《原来我是NPC[快穿]》 1、序 轮回，地球上最火爆的网络游戏，由联盟军部控股的黑石科技虚拟现实实验室开发，拥有世界上保密程度最高的单人挑战模式和军事级别的智能npc。 据传这个游戏有无尽关卡，每个关卡都是不同的世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完全通关。 通过神经接触衣和游戏头盔，可以将整个精神体链接到游戏世界中，高保真的缸中脑科技会逼真地还原一切细节，在虚拟现实中，玩家可以低成本地模拟在现实生活很难或者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件。 轮回的前身，星战，就是黑石科技研发的军用机甲模拟练习系统，而轮回在此基础上，大幅度提升了npc的学习能力，不仅仅是普通的生物npc具有与他们物种相符合的应激性，人型npc也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记忆和性格。 这款游戏在公测之后就一炮而红，迅速风靡全球，无数人沉醉于美好的虚拟世界中，一时间，“和npc谈一场说走就走的恋爱”成了新风潮。 为了避免玩家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甚至因为太高的沉浸感出现心理问题，公测结束后，轮回再度升级，配备了情感滤出系统，玩家每通过一个关卡都会进行一次情感滤出，利用人脑遗忘的特性，将感情淡化到可控范围内。 此举虽引起了无数非议，但却避免了更加极端的事件发生，自此，轮回创造了巨大的盈利，黑石也垄断了联盟在虚拟现实和生物工程领域的高精尖技术，人类，走向了四次元的巅峰时代。 星云二号，负责运行轮回的超级计算机，配备有两万个运算节点，近400万个计算核心，由200个机柜组成，占地面积约一千平方米，其地址位于黑石公司在缗城的总部，目前除了少部分运算节点停用外，几乎所有节点都被用于轮回，24小时不间断工作，确保了“无尽”的游戏世界同时存在着。 “我已经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意向加入你们公司……”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坐在后座的少年一手拿着一只智能手机，一手拿着一瓶可乐，吸管咬在牙缝中呲呲作响，黑色刘海后的一对杏眼半眯着。 “是，你们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游戏公司，但是世界上好玩的游戏有多少你知道吗？我凭什么要为了你这一棵幼苗，放弃整片森林？”少年靠坐在窗边，左腿搭在右腿上抖了抖，他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树木，“行了，总之，你要我参加内测ok，别的免谈，我还有事，不说了。” 出租车停在路边，一只穿着红色的帆布鞋的脚从里面迈出来，少年阖上门，把可乐瓶抛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一扇铁门。 铁门上有一个招牌。 童心孤儿院。 少年推开门，对等在门后的两鬓斑白的老人点了点头。 “院长爷爷。” “你来了。”老人和蔼地笑了笑。 少年跟着老人来到了院长办公室，老人亲自给他斟了杯茶。 “唉，院长爷爷，不用那么客气。”少年连忙伸出手去接住，“您打电话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也没什么……”老人把白瓷茶杯递给他，“孩子啊，你这两年给孤儿院的捐款，我都收到了，唉，你现在年纪小，用不着捐这么多钱，要为自己以后着想啊。” 他拿出一张卡，“我年纪大了，什么阿里宝微叉都用不来，只能当面把东西还给你——这些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少年连忙把卡推回去，“院长爷爷，您放心吧，我现在可以自力更生的，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它就是我的家，我也想为它做点什么。” “这钱您就安心收着，给孩子们改善伙食或者当学费都行。”，少年笑道。 “哎呦，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聪明，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的。”院长笑了笑，“来，喝茶。” “谢谢院长。”少年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和许久未见的院长聊了一会儿，看了看表便站起身来，“我下午还有工作，如果您没什么急事，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您。” “这么急着走了，不再坐会儿？” “不了，我自己出去就行，您不用送了。”少年站起身来，却觉得浑身无力，恐是坐久了血液不顺，连忙朝他摆了摆手，踉跄走了两步，却是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他眨了眨眼，余光里看见院长蹲下来推了推他，口中喊着他的名字，表情却有些微妙。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2、die,redie 一片刺眼的雪白。 白色，即是恐怖。 无尽的走廊，左右都是透明的强化玻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鞺鞺鞳鞳的脚步声和金属敲击的锒铛声从最深处传来，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手中各执一根警棍，押解着正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走过去。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简陋的病号服，头发因为疏于打理和修剪而显得毛躁凌乱，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拷上了电击手铐，伛偻着背，神情麻木地被人推推搡搡地向前走。 在这条充满死寂的走廊上，这几个人发出的动静可以说是不小，一时间惊动了不少人。 砰！ 中年男人身边的玻璃上猛地趴上一个人，一张苍白而又惊恐的脸出现在玻璃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玻璃背后的少年一边拍打玻璃一边喊叫着，“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少年喊得青筋暴起，却收效甚微。事实上，除了他以外，大多数玻璃背后的人都只是默默地蜷缩在某个角落，战战兢兢地看着男人被人带走，眼神或是侥幸或是恐惧。 “没用的。”少年隔壁房间的男人看他是新来的，好心提点一句，“省省力气吧。” 少年闭上嘴，眼睁睁看着一个警卫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份识别卡打开了隔离门，带着男人走进了门后的房间。 不多会儿，门后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半个时辰，终于渐渐弱下去，一切重新归于死一样的寂静。 被关在小房间里的少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抓住玻璃上的出气孔往四周看看，玻璃后面的一排房间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生怕自己变成了下一个倒霉蛋。 “他们是什么人？”他转身问边上的人。 “不知道。”男人的神情憔悴，“我已经被在这儿关了三天了，他们每天都会拖走十个人，没有一个回来过。” “……” 少年松开手慢慢地缩回房间的最角落，蜷着腿用双手逆着刘海梳上去，呼吸急促。 他刚刚不是在探望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孤儿院院长？怎么会忽然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里！ 难道是院长他……不可能，院长他是个好人，他抚养了自己十六年，不可能这么做的…… 少年静静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捂住脸。 妈卖批！还真是被院长坑了吗！why？亏老子还把三个月的工资攒起来寄给他！ 被玻璃门移开的动静给打破。 “看来你运气不大好。”隔壁的男人顿时同情道，“一路走好。” 四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一言不发地走进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救命！”警卫制住挣扎不已的少年，半扛半拖地把他朝着那扇门拖去，吓得他声泪俱下，“啊啊啊——我不要进去！no！” 反抗是无用的，他被人背朝上绑在一张床上，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还有冰冷的酒精棉擦在尾巴骨上的感觉。 “好孩子，别怕，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的。” 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深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少年格外沙哑的惨叫声穿透了隔离门，惨叫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半个小时不到，就戛然而止，这个充满了玻璃房的走廊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只不过走廊中淡淡的消毒水味中，又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女人看着散落一地的血块，面上的温和消失殆尽，她冷冰冰道：“收拾收拾，让下一个进来。” 滋滋滋滋…… 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绿色的数据流正在平静地流淌，无数二进制数字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速闪过，似乎永远不会停息。 就在这时，所有流动的代码静止了一瞬，短促的蜂鸣声响起，一个红色窗口弹了出来，上面显示出几个鲜红的大字。 [系统遭到非法攻击！防火墙已启用，正在查杀病毒……] 一道诡异的灰色数据流分解开来，其中一小节偷偷潜入了npc数据库中，剩余地朝着主体程序长驱直入，却被赶来的绿色数据流渐渐吞噬…… [查杀成功！系统正在修复，30s后自动重试……30，29……] [重启中，请稍后……] …… 鞺鞺鞳鞳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寂静。 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押解了一个满脸憔悴的男人走来。 少年抬起头就是这幅景象，强烈的既视感让他恍如梦中，但身体炸裂成肉块的剧痛还在他的记忆里回荡，一时间大脑短路。 做梦？复活？重生？预知未来？精神错乱？？？ 少年歪了歪头，一脸懵逼。 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少年浑身一颤，双眼僵直地撑着玻璃面看着熟悉的四周:“wtf……” 隔壁的男人神情憔悴，“我已经被在这儿关了三天了，他们每天都会拖走十个人，没有一个回来过。” 少年扭头看向他满是同情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警卫打开玻璃门，朝着少年走了进来。 “看来你运气不大好。”隔壁的男人顿时同情道，“一路走好。” 警卫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朝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走去。 眼看那扇死亡之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少年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他可不想重新体会一遍。 “不——no！我不要进去……” 门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再度平息。 黑暗中，冒着荧光的绿色的数据流再次发生停滞，尾巴那儿的光标闪动了一会儿，一个错误窗口再次弹出。 [error404……不明错误……] [系统正在修复，30s后自动重试……30，29……] [重启中，请稍后……] 少年睁开眼时，面前依旧是一片白色。 他睁着眼，嘴缝溜出一口气，吹起额前的刘海，面带诧异地看着四周的白墙。 “……” 眼看那个中年男人又要从门口路过，他连忙冲过去拍玻璃透过出气孔大喊： “大哥？我看你有点面熟，咱俩刚刚是不是见过啊？还是说你有两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啊？大哥！？” 中年男人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走过。 “是我有毛病。”少年顾自转身，“还是这个世界有毛病。” 不一会儿，熟悉而又刺耳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少年不忍卒听地扭过头，感同身受。 玻璃门被打开，四个警卫再一次走了进来。 “你们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抗无效，少年再度被绑到床上，听到身后的女子说道。 “好孩子，别怕，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error404……不明错误，30s后自动重试……] 绿色的光流一顿，此刻密密麻麻的错误窗口已经快占据了整个屏幕，令人触目惊心。 人类，真的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少年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和隔壁的哥们对视。 “……”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再过三十秒左右，就会有四个人过来把我接走了。” “是真的！”隔壁的男人一脸惊异地看着打开玻璃门的四个警卫，面上的表情怪异，“一路走好啊，兄弟。” “没事儿。”少年一边被拖走一边转过头来，“过会儿接着聊啊……” 半小时后…… 少年睁开眼，敲了敲边上的玻璃窗，“兄弟，我又回来了。” 隔壁玻璃房的人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你谁啊？” “你又不记得了。”少年微微一笑，“我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我的名字……”他撑着脑袋，仿佛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我叫什么来着……” 他后背一阵发凉，比发现自己第一章就在不断重复同样的事情还要恐惧的心情出现了。除了记得自己从小在童心孤儿院长大，现在正在做游戏顾问以外，脑海中的其他记忆居然一片模糊。 “妈的智障。”隔壁牢房的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少年扭头对押解着他的警卫道。 “我叫什么来着！” 没人回应。 少年感到事情正在往最糟的方向急转直下。 他被押到床上，脊椎尾部传来熟悉的凉意。 “好孩子，别怕，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叫什么……我是谁……我……”少年趴在床上，口中不自觉的喃喃。 “名字？”背后的声音温和地笑了笑，“等你醒来，我再告诉你。” 那估计是没戏了。 少年这么想着，眼前再度一黑。 光屏上的红色窗口已经密集到了肉眼看不清的地步，连数据流都已经被遮盖住了，超级电脑不堪负荷，发出了刺耳的蜂鸣声，光屏上显示出一个大大的哭脸。 [程序即将崩溃，正在自动分析……] [重置失败原因：npc参数设置错误，正在调节参数……修复成功，30s后即将重启……] 5、进度条一拉就三年后了 被野兽啃噬的血肉模糊的小腿慢慢从中间裂开，膝盖外突，蜕变成细长的附肢，黑色的甲壳出现在皮肤表面，最为惹眼的是尾部延伸出去的细长的金属色倒钩，在空中滑过一个弯月形的弧，倒弯到身前，一只黑色巨蝎站在聚光灯下，灯光如白银倾泻在它黑亮的甲壳上。 不同以往的气场扑面而来，几只野兽翻起身来看着眼前全然不同的猎物，慢慢地倒退，低低嘶吼几声，隐入了黑暗。 “实验体208号自主变形成功。”坐在主控室的工作人员记录着屏幕上的数据。 艾琳娜看着那只黑色巨蝎一个不留的追过去杀死了所有的野兽，慢慢勾起鲜红的唇角。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 三年后： 一片刺眼的雪白。 白色，即是恐怖。 无尽的走廊，左右都是透明的强化玻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鞺鞺鞳鞳的脚步声和金属敲击的锒铛声从最深处传来，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手中各执一根警棍，押解着正中间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过去。 那个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一头黑发凌乱毛躁，偏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和大片苍白的脸，只露出格外鲜红的嘴唇，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拷上了沉重的电击手铐，脖子上套着一个黑色项圈，后面还拖着两个铅球，这让他每次迈步都无法离地很远，只能小步小步地向前艰难地挪动，看上去好不可怜。 砰！ 少年身边的玻璃上猛地趴上一个人，一张狰狞扭曲的女人的脸出现在玻璃上。 “放我出去！”玻璃背后的女人一边拍打玻璃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泪水哭花了她的眼线，在脸上留下两条灰黑色的痕迹，“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少年忽然停住，抬起头，他看向玻璃后面的女人，又看向四周玻璃背后的人，他们还是像一直以来那样默默地蜷缩在某个角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和那个女人。 “呵。”少年，也就是实验体208咧起嘴角自嘲般地笑了笑，“祝你好运。” 女人不知有没有听到少年的话，趴在玻璃上眼睁睁看着一个警卫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份识别卡打开了电梯，让少年自己走了进去。 电梯停在了-7楼，208如往常一样走进白色房间，坐在了给自己准备的金属椅子上，警卫将沉重的镣铐固定在把手上，便退出了房间。 208微微抬头，看着厚厚的钢化玻璃对面的白大褂们。 距离他刚刚进入这个实验室已经过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未成年小天使改造成一个心理变态了。 早在一年前208就已经不再被允许和这些实验员们直接接触，居住的地方也从那个-10楼改到了-11楼。他的药物改造已经结束，帝王蝎的变异基因的改造药剂大幅改变了他的身体，让他成为了具有人蝎两个形态的怪物，他的体质大大增强，身体却永远停留在了最初接受改造时候的样子。 接受改造之后的208性情大变，进入研究所以前模糊的记忆离他越来越远，有时候根本就不记得在进入研究所之前的生活了，仿佛自己一出生就在研究所里似的。 审讯室里十分安静，日光灯管下，防弹玻璃将房间隔成两个天地，一面是观察者，一面是被观察者。 “实验体208，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一些认知测试，请你如实回答以下问题。”坐在玻璃对面的依旧是当年那个男医生。 “首先，说一说你对自己的认知。” “这还用问……我是人。”少年刚说完，金属打造的椅子上传来一阵强电流，强烈的刺激让他忍不住跳起来，却被手铐束缚在椅子上，镣铐被挣扎得哐当作响，他雪白的皮肤上青筋突起，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电流隔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少年跌回椅子上，喘着气，默不做声地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嘴边的腮腺绷紧又松开，四周一片寂静。 “实验体208，说一说你对自己的认知。” 这次208思考了下，才慢慢开了口：“我是个怪物——” 他话音刚落，镣铐上再次暴起跳跃电弧光，他睁大双眼想要脱离椅面，但是却被镣铐牵制住，电火花将衣服都弹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味。 “啊啊啊！！！” 玻璃窗对面的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嘶吼，脖子上覆上了黑色的甲壳，眼神一变再变，从愤怒，到不甘，再到屈辱，最后定格在痛苦上。 “我的耐心有限。”坐在玻璃对面的男医生松开电钮，平凡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一说你对自己的认知。” “……说什么？” “……自己想！” 208静静等到身上的疼痛缓解过去，便慢慢直起腰，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这几年他在研究所里啥都没学，就光学会了忍耐和演技。 “我是……力量强大的新人种。” “说一说你对面前的工作人员的认知。” “……感谢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是他们给了我强大的力量和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是自愿参加改造实验的吗？” “……是。” “你对基因改造技术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基因改造技术……很好，为人类带来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作为改造实验的第一批接受者，我感到非常荣幸……曾经的我为身体上的痛苦感到绝望，但现在的我感到……非常幸福和美好……” 208盘腿坐在自己的玻璃房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光屏播放着自己的视频，这个视频会一直播放，就连吃饭睡觉都不会停止，直到他彻底习惯，甚至信以为真为止，这种依靠高频重复和痛苦刺激来改变人思维的方式有一种更为直接的名字——洗脑。 “一群变态。”208翻了个白眼。 广播中传来毫无起伏的机械声。 “实验体208，请到7号出口。实验体208，请到7号出口。” 208看了眼角落的监视器，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严丝合缝，连个锁扣都没有。这是实验室里常用的控制实验体的道具，可发出十万伏特电流，防止实验体突变为第二形态产生暴|乱。 他走出去，朝着7号出口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落地窗后各式各样的实验体都朝他行着注目礼，这一层是2打头的实验体的居住地，所有实验体都是植入了机械的残次品，他们多数沉默寡言，互相之间没有更多交流。 208朝着随处可在的监视器看了一眼，门自动打开了，他走入电梯，最底下的按钮自动亮起，他看了一眼，眉梢抖了抖，-12楼，他可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据说-12楼有着整个研究所最危险的生物，他对这个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电梯门开了，208踟躇地迈开脚步，朝着唯一一扇门走去。 门口的红外监视器检测到了他的到来，叮的一声，机械门朝两边移开，208看着映入眼前的景象，顿时被钉在了原地。 穿过形形色-色的白大褂，在房间的最后方，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立方体培养箱，一个紧闭双眼的男人以直立的状态被固定在其中，他的身材健硕，肌肉紧实，皮肤在淡蓝色的水下有着淡淡的光泽，俊美的五官即便是在沉睡中也凌厉异常，仿佛随时会睁开眼一般。 最可怕的是，这个男人的下肢是一条比正常人大腿还粗壮的蛇尾，层层叠叠地盘成一圈圈，估计有将近十米，黑斑银纹，在灯光下危险异常。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208真想对着他唱传奇。 208眼尖地在他的培养箱上看到了编号，101……实验体101…… “他很漂亮吧？”一个柔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圣经里，夏娃就是被蛇引诱，吃了禁果。东方神话里，伏羲和女娲也都是人首蛇身。蛇就是这样美丽、强大的物种，让人想要跪倒在他的面前，轻吻他的尾尖，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208的语气冷下来，“艾琳娜，你又打什么注意呢。” 6、欺骗 “208。”艾琳娜侧过头来，“你已经没有什么发展空间了，实验室决定将你卖给合作方，今天叫你来，是打算给你取下项圈——” 这么好心？ “换成大脑芯片的形式，这样比较隐蔽。” 就知道…… “我怎么没有看见其他人用这个。”208将信将疑。 “这里不就有一个。”艾琳娜用眼神示意他看看边上的实验体101。 “行了，趴下吧。” 208没办法拒绝，只能照办，一圈圈的特制束缚带绑到自己的身上，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芯片是液态的，一旦进入你的大脑就会和你的神经相绑定，一旦你有企图反抗主人的意图，它就会放出微电流刺激你脑干附近的大脑沟回，而那里刚巧是对痛觉最敏感的地方，同时，它还可以由这个遥控器远程控制，如果你的主人不再喜欢你了——你懂我的意思吧？”艾琳娜在他耳边轻轻道。 女人甜美的香水味在他的鼻尖萦绕，208听着她威胁的话：“呵呵。” 艾琳娜拿起手下递给她的注射器，将无色液体注射入208的颈后。 208看向边上的玻璃屏，看着上面出现血红的五个大字：芯片正在激活中，底下是一个长长的进度条，一点也不含糊地蹿得飞快。 208看看进度条，90%，离100%也很近了。 没过一会儿，光屏上显示出几个大字：激活成功，束缚带自动散开。 “可以了，你自己回去吧。”艾琳娜把注射器放回去。 208默默站起身。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忽然冷笑一声，转身将实验桌上的东西都推倒在地。他趴伏在地上，骨节一寸寸突起，嘴中冒出一声异样的嘶吼，一条银色的金属长尾从尾椎处伸出来，尖锐的倒刺在空中闪烁着诡异的银光。 “按住他！”艾琳娜皱眉。 四周的警卫连忙上去，电棍敲击在尾部，强烈的电流顺着金属传导过去。 208吃痛，大喊一声，长尾一甩将一群人全部鞭飞到主控台上起不来。 “208！你再胡闹，就不信我按下遥控器吗？”艾琳娜站在一边，手中握着那个遥控器。 208动作一僵。 艾琳娜看在眼里，连忙示意边上的人冲上去按住他。 警卫们一窝蜂冲上去，高压电棍敲打在他的关节上，逼得他不得不缩回尾巴，趴倒在地。 208喘着粗气，头被摁在坚硬的地面上，他看着艾琳娜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停在他的面前，“我只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下一次，就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把他带回去。” 少年被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扔在地上。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像是不能承受刚刚的打击。 等到警卫离去，玻璃门重新阖上，少年才缓缓坐起来，吹了口气，撩起头发上的刘海，露出一双狡黠的黑色杏眼。 5分钟前，就在208长尾一甩干翻一众人的时候，他借着警卫被甩到了操作台上的动作，转移了大家的视线，实则悄悄地将培养101的实验仓的温度调高了。 蛇在冬天才冬眠…… 208翻了个身靠在墙上，撑着脑袋笑了起来。 “208，你又闯祸了。” 白大褂男医生出现在玻璃房外面。208对他并不陌生，除了艾琳娜之外，208在这个研究所里最熟的就是他。 208直起身，坐在地上看着他。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此刻只等待着时机，所以显得分外慵懒。 这种角度让他看上去很柔弱，甚至比普通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还要羸弱一点，凌乱的及肩黑发，上挑的眉眼和嫣红的嘴唇，苍白的皮肤，阴沉的气息，让他看上去有种颓废而又危险的美感。 “你何必要在艾琳娜面前自讨没趣呢。”男医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神色冷硬，“她手里有遥控器，可以决定你的生死，控制你的本能，再过两天你就会从特殊渠道被运出研究所，到时候遥控器就会被转交给合作方，只要他们不高兴，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医生。”208不搭他的话茬，反而歪着头看着他，嗓子带着某种冷清的沙哑，仿佛有一种独特的勾人的魔力，“我似乎从来没看见过你笑。” “……”男人顿了顿，脸部肌肉有一些僵硬，“你在讨好我？” “是。”少年承认了，四肢仆地，慢慢爬到了玻璃窗前，隔着玻璃看着男人眼镜后的眼睛，“我们认识了也快三年了，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感觉到了……” 他攀着玻璃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脱掉了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 少年身形修长，瘦削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皮肤在冷光上泛着瓷一样的光，“我已经快二十了……你……不想尝尝吗？” 他把上半身贴在玻璃上，让男人可以透过他的头顶看见他的凹陷的背沟。 男医生蠕动着嘴唇，被戳破了心事的他额角满是汗水，他略微焦虑地晃动着眼珠，视线移到了角落。 少年料到了他会注意监控，他微微勾起嘴角，“你在研究所这么久，肯定知道哪里没有眼睛，带我过去。” “……不行！”男人猛地回过神来。 少年站在玻璃后面，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罂粟花，“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研究所不会在乎我，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 “……”男人的表情有些挣扎，脸部肌肉不断颤动着，“你是在利用我，这样你有什么好处？” “是，我是在利用你。”少年的语气理所当然，“别忘了我脑袋里还有芯片，我没有反抗的权利不是吗？既然不能反抗，还不能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他看向男人，明亮的杏眼直通到人的最深处，“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医生，我在这里三年，你在这里呆的更久，我没有自由，你又何尝不是，艾琳娜不为你们考虑，你只能自己想办法放松和发泄……而且我猜，这恐怕不是第一次了吧，否则的话，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男人抖了抖眼皮，明显很是动摇，他抬起眼看了208一眼，在他的蠢蠢欲动的眼神下掏出身份卡打开了玻璃门，“别说话，跟我来。” 少年从地上抱起衣服套上，乖巧地跟着他走。 男医生带他去的地方少年并不陌生，正是那间意图给他洗脑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一片漆黑，少年看向角落，摄像是关着的。 “这里平常有人的时候才会开监控设备。”男人哑着嗓子解释完，便急切地把少年推到墙上。 “唉，等等。”208推开他。 “怎么？”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危险，“你要反悔？” “……这样多没意思啊。”208打开灯，看着男人的脸，慢慢推开，坐到那把铁制的椅子上，“过来……铐住我。” “白天，你电我的时候……我看见你硬了……”少年在椅子上张开了双腿。 男人的呼吸一下子重了一倍，眼珠子都可以冒出火星，他抖着手将少年的双手用手铐靠住，退后两步，倚靠在玻璃上，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似乎是觉得被208牵制很没面子，所以刻意放慢了节奏。 “最后一次见面了208，还是老规矩，说一下你对自己的认知。” 少年敛下嬉笑的嘴脸，仿佛变成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他，“我是人。” 男人看着他，恢复了平常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要不是208抽空看了一眼他的下三路，还真被他唬住了。 控制电流的按键在玻璃对面，男人皱了皱眉，解下皮带在手中对折，在空中晃了两下试了下手感，然后猛然抽到了208的身上，力道毫不留情，在他锁骨和胸膛上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208闷哼一声。 “识相的就说点好话。”男医生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穿过来，“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哦，既然如此。”少年恶劣地晃了晃椅子上的双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笑得像个小丑，“我是个恶魔。” 又一鞭子落下，劲使得更大，少年的衣服裂开，两鞭在胸前画了个大叉。 “说说你对面前的工作人员的认知。” “你啊。”疼痛让208的嗓子愈加沙哑，他舔了舔唇，“你是个变-态。” 男人似乎是被那双上挑的杏眼勾住了魂，情不自禁地走近，“不听话的孩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哎。”208伸出脚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说到底都是没名字的可怜人，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 “你在说什么？” “我说。”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又狠又利，他一脚踹开眼前的人，“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滚远点！人渣！” “208！你……”男医生猝不及防地被踹开，大怒，握着皮带的右手高高抬起。 少年不闪不躲，眼神如炬地看着他。 广播中忽然传出刺耳的蜂鸣声。 “警告！警告！重要实验体101号逃离！危险等级，一级！危险等级，一级！” “警告！警告！重要实验体101号逃离！危险等级，一级！危险等级，一级！” 走廊和各个实验室中的警示灯亮起一圈圈的红色弧光，广播中冰冷的机械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请各人员立即疏散，两分钟后封锁a区。” “请各人员立即疏散，两分钟后封锁a区。” “怎么回事，是演习吗？”男人一顿，抬起头看向警示灯。 少年微低着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险恶的微笑。 男人刚转过头来，便看见少年身后不知何时缓缓伸出一条长长的银色尾巴，尾巴的末端带着锋利的倒钩，在日光管下泛着冷光。 下一刻灯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妈的。”男人绝望地爆了一句粗口。 紧接着便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金属撕裂□□，和黏腻的液体四溅声。 …… 7、主角再度领便当 208回到走廊里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的红光将墙壁照得鬼气森森。 少年甩了甩尾巴上的血渣，吹着口哨甩着手中的身份卡，漆黑的环境让他倍感舒服，他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走上了电梯。 -11层的工作人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电梯，却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却是死神。 电梯一开，还没来得及举枪的工作人员就被一根银色的尖刺穿了个透心凉。几个警卫根本就不是208的对手，没过三秒就倒在血泊中。 少年看着玻璃房后探出脑袋来的实验体们，高举双手，勾起嘴角： “朋友们，狂欢节到了！” “哦！”欢呼声响起。 少年刷开了第一个房间的大门，指了指身后的警卫身上的身份卡。 “201，后面的还有楼上的靠你了。” 201点了点头，“唉，你不跟我们一起走？a区马上就要封锁了。” “不了。”208摇头，“我得先去干掉艾琳娜那个碧池。” 208来到熟悉的7号出口，坐着电梯下到-12层。 电梯门开，门外看起来十分惨烈，走道上全是怖人的血痕和堆积的尸体，喷射的血液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这里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208收敛了呼吸，慢慢踱步过去。 彼时紧紧闭合的主控室的门现在洞开着，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最中央的试验舱周围满是破碎的钢化玻璃，蓝色的培养液漏的到处都是，实验体101不知所踪。 208看向黑暗中唯一亮着光的主控台，那里插着一个冒着□□的硬盘，屏幕显示实验资料的传输进度才到90%，还在慢慢地推进…… 艾琳娜肯定还没走。 蝎子不是视力特别好的物种，不过它有自己的弥补方式，它对于震动和光十分敏感。 此刻的208就能够感觉到空气中微微传来的震动。 他慢慢地环顾四周，然后将视线定格在靠近门口的一个衣柜上。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勾起尾巴拉开柜门。 蜷缩在衣柜中的艾琳娜下意识地一颤，睁大眼看着他。 没想到平日里最喜欢惺惺作态高高在上的黑丝御姐现在也会露出如此真实的恐惧，208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就要去十分解恨地嘲讽她两句，不过想到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好歹忍住了，决定速速就地解决这个进行非法活人实验的社会毒瘤，永除后患。 “208，你别过来，我手里有你的遥控器！”艾琳娜不愧是个有名字的反派角色，到这份上语气还很冷静。 208：忘了这茬了……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赶紧把我这个炮灰给…… “现在，给我去把101抓回来。” 原来如此，208转了转眼珠，摊了摊手，也不管艾琳娜看不看得到，“大姐，不会吧，101可是我们里面最强的一个，再说了，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艾琳娜好像很害怕:“他刚刚还在这儿，应该还没有离开。” 208：“……”毛骨悚然。 “大姐啊，你倒是不如先把101的遥控器的位置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用遥控器威胁他了。” 艾琳娜的声音恨恨的：“被他弄坏了。” 208:“那你是想让我去送死？” “哼，那又怎样？你可想好了，现在你的命和我的命已经绑在一起了，你不去，我现在就按下这个按钮。” 208：“……” 这个时候艾琳娜又发话了：“他刚刚被强制唤醒，神智还不清醒，属于被本能操控的阶段，实验台上有项圈，只要能把它套到他身上，击发的电流就能制住他。” 208：“……姑奶奶，你说的算。” 就在这时，艾琳娜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说时迟那时快，208一个转身用金属尾刺一侧挡住了迎面扑来的巨蟒的獠牙，一面飞速跳到实验台上捞住了分成两个半圆的钢制项圈。 “我去！”208回头看了看自己机械尾上的凹陷，“大哥您这牙口，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艾琳娜在边上回答了他，“他是亚马逊森蚺成年体的变异基因的完全融合体。” “有什么天敌吗？” “没有，森蚺本身就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艾琳娜颤着声回答。 森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蛇，在觅食时喜欢一口咬住猎物，然后用强健的蛇身将其瞬间绞杀，它的大口可以张开到一百八十度，几乎无所不敌。 好在208现在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怪了，敏捷度不容小觑，他一下子越到天花板的日光灯管上，银色的长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 101的第二形态比正常的森蚺还要大一倍，直起上半身攻击的时候有两个人身那么高，简直是遮天蔽日，208根本不敢和他硬杠，下一秒又跳到了柜子上。 此刻的208就能够感觉到地面微微传来的震动。 这个吨位……208咽了口唾沫。 趁着现在101没有再度进行攻击，208趁机道：“大哥，我没有恶意，我们是同类……” 101在黑暗中越来越近，一圈一圈地缠到了208所在的柜子上，蛇头在距离他只有一个信子的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208看着那黑暗中幽幽发光的黄豆眼，攥紧了手中的项圈，慢悠悠地环住了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扁平的蛇头静静地悬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空气中没有传来响动，忽然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响起，208瞳孔一缩，见到一个圆滚滚的金属球滚到了柜子下边。 他正欲反应，面前的蛇头却忽然向前闪电般地一伸，湿软的信子几乎打到他的嘴角，速度之快让他猝不及防，208反射性地向后倒去，手臂一紧张，磁性项圈瞬间严丝合缝，牢牢套住了蛇头下方。高压电流通过项圈中的银针导入101体内，巨蛇仰头嘶鸣一声，巨大的蛇身朝208倒去。 下一秒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潮湿的水汽和生猛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一个湿漉漉的，野生的没穿衣服的俊美男人倒在208身上。 耳边嗡的一声响，巨大的热浪瞬间将他们吞没。突如其来的强光对208产生了重大的刺激，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爆炸是从101的背后传来的，208被他挡住，只受了轻伤，等到耳鸣有所缓和，208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颜值爆表的脸，支支吾吾地说了声，“谢……谢谢。” 实验体101用他那双充满杀伤力的深邃眼睛盯了208一会儿，他的全身上下的水都被刚刚的爆炸瞬间烘干了，卷曲的头发为他的容貌更加添了一丝危险的性感，就在208都快变成斗鸡眼的时候，他伸出紫色的还没变成第一形态的细长信子在他的嘴上舔了一口，然后晕了过去。 被舔了……舔了…… 208满脑子都是“不是想咬我而是想舔我”，默了一会儿才推开101，起身看到他被炸得皮开肉绽的后背，又瞅了眼101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总感觉有些微妙的愧疚…… 艾琳娜从柜子里钻出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愣着干什么，把他抬到担架车上。” 208胆战心惊地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还有101身后一片乌黑的实验器材的残骸，“你刚刚朝我们扔手-雷？” “放心，101的身体修复能力很强，这种程度死不了的。”艾琳娜站在距离208一段距离的地方，嗓音里带着一股慵懒的清高，“我只是想要他暂时失去自卫能力而已——把他搬上去。” 艾琳娜话语间一个子都没有提到208，208听得很明白，事实上，若不是101挡住了大部分攻击，208能不能生还还真是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紧握的控制器，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刚把101搬上担架车，就听见女人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婉转，“其实吧……” 车轮一卡，208蓦然抬头，看向艾琳娜，女人不知何时握住了遥控器，拇指搭在红色的按键上。 “我还挺舍不得你的。” 在208惊惧的眼神中，艾琳娜按下了那个按键，将遥控器顺手一丢。 剧痛从后脑袭来，208捂着脑袋向后倒去。视线中的最后一幕便是女人微微勾起的鲜艳红唇。 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年呼吸减弱，黑色的眼瞳失去了深邃的光芒，渐渐黯淡。 9、实验体106 氤氲的水汽中，皮肤苍白，双唇红润的少年紧闭双眼，黑色的发丝浸润在水中，微微飘散，水波在微微突出的锁骨处上下徘徊，流连忘返。 “呼……一身泥……”208惬意地叹了口气，双手捧着水往头上浇。 泳池底部，一个静静蛰伏的生物慢慢挪动了一下，在池底游动起来。 208还没感觉到有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直到有一个东西缠上了自己的小腿，一圈又一圈，到大腿，到腰，最后趴到了他的肩膀上。 208：“艾玛，有点沉……” 101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的呢？” 208的脸上带了些为难，“那头貘太大只了，我搞是搞死了，但是带不动，就扔在湖边了，你现在去找它应该还在，不过也难讲，我好像看到湖里有鳄鱼……” 101维持着半人半蛇的样子趴在他背后：“……我饿了。” 208生无可恋，太难养了，说好的蛇可以几个月不吃东西呢？ 难道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208：“……要不咱们开车去外边吃？” 101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充满了不为所动的高傲：“……我不想动。” “……冰箱里还有点肉，我去给你煎牛排？” “煮好了叫我。”101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慢慢地变回一整条黑色银斑森蚺，重新沉到了水底。 成年人的体魄，老年人的生活……这可能就是大佬的职业病。 208叹了口气，一条银色的尾巴从背后骤然伸出，长长的倒弯钩形的毒针划破水面，扬起一池水花，勾起池边的浴袍，披在了他身上。 少年走进别墅，拉上窗帘，客厅昏暗下来，加湿器冒出雪白的水汽，他脱下浴袍，穿上一件白色衬衫，换上黑色的休闲裤，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甩着尾巴打开冰箱的门拿出冷冻室里的牛排放到微波炉里解冻。 “没什么吃的了呢。”少年看了看冰箱，又从冷藏室拿出了一盒圣女果，倒到碗里用清水洗了洗。 “味道还不错。”他伸手吃了一个，点了点头。 长长的森蚺慢悠悠爬进屋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沙发上，最后盘在沙发上变成一个葛优瘫的帅气男子，“你在吃什么。” “小番茄，吃吗？”一条扎着红色果子的银色尾巴伸到男人面前，俏皮地抖了一抖。 “不要。” “不要算了。”208把尾巴收回来，尾刺上的圣女果进了自己嘴里，他右手拿着铲子，左手正往锅里面倒油，等油热了，就把牛排嗤得一声放进锅里煎，“等着吃大餐吧。” 208从小独立生活，厨艺算不上五星，倒也不差，至少那只缺乏面部表情的肉食动物是吃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盘子吞下去含一会儿。 吃完了饭的101接着回沙发葛优瘫，208则是戴上眼镜，端着一碗小番茄坐到他边上开始看电视。 101看了他一眼，“你近视？” “一点点，不戴看不清字幕。”208正在专注地看狗血剧，嘴巴里塞着小番茄，说话含糊不清。 101扭头过去闭目养神。 狗血剧告一段落，电视里开始进广告，208换了个台，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坐直了身体。 “近日市里出现多起动物袭击事件，目前已致二死三伤，据悉是市立动物园中的大型猛兽集体出逃，有关部门已经展开了行动，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追回了部分动物……” 208眯起眼，看着屏幕中被击毙的血肉模糊的金钱豹，“103也死了……” “目前仍有在逃动物，请各位市民朋友们在外小心，尽量避免去森林和郊外活动，如有目击者请向……” “他们在找我们。”208语气冰冷，“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他想了想，打开电脑查了查自己办的假证发到哪儿了。 “还差一天……” 208皱了皱眉，问边上的男人道，“万一他们提前找到了我们……” 101看了一眼，“你要逃？” “不然呢？” “要走自己走。”101把自己化身成半人半蛇的样子，“我懒得动。” 208：这是有多懒。 “跟我一起走嘛。”208翘着腿往嘴里塞了颗小番茄，抱住男人的胳膊，“我们去法属圭亚那，那里是热带，全年高温潮湿，平均气温在25-26度，植被覆盖率高达80%！简直是理想栖息地啊有没有……” 101：“……” “而且我连你的护照都办了……好多钱的……”208用尾巴轻轻戳了戳101的肩膀，眼中满是希冀。 “……” 话都说干了都没有得到回应的208非常气馁，把靠垫往101身上一放，靠在他身上赌气。 五分钟后…… 208略微苦恼地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墙壁，银色的尾刺距离上面的开关还有10公分左右，“哥，你帮我按一下，我够不到……” 话音未落，一条湿漉漉的蛇尾啪嗒一声按在了中央空调开关键上。 暖气徐徐吹来，紧张的气氛倏然一散，两人分外和谐地瘫倒在沙发上，一个睡觉，一个看电视。 “啊……山里好冷啊，果然还是要开点暖气……” 两个宅男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208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又想起森林里的各种可爱的小动物，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留个张便条然后拿着钥匙跳上那辆停在院子里的黑色汽车，打算驱车去附近的超市给自家还在睡懒觉的肉食动物屯点肉食。 他在车上摆弄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启动键。 208一边设置地址一边感慨：“三年没过正常日子，把设定都忘了。” “地址设置完毕，请系好安全带。” 车载音响中响起温和的女声，引擎微微一响，汽车自动开出了车库。 208一脸悠闲地坐在自动旋转的方向盘后面，打开了广播。 “昨日，又有一起失踪事件发生，失踪人口为李某，于昨日凌晨两点出现在xx路，在转弯经过监控盲区后失踪，李某身高176左右，体重约80千克，失踪时身穿蓝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刚刚下班回来，现在他的家人非常担心，如果有人有相关线索，欢迎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b市公安提醒，走夜路时请注意安全，尽量避免独自外出……” “本日，有人造谣说在市郊游玩时目击到不明生物，可能是食人野兽，引起了大量恐慌，目前该造谣者已经被控制，不过前往市郊旅游的人数却大幅减少，据位于市郊的大兴森林公园景区的负责人称，这个月的旅游人数比同期减少了80%，负责人表示，谣言纯属无稽之谈，大兴森林占地面积广阔，对游客开放的仅仅属外围，并不涵盖大型食肉动物的活动范围，只要遵守旅游规则，景区内的动物不会对游客的人身安全造成任何危害……” “呵，谣言……”208带着墨镜，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神情莫测。 车刚好开到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208跳下车，搭乘电梯上楼。电梯刚要阖上，一个醇厚动听的男声响起。 “稍等。” 208按下开门键，电梯门重新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包，看上去挺沉的。 “谢谢。” 208鼻尖灵敏地嗅到一丝火｜药味，他抬起头，纯良地微笑，“没事。” 心里却掀起了巨浪，这……难道就是特别行动小组的人，让自己给撞上了！？ 他看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圈身边的男人，形象气质俱佳，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就是白发，还带耳钉？蜜汁杀马特风……不喜欢。 电梯门慢慢闭合，数字从-2开始往上升，超市在地面3楼，到达大概需要5秒钟的时间。 208面不斜视地看着数字上升，任由身边的男人打量着他。 “喂，你……” “嗯？”208扭过头，一脸无辜，尾部却慢慢探出…… 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电梯上忽然滴下来一滴水。 208头皮一麻，瞬间缩回尾巴，伸手摸了一把鼻梁上的水，电梯漏水？ 他刚想抬头，边上的男人一把推开他，“小心！” 电梯壁咔嚓一响，一条充满吸盘的湿漉漉的触手上方伸了进来。 实验体106！ 208一秒钟切换表情，惊恐捧脸：“啊啊啊啊！！！！” “别动！”白发男子手脚迅速地拉开运动包，掏出一把长相怪异的黑色手枪，对着上方的触手就是一枪，触手闻声而断，掉在地上还呲呲响，冒着白沫，显然是子弹里有什么腐蚀液体。 实验体106，深海巨章变异基因的接受者。接受改造后一度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转变，208一度以为他已经重回大海了，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电梯井里。 “把105……还给我！”下一秒，章鱼的本体上浮现出一张狰狞的人脸，沉重和沙哑的嗓音响彻整个电梯厢。 10、捕捉 105，电鳗变异基因的接受者，稀有的女性变种人，据说在接受改造之前和106是一对夫妻。 这就难怪了，两夫妻一个浅水生物一个深水生物，婚姻必定难以维系啊，两个人肯定是打算干脆在陆地讨生活，结果却被特别行动小组的人给发现了。208不知道105现在怎么样，总之不是被捕就是死翘翘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208就势一蹲，仰着头从手指缝看戏。 巨章体型巨大，在深海中行动自如，但在如此狭小的陆地上就显得有一些笨拙，已经被男人手中的奇怪武器打掉了好几只触手。 他怒吼一声，伸出触手缠住白发男人的脖子，打算使劲将他勒死。 关键时候，白发男人一枪射中章鱼头上的人脸部位，只听见106惨叫一声，触手也跟着松了一些。 男人一连几枪，章鱼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但这回剩余的触手却紧缠着他死不松手。 男人被缠得满脸通红，眼看就要没气了，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眼，“动……手！” 208顿时醒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正打算上去补刀，电梯就在这紧张关头忽然打开，一把子弹扑哧扑哧地射入章鱼的身体，将它击倒在地。一张网附上他的身体将他拖出了电梯厢。 白发男人摆脱了束缚，皱着眉咳嗽了几声。 几个人将巨大的章鱼拖上了铲车，朝着围观拍照的人解释道，“超市的水产……刚上岸，有点活泼……” “组长！”一个短发女人走进来，扶起男人，低声道，“组长，你没事儿吧？” 208站起身来，对自己的幸运值感到庆幸，他假装受惊不已的样子，走上前去，“这位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白发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208摇头，随即小声道，“刚刚那东西……” “只是从超市逃出来的水产。”男人一边把枪放回包里，一边用凝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为了维持社会治安，希望你不要四处宣扬这件事。” 208睁大眼，闭紧嘴乖巧地点了点头，余光看见几人用特殊装置摘下106的项圈，取了他的身体组织和血液，放入了一个银色密码箱里。 这时候，剩余几人也围上来，“组长，东西已经拿到了。” 1，2，3，4，5，6……208在心中默数，人有点多，怂了怂了，先撤。 “那，这位大哥，我就先走了。”208友善地笑了笑。 男人看了他一眼，“嗯。” 等208转过身，女人才打开手中的平板，“组长，探测仪好像出问题了……” 男人脸色一变，看向助手手中的屏幕。 除了已经消失的被标注为106的点以外，这个超市里居然还有一个红点。 而且，看位置，离自己还很近。 男人略带迟疑地抬起头，环顾自周的人群，最终目光定位在了看向背对自己走远的少年身上。 208走过一个货架，身体一侧，趁机看了一眼男人，两人眼神隔着人群在空气中碰撞的那一刹那，少年给了他一个非常无辜纯良的微笑，然后闪身走到了货架后。 男人表情迟疑，把包中的枪拿出来，往货架后慢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背靠货架逐渐靠近，将手微微抬起，脚步一迈！ 货架后的几个无辜顾客战战兢兢地看着举着枪的陌生人，而那个少年已经不知所踪。 “组长！”追过来的女人担心地看着他。 白发男人捧起她手中的光屏，看着那个红点正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着。 “刚刚那个小孩是实验体，快追！”男人放下枪，神情严峻。 几个人连忙朝着红点的方向跑去。 “站住！” 208正疾走着前进，听到身后的一声喊，吓得一激灵，连忙大步跑起来。 “别跑！” 声音愈近，208心一横，把边上的货架一推，琳琅满目的薯片纷纷掉下，在地上啪唧啪唧摔了一地，几个正在选购商品的顾客尖叫着蹲在翻倒的购物车边，几个特别行动组的队员一个停下解救被压在货架下的人，剩下几个绕开几步接着追了上去。 208迈开腿狂奔。 “站住！再不站住，我要开枪了！” 几个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大喊道。 开枪！他敢吗，这里可是超市！ 208正想着，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将他刚刚跑过的水缸打了个对穿，玻璃四溅，无数只皮皮虾掉落在地。 “我靠，真的动手！” 银色子弹四处飞溅，听见了枪声的人群顿时恐慌地四处逃窜。一时间超市里乱成了一团。 208回头一扫，见那人又抬起枪口，顿时绷紧了头皮，他四处一扫，不知哪个粗心的妈妈把孩子落在了购物车里，小婴儿自己出不来，购物车被逃亡的人们粗暴地在卖酒水的货架边上撞来撞去，正在哇哇大哭，在背朝他快速离开的人群里分外显眼。 “小心！”眼看着货架顶上的瓶装酒水摇摇欲坠。208跳过去就是一推，挡在了小孩身上。 玻璃装的红酒砸到他的脊背上，又滚落在地，嫣红的酒水散落一地。 208扒拉着购物车面对着小孩子做了个鬼脸，伸出身后的银色尾巴扭了扭。 “诶！”男人走到手下边上拦住他的手臂，“这里人多，不要开枪！” 另一边，他给慢慢缩小包围圈的特别行动小组互相打了个眼色，朝着静止不动的红点围了过去。 “小伙子，你已经被包围了，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 男人没听到货架后有任何动静，他看了看边上的手下，示意他们上去试探。 “组长，人跑了！” 男人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那里只剩下地上的一片嫣红，和一个在一边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的小娃娃。 “组长，在熟食区的排气管道边找到了这个！” 男人接过手下手中撕裂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视线再次扫向了光屏，那个红点又开始逐渐动起来，越变越淡，最后消失。 “他逃了……变形逃走的……动作挺快，应该是陆生动物。”男人沉思，“他为什么没有项圈……” “组长，现在怎么办？” “信号消失前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边。” “东边……”男人眯了眯眼，“大兴森林公园就是那个方向吧，这两天是不是有人举报在那边看见了巨兽？” “好像是。” “……”男人看了眼手上的衣服，“先回去复命。” …… 进入夏季的b市就像一个大火炉，马路上空气焦灼，水泥地面上的视野扭曲成波浪形，明亮的阳光刺入瞳孔，隔着一层挡风玻璃都能让人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猛子，把冷气调高点。”一个冷硬的女声从后座响起，坐在汽车后座左侧的是个短发的英气女子，穿着迷彩裤和短夹克，黑色背心将傲人的事业线包裹出撩人的曲线，正是之前在超市里面的白发男人的助手。 “知道了，眉姐。”坐在驾驶座的是个眉目犀利的平头小哥，他一边调节温度，顺道把电台给开了。 “近日市里出现多起动物袭击事件，目前已致二死三伤，据悉是市立动物园中的大型猛兽集体出逃，有关部门已经展开了行动……” “最近事儿可真多。”王猛唏嘘了一声。 听见这句话，梁巧眉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 男人有着一头桀骜不驯的白发，耳朵上戴着两颗黑色螺丝钉形状的耳钉，穿着一身军装迷彩也挡不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凌冽气场。闻言，他削薄的嘴唇扬起一个半是嘲讽半是得意的弧度。 “放心吧。”男人戴着军用的半指手套，把手上的一个黑色钢制项圈随意地扔在边上的银色手提密码箱上，“最后两只了。” 黑色商务车停在一栋大楼门口，粱巧眉先跳下车，走到另一侧打开了车门。等白发男人走下车，她才拿起箱子和圆环跟在后面。 “王猛，你等在这儿。”男人朝后面说了一句。 “知道了，峰哥。” 男人走到门口，掏出一张黑色磁卡，警卫接过磁卡扫描了一下，恭敬地还给了他，替他按下了电梯。 “梁先生，教授在上面等您多时了。” “嗯。” 黑色军靴踩着大理石瓷砖走进电梯厢，白发男子一路跟随警卫走到了大楼的顶层，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 “梁先生，请。” 男人走进办公室，自来熟地坐到办公桌前的皮椅上。 “东西带来了么。”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女人正背对着他在酒柜里倒酒。 “巧眉，把东西给艾琳娜教授看看。”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开口。 梁巧眉走上前，把圆环和密码箱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输入密码打开箱子，面朝艾琳娜展示了一下。 “800cc的血，毛发和皮肤组织，脖子上的项圈，哦，对了——”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叠照片，“眼见为实，尸体都焚烧干净了。” 站在酒柜前的女人转过身来，长得和艾琳娜一模一样，如果208此刻站在这里，肯定会惊讶地叫出声。 11、中弹 她端着两杯酒过来，把一杯放在男人面前，按下桌上的铃，自然有人走进门来将东西都收走了。 “梁峰，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艾琳娜抿了口酒，“钱已经转到你的账户里了，你可以确认一下。” 粱巧眉走上前，将手机屏幕给梁峰看了一眼。 “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知道。”梁峰满意地将视线从屏幕上收回，“在超市里我们遇到了一只意外的小家伙，他脖子上没有项圈。” “哦？”艾琳娜坐到办公椅上，“一个黑发黑眼的亚裔男孩？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 “没错。”梁峰点头，“看来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艾琳娜抿了抿唇，“他人呢？” “跑了。” “追到他，价钱随你开。”艾琳娜晃了晃杯中的酒液。 “想不到艾琳娜教授这么大方。”梁峰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这次任务想必并不简单吧。” 艾琳娜笑了笑，“那倒不是，那个男孩倒还好，但是他身边可能还有同伴，是个身材高大的帅哥，长得有点像亚欧混血，你们要小心……不要死在他的手里。” “哦？”梁峰挑了挑眉。 “这次的任务确实有些凶险。”艾琳娜用食指扣了扣桌面，“我会给你们提供更多情报，但你应该明白，这些都是最高机密……” “教授放心。”梁峰笑了笑，“这点职业道德我们还是有的。” 艾琳娜看着他，“记住你这句话，如果被我发现消息泄漏……” “不会有那一天的，”梁峰不以为意，“情报呢。” “你们现在在追捕的所有实验体，都出自位于市郊的大兴森林公园深处的一个地下研究所，三个月前，由于实验体发生暴|乱，导致大批研究员惨死在研究所里，包括……”艾琳娜眼中闪过一道暗光，“我的克|隆人之一。” “这场暴|乱的根源，就是你们即将面对的实验体101，亚马逊森蚺变异基因接受者，和实验体208，非洲帝王蝎变异基因接受者。他们是目前实验室里唯一两个失控的脑芯片对象，而且他们离开时，还带走了实验室的所有数据。”艾琳娜递给他两张照片。 “我需要你们杀了208，带回101和存储了实验室所有数据的硬盘。” “干掉男孩，带回这个男人和硬盘？”梁峰拿过照片来打量了两眼，勾了勾唇角，“明白。” 他站起身，微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粱巧眉看了艾琳娜一眼，也跟着梁峰离开了。 艾琳娜看见门阖上，脸上的笑也沉淀下来。 她目光阴暗地看着桌面上一口未动的酒杯，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 大兴森林公园深处，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过冒着热气的游泳池，在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才回来……”瘫在沙发上的101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饿死了……” 嘀嘀！ 汽车在门口按了两下喇叭。 101气息一凛，睁开眼腾地坐起身，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步步前进。 他靠在门背后打开了门，等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黑色汽车静静停在门口，车子还冒着热气，车灯也还亮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赫然就是208，他看见101走出来，朝他苦笑了一声。 101没说话，手上的劲却松了一些，他看208坐着不动，便走过去拉开门，“你还要我过来请你……” 208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满是细汗，他的手紧紧压着腹部，白色衬衫已经红得不成样子，暗红色的血顺着座位流下去，下面已经积了一滩血。 “你也太慢了吧……”他有气无力道。 101眉头微蹙，看了眼周围，双臂发力把208从座位上抱下来快速回到了别墅里。 “怎么回事？”他把208平放到沙发上。 “在超市遇到特别行动组的人了……他们有可以跟踪芯片的仪器……106也被抓了……”208皱着眉，瞳孔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扩散，“我已经拿到证件了，在我……在我兜里……” 101从抽屉里拿出医用酒精和纱布，剪开他的衬衫，看着那个被特制子弹腐蚀出的血洞愣了愣， “嘶……”酒精浇上去的一刹那，208倒吸了一口凉气，奋力抓住了101的手，“别……别弄了……你赶紧走吧，让我在这儿呆着就行……” 101抬起头看他，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年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你确定？” “确定……”少年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好受点，“那里面还有硬盘……加了密，我才解到一半……随你处置吧……” 101抿了抿唇，从他外套兜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两本护照和一个银色的硬盘。 “你撑得住吗……” “不行。”208无奈地摇头，“子弹是特制的……没有办法快速恢复，伤口……只会越来越大……别管我……反正我死了……也会……” 少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手一松，垂到了地上。 “208……艾伦？”101晃了晃昏迷中的少年，黢黑的眸子变幻莫测。 …… 13、变形 208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蔚蓝的液体。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手触碰到了眼前的玻璃面，视线向下，聚焦在自己的腹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已经逐渐愈合，现在只剩下一块粉色的疤痕。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不是时间回溯？ 第二个想法是：我没死？ 第三个想法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修复？ 除非…… 他猛地吐出一口气，一转头，差点被一张狰狞的人脸吓了一跳，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尸体。 …… 偌大的实验室里，一台修复仓缓缓打开，208从里面跳了出来，环顾四周。 凌乱的地面，散落的仪器，粉碎的玻璃墙壁，还有凝固的血斑…… 没错，这里就是当初进行二次改造的实验室。 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跨过地上充满血渍的衣服，打开柜子挑了件干净的白大褂套上。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把手术刀，一边从门口出去，一边环顾四周。 什么情况？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个地方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心理阴影了。 地面上几具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的新鲜尸体，趴在自己实验仓边上的亦是，他们有的是全身骨裂，还有的被咬断了脖子，一击毙命，看上去是101的手笔。 那他人呢？ 208抿了抿唇，看向实验室的大门。 大门是由20cm厚的防护钛制成的加护门，此刻被牢牢锁死了，只有通过机械锁可以打开。 208试了试，没能用蛮力打开。 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口传来巨大的震动感，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 他把手贴在门上，下一秒马上收了回来，很烫。 “哥！101！”208大喊。 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中满是不好的想象，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停顿在了操作台上的电脑上。 离开这儿的时候，电脑还是可以正常运行的，如果备用电源还可以正常使用，那么这扇门应该还能够打开。 208缓了口气，忙不停地冲到电脑前，果然，他才刚点击显示屏，屏幕就亮了。 上面的界面赫然就是备用电源的设置，有人将一台修复仓开启了。应该是101的手笔。 “这个傻瓜。”208着急地将门禁的电源启动，看到机械锁那儿亮起了红光。 “身份卡……身份卡……” 208喃喃着，在地面上扫视着，总算在一坨快烂成泥的腐肉里找到了一个身份卡。 “啧啧啧。”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掂起这张卡，看着那坨不明物体，“艾琳娜，你也有今天。” 他站起身，跑到门禁边一刷，幸好，卡还有磁性，门禁的灯由绿转红，然后咔嗒一声，机械锁打开，大门往两边移开。 “哥！” 208一抬头，就从慢慢变大的缝隙里看见梁峰趴在地上，一把装配了穿甲.弹的重机.枪正对着变成森蚺的101。 “不！”208睁大了眼。 发射扳.机被扣动，子.弹朝着巨蛇的方向径直射去，在七寸地方狠狠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蛇身一分为二，血肉飞溅，巨蛇的头落到地上，蛇身向后倒去，落到身后破碎的玻璃渣上。 208直面着这惊人的爆炸，知道101决无生还的可能，内心一时间悲恸与愤懑交织。 “你他妈找死！” 208一尾巴甩飞梁峰手上的机枪，将前来帮忙的王猛刺了个对穿，飞扑到他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瞪着他双眼通红。 “我要你偿命！” “组长！”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208只感到身后杀意一现，他怒吼一声，银色的尾巴在空中滑过一条明亮的s型弧线，在女子手臂上滑出一条长长的伤痕。 “啊!”梁巧眉惊叫一声，手上的军用匕首滑落在地，她握住右手的手臂，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被银色的机械尾刺拍到了墙上。 “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208吐字冰冷，眼神诡谲而肃杀。 梁峰被掐的双目突出，满脸涨红，在黑暗中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他的手在黑暗中四处摩挲，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坚硬沉重的物体。 枪声蓦然响起，在一片漆黑中发出一丝火光，照亮了208苍白的脸上慢慢覆上的坚硬黑色鳞甲。 他的变形已经到了最终阶段，子弹射穿了白大褂，却没有射穿他的皮肤，漆黑的甲壳完美隐藏在黑暗中，唯有银色的尾针，散发着冰冷的属于死亡的光芒。 “去死！”208挥舞着螯肢钳住梁峰手中的枪口甩到一边，毒针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位置刺去。 梁峰险险侧身躲过，锋利的尾刺在地板上扎出几个黑洞洞的窟窿，特制的地面上都出现了裂痕。 盛怒下的208简直势不可挡，眼看梁峰就要惨死他尾刺下，208忽然感受到身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剧烈的疼痛和灼烧般的热度让他转过了身。 “组长，快逃！”被甩飞到墙边的梁巧眉捡起地面上不知道哪个组员掉下的冲锋.枪朝着208不断扫射。 208虽然拥有坚硬的外骨骼，但毕竟还是会疼痛，一时不察被梁峰挣脱。 “本来还想着网开一面。”他甩着尾刺勾起梁巧眉的衣领，“太碍事了你。” “你女人在我手上，不赶紧现身的话，我会让她死得很惨哦。”少年带着怒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空气中满是血腥气和火.药味，刺鼻的烟弥漫着整个走廊。 208灵活地摆动着六只附肢，感受着生物传来的震动，朝着实验台慢慢靠近。 “组长，快走！”被吊在半空中的梁巧眉挣扎着给自己加戏。 208用粗壮的螯肢掐住了她的嗓子。 梁峰屏息躲在实验台后，右手紧紧握着自己刚刚从废墟中找到的东西，满是汗渍，他听见了梁巧眉的呼声，距离自己还有大约五米的距离，但之后死寂便沉寂下来，或许是那个怪物走了。 刚松口气，身后依靠的实验台被猛地掀开，黑色巨蝎在他身后发出一声长啸。 梁峰头皮一麻，闭上眼对他亮出了刚刚找到了警用强光手电。 208只感到世界一白，几乎下意识地就后退两步想要避开这等刺激的光线。 蝎子是一种周身都是光线传感器的奇葩生物，对于光线非常敏感，接受基因改造后的208也是如此。208平日里出门都要戴墨镜，在家都要拉窗帘，他暗自道一声不好，却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本能。 梁峰一看怪物不进反退，顿时抓住这绝佳的时机掏出了腰上挂着的手｜雷。 14、你怕了？ “小心！”正在这时，一个熟悉到令人落泪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208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 关键时刻，一块黑布从天而降，将他全身都挡了进去。紧接着208感觉到有人推了他一把，将一个掉在他身边的东西噗通一声踢了出去。 热浪在下一秒袭来，四周先是一黑然后又被红光点亮，噼啪的爆炸声重重叠叠，208被黑布挡住什么都看不见，他怕自己又中埋伏，连忙急着要将黑布揭开。 “别动。”熟悉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面前响起。 208一听，眼睛更红了。 “羿哥……你不是死了吗……” “没。”101还是懒得多说的性格，“那是我爸。” 208：？？？ 101感觉到他貌似误会了什么，又吐出几个字，“给我基因的那条蛇。” 208恍然大悟，难怪和101的第二形态几乎一模一样，然而……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 208听见101叹了口气，“我就站在那儿……” 208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开门就看见有人一炮轰死了一条森蚺，顿时进入了狂暴的状态，哪里还能注意走廊上还有没有其他人，101本来想叫他，看他那么投入地怼人，就没有干扰他。 208深吸一口气，掀开布，101凑得极近，简直就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深邃的瞳孔在光线下呈现出和常人稍微不同的椭圆形，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一个冷血的猎食者。 不过只有208一个人知道，这个大boss，实际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思维缓慢说话都慢半拍的天然黑一个。 101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皱了皱眉，“眼睛还疼？” 208连忙摆了摆手，忽然觉得手有点大，仔细一看，哦漏，自己居然还在第二形态没有变回来，所以男神刚刚一直都是对着一只巨型蝎子的吻部在说话？？？他真的有看见自己芝麻大的眼睛吗！ 208默默地变回人形，把黑布就势披在自己身上，低着头对手指，“不……不疼了。” “咳咳咳……”正这时，101身后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梁峰倒在砖石瓦砾中，灰头土脸的，头发都变成了灰一块，黑一块，看上去很是狼狈。101用力过猛，将手.雷甩飞老远，爆炸的地点离三人都有一段距离，而且梁峰所处的位置还有掩体，减少了一部分冲击，这才侥幸存了一条命，不过恐怕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才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装死了？”208挂着一幅十分狐假虎威的嘲讽嘴脸，“装了也没用，我们这可是有一个人形热成像仪。”他回头用下巴指了指101。 梁峰面色倒是还算镇定，除了感觉有些痛苦之外，没有什么胆怯的意思，“动手吧。” 208挑了挑眉，“是条汉子。” 他从身后伸出尾刺，用侧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你三个问题，诚实回答就免你一死。” 梁峰咳了咳，没有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第一个，你们是什么人。” “……雇佣兵。” “第二个，谁雇佣的你们？” “艾琳娜教授。” 208眼皮一跳，“你骗鬼呢，艾琳娜已经死了。” “我没有骗你们。”梁峰缓缓道，“艾琳娜说研究所里死的是她的克.隆人，真正的她还活着。” “克.隆人……”208思忖着，“她派你们来干什么？” “她让我们杀了你，带走你身后的男人，和硬盘。” 208点了点头，尾刺依旧在梁峰的太阳穴边上打转，“最后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问三个就放了我吗？” “哎呀刚刚那个不算。”208摆了摆手，“她在哪儿？” 梁峰心不甘情不愿的报出一个地址。 “明白了。”208点头，银色的尾巴尖跟着他幽幽地往后退。 梁峰刚松了口气，便看见那锋利的尾刺去势一止，再次朝自己袭来。 扑哧！ 倒下的男人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101看着208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死了？” “不死留着回家过年吗？”208扭头，“硬盘呢？” “毁了。” “毁了！？”208震惊。 “爆炸的时候烧焦了……你要用？” “不……没什么卵用。”208想了想，“本来把它和定时.炸.弹一起邮寄到艾琳娜面前，等她欣喜若狂的时候再把它“嘣！”炸掉的。” “……” “不过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又是一个克-隆人，等她死了之后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站出来声称自己就是艾琳娜，前仆后继，生生不息……”208打开了自己的脑洞,“研究所那么大，想想水就很深，说不定后面有一个排的艾琳娜等着我们……” “……”101看着他，“不想去？” 208点了点头，一脸无辜。 “害怕？” 208习惯性地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大幅度地摇头。 “才没有！人家才没有怂！……” “害怕就算了。”101迈开脚步。 “喂……都说了没有害怕……我是在好好分析利弊得失好不好啦！”208连忙跟上，“你去哪儿啊？” 101从兜里掏出两本护照头也不回地扔给他，“随你。” 208眼睛一亮，“你不是去找艾琳娜啊？吓死我了你……” “去也可以……”101语气散漫。 “不去不去！”208坚定回绝，“我才不去找那个碧池自讨苦吃咧。” 他捧着两个护照乐呵乐呵地摇晃着尾巴，“这次一定要找个温暖潮湿，昏暗无光，水源充足，食物充足，没人认识的地方！嗯，还要有wifi！” 两人捣毁了实验室，销毁了所有数据，潇洒离开。 15、无责任番外 番外1旅游 自从离开了研究室之后，101和208辗转各地，最终在法国位于南美洲东北部的一个海外属地，一个名叫法属圭亚那的地方定居，那里号称森林之国，地处热带，一年四季气候温热，还有漫长的雨季，并且生物多样性还没有被破坏，非常符合两人的习性。 两人在那里呆了两年，在饱暖思淫.欲的作用的催化下感情发展神速，但却始终停留在牵牵小手亲亲嘴的阶段，再也没有向前迈过一步。 最终憋不住的208只好主动询问起这件事儿。 101话说的很委婉，“你还小。” 208：“老子已经20了！老子只是显小！” 终于在冻龄少年21岁那年，两人确定了关系，然后决定去旅游一圈以示庆祝。 又过了几个月，冬季到了。 东京某一温泉旅馆的房间里，一个黑发少年正闭着眼睛侧身躺在床上，窗外下着小雪。 他的浑身被柔软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白皙的脸和红润的嘴唇，蜷曲的睫毛被空气中的微风吹得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好不诱人。 大概是被子将温暖完美传达给了少年，他幸福地咂了咂嘴，蹭了蹭枕头，轻轻蠕动了两下。 被子随着他的移动慢慢地后移，把半个白到发光的身躯和修长的小腿露了出来。 “唔……”少年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了凉意，模模糊糊地向后靠了靠，手臂扯了扯，试图把被子拉回来，但却失败了，他皱了皱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哥，别抢我被子……” “给我点……”少年身后响起一个更加慵懒和低沉的声音，缓慢而动听地说，“你睡相好差……冻死了……” “嗯？”少年慢吞吞地转身，闭着眼睛像个大型毛毛虫似的把自己贴到身后的人微凉的胸膛上，摸了摸他结实的八块腹肌“对不起……给你暖暖……” 男人没再说话，伸出手把少年身后的被子拉了拉，遮住他裸.露的肩膀。 “要不要再把空调打高点？”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 “嗯。” “……” 两个一到冬天就走不动路的冷血动物瘫软在床上，仿佛说了几句话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算了，现在也挺暖和的……” “嗯。”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温度回暖了，少年又有了点力气思考。 “明年冬天我们还是回法属圭亚那避寒吧……再也不离开赤道了……” “嗯……” 番外2紫外线驱蚊灯 回到圭亚那之后，两个人精神多了，不过208又开始愁另外一件事。 208非常容易招虫子，虽然说在他自己变成蝎子之后这种情况有了好转，然而在热带，蚊虫叮咬是避不开的。 这一切都被从来不出门的101看到了眼里。 于是，某一天，208收到了一个快递。 “唉，这是什么，驱蚊灯？” 208打开灯，紫色的光线幽幽地亮起，把他的手照成了银白色…… “男神，这是你送我的吗？” 208问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101。 “嗯。” 208大受感动，“谢谢！我很喜欢。” 晚上睡觉的时候，101把紫外线驱蚊灯拎到了旁边。 “晚上也要开？那样会灼伤的吧。” 101把紫外线灯的滤色片打开，紫光看不见了，但是208变成了通体银白色。 101双手撑在208的两侧，用一种纯属欣赏的眼神打量着他。 208：？？？ 番外3缠人的男神 没人的时候，101非常喜欢在家里变成原形。 放在以前，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大概可以按照一下顺序排列：恒温泳池-》放了热水的浴缸-》放在空调下面的衣架-》沙发/床 但自从208变成了他的小甜心之后，这个排列变成了：有208的恒温泳池-》208正在里面洗澡的浴缸-》正在边吹空调边晾衣服的208身上-》有208的沙发/床上。 所以乍一看，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对此，208经常偷偷在网上吐槽： “我家男票太黏人怎么办……” “压力很大，拖着他走在路上感觉自己像长发公主一样……” “有时候一觉醒来身上被缠得像根烧火棍似的，脖子都是悬空的，完全没有在枕头上。” “有时候还会拖着我爬来爬去，可能已经忘记我还被缠在他身上这件事了。” 对此101表示，媳妇就是要拖到哪儿缠到哪儿。 16、又见玩家 法属圭亚那地处热带，号称森林之国，即便是在雨季之外空气湿度也非常高，是许多野生动物的栖息地。 此时此刻正是正午，一条十米宽的河道边上建着一个相当宽敞的二层木屋，木屋底部架高，用来防潮防虫，四周被一颗颗榕树所包围，树干上垂下的枝条扎在地上，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一条姿态慵懒的金钱豹正趴在树干上乘凉，长长的尾巴在空中荡来荡去。 “大黄！吃饭！”清朗的少年声从底部响起，208朝金钱豹喊了声，手里的猪肉抡了两圈，朝树上一抛。 花豹往空中一跃，锋利的牙齿张开，在半空中一口叼住猪腿肉，跳到少年所在的木屋的第二层，将猎物放在地上，大口撕扯着。 三个月没见，208还是没什么变化，他打着赤膊，只穿着一条样式十分花哨的大裤衩，本来苍白的肤色被阳光晒成了漂亮的小麦色，远远看起来像是肌肤上涂了一层油，光滑而诱人。 “哎呀，大黄……” 208看着花豹投入地吃完饭，趁机摸了摸他的耳朵，不太软，有点扎。 208收回手，嫌弃，“胖了。” 他走回房间里，将一个橘黄色的音箱连着拖线板拉到阳台上，然后往躺椅上一躺，把头上的黑超往脸上一划拉。 整个丛林里回荡起劲爆的摇滚乐，惊走一群鸟儿。 “02，02，我是01，收到回复，收到回复……” “02收到，02收到，发现目标2号，重复，发现目标2号。”一个望远镜从树丛中探出头来。 “收到收到，是否发现目标1号。” “暂时未发现，不排除在室内的可能。” “继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是。” 过了一会儿，208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了室内，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杯果汁。 “报告，目光进入室内倒了一杯果汁。” “他有和什么人对话吗？” “没有。根据热成像显示，屋子里没有人，或者其他动物。” “收到，立即击毙目标2号。” “明白。” 隐藏在草丛中的狙击手从瞄准镜中对准208，右手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用力。 河道上出现一道浅浅的黑影，划开了平静的河面。 “啊！” 208手中的橙汁砰得一声炸成碎片，子弹穿过杯子射穿了木屋的栅栏，嵌到了墙壁上。 他一惊，迅速反应过来，躲进屋内。 “02，02，什么情况？” “蛇……”被巨蛇团团缠住的狙击手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词，便被咬住了咽喉，搅碎了肋骨。 “该死。”，01放下对讲机，朝着边上的同伙挥手，“重火力压制！” 子弹突突突的响声打破了河道的宁静，顿时一阵群鸟展翅，猿猴哀鸣，巨蛇被冲击力打退了几步，仰起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根针管，轰然倒地。 为首的佣兵慢吞吞地走过去，用枪管戳了戳它，蛇一动不动。 忽然一只巨大的黑蝎从木屋的窗中猛地翻了出来，四对步足灵活摆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河对岸淌去，弯曲的后腹部伸出狭长的尾部，五个机械体节逐步减小，最后变成一根弯曲的银色尾刺。弹头倾泻在黑色的外壳上却四溅到地面上，反观黑色硬壳，连个坑都没有。 “别管它！”站在最后面的02一边拿着重机枪扫射一边用英语吼道，“带走蛇！带走蛇！”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个网兜从高空抛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森蚺吊到网兜上。 黑色巨蝎高高嘶鸣一声，从河道中爬上来，“林羿，快醒醒！” 直升机慢慢升高，将地上的巨蛇慢慢吊起。 正当这时，从斜刺里如闪电般冲进来一只花豹，一口气咬死了网兜旁的佣兵，一个猛扑挂在了网兜上。 208被铺面而来的子弹弄得心烦意乱，一摆子挥开眼前的杂兵，好不容易赶到101面前，网兜已经升了两米高了，他连忙一尾巴勾住兜子，企图把口子开大点，好让101落下来。 直升机在空中被拽的晃了晃，但依旧晃晃悠悠地升了起来。 “林羿！弈哥！101！” 兜子越升越高，眼见速度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地步，208感到尾部传来强烈的撕扯力，心中焦急万分。 此刻挂在网兜上的大黄忽然牙齿一滑，从高空中落了下来。 “大黄！”208连忙伸出尾巴兜住它，但同时也失去了最后抓住101的机会。 他把大黄放到地上，变回人形，摸了摸它的头，看向半空中走远的直升机。 “大黄啊？你干爹怎么突然战力值下降这么多，是不是该减肥了？” 208扫了一眼四周，拽起一个倒在他身边的人晃了晃，用英语道。 “喂！醒醒，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黑人悠悠醒来，惊恐地叽里呱啦说出一串鸟语，还自带节奏感。 英语并不是很好的208：“……你们老大是谁？” 黑人指了指天又说了一大串，208只听懂了直升机这个单词。 他一抬头，却看到已经变成一颗绿豆大小的直升机直直向下坠去。 视力不大好的208，“……” 远处传来了巨响，震动一直传到脚下。 208挑了挑眉。 …… 两分钟前—— 将近五百米的高空中，网兜中的森蚺忽然吐了吐信子，动了起来。 他缓慢地伸展着身体，沿着绳子一圈一圈地往上爬，借着麻绳的摩擦力向后蹭着自己的鳞片上下嘴唇的角质鳞慢慢脱开，整个头部的皮肤慢慢松脱，变成了白色的死皮，向后卷起来慢慢剥落。 大蛇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爬到了牵引绳的尽头，然而这个时候他的皮才蜕到一半，无奈之下只好调转蛇头往下又缠了一圈，才堪堪把自己身上的皮蜕干净。 此刻直升机驾驶员和他的副手正在和他身后的男人讲话。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顺利很多。” “我们国家有句古话，叫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坐在后座上的男人神情得意。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趁敌人不注意的时候攻击他……嚯——” 直升机忽然一抖，一条蛇从敞开的后座闯了进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气咬住了后座的那个男人。 “no!”副手连忙掏出兜里的手枪，结果在颠簸中脱手，沿着地面滑下了飞机。 此刻巨大的森蚺已经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他用尾巴缠住后座的男人，朝着坐在副驾驶的副手吐了吐紫色的信子，眼中满是冰冷的光。 “救……救命……”副手眼看着巨蛇朝他扑了过来，只听见脖颈一声脆响，就没了生息。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驾驶员吓得直哆嗦，感到某样冷血动物的躯体慢慢地攀上他的手臂，然后忽然口吐人言。 “马上降落。” 驾驶员晕了过去。 101：“……” 208开着吉普到达事故地点的时候，一条巨型森蚺正在一架坠毁的直升机边上，试着用尾巴把一个尸体拖出来。 208：“……受伤了吗？” 森蚺吐了吐信子，轻轻摆了摆头。 208摸了摸他的脖子，感觉颜色和触感有些不一样了，“蜕皮了……难怪……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装死……” 101：“……” 208走到直升机边上往里面探了一眼，“有活口吗？” 101摇了摇头。 208看了一眼他试图隐藏以来的隆起的蛇身，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长长的人形。 208：“哥……你疯了！赶紧吐出来……” 森蚺缓慢地动了动身体，凸起的那一节慢慢地往前推，最后啪嗒一下吐出一个人。 “再饿也不能吃人啊……”208走过去将人翻过身来，那人头顶的迷彩头盔掉到一边，露出一头熟悉的白色头发。 躺在地上的，穿着迷彩服的不是梁峰又是谁。 “卧槽？”208瞪大眼，“是他！” “你认识？” “废话……”208皱眉，“你不认识他？” 101抬头，没有说话，但208就是从他那扁平的蛇头上看出了茫然。 208再次震惊了，“你……你脸盲？” 101：“……” 208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太久，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最重要的疑问上，“不会吧，他怎么没死呢……没道理啊……” 他伸出食指在他脖颈上探了探，“还活着……” 他啧了一声，“走……帮我把他抬到车上去。” 17、被发现了 哗啦啦！ 一大桶河水被倒在白发男人身上，他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空气很是浑浊，似乎是一个杂物间。 “醒了？”面前响起一个声音。 梁峰眯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面前的人正是他正在追击的实验体208。 “又见面了，帅哥。”208挑了挑眉，勾住男人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梁峰没有说话。 208也不介意，只是顿了顿，便徐徐道，“首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 话音刚落，梁峰便睁大了眼睛，208可以很明显地从他眼中看出惊讶。 “怎么，吓傻了？” 梁峰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你还记得？” “你说什么？”208感到有些没听清。 “……你怎么会记得上次的xx……”梁峰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上了嘴，似乎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208只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听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但等到回想的时候，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什么？”208眼神严峻起来，“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梁峰却非常谨慎，怎么也不肯讲了。 “不想说？” 208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见他吱声，便打开门，“大黄，吃饭了！” 一头强壮的成年花豹从门缝里溜进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牙缝里还留着红血丝。 梁峰：“……” 208还在那儿介绍，“大黄，你觉得这块肉怎么样？……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从你干爹嘴里抢过来的，绝对的美味珍馐……” 梁峰：“等等，你想知道什么……” 208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哎呀，早说嘛……来，大黄，过来坐。” 花豹甩了甩尾巴，优雅地走到椅子边上蹲坐着，目光紧盯着自己的盘中餐。 梁峰额角冒汗。 “上回见面太仓促，你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啊……怎么称呼？” “……梁峰。” “梁先生，”208撑着脑袋，“这回又是谁派你来的呢？” “艾琳娜……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她没死。” “她没死的原因，我上次已经听你解释了。”208点头，“信不信暂且不论，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你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梁峰抿了抿唇，保持沉默。 “不说话？”208叹了口气，“大黄，饿了吧……” “……”梁峰这次格外硬气，“你杀了我也没用，这事儿我没法解释——你不如让101直接杀了我。” “嗯？”208挑眉，非常敏感地抓住了话语中的关键，“为什么要让101杀你？” 梁峰：“……” “不说是吧？”208打了个响指，“大黄，去！” 花豹站起身，朝着梁峰露出锋利的牙齿，猛地一扑！ 梁峰闭上了眼。 热血喷涌到他的脖子上，肌肉撕扯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来被野兽啃噬的感觉是这样的，一时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疼痛？ 梁峰睁开眼，看见花豹正在他边上一边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一边撕扯他身旁吊着的野猪。 “哈哈哈哈……”208捧腹大笑，“逗你玩玩……” 梁峰，“……” 208站起身，“我去吃饭了，吃完饭再和你聊聊——大黄，看牢你的储备粮。” 花豹低低吼了一声，仿佛是答应了。 门被关上，梁峰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208站在门后，笑了笑，侧身等待。 …… 黑石公司位于全亚联盟的首都缗城市中心，拥有一个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园区，而轮回的游戏团队的工作室则在最为巍峨高大的主楼。 此时此刻，客户服务中心的游戏gm正在解决一个玩家的投诉。 “你们这个npc怎么回事！作为一个普通npc具有攻击性也就算了，复活之后他怎么还会有我死亡时候的记忆！” “这位先生您好，欢迎您致电轮回游戏客服中心，我是客服3001，根据您的描述，您在游戏中遇到了bug是吗？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就是我复活之后去做任务结果被boss勒晕了，等我醒来之后就遇见一个npc，结果那个npc就问我说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你让我怎么回答？我实话实说被你们系统屏蔽，我不说吧还要被这个变异npc恐吓，你赶紧给我解决这个问题！” “先生，轮回游戏中只有红名npc可以对您造成伤害，因为普通npc导致意外死亡的，玩家可以选择在游戏中复活，且系统会自动删去所有npc对于玩家死亡的记忆。先生，您不能在游戏世界向npc透露关于真实世界的信息，包括您的游戏经历和真实身份等等，否则我们可以冻结甚至注销您的账号作为处罚。” “怪我咯？是你们的npc先问的啊，我还在小黑屋里呢！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您确定您所见到的npc是记得您的死亡，而不是开玩笑、试探或者演戏吗？” “……这我怎么确定啊，他肯定是有猫饼啦！他只是一个普通npc为什么会这么牛逼的啦！这不合常理啊！” “先生，您所在的关卡是一个四星难度的生化实验室关卡，即便是普通npc，与红名npc关系比较近的，也有可能会对您的生存造成威胁，比如实验员，红名npc的亲属等等，建议您不要在游戏中随意挑衅、辱骂或蓄意伤害普通npc，否则可能会触发隐藏事件。” “我不是！我没有！我杀他是任务要求啊！这个也算蓄意伤害吗？” “先生，如果是任务要求您做的，那么该普通npc将会被自动列入可攻击范围。” “哦，这样啊……” “嗯，是的，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唉？等等，你还没给我解决问题啊！那我现在被关在小黑屋里怎么办啊？” “抱歉，爱莫能助，根据全亚联盟新世纪全真模拟游戏条例中的隐私保护相关内容，在玩家不允许的情况下，您的游戏影像是加密的，任何人无法查看。”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给你们权限，你们就没办法给我解决问题了？” “是的，如果您愿意开放权限，我们可以派出真人npc帮助您通关游戏，现在正在搞活动，一个真人npc只要999金币。” “什么！那么贵？！我打通这个关卡总共也就拿到333个金币！” “那很抱歉，请您自行探索游戏情节。” “喂！你就这样不管我了？我跟你讲……我跟你讲不清楚……你们这个游戏绝对有bug啊，我要找你们领导！” “抱歉，检测到您目前的通话环境不安全，我们将在十秒后结束对您的服务，如有问题，欢迎继续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嘀，您的通话已结束，请您对3001号客服进行评价，1，五星，完美解决了我的问题，2，四星，服务态度良好……” 解决个大头鬼啦！ 梁峰睁开眼，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吓得他往后一仰，差点连人带椅摔到地上。 208好奇地瞅着他，“你刚刚睡着了？” 梁峰险险hold住了自己的高冷（乡非）人设，“怎么，不行？” “行啊。”208坐到他对面，“睡醒了？那我们接着聊聊？” …… 而此时，轮回游戏的客服3001摘下耳麦叹了口气，“唉，又一个想来骗外援的。” “怎么了？”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3001一转身，一个穿着短袖、大裤衩和皮拖鞋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神情憔悴，眼袋发青，手里捧着杯咖啡，看样子像是已经修仙两晚了，他的胸前挂着黑石公司的职工卡，上面写着张良绍三个字。 “张……张总监！” “出什么事儿了？”男人又问了一遍。 “有玩家投诉游戏有bug。” “游戏有bug这种事情应该找程序员反馈，让他给公司邮件发信息，阐述情况。” 客服战战兢兢地回答，“可是轮回所有npc都是星云二号负责运算的，怎么可能异常？这些投诉我每天都能接到几百个，有些无良玩家都是忽悠人的，有的骗公司发金币补偿，有的额外奖励，有的想要gm剧透，没必要劳烦程序员吧。” 张良绍皱眉，“东西给我看看。” 客服连忙把桌上的平板拿起来，打开数据库，查询了刚刚那名玩家的游戏资料，递给了身后的男人。 张良绍一行一行地扫过去，眉头越皱越紧。他抹了把脸，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拨通了自己的直属上司，轮回游戏开发总工程师江河的通讯。 “领导，您在办公室吗？有大事儿向您汇报啊！” “我不在。”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通讯另一头传来，“星云二号刚刚被人攻击了，我在信息安全组这边查看情况。” 18、谜一样的4048关卡 “被人攻击了？什么情况，严重吗？”张良绍嘀咕着，“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还好，只是npc数据库可能出现了一些数据变异。”江河站在信息中心巨大的光屏前查看着一行行滚动的实时数据，他穿着一身钛灰色西装，挺括的剪裁衬托出高大修长的身躯，剑眉英目，表情高冷而矜持，妥妥的大佬范。 同·程序员·张良绍：程序猿的正常着装是我这样的他才是奇葩谢谢。 “江工，第4048号关卡出现了非法重置，我们的标签被人修改了。”程序员指着屏幕道，“编号ac208的npc不知怎么回事被系统标注成了玩家，出现了大量的数据变异，目前关卡的故事线已经偏离了主要剧情。” 江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玩家呢？” “目前还在游戏中，出于联盟对于游戏中玩家的隐私保护条约，我们没有权利调看玩家的视野，不过从数据上看，他已经经历了一次非正常死亡。” “老大啊。”张良绍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叹息道，“我要和您讲的就是这个事。那个玩家啊，已经向gm投诉了。” “马上停止4048号关卡运行，将玩家强制弹出。” “……江工，这个……弹出失败了……”程序员不好意思道，“按照联盟拟定的游戏条约，出于公平性考虑，除非是玩家在游戏当中使用外挂，否则我们没有权利将玩家强制弹出关卡的，玩家可以自主选择暂时退出关卡，不过即便如此，下回他进去的时候……还是在老位置老剧情的。” 江河：“……” 张良绍在对面插嘴，“……那有没有办法让他跳过这个关卡？” 程序员瞪大眼，“那怎么能行呢，那不就是作弊了！” 江河打断他们，“行了，我知道了，4048关卡交给我来修复，你们继续检查其他错误。” “是。” “阿绍，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来了。” 张良绍一走进江河的办公室，就瘫软在了椅子上，“哎哟我的妈，累死小爷了，我这三天加起来才睡了5个钟头……简直就是燃烧生命……真是怀念以前的日子……” 江河接过他手中的咖啡，坐到自己位置上喝了一口，“辛苦了。” “知道辛苦你还抢我咖啡……”张良绍哀嚎。 “你准备一下，我要进入游戏。”江河面不改色。 “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张良绍震惊，“不是刚被攻击吗？漏洞补了吗？补好了漏洞还有一大堆活呢！秦楚留下一堆还没封装的函数，连个注释都不写，小爷我都要被逼疯了……” “……”江河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听到“秦楚”两个字的瞬间看了他一眼，眼神比北极的冰山还冷。 张良绍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啪嗒一下闭上嘴，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漏洞补不上。”江河开口，“这个病毒来源有点神秘，不像是从外部入侵的，倒像是游戏内部忽然出现的。” “不会吧。”张良绍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动作，开口问道，“开什么玩笑，好端端的游戏里面怎么会长出病毒？这游戏当初的测试可是秦楚负责……” 张良绍一顿，这回被江河恐怖的眼神彻底冻上了。 “我要进入关卡4048，看一下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张良绍瞪大眼，“唔唔唔唔唔唔唔！” “说人话。” “可是那个玩家没有开放权限啊！”张良绍喘了口气，“真人npc协助公司要收费的！” “我报销。”江河简单回了一句话。 张良绍顿时变成了两副面孔，“老大，那带我也进去逛逛呗？” “想得美。” 张良绍撇撇嘴，开始替江河准备载入游戏的相关事宜。 “老大，您打算链接到哪个npc上？” “boss。” 张良绍设置参数的手一顿，“这样违反了游戏公平条例……” 江河眼皮一掀，领导的威压横扫整个办公室，气温都降低了三度。 张良绍当然是坚定不移地选择尊重自己心中的底线…… “好的领导，马上办领导。” “关闭记忆过滤器。”江河脱掉自己的外套，露出一身黑的紧身神经接触衣，完美的好身材暴露无疑，让人难以相信他只是一个文职人员。 “可是这违反……” “嗯？” 脱了衣服的江河更加有种难言的气势，像是把那层斯文的外表剥下，表现出了真正的侵略性。 张良绍咽了口唾沫，“好的领导，给您关上了领导，还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最高操作权限。” “ok没问题。”张良绍麻利地设置好参数，“领导，躺好吧，马上就要开始链接了呦~” 江河带上头盔，躺进他的私人游戏仓中，闭上眼睛。 [游戏启动中，npcac101正在和您建立链接，50%……80%……] 游戏仓内铺设的粗细不一的集成神经接驳带自动链接上了头盔和接触衣上的感应节点，整个神经回路亮起了荧绿色的光芒。 [链接成功，欢迎进入轮回，现在，请慢慢睁开您的眼睛。] 江河只觉得大脑一麻，张良绍那个狗腿子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机勃勃的虫鸣声和鸟啼声，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木纹，鼻中是富含水汽的草木味。 湿热的微风拂过，他坐起身，打量着自己的四周，窗外是茂密的树林，室内是一张宽阔的木床。 这里似乎是一个木屋，四周充满了生活气息，地板上盘着圈的带着血渍的绳子，挂在墙上的鹿头，放在桌上的斧头，一只满身花斑的豹子从窗口跳了进来，懒洋洋地抖了抖头颅，趴到一边甩着尾巴。 江河：……真是充满野性的生活气息。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 [开启定位。] [定位成功，您正处在：法属圭亚那西北部马扎鲁尼河流域……] “什么鬼？”江河打开地图看了半天，“剧情都偏到南美洲去了？！” 应和他的是花豹的一声哈欠。 江河站起身，看见墙上有面镜子，边走过去打算看看这个boss长什么样。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年音，江河扭头一看，顿时僵在了那里。 “哥，你醒了？”208从门口走进来，“今天起的这么早？刚好，还赶得上晚饭。” “……” 少年眉目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唇色鲜红，稍微偏长的碎发斜斜倚在额头边，遮住了眉毛，眼角的曲线没入其中，沉默的时候看着很清秀，说话时勾起的嘴角却有着一股痞气。 江河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被自己牢牢镌刻在记忆中的人。 “秦楚……” “清楚了？那我去摆桌了……”208转身就走。 “等等！”江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扳着他的肩将他翻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干……干嘛？”208看他那直直的眼神，心率嗖得一下跳到一百八，腿止不住地发软。 江河捏了捏他的脸。 不，不是这样的，秦楚的脸有些婴儿肥，笑起来还有一个单边的酒窝，可是这个人他的脸确是标准的瓜子脸，甚至可以看到颧骨。 再仔细看看，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渐渐消失，少年的气质虽然看上去痞痞的很开朗，可是却感觉眼睛不清透，带着一丝阴翳，而且周身还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应该是个等级不小的红名npc。 江河现在也是npc，没办法直接看到他的身份，只能等独处的时候再作查询。 “哥……你……。”208脸颊微微发红，被空气吹得痒丝丝的，他比江河要矮了一个头，此刻正仰望着他，眼神中还微微带着希冀和崇拜。 江河这才发现自己把人摁在了墙上，而且还保持着一种脸对脸的暧昧距离。 “……”他一（fei）脸(chang)面(gan)瘫(ga)地松开手，“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208咳了咳，“你……就打算这么去？” ？？？ 这是一阵凉风吹过，江河低头，发现自己是光着的。 …… “哈哈哈，哥你是不是睡傻了？”208捧着肚子边笑边朝衣柜走去，轻车熟路地拿出几件衣服。 他把挑出来的衣服放到床上，“你先穿着，我去端菜。” 江河怔怔地目送208离开，才把头一扭，视线聚焦在床上的衣服上。 白t可以理解，这花裤衩……是什么蜜汁审美？ 如果208还在，大概会向他普及一下什么叫做非洲印花。 江河穿上衣服，站到镜子前面照了照，点了点头，幸好靠自己的颜值还是撑住了。 等下？ 自己的颜值？ 镜子中的男人瞳孔微缩。 这个npc和他长得居然一模一样！ 如果说刚刚认错人是他自己的错觉，那这次绝对不可能是个巧合。 江河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20、first blood 就在208惊讶地睁开眼的同时，一声枪响，剧痛从胸口开始蔓延…… “对不起。”他听见那个附身在101身上的人这样对他说。 身上的气力逐渐流失，208朝着身后的河流倒下，手臂却不自觉地上抬。 站在岸上的人动作一滞，眼神从茫然到惊讶再到慌张，他皱着眉头，朝他伸出手来。 208知道那是真正的101回来了，他努力朝他施展一个笑容，指尖触到了他的指尖…… 紧接着，101背后的背景开始消失，他的视野开始融化…… 希望下次还能再遇到你。 208闭上眼的同时，整个世界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游戏仓中的男人睁开眼睛。 正在边上打瞌睡的张良绍被仓盖掀起的声音惊醒，他站起身走到游戏仓边拿起外套迎上去。 “领导，这么快就出来啦！” 江河猛地坐起身，身上杂七杂八的接线自动脱落，他接过张良绍手里的外套披上，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啊？！” 信息中心的灯光彻夜明亮，数不清的工作人员在各式各样的透明半透明屏幕前走来走去，他们有的戴着智能眼镜，边走路边念念有词，有的端着咖啡经过，身边还环绕着四五个曲面屏。每个人的手腕上都佩戴着一个环形的带状设备，叫做“光脑”，是一个终身和自己绑定的个人电脑，通过在空气中投射画面进行操作。 位于整个开放工作区最中间的是一个巨大的球形光屏，公放着《轮回》所有的实时大数据，包括星云二号的工作情况。 星星点点的数据在空中闪动，每一秒都有成千上万的数据湮没，同时又有成千上万的数据诞生，在那个虚拟的宇宙中真实存在着。 “江工，4048号关卡已经顺利关闭了，到目前为止病毒引起的游戏异常我们已经全部解决了，您发送的npc数据我们正在分析……”一个工作人员迎上来朝江河汇报工作情况。 “不用分析了。”江河将他面前的屏幕中的数据全部抓取到自己的光脑中。 “……啊？” “我说不用分析了，有关ac101和ac208的资料全部删除，以后就由我和张总监负责监控分析这两个npc的数据然后向上级汇报。”江河认真道，“辛苦你们了，干得不错，周末我请吃饭。” “谢谢江工！”下属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 “哎！咋回事儿啊，我还没答应呢！”跟在后面的张·躺着也中枪·良绍对着江河瞪大眼睛。 江河拖着大呼小叫的张良绍离开工作场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良绍看着他啪一声锁牢了办公室的门，把窗帘啪嗒拉上了。 “我……我告诉你……我们只能当兄弟啊！”张良绍捂着胸。 江河看着他不做声，走过来，一手放在了他身后的办公桌上…… “你……你就算色-诱我，我也不会帮你做数据分析的！”张良绍闭上眼睛。 “闭眼干嘛，睁开。” “我不！” “啧。”江河啧了一声，拍了他一脑门，“你小子内心戏怎么这么多。” 叮的一声，某种大型投影设备被打开的声音。 “……”张良绍的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道缝，看到了眼前亮起的全息投影以及上面熟悉的代码，哀嚎一声，“啊，又是工作！” “失望是吧。”江河冷笑一声，“看看这个。” 他向右滑动光屏，一张张照片随之闪过。 “我去，你没事儿让我看你照片干嘛！”张良绍愣了一下，“想让我夸你？这种事情发朋友圈自然有人给你点赞的啦！” “再看看这个。”江河又换了一个图册。 “哎呦，这小哥长得不错啊。”张良绍眼前先是一亮，然后是困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 “你也觉得眼熟？” “是啊，这不会是……”张良绍思索，“这不会是……” 他脑袋边上灯泡一闪，“不会是你新交的对象吧！长得可以啊！挺有福啊你小子——等等啊，我最近刚好有个朋友研发了一个根据面部特征计算情侣配对指数的app，我给你试试……” “……”江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两个都是4048关卡的npc。” “哎呦，配对指数97%，老哥，稳了！——等等，啥？”张良绍一脸懵逼的抬起头，面部表情凝固了。 江河把两人的数据给他看，“哝，ac101和ac208。” “……”张良绍对着光屏看了好半天，“我的个神呐……amazing！——这模型你建的？” “你说呢？”江河用死鱼眼看着他。 张良绍十分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头“不像。” 他认真剖析，“你虽然有点自恋，但还没到这个程度。” 江河：“……” “小爷的好奇心已经开始膨胀了，”张良绍沉浸在思考中无法自拔，“美术组的那群娘-炮里难道有人暗恋你？” 江河：“……你这么有才怎么不去当游戏策划？” “你也觉得我应该去策划组？”张良绍轻而易举地被带跑偏，“我跟你讲哦，其实我当年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网络小说家……但不幸的是，我们高中重理轻文，文科偏偏只有一个班，我理科分不小心考得高出了那么……” “……很好。”江河点头，“既然你这么想去策划组，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把策划组的光脑每个黑一边，我要所有关于ac208的故事线，还有，三天之内务必找出到底是谁建了这两个人物模型。” 他把光屏拍到他的脸上，转身走人。 张良绍看着穿透了自己的脑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照片，咋舌，“哎呀，不就是借你的肖像权一用嘛，用得着这么生气么……别说，还挺帅——哎，领导！介意我用你的照片创收不？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哈！” “禁止外传。”江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张良绍耸肩，“小气鬼。” 作为联盟最畅销的游戏《轮回》的总工程师，江河在首都缗城的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一个地段视野都不错的私人公寓，只不过再宽敞豪华的房子，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就渐渐的变了味。 “江先生，欢迎回家。” 电子门锁上，江河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然后从鞋架上拿出左边的那双拖鞋穿上，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您有一条新留言，是否现在查看呢？” “不要。”江河端着茶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好的，工作一天辛苦啦！已为您筛选本周热映vr影片3部，想要现在体验吗？” “过会儿。”他把杯子放在一边，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相框。 这是一个现在少有的版画摆台，上面是两个青年的合影，一个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头，表情略微严肃，动作和姿势都很僵硬，看上去对摆拍这种事儿并不擅长，另外一个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站在椅子后俯下身子圈着前者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眼睛斜过去看着他。两人脸贴着脸，看上去十足亲密。 “秦楚，我今天好像又看见你了……”江河用大拇指摩挲着那张笑脸。 “对不起，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智能管家用礼貌的语气回答。 江河回过神来，“没什么。” “您在为什么事儿烦恼呢，听点歌转换一下心情吧！已为您推荐了30首根本停不下来的电子音乐，是否选择播放呢？” “先等等。” “……”智能管家沉默了很久，“先生，您已经30天没有使用智能推荐功能，是否需要关闭此项服务？” [老江，我又被领导点名要进行人机实验了，这几天都不能回来睡，好惨呐……] 耳边仿佛响起了某人的抱怨的声音。 [你会不会想我？嗯] [想我了就把智能管家打开，有惊喜哦……] 江河愣了愣，“不要关。” “好的。”智能管家的声音渐渐和那个人重合，现代的科技让计算机可以近乎完美地模拟人的语气和停顿，除了说话还有些刻板以外，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只可惜，当人完全失去一样东西之后，过度的怀念只会让人感到更加长久的疼痛。 江河叹了口气，把头靠在沙发上，白日里工作的那些严肃和距离感在独处的时候变成了疲倦和孤独。 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来稀释它，心里只会越来越空。 同居的房子只有一个人住，偌大的餐桌只有一个人坐，宽敞的双人床只有一个人睡。 夜里，江河第n次闭上眼，又睁开。 又失眠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编号ac208的npc。 [对我来说，这就是真实。] 要是人生也是一场游戏就好了，江河思考着。 度过最精彩的段落就戛然而止，这样便没有英雄垂暮，没有美人白发，也没有漫长的等待，腻了就换下一个，累了就休息一下，永远没有尽头，这不也是一种永恒吗。 21、第二局即将开始 江河坐起身来，走到窗边，这一带都是住宅区，外面一片漆黑，没有星光也没有灯火，只有一栋栋高楼大厦在黑暗中闪动着红色的航空障碍灯，像是蛰伏的巨兽的鼻息，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手腕上的光脑振动起来，江河接通了通讯。 “喂？” “领导！我找到那个人了！”张良绍精神到没道理的声音从光脑中传来，“天呐，费了我半宿的工夫终于找到了！” “谁？” “设计部的小蔻，窦小蔻！你知道吧？” “不知道。” “你居然不知道，这女的是设计部部花哎！当年秦楚还和她传过绯闻的你不知道？！” “……”张良绍这么一说，江河便有了点印象，“已经确认了吗？” “还没，你以为谁都像咱俩一样大晚上不睡觉啊——不过我已经把资料都拷贝出来了。” “发过来。”江河干净利落地三个字，切断了通讯。 “……”张良绍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头感慨，“无良上司。” 江河躺回床上，仔细查看着张良绍发来的npc资料，时不时还动手写几个公式演算一会儿，一直研究到天亮，半点停息都没有地起床洗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江先生，检测到您的血糖含量较低，记得要吃早餐哦，已为您搜索了家和公司附近的300余家餐厅，请问您想要在哪儿吃呢？” “不吃了。” “不行。”智能管家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 “……” 智能管家很快恢复了轻快的语气，仿佛刚刚的停顿从未出现过，“江先生，我帮您点个外卖送到办公室吧？” “随你。” “好的，路上小心哦~江先生，再见。” 门啪的一声关上，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江河一路驱车来到轮回游戏的大厦，坐电梯直达设计部门口，打开门的一刹那，周围松快的气氛一变，电梯口的女同胞都屏住了呼吸。 “江……江总工！” “快看，是江总工来了……” “他怎么来了，天呐，快让我补个口红！” 办公区里一阵兵荒马乱，有钻到桌子下面捞高跟鞋的，也有拿出镜子补妆的，还有各种抄起桌上还没改完的设计稿就打算不经意出门来个偶遇的。 “哎呀。”有美女携暗香扑进怀中，“江总工，对不起，我……” 江河将人推到一边，穿着形形色.色的目光，径直走到一个背对自己的俏丽背影前，“窦小蔻？” “嗯？”那个背影转过来，自然卷的栗色长发在肩侧轻轻画了一个圆弧，露出一张精巧的鹅蛋脸，“你是……江河？” …… “这模型确实是我建的。”窦小蔻将光屏推到一边，她坐在皮椅上，视线透过江河看向玻璃门后好奇地猫着身张望的一群人，又重新聚焦到他身上，“确实是借用了你的形象，不过这些模型不是早就通过审核投入使用了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借用了我的形象。”江河指向了ac101，又指了指边上的ac208，“那他呢？” 窦小蔻看了看ac208，歪着头思索了一下，“记不起来了，可能就是随便建的吧。” “你确定是随便建的，而不是按照秦楚来的？” 窦小蔻笑了，“江总工，你不会是来针对我的吧，秦楚我不是不认识，这肤色，发型，神态，气质，哪里像他了？” “我也希望不是。”江河眼神深邃，“但是数据是骗不了人的。” 他手臂一展，空气中的人形投影渐渐透明，变成了一个3d人体骨骼模型。 “我有秦楚3年前最后一次全身体检报告，根据体验报告重建的骨骼模型和ac208对比之后的匹配程度高达99%，我记得窦小姐是美术专业毕业，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窦小蔻转了转眼珠，撑着脑袋，“好吧，我承认，我是借用了秦楚的样子，你也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秦楚条件极佳，无论是什么人设稍微调整一下都可以用他的骨骼模型hold住，本来做建模就需要人体模特，这么好的材料，我没道理不用啊。” “借用？”江河看着她，仔细观察她每一个表情，“这个模型是什么时候做的？” 窦小蔻眨了眨眼，歪头，“……记不清了，好几年前了吧。” “三年以上？” “嗯。”窦小蔻知道这个期限是什么意思，所以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也知道这件事？”江河皱眉。 “……不。”她缓缓解释，“这件事只是我自己的个人恶趣味，你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怎么会有他的骨骼模型？” “你想知道？”女子轻笑一声，“我们俩大学交往的时候，我天天都给他画裸.体素描，他的什么我不知道？” 江河：“……” …… 江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张良绍正在偷吃他桌上的小笼包，见他进来被烫得都合不拢嘴，“哎呦，银袄（领导），呃么外回啊啦（这么快回来啊）！” 江河看了他一眼，坐到位子上朝他扔了几张纸巾。 张良绍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意犹未尽道，“怎么样，真相浮出水面了没？” 江河把窦小蔻的解释说了一遍。 “……不可能！99%的符合度唉！做一个npc多难啊！虽然说不用把出生到老死全部经历完，但是从最初态到最终态所有的模型加起来没有四五十个也有三四十个，要把骨骼做得这么精准——除非……” 张良绍缓缓仰起头看着江河头顶，仿佛上面多了顶色彩鲜艳的帽子。 “……” 在江河的逼视下，张良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而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装载锡纸盒子里面的小笼包，“领导，您这早饭是鼎泰阁的吧，这么多吃不完吧？太奢侈了，太浪费了，我替您分忧呗？” “自己去买。” “……老板，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把这个npc的故事线也整理了一大半了！您过目一下？”张良绍打开光脑给江河发了一个文件传输申请。 江河接收了压缩包，头也不抬道，“拿走。” “好嘞！”张良绍麻溜儿地抬着锡纸盒子闪人了。 江河则打开张良绍发给他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江河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直接站起身走到休息间反锁上门，然后换上神经接触衣，躺进了游戏仓。 [游戏启动中，npcac101正在和您建立链接，50%……80%……] [链接成功，欢迎进入轮回，现在，请慢慢睁开您的眼睛。] …… 青年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慢慢回神，才想起自己是在游戏里。 “文星，局长叫你。” “好。” 宋文星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站起身往局长办公室走去，内心忍不住有些激动。 局长是蓝名的高级npc，显然这一次叫他是要给他下发最终任务了！ “小文啊，你可是我们经侦局里最出色的新人了，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我们得到可靠消息，这次案件至关重要的证据就在四塔监狱的一名重大经济犯身上，我们需要你潜入四塔，找到一个账本，那上面有和这次案件有关的人的名单，对于破获这次的重大经济犯罪案件有很关键的作用。” “是！”站在办公桌前的青年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清秀的娃娃脸上满是自信。 “本来啊，这么凶险的任务实在不应该让你这么一个文职人员去，可是没办法，那个人消息灵通的很，有备案的人很容易被他识破身份，你才刚刚调任过来，还没有记录档案，所以才有这个可能接近他。” “局长，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青年敬了个礼。 “小文啊，你很聪明，这一点我很放心，但是四重塔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记住，谨慎行事，不要暴露身份。” “明白。” “这是你的资料身份，拿回去好好熟悉熟悉，看完记得销毁。”局长递过来一个蓝色文件夹，“上面已经下了死命令，时间紧迫，这个案子，三个月内一定要结。” “是！” 青年拿着资料从办公室走出来，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 太好了，这一关打了两天，总算是到最后一个任务了！ 他翻了翻资料，扔到一边，饶有兴趣地敲击着桌子，任务没有明确提出人名，那么这次的boss会是谁呢。 很期待和他会面。 …… 22、入狱 刑法第二百八十二条第一款，以窃取、刺探、收买方法，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被告人涉嫌窃取国家重要机密，且拒不说明来源用途，经法院一审判决，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三年，宣判结束。” 法槌在木案上一声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镣铐声响，穿着橙色囚服的青年转过身来，低垂的眉眼毫无波动，紧抿着嘴唇拒绝所有的采访和拍照，跟随着前来接应的狱警上了警车。 尽管如此，青年低着头的照片还是被登上了各大新闻头条，这一消息很快盖过了几个星期前著名科学家夫妇飞机失事事件的热度。 看呐，著名科学家的儿子，父母刚刚去世，就成了犯罪分子，真是作孽啊。 “这年头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看这个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谁知道品行这么败坏！” “令人作呕。” “卖国贼，叛徒，滚出中国！” 一切舆论的硝烟都已经和青年没有关系，背后的囚车的门一关，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慢慢打开的灰色巨门。 在看守所熬了四个月，剩下的两年八个月，就要在这个地方度过。 天色很是阴暗，刚刚落过雨，黑压压的云层让人透不过气来，空气很是湿冷，水泥墙被雨水浸湿，变成了丑陋的深色。 高墙之上是密密麻麻的电网，边上的黑匣子是监视器，从这里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面前这一条崭新的水泥路，之所以叫它崭新，是因为这条堪称简陋的水泥路通往的那个地方更加像是古老的城门，高达巍峨，气度森严，搭筑城墙用的青石像是已经有了千年历史，朱红的大门上还有着排列整齐的门钉，塔楼上有人影，似乎是执岗的哨兵。 城门后面似乎还有更高的建筑物，透过左右塔楼可以看到后面的建筑突出的檐角，上面还坐着异兽。 青年眯了眯眼，那距离已经超出了他的目所能及的范围，只能模糊地看出，似乎是……塔？ 青年看不出眼前这古色古香的城门是属于哪朝哪代，不过那建筑确实恢宏大气，边上的犯人们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瞬间有倒吸气的也有惊呼的，简直和来了旅游景点一样热闹。 有人干脆叫出声，“这地方好好看啊！” “谁在讲话！保持安静！”狱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队伍里恢复了安静。 青年看向那个惊叹出声的人，是个娃娃脸，看起来比自己还嫩，在所有人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情况下，只有他悄悄抬起头，自以为谨慎地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 那人实在是长得干净俊朗，雪白的肤色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大爷大叔里面分外扎眼，简直就是自带圣光，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罪犯，不过他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似乎为来到这个地方感到很激动似的。 青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觉察到之前收回了目光。 “开门，新人来了！”站在最后的狱警拿起插在腰间的对讲机。 朱红大门朝两边打开，青年跟着前面的人陆续往里走，穿过了长长的拱洞，前方一下子豁然开朗，耳边又响起了惊呼声，他抬起头，再一次环顾四周。 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在操场的正前方，绿茵草坪被一圈圈铁丝网团团围住，上面是方形的天空，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房间，围成一个正方形,层层叠叠向上数五层，像是个扩大版的四合院。 最为奇妙之处在于这个正方形的每个折角都有一座高塔，塔是古塔，满满的中国风，共有四座，形态相似但各有千秋，塔身上无门也无窗，只有塔底有一扇门，塔顶的情况便看不清楚了。 这也是牢房？ 此时正是傍晚，铁网后的操场满是穿着囚服放风的犯人，靠近这边的几个看见新人连忙围上来，扒着铁丝网看热闹。 “新货来了！” “哦，看样子有几个货色不错嘛。” 异样的目光聚焦在身上，让人感到芒刺在背，青年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还是在法庭上。他边上的那个娃娃脸直接不屑地嘁了一声。 “干什么！赶紧走！”狱警在后面不耐烦地催促。 青年跟随队伍走进边上的一个小门，沿着通道来到了消毒室，门在背后关上。 “所有人把衣服脱掉！” 消毒室的狱警慢悠悠地摘下眼镜放到桌上，戴上手套，拿着扫描仪来走到他们身边。 有些“二进宫”的熟练地就开始扒衣服，还有些新人还在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全部脱掉！” 青年默不作声解开外套，放到地上，脱下自己的上衣，他的身材很瘦削，背微弓着，五官被过长的头发挡住看不清楚，站在最边上很是低调。 “动作快一点！裤子都不要留！排队检查。” 有动作快的已经被驱赶到狱警前面进行扫描，还要用特殊的机械检查口腔、肚脐和肛-门，一行人看着都愣住了。 这时有人不满地出声，“这种事情不应该去单独房间检查吗？” 青年看过去，那人正是之前说话的娃娃脸。 “单独检查？”一旁的狱警走到他面前，嘲讽道，“小伙子，挺嘚瑟啊？是不是还要给你走vip贵宾通道啊？” 娃娃脸被警棍差点戳趴在地，踉跄了几步，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狱警。 “看什么看！老实点。”狱警又给了他一棍，重重击打在肩膀上，娃娃脸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听清楚，这里可是四重塔，把你们那些小自尊小骄傲，都给我当个屁放了！敢在这儿要求特权？可以，等什么时候住到塔尖上了，再来给老子说这句话。” 之后队伍里一片寂静，娃娃脸也收敛了很多，一路冷着脸上交物品，剃头，清洗消毒，领取衣物，然后到自己的号子里去。 “早上六点起床，半个小时整理内务洗漱，然后去干活，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一小时吃饭，下午继续干活到铃响，然后去晚饭，接下来一直到点名时间都是自由活动。洗澡两天一次，按单双号来，没洗澡的时候把你们的脏衣服洗了，其他规矩老人会教你们的，不用怕记不住，反正早晚也会习惯的。” 狱警交代完事情，放风结束的铃声也响了，他走到青年和娃娃脸面前，“208号和209号，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沿着楼梯走到二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打开牢门，“201，新人来了，你负责调-教一下。” “好嘞，知道了区长。”一个人高马大的刀疤脸壮汉站起来，朝着外面的狱警笑道。 等人走了，那壮汉笑脸味道渐变，转过来的表情多了些猥-琐的味道。 “208，209是吧，算你们运气好，咱们号儿可是出了名的友好，你看看，你看看。” 壮汉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六个男人，有的一口黄牙咧着嘴笑，还有勾着嘴角，手臂上满是黑色纹身的，看上去各个都是社会不良，没一个好惹的。 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团团围住两个新人，眼神像是在面对刚端上来的点心。 “干什么！”娃娃脸看了眼他们，转头瞪着那个看起来像是牢头的201。 “没什么，别慌嘛。”201笑了笑，“你没听见刚刚区长说了嘛，就是互相之间认识认识。” 他走近一些，粗壮的手臂搭在娃娃脸肩上，“你叫什么名字啊？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娃娃脸皱眉，“宋文星，故意伤害。” “宋文星是吧，故意伤害！胆儿挺大啊。”大汉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你干什么！”宋文星一激灵，甩开他，眼中满是厌恶。 “干什么？”大汉不怀好意道，“干-你呗。” “我操！”宋文星冲上去就是一拳。 大汉脸色一变，凶相毕露，一巴掌甩过去，宋文星脑袋嗡得一响，感到眼前一黑。 “给我摁住他！” “滚开!”宋文星长腿一扬，将身旁的一个伸出手来的男人一脚踹翻，在混乱中和几人过了一拳，但最后还是三拳不敌四手，被背后的男人箍住了胸口扛了起来。 后面一拥而上，将宋文星挣扎的四肢拉开压在床铺上。 宋文星被压得动弹不得，咬着牙大喊，“狱警呢！来人！” “还敢叫狱警！”大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卡擦卡擦的响声，“哥几个今天就给你们开个欢迎会，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我们四重塔的规矩！” 宋文星扭头，看见那个和自己同一批来的208就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们，不禁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宋文星一提醒，那人没动，反倒是大汉201仿佛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转身走到青年身边，忽然一手扼住他的下颚抬起他的头来看了一眼，眼前顿时一亮，“这苗子也不错啊，看着瘦骨嶙峋的，这脸蛋还不错。” “小孩儿，叫啥？” “……”208垂下眼帘，不说话。 “呦，又来一个硬茬儿。”201哼笑一声，长着粗茧的手在208脸上摩擦出两道红印，脸被捏得变了形，看上去有些可笑。 这样的姿势对谁来说都是难受，但208没有出声也没有反抗，只是格外沉默。 “别是个傻子吧？”201啧了一声，把他甩到床边上。 208一个踉跄，在床边站住了。 “行啊，既然如此……”201眼珠一转，不怀好意道，“你们两个，谁先来啊！” “老大，我看还是这小子够劲。”有人朝201指了指宋文星。 “先搞这个犟的。” 宋文星被压在通铺上，双脚拉开，刚换上的囚服都被扯得不成样子，雪白的皮肤被数不清的粗糙的双手抚摸着，那种粘腻的汗液在身上摩擦的感觉让人几欲作呕。 这什么破剧情！他心中怒骂一声，看向站在边上垂着头的208。 “滚开，要搞去搞他！” “呦。”201挑了挑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你是被冤枉的呢，看来还真是个坏胚子！” 他语锋一转，“不过，我喜欢——唉，你们几个，都起开，让你们动手了吗？” 他扼住一个人的脖子，“我都还没动，你摸什么摸，啊？手还想不想要了？！” “老大……我，我错了……”那人战战兢兢地走开。 201走过去，拍了拍宋文星的脸蛋，“文星啊，好好看着，一会儿就该轮到你了。” 宋文星啐了他一口。 201慢慢踱步到一直垂着头的青年身边，靠近他，腥臭的口气喷到他的脸上，“诶，小白脸，爷也是奇了怪了，这年头，你这身板的也能犯罪了？” 这一笑话引得众人纷纷笑起来，208本人却没什么反应。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这人还真是个傻子，怕不是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吧。” 201当着众人的面，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冲208炫耀似地甩了甩，“大不大？” 208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墨黑的眼瞳微微一转，聚焦到201身上。 他微微挪动脚步，慢慢走到201身边，在一团起哄声中拉住他的衣领，踮脚靠到他的肩膀上。 从众人的眼中，这姿势几乎跟投怀送抱没什么两样，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208的嘴巴微微动了动，而大汉的身体一僵，额角冒出了冷汗。 “……你……”大汉回过神来，眼神顿时变得无比犀利，他勒住208的脖子将他摁到墙上，“你是怎么……” “干什么呢！！”警棍敲打栅栏的声音打破了气氛。 大门被打开，狱警皱着眉走进来，看着这混乱不堪的现场，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号子里的犯人连忙抱头蹲下。 “209，干什么呢，赶紧抱头蹲下。”狱警看着倒在床上起不来的宋文星，“还有你，201，给我把裤子拉上！” 大汉愣愣地拉上裤子蹲下。 场上只剩下还站在墙边的青年。 “你！”狱警好像没看到208的动作似的,指着他，“出来，换监！” 青年跟着狱警出门，铁门再一度阖上。 现在已经过了点名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狱警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响亮的回音，208默默跟着他，也没有问自己要被换到哪里去，直到狱警带着他走出门，穿过走廊，来到白天他观察了很久的铁门前的时候，他才抬起头。 自己现在正站在一座塔下，赭红色的石头有着沧桑的纹理，一块块垒上天空，像是年代久远的血。 23、大佬套路太多 狱警掏出钥匙打开铁门，里面是一个电梯，他拿出识别卡在边上刷了一下，然后带着他走进电梯。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暖意。 这里竟然开了暖气。 映入眼帘的是大理石地板，水晶吊灯，和一扇雕刻着复古花纹的实木双开门。 要不是门外还有一道精钢栅栏，208都快误以为自己是在某个豪华的酒店的总统套房门口了。 狱警打开栅栏，敲了敲门。 青年站在身后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疑惑。 门锁咔嗒一声响，弹开了，狱警推开门，却没有走进去，而是抵着门冲着身后的208喊道，“进去。” 208刚走进门，就被自己脚下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羊毛毯，细长的白色绒毛从他的脚趾缝里露出来，有些瘙痒。 “97号，犯人给你带过来了。” “知道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腔调缓慢，带着悠然的节奏，“进来吧。” 那人话里有明显的停顿，让人可以轻易分辨出他的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狱警关门离开，208看了门口一眼，抿了抿唇，脚离开羊毛毯子，踩在红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慢慢消失的水汽脚印。 这居室大得令人难以想象是在监狱里，处处都是一看就十分奢华的实木家具和西洋进口的巴洛特式装饰，但却并不让人感到十分拥挤，想必装修这个地方的是个极有品位且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208循着声音来到一架雕花屏风后，一个穿着浅蓝色囚服的青年正坐在椅子上侧对着他品茶，他戴着一副金丝眼睛，嘴角微微勾着，看起来特别像个斯文败-类，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正在和一个人对弈。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同样气度不凡的男人，寸头下的五官凌厉万分，硬是把囚服穿出了龙袍的气场。 208歪了歪头，看了一眼他囚服上的编号。 101？编号101…… 啪嗒！ 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车王换位，白王深陷重围。 “晏铭，你输了。”编号101的男人不再多加思索，身体懒洋洋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举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一些，不像是刚刚出声让他进来的那个声音。 “嗯？”被叫做晏铭的97号推了推金丝眼镜，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笑道，“你又赢了，林懿。”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道，“你还有多久出去？” “一个月。” “那提前恭喜你了。” “没什么好恭喜的。”晏铭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外边还不如这里。” 林懿哼笑一声作为回答。 晏铭这时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208，用那种测量商品的眼神从下往上扫描了一遍某人。 “眼光还不错。” 林懿没说话，表情依然懒洋洋的。 晏铭端起茶壶给自己沏茶，“行了，人已经带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对面的男人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走出门。 …… 10秒钟后，门口又被重新打开了。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开的门？”晏铭扭过头。 男人不看他，对着208努了努下颚，“走。” “反悔了？” “不放心你。”男人瞥了晏铭一眼，“前科太多。” 晏铭挑了挑眉，“只能挑一个。” 林懿沉默了会儿，对暗号似的回答，“明天早上再换。” 晏铭抬起一根手指，“仅此一次。” 林懿拉起208就走。 208被林懿拽着走进电梯，神色没什么变化，仿佛那两个人的话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电梯慢慢下降，微微失重的感觉令人头晕目眩，气氛无比压抑。 “……” 林懿看向身边的青年，“怎么，对救命恩人就这幅态度？” 208抬起头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先他一步走出了电梯。 林懿走到门口，栅栏还开着，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走出塔外。 此刻夜色已经漆黑，气温降得十分厉害，208伛偻着背默默走着，忽然感到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一股热气贴了上来。 男人没有说任何话，像是自己的手搭在了一根移动拐杖上一般自然，他带着208沿着走廊走到了隔壁的另一栋塔下，一路上十分碰巧地避开了所有的巡逻队。 “到了。” 208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栋偏深青色的塔，这栋塔处在监狱正面左端，从塔顶看的话，应该能看到门口的那条水泥路。 “走。”林懿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坐上电梯带着208来到了这栋塔顶，电梯门打开，208的四肢百骸才开始解冻复苏。 林懿走上前去，栅栏边上的电子锁便由红转绿，又是咔嗒一声响，门开了。 “进来。” 208跟着他走进房间内。 房间里比门外更加温暖一些，比起刚刚97号的牢房的中西结合奢华酒店风，这里的摆件少些，风格也更加现代化，一切都是无格挡设计，所有东西一览无余。 房间最中央是个有着金色水龙头的浴缸，对面是一张大床，床边是落地玻璃，床下铺着柔软的地毯，边上放着一个小餐车。 “欢迎来到青塔。”林懿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金色酒液倒到杯子里，杯子被一双手捞起来晃了晃，林懿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208，看了一眼他被冻得通红的脚趾，“坐到床上去。” “……”208没有动。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懿抿了口酒液，自顾自走到衣柜前，找了件浴衣出来，扔到208手里。 “先去洗澡。” 208看了眼手里的浴衣，看了眼浴缸，看了眼浴缸对面的床，又看了眼林懿。 林懿假装并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的样子。 208用黑亮的眸子看了一会儿林懿，然后走到浴缸边，背对着他脱下了上衣和裤子。 淡蓝色的囚衣落到木质地板上，团成一团随意的形状，青年的脚踝纤细，小腿笔直，屁股挺翘，背部有着优美的弧线，两片肩胛骨微微翘起，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林懿躺在床上举着酒杯看着他，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颇有看菜下酒的意思。 青年非常平静地背对着他洗完澡，仿佛他背后根本就没这个人似的。 房间里静静的，只剩下暖气的声音和细微的水流声。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救你？为什么让你来这儿？” 青年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淋漓的水顺着皮肤落下，他套上浴衣，系上带子，从浴缸里迈出来，湿漉漉的脚掌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他走到床边，俯视着男人，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有一些沙哑，像是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为什么？” “因为……”林懿将酒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把拉住了青年，将他困在自己手臂中间，“我对你的……” 他用视线一一扫视着他。 “罪名。”身份。 “很感兴趣。” 林懿说话间的气息轻轻拂到青年脸上，208肌肤上的水滴落到床单和枕头上，渐渐洇开。 “盗窃国家机密罪……这种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获得的。” 你为什么和秦楚长得一模一样？ “我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才被国家关到这个地方来？” 你为什么会被病毒感染？ 青年黑色的眼珠倒映出男人的脸，他微微启唇，“知道这个，对你没有益处。” “有没有益处，总要知道了才知道。” 青年看着他，不再出声。 男人微微勾了勾唇，忽然翻身侧到一边，关上灯。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话题突兀地开始又突兀地结束，208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他看着背对着他躺在另一边的林懿，过了好一会儿才阖上眼。 …… 凌晨四点半，距离早间铃响还有一个半小时，208被人摇醒。 青年睁开被黏在一起的眼睛，神色有些茫然。 “起来。”男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他把囚服扔给他，神色如常。 青年在床上对着男人眨了一会儿眼睛，确定他的决定不会改变，就翻身下了床。 洗漱完毕，五点。 林懿带着208原路返回到红塔楼顶，无视门禁穿过屏风一脚踹醒了晏铭。 “卧槽。”晏铭打破平时形象地坐起身来，脸色低沉，眼中迸射出犀利的杀意。 “带他去吃早饭。”林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晏铭在床上坐了五分钟，确定林懿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才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208，连句话都懒得奉送，倒下蒙上被子接着睡了。 六点，铃响，栅栏哗啦一声打开。 晏铭从床上睁开眼，准确无误地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金丝眼镜戴上，自顾自站起身洗漱整理，等到确定镜子面前的人重新变成那个斯文的商场精英之后，才神清气爽一脸笑眯眯地走到208面前，仿佛之前那个阴沉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走吧，小甜心，吃饭去。” 24、作死的玩家 208从那张实木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原来的地方，跟着晏铭下塔。 晏铭从塔上下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了许多犯人。 “老大。” “……” “老大。” “……” 晏铭在林懿面前看上去还算伪善，在底层的那些犯人眼里就只剩下鬼畜了。 一路走来，犯人们都战战兢兢的样子，即便是那些身强力壮体格健硕的，也是远远地在走廊上看到就对着他点头哈腰。 208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享受了一把注目礼。 食堂位于地下一层，此时已经是嘈杂一片，成百上千的犯人挤在这地方，像沙丁鱼罐头似的秩序全无，整个食堂充斥着喧哗和盆器敲击的声音。 晏铭一下来，门口的部分瞬间安静了。 不是他那片的犯人都默不作声，是他那片的都老老实实地打招呼。 晏铭带着208像摩西分海似的从人群中穿过，直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两份高级套餐。” 站在橱窗后面的食堂师傅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青年，手里的勺子纹丝不动，“规矩你懂的，只有塔里的犯人能吃套餐。” 晏铭笑眯眯地回道，“他是我的人。” “嗯？”师傅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他身后的青年，用狐疑的语气道“又换了？” 晏铭点头。 师傅这才挥动勺子，打开一个盖着盖子的桶，把食物分装到餐盘里。 晏铭接过两份套餐，把一份递给208，然后还特地打了一杯牛奶放到他的餐盘上，“拿着，青少年补充点营养。” 食堂里人山人海，连个位子都没有，好几个犯人都是蹲在墙角吃的，晏铭带着208穿过人群，来到最角落的一排位置上，这里与暖气片距离适中，温度刚好，两排犯人正坐在那位置上嚼着饭，半个屁股的空隙都没留着。 晏铭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走过去，一路上坦然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眼看着快走到了，那群犯人口中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将盘中的菜汁一扫而光，最后纷纷离开，剩下还没吃完的也端着盘子蹲到一边去吃了。 晏铭就这样坐到了一张8个人的空桌上，然后指了指旁边，“坐。” 208在他边上坐下。 此时食堂里依旧有一半的犯人的焦点是在这两个人身上的。 “晏老大又换人了……” “这次是谁？” “好像是昨天来的新人。” “那之前那个……徐泽睿……” “听说前两天就调回了原来的号子里了。” “哇塞……怎么没调到我们号子里，我也想试试那种极品。” “……晏老大上过的人你也敢试？” “……想想还不行吗？” 208静静地端着杯子喝牛奶，他边上的晏铭举止优雅地在吐司上涂抹着黄油，两个议论中心一个比一个淡定。 正在这时，208感到一片阴影笼罩到了他的餐盘上，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淡蓝色囚衣，却平白无故的比别人多出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来，他眉毛细长，唇色浅淡，眼中好像含着一泡水似的，看人的时候轻轻浅浅，仿佛被眼中丝丝点点的愁绪软化了心肠。 “仙人”没看着208，而是对着他身边的晏铭轻轻喊道。 “阿铭。” 晏铭镇定自若地吃着饭，仿佛身边没有多一个人似的。 “阿铭。”那人不由地再次喊道，“那件事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我们不要冷战了好吗？” “还要吗？”晏铭转身询问身边的208，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将自己盘子里的荷包蛋夹给了他。 “多吃点。”晏铭对着208笑得温柔，“你太瘦了，得补补。” “……”站在餐桌边的徐泽睿终于忍不住施舍给208一个眼神，“阿铭，你根本就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何必这样做来伤我的心呢？” 晏铭转过头，仿佛才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似的，“小睿，是你啊，吃饭了吗？” 徐泽睿看见当事人终于应和他了，眼中更加泛起了涟漪，仿佛委屈得可以哭出来似的，“还没有……你也知道，我胃不好，吃不了太粗糙的食物。” “这些天可真是苦了你了。”晏铭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面包，“饿了吧，快吃吧。” 徐泽睿看着那个做工精致的蒜蓉面包，眼中的委屈顿时化为了感动，他扬起嘴角。 “阿铭，还是你对我好……”他伸出手去接。 啪嗒一声，面包掉到了地上。 食堂里开着暖气比外面要热一些，潮气附着在地面和墙壁上形成水珠，地板被犯人们脏兮兮的脚丫踩得黑糊糊的，令人看上去就作呕。 “……”徐泽睿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晏铭。 后者面色温和，“怎么？不合胃口？” 徐泽睿眼中泛起了水雾，脸色迅速涨红，“阿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别人面前羞辱我很有意思吗？” “小睿，你在说什么呢？”晏铭一脸困惑，“我特地叮嘱和你同监的张三和李四他们几个要好好照顾你，难道他们没有遵守承诺？” 徐泽睿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颤抖着嘴唇，“那……那是你让他们做的？” “……”晏铭站起身，轻轻拂去徐泽睿脸上的泪痕，关切道，“小睿，你怎么哭了？难道他们没有好好对你？” 徐泽睿身体僵硬，眼中泛起恐惧。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晏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抚摸着徐泽睿光滑的脸蛋，“我最讨厌不乖的人了，特别是自作聪明的人。” 徐泽睿看着他幽深无比的眼神，脊背满是冷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哎呀，弄脏了。”晏铭看着被踩碎的蒜蓉面包，“小睿，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端起桌上的粥，“来，我帮你洗洗。” 白色的热粥被泼到地面上，粘腻的液体和被踩扁的面包碎屑揉杂在一起，和地面上千人踩过的黑色污迹混作一团。 “可以了，”晏铭把碗放到桌上，“现在可以吃了。” 徐泽睿看着地面上那令人反胃的混合物，捂着嘴面色惨白。 边上一张桌的犯人站起来，一脚踹在徐泽睿膝窝上，“晏老大叫你吃你就吃！耳朵聋了吗？” 徐泽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臂，衣领，脸颊和头发上都沾上了那团东西。 他狼狈地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人踩到了地面上。 晏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副将笑未笑的表情，看在徐泽睿的眼里却仿若恶魔。 他眼前一黑，终于弱不禁风地晕了过去。 边上的犯人上前掀了掀他的眼皮，“晏老大，真的厥过去了。” 晏铭摆摆手，“拖走，顺便把地擦干净。” 很快有人带着拖把上来善后，晏铭坐回座位上，咬了口吐司，看见边上的208已经喝完了牛奶，正在吃最后一口香肠，看样子刚刚没顾上看戏，一个劲儿在那儿吃了。 晏铭怔了怔，乐了，“你可真有意思。” 208咀嚼着香肠，鼓着腮帮子看他，像一只仓鼠。 晏铭眯了眯眼，“不如你跟着我吧，小甜心。” 208看着他，咕噜一下把食物咽了下去。 晏铭正要接着开口，食堂里忽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他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朝着门口看去。 高大的寸头男人正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进来，身旁还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娃娃脸青年。 “天呐，怎么回事，青塔的那位也收人了？” “那帅哥是谁？” “好像也是昨天的新人。” “这次的新人怎么质量这么高……” “听说他们两个都被送到了二层一号房……” “那201他们……” “昨天晚上都被抬到医务室去了，恐怕以后能不能人道还难说……” “天呐……晏老大这次这么高调？！这手笔……” “跟红塔没关系，是青塔那位叫人动的手……” “青塔动的手？！二层一号房不是咱们红塔管辖的范围吗？” “哎呀，你管这么多，晏老大都没说什么……” 林懿站在门口，朝着座位那儿淡淡望了一眼。 餐桌上的犯人顿时脸色一青，任凭身边的人怎么问都闭上嘴不再开口了。 林懿的视线慢慢地从人群中扫过，定格在最角落那排桌子那儿。 晏铭朝他挥了挥手微笑示意，他身后的208正眼巴巴地看着晏铭盘子里剩下的那根香肠。 就在众人等待着林懿发话的时候，他身旁的青年先一步动了起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朝橱窗里面张望。 被他挤开的犯人看他是林懿带来的，不敢招惹，只能退到一边。 “小子，禁止插队，到后面排队去。”拿着大勺的师傅冷冷看了他一眼。 宋文星的视线从橱窗中展示的食物里一一掠过，“我没有插队，我只是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他看着看着便皱起眉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要吃就滚。”食堂师傅神色淡定。 就在这个时候，林懿走了过来。 宋文星见师傅打开边上那个盖子，露出底下精致的食物，放到餐盘上递给林懿，眼前一亮：“我也要吃这个！” 盖子在他眼前盖上了。 “只有塔里的犯人能吃高级套餐。”师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文星顿时不满地叫唤起来。 “凭什么！” “你是新来的吧。”师傅看着他，“爱吃就吃，不爱吃滚。”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宋文星皱起眉头，“让我们吃猪食，他吃好的，犯人就没有平等的人权了吗？” 他这么一说话，整个食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 普通犯人的食物虽然是没有塔上的人好，但也不算太差，开什么玩笑，哪有人能够接受自己吃的东西被说成猪食？ 偏偏宋文星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孤军奋战，还以为自己和“广大人民群众”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转过身对他边上的男人冷嘲道，“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吧？” 边上的人见他敢这么对青塔的那位说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懿端着盘子神色如常地看了宋文星一眼，然后微微侧了侧头，看他后面的队伍。 “谁想吃？” 所有除了宋文星之外的人都后撤了一大步。 25、针锋相对 宋文星感到身后一空，扭头一看，人都跑光了，顿时不敢置信地站在那里，脸青一阵红一阵，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里被人塞进了一个餐盘。 宋文星怔怔地看着林懿又从橱窗里拿出一份和刚刚同样丰盛的食物，然后走到了最角落的倒数第二个座位，坐到了晏铭对面。 “呦。”晏铭看着林懿落座，“艳福不浅嘛。” 林懿把晏铭盘子里的火腿肠叉到了自己盘子里，又把自己原来的火腿肠给了208。 晏铭没管他的神经质行为，敲了敲他的盘子，“今天早上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什么帐？”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晏铭被打断了话题，抬起头看了眼坐到林懿边上的娃娃脸青年，顿时也顾不上要和林懿计较了，笑眯眯道，“不要人人平等了？” 宋文星扭头看了眼边上的犯人们，没好气道，“这群没骨气的，该！” 他吃着盘子里的早餐，绝口不提自己刚刚大谈人类平等，还向林懿甩脸子的事儿了。 晏铭挑了挑眉，看了眼若无其事的林懿，勾了勾唇，故意道，“你不是嫌弃某人吃独食吗？怎么还坐到这里来？” “你以为我想啊。这里只有这么一桌有空位子好吗？”宋文星不耐地用勺子搅了搅清粥。 此时四人的座位非常有意思，晏铭和林懿面对面，208和宋文星面对面，边上还有四个空位，再后面是一排蹲在墙角吃饭的犯人。 “某人刚刚把自己的饭让给了你，还让你坐到他旁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晏铭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调笑道。 宋文星抬了抬下巴，故意没往林懿那边看，大声道，“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晏铭看着不答话的林懿，扬着嘴角搭住了边上的208的肩膀。 “小甜心，吃饱了没？走吧，我带你去劳务室。” 208站起身来，看了眼林懿，跟着晏铭离开了。 宋文星看着208离开，鄙夷地撇了撇嘴，“趋炎附势的小人。” “你说谁。”林懿忽然开口。 宋文星翻了白眼，“还能是谁，就是那个208号，我跟你讲，他……” “闭嘴。” 宋文星愤懑不平地转头，视线和林懿直直相撞，他看着那男人黢黑的眼瞳，忽的感到后背一凉，仿佛自己被人浇了一桶冰水，顿时呐呐地闭上了嘴。 劳务室在盥洗室的楼上，从食堂出来的时候，208可以清晰地看见人群的分流，犯人们或独自或拉帮结社地朝着四个方向去了。 “这里的犯人被分为四个区，分别由四座塔进行管理，每个区都有单独的盥洗室、劳务室和洗衣房。”像是从208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好奇，晏铭在他身边徐徐说道。 他指了指208面前那座锗红色的塔，“红塔。” 又指了指身后的的，“青塔。” 然后指了指右边的两座，“黑塔、白塔。” “每座塔都有自己的规矩，不能互相干涉，比如说你，”晏铭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红塔的人，没有我的同意，即便是林懿也不能带走你。” 208没有搭话。 “怎么，吃味了？”晏铭凑到他耳边。 “我告诉他只能挑一个，而他留下了你。” 208转过头看着他，玻璃珠般的黑眼球里没有一点情绪，清澈得透明。 晏铭一怔，揉着他的耳垂神色不明，“昨天晚上真不该把你借给他。” …… “看什么看！赶紧干活！”偌大的一个劳务室里密密麻麻坐着几百号犯人，坐在缝纫机后面，整个房间都是哐嚓哐嚓的噪音，棉花的味道充斥在鼻尖，日光灯管下飘扬着细小的棉絮。 “这个礼拜再做不完这批棉衣，你们一星期都不用放风了！”狱警骂骂咧咧地从过道中走过，“一堆赔钱货，尽做些次品。” 208坐在座位上，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犯人踩着缝纫机迅速地做好一个袖子。 “愣着干嘛？不会做就找老人带着！”狱警皱着眉看他，“喂，你，过来教他。” 有个犯人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搬了把椅子坐到208旁边，凑过去低低道，“你就是晏老大的新人？” 208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笑笑，“放心吧，只要熟练了这个不难的，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会做……” 然后那人就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看着208用丝毫不差于技工的手法熟练地缝好了一只袖子。 “……你，你是裁缝？早说啊……”那人呐呐地把椅子搬了回去。 …… “啧。”另一边，宋文星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衣服布料，翻了个白眼。 这个关卡真是够了，真不知道策划组的那些人在想些什么。 “那就是被送到青塔的人吧……” “我看晏老大现在那个也不比这个……晏老大怎么会同意把人送给青塔……” “姓林的最近越来越猖狂了……他是不是忘了当初晏老大怎么帮他的了……” “放屁，别乱说，红塔和青塔关系好着呢。” “别逗了，这你也信？” “……”宋文星转身看了眼四周，几个议论的人纷纷低下头。 他正想收回视线，却看见本应该和他同是新人的208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缝纫技能，而且快把今天的活干完了。 他转了转眼珠，抱着布料站起来，走到208身边，朝着他的桌子狠狠地一撞。 208桌上码好的袖子被撞飞一地，而宋文星手上的布料则落到了他的桌上。 “卧槽，你干嘛绊我？”宋文星蹲下去，手速极快地捡起地上的袖子，“我做好的袖子都被你弄脏了。” 208看着他装模作样。 宋文星捡完袖子，站起来就想去交活，却被跨出长凳的208挡住了去路。 “那是我的。”208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什么你？”宋文星指着桌上的布料，“你的在那儿呢。” 208抬起头，直直看着宋文星。 宋文星被他看得发毛，伸手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 “干什么！”坐在台子后面监工的狱警走过来。 宋文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恼羞成怒，连忙把自己的表情收敛成为冷冷的嘲讽，“这人伸脚绊我还想赖账，自己一个袖子都没做完，还想偷我的成品！” 208的回答是，“我没有。” 狱警看了眼208桌上的布料，没有说话，却把视线飘向了坐在边上的晏铭。 晏铭歪着脑袋微笑着看向那边，两只眼睛都写上了“看戏”二字，对着狱警看过来的视线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狱警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转过头来，对着208指了指桌上缝纫机，“你，赶紧做工！” 又对宋文星道，“到你位置上坐着去，不到铃响不准走。” 宋文星撇了撇嘴，转身，在狱警看不到的盲点朝208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后者没看他一眼，跨回位置上，将桌子上的布料拿过来接着做。 每个犯人得到的任务都是算好的，基本上都是掐着点做完，208能够提前一点算是运气好，加上宋文星的那批就彻底来不及了。 铃响了，犯人们一哄而散，只有他还坐在位子上赶工，偌大的劳务室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晏铭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过一半的布料和棉花块，“我帮你。” 208踩着缝纫机，看了眼边上数目不少的材料，没有拒绝，沉默地低下头做手中的活。 …… 宋文星得意洋洋地走出劳务室，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却被迎面而来的人吓了一跳。 “你……”他抬头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吧？” 男人往他身后扫了一眼，才看向他，“你活都干完了？” 宋文星顿了顿，昂起头，“干完了！怎么样？” 林懿垂下眼帘看着他，“谁做的？” “……什么？” “我说。”林懿上前一步，“你的活，是谁帮你干完的？” 宋文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愣了愣才莫名心虚地回答，“……没有谁，我自己缝的……干嘛！不相信啊？” “……”林懿懒得和他多说，绕过他走进他身后的劳务室。 “喂！你干嘛，这里是红塔的地方！”宋文星连忙拦住他。 林懿已经先一步打开门，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晏铭和208肩并肩坐在一条长凳上，两人靠得极近，从这个角度看，晏铭的头转向208的脸，手臂绕到他的另一边，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 铁门撞到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晏铭转过身来，看向门口，神色顿时一松，把放下的手臂又搭了回去，“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区长来了呢。” 林懿走到208身边，“起来一下。” 208停下手上的活，站起来，从长凳中迈出来看着他。 晏铭收回手，一只脚搭在凳子上，侧着身撑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看着三人。 “这袖子是你做的？”林懿拿起一个成品看了看。 208点头。 “做的不怎么样。”林懿把袖子扔回去。 “就是。”宋文星本以为林懿是想要拆穿他，没想到是来帮他撑腰，顿时向前走了两步，气势十足地对208冷冷笑了一声，扭头对林懿道，“你不知道，就他这手艺，做不完袖子还想赖到我身上呢。” “林懿。”晏铭站起来，搂过208，“我警告你，对我的人客气点。” “……否则？” “否则？”晏铭眯了眯眼，“否则你就带着你的人离开红塔，从此不再踏足这里一步。” “他本来就不怎么样。”林懿表情不变，“209做的好多了。” 晏铭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你敢赌吗？” “赌什么？” “就赌他们两个，”晏铭的手指在宋文星和208两人之间摇曳，“谁做的袖子更好。” “哎！”宋文星反射性地要拒绝。 林懿已经抢先道，“一言为定。” “林懿，我……”宋文星想要解释。 林懿把布料塞到他手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加油。” 宋文星：这真的是喊加油的正确方式吗…… 27、误导 208摸索着墙壁往下走，鼻尖的铁锈味越来越浓。 阶梯已经到了最后一级，他犹豫着向前迈出一步。 “好久不见了。” 208停住脚步，手指不可控地颤了颤。 “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第一句话响起的时候还有阵阵回音，仿佛那人距离自己很远，但第二句话却在自己耳边响起，湿热的气息沾润了耳朵，在空气中变得格外冰冷，208瞳孔骤缩，汗毛倒竖。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下意识地就毛骨悚然。 恐惧，深入人心。 “我也想要让你和我好好见面，但是很遗憾，现在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进行谈话了。”208感到有什么皮质的东西罩住了自己的眼睛，带子在后面扣得很紧，紧到压迫眼球的地步。 随后，208听见某个塑料按钮被扣下的声音，四周似乎亮起了灯，他可以从眼罩和鼻梁贴合的细微缝隙中感受到灯光。 有人推着他坐到一把椅子上，手铐被拉过头顶固定在椅子背面，椅背很宽，这样的姿势让他必须张开肩膀挺直腰背，很是累人。 四周非常安静，208感觉自己都能听到电灯工作时电压稳定的嗡鸣。 那人似乎走远了一些，来到自己的正面，“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但我相信你已经从我的声音里听出来我是谁了。” 208的呼吸有些急促。 那人隔着眼罩抚摸着他的眉眼。 “如果你猜出来我是谁，那你应该就能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吧。” 208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黑色的眼罩紧紧勒在他细腻的皮肤上，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怎么？”那人勒住他的下颚，抬起他的脸。 唇部被迫分开，208哼了一声，唇珠显现出一抹血色。 “该不会因为看不见，所以猜不到了吧？” 208的脑海中迅速掠过几个回忆，无数画面伴随着这个声音重构。 “他太特别了，蜂巢细胞在他的眼内存活的时间超过了24小时，在这个时间段内分裂的数目完美的保持了平衡。” “真是惊人！奇迹诞生了，亲爱的，我们做到了！” 年幼的208躺在病床上，看着父母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他的母亲转过身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宝贝，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208摇了摇头。 “你能看到……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吗？” 208点了点头。 母亲的表情多了一些向往，“它们是什么样子的？” “它们有颜色……在动……变化很快……”少年的眼睛澄澈透明，专注地看着面前直发的女人，“我说不出来，母亲……我说不出来……” “没关系宝贝儿，你是特别的，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女人的表情多了一丝凝重，“不要告诉任何人。” 直到看见少年点了点头，女人才直起身来，和丈夫一起离开了房间。 208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灾难还是发生了。 “宝贝，我和你爸爸要出一趟远门，我们要去跟进一个跨国合作的实验项目，过会儿有位姓陈的先生会来接你，他是实验室的投资人，他会好好照顾你的，知道吗？” 飞机引擎发出嗡鸣声，巨大的气流将停机坪边上的草丛上的草吹得倒伏，208站在一边，看着飞机慢慢起飞，倾斜，消失在天际。 “你就是接受蜂巢细胞改造唯一成功的试验品？”身边传来一个低沉而沧桑的声音。 208转过头，看着男人徐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饱经沧桑的灰色眼睛。 他微微睁大眼，时间仿佛停止了。 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的轰鸣声，人群中响起惊呼。 男人勾起了嘴角，“那……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吗？” “你杀了我的父母……”208喉头动了动，声音艰涩。 “不。”男人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他们死于飞机失事，一并牺牲的还有我高薪聘请的飞行员。” “现在，你是世界上唯二知道蜂巢细胞存在的人了。” 208的生活在一刹那天翻地覆，一群人来到他的家搜索和试验相关的内容，但是那些东西早就被男人派去的人给搜刮走了，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除了……那双特别的眼睛。 “我已经找遍了你父母生前留下的所有资料，他们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有关于人造蜂巢细胞的核心资料都不知所踪，干净到仿佛从未存在过。”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一个人了。”男人拍了拍他的肩，靠近他，“我听你父母说，你非常聪明，向来都是过目不忘，而他们在你面前，几乎就是透明的。” “孩子，把一切都告诉我。”男人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不要让我自己来取。”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男人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但是那样会对你的正常思维能力造成很大的破坏，我不想失去你这个珍贵的样本。” 208依旧保持沉默。 “或者……”他顿了顿，“你觉得 还是大脑穿刺比较简单？” 眼罩下的青年平复着呼吸，半晌，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告诉你蜂巢细胞的合成方法，甚至为你提供活体细胞进行研究。” “哦？”男人似乎很惊讶，“看来在监狱的这两天，你学乖不少啊。” “人是会变的。”青年的声音沙哑，但细听却十分冷酷，“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个对你来说无关痛痒的条件。”青年道，“松开我，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了。” …… 刑讯室的门被一脚踹开，林懿阴着脸走进来，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208，他蜷曲着身体，手腕被手铐磨出了两圈红痕，蓝色的囚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208？”林懿走过去扶起他，摸了摸他的额头，208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体温高得异常。 怎么回事，看上去更加像是发烧了。 [警告！npcac208生命值持续降低！请及时就医！] 林懿，实际上是江河皱了皱眉，打开系统界面，查看了208的属性，发现他的生命值依旧是红色的警告状态，而且上面还挂了一个中毒的减益效果。 中毒！？ 江河心中一凛，眼尖地看到边上有一支用过的注射器和一张便笺。他拿起便笺看了看，上面写着几个字，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想要他活，拿账本来换。] 想要账本？经侦局的人？不，不对…… 江河来不及深思，把便笺和注射器放进口袋里，然后一把抱起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半夜，医务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值班医生吓得一屁股跳起来，破口大骂，“艹他妈的，关门了，有什么破事明天再来！” 江河将人放在床上，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救人。” “救个屁……”男医生话没说完，就被拎着领子一下盖到了墙上。 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双漠然的黑色眼睛，顿时背后冒出一片冷汗。 “林……林先生，您，您有什么不舒服？” 江河脸上滑过一丝不耐，“救人。” “哦。”医生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青年，“好的好的，马上救，马上救。” 江河放下他，看着他战战兢兢地戴上听诊器，走到青年身边，仔细听了听，然后又扒开人的眼皮看了看，拿上电子温度计测了测耳温，过了一会站起来松了口气。 “没事儿，只是发烧了，吃点药就好了。” 江河看了眼温度计上42度的数字，冷漠地看着他。 “这……”医生擦了把汗，“温度是有点高……要不，在这儿观察两天？” “药拿来。”江河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啊？” 男人回过头看他。 医生被他那凶悍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反应过来，端来了冲剂和水。 江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注射器，“这里面的东西拿去化验。” “……啊？我们只是一个医务室，没有化验的器材啊……” “……滚。” “哦，好好……”医生默默地离开。 江河将注射器放到桌上，拿起冲剂泡开，然后扶起人喂下，青年在昏迷中蹙了蹙眉，但还是乖觉地咽下了递到他嘴边的药水。 江河喂完药，再一次打开控制面板，负面效果依旧存在着，没有去除。 他皱了皱眉，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注射器，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到明天晚上208就死了，根本就来不及找人去化验。 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张便笺，上面的信息很有限，写明了要账本，但是既没有说时间，也没有说地点。 这说明，那人起码在监狱内权柄很大，不仅能够深夜探视四塔监狱的犯人，而且还可以找到内线接应。 江河抚了抚208的发丝，陷入了思考，到底是谁想要拿到账本，还想到利用208来威胁自己？ 这次绝对不是玩家那么简单了。 …… 另一边，翻遍了整个房间的宋文星一屁股坐在床上，喘了口气。 “没有账本……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不是真正的boss，晏铭才是？ 宋文星心里有了一些怀疑，但还是不敢确定。 他苦恼地往床上一倒，把枕头扔到地上，“烦死了！” 床头的一张白色磁卡伴随这个动作出现在他的眼中。 宋文星拿起那张磁卡举到面前。 “身份识别卡？” 29、四个男人一台戏 这两天青塔和红塔的事件成了犯人们私底下最热门的谈资。 其一就是在青红两塔纷纷收下新人的第二天早上，一直被晏铭宠爱备至的疑似自闭症青年208缺席劳务。 然而就在大家纷纷脑补是不是因为晏老大在床上过于勇猛导致小甜心操劳过度的时候，突然有多名红塔犯人声称自己目击了本该被青塔那位撬走的墙角209号和晏老大在中午劳务结束后走在一起，并且两人在储藏室附近神秘消失了将近半个钟头，之后用分外避嫌的方式先后离开，其中后脚走的209更是衣冠不整！面色含春！ 消息一经传开，众人一度非常震惊。 想不到晏老大竟然是这样的晏老大！ 于是，在缺席当天早上劳务的江河走进食堂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往他头上瞥去。 感受到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目光，江河一脸莫名地环顾四周。 被扫到的犯人们连忙低下头喂饭，心中一律为青塔那位感到痛心。 我们林老大/青塔那位大佬/姓林的居然还不知道自己被ntr了，难道是因为名字带青就注定被绿吗？啊，这悲惨的一生…… 幸好江河的眼睛里没有蜂巢细胞，否则这食堂可能会塌。 在众人眼里一无所知的大佬径直走到橱窗口，“打包两份套餐。” “喂！你讲不讲道理？是我们先来的！”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江河在师傅盛餐的间隙里回过头，看向说话的某人。 209号站在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身旁，对着他怒目而视，“排队不会吗？” 哎呦，不巧了，此刻站在窗口的正是红塔的狗男男组合晏铭和宋文星。 所有犯人此刻的内心都是同样的四个大字：捉-奸现场！ “行了，宝贝儿。”晏铭捉住宋文星的手，笑了笑，“让他先打吧。” “人家恐怕有病号要照顾。”晏铭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但被眼镜很好地遮住了，“小甜心他没事儿吧？” 江河接过餐盒，转过身，“你叫他什么？” 晏铭眼帘一抬，勾了勾嘴角，十分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今天早上他没来，记得下次回来销假。” 江河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宋文星，“他已经还你了，以后208会在青塔做劳务。” 晏铭挑了挑眉。 一边旁听到的犯人都一脸斯巴达，所以早上没来的208是在青塔过的夜？这是啥情况！换-妻？这么时髦的吗？ 仔细对比一下时间，似乎还是青塔那位动手还更加早一点，难道今天中午的那一出是因为晏老大不想要红配绿所以揭帽起义做出的“以暴制暴”的戏码？！ 一脸懵逼的众人想不到事件居然还有如此反转，恍然大悟的同时不禁拱手称服，社会社会！ 江河离开前再一次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了一眼娃娃脸青年，然后忽然凑近了晏铭的另一侧，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在后者点了点头之后，才转身离开。 围观的吃瓜群众表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啊，两位大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吗？！所以这其实是错综复杂的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你你不爱他的四角恋狗血剧吗？导演该不会是拿错剧本了吧！ 好奇的不只有吃瓜群众，还有站在晏铭身边的宋文星，他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喂？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之间不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肮脏交易吧？” 晏铭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青塔的塔顶一如往常般寂静。 窗开了一道缝，风将米白色的窗纱吹拂到临近的大床上，轻柔地抚过床上的青年裸-露在外的小腿。 他侧着身体睡得很香，羽绒枕被压出一个凹陷，暴露在被子外的脖颈和小腿上遍布着红彤彤的暧昧痕迹。 江河轻轻地阖上门,把餐盒放到餐桌上，然后绕到床边，握住青年的脚踝放到被子里面。 “嗯……”208嘟囔了一声，下意识地翻了个身，不知压了哪个地方，忽然身体一颤，慢吞吞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江河看向他，“醒了就吃饭吧。” 男人单手搂住了他的腰侧把他扶起来。 “嘶……别……”青年侧了侧身，嗓音格外沙哑，“疼。” 江河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办？我背你过去？” 208看了一眼餐桌边的实木凳子，上面虽然有坐垫，但看上去并不是很柔软。 208挪回了视线，神色特别委屈，“不想动。” “……” 江河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让他靠在床头，然后在后者眼神的注视下走到餐桌前，把其中一个餐盒打开，放到餐车上推到床边。 “想吃哪个？” 208看了一眼那个放在盘子一角的水波蛋，眼睛一亮，“那个！” 白嫩嫩的水波蛋被夹起来，非常应景地抖了抖，里面的流黄随着重力流向一端。 青年认真地看着食物被送到自己的嘴边，他含住蛋的一边，在口中轻轻咬破蛋黄外的薄膜，然后用力一吸，粘稠而又金黄的蛋液一滴都没有浪费，全部被咽入了口中。 男人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眸色加深了些。 208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伸出手接过了筷子和餐盒，“我自己来吧。” 江河没有反对，只是把东西交给了他。 筷子到了208手里就变成了交叉的，他习惯性地以手为轴，食指抵着上面的那根筷子向下用力，让两个筷子变成x型，像剪刀那样夹起餐盘里的东西吃。 男人看了一会儿，将餐车上的粥连带勺子端上来，“粥凉了，先喝。” “哦。”208放下筷子，接过碗，“好。” 室内一片寂静，两人今天上午的旖旎全部化成了这一刻的冷场，在其中之一的主角冷着一张脸的情况下，靠在床上的青年只能维持着往常的沉默，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吃完饭的208坐在床上，看着江河把餐盒整好放在餐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拿着一支笔走过来。 “这是什么？”208接过那张a4纸，上面打印着一张表格，正上方的标题是“换监申请表”。 青年眉毛微微动了动，将自己的编号，原宿舍号一一填上去，在申请调换的宿舍号那里顿了顿。 “这里，是写青塔塔顶吗？” “嗯。”男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着他依言写下那四个字。 青年的字写得很规整，字和字之间的间隙都刚刚正好，行与行之间的间距也很标准，字比较偏向于行楷，笔画间有细微的联系。 “申请理由呢？” “不用写。” 男人从208手中拿过纸笔放入口袋，然后准备离开。 “下午的劳务给你请假了，好好休息。” 门咔嗒一声阖上。 208脸上的表情不变，他盯着门口看着许久，才微微侧头，望着窗外的操场，阳光下琥珀色的眼中流过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 “林老大……” “林老大好。” 穿着淡蓝色囚服的男人有着惊人的气势，不苟言笑地从每一个人身边经过。 “林老大……” “嗯。” 男人点了点头，在众人怔忡的目光中一脸淡然地穿过青塔的走廊，转弯，来到红塔。 “姓林的怎么又来了？” “这……该不该上去拦他？” “……” 路过的犯人们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地僵在原地。 宋文星刚在厕所解完手，哼着口哨走出门外，忽然感觉到背脊一凉，那种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盯住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晏铭？不是让你先去劳务室……”他一边说话一边转过头，在看清身后的人的那一霎那睁大眼，“是你！？” 江河微微抬起头，半阖的眼皮下掩藏着凌厉万分的探究眼神，明明宋文星和他差了两步远，但却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旮旯，无处藏身。 “干……干什么……” “还我。” “什……什么？”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宋文星还是硬着头皮想要掩藏。 江河不言不语，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安全距离被人破坏，宋文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臂微微抬了抬，碰了碰自己的后腰。 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候，总是想要容易怀疑自己，所以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再次确认一遍自己所藏匿东西的位置，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宋文星顿觉不好，而他面前的男人已经如闪电般出手，如同抓住一只小鸡崽似的摁着他的脖子，无视他微弱的力量，将他不容反抗地压在了墙上。 后腰的卡片被人瞬间抽出，下一刻，反铐的双手被人松开，宋文星从墙上掉下来，他震惊于男人压倒性的优势，对于近乎被碾压的失败感到不可思议，只能喘着气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东西，别乱动。”男人将白色的身份识别卡放进口袋，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走开。 直到他离开这条走廊，宋文星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重新恢复了身体的各项知觉，他的两只手臂都是麻的，心脏还在砰砰作响，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31、他说风雨中 “你来了。”黑暗中，有一双粗砺的大手抚上208的脸，把皮质的眼罩扣紧在他的后脑。 “按照上次的约定，我提供给你病毒和中和剂，而你要让我提取蜂巢细胞。” 208站在原地任由那人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别说废话了，椅子在哪儿，扶我去坐着。” 那个沧桑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笑意。 “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我以为你只会像以前那样憎恨我，仇视我，畏惧我。” “憎恨、仇视和畏惧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208被那人牵引着坐到冰冷的皮椅上。 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他被调整为平躺的姿势。 边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许多人走到他的身边。 “先生……这……我们需要先观察他的眼部状况，再来决定是否进行眼球穿刺，这里的条件比较差，如果不提早排除危险的话，手术结束后这位患……犯人可能会失明。” “不用了，直接开始吧。” “至少……先要对这位犯人进行全身消毒。” “……抓紧时间。” 这次男人没有再反对。 …… 放风结束，江河拎着保温盒回到青塔，门一打开，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怔了一秒，拎着餐盒放到餐桌边，走到床边试了试被子的温度。 还是温的，刚走不久……么。 窗外一阵亮光，闪电划破天穹，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在远处响起，倾盆大雨应声落下来，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江河把餐盒放在一边，回想起之前201的说辞。 [东西呢？] [给……给了狱警……] [是谁给你的那些便笺和药剂？] [也……也是狱警！……是红塔的区长，他只是把东西给我让我按顺序传到医务室的门缝里，然后把u盘给他。] 还有最早的时候，在便笺上看见的字…… [想要他活，拿账本来换。] 江河眯了眯眼，调出了系统界面。 [查找特别关注npc定位。] [正在搜索……搜索成功！npcac208目前的位置是……] …… 青塔的狱警办公室里，几个狱警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点名。 其中一个甩着警棍悠闲地倚在门口，忽然看见青塔塔底的铁门被打开一道缝，有个淡蓝色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1……101号！栅栏不是关了吗？他……他是怎么出来的！” 几个狱警探出头来确认了一下。 “妈的！真是他！快去拦住他！” 江河的脚步在走廊中间停下。 红塔和青塔派了两个小队的人，迈着急匆匆的步伐手执警棍来到走廊两头堵截他，架势十分唬人。 太阳落山，冷风裹挟着雨滴一刮，在回廊中四处流窜，冷得人颤栗不止。 “101号！现在是禁止外出时间！马上回去！” 江河的目光在红塔的狱警中游移，最后锁定在那个目光虚浮、站在最后的人身上。 他静静地站在走廊中间，和那个人双目对视。 “是你。” 红塔的区长被他那紧迫的凝视逼得向后退了几步，用强硬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拦，拦住他！”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落下，雷鸣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两帮人一哄而上。 江河的眼中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一个环形的参数条正在顺时针滚动。 [检测到20名红名npc，预计五秒后战斗开始，正在计算胜负率……] 男人身体微微前弓，膝盖下沉，囚服下的手臂肌肉微微鼓起。 [计算成功，胜负率77%] 闪电照亮了男人眼底的冷光，他漠然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凌冽的杀意。 江河一拳抽倒最先靠近他的人，劈手夺过他的警棍，反身一闪将身旁的攻击避开，他的力气达到十几个人都敌不过的地步，单臂一推竟然将几个正面拦住他的狱警直接平移了几米。 “卧槽!”那几名拦着他的狱警气喘如牛，满脸震惊，本以为人多势众，制服一名手无寸铁的犯人还不简单？结果…… “这家伙不是经济犯吗？” “新来的吧。”边上一个资历老的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塔顶上住着的都是些怪物吗？” 说话间，他们口中的怪物沉默着用手臂挡住电棍的攻击，像个没事人似的反手就是一拳，被打的狱警和口中飞出的一颗带血的后槽牙一起砰的一声撞到栏杆上，直接不省人事。 几个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冲上来的狱警顿时战战兢兢地停住了，犹豫着不敢上前。 [最佳预期：我方，残血。敌方，全灭。] 系统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隔着十几个人的肩膀和手臂，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倒映出站在红塔的拱门边悄悄向后退去的狱警的影子。 “呵。”他冷笑一声，朝着前面肆无忌惮地迈了一步。 几个狱警顺着他的动作怂怂地向后退去，而后面的则又迎上来一步。 “躲什么，一群软蛋，都给我上啊！”不知是谁壮胆似的大胆一声，一群人又扑了上来。 “啊啊啊啊！”身着警服的几人挥舞着手中的电棍。 江河的眼中倒映出棍子上跃动的电光，他微微低头，向前冲了上去。 四塔监狱，一座古老的监狱。 四座塔本用作瞭望塔，后来成为穷凶极恶的重刑犯被囚_禁、审问、受刑的地方。 建国后，这里再次被选作建立监狱的地址修缮。 四座塔顶本来是狱警们的住所，但由于层数过高，遇到紧急情况时影响效率，后来被改造成牢房，用于囚_禁等级最高的犯人。 塔高五十米，整座塔只有一个电梯可以上下通行，电梯需要用识别卡才能使用，塔底有带着机械锁的铁门，塔顶还有电子系统控制的栅栏。 整座塔实际上是一个警戒系数极高的单人牢房。 被关在这种塔上的人，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拥有某种特权而已。 “喂，你在看什么？”宋文星无聊地趴在床上，看着晏铭坐在窗边，不知何时停下摆弄手中的棋子，把头侧向一边。 晏铭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视线透过玻璃，越过几层楼的距离，穿过厚厚的雨丝，聚焦到连接红塔和青塔的走廊上。 “看戏。” 潮湿而又冰冷刺骨的雨水洇湿了走廊的瓷砖，又一个人被甩到地面上，因为惯性而向后滑了好几米。 啪嗒！ 男人将手中的警棍扔到地面上，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流下快要挡住视线的血，跨过倒在地面上呻_吟的人们，在一众惊惧的目光中朝着红塔的走廊走去。 …… 208仰躺在椅子上，前额，颈部和四肢被机械固定住，眼睛上的罩子被解开，无影灯的亮光将他的虹膜照成浅浅的琥铂色。 “放心吧，我们会为你做了局部麻醉，不会感到痛的。” 有人在他耳边这样道。 “这个仪器的工作原理有点类似玻璃体切割手术，我们会在你的眼球睫状体开三个切口，分别插入照明用的光纤，维持眼压的灌注器和收集视网膜细胞的针头，创口非常小，手术之后需要2-3个月的恢复期，正常情况下，你的视力会恢复正常。” “当然，手术自然是有风险的，术后可能会出现角膜水肿、交感性眼炎、视网膜裂孔甚至脱离的现象，我作为医生，必须提前告知你这些风险，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本来应该要你签署手术同意书的……” “赶紧开始吧，”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不要浪费时间。” 一旁的医生叹了口气，带上口罩，向助手点了点头，接过了操作的仪器。 “稍等。”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忽然闭上眼睛。 “哦？你后悔了？”男人低低的笑声响起，“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示意身旁的医生，“继续。” “先生，这个手术必须在患……犯人的配合下才能够进行，否则很容易手术失败。” “我不在意他的眼球会怎么样。”男人的语气淡淡，“我要的是他眼睛里的视网膜细胞——反正……不是还剩一只吗？” “可是……啊！” 208听到一声枪响。 他睁开眼，刚刚的主治医生倒在地上，胸口汩汩流出大量血液。 那个男人用冷酷的灰色眼睛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枪指向了边上拿着手术托盘面色煞白的助手。 “我的耐心有限。”他的声音在硝烟味中响起，“动手。” 助手战战兢兢地放下托盘，从医生手中拾起手术用的仪器重新消毒。 208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其实，我很感谢你把我送到这里。” 男人一手举着枪，嗓音冷硬，“现在确实是个说遗言的好时候。” “我很荣幸。”208无畏地看着无影灯刺眼的光芒，“能够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 “以及。” “能够看到一颗无比耀眼的真心。” 咣当！ 铁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墙上，前端顿时扭曲变形，刺耳的金属铮鸣声在整个地下室回荡。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顺着阶梯滚了下来，狼狈地面朝下四肢扭曲地被拍到地面上，□□撞击水泥地的声音让人耳不忍闻。 脚步声从楼梯上方响起，一个一身血污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影高大到遮住了门口的光，而他本身眼中的那如野兽般的光芒则更令人瞩目。 那个人的出现卷挟着外面的寒意和水汽，让人一下子汗毛倒竖，仿佛体会到了强烈的危险性。 以至于原本指着助手的枪口在下一刻疾速调转，指向了门口的那束光。 33、颅内告白 “醒了？” 他扭过头，那个男人他半蜷着一条腿坐在浴缸边上的木质阶梯上，手里倒扣着一杯啤酒，宽阔的背影在落地窗上被勾勒出柔和的光圈，看上去竟然十分居家，完全没有昨天那股子街头火拼的痞气。 208赤脚跳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顺从自己的内心缓缓趴到了他的背上，双手越过肩膀，松松垮垮地环住了他。 江河反手抓住青年细腻的手腕，捏在手里轻轻地揉着。 208顺着这个姿势拾起他放在身边的另一罐啤酒，坐到他边上，抽回手啪嗒一声拧开啤酒罐。 哗…… 白色的泡沫随着疏松的气泡令人惬意的挥发声降了下去，青年把啤酒罐对着光端详了一会儿，凑在嘴前浅浅地抿了一口。 “好喝么？”男人将他搂在怀里，望着面前的落地窗问他。 208砸了砸嘴，“有点苦。” 他又把罐子倾斜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别喝太快。” 男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皱着眉头吞咽的样子，接过他的易拉罐。 208总算把嘴里的液体咽了下去，摇了摇头解释道，“大口喝下去的时候，感觉——嗝。” 他打了个嗝，然后感到颇为有趣地笑了起来，“很畅快。” 阳光在他脸上打下了一片暖融融的光芒，将他的秀气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笼罩在阴影中，青年笑起来的眉眼弯弯，阴翳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他这个年纪独有的稚气才显露出来。 男人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颇为无奈地蹙了蹙眉，伸手帮他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液，“你是白痴吗。” 208不说话，收回笑容，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那条可以说是相当乏善可陈的水泥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入狱的时候。 “你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吗？” “……嗯。”男人语气很随意，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蜂巢计划，我和晏铭都是主要投资人之一，不过之前被姓陈的抓到一些生意上的把柄，先后把我们两个都送进来了。” “那……晏铭先生他……” “他不怎么关注项目的进展，估计一开始没有认出你来。”江河半垂着头看向地板，“不过，后来也知道了。” “原来如此。”青年坐在台阶上。 “抱歉。” “……这样示弱的话一点都不适合你。”208转头看向江河，“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意外。” “还有你父母的事。” “……”208转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个时候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自己也在牢里，没有什么理由好帮我的，所以，不用道歉。” “他们两个都是科学家，从我出生就已经在做蜂巢细胞的研究了，虽然没有能够见证细胞被大规模投入使用，但是能够见证临床实验的成功，对他们来说应该就已经死而无憾了吧……” 江河侧过头，看向低着头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的208。 很抱歉，那个时候，我还在离你很远的另一个次元，所以来不及赶过来改变这一切。 我来到这里，就是让你幸福的。 ac208。 “说起来，”青年忽然直起身。 江河连忙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搭着脑袋。 “你和宋文星，好奇怪啊。” “嗯？” 208一脸困惑地盯着他的脑袋，两只大大的杏眼里面好像镶着两颗小星星，那眼神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你们俩的脑子，我有点看不清……” “……” 青年试图向他解释。 “人脑工作时会产生生物电，也就是脑电波，它是有节律的，在1到30赫兹之间，主要有四种，分别叫做德尔塔、西塔、阿尔法、和贝塔。除此之外，在清醒并专注于某一事时，可以看见一种频率更高的伽马波，频率为30到80赫兹，而在睡眠时还会出现另一些波形较为特殊的波。人体在不同情绪和思想下发出的电波的强弱是不同的，这些波在以前只能通过特殊仪器捕捉显示，不能被人体直接感知。” “我父母他们根据多年的研究，从具有特殊心灵感应功能的一些人——比如说双胞胎、灵媒等等身上提取出来的一种特殊物质，但是这种物质并不能在多数人身上长期存在。之后，他们专门利用蛋白质搭建出了新的模型，制造出了一种人造的细胞，可以自动分泌这种物质。因为蛋白质结构近似蜂巢，所以他们叫它蜂巢细胞。” “我父母希望能够找到能够被植入蜂巢细胞的人体实验者，他们在自己身上尝试，但是失败了。我母亲觉得婴儿的体质更加具有可塑性，我父亲也同意这一点，于是……便有了我。” “那种人造细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植入了我的眼球内部，成为了我的视网膜的一部分，因此我可以用某种特殊的方式感应到人的脑电波，通俗点说，可以看到你们的思想。” “听上去很可怕吧？实际上也没那么悬乎——如果没有经过大量训练的话，大概也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些情绪而已。” 江河看向认真诉说的208。 “但是，”208看向江河，“你，还有宋文星，你们的脑电波好奇怪，总感觉比别人少了一些，有的时候还会模糊……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蜂巢细胞的研发出现了漏洞吗？” 男人看着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忽然伸出右手，盖到了他的眼睛上。 “别看。” “……”手下的脑袋微微侧了侧,青年的翘起的红唇微微张开，“你不喜欢？” “……嗯。” 四际安静了片刻。 青年再次张了张嘴，“……对不起。” 江河感到手下的两片小刷子似的睫毛动了动，青年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手心有些微潮。 …… 呃，不会吧，弄哭……了？ 男人收回手，青年双眼通红，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喂。” 江河僵着一张脸，看着208在那儿安安静静地淌眼泪。 啊，这副小可怜的样子，果然和秦楚完全是两个人啊。 “不是说你。”男人想了半天，从口中徐徐吐出几个字。 208：tat “是让你休息会儿，太累了……你。” “……” 男人正在想还有什么词可以拿来安慰边上玻璃心，边上的青年忽然把头啪唧一下抵到他的肩膀上。 “喂。”男人抬起了手臂。 后者慢慢……地滑到他抬起的臂弯里，然后从中钻出来，在他胸口蹭了蹭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他，两只红彤彤的眼睛里还泡着两汪水。 “……你讨厌我吗？”青年的声音格外沙哑。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 208慢慢缩回脑袋，“你果然还是讨厌我……” 男人收紧手臂夹住他的脑袋，抬起自己绑着纱布的左手拉住他的下颚， “小心伤……唔……” 青年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间的江河。 太耀眼了…… 208眼中一片炫光。 感觉……要被……闪瞎了…… 紧接着有只温暖而粗糙的大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而208也只能感觉到男人火热的唇舌和他之间更深层次的交流了。 34、梦 江河正睡着，身体忽然被人轻轻晃了晃。 “起床了，亲爱的。”有人吻上了他的侧颊，“这都几点了还睡？你是赖皮蛇吗？” “快起了，今天还要上班……”说话的那人捏住了他的鼻子两侧。 “嗯……阿楚。”他抓过那只捣乱的手亲了亲，闭着眼睛嘟囔道，“今天不用去，底层框架昨天就做完了。” “这么快？那个方案不是上周末才通过吗？” “嗯……” “厉害啊，不愧是a大的学神大大，这么复杂的游戏框架都难不住你。”那人笑了笑，接着语气一转，抱怨道，“唉，早知道当初应该让你来帮忙做人工智能这块的，npc的情绪学习这方面一直没有进展，整个部门都加班好几天了，我又被领导点名要进行人机实验，这几天都不能回来睡，好惨呐……” “……” “你会不会想我？嗯？”一只不依不挠的手继续戳了戳他的脸，“想我了就把智能管家打开，有惊喜哦……” 江河迷迷糊糊地低低应了声。 “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亲我一下。” “喂，再不睁眼，可就没机会啦？” 再不睁眼，可就没机会了。 冰冷的机械声让江河从深度睡眠中惊醒，车轱辘在瓷砖上滚动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他眼睁睁地看着床头空无一人，视线一转，门口竟然推进来一辆蒙着白布的担架车。 “阿楚！” 冷酷且毫无起伏的旁白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念着某种被人精心设计的故事线一样宣布这悲剧性的结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黑白色。 “患者在睡眠中猝死，死因是急性心肌炎引发的心肌梗塞，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紧接着是接踵而来的各式各样的声音。 “日前，联盟最大科技集团黑石公司正在研发中的封闭项目某一部门经理在睡梦中猝死，年仅二十七岁。黑石公司董事会陆续发声，对此表示哀痛，但对可能是猝死元凶的加班政策不予置评。” “小江，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你节哀顺变，这样吧，公司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回去休整休整。不过现在整个npc训练项目全部停摆，希望你能及时调整好心态接手小楚的工作，这可是他全部的心血，你……不会希望他的辛苦白费吧？” “领导……领导？你没事吧，你可要坚持住啊，咱们可不能再倒下去一个了……” “江河！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你……我的儿子啊……” “江河，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 不，不是，这都是我的错。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阻拦他，放任他去工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我能稍微关心一下他，注意他的身体，也就不会突然就失去他…… 可是那几天的通讯明明就一切正常，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么？ 我不该放他走，一分一秒都不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秦楚，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秦楚…… 画面里，那双手慢慢伸向盖在担架车上的白布，最为难以面对的伤疤即将被揭开，而在世的人必须去选择承受，即便难以抹去，还是要强迫自己去遗忘，撒开手让它们成为往事。而除了身上深深烙印着那伤疤的人，又还有谁会在脱下伪装的那一刻，记得揭开它时的痛？ “秦楚！” “哥！醒醒！” 江河一个惊悸，满头冷汗地从梦中醒来。 208趴在他的旁边，捧着他的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你的脑波频率很异常，吓了我一跳。” 江河喘了几口气，视线恢复了焦点。 他看向边上的落地窗，窗帘的缝隙里一片漆黑。 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是做噩梦了吗？”208看着他，“我听见你很大声地喊我名字。” 江河扭头看向他。 黑暗中，208有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说话的语气神态和用手拽被子的方式都近乎相同。 一模一样的握筷子的方式，签字的习惯，还有…… “阿楚……”江河看着他，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嗯？怎么了？” 江河忽然伸手，不顾自己的伤势紧紧搂住了他。 他弓着背，将脑袋埋到青年的脖颈旁，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阿楚……” 江河如此脆弱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208抱住他的后背，上下轻抚，“怎么了，被梦魇住了？” “……我梦见你走了，消失了。” 208静默了一会儿，看着被角慢慢道，“不要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的手插入江河的发丝，“你也永远陪着我。” “我们一直一直走下去，好吗？” 江河抬起了头。 昏暗的视野里，两人的眼眸均闪着微光。 208和他抵着头对视了一会儿，慢慢地脱下了上衣，阖上眼凑上去吻住了他。 江河任凭他挑逗着唇舌，只杵在那儿半阖着眼看了一会儿，才推开他，自己压了上去…… 35、我相信你是真的 自从208和江河坦诚相见之后，两人除了劳务之外整天就腻在青塔之上，过着糜烂的废宅生活。 “早安。”清晨，江河在208的早安吻中醒来。 两人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去吃早餐，劳务，午饭，劳务，放风，在操场上和隔壁塔的头头夹枪带棍地聊会儿天，然后回塔上睡觉。 江河每次和他面对面说话或者办事的时候都会把他的眼睛遮起来，时间长了，208闭着眼睛都可以在塔上来去自如了。 总而言之，生活悠闲得简直不真实。 放风时间，208躺在江河的大腿上，望着上方的正方形天空。 “也许就是假的呢？” 一双手盖到了自己的脸上，208的视线被挡住，他听见头顶上方的男人这样说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怀疑论？”青年笑了笑，“你不会是唯心主义吧？” 江河的声音很低沉，“科学家不都是唯心主义的吗？” “这个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某种意义上说，一切科学发展到极致，确实都会变得很抽象。”青年的唇部张张合合，“科学研究都是先验的，先有假说，才有证明——” 说到这里，青年来了精神，“如果世界是假的，要怎么去证明呢？”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悖论，因为证明必须是来自于外部的经验，而我们既然身处在这个世界中，那么所观察到的规律和现象都会被这个世界本身的逻辑所限制。” “这就好比如何发现自己是在梦中，如果不是客观的事实——来自梦境外部的经验让我们勘破了这个梦境的逻辑漏洞，那么我们永远也不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境，也就是说，世界的真实是相对的……” “你知道公理的定义吧？依据人类理性的不证自明的基本事实，经过人类长期反复实践的考验，不需要再加证明的基本命题——所有的数学推导都是基于这种东西。所以，要判断事物的真实性，必须先得到一个所谓真实世界，在其对比之下，其他所有世界都被称作虚假。而一旦人们相信了这个标准，那么所有对于真实世界的怀疑都是无法被证明的。” “比如……”青年抬起一根手指，“比如重生，穿越……听起来不可思议，可是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呢？是怀疑这个世界，还是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不够呢？这就是在这个世界中已经被客观公认为‘真实’的标准被打破的时候，人们的认知所接受的挑战。” “挑战……么。”江河看着躺在他大腿上侃侃而谈的208，低低呢喃道，“那你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208推开他的手坐起来，看着他的眼道，“我愿意。” 江河深邃的瞳孔中倒映出青年清秀的眉眼，接着208侧过了脑袋，看着操场上的犯人们。 “是我的话。”他啪嗒一下靠到江河身上，“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太阳是真的，风是真的，天空是真的。” 江河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发有些长了，该去理理了。” 两人依偎着又度过了一天。 …… 这天早上，208正坐在江河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亲他，某人忽然就把他抱起来放到餐桌上，蒙着他的眼睛硬逼着他喝豆浆，208连推带就地喝了两袋，实在喝不下了，坐起来推开他。 推的时候忽然感觉右手中指上多了个东西，他把手凑近一看。 一…… 一枚戒指！ 208足足呆了半分钟，确认那枚朴素的铂金戒指没有消失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江河，双眼红红的。 “给我的？” “嗯。” 江河摸了摸他的脑袋。 208注意到他的手上没有对应的戒指，感到有些奇怪，生怕自己误会了些什么，连忙扭头去看他的脑袋。 这回江河没拦着他，任由着他看。 208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笑得十分温柔，他珍惜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谢谢你。” 时间如同按了快进键一样过去。 再一次遇到晏铭，他独自一个人在放风。 江河和208肩并着肩，面对一条……呃，是一个落单的人，实在是很尴尬，“一个人？” “再过两天我就要出去了。”晏铭答非所问，依旧和平时一样笑吟吟的。 “又吵架了？” “没办法的事。”晏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拿不到账本的宋文星恼羞成怒，和晏铭彻底闹掰了。 本来说着正经事，谁知道江河忽然插进一句。 “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晏铭也看见208手上的戒指了，相当真挚地笑道，“恭喜你们了。” 如果不是208能看到他的脑内活动，他就信了。 “对了，上次在你那边落了点东西。”208忽然道。 晏铭挑了挑眉，“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现在。”208扭头对江河道，“哥，我去晏铭那儿拿一下东西，要是过了一个钟头没有回来，你就过来找我好吗。” 江河默许了。 “哎呦，这也要报备？”晏铭笑吟吟道，“放心吧，保证全须全尾地护送回来。” 208跳下高台，跟着晏铭回到红塔。 两人来到塔上，门一关，晏铭转身，一脸兴味地看着208，“说吧，你故意支开林懿，是想干嘛？” 208看着他，无辜的杏眼黑白分明。 “其实你和林懿早就知道，宋文星他是个警察吧？” 晏铭挑高了下颚，一言不发，脸上笑容愈发大了。 “得到消息后，你本来以为他会直接找上你，因为在你们两个中间，你明显长得更加像一个经济犯。所以你把u盘交给林懿让他保管，作为交换，林懿让你好好照顾我。”208陈述了两人的之间的交易。 “但是你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先盯上林懿，然后被你们两个像个猴一样的耍吧？！”一个愤慨的声音从晏铭背后响起。 宋文星从屏风背后走出来，脸色不善。 “晏铭！”宋文星指着他破口大骂，“我他妈早就该想到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是在耍我，说什么等到出狱就把东西给我，结果账本根本就不在你手上！” “宝贝儿……”晏铭的神情相当哭笑不得，“我也没想到这招这么管用啊。” “你……”宋文星想到这几天自己被他哄的在床上什么破事都干了，就觉得头晕目眩，“你们！” “你们给我等着瞧！”宋文星越过晏铭就要往门口走。 “小心肝，别生气……”晏铭拉住他。 “去死！”宋文星一肘子甩开他的手。 晏铭不闪不躲，被顶得够呛。 208刚好站在门口，看见宋文星先一步让开了位置。 后者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甩门离开。 等人走了，晏铭才放下抚在胸口的手。 “喂，”男人看着门口的青年，“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对不起。”208朝他鞠了个躬，离开。 江河正站在窗口俯视着楼下的操场，门口的实木门洞开着，208还没回来，所以他给他留了门。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走了出来。 不，不是208，208的脚步声很轻盈，声音非常细微，而来者的脚步声气势汹汹，每一步都像是使了十足的劲儿要把地砖踏穿。 “林懿！”宋文星从门口几步走进来，一手袭向他的背。 江河轻飘飘地往边上一躲，“你来干嘛？” “把账本交出来！”宋文星瞪视着他。 “凭什么？”江河瞥了他一眼。 “晏铭都已经答应我了！” “他答应你是他的事。”江河漠不关心地回答。 “你……”宋文星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忽然冷笑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没人发现吧？” 江河倚着玻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监狱的电子栅栏只有狱警办公室能够控制，你可以自己打开，塔楼的电梯只有身份识别卡可以使用，你根本不随身带，你说……我该说你特权大呢？还是……”宋文星嘲讽道，“外挂大呢？” 江河回了他四个字，“口说无凭。” “哪怕再牛逼的犯人，也不可能被容许在监狱里畅通无阻地行动。”宋文星向前几步，“监狱的各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你根本不怕狱警发现，这说明什么？” 他眯了眯眼，盯着那个的男人，“说明你根本不在意，因为，你和我一样——” “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他凑近他的耳边。 “不仅如此，你还拥有在这个世界使用特殊权限的能力，所以我想，你恐怕不是什么钻漏洞的小虫子，而是内部人员吧。” 36、就这么结束了？ “你就不怕我去投诉你？” 宋文星伸出手想要勾住男人的下巴，被后者闪开。 江河不耐烦地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你想要什么补偿？” “呵。”宋文星摊开手，“账本。” “没有。” “我只要账本，别的什么补偿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说了，没有。” 宋文星放下手，脸色愠怒，“林懿，你耍我？你信不信我去举报你？” 江河看着他，“你随意。” “你tm敬酒不吃吃罚酒？！”宋文星歪头，“我能容忍你到现在已经是很宽容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 “宝贝儿~”肩膀一沉，某人铁箍似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晏铭朝着江河微微一笑，“打扰了，人我带走了。” “让他走，你留下。”江河看着他。 晏铭还没出声，被他搭肩膀的那位大爷先不乐意了，把晏铭的手掌一抖落，向前一步，“林懿！你知不知道我是xxxx——” 宋文星愣了愣，再次尝试道，“我是xxx……”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屏蔽了，瞪着林懿质问道，“你敢xx我？！你是哪个xx的？我要xx你！” “宝贝儿，你在说些什么呢？”晏铭一脸困惑。 宋文星气得跺脚，用十分可怕的眼神看了一眼江河，转身就走。 “你会后悔的！” “……” 两个男人谁也没理他。 人走开，晏铭一屁股坐到床上，吁了口气，在江河张口之前说道，“别问我你家208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他跟你说什么了？” 晏铭抬起眼瞅了他一下，“还能说什么？你家那位可真够狠的，当着宋文星的面揭穿了咱俩的py交易。” “我跟你没有那种交易。” “这事儿无关紧要——我说，”晏铭站起身来搭住江河的肩膀，“陈已经被抓了，搜查科的四处没搜出账本。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账本到底在哪儿？你到底……把它给谁了？” “……在我这儿。” “这样啊……”晏铭缓缓直起身，扬起嘴角，语气十分轻快，“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江河抬起眼帘。 晏铭好整以暇地回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角落的警报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门口的栅栏唰啦一下阖上。 “门禁时间提前了？”晏铭皱眉。 江河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些，因为他脑中忽然响起一道机械音。 叮！ [玩家死亡，5201关卡闯关失败，正在关闭关卡，析构npc。] “出事了。” 他几步走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门禁。 晏铭看得目瞪口呆，苦笑道，“你好歹让我假装一下不知道啊。” 两人乘坐电梯下塔，走下电梯的那一刻，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狱警。 宋文星背朝上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个血洞，地砖上全是血，衣服都被染红了。 狱医拿着医药箱急匆匆地跑过来，蹲在地上，把人翻过来，宋文星依旧大睁着眼睛，将死亡时的震惊和恐怖写在了眼里。 狱医用手电筒一照，摇了摇头。 “妈的！妈的！”青塔的狱警站在边上皱着眉爆粗口。 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青塔，这下可好，降职都是轻的，能保住饭碗不错了。 江河抬起头，看着走廊边上的监控，“谁做的？” “已经去查了，凶手穿着囚服，蒙住了脑袋，应该是有备而来，不过看身形比较清瘦，应该比较好排查。”狱警看向从青塔上下来的江河和晏铭，眼神中充满怀疑，“97号？你在这里干嘛？已经宵禁了，你们怎么下来的？” “208号呢？他没有待在房内吗？” 208……秦楚…… 江河心中一凛，冲开狱警的阻拦。 [查找特别关注npc定位。] “哎！你干嘛去！拦住他！”一窝人冲上来。 “208！” 楼道中，有一个人停住了脚步，手中拿着一把牙刷柄，尖利的一端正朝下滴着血。 208转过身来，朝着江河遥遥地笑了。 江河看着他手上的凶器，皱眉，“不可能……” “人是我杀的。”208站在那儿，任由狱警冲过来夺过牙刷柄，扣住他的双手。 “等会！”江河没了阻拦，几步走到208面前，直视着他的脸。 208神情称得上的平静，在他的眼里，除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其他人和景都已经成为虚影。 “哥，”他双手被背在身后，艰难地抬起头来，笑得轻松写意，“我赢了。” 江河看着他，面无表情，“你怎么做到的？” 208的眼神依旧清澈，“谢谢你——” “江河。” 男人一颤，瞳孔微微放大。 [5201关卡正在关闭，正在析构npc……] 青年背后的狱警在一那瞬间化作绿色的光点消散。他的双手挣脱束缚，走上前靠近了站在面前的江河，一把环住了他。 “还有，对不起。” 青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道，“关系绑定。” [正在绑定npcac101与ac208……绑定成功！注意：绑定后两者只能在同一关卡中被唤醒。] 世界开始融化，208眼中古老的青塔和湛蓝的天空化作绿色的荧光点飞向了虚无。 走廊从尽头开始坍缩。 毁灭，一夕之间。 关键时刻，他手上的戒指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一切数据结构崩塌收缩之前，化作一个银色的光圈包围住了两人。 “取消对我的记忆清除。”青年冷静地说出了下一个指令。 [警告！您正在进行危险操作！取消npc记忆还原很可能会导致程序错误，确认执行？] “确认。” [设置成功！] “你……”江河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208的眼中有些湿润，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干脆闭上眼，自暴自弃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秦楚。我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可怜人。” 他抽了抽鼻子，紧紧环住了江河，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逐渐坚定。 “别怪我。” [记忆滤出功能开启，强度：最高级别……] 青年用独特的沙哑嗓音缓缓道： “忘了那些事情，跟我一起，留在这里，好吗……” 38.39.40 第038章 哥斯拉（1） 2010年, 智利，安第斯山脉南： 一架直升机停到了山谷间一个隐蔽的停机坪上，巨大的螺旋桨将湖面的水波吹出一圈圈的涟漪，边上的树枝随着疯狂摆动。 一个穿着旧夹克的老人从直升机半开的后座出口里跨出来, 他一手扶着身上背着的一个灰色的布包, 另一只手挥开那些被吹得杂乱的髯须, 顶着直升机的轰鸣声抓住边上的一个工作人员大声喊道, “化石在哪儿？” “麦雷格教授！”一个穿着蓝色工人服带着安全帽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伸出手将老人迎接到一边，“欢迎来到智利。” “纽克？”麦雷格的视线从他那款式陈旧的老花镜的上方探出来。 “是的, 老师，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纽克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搀扶着老人越过乱石丛生的草丛, “毕业之后大约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别扯淡了, 如果不是当年你在选修课上跳到课桌上冲着讲台上的鹅卵石大吼‘这是恐龙蛋吗’的话，我是不会记得你这个蠢材这么久的。顺带一提, 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那节课上, 你个偷课听的小子，不要和我套近乎谢谢。” “别这么小气嘛教授，虽然我是地质系的，但我对古生物神往已久了。” “少废话，龙骨呢？” 纽克带着他来到一个人工开凿的山洞边，穿过工人们搭建的脚手架, 停了下来。 “在那下面。” 他的食指指向洞穴深处，两旁的照明灯将凹凸的石壁照得斑斑驳驳，最尽头有一个用脚手架临时搭建的楼梯。 麦雷格回头冲着直升机那儿喊道, “艾伦！快点过来！你个小子，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直升机上跳下来一个穿着蓝色登山服的青年, 他眨巴眨巴眼睛，从直升机上拖下来一个巨大的工具箱，一头金发被大风刮得蜷曲起来，拂过那双黑色的眼睛。 青年单手拽着那个工具箱，箱子在他的膝盖磕磕碰碰，让他整个人都倾斜了，他走到麦雷格身后，“不好意思老师，工具箱太沉了，我想您和纽克先生也许想叙叙旧，就先在直升机上偷会儿懒。” “臭小子，过会儿把眼睛擦亮点，记住你有生之年未必会有机会再见识一回龙骨的挖掘现场了。”麦雷格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边上的蠢材没有愚蠢到把大象的骨骼误认为恐龙的话。” 纽克和青年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我来帮你拿吧？”纽克的手触上工具箱的把手往自己身边带。 青年一时没有来得及避开，工具箱在两人中间猛地向下一沉，紧接着被青年迅速拎回了自己身边。 “我想不用了，谢谢您，先生。”青年朝着他微笑道。 纽克擦了把汗，“好的。” 他对边上的人说了几句西班牙语，有人递过来两个安全帽，上面装着探视灯，“小心一些，里面没有撑上支架，可能会有一些碎石。” 山洞非常深，几个人走了将近四五十米，才走到了那个梯子边上，坑道到这里为止。梯子撑在一个竖井旁，里面黑黢黢的一片，连探照灯都无法企及，幽深得如同黑洞一般，充满了未知。 “这个矿洞非常深，大概有四层，龙骨在第二层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了。” 纽克朝竖井伸了伸手，“谁先？” 麦雷格哼了一声，居然自己先爬下去了。 “艾伦，你……” “不，纽克先生，您先下去吧，我自己可以。” “你真的可以？”纽克看了一眼青年单薄的身板。 “是的。” “需要……我帮你拿箱子吗？” 青年笑了，“不，不用。” 纽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工具箱，点了点头，爬了下去。 青年看着他下去之后，才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拿出一根结实的背带，将箱子固定在背后，然后朝竖井下爬去。 越往下爬，空气里的颗粒物越多，呼吸之间好像鼻子里的毛囊都被灰尘堵住了似的，十分难受，地底散发出来的热气包围着皮肤，好像顺便把毛孔也给堵上了一样。 青年跳到地面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轻擤了擤鼻子。 “给。”一个呼吸机被递到他面前。 “越往下走一氧化碳含量会越来越高，必须要戴上呼吸机才行。”纽克的声音隔着面罩，听起来自带回声。 艾伦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把它戴上。 “老师呢？” “他在那儿。”纽克指了指竖井边上的一个岔道，青年跟着走过去，慢慢放慢了脚步。 麦雷格正站在一面巨大的石壁前发愣，他的探照灯照亮了石壁的一角，上面形成了非常规律的三角形鳞片状突起，锋利的尖角似乎要突破石壁冲出来似的，每一片都有一本书那么大，随着光圈的移动，整面墙壁的鳞片全部都显露出来，整齐得如同海面的波涛，非常壮观。 “艾伦，艾伦！把工具箱拿过来。”麦雷格头也不回地叫道，他的嗓音中带着气流的微小嘶啦声，情绪听起来十分激动。 青年快步走到他身旁，从工具箱中拿出一个小刷子和一个放大镜。 麦雷格走上前去，刷掉石壁上的浮灰，用放大镜细细观看。 “已经完全石化了……这绝对不是近现代人工的痕迹……但也不一定是生物，鳞片状……太奇怪了，海洋生物……必须带回实验所去进行年代测定——艾伦！” “是。”青年已经戴上手套准备进行样本采集了。 “教授。”纽克走到他们旁边，“怎么样？是恐龙吗？” “未必。”麦雷格的表情十足严肃，“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留下的痕迹，从未见过！这是古生物的鳞，你见过有你两个脑袋那么大的鳞片吗？” “也许……是它的背鳍呢？” “背鳍……”麦雷格眼前一亮，“下面一层还有什么？快带我下去看看。” “别着急，路不好走！”纽克连忙搀着他往里面一层的竖井走，“这里的岔路很多，你们必须跟着我。” 他回头看被落在石壁前的艾伦。 “别担心，先生。”青年在地上蹲着，他正在把样本收进工具箱里，手中的动作井然有序，非常娴熟，“我会跟上你们的。” 再往下走，更是压抑，除了三人头上的探照灯之外，四周没有任何光源，这里的坑道狭窄，行走时必须弓着身体前进，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给人十足的挤压感，黑暗越来越浓，仿佛要将人吞噬。 麦雷格一双老腿迈得飞快，一路上被绊倒了五六次，幸亏纽克扶着他才没出事，“教授，你别着急……火山喷发都没你那么着急呢……” “你懂什么？”麦雷格一路摩挲着前进，从呼吸机里传来的声音哼哧哼哧的，“这可能是从未被发现的古生物，一个全新的物种，这个发现会改变整个古生物界。所有人都会为此震惊的……所有人……” 他的脚步停下来，看着头顶前方的环形山壁。 交错的环状长骨在石壁中若隐若现，两端没入了石壁中，只有顶部的一条在头顶清晰可见。 “脊柱节……”麦雷格喃喃着，“脊椎动物……上帝，我们在它的里面……” 他颤抖着走过去，探照灯的光束沿着这条长长的脊椎骨一路前进，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我们从那边开始，走了多久了？” “大约三四分钟吧？怎么了？”纽克回答他。 艾伦站在最后，看着手中的仪表，嗓音平稳，“老师，我们已经走了七十八米了。” “七十八……”麦雷格看着头顶的石壁，“只是颈椎和胸椎的一部分，就有七十八米。” 他看着这段脊椎的尾部消失在石壁中。 “目前已知的最大的恐龙有多大……”麦雷格喃喃着。 “最多不超过五十米。”走在最后的青年发声道，“梁龙、泰坦巨龙、地震龙，这些都是世界公认的体型巨大的恐龙种，已经发掘的化石中，体型最长的预估也不会超过五十米，体重不超过三百吨。” “七十八米……”麦雷格看着这段长长的坑道，他仿佛回到了亿万年前的地球上，眼中浮现出这个物种以王者的姿态行走在天地之间，叱咤风云的样子。 “这是个奇迹……”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唉！”纽克拦住他，“教授，不能再往下走了。” “你在说什么？” 纽克看着前方的黄色警戒线，咽了口唾沫，额头满是细汗，“这几个月内，山洞内部的温度每天都会升高，甚至有气体喷出，我们怀疑是因为火山的活动，现在我的工人也不敢进入最深的地方作业——看见门口的那片湖泊了吗？那是火山湖，安第斯山的火山非常不稳定，我不能拿这个冒险。” “你的意思是说火山要喷发了吗？” “不……但是可能有这个风险。” 洞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如果真的是火山爆发，这幅龙骨很可能无法等到被完整挖掘出来……”麦雷格的声音在坑道中回荡，只是片刻他便抬起头来，“我必须要下去看看。” 他突然爆发力气撒开纽克的手，将警戒线扯到一边。 “教授！”纽克拦住他。 “纽克先生。”不知何时艾伦走到了他的旁边，他手里捧着打开的工具箱，里面是一台打开的电脑，他将耳机套在自己的一只耳朵上，“我们的声波探测器可以检测火山爆发前的次声波，目前的波幅还比较弱，我认为足够时间采集样本。” 他将屏幕转过来，上面是上下起伏的绿色细线组成的波形图。 “火山喷发前会有很明显的地热散发产生的征兆，如果有问题，我们会马上撤离的。” 纽克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跟你们一起下去，但是你必须保证采集完样本要马上带着教授离开。” 艾伦点头，“当然。” 第039章 哥斯拉（2） 几人沿着竖井到了最底下的一层, 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呼吸机中气流涌动的声音。 热度仿佛凝固成了实质，令人呼吸困难，这里的温度明显比上面一层要高上很多, 仿佛有人在这儿摆了一个蒸炉似的。 三人排成一字型慢慢地沿着坑道向前摸索, 这次麦雷格在最前面, 艾伦夹在两人的中间, 紧紧缀在了麦雷格身后，纽克跟在最后，他似乎有些紧张, 沉重的呼吸透过面罩传了出来。 “说起来，”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 艾伦的声音忽然响起, “如果按照刚刚我们行走的方位来判断的话，我并不认为第一层的石壁处于第二层的脊柱化石正上方。” “你的意思是？”纽克问。 “我认为, 我们在第一层发现的鳞状波纹, 可能不是这个生物的背鳍，而是它的背部皮肤。” “皮肤？” “没错，可能是皮肤上的鳞片形成的化石。” “什么东西的鳞片会长成这个样子，我看倒像是倒刺，也许这是一只巨大的刺猬。” “哈哈，这个比喻真有趣, 不过刺猬的刺是针状的，而这种三角形的鳞片，倒更像是……它的盔甲……” “生物自行进化出的盔甲吗？” “是啊, 也许它是个远古时期的战神吧。”艾伦道。 “战神，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词。”纽克的表情放松下来, “如果这具恐龙遗骨能够出土，你们可以在博物馆的铭牌上写上这个词。”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艾伦道，“具体要怎么命名，还得看老师的意思。” “臭小子。”走在最前面的麦雷格听到了这句话，嘟囔了一声，却没留意脚下忽然一空！ “小心！” 艾伦反应极快，一把伸手拽住他的包带，他手里的工具箱摔落在地，里面的电脑掉了出来，不知是被敲到了哪个按键，屏幕骤然黑了下去。 麦雷格的大半个身子都落到了石崖外面，帽子上的手电筒随着他的头部转动左右扫动，除了身旁的峭壁，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老花镜在一只耳朵上勉强挂了一会儿，然后接受了地心引力的召唤掉了下去，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上帝啊……”麦雷格看了看底部，他的回声重重叠叠，很明显这是个非常空旷的地下深谷。 布包的背带传来令人牙酸的撕扯声。 “老师！手!”艾伦掀开呼吸机，趴在悬崖边上探出另一只手大喊。 麦雷格的右手被布条勒得生疼，他抬起头，拉长了身体，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 布条越拉越细，布料纤维渐渐地断裂开来，而他的手始终和艾伦的差了那么一些距离。 麦雷格似乎意识到自己难逃此劫，神情倏然坚定，“照顾好那些样本。” 嘶拉！ 终于，裂帛声响起，他随之失去了来自上方的拉力。 关键时刻，艾伦的上身从洞口猛地探出了一大截，迅速赶上了麦雷格的坠势，硬是拉住了他的左手腕！ 随之而来的是他自己的身体重心迅速前倾，整个人也跟着被拖了下去，悬崖的边沿从手臂摩擦到肩膀，再到上半身，越来越快。 麦雷格只感到身体一阵失重，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纽克！” 坠势戛然而至。 纽克拉住了艾伦的两只小腿，两只手因为使劲而青筋暴起，“一，二，三！” 两人被拖上来一节。 “一，二，三！” 又上来一节，艾伦的上身总算回到了地面，他撑起手臂使劲，和纽克两人合力将麦雷格拖了上来。 三人累得瘫坐在地上，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应该让工人们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设置警戒线。”纽克皱眉。 “我们可能是走到了一条岔道上。”艾伦正在查看电脑的损毁情况，显示器上裂了一道缝，无论怎么按开关都是黑屏。 他皱了皱眉，放下电脑，望向边上洞口，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这个幽深的地底世界，光束被吞噬。 没什么发现。 他正想收回头，忽然余光看见红光一闪。 他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里，试图证明自己刚刚并不是错觉。 “走吧，艾伦，氧气快不够了，我们看完这层的化石就离开。”其余两人站起身来。 “等等，你们看见了吗？” “什么？” “我不知道。”青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里，手指顺着视线指向深谷中心的位置，“有东西在那儿。” 话音刚落，那东西却像是感受到了几人的存在，再次闪烁了起来。 这暗红的光芒照亮了边上的方寸之地，让人能够看到那是一个石台，石台耸立在深谷的正中央，四周深不见底，而那个光源就在正中心的位置，缓慢地亮起来，又渐渐熄灭，闪烁的频率十分缓慢。 麦雷格凑过来，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不可思议。” 青年跟着看了一会，然后从工具箱拿出一台微单，将相机带套在脖子上，从工具箱中掏出一把射锚枪，站起身朝着石台就是一枪，合金倒钩随着高压空气迸射而出，准确无误地扎在了石台边沿。 “你要干嘛？”纽克站起身。 “你们呆在这儿，我去看看。”艾伦将这头的锚点用小锤子砸入石头中，然后把滑索的安全锁扣在了自己身上。 “你……”纽克站起来看着他。 “放心吧，我是学校登山社的社长。”艾伦将一个装镁粉用的空粉袋固定到自己的腰间，确认完毕后，他看了一眼麦雷格。 后者拍了拍他的肩，“注意安全，臭小子。” 艾伦点了点头，抓着滑索哧溜一下穿过了一百米的距离，来到了深谷中央的石台边上，单手撑着台子攀了上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纽克看着他潇洒流畅的动作咋舌，“他找工作了吗？” 麦雷格用鼻子哼了一声，“想都别想，那可是我的得意门生，以后要继承我的饭碗的。” 纽克挑眉，“他看起来是个亚裔，以后不打算回去报效他自己的祖国吗？” “他是孤儿，我资助他长大。”麦雷格叹了口气，“他说他父母是中国人，在空难中罹难了。” “很抱歉。”纽克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个天才。”麦雷格看着石台的方向，“不仅仅是在学术方面，还有为人处事……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超越我，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 此刻，艾伦正捧着微单站在石台面前，看着那个红彤彤的只有鸵鸟蛋这么大的椭圆物体出神。 那东西被从石台上蔓延上来的盘根虬曲的枝状回路包裹着，它似乎正在吸收地底的热量，只是微微靠近，便能感到一股热浪袭来。 离得近了更能仔细看清，那个椭圆形、两头略尖的蛋形物体的表面布满了红色的脉络，像是人的毛细血管，连接着枝状回路的末端，它的外壳在亮起的那一瞬会显得晶莹剔透，但依然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但是站在它面前的青年却知道的很清楚。 这整个第四层是这个生物的腹腔位置，这里是它的温床——子宫。 “终于找到你了。”他轻轻勾起嘴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嗤！ 青年缩回手，头灯将手照亮，指尖被蛋壳的高温烫得有些红肿。 “艾伦，快点！” “马上！”青年回头喊了一声，咬了咬牙，将外套脱下来罩住了这个蛋壳，双手抓住袖子的部分使劲，想要将它从石台上拉下来。 喀啦！ 蛋壳和石台的衔接处有了裂缝。 紧接着艾伦再一用力，啪嗒一声，蛋状物体从烧焦的衣服里掉了出来，沿着惯性朝坐倒在地的他腿边滚去。 离开了石台的蛋身上的红色脉络渐渐消隐，青年将它捡起来，入手十分得粗糙沉重，刚刚的高温和红光就好像一场梦，这仿佛只是颗普通的恐龙蛋化石而已。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的地面好像颤了一下。 “快点过来！”对面传来了纽克的大喊声。 “来了！” 艾伦将东西放到自己腰间的粉袋里，束紧袋口，然后抓着锚绳倒攀回去。 “什么！他要爬回来？”纽克看着那近百米的水平距离和将近十米的高度差。 “废话，你高中物理没学好？”麦雷格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只是普通的滑索，不是你在游乐园里玩的电动缆车。” 偏偏就在这时，那个黑屏很久的电脑不堪寂寞地从耳机里发出了嘀嘀嘀的蜂鸣声。 “这是什么意思！”纽克满头大汗，“火山要爆发了吗？” “冷静！”麦雷格充满褶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严肃的表情，他看向距离这里还有一大半路程的艾伦。 “孩子！快！” 艾伦的手在登山绳上迅速交替，他的速度放在常人眼里已经是相当快了，只要再过一分钟，就能够到达彼岸。 就在这时，他的视觉上方光束所及处突然出现了一块拳头这么大的碎石。 他往边上一闪，石头擦着耳廓过去，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速度非常大，是从谷顶落下的石头，看来这座山体开始不稳定了。 艾伦咬牙，再度加快了动作。 可偏偏这时，又一块巨石落下，这次比刚刚那块大了一圈，而且不是冲着他来，而是好死不死地朝着那根细细的登山绳砸去。 绳子猛地一颤，利用自己的弹性缓解了一部分冲击力，然后石头顺着侧边滚了下去。 麦雷格和纽克都注意到了锚头在刹那的抽动，两人心悸不已，连忙把手放在锚头上施力固定。 但是这边有人帮忙，嵌入石台的那一端则没那么好运了，更糟糕的是，石台本身似乎也开始分崩离析。 距离洞口还剩下二十米的距离，此刻的登山绳的弯曲幅度已经到了非常微妙的地步，青年在爬行的同时不禁回头，将石台倒塌的一幕收入眼底。 “艾伦！” 第040章 哥斯拉（3） “艾伦！” 麦雷格大喊着就要探出身体, 却被纽克一把环住向后拖了几米，洞口开始窸窸窣窣地往下掉碎石，实在不是个安全的位置。 “教授，我们要离开这里！”纽克大喊着, 他脚下的山体正在剧烈晃动, 而耳机里传出的蜂鸣声也越来越大, 让人跟着头皮发麻。 “不！”麦雷格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洞口, 祈祷有奇迹发生。 “教授！”纽克见劝不动他，弯下身迅速地将工具箱里的样本收进衣服内袋，然后拉住他, “快走吧！” 麦雷格被他拖了几步，然后脚就跟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要走你先走, 我要等他！” “唉！”纽克叹了口气, 跟着转头看向洞口，眼底浮现出一丝惋惜, 紧接着他把手一松, 见麦雷格一脸坚决的样子，“那我真先走了！” 说完便退后两步，然后一个转身，朝着来时的路仓惶逃去了。 麦雷格没有过多关注那边，他撑着石壁维持平衡，头顶的照明始终朝着洞口, 嘴里喃喃着，“你不应该死在这儿，艾伦……” 就在这时,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忽然出现在灯光汇集的洞沿那块地面上。 “老师……”艾伦喘着气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爬了上来，他脖子上的微单还有背上的呼吸机都不翼而飞, 外套早在石台上就不能穿了，现在整个人就只穿着一件被刮得破破烂烂的短袖，和一条满是灰尘的登山裤，唯有腰间的粉袋还算完好。 “感谢上帝，你还活着。”麦雷格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 “来不及了，我们快离开。”艾伦身上被石壁划出很多小伤口，但并无大碍，反倒是麦雷格腿脚不便，行动起来并不利索。 此刻耳机里传出的警笛频率已经接近长鸣，艾伦看了一眼工具箱就知道样本已经被拿走。他伸出手臂搀着麦雷格，两人迅速沿着原来的竖井上攀，顺着扭曲的坑道一路前行。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简直让人站立不稳，碎石从龙骨的间隙中落下，将珍贵的化石埋藏。石壁上的石化鳞也已经毁得不成样子，尖利的一端被敲碎，徒留下不规则的根部。 两人来不及为这些珍贵的化石扼腕，气喘吁吁地往上赶去。 “老板！我们必须要走了。”此时此刻，站在洞口的脚手架边上焦急徘徊的纽克正在被自己的助手焦急催促着。 “再等会儿，你先让直升机去预热。” 纽克皱着眉，目光朝着黑黝黝的洞穴深处，眼中急切而又期盼。 视野里的黑暗好像动了一动，纽克屏住呼吸，看着两个相互搀扶的人出现在第一层的竖井边上，差点要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你们都还活着。” 摆脱了那仿佛永无止尽的黑暗和狭窄，艾伦和麦雷格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亮光，此刻内心也很兴奋。 艾伦伸手摸向自己的腰侧。 终于把你带出来了…… 但却摸到了一个瘪了的镁袋。 他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一拍，在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低头扒开空荡荡的袋子，松紧束口已经松了，一定是刚刚在哪儿掉出来了。 艾伦当时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不然麦雷格不会因为察觉到而停下脚步。 “怎么了？” “那颗蛋……” 麦雷格顿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失魂落魄的艾伦道，“丢了就丢了，恐龙蛋而已……以后还有机会……” 他边说便扭头看向来路，结果好巧不巧，那颗长得特别像蛋的石头就躺在一层的竖井口边上。 “老师？”艾伦对麦雷格忽然往回走去感到不解，他拉住他。 “好了，看呐，它不就是在这儿吗？”麦雷格指着那边。 艾伦一愣神，松开手，便看见麦雷格走过去举起那块石头，朝他笑了笑。 他还没来得及扬起笑容，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 一块巨石在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刻从麦雷格头顶落下，在瞬间将失而复得的喜悦打破。 青年直接僵在了原地，四肢发冷，一时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走！走！走！”最后还是纽克鼓起勇气冲进来把艾伦连拖带扛地弄上了直升机。 门口的工人早已经疏散，纽克把门一关，对着驾驶员用撕心裂肺的英语喊道。 “快点开！火山要爆发了！” 引擎响起，直升机的螺旋越转越快，慢慢垂直升了起来。 等到飞机升起来，纽克才稍微恢复了一点镇定，他从怀里掏出装着样本的密封袋，递给身边的艾伦。 青年沉默地看了那些样本一眼，扭头趴到了舷窗上，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洞口，渐渐握紧了拳头。 山峦渐渐崩塌，地形顷刻被改变，白色的水蒸气冒了出来，大自然用毁天灭地的力量昭示着它的权威。 轰！ 红色巨浪冲破了天际，从地底迸射而出的岩浆带着滚滚的黑色浓烟，差点舔上了直升机的尾巴。四周瞬间被一片灰色的火山灰包围。 “该死！”纽克被驾驶员的一个鲤鱼摆尾弄得差点撞到了天花板上，手上的样本袋也落到了地上，滑到门边，袋子的封口破了，石块撒了一地。 艾伦对这些视若无睹，他面向一片灰蒙蒙的窗外，闭上了眼睛，喉咙中发出困兽悲鸣般的低低呜咽。 就在远处的居民们惊叹的目光中，一架黑乎乎的直升机从火山逐渐升高的蘑菇云中浮现出来，慢慢地飞向天际…… 2005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古生物系实验室： 艾伦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自己的同好们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耳边是实验室的管理人刚刚说过的话： [我很抱歉艾伦，我们失去了麦雷格教授，也失去了这个实验室的主负责人，麦雷格教授生前执行的研究型项目将被中止，而商业性项目将被转交给其他教授负责，这个实验室在下个星期天之前就会迎来新的负责人，在这之前参加这个项目的人员需要整理东西离开——当然，时间还很充裕，如果你想要先休息一阵子再来整理，我们可以理解。] [不，我们在智利发现的东西非常有价值，我希望可以以麦雷格教授的名义继续进行研究。] [嗯……你也知道，这个项目的所有研究经费都是伯克利赞助的，所以化石样本是属于伯克利生物系的，现在化石的研究权已经被分配给了伦特利教授——] [伦特利？] [没错，如果你想要继续研究的话，可能需要申请加入他的研究项目——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能没必要整理东西了。] 艾伦看向门口的挂牌，那里的负责人一栏已经由科特·麦雷格，换成了费雷曼·伦特利。 一个学生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纸箱子从最后一排走出来，转弯的时候将第一排桌子上的什么东西撞到了地上，他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来到门边。 “不好意思，让一让。” 站在门口的青年往边上挪了挪，任由他离开。 实验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他走进去，来到第一排靠窗的那张桌子边，蹲下身去，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木制相册，拿起桌上的清洁布擦了擦。 相框中，一个金发的中年男人将手搭在一个黑发少年的身上，笑得一脸和善。 那是年轻的麦雷格和年幼的艾伦。 青年持着相册静静看了一会儿。 “我和麦雷格是多年的朋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青年转过头，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 “我以为你们是对手。” “学术上的对手，往往也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中的照片，“……他很为你感到自豪。” 艾伦将它收进了抽屉里，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 “随便你怎么说，生物医学系已经向我发来了邀请函，我已经决定转系了。” “我以为你想要加入我的研究项目。”伦特利用他那双灰色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这里于我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我以为你不是这种一蹶不振的人。”伦特利看着他，“别让悲伤淹没了你孩子，你的前途还很光明。” 艾伦停下动作，抬起头，“你误会了伦特利教授，这个世界拒绝了我，而我只能换一种方法去改变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充满光明的路不止一条——所以，再见了。” 他将抽屉里的相册放在纸箱的最上面，然后把箱子封上。 “等等！”一只手盖在箱子上，伦特利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相片，“我希望，你看完这个，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 艾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向那张被放到自己箱子上的照片，瞳孔骤然放大，他一把拿起那张照片细细端详。 一片漆黑的火山岩中，有一个蛋形物体凝结在其中，红光照亮了蛋身上的血色脉络。 “这是我们的无人挖掘机上的摄像头在新生火山附近最后传来的照片。”伦特利观察着他的表情，笑得意味深长，“看来你们的发现远比你提交的报告中的要大啊，艾伦·白。” 青年将视线挪到伦特利的脸上，“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你是个擅长多学科的天才，艾伦，这个庞大的项目需要你加入。”伦特利的脸上带着一种征服了上等烈马的胜利者的笑容，“……以我的学生的名义。” 40-50 第041章 哥斯拉（4） 生物实验室虽然和古生物就差了一个字, 但是距离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不在同一栋楼里，而是和化学楼毗邻。 艾伦走到实验楼时候，一个黑长直齐刘海戴眼镜的妹子正站在门口, 看见他, 面色有些疑惑, 但还是走上前来, 试探道： “打扰了，你是……艾伦前辈吧？” “嗯。” “前辈好，我是生物医学系二年级的大井优子。”齐刘海妹子双手交握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因为前辈和facebook上的照片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所以刚刚没有认出来, 真是失礼了。” “没事。”艾伦回应冷淡，一阵风吹过, 黑发拂过他的额头, “实验室在哪儿？” “实验楼的路比较难找，所以老师特地找我出来带你进去。”大井优子笑得眼睛弯弯，“请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内，女生及膝的A字裙以一种不科学的弧度勾勒出她的臀部曲线，裙摆一飘一飘的，大腿内侧若影若现。 “前辈的英语口音听起来好厉害, 是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吗？” “是。” 大井优子带着他拐了一个弯。 “……前辈看起来很像是亚裔，或许，也是日本人吗？” “中国。” “嗯？”大井优子摁下电梯键, 转过身。 “我是中国人，和日本没有关系。” 艾伦越过她, 走进了电梯的门。 “是这样啊，抱歉，冒犯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大井优子脸上的歉意很诚恳，之后的一路上，似乎意识到了艾伦心情并不好的样子，她也保持了沉默，没有再挑起话题。 两人一同来到实验室，大井优子刷卡打开了门禁，朝门口摊开手，“请进。” 艾伦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生物实验器材一应俱全，显微镜，超净台，培养箱，还有……笼子。 透明的玻璃箱里拥挤着一群小白鼠，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学生走过去，打开上方的小门，从四处逃窜的鼠群中捞出一只，然后朝着边上的实验台走去。 另一个白大褂正拿着一管从被固定的小白鼠身上抽取的血液样本，分装进冷藏箱中。 玻璃箱……实验……血液…… 艾伦感到有一些恍惚…… 这种感觉，有一点熟悉…… [好孩子，别怕，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的。] “前辈？”大井优子像是隔着一层塑料袋，在他耳边模糊地响起，她指着面前的一个人，“这是我的导师……” “……” 青年什么都听不见，事实上，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背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 “前辈……” “艾伦前辈？” [检测到宿主记忆数据异常，正在分析原因……分析成功，记忆数据溢出，正在清理记忆缓存……修复成功！] 疼痛的感觉慢慢褪去，眼前的幻象渐渐消失。青年调整着呼吸，抬起头，看着搀扶着自己一脸担忧的大井优子和边上的一个中年男人。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艾伦推开她，“大概是昨天晚上熬夜没睡好，所以突然有一些眩晕。” 他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您是生物医学系的主任威尔吧？” “对，艾伦，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生物医学系欢迎你的到来。” “很抱歉，我思忖之下还是无法放弃对古生物学的热爱，所以恐怕不能来贵系上课了。” 艾伦回以礼貌的微笑，在男人皱眉之前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有一项非常有前景的项目想要与您的实验室合作，不知道您的答复是？” “哦，什么项目？” “关于中生代大型生物胚胎的培育与研究。” 威尔眼前一亮，“中生代生物胚胎？！活着的？” “没错。” “……到我办公室来。” …… 艾伦和生物医学系主任威尔在办公室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手上的文件夹里已经多了一张签好字的合作意向书，威尔亲自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临分别时，还和他热情地握了握手。 “优子，送送艾伦。” “好的，威尔老师！”优子放下手里的试管，到门边按下电钮打开门禁，“前辈，这边请。” “谢谢。” 艾伦跟她走了一段路，直到远离了实验室才停下，“大井同学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前辈方向感一定很好吧，我第一个月来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迷路呢。”优子捂着嘴笑了笑，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过，我刚好想去楼下的咖啡厅买点东西，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和你同行吧。” 青年只好保持着沉默和她同坐一部电梯下去，七拐八弯地穿过回廊。 “说起来，真是遗憾，看来没有办法做前辈的直系学妹了呢。”优子瞥了眼他手里的文件夹，“虽然之前也有所耳闻，不过前辈真厉害啊，只是三年级就能够负责主导这么重要的项目，中生代，那是恐龙时期吧，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问你的老师。” “嗯！我会的！”优子好像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某种鼓励，顿时笑得一脸灿烂。 咖啡厅就在门口的左手边，两人停在门口。 “那么再见了，大井同学。”艾伦的脚步已经开始转向。 “前辈有急事吗？”优子歪着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请你喝咖啡庆祝一下？” “嗯。” “啊，太好了……那前辈……” “我是说，”艾伦转过身看着她，“真的有急事。” “啊……”优子顿了顿，然后微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了。抱歉，是我失礼了。” 少女捋了捋自己耳侧的长发。 “不关你的事，不用自责。”艾伦转身，走出了实验楼的大门。 门口的大道两旁是碧绿的草坪，平时会有学生坐在上面看书复习，不过现在太阳比较大，所以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青年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女生脆生生的呼喊。 “艾伦君！” 他转过头。 优子站在门口，手放在嘴边形成喇叭状，“黑色的发色，很适合你！” 艾伦：“……” 在一边含情脉脉，一边一脸懵逼的眼神交流中，空气骤然安静，然后优子忽然捂住涨红的脸，转身迈开小腿跑进门里去了。 艾伦缓慢地眨了眨眼，转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掏出口袋里的诺基亚，盯着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伦特利教授。” “艾伦。”电话那头响起伦特利苍老的声音，“出土的化石已经送到了。” 青年脚步一顿，“好，我马上过来。” 第042章 哥斯拉（5） “倒倒倒！” 艾伦赶到仓库的时候, 集装箱车刚刚开进来，车子停稳，几个工人把后厢门打开，叉车将几个封装起来的巨大木箱搬到地上。 “山体崩塌和岩浆毁掉了大部分的龙骨, 他们没有找到你所说的脊柱。”伦特利站在边上和挖掘现场的负责人核对了情况, 走到他身边, “根据对地层的X射线扫描图, 火山岩下幸存的骨骼已经被挤压成碎块，要全部挖掘出来将会耗费巨大的精力，而那块地方的地壳运动现在还不稳定, 所以挖掘工作现在已经暂停了。” 他指了指那几个箱子，“这是我们现在能够研究的所有样本。” “嘿！叉车再来一下！”几个站在集装箱中的工人冲着那边挥手。 艾伦被声音吸引, 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他站在集装箱车的边上，看着叉车从上面搬下来最后一个东西。 与之前不同的是, 这是一个只到人膝盖的密码箱。 “让开一点小孩, 这玩意儿很沉，小心砸到你的脚！”操作叉车的工人道。 艾伦试着掂了一下，然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把那个密码箱用双手搬了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捧着它朝实验室走去。 “唉，那件样本还没登记！” 等负责人反应过来，人家电梯都合上了。 艾伦走到实验室, 迫不及待地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从衣领掏出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银链, 挂在上面的是一枚银色的铂金戒指。 [解除密码。] 戒指银光一闪。 [解密成功。] 嘀嘀嘀嘀嘀嘀！ 密码箱上面自动显示出一串星号，指示灯由红色跳变到绿色, 咔嗒一声打开。 一枚椭圆形的化石静静地呆在弧形的钢制支架中，灰色的表面覆盖着岩石的纹路。 艾伦走上前两步，将化石带着支架一起抱出来，放到灯光下。 这颗化石和当初的大小已经截然不同，最初见到它的时候，他还只有普通鸵鸟蛋这么大，现在却已经需要双手环抱了。 艾伦将手掌轻轻地贴在化石表面，似乎感觉到了蛋壳下的小生命稳定有力的心跳韵律。 一丝热气从蛋壳里透出来，红色的脉络缓缓亮起，从蛋壳的底部延伸到艾伦的手掌附近。 青年缓缓扬起嘴角，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你可以感觉到我，是吗？” 蛋壳上的光芒闪了闪。 青年笑了，他抚摸着蛋壳上的纹路，眸色深沉，“这一次，是我找到了你。” …… 随着整个研究项目的通过，综合实验室迅速成立，来自生物医学，古生物学的专家和他们的学生汇集在一起，参与伯克利大学有史以来最重要的生物研究项目之一，中生代大型生物胚胎的培育与研究——当然，是在绝密的条件下。 “按照所有参与研究项目的人员之前签署的保密协议，大家不得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项目的相关内容，不得将重要实验资料和数据，实验样本，实验器材等带出实验室，不得使用任何电子存储设备和网络将实验室电脑中的资料泄漏给他人，违规者不但会遭到退学处分，而且将面临巨额罚款，甚至会受到法律制裁。” 艾伦将打印好的资料分发给所有在座的学生和老师，然后在讲台上打开了一侧的投影仪。 “现在由我对项目来做简单介绍——” “项目研究主体，某大型生物的胚胎，经过C14年份测定，属于中生代早期，三叠纪。” “根据目前我们对它的质量测定，它的密度是人类的十倍左右，远远超出了我们对于生物的认知。我们从它的蛋壳上提取了部分样品，从样品的核磁共振成像图来看，它的蛋壳中混杂相当大的金属颗粒，其中大多数是铁和镍等重金属。因此我们推测，它的母体死亡于第三次生物大灭绝，也就是2.52亿年前的二叠纪-三叠纪灭绝事件……” “那个……”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艾伦的讲话，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大井优子举起手，站了起来，“抱歉，艾伦前辈，请问你可以再详细解释一下吗？我并不是很明白，重金属和第三次生物大灭绝有什么关系呢？” 优子发言过后，几个生物医学的同学在边上纷纷点头，表示听了之后有同样的困惑。 “大井同学听说过‘西伯利亚暗色岩’吗？”艾伦侧过头。 “啊……抱歉……”优子歪了歪脑袋，“那是……一种地质形态吗？” “没错，它是5亿年来，地球上威力最大的火山爆发形成的玄武岩。这场火山爆发导致了当时的海洋生物遭受了几乎灭顶之灾，而陆地生物也难逃一劫。它被认为是地幔柱喷涌造成的——我们可以猜测，地幔中的铁和镍的化合物被携带在岩浆中喷射而出，在熔融了母体的皮肤和肌肉之后，穿过了它的骨骼，在蛋壳上冷凝成了固体。” “好厉害！”优子睁大了眼睛，“那它是怎么保持活性到现在的呢？” “依靠地热。” 投影上放出了几张数据分析图。 “我在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拍了几张照片，可惜的是资料已经丢失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生物在受精卵的形态下就已经开始学会从外界吸收能量，它体内似乎有一个小型的反应炉，可以将热能源源不断地供应给细胞反应生成生物质能，维持细胞的活性让它不断成长。而在温度不足时，他会停止生长，细胞进入休眠状态，显然，在这以前，他一直依靠地底散发出来的热量维生。” “真的吗！”优子激动地再次站起来，“你的意思是，它不需要进食，只要温度够就可以生存吗？” “在胚胎时期，是的。”艾伦点头，“不过所有生物在胚胎时期都不需要进食，他们只会从母体或者蛋壳内吸收能量不是吗？我并不认为这种生物的细胞会因为热量充足而无限增殖，或许在成长为一定形态后，它就会停止生长，转而用另一种方式摄取能量。” “好厉害！”优子再次惊叹，“这样顽强的生命力还有巨大化的形态，即便是在恐龙时期，它也是无敌的吧！” “没错。”艾伦指着边上的玻璃箱，“这是它的母体的一部分，非常尖利，硬度极大，恐怕即便是霸王龙的肌肉也能轻易撕裂。” “好大……是它的角吗？” “不，”艾伦看着大井，“是它的牙。数量很多，伤害面积很大。想象一张有着112颗这样牙齿的嘴咬住猎物的那一刻，下颌骨还没有阖上，猎物就已经被锋利的下齿穿透，它们若是还活着，就可以抬起头，仰望着犬齿如同铡刀般落下的那一刻，头和尾巴被钉死，紧接着就是门齿，将他们撕扯成几片，再切割成碎肉一口吞下。” “不过如果是小型猎食动物就比较幸运了——它的喉管很宽，或许不用经过那一关就可以将他们囫囵咽下。” “艾……艾伦前辈……”大井脸色有点苍白，“请不要说的那么具体……” 艾伦微笑道，“我只是想说明，它是天生的猎食者，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不仅如此，它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难以想象，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伦特利，“麦雷格教授曾经说过它是中生代的战神，他毕竟是胚胎的第一发现者，我觉得应该尊重他作为发现人给新物种命名的权利，老师，你觉得呢？” 中年男人眯了眯眼，“麦雷格为这颗化石付出了生命，为了纪念他，以他的遗愿命名这颗蛋是应该的。” 艾伦点了点头，对着在场所有人言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胚胎就被正式命名为[Godzilla]，我们的项目将在即日正式启动，代号：战神计划。” “哥斯拉……”优子看着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艾伦，双眼充满了崇拜，“太酷了……” 项目介绍完毕之后是自由时间，艾伦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杯咖啡被放到桌面上。 “艾伦前辈，我向老师申请加入了这个项目，以后就请多多关照啦。”优子蹭到他的旁边。 艾伦扫了一眼优子，她的一侧浮现出这样一排字。 编号：NPC ZD191 角色：大井优子 标签：蓝名NPC 体质：60/100 敏捷：52/100 力量：45/100 防御：44/100 智力：91/100 战神计划参与者，在细胞学上天赋卓绝，合成了可以令哥斯拉细胞陷入休眠的冷凝因子。 “嗯。”青年转过头，“大井同学，如果这种生物有朝一日重新现世，你会怎么看呢？” “我觉得吧……”优子仔细想了想，“这样子的生物放到哪里都会破坏现在地球的生态系统的吧，我觉得它的价值只能体现在被政府和科学机构研究利用上，如果跑出去的话，会对大家的生命安全造成很大影响的——就像侏罗纪公园那样……” “大井同学说的也有道理。” “艾伦前辈，”优子忽然凑近，“你该不会是……” 青年抬起眼帘。 “该不会是……”优子拖长了发音，“在担心胚胎会变成母体那么大吧？” 艾伦忽然微笑，“是啊，有这样的担心也很正常吧。” “不可能的。”优子摆摆手，“按照艾伦前辈的理论，胚胎的发育需要大量热能，就连火山爆发那么大的能量都没有能让它满足，说明那家伙的胃口很大，要变成那样子的成年体，按照我们实验室里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啊，核弹爆炸还差不多。” “也是呢。”艾伦半阖着眼笑了笑。 “不过前辈还真的喜欢研究古生物啊，如果真的能看见那一幕，前辈会怎么做呢？” “我吗？”艾伦撑着脑袋，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的话，大概会爱上它吧。” 第043章 哥斯拉（6） 随着科研项目的成立, 研究人员即刻开始了工作，哥斯拉为他们带来了无限可能，发现新物种的热情激励着这群人，一定要在这个项目上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成果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个瓶颈。 “CT扫描无法获得哥斯拉蛋壳内部的情况, 推测可能是表面的金属物质含量太高使其产生了大量伪影干扰了图像。”放射组的负责人拿着扫描图过来找到了艾伦。 “必须想个办法把蛋壳上的金属成分祛除, 否则我们只能采用最低级的观察法来研究哥斯拉了。” 艾伦皱了皱眉, “用砂纸慢慢打磨可行吗？” 解剖组的负责人刚好站在旁边, “砂纸对它来说只是挠痒痒，效果微乎其微。” “哥斯拉的蛋壳太坚硬了，我们猜测至少有三个保护层在这个胚胎外。”他拿过扫描图, 指着上面灰色的分层，“岩浆冷凝成的火成岩, 在地底经年累月形成的沉积岩, 还有哥斯拉本身的蛋壳——硬度比钻石还大，凿都凿不下来。” 他放下扫描图, 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办法在蛋壳上钻孔的话，我们根本拿不到细胞样本，无法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现在好几个小组的研究进程都因为这个僵局陷入了停滞状态。” 艾伦接过扫描图看了看，“激光钻孔呢？” “没有尝试。”解剖组负责人眼睛一亮，“理论上来说激光可以切割一切金属和非金属，或许可以把蛋给破开——激光发射器在物理实验室就有, 我去借！” “等等。”艾伦拉住他，“取样必须在不伤害哥斯拉的前提上进行。” 解剖组的负责人指着扫描图的顶部，“没问题, 我们可以先试着在这个蛋的顶部钻一个小孔。” 艾伦看着他指的那个位置，神情犹豫, “如果在蛋壳上钻孔的话，势必会引入空气和细菌。”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吧……”解剖负责人呐呐道，表情已经没那么兴高采烈了。 “哥斯拉已经在封闭无氧的黑暗环境下生存了近亿万年，我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他。” 艾伦皱起眉头。 “万一空气的进入会对它造成不利的影响呢？在地宫中完好保存近千年的花朵在见光的会瞬间枯萎，在地底埋藏了百年的稻米在遇氧的瞬间就氧化发黑——对人类来说不可或缺的氧气甚至光线，对现在的哥斯拉都可能是致命的，更别提现在实验室里还有这么多亿万年前没有的微生物。” “这么说来，它倒成了薛定谔的猫了！”解剖负责人挑起眉毛，“我们难不成就要这么盯着他研究吗？好歹也得切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嘿嘿，伙计，冷静一些。”放射组负责人拍了拍他的肩，“艾伦他说的没错，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研究导致胚胎失去了活性，因为只有它活着，才是最大的宝藏。” “那你有什么高见？” “我倒是没有，但是我想，艾伦已经有了方法。”他看向青年。 “我的方案很简单。”青年语速平稳，“鸡蛋从外打破是死亡，从内打破是生命。” “你的意思是……” “我们孵化它。” …… 孵化哥斯拉的方案一经提出，经过多方商讨，最终被予以通过，只是，要满足哥斯拉需要的大量热能的条件非常苛刻，为了能够成功孵化哥斯拉，整个胚胎被再次运送到了加州最大的制钢厂中。 “威尔老师和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同学，他答应和我们合作，把冶铁高炉借给我们用半年，产生的费用将算在科研经费里。”大井优子站在艾伦身旁，对他道。 艾伦默不作声地看着黑色的胚胎顺着斜桥上的传输皮带被送上了近百米的钢铁巨塔，最后消失在进料口。 他身后的几个科研人员正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它不会被砸坏吧？” “不可能，它的外壳硬度大到变态，根据我们的计算，就算从飞机上掉下来也未必会被敲碎。” “那它不会被煮熟吧？” “岩浆都浇不死他，一千多度的焦炭能把它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看不到内部的情况总是不安心啊，万一孵化了也无法及时发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玻璃是硅化物，不到六百度就软化了，反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炉身冷却，把蛋运出来查看情况的。” “也是。” 众人看着大烟囱里冒出的熊熊浓烟。 “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到现在都想象不出，那里面会孵出什么样的怪物……有点紧张……” “是兴奋吧？” 几个实验员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 然而科学研究的道路总是充满了失望，实验的进程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慢很多。 一连几天，哥斯拉胚胎都没有任何变化，负责测量的几个同学恨不得把尺子给压短一点，除了蛋壳上的煤灰变得更多了些，就是没测出一丁点的数据增值。 检查的频率被慢慢放宽到一天一次，再到两天一次，再干脆一周一次，但是，胚胎就好像死了一样，之前的成长仿佛只是幻觉。 实验室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些流言。午餐会上，大家都对项目负责人议论纷纷。 “说胚胎会长大的只有那个艾伦·白一个人——他不会，是编造了事实欺骗我们的吧？” “就是啊，我们都只在实验室里见过胚胎，那个时候它就已经是那个黑不溜丢的大疙瘩了，要我说，胚胎会长大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科学，蛋壳的结构是无生命的固体，即便是哥斯拉内部长大了，怎么可能会把蛋壳也给撑大呢？” “如果他只是为了吸引学术界的注意力谎称自己看到了胚胎的体积增大，学校和政府投入了这么大价钱租的高炉，我看他得怎么收场。” “要我说，那就只是一个死亡的恐龙化石罢了，说是活的什么的，肯定是哗众取宠，怎么可能会有可以存活亿万年的胚胎？！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在一众反对的声音中，有一个人一直坚定地站在艾伦那一边。 “我相信艾伦前辈。”大井优子抱着书本走过来，推了推鼻子上的圆框眼镜，她作为亚裔在一群白种人中有些格格不入，一直都是单独行动。 “请你们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这样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哦，是优子啊。”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戏谑的表情，“你这么帮艾伦说话，是因为你喜欢他吧？” 优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因为羞赧而涨红脸，而是严肃地看着他们，“如果你们硬要用私人感情看待公事的话，请把它理解为，我相信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而不是一群蜚短流长的小人。” “你……你！” 午餐会不欢而散，表面立场坚定的大井优子背对那群人转过来，脸上也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如果高炉没能将哥斯拉成功孵化的话，那么艾伦又要怎么保持他在这个团队中的威信呢？ …… 古生物系主任办公室里，伦特利端着茶杯坐在他的工作椅上，仰头看着被他叫到桌前的青年。 “大家都在怀疑你的理论，艾伦。”他嘬了一口茶水，“你必须证明它的正确性，否则，整个项目组的积极性都会受到严重打击。” “我没有错，老师。”青年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而修长，“每一次将胚胎从高炉中拣出观察的时候，它的表面都已经是常温状态，正常的废料冷却根本不会这么快，这说明有个东西正在内部疯狂地吸收内能——它是活的，这毋庸置疑。我两次见到它的变化，也证明了我的理论是正确的。” “所有的假说在被用事实证明之前，都不能用对错来划分。”伦特利微笑道，“你怎么能证明你看到的两个东西其实是同一个呢？也许那里本来就有一大一小两个胚胎，而小的那个已经被火山吞没了。” 他直起身，敲了敲桌面，“人皆会犯错，艾伦，即便是聪明如你，也会犯错……” 青年站在那里，脸上并没有因为伦特利的质疑而产生恼怒或愤懑的表情，他只是淡淡道。 “老师很喜欢喝普洱吧。” 伦特利看了看自己茶杯中漂浮的叶子。 “茶叶要历久弥香。”艾伦看着伦特利无机质般的灰色眼珠，徐徐道，“等到半年时间结束，我会让你们见到满意的答案。” 第044章 哥斯拉（7） 天色渐渐变暗, 大井优子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好，擦掉白板上的笔迹，转过头来，走到唯一一张亮着台灯的桌子旁边。 “前辈, 今天辛苦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艾伦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你先回去吧。” “……前辈还有事要忙吗？不如我留下来帮忙吧？” 青年头也不回地重复道，“你先回去吧。” 大井优子犹豫了一下，“好吧。” 她慢慢踱步到门口, 然后转过头来。 “艾伦君……” 青年停下手中的敲击，转过头, “还有事吗？” 少女站在门口, 黑色的齐刘海下是一双坚定的眼睛，“我相信你, 请加油。” 青年愣了愣, 然后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已经擦黑，青年终于停下了工作，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呼了口气。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模拟结果出神。 要想让哥斯拉达到成年体, 在一千度的恒温条件下，至少得七年。 七年时间太长了，就算研究所能够同意, 经费也无法支撑这个计划。 青年从领口掏出那枚铂金戒指，捏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思考。 果然, 还是只能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么…… 那么，注定暴虐的你，又该怎样逃脱被毁灭的命运？ 我的战神…… 他将铂金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 深夜，制钢厂的后门被打开，有人进入了生产区。 艾伦站在高炉旁的检修塔上，对着炉身出神。 “先生，您这么晚来，是出什么问题了吗？”领着艾伦前来的守门人站在他的旁边。 “我只是来看一下高炉的使用情况。” “那……需要把炉身冷却下来检查一下吗？” “不，不用了，现在的炉内温度是多少？” “一千三百度左右，高炉已经在24小时运转了，一直没有停过。” “好。”艾伦仰望着这巨大的正在轰鸣的钢铁巨塔，眼神深刻，似乎已经透过了厚厚的护板和砖墙，看到了内部的胚胎，“非常好……” 此时此刻，一片红光之中，一枚金灿灿的蛋正在烈焰和灰烬中发出幽幽光芒。它的表面亮起通透的血色纹路，细看整个蛋似乎在膨胀一般，它的表面凹凸不平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如果有人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估计会被震惊地说不出来。 他们不会想到，在命运之手的推动下，这个世界的灾难注定要诞生了。 六个月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废料被从高炉中运出来，在一堆没有燃烧尽的焦炭中，一枚和它们同样颜色的圆滚滚的巨大物体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在大家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这枚已经长到一人高的胚胎被用吊车从废料堆中拉起，送到一边，用高压水枪冲洗干净，然后用集装箱车运进了附近的一个空仓库里。 整个仓库的人都已经被疏散，这里成立了一个临时的研究所，为的就是防止哥斯拉诞生的消息泄漏。 振奋人心的消息终于出现。 放射组的人高高挥舞着手中的检测报告，“哥斯拉的蛋壳厚度比之前减少了80%！重量是之前的十倍！已经可以检测到生命体征，推测已经达到了孵化水平！” 那一刻，全场多数人脸色都是尴尬又窘迫的。 唯有大井优子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了边上的青年的手臂，朝他露出一个十足欣慰的笑，“太好了！” 艾伦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再等等，看它会不会自然孵化。” 众人顿时又悬着一口气，架上摄像机，装好铁笼，准备好隔离面罩和麻.醉.枪，瞪着眼珠子看着那个立在仓库中间的巨蛋，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它破壳的历史性的场景。 结果……瞪得眼珠子也酸了，摄像机也快没电了，蛋壳一丝动静也没有，仿佛在嘲笑他们的翘首以盼。 “艾……艾伦前辈……要不我们先把蛋运回实验室再慢慢等吧？”优子在边上问道。 青年站在蛋的正前方，闻言没有做出反应，而是往边上看了看，走到一旁，拿起一根切割好的钢管掂了掂。 “前辈……你……”优子怔怔地看着青年拿着钢管走上前去，双手举过头顶，手臂线条拉直，肌肉绷紧，钢管一端朝着蛋壳顶部猛地敲了下去。 登时咣当一声，蛋壳顶部瘪下去了一小块。 看艾伦那卖力的样子，怕是使了十成十的力气。 “上帝！”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趁着青年挥出第二棍前拦住了他，“你疯了吗！” “我不想等了。”艾伦表情如常，语气却有些冷淡。 他举起钢管，眼神中的气势竟然震慑得那人下意识地往边上躲闪。 “喂……你冷静……” 咔嚓！ 细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所有人屏住呼吸朝蛋壳上看去，上面多了一道裂缝。 就在瞬息之间，那道裂缝迅速朝着边上扩大蔓延，紧接着，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哐嚓一下捅破了蛋壳顶部，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本该坚硬无比的蛋壳拍出一个大洞。一只长满黑色鳞片的类似某种爬行动物的粗壮足部踹开了破碎龟裂的蛋壳，从里面慢吞吞地迈了出来。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本该干些什么，而是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那个生物长得有点像一只巨型的黑色长鬣蜥，体表长满了坚硬的黑色三角鳞片，背鳍上有一排尖利的倒刺，像是背着几座小山峰，它的眼神犀利无比，瞳孔在光线刺激下缩成了一条线，金黄色的巩膜几乎占据了整个双眼，不像是刚出生的一无所知的幼崽，倒像是已经有了王者意识的成年野兽。 “这……这就是哥斯拉么……” 咔嚓！ 快门切合的声音响起，有人不怕死地用手里的单反拍了一张照片。 哥斯拉瞬间扭过头，一侧的眼睛牢牢锁定了那个人。 “那个……”那人神经极粗地挠了挠头，“我只是纪念一下这珍贵的时刻。” “嘘！” 暗示来得已经太晚了，哥斯拉朝他迈了一步，在一干人等紧张的凝视中，贴着那人的脸，张开满是锋利细牙的嘴，喷了口灼热的气息。 “……”那人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哥斯拉环顾四周，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挥了一个圆圈，众人纷纷退让开来。 他凑近自己出生时的蛋壳，没有选择将它吃掉，而是张开嘴吸了一口气，然后轰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中，他的颈部微微泛起红光，口中猛地喷出一团熊熊烈火，将蛋壳碎片灼烧成了一堆真正的焦炭。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对哥斯拉的实力有了一些认知，意识到一个大.麻烦即将来临了。 噗—— 有人趁着哥斯拉没察觉，拿起麻醉.枪朝他射去。 针管打到了它的皮肤上，却没有刺穿它坚硬的鳞片，反而掉到了地上。 哥斯拉扭动颈子，转过头来。 所有人都开始满身冷汗地后撤，包围圈瞬间溃散。 “把它赶到笼子里去！”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朝着铁笼边上跑。 人流到了笼子边上就分成了左右两波，没有人想要以身饲虎，哥斯拉在笼口停下来，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张开嘴，神色似是嘲讽又似轻蔑，长长的尾巴啪嗒一甩，笼门重重撞到栅栏上。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偌大的仓库中回荡，众人一时失语。 这也……太聪明了…… 怪兽一步步踏进了人类的安全距离，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实验员吓得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前辈……怎么办啊……”大井躲在艾伦身后，神色慌张，他们没有跟着人群一起逃窜，而是躲在另一边的实验台侧边，距离哥斯拉最远，相比之下是最安全的。 青年看着哥斯拉的后背，沉着的神情和其他人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往前迈出一小步，却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角。 优子只怕他一冲动又干出什么事情来，谁知道哥斯拉记不记仇，知不知道刚刚是谁敲了它一闷棍，顿时牢牢拉着他，对他使劲摇头。 正在两人纠缠时，一声枪声响起。 艾伦心中一紧，“不要开枪！你会激怒它！” 子弹击打在哥斯拉的脊背靠近尾部的地方，嵌在了它的鳞片上。 “吼！”哥斯拉发出一声疼痛的咆哮，尾部高高扬起又重重地鞭击在地面上，激起了一地尘土。 它身形一转，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开始吸气。 “躲开！”艾伦朝着傻站着的那个持枪的实验员道。 那个人不知听没听到艾伦的警告，举着枪神色紧张，眼看哥斯拉掉头过来，不但不跑，反而孤注一掷地朝着他开火。 砰砰砰！砰砰砰！ “吼！” 凶兽的咆哮声自带气流和汹涌的大火，火舌在一瞬间将那个实验员吞噬，同时还点燃了桌面上的酒精灯，将桌面上易燃的稿纸瞬间烧成灰烬。 哥斯拉这一次的喷火时间比上一次长了很多，整整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没有人敢上去阻止它。一干人眼睁睁地看着它将自己的同事烧成了骨架子，然后没有丝毫尊重地一脚把黏在地面上的焦黑骷髅踩散了。 “我们报警吧……”有个蜷缩在角落的实验员忍不住发出抽泣声。 一旦报警就意味着将这项科研发现公之于众，届时有的是比他们大得多的势力介入来研究哥斯拉，在场的众人虽然此刻心中惧怕，但到底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说不定它已经耗尽了热能……” 若是此刻有人能把它引导进笼子里…… 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头，即便他们都曾自诩有一颗愿意为科学事业献出生命的心，但这一刻，心中只剩下了害怕的本能。 “哥斯拉。” 一个清朗的青年音突然响起。 艾伦从实验台中走出来，他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只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色短袖和运动裤。 他一边慢慢移动一边朝着哥斯拉招手。 他这是要去送死吗？！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凶兽眯了眯眼，后肢开始发力。 与此同时，和它有着三米距离的青年也开始撒腿狂奔起来。 “吼！” 哥斯拉的奔跑姿势和迅猛龙有些像，因为是两足奔跑，行动速度多依靠弹跳力，它的后肢非常发达，起跑速度快到起风。 但青年占了距离优势，比它快了一步闪进笼子里。 哥斯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想要看向边上的人群。 “嘿！” 艾伦大声喊，同时朝它张开了手臂，“过来！” 哥斯拉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终于，踏进了笼子里。 但是很显然，这也让艾伦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困境。 笼子的门在凶兽的背后，要想出去，就得绕过它。 而显然，哥斯拉并没有就这么和他相安无事的打算。 它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狂躁的戾气，下一秒，便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吼！” 第045章 哥斯拉（８） 艾伦在它凑过头来之前朝下一蹲, 抓紧时间从它颚下的右侧盲点穿过去，他脖颈上的戒指在颠簸中滑出衣领，在空中闪过一抹银光。 哥斯拉的前肢朝艾伦伸出锋利的细爪，在他的脸侧留下一道抓痕, 它粗砺的舌头从伤口刮过, 利齿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脸。它似乎不甘心到手的猎物被溜走, 阖上嘴, 尾部往后一扫，就要拦住他的去势。 关键时刻青年伸手抓住头顶的栅栏往前一跃，灵活地落地一个前滚翻离开了栅栏, 门栅在同时被几个实验员合力推上，哥斯拉撞在了栅栏上, 用脑袋使劲冲抵着门, 发出尖利的短啸。 青年拿起地面上的麻醉=枪，冲着哥斯拉张开的口腔就是一枪。 针管扎进了它的舌床, 在凶兽的怒吼中, 注射器被顷刻嚼碎。 艾伦放下枪，慢慢平复着呼吸，漆黑的眼瞳隔着铁栅栏和笼中凶兽的黄金瞳相对视。 麻醉剂最终是起了效果，哥斯拉停止了咆哮，退后两步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几个实验员终于得以将栅栏的门闸锁上。 “艾伦前辈！你没事吧！”大井优子跑过来, 看着他被划破的脸，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你流血了……喂, 快拿点双氧水过来！前辈，你还好吗？” “我没事。”艾伦右手接过纸巾摁住自己的伤口, 左手摸索到胸前的戒指，将它塞回衣领中，他转过身，“把哥斯拉装箱！留几个人在这儿清理，我们即刻返回实验室。” 经历过刚刚“智斗哥斯拉”的场景，所有实验员都对艾伦的身手和胆识有了新的认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反驳他，几个高年级的也无话可说，沉默地将箱子运上集装箱车，一群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回到了实验室。 ……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做到了，艾伦。” 伦特利站在哥斯拉前，它被用熔点极高的钨钢镣铐锁住了四肢和脖颈，以五花大绑的姿势被关在一个精钢浇筑的笼子里，外面是中间抽成真空的两层钢板，然后是三层隔音特种钢化玻璃搭建的狭窄通道。 “恐怕要关上阀门了，老师。哥斯拉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危险，它可以喷出温度极高、距离很远的蒸汽和火，还可以发出对人体有害的次声波，短期内我们恐怕是申请不到什么场地可以远距离地透过玻璃安全地观察它了。” 艾伦阖上控制按钮，钢板一层层阖上，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将哥斯拉的身影完全挡住。 他们转而走到监控台前，透过电脑屏幕看着不安分的凶兽，它挣动着身体，将镣铐弄得晃动不止。 屏幕上的图像一会儿红一会儿蓝，上面还时不时出现抖动的白色雪花屏。 “信号怎么这么差。”坐在座位上的安全员拍了拍电脑屏幕，等它恢复了正常，才转过头来向他们解释，“我们仓促之间才搭建了这个囚笼，还没来得及安装换气系统，不过看上去对它没什么影响——也许它并不需要氧气。” “它需要。”艾伦淡淡道，他右侧脸颊上的划伤还没愈合，而是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血痂，在这样一张高颜值的脸上看起来很是碍眼。 “什么？”安全员疑惑，“你怎么知道？” “看看你面前的图像。”艾伦用下巴点了点边上的屏幕，“它的胸腔在起伏，鼻子在耸动——你觉得它在干嘛？回收氮气？” “……当我没说。”安全员悻悻地扭过头。 “马上找人来设计换气系统，要在三天内施工完成。”艾伦扔下了命令，转身离开。 “什么人啊……”等到人走了，安全员才敢嘀咕两声。 …… “艾伦，在制钢厂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伦特利和艾伦走到僻静的地方坐下。 “校方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死因是实验爆炸事故。”伦特利徐徐道。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艾伦沉声回答。 “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伦特利看着他，表情平和，“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们会解决好的，战神计划不会因此中止——但是我不希望这是无谓的牺牲。” “学校和政府在战神计划上投入了快一千万美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给你自由发挥的时间不多了，艾伦，你必须赶在政府派人接手哥斯拉之前研究出些什么。” 伦特利苍老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艾伦看着眼前的咖啡杯氤氲的热气，神色莫测。 …… “艾伦前辈！” 青年刚刚回到实验室，大井优子就迎上前来，“我们最大型号的针头还是无法扎进哥斯拉的体内，想要得到舌尖血的话难度又太高……” “让让！让让！”解剖组负责人兴冲冲地带着一群人从门口端着一箱子器材进来。 “这是什么？”大井优子问道。 “激光发射器和遥控探头，我们要把它装到钢板上！”解剖组的成员解释。 “谁让你做的这个？” “是……是组长……” “艾伦，我们也是没辙了，只能用这招了。”解剖组长走上前来，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只是在它的皮肤表层造成细小的创口，不可能对这么庞大的生物造成什么威胁。” “……”大井优子看着那几个人，又扭头转向青年，“要阻止他们吗？” 艾伦闭了闭眼，“不用。” 激光发射器被安装在哥斯拉无法触及的钢板的四个角落，这个角度正是它不能扭头的死角，这就意味着被镣铐束缚的它无法用高温火焰伤害到发射装置。 艾伦和优子来到显示屏前。 解剖组长看了他一眼。 “动手吧。”青年盯着屏幕面无表情。 组长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四道红色激光同时射出，在哥斯拉的后肢上聚集，顿时火花四溅。哥斯拉扬起脖子张开嘴，似乎是在嚎叫，神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哀凄。它的后肢很快冒起了白烟，高温热线灼穿了它的鳞片，在它皮肤上留下一道烧灼状的焦黑疤痕。 “采血。”青年侧过身，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那个被封闭的铁笼。 一架带着摇臂的机械车被放在玻璃通道尽头，朝着铁笼慢慢前进。 第一层钢板打开，小车裹挟着空气驶入第一道门，钢板阖上。 “通道一，安全。” 第二层钢板紧接着打开，小车驶入。 就在这时，哥斯拉忽然小幅度地抬起头，对着门口张开嘴，身上的鳞片微张。 “它要喷火了！” “准备电击！” 吼！ 火焰伴随着滚滚浓烟穿过栅栏朝着小车卷去，与此同时，哥斯拉身上的钨钢开始发出明亮的电火花，强大的电流随之麻痹了它的神经，促使它极快地停止了攻击小车，复又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青年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开了解剖组长，“谁让你电击它的！” “我……它要攻击采血车！” “采血车有的是！你攻击它干什么！”艾伦皱着眉头，眼神冷厉，“记住，没有下一次。” 大井优子连忙对着边上的人示意，第二辆采血车被放了进去。 当然，还是同样的待遇，每一次有了新的氧气支持，哥斯拉都要支起身把小车烧掉，很快笼子里就满是熊熊烟雾，里面的景象连监控都看不清楚。 就这样报销了五辆采血车，终于—— “艾伦前辈……”优子走上前，神情有些尴尬，“采血车没有了。” 青年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准备隔热服和耳麦。” “要……要人工采血吗？可是这样太危险了！”优子站在艾伦身边，看他套上了隔热服，神情激动，连敬称都顾不上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以身涉险，你是总负责人啊！” “如果我死了，项目由你接手。”青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套上耳麦，然后戴上了厚厚的隔热面罩。 优子被他斜视过来的凌厉眼神吓了一跳，怔在了原地，等到人走进了玻璃通道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天呐，请不要有事，艾伦君。”优子双手交握放在胸口，喃喃道。 玻璃门阖上，四周陷入一片安静，艾伦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热气喷洒在他的面罩上，激起一层白雾，他抬起头，拎着手里的采血箱，朝着通道尽头的第一道钢板走去。 第046章 哥斯拉（9） “目标到达通道一, 开启阀门。” 第一层钢板打开，艾伦稳步走了进去。 “通道一，安全。” 第一层钢板关闭。 “目标到达通道二，开启阀门。” 第二层钢板缓缓打开, 热气喷涌而来, 透过熊熊浓烟, 艾伦和侧卧在地的哥斯拉隔着栅栏瞬间对视。 它没有喷火。 “关闭通道二。”艾伦对着耳麦里的人道。 身后的钢板缓缓关闭, 艾伦轻微地挪动了一步。 哥斯拉的目光跟随着他，但是并没有攻击的迹象。 艾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控制自己挪到它的后肢旁, 蹲了下来，然后打开了手中的采血箱。 “亲爱的……别怕……只会有一点点疼……”他认真地拿出酒精棉给注射器消毒, 然后推出里面的空气。 哥斯拉发出几声轻微的叫声, 透过耳麦传到了控制室。 “它什么意思？”电脑屏幕前的人们盯着被浓烟充斥着的那个空间。 “不知道，但是它没有反抗。” “也许是它被五架采血车弄得没脾气了。” 此刻的艾伦全然无心听耳麦对面的人在议论些什么, 他专注地看着手下的这一寸皮肤, 皱着眉。 激光热线将哥斯拉后肢的鳞片烧掉了好几块，皮肤的表层已经翻起，看上去就很疼。 但是当他将注射器扎进它的皮肤的时候，哥斯拉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仿佛没有感觉似的。 艾伦狠了狠心，一口气采了五管血才停下, 他吁了口气，把注射器放回去，然后合上采血箱, 站起身。 就在那一瞬间，监控和耳麦同时失灵, 屏幕上一片雪花，什么也看不清，耳机里传来的沙沙响声令人头皮发麻，负责人爆了声粗口摘掉耳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信号失灵了！哪里来的这么强的干扰。” “那艾伦呢！他怎么办？”大井优子冲了上来。 “不知道，他还在里面。” “开门！” “不行……万一哥斯拉失控了呢？” 此时此刻的艾伦也听到了杂音，他皱着眉头摘掉头盔和耳机转过头来，这下真的是和哥斯拉面对面了。 哥斯拉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它背鳍的红光一路蔓延到颈部，然后张开嘴，灼热的火舌在瞬间吞没了它面前的青年。 口桀！ 哥斯拉的嘶吼昭示着他的愤怒和狂躁，它口中的高温火焰将铁笼灼烧成了暗红色，因为氧气不足，喷出的火焰裹挟着黑色的浓烟，呛鼻无比。 “够了！” 火光最烈的地方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 青年稳步从火焰中走出来，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银光，温度高到足以致人死地的火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仿佛两者存在于两个次元，互不重叠。 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哥斯拉停下了喷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惕。 “省省力气吧，你杀不了我。”艾伦的周身颜色慢慢恢复正常，那种半透明的现象消失了。 “打开通道三。” [通道三开启。] 栅栏上的机械锁在那一刻弹开，艾伦伸出手，拉开门。 半躺在地面上的哥斯拉对着居高临下的青年眨了眨眼，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低鸣，表情无辜得好像刚刚那个喷火的不是它。 它那双黄金瞳似乎有魔力似的，深邃地像是要把人的灵魂吸入。 艾伦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来，缓缓地在它颈侧蹲下，伸手慢慢地碰上了它的下颚，顺着它的喉管渐渐下移，像是撸猫一样安抚着他。 触感是坚硬的皮肤，若不是戴着防护手套，怕不是连手都要被它割破。 “电子干扰是你做的？”他的话听起来是个疑问句，但语气却稀疏平常。 哥斯拉再次缓慢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艾伦轻轻道，语气柔和地像是在哄小朋友睡觉，“你必须离开这儿。” “我会给你创造机会，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忍耐。” …… 而此刻，控制台边上的气氛已经非常焦灼。 “哥斯拉被五花大绑着关在栅栏里，而且挡着他的还有一层钢板！” 大井优子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我现在以临时总负责人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打开通道二！” 安全员犹豫了一下，手在开关上将落未落。 就在这时，屏幕忽然闪了两下，恢复了正常。 “监控恢复了！” 大井优子连忙快步上前，“他没事吧！” 监控中依旧是浓烟密布，铁笼的一角若隐若现，看起来一切正常。 安全员终是咬了咬牙，打开了门。 机械门阀慢慢朝两侧平移，一个穿着银色隔热服的青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采血箱。 “他没事！” “太好了。”大井优子松了一口气。 艾伦走出玻璃通道，将手里的采血箱给了研究员，摘下面罩，把耳机扔到桌上。 “让闭路电视的人来重新检查一下线路，可能是接触不良了，还有——” 他看向解剖组长，“你的激光会对短频通讯信号产生干扰，以后少用。” …… 有了血液样本，研究组的进度可以说是日进千里，他们很快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是我们通过超级计算机解析出的一部分基因组。”实验员把一张巨大的四开的纸展平放到桌面上，“它的基因比人类多了八倍，在目前认知内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达到这个水平，简直就是……一本活生生的生物百科宝典！” “它的细胞活性非常高，繁殖速度极快。”大井优子在边上补充道，“激光在它后肢上造成的创口，不到三天时间就痊愈了，我们从它的血液中提取的哥斯拉细胞在没有任何养分的环境下，到现在为止依旧可以保持百分之九十的存活率。一旦给细胞提供充足的养分，它就会开始分裂分化，开始形成具有不同功能的组织细胞——我们怀疑，它是无性繁殖的。” “真……真的是神了啊……如果这样的细胞可以运用在临床方面，人类的医学又可以向前迈进一大步！”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存在……” “五管血液还不够我们一个小组分的，我们需要更多的血液样本来进行研究，不仅是血液，还有身体各部位的组织细胞！” 某个实验员的话赢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于是，短短几天下来，哥斯拉的身上又多了好几道创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被囚禁在没有任何营养物质供给的环境下，它的反抗能力大大降低了，没有再对采血车和取样器产生排斥。 不过同样的，它的修复速度也减慢了，腿上的疤痕不仅没有修复，甚至还有溃烂的迹象。 “奇怪。” 一天，大井优子像往常一样在显微镜下观测从哥斯拉的伤口提取出的血液时，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那个……”她抬起头张望，但身边同组的人都在忙于自己的工作，看上去十分不容打扰的样子。 优子抿了抿唇，将显微镜视图打印下来，然后拿着A4纸来到艾伦桌边。 “艾伦前辈，我发现一个东西……” “嗯？”青年抬起头来，视线朝她手中的图纸移去。 “艾伦！”伦特利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艾伦扭头的方向一转，调向门边。 “这是从NIH来参观的研究小组们，过来向他们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伦特利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一群人。 NIH？国立卫生研究院？ 艾伦站起身，挂上应付式的笑容。 “你们好。” “你就是项目负责人？我们听说你们从智利的火山发现了一个活的古生物胚胎，所以特地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光头男人走过来，“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见识一下它的真容吗？” 艾伦和伦特利交换了一个眼神，青年转过头，笑得温文尔雅，“当然可以。” 第047章 哥斯拉（10） 一行人来到放映室, 艾伦打开投影仪。 “我们在智利的安第斯山脉附近发现了这个胚胎和它的母体的骨骼，但是火山喷发毁掉了大部分的化石，现在遗存的只剩下胚胎和母体的一部分。” 青年站在台上，对着研究小组的人简要介绍了一下哥斯拉的情况, 并将胚胎的图片展示给他们看。 这个发现称得上是史无前例, 顿时引起了专家们的严肃讨论, “那么按照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条件, 哥斯拉的成年态完全可以被判定为大型毁灭性生物，会对人类社会造成严重的影响，我们必须向政府报告这件事, 让国会做好预防措施和准备工作。” “我认为目前我们的实验室足以保证胚胎研究的安全性。”艾伦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当然, 能够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说了这么多, 我们能亲眼见见那枚胚胎吗？”那个光头男人再次提出要求。 艾伦和坐在放映室最后排的伦特利对视，“抱歉, 很不巧, 目前胚胎正处于封闭性实验阶段，不能接触空气和光线，我们不能将它开放展示。”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的参观就到这里吧，下个月我们在马里兰总部有个学术会议，届时欢迎你们来参加。” 伦特利走过来, 和那个光头男人握了握手，两人似乎是旧识，互相寒暄着朝外走去。 艾伦站在最后, 送着他们走到门外。 “艾伦前辈。”优子追上他，手里拿着一张单子, 小声道，“我在哥斯拉的血液里发现了这个……” “什么？”走在最前面的光头男人忽然转头，“什么血液……”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看着他掉头走到青年面前，抽过他手上的纸。 “血液分析报告……”男人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看着艾伦，“这是哪来的血液呢？” “是从小白鼠身上提取的血液。”艾伦扯过那张纸，“不好意思了先生，这涉及到我们的研究成果，就不多做介绍了。” “是么。”男人并没有因此收回自己探究的眼神，“那个胚胎保持了活性那么久，难道没有一点想要孵化的迹象吗？” “我们也很遗憾，先生。”艾伦和他悍然对视。 时间仿佛暂停了几秒。 半晌，男人挑了挑眉，“好吧，那么马里兰见了，年轻人。” “这边。”伦特利将人迎出去。 实验室的门终于合上，优子确定几个人走得够远了，才回过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做坏事了？” “没事。”艾伦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优子踟躇了一下，“是这样的，我在血液分析的时候，观察到哥斯拉体内好像有和它共生的微生物……” “共生？”艾伦皱起眉，“我看看……” …… 傍晚，伯克利某一个角落的自动贩卖机旁，有两个人正面对面低声交谈。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手机里有拍监控录像的照片，他们已经孵化了胚胎，那个叫哥斯拉的怪物刚破壳就当场烧死了一名实验员。”那个人神经质地左顾右盼，“你们一定要杀了那个东西……它是个恶魔！它会毁了这个世界……我们不应该把那个东西从地狱里带出来的……” 听他说完话，那个光头男人眯了眯眼，“是这样么，那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呢？” “还要什么证明！我已经给你看了照片了！”那个人激动起来。 “嘘……”光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图片可以伪造，我们需要更加确切的东西——比如说，那个东西的血液。” “血液？可是我们每天只会从它身上提取少量的血液，都被各个实验组的组长牢牢看管着……” “那我就没办法了，没有证物，NIH里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男人说完这句话，语气略微上扬，“不过，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下把血液样本带出来交给我们化验，我们愿意给你丰厚的酬金，当然，我们也愿意为你提供一个理想的工作岗位。” “我……我不是想要钱……我是在拯救这个世界！” “没错，如果伯克利确实在做高危生化实验，那么你阻止了他们，就是拯救了这个世界，”光头男人扬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和蔼，“这份奖励是你应得的。”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那人低下头喃喃着，握紧了拳头，“我不能让这种生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辛苦了，散会。”艾伦刚刚开完了小组会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东西。 “艾伦前辈，今天也要留下吗？”优子抱着一叠报告，“有关于今天的发现，我还想再和艾伦前辈交流一下。” “那一起走吧。”艾伦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培养箱和冰箱，朝优子点了点头。 “嗯！”优子放下手里的报告，锁到抽屉里，然后跟随着艾伦出了实验室。 “嘿，麦克，吃饭去不去？”有同事问坐在监控前的安全员。 “你们先去吃吧，我在这儿守着。”麦克抬起头道。 “这样，那我们先走了。” “好。” 目送几人离去，麦克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冲了把脸，然后认认真真地用消毒液洗了个手，把手和脸擦干，他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神色决然。 实验室的大灯已经关闭，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麦克带上橡胶手套，先过去将门反锁，然后来到低温冰箱边，试着拉了拉门。 冰箱是由安全锁锁住的，只有总负责人艾伦知道密码。他尝试了一下，要凭一己之力暴力破解冰箱的磁力锁，得到血液样本还是比较难的，可能还会触发警报引来其他人。 看来，还是只能从哥斯拉本身入手……麦克看向玻璃通道上的黄色警告标识，额头溢出细汗。 哥斯拉正在闭着眼小憩，忽然听见大型机械的动静，便警觉地睁开一只眼。 笼子外的门禁打开，一辆装着采血器的小车慢慢驶了过来。 哥斯拉对于每日的取血已经习以为常，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它的眼睛，继续打盹。 麦克紧张地看着监控视频中，采血器上的竖线慢慢到达顶格，然后连忙操控小车离开，同时关上了一二两个门闸，他松了口气，走到玻璃通道边，从小车上取下采血器，放进便携式的冷冻箱内。 麦克将冷冻箱拎到手上，来到操作台前，把这时段的监控消除。 末了，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控制台上被玻璃罩住的一块操作区。 那是激光镭射的操作区，目前设定的功率比较小，只能够穿透哥斯拉的真皮层，得到他的一点血。 他想起那天在负责人身边时听到他们说的话。 [理论上来说激光可以切割一切金属和非金属……] 麦克看向手边的冷冻箱。 NIH的人说话也未必算数，如果他们不肯相信自己，不愿意消灭哥斯拉呢？ 还不如自己动手。 他恶向胆边生，猛地掀开玻璃罩，把激光发射点改到哥斯拉的胸口，功率设置到最大，然后打开了开关。 固定在钢板上的四个激光头同时亮起红光。 与此同时，哥斯拉睁开了它的那双黄金瞳。 吼！！！ “艾伦前辈？”优子停下来，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侧边的人。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把手机落在实验室了。”艾伦抬起眼帘，“你先走吧。” “啊？”优子看着青年忽然转身往回走，“艾伦前辈……” 艾伦一路越走越快，最后撒腿跑了起来，他回到实验楼，一路坐电梯上去，然后快步走到实验室门口，掏出口袋里的身份卡往识别器上一刷。 嘀！ 识别器亮起红灯。 艾伦眉头一跳，再次尝试。 依旧是红灯。 他拉了拉门把，使劲拍了拍门。 “里面有人吗？” 没有回应。 艾伦呼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侧身背对着监控。 [解除门禁。] 他脖颈上的戒指发出的光芒被衣领挡住，于此同时，他再次将卡放到了识别器上。 [门禁解除。] 嘀！ 识别器终于跳到了绿灯上，他推开门，闯进来。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一片昏暗，监控器的屏幕是暗的，四周非常安静。 [BOSS正受到持续攻击……生命值下降……] 艾伦顾不上打开灯，匆忙来到监控器边，打开显示器的开关。 屏幕骤然亮起，他被上面的景象一惊。 哥斯拉依旧被钨钢镣铐束缚着，四束激光束穿过笼子打在他的胸口，火花飞溅，它剧烈地挣扎吼叫着，但却无济于事，因为被钢板和隔音玻璃挡着，所以没有人能够看到或者听到它的异常。 “天呐……”艾伦这才转过头，注意到了操作区上显示激光发射装置正在工作中的小灯。 他连忙掀开玻璃罩，“我马上关呃——” 砰！ 后脑被某个沉重而又尖锐的硬物猛地一砸，青年眼前一黑，额头撞到显示屏上，上面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身体失去了大脑的指挥，无力地滑倒在地。 青年的额头被显示屏的玻璃碎片划破，鲜血顺着皮肤慢慢滑到他的睫毛上，遮挡住了视线，他咬牙撑着手臂起身。 “你应得的……你不该包庇这个怪物……去死吧！” 有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艾伦被踢到了腹部，低低呻-吟了一声，倒回地上，他极力睁开眼，扩散的瞳孔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人拎着一个银色的冷冻箱离开了。 他感到无比眩晕，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后脑剧痛无比，闭上眼探手一摸，指尖满是粘腻。 然而他却无暇顾及自己，满脑子都是刚刚哥斯拉在屏幕中被激光刺穿的残忍画面。 “哥斯拉……” 江河…… 第048章 哥斯拉（11） 大井优子正等在实验楼门口, 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 她的右眼皮一直跳，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地低着头走出来，擦着她的肩膀狠狠撞开她离开。 “哎！”大井优子差点被撞倒在地, 她稳住身体转过身, 隐约看见那人手上的银色箱子。 那个人很快消失不见, 速度快到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优子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肩膀,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咬了咬唇，抬起脚往电梯走去。 …… 艾伦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伸手攀上控制台扶自己站了起来，他的耳朵一阵嗡鸣, 眼前都是星星, 全凭摸索找到了那个玻璃罩，然后将里面所有的开关都滑到了底部。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 靠到玻璃通道上, 沿着玻璃向前移动，手上的血渍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纹路。 “打开……通道一……通道二……通道三……” [通道一开启，通道二开启，通道三开启。] 他走不动了，停在通道外，靠着玻璃滑了下来, 坐在地上，侧过头，双眼无神地看着笼子的方向。 两道气密门打开, 哥斯拉的嘶吼传到了他的耳边。 第三道闸门将铁笼上的机械锁打开。 “解除束缚。” 哥斯拉身上的束缚带收回，颈部和四肢的钳制松开。 [束缚解除, BOSS目前状态：自由。] [警告，您的生命值处于安全线下！] “艾伦前辈？你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优子的呼喊声。 “艾伦前辈！开一下门！” “走。”艾伦没有顾及优子的喊声，对着通道里的哥斯拉道。 哥斯拉泄愤般地怒吼一声，甩开身上的束缚带和四肢的镣铐站起身，从通道里走出来，它的胸前被激光灼烧出一个大坑，浑身布满了溃烂的伤痕。 它停在玻璃通道的门口，朝着靠坐在边上的艾伦低下头，黄色的竖瞳冷冷看着他。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实验楼有一个排水系统连通着大海。”艾伦的声音十分微弱，他抚上它身上唯一还算完好的颈部，“听从你的本能，去找你需要的东西吧。” 哥斯拉扭过头不再看他，朝着门口的通道走去，一爪子拍开门边的按钮。 优子眼前的门骤然打开，她正要张嘴喊，却被近在咫尺的黄金瞳吓了一跳。 她一把捂着嘴，僵在原地。 哥斯拉盯着她，往前迈了一步。 优子跟着慢慢后退，再后退，背后冰冷的墙壁让她浑身一抖，脚一软坐倒在地，她紧闭着双眼，贴着墙壁绷紧身体，眼角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冒出泪珠。 她能够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逐渐凑近，来到了离自己非常非常近的面前。 她屏住了呼吸，头皮发麻，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那股灼热的气息忽然离开，一声嘶鸣从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优子慢慢睁开眼，在走廊尽头看见哥斯拉一个摆尾转弯过去，接着不远处传来轰的一声，火光映亮了半边墙壁。 她不敢耽搁，撑起泛软的四肢爬进实验室，紧紧关上了门，靠在门背上急促地调整呼吸，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浑身就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艾伦……艾伦君……”她好半会儿才感觉恢复了冷静，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实验室里搜索，扫过凌乱的操作台和一地的血迹。 她心脏一紧，沿着血迹一步步走到了玻璃通道的尽头，青年半倚在那里，低着头，从背面看一身的血红。 “艾伦！”优子跑过去，蹲在失去意识满脸鲜血的青年面前，不敢用手触碰他。 “天呐……怎么会这样……”眼中的热泪终于滚落，优子环顾着四周，站起身跑到操作台前，按下了红色的报警按钮，“来人呐！救救他！” …… 担架车骨碌骨碌穿过医院的走廊，手术室的大门迅速合上，使用中的红灯亮起。 大井优子停下自己的脚步，颓然跌坐到座位上，她倚着冰冷的瓷砖，衣服上满是狼狈的褐色血迹。 手机铃声响起，大井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威尔老师……” “优子，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老师……”优子扭头看向那盏红灯，脸色苍白，“我们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 此刻已经是半夜，伦特利从学校附近的公寓匆匆赶回实验楼，穿过黄色警戒线，对着哥斯拉留下的断壁残垣蹙紧眉心。 墙壁上多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墙内嵌入的钢筋被烫得发卷，四周是裸-露出的砖石。 “这个洞通向哪儿？”他问实验楼的负责人。 “大海，教授，我们实验楼有一部分水处理之后直接排向了海底。” “太平洋……”瓦特利的视线被那个洞还要深邃，“灾难要开始了。” …… 马里兰州，国立卫生研究院总部， 西装革履的光头男人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被呈到自己桌上的血液分析报告，露出满意的微笑。 “哥斯拉的细胞比我们想象中的繁殖更快，这样下去，马上就会增殖出新的个体。正如麦克所说，这种生物比我们想象中得更加危险。” 男人翘着二郎腿转了转椅子，“马上通知国会那边的人，下令立刻中止战神计划，清除所有活体样本，所有实验数据和报告一律封存。” “是！……那，我们这边的哥斯拉样本……也需要毁掉吗？” “毁掉？”男人笑了笑，伸出右手撑着脑袋，“为什么？” “这……您的意思是……” “控制住它。”男人嗓音低沉，“所有研究人员的行动都派人密切注意，如有异常马上清除。”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扶手，“我要这个项目S级保密。” “是！” 等到人下去，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安静，男人才再次执起那份血液报告仔细地端详，脸色诡谲莫测。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哥斯拉就够了。” …… “病人血压过低。” “马上准备输血。” “心率50……心率30……” 艾伦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无影灯明亮的光线。 麻醉产生了效果，他此刻一点痛感都没有了，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朦胧而又诡异的熟悉感。 忽然想起，上个世界做蜂巢细胞提取手术的时候，看见的无影灯，好像也是这个款式呢…… “好孩子，别怕，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的……”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 不，不止…… 他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 在那之前，他又看到过多少个同样的无影灯呢？ 嘀！ 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让医生停下了手中的止血钳。 “除颤器！” 有人将除颤器推过来，拿起两个电极朝着胸前摁去。 “一，二……” 强力电流透过皮肤传导到心脏表面，将所有心电信号去极化，一切重新开始。 警报声没有停止。 “再来一次！” “一……二……” “艾伦先生，坚持住！” 艾伦…… “醒醒，秦楚。” 艾伦睁开眼，看见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周是陌生的大型电子设备，看上去像是服务器，红红绿绿地闪着光。 自己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他看不懂的参数和界面。 我在哪儿？ 这是……梦？ “你睡着了。” 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有个男人从他身后绕过来，从一个分格细致的小盒子里掏出几片黑色的圆片，贴到他的头顶。 “扫描的时候你的大脑必须要保持清醒。” “不好意思，太困了。”他听见自己打了个哈欠，十分熟稔地回答了那个男人。 “做完之后回去休息吧，给你放半天假，模型训练的程式明天再做。”那个男人转身把空盒子放到柜子上。 艾伦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跟随椅子向后倾斜，同时语气轻快地回答道。 “好啊，那谢谢您嘞，老板。” 男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坐到了工作台前，英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倒映出显示屏的蓝光，看上去无比肃穆。 艾伦没有来得及继续观察，他的视线被一个眼罩挡住，紧接着，他的身体被椅子带着向后移动，似乎送入了一个装置，机器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 [正在载入游戏，请闭上眼睛……] “再来一次！” “一……二……” 几千伏的电流穿胸而过，手术台上的青年犹如垂死的鱼儿般扑腾了一下，猛地睁开那双黑夜般的眼睛。 “病人心率恢复！” 第049章 哥斯拉（12） 六年后…… 2011年, 中国，福建厦门 靠近海岸的双子塔一百多层的豪华酒店套房里，有个男人正侧躺在柔软的榻榻米大床上蒙头大睡，房间里开足了暖气, 将冷风格挡在落地窗外, 他裹着蓬松的被子, 只露出一小撮黑色的发丝, 睡得深沉。 床头柜上苹果手机的振动将他从睡眠中唤醒，被窝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探过去将手机捞过来, 看也不看地挂断了。 “嗯……”被窝里的人就这么拿着手机又睡了过去。 五秒钟后，手机再度开始振动。 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导到大脑皮层, 男人一颤, 终于睁开眼睛，从被窝里翻身坐起来。 被子从他的肩膀滑落到腰间, 露出若隐若现的六块腹肌。 男人盯着屏幕上来自“大井”的视频通话请求看了半分钟, 然后才慢吞吞地点下了转到语音聊天的按钮。 “下午好，艾伦君……不方便开视频吗？”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嗯。” 男人的声音比六年前更加低沉一些，因为刚睡醒而有一些慵懒的沙哑。 “听你的声音，不会还在睡觉吧。”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了一些笑意，“休假真幸福啊。” “只是刚好有半天休息时间。”把手机开了外放搁在床头，男人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哦, 对了，国际生物科技大会是今天中午结束吧，难怪……”大井把手中的喷壶放到阳台角落, 走进来拉上纱窗，坐到沙发上, “我看了你在会上发言的视频，很帅气哦。” “这么说我，你丈夫不会生气吗？”艾伦已经穿戴整齐，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阳光普照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带上了墨镜。 “哈哈，不管怎么说艾伦君也是我的初恋啊。” “谁是你的初恋？”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男人伸了个懒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女人。 “那个，不要误会啦，彦……”优子摆了摆手，“只是和老同学开个玩笑。” “和男人开这种玩笑？”上野彦危险地挑了挑眉，走过来伏下身子。 优子连忙捂住手机亲了丈夫一口，撒娇道，“我想吃冰箱里的草莓了。” “自己去拿。” 优子眨了眨眼，抵着他的脑袋又亲了一下，“帮我洗一下嘛，老公。” 彦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女人……”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往厨房走去。 优子目送丈夫走进厨房，重新拿起手机。 “久等啦，艾伦君。” “下回秀恩爱能提前讲一声吗？”在话筒对面听了全程的艾伦叹了口气。 优子笑得眉眼弯弯，“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够介绍你们认识呢。” “还是算了吧。”艾伦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晃着腿，“今天可是工作日，你丈夫不是内阁官房长官吗？不用去忙？” “嘻嘻，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啊，他特地请假来陪我。” “咦……”艾伦疑惑道，“你们是上个月才结婚吧？” “哎呦！是我的生日啦！艾伦君想到哪里去了。” “啊，抱歉，生日快乐。” “这样没诚意的祝福人家才不要呢。”优子叹了口气，“说起来，好多美国的老同学趁着给我发生日祝福旁敲侧击地要你的联系方式呢——面对那么多诱惑，我好动摇啊。” “你要是给他们，我就换号码。” “又来又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加了你的通讯号，才不会那么轻易给别人呢！”优子把头靠到沙发上，“伦特利教授也找过我，说没有联系上你呢。” 提到伦特利，艾伦的声音有些冷淡，“我和他没怎么联系了。” “这样啊。”优子敏感察觉到这个话题选得不妙，连忙在沙发上直起身盘起腿，“艾伦君这几年四处旅游，过得好吗？” “挺好的，不过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艾伦用手指敲击着椅背。 “要回美国吗？” “不，我可能以后会在中国定居吧。” “啊，那也不错呢。”优子伸出手指绕着头发，“我还想说如果艾伦君想要继续流浪的话，就邀请你到东京来做客，上个月婚礼上没有看见你，好遗憾啊。” “你和你丈夫的婚礼，我一个初恋出席，不合适吧。”艾伦笑了笑，“不过，我还真打算去日本观光一下。” “真的吗？！”优子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不过奇怪的是，她刚刚使的力道有这么大吗？怎么感觉地面都在抖？ 阳台上的喷壶啪嗒一下倒在地上，优子抬起头，窗外的树摇晃得厉害，地板和玻璃嘎吱嘎吱响，颤动不止。 “优子！你还好吗？”彦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草莓，“地震了，坐着别动。” “我没事。”优子接过草莓放到桌上，草莓连动着茶几一起晃动，掉出来好几个。 “大井？你那边地震了吗？”艾伦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嗯，这么厉害的震感也是回来之后第一回呢。”优子站立不稳，坐倒在沙发上，“我过会再和你联系。” “好，注意安全。” 优子放下电话的时候，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六分。 上野彦走过去，陪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他们家住的是独栋的平房，抗震级别比较高，又因为新装修好还没有什么装饰物，必要的电器比如电视和电灯也都是嵌入式的设计，所以半分钟过去之后，房间里还比较体面。 “晃得我头都晕了。”优子靠在丈夫身上，“这么厉害的地震，看来今天你的休假是泡汤了。” 彦正打算安慰他两句，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接通电话。 “秀一。” “嗯，我马上来。”他他对着电话那头应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要出门？”优子抬起头看着他。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本来今天是特地请了假要过来陪妻子过生日的，“宫城县发生了大地震，可能会引发海啸，内阁要召开紧急会议。” “这么严重，那你……就先去忙吧。”优子站起来帮他整了整领带，“现在可能还会有余震，过会再过去不行吗？” “来不及了，我会路上小心的。”彦吻了她一下，“抱歉。” “没关系，正事要紧。”优子看着他离开，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 “上野先生。”彦一回到办公室，秘书官小野秀一就走上前来，“刚刚接到内阁情报中心的电话，震源在宫城县附近的太平洋海域，目前气象厅定级为7.9级，地震引发了6米高的海啸，目前已经进入灾害一级响应，人员伤亡情况暂时不明。” “明白了，首相还有多久到？”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地下的危机管理监干部会议室。 “情况如何了？”上野彦坐到位置上。 “截止到目前，据我们观测，地震发生在14时46分23秒，震中位于宫城县以东的西太平洋海域，震源深度约24公里，震级里氏7.9级。” 气象厅次厅长道，“接到本厅传来的消息，目前在茨城县海面发现了大漩涡。预计海啸高度会到达10米，十五分钟前我们已经对本州岛太平洋沿岸地区发出了最高级别海啸预警和避难命令，并对湾区进行戒严。” 总务部的部长道，“按照灾害操作指引，已经安排岩手、宫城、福岛、茨城、千叶县当地的警视厅和交通厅立即组织疏散受灾群众了。” “靠近震源的几个核电站都怎么样了？” “根据东京电力公司的报告，已经在第一时间冷却反应堆，停止作业，目前为止没有异常。” “收到海岸自卫队的现场航拍！海啸开始了！”有人打开了投影。 一行人抬起头，看着汹涌的滔天巨浪冲向大陆，翻动着白色浪花的水将树木折断，房屋冲垮，停车场上的车辆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被推走，轮船的铁锚在这种强度的海啸下根本不起作用，只能被无力地卷入浪花中，冲向堤坝。在遮天蔽日的水墙面前，陆地上的人类是多么渺小，来不及疏散的人即便是仓惶逃窜也免不了被浑浊的海水吞没的命运。 “地震和海啸的时间间隔太短，现场还有大量民众来不及疏散……” 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严峻，即便是透过屏幕都可以感受到这次大自然的威力之磅礴，现场的状况只能更糟。 “等下，”上野彦皱着眉头，盯着画面，“刚刚过去的那个海面上的漩涡中心是什么东西？” “什么？”众人仔细盯着镜头中的景象，不过画面的焦距对准了海岸上的情况，海面上的漩涡只是一闪而过，即便暂停下来也只能看见漩涡中心有一个黑黑的物体。 “大概是被卷进入的轮船吧。” “上野先生。”秀一走过来，“首相来了。” …… 开了一天内阁会议的上野彦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边吃盒饭边给自己的新婚妻子大井优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恐怕要在办公室通宵了。 “抱歉，优子，明明答应过你……” “没事，你自己注意身体就好，刚好我所里也有点事，可能要去一趟东大。” “嗯，那你自己小心。”上野彦挂断电话。 “上野先生在给嫂子打电话吗？”小野秀一就在他边上，他作为秘书官，和彦走得最近，“真是幸福啊，我感觉自己吃的不是盒饭，是狗粮。” “行了你。”彦却笑得勉强。 “怎么了？上野先生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有同事走过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彦道，“毕竟是千年一遇的大地震。” “不好了！”有人突然闯进大办公室，“NISA在福岛第一核电站附近检测到辐射量超标……可能……可能是核泄漏！” 第050章 哥斯拉（13） NISA, 原子能安全保安院，日本最为权威的原子能安全监控中心之一。 “怎么会！难道东电在掩盖真相？” 核辐射是日本永远的噩梦，对于一个国土面积比较小的国家来说，辐射危害造成的损失很可能会比地震大得多。 “秀一, 马上去联系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负责人, 我要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彦立刻转头。 “是！” 五楼的总理执务室里, NISA的几个专家正手捧着资料, 神色凝重。 “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厂区内检测出的放射性核素钚和铯已经达到每小时515微希沃特，很有可能是堆芯融毁，核燃料棒烧穿外壳造成的, 对此，我们感到非常担忧。” 首相皱着眉头, “如果是这样, 那该怎么办呢？” “一般来说，像福岛这样的沸水堆, 只要能够成功将堆芯冷却就没有什么事了, 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好下判断。不过，如果真的发生核泄漏，以现在的水平，也只能采取封存的方法，最重要的是, 将被污染的水和地下水隔开，防止放射物质进一步扩散到太平洋中。” “还有更加糟糕的情况，如果没有及时将堆芯冷却, 很有可能会因为锆水反应产生过量氢气，届时钢壳内压力过大, 如果产生爆炸，导致最外层的混凝土安全壳收到损伤，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简直是欺上瞒下。”首相大怒，“东电的负责人呢？！” “暂且联系不上，看来要派人过去才行。” 首相沉吟片刻，“派谁过去？” “我记得我们的陆上自卫队的拥有一支核武器防御部队。” “特殊武器防御部队是用来防止生化武器和核武器入侵的，并没有针对核电站泄漏的训练和经验。”军事大臣皱起眉头，“还是先派消防部队过去吧。” NISA的专家道，“虽然进入核电站内部有些危险，但是现在辐射量还不多，对人体造成的影响并不严重，虽然对于长期的健康不保证，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能尽早派人进去将堆芯冷却，那也是好的。”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首相看了一眼众人，“先派消防部队组成救援队过去探查，半小时后我要亲自召开新闻发布会安抚群众。” …… 福岛第一核电站， 消防车队接到命令来到核电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情况比他们想象得更糟糕，因为海啸，电力供应被切断，四周一片漆黑。 “有人吗！” 几个穿着蓝色防护服，戴着安全帽和护目镜，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工作人员从里面跑出来，“你们是谁？” “我们是政府派来的救援队。” 铁门被拉开，消防车从一片狼藉的潮湿路面驶过。 “负责人在海啸发生前已经撤离了，现在这边没有高层，反应堆只有我们几十个工人在管。” “具体情况怎么样？” “地震前正在使用的一号到三号机组在地震发生时就已经自动停止工作了，但燃料棒还有余热，因为外电网被切断，现在没有办法启动冷却系统。” “应急电源呢？” “本来还有几台柴油发电机，但是海啸的时候都被刮走了，剩下的也都损坏了。” 几个人边说边进入厂房内，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糕，整个厂房的外墙在地震和海啸中已经收到了损伤，到处都是裸-露的钢筋和散落在地的混凝土。 通过头顶的探照灯，消防队员可以看到反应堆上冒出的蒸汽和浓烟。 “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用喷注海水的方法让反应堆冷却下来。” “好。”消防队长拿出手里的对讲机，“一组把车开到海边接水，二组到这边来实施喷注，三组在中间准备替补，车辆都保持发动，原地待命。” “是！” 一组的消防车掉头往海边驶去，临近堤坝的地方，车子停了下来。 “道路阻塞，过不去了！”司机看着前路倒下来的树木和电线杆，锤了一下方向盘。 “立刻下车！” 几个人跳下车，拖着水泵的软管，朝百米外的海水跑去。 “快到了！再过来一些！”有人大喊。 海面上漆黑一片，但耳边可以听见海浪拍打在岸堤上的声音。 “成了！” 水泵被打开，海水穿过软管从水枪-□□向反应堆喷射，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的水柱。 “太好了！” 吼！ 几个消防员后退几步，离开了海面，水泵依旧工作着。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大概，是哪里的电线杆又倒了吧……” “有吗？” 探照灯扫过浑浊的海水，除了水泵工作时产生的气泡和翻滚的海浪，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也没有。” 就在几人想要收回这口气时，那个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从天边传来，听起来并不真实，但却让人瑟瑟发抖。 吼—— “什么东西。” 几个人屏住呼吸。 头顶的探照灯随着动作照向远处的海面，并不平静的波光中，有一座黢黑的小山正破开水面朝着几个人的方向疾速驶来。 “……看起来像失控的船只……” 浮出水面的小山随着距离的推进越来越多，呈一字形排列，像把利刃肆无忌惮地划开了水面，激荡起白花花的泡沫，随之而来的是海平面地迅速升高。 几个消防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顾不及正在工作的水泵向后跑去，“上车，撤退！” 几人堪堪关上车门，一个黑色带着鳞片的长鞭状的东西从水面上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发出簌簌的风声，然后啪哒一下拍打在水面上，拍碎了无数晶莹的浪花。 “什么东西！” 那条长长的山脊慢慢弯曲抬高，水面连带着拱起，落下的水帘倾泻在大坝上，将来不及离开的消防车向后冲走了十几米。 失去了海水的遮挡，那东西终于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露出了真面目，它有着荆棘状的高低起伏的背鳍，浑身被漆黑的三角形鳞片覆盖，口中满是尖锐细长的利齿，密密麻麻，呈弯曲倒钩状，长相凶悍，体格无比高大，即便是站在水下，也比边上的平顶便利商店高出了大半截身体。 它此刻正低下头微微凑近岸堤，黑色的眼瞳在遭遇强光照射的那一瞬缩成了针状，金黄的巩膜顿时占据了大部分眼球。 “嘘……”消防员躲在驾驶座上，迅速地拨动钥匙熄了火，看着那个比消防车还大的脑袋，浑身僵硬地对着边上的同事用气声道，“把你头上的灯关上！” “……关不掉了！……帮帮我！”同事战战兢兢地摸上自己的脑袋，但平时操作灵活的手此刻却死活摸不到开关，头顶的探照灯跟随他的动作在怪兽的脸上和脖颈扫动。 怪兽眯起眼，凑近了车子的挡风玻璃。 它身上带着一股潮湿的海水的腥味，炽热的呼吸通过半开的窗户传进来，即便是闭着嘴，脸上的表情也十足怖人，它摇摆着自己长长的尾巴，慢慢地凑近了副驾驶的车窗，侧脸的瞳孔距离那里不足十公分。 “啊啊啊啊——”同事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该死……”边上的那个消防员连忙伸出手把他头上的安全帽掀开从另一边的车窗远远扔掉。 怪兽却没有跟着扭头，而是从鼻孔里哧了一声，慢慢地直起身。 车窗边没了那个脸盆大的眼睛的凝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对视中眼神里皆是庆幸。 然而下一秒，车子的一侧忽然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紧接着整个车身朝着驾驶座的方向倾倒，在众人的惨叫和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中侧翻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窗玻璃和挡风玻璃在瞬间碎成齑粉，车门可怜巴巴地摇曳了两下，勉强没掉下来。 怪兽放下它粗壮的右腿……上微微翘起的脚趾，紧接从海水中抬起左腿，伸直膝盖踏上了岸堤。 它将脆弱的沥青地面咔咔踩成了碎石路，自带重低音鼓点音效地朝着远处冒着浓烟的核电站的方向去了。 …… 浇在反应堆上的高压水柱越来越细，最后停止了喷淋。 “怎么回事！”队长连通对讲机，“一组一组，检查一下水泵！” 对讲机中传来强烈的电流被-干扰的声音，隐约夹杂着几声慌乱的尖叫。 “一组？” “怪兽……救——” 对讲机彻底只剩下了嘶嘶啦啦的噪音。 队长放下对讲机，内心只觉不安，他听见不远处从海边的方向传来的动静，慢慢抬起了头。 咚！——咚！——咚！—— 地面有节奏的震颤着，某个低沉的声音随之越来越近，仿佛预示着某种巨大到恐怖的生物的来临。 吼！ 身后传来灼人而又强劲的气流，消防队长捂紧了脸上的防护罩，转身，仰起头，看着出现在厂房后的黑色巨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恐惧。 “所有人快点上车！准备撤退！” 停在门口待命的三组成员利索地将车子倒出铁门，朝着大路上疯狂踩油门而去，而成为他们壮烈的背景的则是巨兽一爪子拍开豆腐渣似的混凝土外墙，抓出一号机组的安全壳，像喝饮料似的把高压热水咕嘟咕嘟一口闷了，并且还把瓶子（安全壳）连同里面几千度高温的茶包（堆芯）也嚼巴嚼巴地咽了下去。 轰！ 众人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身后轰的一声，但是大着胆子回头看的时候，那个十层楼高的巨兽连个嗝都没打，只是背鳍上的小山有一些微微发红，并且状态良好地揭开了二号机组所在厂房的天花板，看架势是打算连吹六瓶不停歇了。 这是何等的牛逼啊！ 车子慢慢驶上了大路，那个巨兽也消失在了视野中，经历了这么一出，车里气氛十足沉闷，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和家人的未来感到担忧，这时有人忽然吱声。 “有它这么吃了核电站的话，咱们是不是不用担心核辐射了啊。” “呃……那东西吃了几千根燃料棒，恐怕现在已经是个行走的核电站了吧。” “……”车子里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宁静。 50-60 第051章 哥斯拉（14） 坐在前排的消防队长皱着眉, 将手机里的录像暂停，打开拨号界面。 “抱歉，您的电话目前不在服务区……” “嗯？”队长放下手机，上面的信号没有一格是亮的。 “通讯又中断了？” “没有办法, 回到基地再想办法联系吧。”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一连几个小时, 通讯都没有恢复, 就好像有个信号干扰器跟着他们一路回了东京似的。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街面上没有什么人，但也有那么一群夜猫子, 依旧在网络上活跃着，此时此刻, 论坛上【怪兽从我家边上经过】的帖子正高高飘红。 我好无辜:“半夜忽然被震醒, 我还以为又是地震了，结果窗边他喵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飘过去了啊你妹！” 打酱油:“哈哈哈, 楼主的噩梦挺有意思的。” 明天我要早睡:“ 1！我也看到了！光是大腿就有我们家房子那么宽的怪兽！坐标河内郡！” 萝莉大法好:“纳尼纳尼？有怪兽？” 吐槽星人==:“3L的早睡君你的词儿用错了吧, 是高不是宽吧喂？” 我好无辜：“我是楼主，有图有真相！[图][图][图]” 吐槽星人==：“这是什么啊，黑乎乎的一片……楼主你手摁到摄像头了吧。” 我好无辜：“不知道为什么路灯没开，手机渣像素只能拍成这个样子了啊TAT” 明天我要早睡：“我是3L，我也拍了！[图][图]” 吐槽星人==：“emmm……确定不是远处的山吗？早睡君戴眼镜了吗？” 明天我要早睡:“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调了焦距！难道是我的手机坏了！？” 吐槽星人==：“哎呦，年轻人啊, 早点睡觉吧，都产生幻觉了……桥……桥豆麻袋（等等）！我好像也看到了……但是我家明明在白井这边……” 打酱油：“不会吧，这才过了四十分钟不到……白井和河内距离有二十多公里吧……” 萝莉大法好：“这么说, 是朝着东京的方向来了吗？啊，马萨卡（难道）怪兽要踏平秋叶原！莫名激动！” 随着加入讨论和声称目击到怪兽的人越来越多, 这件事情迅速被各大主流平台注意到并进行了深夜报道，然而大多数人依旧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对此事件一无所知。 寂静的江边，一直默默赶路的巨兽停了下来，看向一江之隔灯火辉煌的东京都内，昂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咆哮。 正在熟睡的大井优子忽然被惊醒，她睁开眼，坐起身，额头满是冷汗，不知为何会梦到多年前的旧事，那双金色的黄金瞳像是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现在回忆起来心头还是狂跳。 她扭过头，看着床头振动不止的手机，探过身去把它接通。 “艾伦君？那么晚还没睡吗？” “大井，你看新闻了吗？” “啊？” “打开电视。” 对着艾伦一反常态的严肃口吻，优子不疑有他，拾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开启了床对面的屏幕。 蓝色背景的深夜新闻节目中，身穿西装裙的女子正一脸肃穆地对着观众道： “有市民在东京都外发现了大型不明怪物，据悉这个怪物早前从茨城县方向一路来到东京，并停在了东京湾附近，目前为止没有做出攻击行为，请各位市民不要出门，在家中备好紧急物资……” 优子看着屏幕中熟悉的图像，即便是不清晰的像素，但那背脊上的山脉状背鳍却在一瞬间点醒了她。 “哥斯拉！” 优子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好半会儿才听见手机听筒里传来艾伦的声音。 “大井……大井你在听吗？” “艾伦君……怎么办……”优子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大井，我现在马上就要起飞了，再过三个半小时我就会到成田机场，在此期间，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让他们对哥斯拉动用热武器。” 坐在头等舱座位上的青年重复了一遍，“千万不要让他们对哥斯拉动用热武器！” 此刻，首相官邸 刚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起来的各位高级官员和一直奋斗在一线屁股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办公椅的各级干部们再次聚集在总理政务室，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 “不，我认为弄清它的身份并没有必要，不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归根结底我们对它采取的措施不外乎捕获、驱逐、歼灭三种……” “当然是歼灭它！果然还是要动用护卫队的力量吧。” “可是这个东西并没有攻击平民，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看起来，只是在移动而已。” “目前看来，它已经引起了大面积的人员恐慌，还破坏了我们的一座核电站和沿路的基础设施，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而且这还是在晚上，如果这个怪物在今天白天进入都内，那么一定会对人口密集的地方造成出行影响，甚至人员上的伤亡。” “首相，你的决定是——” 坐在沙发上的首相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对它进行麻醉，或者使用次声波进行驱逐呢？” “从视频上看，它的体积太大，要用次声波驱逐的话很有可能会伤害到附近居住区的民众，但如果是进行麻醉的话，或许可以值得一试。” “嗯。”首相点了点头，“那就先用麻醉-枪试试。” 他抬起头，环顾在座的所有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它拦在都外。” 上野彦跟着人群走出房间，秀一迎上来，递给他一个手机，“您的夫人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您谈谈。” 上野彦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走到一边，“优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彦。”优子站在客厅，神色焦急，“你们已经开完会了吗？打算怎么对哥斯拉呢？” “哥斯拉？……那是……” “就是那头怪兽……你们要怎么做？射杀它吗？” “优子。”上野彦缓和了语气，“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放心，相信我们会处理好这一切，早点休息吧。” “彦！它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它……”优子正欲开口，对面已经传来了忙音。 她放下手机，咬着唇在客厅来回徘徊了一会儿，再次打开电视机。 “下面插播一则新闻，目前，政府已经派出特遣队伍，利用麻醉-枪来制服这头怪兽，下面让我们来看实况转播。” 画面一转，一个装备齐整的男人正站在话筒前，向他们展示着麻醉车上捆绑的发射装置。 而画面外的主持人正在问他。 “这是什么呢？” “这是我们的麻醉-枪，它经过我们的特殊改造，穿透力非常强，能够轻易穿过动物的几丁质甲壳，现在我们正在装填麻醉剂，学名Etorphine，只要4毫克就足矣麻醉一头5吨重的巨象，使用这么大的剂量还是头一回，说真的，我很担心动物保护协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说到最后，男人自己也笑了起来，而站在屏幕前的优子则是看得胆战心惊。 就这口径的针管，别说穿过，就算改造一百次也扎不进哥斯拉的鳞片，还有那可怜兮兮的剂量，要知道哥斯拉的密度和一般的碳基生物根本就不一样！起码也得用一桶的埃托啡才能让他犯困，要想把它放倒就连艾伦都不一定做得到，这些家伙太掉以轻心了！ 优子攥紧了手里的手机，不行，她必须当面去找上野彦和他说清楚。 第052章 哥斯拉（15） 东京都外的江边, 几辆军用越野车逐渐接近了巨兽的脚边，用远光灯照亮了巨兽粗壮的后肢，特遣队的负责人从车子天窗探出头来，拿着望远镜望向那头。 此刻天色依旧一片漆黑, 唯有一架跨江大桥的拉索上装饰着许多暖黄的景观灯, 沿着桥面路灯一字铺开, 往道路远方延伸出去, 彼岸就是繁华的东京。 “好家伙。”负责人是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他对着那有普通高楼大厦一半粗的大腿看了会儿，坐回车里, “从后肢看应该起码全长有六七十米，太惊人了。” “哪怕它和天空树一样高, 咱们带的麻醉剂也足够了。”坐在隔壁的麻醉师正在抽烟, 闻之哼了一声，“200cc, 我本以为一辈子也用不到那么多埃托啡。” “那么要上了。”负责人低下头对讲机中道, “所有司机注意，车子保持发动状态，麻醉-枪发射之后立即向同一侧不同方向退开，注意不要被压到，远处的高射灯注意配合。” “收到。” 对讲机中陆陆续续传来回应，负责人再次探出头,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经接近了……” “三……二……一……” 镜头中的怪兽将脚掌忽然转向了正对他们的方向。 “就是现在，发射！” 嗤—— 嗤—— 嗤—— 三根装载在麻醉-枪中的特制箭头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车顶射出, 沿着自己的运动曲线没入黑暗中。 “我们射中了吗？” “等等……”负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光灯照亮的巨兽的一部分腿部皮肤。 耳边只剩下萧索的枝叶簌簌声。 “它靠近我们了！”对讲机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把远光灯打低点，我要看到标志！”他们在每一个针头上做了一个红色旗帜标记, 这样方便定位。哥斯拉行动得太快，可能伤口在更下面。 但是随着灯光的扫过，负责人并没有在那黑漆漆的鳞甲上发现任何东西。 “不，怎么可能！”他喃喃着放下望远镜。 就在这时，远处江对岸的高楼上，有两束遥远的聚光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照亮了河对岸的巨兽，这也是人们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它的全貌。 它的背部中间从头顶到尾巴分布着山字形的棘状背鳍，身上的鳞片更像是某种黑色的金属，从背上开始由岩石大小的一块变成腹部细小的龟裂纹，按环节排列，从某个角度看表面会反射出磨砂的光泽，上面还交错着盘虬错杂的硬化胶质，像是某种从体内排出的液体凝固而成。 它的颈部比较短，但却有一根蜥蜴似的长尾，可以灵活地朝各个方向弯曲。和大部分肉食性动物一样，它的口腔占了头颅的大部分面积，牙齿锐利无比，看上去一口嚼碎一架波音787也不是问题。 “这是……”负责人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变异恐龙？” 哥斯拉本来已经扭转了身体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追来，但被来自侧面的聚光灯一击，突如其来地暴怒，它扭过身体，尾部带倒了数十根两人抱的大树，对着两盏高射灯的方向慢慢挺身，颈部的红光愈盛，然后猛地向前一俯。 “吼吼吼吼桀——” 从口中喷射出的火焰挟带着大量气流，将口角两侧的皮肤刮成了波浪状，在空中形成一道凝聚的火柱，在一瞬间将江对岸的两盏大灯吹爆，还顺带削掉了两栋商厦的高层。 “妈啊。”特遣队的负责人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经验老道的驯兽师，面对鳄鱼狂鲨，黑熊猎豹，老虎狮子之类的还可以镇定自如，对于这种自带世界末日级别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生物就差没吓得屁滚尿流了。 “快开车！” 不用他说，队员们早就开始开始自发狂踩油门，好在之前早有准备不用倒车，伴随着沙石四溅和引擎轰鸣，几辆越野车开始朝着各个方向疯狂撤退。 但怒气值MAX的哥斯拉哪能让他们得瑟，走一个挑翻一个，走两个挑翻一双。 负责人当机立断踩下油门，推开车门就放边上撒腿狂奔，“弃车！往树林里逃！” 紧跟着负责人的是麻醉师一干人等，伴随着身后的越野车被一脚踩成饼干模子的音效，一群人拖着自己被吓得酸软的腿姿势奇怪地窜进了一旁黑漆漆的森林中。 黑暗里，哥斯拉俯视着那片对于自己来说比一个黑森林蛋糕大不了多少的小树林，用充满威压的黄金瞳瞪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大发好心放过大自然。 单方面和哥斯拉对视了半分钟的特遣队人员们感觉那十五秒好比自己的一生那么漫长，他们瘫软在树干上，好半天才喘匀了一口气。 “麻醉计划失败了，巨兽比我们想象中得更加厉害，可以像传说中的恶龙那样喷出数百米远的火柱。” “没有办法了，我们只有动用军队才能够阻止它。” “可是万一惹恼了它，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先下手为强！这可不像地震或者海啸，我们完全可以避免这场灾难，必须要把群众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首相！请下决断吧！” “明白了——”首相抿了抿唇，“马上召开发布会，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让自卫队做好准备，务必把这个怪物消灭！” “是！” …… “上野先生。”秀一从后边走过来，“那个……大井夫人她现在就在门口。” “什么？！” 大井优子坐在首相官邸一楼的休息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见几个人走进来，她连忙站起来。 “彦！” “优子，你怎么过来了？”上野走过去搂住她，“我现在正忙，可能没时间照顾你。” “彦……”优子有些犹豫，“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好吗？”男人说着就要招呼秀一，优子连忙拉住他的手肘。 “不，是关于哥斯拉……也就是那头怪兽的事情！” “嗯？”上野彦扭头。 “它是中生代时期的生物，我们叫它哥斯拉……”优子紧张地用手绞着衣服，但是视线没有离开过彦的脸，“大概是六年前，因为一场事故，它从伯克利的实验室逃脱了。” “优子……”男人的神情变得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因为，我就是当时的实验员之一。” 优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上野彦听得很认真，在优子讲完之后并没有对她提出质疑，而是按照她的语义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来阻止我用热武器攻击它的？” “没错，它具有吞噬热能的本能，无论是火山爆发还是核电站的爆炸都没有奈它如何，热武器恐怕不仅伤不到它，还会让它变得更加强大。” “这样啊……”上野彦靠到沙发上。 “你不相信我吗？”优子转过头去看他。 “不，我相信我夫人。”彦将她的手拿过来放在膝盖上，“只不过，恐怕太晚了，首相已经发出了让自卫队无论如何都要消灭那个怪兽的命令，战斗机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单凭言语已经无法使他们动摇了。” “那怎么办。”优子语气紧张。 “……”彦低吟片刻，“优子，既然你说你对它有所了解，那么……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杀死它呢？” “杀死它？”优子想了想，“不，当时我们把它当作非常珍贵的实验品，保护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要杀死它……不过，我们确实用激光划开它的皮肤采过血……” “激光么……” 彦挑了挑眉，眼神深邃。 第053章 哥斯拉（16） “不过……”优子思考了一会儿, 补充道，“如果真的有人能杀死它的话，那也只有一个人。” “谁？” “艾伦博士。”优子抬起头，“他是战神计划的负责人, 哥斯拉的发现者和孵化者。” “艾伦博士, 莫不是在说艾伦·白？”秀一突然眼前一亮, 插话道。 “你认识他？”上野彦转过头。 “大名鼎鼎的生物学家唉, 去年获得诺贝尔奖的那个！”秀一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激动，在上野彦看过来的同时捂嘴咳了咳，低声道,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如果是他的话, 说不定真的可以。” “他在哪儿？” “一个半小时后他就会到达成田机场。” “秀一, 去接他。” “好！”秀一鞠了个躬，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 优子歪过头诡异地看了一眼秀一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小林君的脸为什么那么红……他很喜欢生物学吗？” …… “从厦门高崎国际机场飞往东京成田国际机场的A801航班现已抵达成田机场……” 机场的到达层中, 一群身穿黑色正装的人正对着旅客出口翘首以盼。 “那个博士长得真的和电视里一样吗？” “真是厉害呢，看起来像明星一样。” “那个是用过滤镜的吧？搞学术研究的人怎么可能会长成那个样子。” “唉……来了来了！” 玻璃门从两侧移开，有个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踏着vans板鞋，脸上还戴着个十分潮的透明边框的墨镜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他像是身上带了个磁铁，一时间, 身边所有路过的人都把视线往他方向上贴。 秀一终于反应过来，迎上去，用英文道, “那个，是艾伦博士吗？” 男人转过身, 站定，“你们是？” “我们是内阁派来接应的，我是小林秀一。”秀一尴尬地发现自己比别人矮了一个头。 “啊。”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他十分友善地伸出手，“你好。” 秀一和他握了握手，“直升机已经等在停机坪了，这边请。” …… 艾伦跟着一行人来到停机坪。 “从这里飞过去的话，大概会经过哥斯拉的吧？” “确实，不过博士不用担心，我们的飞行高度在五百米左右，哥斯拉攻击不到的。” “叫我艾伦就好。”艾伦跨上直升机，“麻烦把舱门关上，谢谢。” “啊，好的。” 秀一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艾伦先生莫不是恐高？” “这个嘛。”艾伦勾唇笑了笑，把自己用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路上颠簸，开着舱门很危险的。” “我们的驾驶员经验很丰富，开得很平稳的。” “以防万一。”艾伦转过头，“小林君，建议你把安全带系上呦。” “啊，好……”秀一脸一红，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咔嗒一声把安全带扣上了。 从千叶飞往东京需要的时间不长，沿着东京湾往里飞了十几分钟，有人突然出声。 “看呐，那个就是怪兽！” 艾伦睁开眼，从右侧的舷窗往外望去，哥斯拉站在城市边缘的江水中，摇晃着那条长长的尾巴，它的姿态已经趋近于直立，看上去又长高了一些，已经逼近了边上的高楼大厦。 它似乎感应到了直升机的盘旋，朝着艾伦的方向看来。 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天啊，它是发现我们了吧……”身边有人在喃喃。 哥斯拉眯了眯眼，朝着这边迈了几步，仰起头对着天上的直升机狂吼一声，气流冲天而去，把军用直升机吹得摇晃不止。 秀一用手撑着墙壁和天花板，不得不感叹身边淡定有余的艾伦仿佛未卜先知。 “拔高！快拔高！” 驾驶员开始提升直升机的飞行高度，地面上的哥斯拉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艾伦隔着舷窗望着底下的哥斯拉，它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青年不由得想起了六年前在实验室里它把监控弄坏的那一幕，哥斯拉大概是能够发出类似相控阵雷达那样干扰电子设备正常运行的电磁脉冲波。 他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来了……” 下一秒，直升机的引擎轰鸣声戛然而止，所有仪表盘陷入一片黑暗，众人猛地向下一降，强烈的失重感随之而来。 “啊！什么情况！” “发动机失灵了！”，飞行员好歹是训练有序，迅速将总距杆一拉到底，把驾驶杆往左一拽，大吼道，“马上就要进行自旋迫降，请系好安全带！”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直升机开始随着风速和螺旋桨的惯性朝着江边落去，边掉边在空中打转，那酸爽比游乐园里的醉酒桶强烈一百倍。 秀一跟随着运动的趋势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坠，感觉颈椎都快跌碎了，此刻他才感到庆幸自己听了艾伦的话，要不是还有肩膀和胯骨的三根安全带支撑，估计自己早就狗带了。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灌进嘴里的全是空气，以及自己的尖叫声。 此刻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按理并不是后拉驾驶杆减速的最佳时期，所以直升机降落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就在此时，天花板上忽然传来喀拉一声，坠势戛然而止，众人狠狠颠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秀一往窗外一看，漆黑一片，他心里忽然漏跳一拍。 哥斯拉就这么徒手捏住了在它眼前坠落的直升机，捞到眼前。 “嘘……不要惊动它……”艾伦抓着肩膀上的安全带，徐徐道，“它捏碎了螺旋桨，如果松手我们就真的完了。” 秀一脊背一凉，颤颤地闭上嘴。 直升机的螺旋桨被捏的侧弯，在头顶摇摇欲坠地挂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顺从地心引力地召唤，从一侧落了下去。 机身慢慢抬高，艾伦看向另一侧的窗口，依旧是一片漆黑，他扭头转向自己这边，刚好和一双黄灿灿的眼瞳对视。 哥斯拉鼻息的热气在舷窗上扑上了一层白雾，它的眼珠慢慢下转，试图从那个狭小的窗口看到里面的景象。 但是显然，没有人能真的看到钥匙孔里面的东西，哥斯拉同理。 于是乎，就在金属弯曲的恐怖声响中，它嘎巴一下把直升机掰成了两半，就像个好奇的孩子把长鼻王对半分一样，和里面的夹心say hello了。 呆在后排的艾伦和秀一，以及呆在前排的飞行员和副驾驶：“……” 艾伦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哥斯拉的脸，天色太黑，除了那双黄澄澄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半空中的风很大，把他的黑色碎发吹得凌乱。 然后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哥斯拉右手一松，把前半部分扔了下去。 能听见飞行员撕心裂肺并且越来越远的喊声的艾伦和秀一：“……” 哥斯拉再次把左手举高，借着远处的高楼楼身上的装饰灯试图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姿势十分专业，仿佛玉石鉴定十级。 此刻艾伦和秀一几乎是面朝下对着百米外的地面，除了几根的细细的安全带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秀一带着哭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上帝，请保佑我和艾伦先生……” “我不信仰那个……”艾伦带着无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哥斯拉歪了歪脑袋，拎着机身往下甩了甩，一堆零件和杂物随之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唔啊啊啊救命——”秀一快把身后的靠垫扣出两个洞了。 就在这时，哥斯拉的眼中闪过一道银光。 它动作一顿，伸出右爪朝着机身慢慢凑近。 秀一感到眼前一黑，他晕过去了。 艾伦：“……” 也好，耳根子清静。 在青年的注视中，哥斯拉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勾住了那条项链一拉，链子随之断裂，它把滚落的戒指捞到手心里，看起来很珍惜的样子。 “江河……”艾伦喘了口气，“你还记得……” 耳边传来风被划开的裂鸣，眼前的景色被火光映亮，青年黑色的瞳孔一瞬间反射出怪物黑色的鳞甲被强激光击中的样子，灼热的红色血液从它伤口溅开，落到机身上，钢铁在一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被熔成红黄色。 哥斯拉高鸣一声，转过身将半截直升机护在了腹部，它手中的戒指在匆忙中滑落，坠入了幽深的海水中。 “停火！停火！” 正在执行任务的战机飞行员把手从红色按钮上挪开。 “火力范围内有活人！”一侧的武装直升机上的观测员注意着望远镜中的情况，“请求停火！” 首相官邸，一群官员面对着实时回传的景象站起身，“为什么突然停止攻击了！” 国防部长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皱眉，“首相，火力范围内有活人，开火吗？” 坐在首座的首相交握着双手，神色严峻，沉默不语。 “首相！它已经在渡江了！” “首相，”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上野彦走进来，“被挟持的直升机上有从美国前来援助我们的学者，还有包括我的部下在内的三个人。” “……停火！”首相终于下定决心，出声道。 …… 哥斯拉背后是不时落到它身上的炮火，火光时不时点亮它巨大身体上的某一个部分，艾伦却被它护在腹部毫发无伤，一时间一股爆棚的安全感席卷了他的内心。 震耳欲聋的炮火骤停，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 哥斯拉渡过江，慢慢低下身体，把手里的半截机身放到了一个楼顶，金属轻响一声，艾伦解开安全带，从直升机的残骸中站起来，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他走到天台边，仰起头，一片灯火中，哥斯拉那狰狞的五官居然被轮廓光勾描得稍微柔和了一点，它低下头颅凑近了他。 艾伦忍不住朝它缓缓伸出了手。 在哥斯拉灼热的气息中，他第二次触碰到了它的头部，它的皮肤坚硬了很多，摸上去像是滚烫的岩石，很刺手。 青年脸上不由得扬起一个浅笑，“胖了。” 哥斯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叹，缓慢地闭上了眼。 青年舍不得松开手，但心中更明白它留在城市没有未来，半晌还是撤开手退后两步，低声道，“回海里去吧。” 哥斯拉睁开眼，朝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发出疑惑，“怎么不摸了？” 艾伦最受不了这个，“别撒娇，快回去吧。” 哥斯拉从嘴里发出一声全东京都听得到的呜咽，它委屈地直起身，慢悠悠地沿着江朝东京湾的入海口走去了。 艾伦一直目送着他，直到视线被刺眼的探照灯照亮，他伸出手挡在眉前看向上空，一架直升机逐渐下降，停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是自卫队，是艾伦君吗？……” 第054章 哥斯拉（17） “是我！”艾伦眯着眼睛。 “太好了, 您没事吗？”搜救队队员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您已经得救了！请上来！” “我没事，那边还有个幸存者，麻烦你们把他也给带上吧。”艾伦用英语回答道。 “没问题。” 昏迷的秀一被扛到旁边, 艾伦对着前座道。 “可以借我一个手机吗？” “当然可以。” 他接过手机, 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大井。” “艾伦君！”手机对面传来一声惊呼,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大井，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艾伦没时间和她寒暄，开门见山道, “你有警告他们不要用热武器攻击哥斯拉吗？” “我有, 不过……”女人的声音十分愧疚，“抱歉, 艾伦君, 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有权力改变的，彦说内阁已经决定要歼灭哥斯拉，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我明白了。”艾伦眯了眯眼，他挂断电话，捏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再一次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伦特利老师。” “……”听筒对面一阵沉默, 半晌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还有脸叫我老师？” “几年不见。”青年挂上了标志性的虚伪笑容，“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的声音了。” “我当然不记得了, 去年发表诺奖感言的人是谁？我简直怀疑我的耳朵。” “……”艾伦的脸上的表情冷凝下来，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 “我知道你在怪我没有当众感谢你，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更何况，我现在就是要补偿你，老师。” 青年的唇角翘起诱人的弧度，“猜猜我在日本见到什么了？” “哥斯拉。”他的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舷窗，“你想不到它现在有多惊人，这一发现将被记入史册，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 …… 十分钟后，挂断电话的青年徐徐吐出一口气，用中文吐槽道，“老不死的还想要在我的医学专利上署名，呵。” 他哼了几声不成调的曲子，再次摁下了拨号键。 “纽克先生，我是艾伦。” “呦，大名鼎鼎的生物学家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听说你最近打算竞选总统？我这边有个情报，如果我们可以合作，可能会对你的竞选很有利。”青年神色幽深，“当然，这也是为了麦雷格老师。” “说吧，你在我竞选议员的时候帮了大忙，这个人情是我欠你的。” …… 天色蒙蒙亮，阳光穿透云层，从窗玻璃中倾洒在室内，将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的几人的脸照得半明半暗。 “日前羽田机场的航班已经全部取消，靠近东京湾的几条高速公路也已封道，受巨大生物破坏最严重的江户川和江东区陷入交通瘫痪状态，预计我们直接遭受的经济损失达到五百亿美金。”交通部长叹了一口气。 “在之前的军事行动中撤离的居民可能会在更长时间内滞留在避难所，目前因为哥斯拉时间伤亡的人数已经扩大到100人。但是我们的人大多数都被调到地震受灾严重的几个县了，现在东京的人手严重不足。”危机管理监的人也愁眉苦脸。 国防部长郑重其事，“目前还不确定哥斯拉会不会再次靠岸，巡逻队会在本州岛各个港湾24小时巡逻，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即报告。” “嗯。”上野彦点了点头，“核电站那边呢？” “东京电力公司派人发来电函，表示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是由于怪兽攻击导致的，考虑到由于地震和海啸给政府造成很大压力，故对于六台机组的损失他们会自己承担，不再申请政府补助。”外交部秘书长推了推眼镜。 “啊，这样，既然如此也是减少了我们的负担……”上野彦松了口气。 “这样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姿挺拔，相貌英俊的男人插着兜走了进来，身后是灰头土脸的秀一。 “你是……艾伦博士？”上野彦站起来。 “抱歉，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波折……”艾伦顿了顿，仔细打量了一下上野彦，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伸出手，“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上野彦吧？听大井提起过你很多次了，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艾伦博士才是，学术界的新星啊。” “很高兴与你共事，”艾伦笑眯眯地从身后的秀一手里接过一沓资料，举起来晃了晃，“接下来的话，我们细谈？” 五分钟后，小会议室， “艾伦君这一趟是刚从中国回来？” “没错，我去那边参加一个国际生物会议。”艾伦从桌上端起茶水，朝秀一道了声谢。 秀一倒完茶水，就走出去，阖上了门。 艾伦把手里的资料甩到桌上，“这是当年留下的哥斯拉所有的资料。” 上野彦拾起纸张看了看，“就这么几张？” “嗯哼。”艾伦抿了口茶水，“因为哥斯拉的出逃，战神计划也被国会明令禁止了，所有的研究资料都被一律销毁，能抢救出这么一些已经是很不错了，上面还有项目的水印，千万别外传哦。”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 “哎，别着急嘛……”青年打断了上野彦的话，他斜斜扬起嘴角，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干货都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摊开手道，“来的路上我都看到了，你们的自卫队对哥斯拉无可奈何吧？” “事实上，我们的激光武器已经对哥斯拉造成了伤害，只不过为了保护重要人员，所以暂时停火了。”上野彦意有所指。 艾伦挑了挑眉，“对哥斯拉使用热武器的危险性，相信大井已经告诉你了，需要补充的一点是，即便激光武器真的对它造成了伤害，对于人类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奉劝你，早点派人去现场把血液样本焚毁，这家伙增殖能力挺强的，我暂时还不想让本州岛沦为他的繁殖地。” “暂时？” “呃，不要在乎这些细节。”艾伦摆了摆手。 上野彦沉思了一会儿，“你是说，哥斯拉的血液可以繁殖成为个体？” “没错，不过新生的哥斯拉的细胞会在短时间内变异，成为和哥斯拉完全不同属性的个体。”青年皱起眉，“我认为这种变异是非常危险且不可控的，可以说是完全违背了自然繁衍的法则，应该被严令禁止。” “所以，我不管你们是想用哥斯拉事件转移群众对于大地震的注意力也好，想官商勾结把锅甩给怪兽让某家民营核电企业坐收渔翁之利也罢——请千万不要有复制出第二个哥斯拉，或者有创建一支哥斯拉军队的想法。” 上野彦摇头，“这种东西来一个就够呛了。” “知道就好。”艾伦向后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总而言之，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传统的热武器并不能良好地制约它，更不能杀死它，必须要研发出针对它的新式武器才行。” “新式武器？” “没错，安全，绿色，环保，无害。” “这未免有些苛刻……这样的武器真的存在吗？” “发明本来就是从无到有，不用担心太多，我会参与新式武器的开发和研究，并且在武器研发成功之前，对哥斯拉的再次登陆的应急措施进行意见指导。” 艾伦竖起三根手指，“现在说说条件。” “一，实验设备要齐全，所有参与研究的人员必须要签署保密协议，不能将研究成果透露给项目外的其他人。” “二，我要大井优子作我的助手。” “三，哥斯拉的本体将会归美国所有，任何对哥斯拉的本体产生影响的处置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执行。” 上野彦：“……” “好，就是这些。”艾伦坐直起来，拿起桌上的茶杯。 “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有一个条件。” “说。” “现在我是巨大不明生物防灾对策部部长，内阁特命大臣，整个作战计划将由我负责执行，并且，哥斯拉必须死。” 艾伦眼帘一掀，“上野先生你……是代表个人还是代表国家呢？” 彦不答反问，“艾伦博士又是代表个人还是国家呢？” “……” 青年看着手中的茶水荡开的涟漪，抬起头笑了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当然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不过我个人也有利可图就是了。” “那么，”上野彦眯了眯眼，“我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那么预祝我们双赢。”艾伦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门忽然被推开，秀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上野先生！刚刚美国那边发来消息，说是派来一名特使，想要和首相进行密谈！” 上野彦皱起眉，“谁？” “那个……”秀一把视线移到他身后。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艾伦站起身，笑道，“上野先生您也听见了，我还要和首相会面，这边就先失陪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扭头不知对着谁说了一句，“英文不错”，然后面带笑意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谢……谢谢……”秀一痴痴地看他离开。 上野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 一天的行程结束，艾伦谢绝了大井过于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住的建议，给自己订了一间五星酒店的豪华套间，他回到酒店，打开房门把行李往门边一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订了个超级丰盛的晚餐，然后脱掉衣服走进了主卧的浴室。 一听到消息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飞机餐也没怎么吃，再加上一路上斗智斗勇，此刻真是神经倦怠。 舒舒服服地用按摩浴缸泡了个澡，青年穿上酒店特别提供的浴衣走出浴室，暖气穿过他潮湿的发间和锁骨上的水珠，腰上的束腰带勾勒出他精瘦的窄腰。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自己斟了一杯，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就是东京的地标性建筑物，东京塔。靛蓝色的天幕下，华灯璀璨的高塔一枝独秀地伫立在众多高楼中，显得分外瑰丽。 青年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喃喃道，“也挺真实的嘛。” 他回过神来，想起行李还在外边没拿，便转过身把高脚杯随手放到电视柜上，打开主卧的门出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警觉地扭头，余光扫过某个地方，脚步一停。 客厅的门半掩着。 这不科学，这家酒店的门有磁性装置，不可能出现没关牢的情况，可是此刻它只是轻轻地扣在门框边，留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客房服务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以随便开房客的门，更何况，即便是忘记关了也会有警报声提醒。 除非，电子锁失灵了。 发丝上的一滴水落到肩膀上，青年身体微微一颤，莫名的感到脊背有些发凉。 他反射性地想要打开定位界面，但是却想起授予他查询权限的戒指已经遗失在东京湾了。 该不会是哥斯拉吧？ 青年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 不可能的，怎么又想起它了。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把门阖上，转过身，顿时僵住。 第055章 哥斯拉（18） 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 有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他身材健硕，体型修长，肤色是偏暗的古铜色, 一头狂野的黑色短发下是浓黑粗砺的眉毛和凌厉的狭长眼睛, 此刻正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 就像是一只野兽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SHIT……”那个人的外形是那么的熟悉, 以至于艾伦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江河？” 男人一言不发地向前迈了一步，他的行走姿势有些奇怪, 肩膀微微前倾，像是并不能很好掌握身体的平衡。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 以至于艾伦跟着向后退了一步, 背上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他贴到了门上。 男人抬起一只手臂, 将他困在门板和自己之间, 他的声音嘶哑，说话时喉中会产生独特的共鸣，“江河是谁……” “呃……那个……”艾伦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身体散发出的危险的热度，他不确定地看着他，“哥……哥斯拉？” “江河是谁？”男人眯起眼睛，声音比刚刚少了一些艰涩。 “你变成人了？！”艾伦瞪大眼睛, “这不科学，完全违背了质量守恒定律！”而且NPC介绍里也没有这一段啊！ “……我把身体留在了海里。”男人用黢黑的眼瞳看着他，“你让我回到海里去, 我做了。” “等等……”艾伦推开他，走到餐桌旁, 顾自推测道，“所以你抛弃了巨大化的形态，分裂出了一个人体？是了，没错，哥斯拉的细胞具有自然界几乎所有生物的DNA，人形体是完全可行的……我怎么没有想到……” 他一转身，身后的人已经近得快贴到了他的脸上，吓得他心脏一滞，好半天才放缓呼吸道，“……所以，你现在是人类了？” “嗯。” “你不会突然变身吧？” “不会。” “也不会突然喷火？” “……不会。” “那就好……”艾伦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沉浸在“本来打算放生的男票主动化形”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要不是门铃忽然响起，他可能就要开始傻笑了。 “先生，客房服务。” 艾伦回过神来，推了身前一.丝 .不.挂的人一把，“那个，你先进房间去……” 男人用威严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脚步就跟扎根在地上似的不动。 艾伦不跟他计较，自己进房间拿了一件浴衣披到他身上，然后把他摁在椅子上，“过会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知道吗？” 他不等男人回答，走到门前，拉开门，微笑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先生。”侍者满面笑容地将餐车推进来，停靠在餐桌边，然后将餐食搬到餐桌上。 艾伦不得不庆幸自己点的份量够大，看上去像是两个人吃的。 罩着银色盖子的白色瓷盘被依次端到餐桌上，侍者动作井然地将餐碟放在两人面前，然后为他们摆放餐具。 男人一直垂着头看着桌面上的餐布，直到一把亮闪闪的餐刀靠近了他的右侧。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有力的大手在一瞬间抓在了那把餐刀的刀刃上，男人头部一偏，眼角冒出一丝凶残的杀意，一缕红光顺着他的瞳孔一路蔓延到指尖。 “嗤”的一声，刀刃开始冒出白烟，紧接着被他握住的地方开始迅速发红发烫，融化成液状…… 啪嗒一声，艾伦身边的餐盘盖子被撞到地上，他一把拦住侍者惊恐的眼神，拉住他连扯带拽地来到门外，“不好意思，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去下一家吧，记得下次小心不要被厨房的煤气灶烫到手了。” [准备记忆清除……] “你说什么？”侍者疑惑地看着他。 “啊……”艾伦一摸胸口，脑中空白了一瞬，然后才朝他笑了笑道，“稍等片刻。” 他从房间里拿出钱包，把夹子里所有的现金塞到了侍者手中，“刚刚吓到你了吧，抱歉，实际上我们是来东京表演的魔术师，我的助手今天心情不太好，用这些钱去看看手有没有烫伤吧，火手套可能温度挺高的。” 好不容易应付了侍者，关上门来的青年走到餐桌边，看着正在举起碗喝汤的男人，和他对视了三秒。 “……”男人放下碗，看了一眼里面最后一口汤，朝他迎了迎，用眼神询问。 青年看着一片空空如也的餐盘，“不……不用了，你喝吧……” 他晃悠到沙发扶手上，捂着脑袋叹了口气。 唉，头疼。 男人走到他面前，执著地问着同一个问题，“谁是江河？” 艾伦垂下手，抬起头看他，用眼神勾画他熟悉的眉眼。 “……” “谁是江河？”男人怕他没听见，重复了一遍。 “……是你。” 男人一怔。 艾伦干脆瘫倒在沙发上，“我给你取了个人类的名字，喜欢吗？” “江河。”这两个字在舌尖来回滚动，男人歪着头思忖着，“江河……” 他皱起眉头，“不喜欢……” “为什么？” “我还是喜欢……哥斯拉。”男人把一只膝盖抬到沙发上，凑近了他。 艾伦怔了怔，伸出右手抚了抚自己身上的人的脸，“当然了，你永远是我的战神。” 他的眼睛柔和得仿佛有液体在流动，在黄色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在一切恰如其分的气氛下，他微微抬起身体，将嘴唇慢慢凑近…… 哥斯拉一动不动，两眼发直。 一股糊味忽然传进艾伦的鼻子里。 他动作一顿，转过头，被哥斯拉接触到的沙发垫子早就变得焦黑，而且边缘还在逐渐地往外扩散。 艾伦一把推开他，起身脱下自己的浴袍将火苗迅速扑灭，成功避免了一场因为某个不可描述的原因引发的火灾。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好的兴致也都烟消云散了，艾伦看着身边一脸无辜的男人哭笑不得。 “太迟了，我要去睡了，你来吗？” 哥斯拉看着青年在灯光下微微发光的胴体，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在男人第n次把床垫烧焦后，因为精力和饥饿值已经降到红线以下而感到有些暴躁的艾伦一把拉开浴室的门。 “浴缸也不小，委屈你凑合一下吧。” “……” 男人委屈巴巴地把高大的身躯蜷在浴缸里，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主人虐待的大金毛。 青年自上而下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又感到有些好笑。 他心血来潮，抓着浴缸边沿凑近他，打算给他一个晚安kiss。 来了，又来了。 艾伦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传进他的鼻孔，男人身体一僵，脑子里拉响了警报。 身体各处的经络隐隐冒起了红光…… 青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看着男人微微发亮的瞳孔，缓缓直起身，十分冷酷地抛下一句，“等你能控制一下自己再说吧。” 灯光暗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啪嗒一声，浴室的门被阖上。 男人在黑暗中耸了耸鼻子，从边上的架子上抓下一瓶沐浴露，慢慢凑到了眼前…… 第056章 哥斯拉（19） 五星酒店的床垫果然给力, 虽然边上被烧焦了一大半，但好在床够大，艾伦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两眼一闭，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一片静谧中, 有个灼热的气息慢慢来到了他的身边。 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高, 躺在床上的青年皱了皱眉头, 但那个温度并没有令他感到不适, 倒像是全身浸透在暖洋洋的火山温泉中，所以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又渐渐展平, 并没有被唤醒。 灼热的水蒸汽扑打在他脸上，有些许瘙痒。 “艾……伦……” 某个悠远的声音在朦胧中回荡, 倒像是在叫他熟悉的另一个名字。 “2……0……8……” “208……” 光怪陆离的梦境像是一只怪兽将艾伦牢牢抓住,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垫上, 感到有个湿热的东西从唇上滑过, 下颚被拉开，那个东西试探性地吮吸着他的下唇，缓慢地舔-舐着他的牙床，然后长驱直入…… 那种技巧和习惯像是一种熟稔的信号，青年不自觉地开始回应他的动作，而对方似乎对此感到了莫大的鼓励, 以至于到了激动的地步，下一刻，四周的温度开始爆炸式地上升。 身上的羽绒被被拉开, 窒息和闷热的感觉接踵而至，艾伦不由地抬起手来, 刚摸到了一寸光滑而又滚烫的皮肤，便被人拉到耳侧，五指紧扣，青年失去了用来反抗的双手，只能被动地接受着这个逐渐疯狂的湿-吻，他向后仰去，脖颈被拉长，炙热的中心开始向下转移，像是要点燃他的咽喉。 骨子里的不快在反抗，他想要推开他，但那双手像是铁钳不容反抗，牢牢地锁住了他，让他只能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水分在迅速蒸发，湿润在离他而去。 手腕上的束缚忽然变得炙热无比，颜色通红得像是冶铁的烙钳，他干燥的喉咙在黑暗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一切的旖旎都逐渐变成了疼痛和煎熬。 他仿佛躺在一个焦黑的皲裂的大地上，拥抱着一个太阳，高温灼痛了他的皮肤，刺瞎了他的眼，皮肤一寸寸变得焦黑，发硬，干卷，最后碎裂成齑粉，挟着闪烁的火星落到地面上渐渐熄灭。 “不！”艾伦猛地睁开眼，视线陷入一双金黄的眼瞳里，男人趴伏在他的身上，神情因为那双诡异的眼睛而显得有些冷漠和倨傲。 “哥斯拉……唔！”艾伦来不及喘口气，便被再次拖入深渊之中，他想要告诉他，他会灼伤他，会让他受伤，但是那个男人只是不管不顾地索求，他的唇部所经之处皆化为灰烬，仿佛是不顾一切的火焰，将所有生机吞噬。 他身上的光越来越明亮，从明黄到通红，再到血红，躁动的经络在皮肤表面起伏，有那么一瞬间，四周的水汽到了临界值，一切化为白光。 “江河！” 床上的青年轻喘一声，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房间内充斥着氤氲的水汽，蓬松柔软的被子因为受潮而变得黏答答，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余惊未了地抬起手，上面的皮肤光滑而完好，没有丝毫灼烧的痕迹。 是梦。 “天呐……”青年长吁了一口气，伸手将发丝梳到脑后，把头磕到了弯起的膝盖上。 NPC，也会做梦吗？ …… 浴室的门被倏然拉开，站在门口的艾伦看了一眼从浴缸里探出头来的罪魁祸首，视线落到了不幸被斩首的水龙头上。 有趣的是，从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一团团的水汽。 “你是人型加湿器吗……” 艾伦叹了口气，他已经在思考要找什么藉口搪塞前来维修的管理人员了。 …… “喂？是我。” “是这样的，我今天……突然感到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受了些惊吓，然后又没有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吧。” “嗯，好，再见。” 青年挂掉电话，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伸手拾起边上的遥控器拉开窗帘，明亮的天光倾斜而入，他眯起眼，看着白日里的城市风光，捏起手边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甘甜的酒液，惬意地叹了口气。 “你生病了？”江河走到他身后。 “怎么可能。”青年摆了摆手，“先糊弄一下他们，翘班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哦。” “翘班是什么。” 艾伦转过头，看着身后穿着浴衣的男人，嘴角慢慢扬起，“我们去逛街吧？” …… 东京某高端品牌门店里，两个帅哥并排走进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体格修长，目测有接近两米，大冬天的却赤着脚穿着木屐，身上只套了一件浴衣，戴着墨镜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 另外一个倒是衣着齐整笑眯眯的，走进来指着边上的一排衣服对侍者道，“有我和我哥的号吗？有的话拿出来让我们试试。” “有的有的，我们店里的号码很全的，两位稍作休息一下，这就去拿。” 趁着侍者去拿衣服的空档，艾伦凑过去问身边的男人，“穿衣服会吗？” 得到的回答非常耿直，“不会。” 艾伦挑了挑眉，接过衣服拉着人一起闪进了更衣室。 半个小时后。 青年神色愉悦地拉着焕然一新的男人走出来，把手臂上搭着的一堆衣服盖在收款台上，从兜里抽出一张卡，“买。” 于是东京的大街上又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两个帅哥穿着同款异色的毛呢大衣，系着同样的格子围巾，一人戴着一副墨镜，个子高的手里拎着一串纸袋，个子矮的手里捧着一杯奶茶。 “这是什么……”江河停在一个橱窗前，透过橱窗，有个外国小哥正挥动着一个巨大的铲子，将平台上棕色的粘稠液体拢在一起。 “巧克力。”艾伦凑过来，“是一种热量很高的食物，想进去看看吗？”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青年推开门，让身后的男人进来。 这家巧克力店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店面规模很大，正中间居然有一座栩栩如生的巧克力城堡，城堡建在山上，有一条巧克力瀑布从山涧湍湍流下。 江河直直望着那条瀑布，“热量……” 艾伦看他实在喜欢的样子，摘下墨镜招来店员，“你们这里批发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吗？” “请问您需要多少量呢？” “一样来一箱吧。” “好的，请到这边来……” 艾伦跟着销售员离开，身旁的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衣摆忽然被人扯了扯，他低下头。 “哥哥，你也是来吃巧克力瀑布的吗？”一个小萝莉正抬着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澄澈的小眼睛里面仿佛闪着小星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谈话对象是一个长相凶悍，戴着墨镜，疑似□□大佬的男人。 江河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瀑布的边上，挂着一个免费品尝的牌子，边上还有一个不锈钢的小桶，里面放着一些手指饼干，用手指饼干蘸取巧克力之后，凝固的巧克力会覆盖在上面，变成巧克力饼干，很多人正在排队等待着。 男人没有片刻犹豫，站到了队伍最末。 大概是因为店面出名的缘故，队伍有一些长，等快排到小女孩的时候，瀑布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最后居然停止了。 已经拿好手指饼干的小萝莉愣在当场，表情从兴高采烈到一脸懵逼，再到潸然欲滴，眼睛里的小星星泡在两汪水花里将落未落。 就在此时，身后的男人悍然向前迈了一步，将小萝莉往边上一推，手里的一堆纸袋往脚下一放，拎过铁桶摆到山脚下。 “店里的空调坏了吗？这里怎么这么热。”路过的顾客喃喃道。 于是，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这座堪称美食界艺术品的城堡从塔顶开始慢慢变得圆润，然后开始扭曲，融化成巧克力水顺着屋檐流下，渐渐汇集成一处，顺着山坡的斜度落入铁桶中，短短三十秒内，变成了一桶沉甸甸香喷喷的热巧克力。 江河转身，把桶递到身后目瞪口呆的小女孩面前，“只能蘸一下。” …… “艾伦先生，货物会直接送到酒店里哦，等到了海关您别忘了退税，谢谢您的光临……” 艾伦刚和店长洽谈好一笔大生意，刚走出来就看到一圈店员围着自家男朋友。 而被围观的某人则带着黑超一脸冷漠地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边上放着一串购物袋，手里捧着一个超大——大到可以称之为桶的不锈钢杯，拿着不透明的金属吸管咕嘟咕嘟喝得开心。 “什么情况。”店长连忙走过去。 “店长！那个人把我们的镇店之宝喝了！” “……纳尼！”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哥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艾伦看着店中央空空如也的展示品和边上的免费品尝的牌子，扭头问道，“多少钱，我们买了。” …… 从巧克力店出来，天色尚早，艾伦转过来，“你还想去哪儿玩？” 江河的目光穿过艾伦看到他的身后，“那是什么。” 艾伦回头，眨了眨眼，转过来盖住他的眼睛，“没什么，你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走吧。” 他刚走两步路，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后领，拖进了电影院里。 “……” 艾伦战战兢兢地捧着爆米花，和身旁的男人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上。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如此正常的约会，本来是件高高兴兴的事，但是—— 他看向大屏幕，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饿啊！”屏幕中长着两个咸蛋大小眼睛的奥特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道光束被慢慢拉长，然后他做出一个非常标准的上课举手的姿势，biu地射出一束激光，对面的怪兽被瞬间击倒，身上冒出了白烟，然后嘣的一下爆炸了。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某个人也吧唧一下把手里的可乐捏爆了。 偏偏影院里都是些小朋友，跟着鼓掌，“奥特曼好厉害！奥特曼好棒棒！” 一点都不厉害！一点都不棒！ 艾伦双手并用地给边上那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天凉了让日本沉没吧”的灭世气息的大佬扇风，“别生气，别生气，这里面的怪兽太菜了，走吧哥咱们不看了。” “哼。” 某人冷笑一声，屏幕黑了。 “抱歉，因为影院的放映设备出了问题，这一场次的《奥特曼大战小怪兽》将暂停放映，请到门口售票处退换票……” 用退票的钱重新买了一桶爆米花投喂身边的无底洞，艾伦拉着他走出了电影院。 “接下来去哪里呢……”艾伦从旁边捞了两颗爆米花塞嘴里。 “艾……艾伦君？” 女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艾伦转过身。 优子站在街对面，手里拎着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俩。 …… 十分钟后，咖啡店内， 优子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神情和平常判若两人的艾伦，还有…… 她的头扭到另一边，“这位是……” “这是我男朋友江河。”艾伦坦白道。 “没有想到艾伦君居然是……”优子的脸上有一种“原来如此”掺杂着“释然”的复杂表情，“江先生长得真是……魁梧啊，是做什么的呢？” “吃。”男人的回答异常简练。 “啊咧？” “啊，他是个美食家。”艾伦淡定地补充道。 “美食家！好厉害。”优子笑了笑，“那么江先生这次来东京有什么安排吗？” “找我需要的东西。” “？？？” 艾伦帮忙翻译道，“……他是知道这次东京的事情之后很担心我，所以特地过来看我的。” “看得出来，江先生很爱艾伦君呢。”优子笑了笑，“可是，现在的航线应该已经全部取消了吧，江先生……是怎么过来的呢？” “从海上。”男人的回答异常简练。 “啊……原来如此，是坐船吗？一定很辛苦吧。” 男人抱着胸，一脸冷漠。 “……”优子尴尬地转过来，“艾伦君，我已经听彦讲了你建立项目组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 “抱歉，大井。”艾伦打断了她，“其实这件事情我应该早一步跟你说的，我不打算研发新式武器了。” “啊咧！为什么？”优子急的冒出几句日语，“艾伦君，你不是已经和彦说好了么，这可不是小事，如果哥斯拉再次登陆，我们该怎么办！” “呵。”一边的男人不合时宜地冷哼一声。 “大井，哥斯拉不会再回到陆地上了。”艾伦在桌子底下握住男人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们不会再见到它了，发明新式武器也没有必要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接到了从美国发来的海底探测数据，它潜入深海之后一直在沉睡，生命体征也陷入了休眠状态，短时间内不会再醒来了，只要——” “只要什么？” 青年半阖着眼，“只要你们好好看牢东电，让他们不要动不动就搞个核泄漏的大新闻就行了，这对于哥斯拉来说就像是酒香十里，不管巷子有多深它都会被吸引过去。” “可是——” “好了，大井。”他站起身来，“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了，之后我会和上野先生当面谈的。” 艾伦拉着身旁的人离开，徒留下优子一人忧心忡忡地坐在座位上。 她咬着下唇，打开了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喂，彦……” …… 直到坐到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一直沉默的江河才开口道。 “你想要杀死我吗？” “……”艾伦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神色可怖。 他在心里偷笑，面上沉重道，“我确实这么想过。” “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太脆弱了，如果任由你毫无节制地吞噬热能，发展下去，终究会威胁到人类的生存，而我作为人类的一员，杀死你是不得不面对的选择。” “这个世界需要某一方的让步……”他转过头，“如果你能承诺永远不让本体回到陆地上，那么我也没必要和上野彦那个野心家合作杀死你，我已经订好了回中国的机票，这几天就当作在日本观光吧。” “你……”江河声音低沉，“你就料定我会妥协？” “当然没有。”青年微笑着看着他，“你可以随时跳票啊，比如说现在就叫司机停车，越过这条高速公路就是大海。” “或者趁我在机场等你的时候回到大海里，然后看着我泪流满面地登上飞机灰溜溜地回中国。” “……” “也可以一言不合就烧死我，看着我因为疼痛而慢慢蜷曲起来的样子，把我的身体焚烧成灰抛到海里。” “要么……唔……”青年的话被男人堵进了喉咙里，他嘴角咧得更大，闭上带着笑意的眼睛享受这个带着浓烈感情的吻。 一吻毕，他喘了口气，靠在车窗上，伸手环住了面前的人，眼神狡黠，“对，我就是料定你会妥协。” 江河眼中的火焰被瞬间点燃，他再次靠过去，被一双手拦住。 “烫到我的舌头你就死定了。”艾伦主动压了过去。 两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跳下车回的酒店，就连艾伦都好像被传染了一样，脑子一头热，等他稍微回过神来是在卧室的床上，男人给他渡了一口水。 “哎呦……渴死我了。”他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口气喝光。 “怎么样？”男人问他。 青年把杯子一放，招手，“再来。” 第二轮结束后…… 艾伦躺在床上，两眼迷离地看着天花板，“要是这个时候能来根烟就好了。” 江河坐在他旁边，慢慢地举起手，他已经能够控制得很有分寸，热度在他身体内部升腾，但却没有扩散到皮肤表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红色的经络蔓延到指尖，形成一点火光。 “我想在你身上留个标记。” 艾伦的语气很随意，“你想留在哪儿？” “在你胸口。” 艾伦跳下床，离开了卧室。 男人看着他离开，指尖的火光渐渐熄灭。不知道为什么，神情看起来有些阴翳。 过了一会儿，青年拿着包烟回来了。 他嗖的一下跳到床上蹭到男人身边，“外面好冷。” 江河张开手搂住他。 艾伦把包装纸拆开，抽出一根烟来，“帮我点上。” 男人伸手捻了一下烟头。 青年眯起眼睛，神色慵懒地吸上两口，然后把烟小心地倒放在一边的烟灰缸上，在床上摊平。 “来吧。” 男人弯下腰，在他白皙的胸口上慢慢伸出了手指，写写画画。 “嘶……” “疼吗？” “疼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笑？”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爱我。” “……” 房间里一片沉默，两人的呼吸声缱绻地交缠在一起，床头灯很温暖。 “哥。” “嗯？”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想要杀你。”青年看着那盏床头灯，缓缓地调整呼吸，“但我研究新式武器，是想要保护你，人类需要一个东西来制约你，但是我不想要那个东西能够杀死你。” “嗯，我知道了。”男人收回手。 青年坐起身，看着自己胸口的烧疤。 [ＧＯＤＺＩＬＬＡ] “很漂亮。”他抬起头，“谢谢。” …… 深夜，东京大学医学研究所， 手持数据表的女人神情严肃地站在日光灯管下，对着耳边的手机话筒道。 “我不知道是谁在说谎，彦，”她看着手中的化验单，“西岸的核辐射指数还在升高，现在你告诉我全国各地的核电站都没有泄漏，难不成仪器还会骗人吗？” “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这件事情过后我会直接联系NISA。” “你必须留下艾伦，他是唯一的希望。” “行了，那我挂了。” 女人挂断电话，坐到椅子上，脸上显现出疲态。 她捂住眼睛，在黑暗中祈祷。 但愿不要唤醒某个深渊中的怪物吧。 …… 太平洋彼岸，某个秘密地下研究所， 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那个生物有着布满血丝的红色巩膜，黑色的线状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扩散成圆形，它的身体被浇注在混凝土中动弹不得，只有硕大的头部露在外面，上颚和下颚被穿了两个血淋淋的孔，用钨钢固定在地面和天花板上。 一辆运输车从它的头后面开过来，几个人跳下来，操控着车后的集装箱慢慢地吊到空中，落入了它的口里。 “这是今天喂的第五顿核废料了吧。” “有了它，我们每年都可以节省用来处理冷却水和乏燃料的几千万美金的开销。” “这家伙什么都吃，上个月我还看见老大让人把失败的实验体都喂给他。” “哦，真恶心。” “恶心什么，它就像个焚烧炉，东西还没到胃里呢，化成灰了，哈哈哈。” 那人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那个生物的右眼往边上一侧，锁定在他身上。 “嘿，它在看你，麦克。” “谁？” “哥斯拉……” 麦克皱了皱眉，从边上拿了一个电-击-枪，走过去。 “麦克，别……”同事想要拦住他。 “怂什么。”麦克挥开同事的手，端着电-击-枪走到那双血红的眼旁边。 这只眼睛倒映出他半张脸的伤疤，令他回想起了这六年的往事。 NIH骗了他，当年他们拿到血液后，就想要杀他灭口，被他险险逃过一劫，却毁了半张脸，不仅如此，他放跑哥斯拉的事情被人揭露，伯克利将他列入了黑名单，让他无法进入任何一个科学机构和院校工作，他只好隐姓埋名地在美国西部生活了六年。 他这次回来，完全是出于报复的心理进入了NIH，NIH不知为何在急招“饲养员”，门槛很松，他靠着这张脸蒙混过关，没被认出来。 直到他进来之后他才知道，当年的血液被拿去做了些什么。 “你是个恶魔……”他喃喃着，“但是人类比你更可怕。” 电-击-枪用力挥下，怪兽闭上眼睑，蓝色的电光落到它的眼皮上，发出腾的一声爆鸣，一股焦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哥斯拉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低鸣，它艰难地动了动脑袋，被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钨钢链子晃荡着，发出金属铮然碰撞的声音，灰尘簌簌落下。 “实验室的人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来加固安全锁了。”同事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头顶。 “加固安全锁必须要把钨钢顶部的固定钉拆下来，那样才更加危险。”麦克嗤笑一声，“这种送命的事情他们当然是能不做就不做了。” “再这样下去，天花板上的混凝土又要撑不住了，我们这些送粮的也很危险啊。” 麦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后视镜里哥斯拉猩红的眼睛，神经质地笑了，“终于……” …… 日本福井县敦贺市，文殊核电站， 负责人办公室再度被人敲响，一个穿着蓝色工人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内阁又打来电话了，说是要派人来确认反应堆的情况。” “到底是谁把事情说出去的！不是说情况没有得到控制之前先不要放消息的吗！”负责人将桌子敲得梆梆响，“IVTM呢，还没弄出来吗？” “弄不出来了。”中年男子也很是头疼，“炉内已经被高度辐射污染，没人知道里边是个什么情况，炉心内部的损伤情形也无法掌握。” “啧，该死。”负责人站起来，“我去换套隔离服，等下过去看看。” 位于日本西岸福井县的文殊核电站和福岛核电站不同，它是个中子快殖堆。这种反应堆的燃料转换率可达130%，可以实现“越烧越多”的效果，而且堆芯会产生核武器原料，钚239。 负责人走进厂房，看着半空中的悬架，那上面本该有一个重达３.３吨的机械手，全名容器外燃料传送机，英文缩写ＩＶＴＭ，是用来取出堆芯的。 然而就在去年八月，那东西在抽离燃料棒的过程中突然松脱，从两米高的半空掉回炉内去了。 这就导致燃料棒取不出，控制棒插不进，反应堆根本停不下来，一旦失去冷却液，就会发生堆芯融毁的恶性事件，偏偏这个堆的冷却液不是纯水，而是危险性极高的液态钠，这半年来，公司必须源源不断地用液态钠供着这个定时-炸-弹，各方面聚集的压力越来越大。现在一遇上福岛的事情，反而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松了口气。 谁知道内阁突然抽了什么风，又开始关注起这边的事情来了。 居然还怀疑ＩＶＴＭ砸伤了炉心，导致了核泄漏？！ 负责人蹙起眉毛，嘟囔了一声。 “啧，反正也是白坑钱，干脆让那个什么哥斯拉把这个核电站也吃了算了。” …… 日本，东京， 深夜，室内一片安静。 睡在艾伦身边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瞳孔在一瞬缩成了针形，眼白渐变成金色，他急急喘了几口气，脖颈上的红光亮起来又褪下去。 他坐起身，慢慢地将青年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挪开，给他掖好被子，然后跳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外。 眼前的视野一会儿是酒店的装修，一会儿带着血色的混凝土墙，重心忽高忽低，晃得他头晕目眩，耳边时而响起刺耳的蜂鸣声，这种声音他只在六年前才听到过。 “它失控了，它失控了！”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呼喊。 大块的石块从身边落下，疼痛遍布身体各处，在上颚和下颚中间最为明显。 耳边传来异常沙哑的嘶吼，他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哥斯拉的叫声…… 我这是，怎么了？ “启动毁灭装置！” 地面上的人类似蚂蚁般疏散开，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眼熟的黑黢黢的枪口。 是激光热线。 生物的本能在一瞬间入侵了他的脑子，他的视野弥漫上血色，在那么一瞬间，他和红眼哥斯拉的脑电波同步一致，他操纵着它站了起来，对着那个枪口愤怒地吐出了积累在腹中多年的来自人类馈赠。 明亮的激光在半途被比它粗了十数倍的原子吐息拦截，激光发射口只坚持了几秒就在一瞬间被摧毁，亮蓝色的射线毁灭着它能看到的一切，画着１０１编号的混凝土墙也好，黄色的禁戒线也好，透明的单向玻璃也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绝对的威力所割裂。 在被唯利是图的人类利用了六年之后，一直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的红眼哥斯拉终于踏足了地面，它站在海湾前，朝着天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咆哮，回音激荡在天边，比火炮声还响亮。 与此同时，整个城市的电力都被切断，人们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啊——” 艾伦忽然被门外的声音惊醒，他伸手一摸，边上的枕头是凉的。 他来不及穿上外套就急急拉开门，拍了几下电灯的开关就放弃了，视线所及处，江河抱着脑袋倒在客厅中央，四周的地毯被火燎得东一块西一块，有的还冒着火光。 艾伦从卧室抱出被子扑灭了火苗，冲过去抬起男人的上半身放在大腿上，拍打他的脸，他的身体滚烫，可以灼烧他皮肤的那种烫，“江河！你没事吧？” 江河捂着头，喉咙中零零散散地冒出兽类的低吼，和一些简短的字句，像是“杀了他们”“恨”之类的，他的瞳孔变成了金黄色，此刻正无力地半阖着，脖颈上的经络隐隐冒着红光。 “哥？你不要吓我！” 没有戒指的艾伦只能算是个普通的高级ＮＰＣ，对于这种超出剧情范围外的事情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男人扛到浴缸里，用冷水一遍遍地冲刷他的身体，给他降温。 房间里的电器一律跳闸，就连手机信号也没了，艾伦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黑暗，往常华丽璀璨的东京塔现在也隐没在其中。 他打开窗，空气中传来躁动不安的因子，他听见有人惊恐的叫喊，小孩的哭声，汽车的鸣笛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浴室里传来异常的响动，男人扯掉了装洗浴用具的架子，沐浴露洗发露洒了一地。 艾伦走过去把落到他身上的杂物捡起来放到一边，轻轻地拨开他的发丝。 手机手电筒照亮了瞳孔的颜色，是黑色，他恢复正常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嗡鸣，紧接着，暖气第一个发出了响动，艾伦走过去打开灯，浴室顿时一片敞亮。 他看向落地窗外，这个城市也在慢慢复苏。 但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江河为什么会暴走呢？ 青年坐在浴缸外的地面上，陷入了沉思。 手机的屏幕忽然一亮，是远在美国的伦特利给他发来的信息。 艾伦滑屏解锁，打开信息查看，顿时瞳孔微缩。 “哥斯拉？！” 手机屏幕上，一只怪兽正面对着宽阔的大海扬起它的头颅，它的身体早就超过了边上的楼房，后肢粗壮，棘状山形背鳍亮着微微红光，很明显就是哥斯拉的形态特征。 不，不对。 他伸出双指放大图片，仔细观察。 在伦特利实验室培养的哥斯拉是很明显的黄金瞳，而这只哥斯拉则是血瞳，而且两个生物的外观上也有些细微的差别，这只红瞳哥斯拉的肤色不知为何偏白一些，身上的黑色颗粒分外明显，就像是有黑色素沉积的皮肤病似的，令人视觉上观感就不是很舒适。 而且，他出现的地方是美国马里兰州，距离日本差了两个板块，如果是同一只哥斯拉，不可能会选择那个位置登陆才对。 最重要的是，艾伦相信江河没有骗他，那只哥斯拉一直在海底，没动过。 “第二只哥斯拉……”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个游戏有可能会出现两个ＢＯＳＳ吗？ 艾伦转头看向背后双眼紧闭的男人。 一切答案，要等他醒来才能揭晓。 第057章 哥斯拉（20）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艾伦接通电话。 “喂。” “艾伦！”优子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你看到新闻了吗？美国出现了另外一只哥斯拉。” “嗯。” “你现在能来一下研究所吗？”优子看着屏幕上的侦测数据，按捺住自己的焦急和恐慌，尽量用稳定的语气道, “那只哥斯拉正穿过墨西哥湾, 它沿着北赤道暖流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我明白了, 十五分钟后到。”艾伦挂断电话, 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站起身。 他走出浴室换上衣服，然后在床头柜留下了一张字条, 关门离开。 …… 东京大学医学研究所, 特别成立研究室， 青年推开门走进来, 无数白大褂在眼前晃来晃去, 明亮的灯光下，仪器工作的声音不绝于耳。 “艾伦博士，你总算来了！”有人走过来，“优子桑在那边。” 艾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LED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着卫星地图。 一道蜿蜒的曲线, 从美国的马里兰开始延伸，沿着北美洲的东部海岸线一路向上，然后在靠近纽芬兰的地方悠闲地掉了个头, 顺着北大西洋暖流的方向兜了一圈，然后穿过北美板块, 系在太平洋东部一个不断向前移动的红点上。 “这只哥斯拉的体内不知为何具有大量辐射物质，而且红外热成像图的显示，它比之前的那只的体表温度高出了两倍，我们通过这两点追踪到了它的行动，它借着洋流，移动速度快得惊人，预计再过六个小时就会靠近临海，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想办法阻止它。”优子语速飞快，她的眼圈有着明显的青黑，看上去非常憔悴，“沿路上它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改变航向，登陆欧洲或者南美洲，但是却始终如一地朝着日本的方向来了，为什么……” “别着急。”艾伦看着她，“我已经和首相谈过，美国会对我们给予军事援助，海军和空军和无人机都会出动，我们的目标就是赶在哥斯拉上岸之前，让他陷入休眠。” “陷入休眠？”女人转过身来，“要怎么做？” “大井，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提到过的，和哥斯拉共生的微生物吗？” “记得，但是……” “实际上不是共生，还是寄生。”艾伦拿过一张纸，在上面迅速描绘出了细胞的结构草图，“那是一种耐辐射和高温的嗜极生物，它和哥斯拉在同一个年代生活，并寄生在哥斯拉的体内，靠汲取哥斯拉细胞的养分存活。你之所以会在血液中发现这种生物，是因为激光灼烧之后哥斯拉的伤口附近的细胞活性降低，短时间内无法依靠自身免疫力杀死这种生物，所以——” “我们可以以这种微生物为基底，制造出冷凝因子，抑制哥斯拉细胞活动，让他陷入休眠。”大井眼神微亮。 “大井桑！生物防护车已经到了。” “请让他们立刻把血液样本送到BSL4实验室！”优子转身喊道。 “解析完成之后把数据发给我。”艾伦对她道，“我已经联系了美国那边借用超级计算机进行并行运算，尽量缩短拟合需要的时间，一旦抑制剂成分确定，马上投入生产。” “这属于机密……是不是不大好……” “来不及了，要想赶在它登陆前完成这一任务，只能这么办。” “我知道了。”优子的神情逐渐坚定，她点了点头。 “可是，即便我们研究出抑制剂，要怎样才能注射入哥斯拉的体内呢？”有个研究员插话道。 “按照以前的方法，用激光切开它的鳞甲，然后再发射注射器就好了，药剂的装填量可能会比较大，我去和彦联系一下，请求自卫队的帮助。”优子一边高声说话一边拿起手机急急走出门外。 “好的！” 实验室的工作迅速展开，然而阴影一直在众人的心中挥之不去，大家都格外的沉默。 要解析出抑制剂的结构怎么说也得几天，而且全日本加起来所有的制药公司都做不出这么多的量……现在只有六个小时，办得到么…… 没有人提，但是所有人的眼里都笼罩着阴霾。 艾伦看着屏幕上不断靠近的红点，和它身后拖着的一条长长的逐渐向外扩散的辐射带，一把抄起手机，走出了门外。 “艾伦博士，你要去哪儿？” “有重要的资料落在酒店，我要亲自回去取一趟。”艾伦转头，“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 青年急匆匆回到酒店的房间，连走带跑地上楼。 “哥！” 他插上门卡，打开灯，房间里空空荡荡，地毯上还留着焦黑的灼烧的痕迹，浴室里的水迹也还没有干，打开衣柜，里面一件衣服都没少，唯独那件酒店赠予的浴衣，不见了。 窗纱被风吹得慢慢扬起，艾伦走到落地窗边，望向地面，酒店门口，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走了出去，坐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艾伦来不及喘口气，急匆匆回到一楼，跑出门外左右张望，但那辆出租车早已不知所踪。 “先生，去哪儿？”另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 青年动作利落地坐上车，开口道，“离这里最近的海边是哪里？” …… 此刻还是凌晨，天色昏暗，一切都被蒙在灰色的阴影中，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江河已经走到了海潮边上，海水漫上来，浸湿了他赤着的脚。 “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 艾伦阖上车门，朝着他匆匆跑来，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住。 “你为什么要走？” 青年望着他，神色有些受伤，他轻轻喘着气，“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回国的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哥斯拉登陆。”男人背对着他，微微侧过头，“它是来找我的。” “我已经找到了方法。”艾伦向前走了几步，“再给我半天的时间，让我来解决这一切，好吗？” “来不及了。”江河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它越来越近了。” “可是——”青年欲言又止，他抬起脚…… “别过来。” 面对着海面，男人的神情有片刻变得狰狞无比，但是很快又消失了，“这个世界上不能存在两只哥斯拉，这是自然的秩序。我答应你，一旦我赢了，就会来找你。” 艾伦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奇怪，“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 “……” 青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拉住男人的手向后拽，男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扶了他一把。 艾伦抬起头，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 “你……你的眼睛……” 他本来可以把眼睛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但现在右边那只眼睛的眼白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看上去异常恐怖。 江河匆忙捂住眼，晃了晃脑袋，等他放下手，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一些同化……” “什么意思，如果坐视不管的话，你们两个会融合吗？”青年的语气激动起来。 “……不会。”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我是主导的一方，它只是在争夺我的主控权而已。” “那如果你们没有分出胜负呢？”艾伦声音低沉，眼眶微红，“或者，如果……如果你……” 男人没有再说话。 艾伦自顾自哽咽了一会儿，然后吸了口气，对着他抬起头，“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什么？” …… 一缕金色的光芒从海平面以下慢慢出现，太阳即将升起，两个黑色的人影站在海边一块高大的礁石上，相互对视着。 男人面对着他缓缓解下了身上浴衣，他的胸口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那是六年前激光镭射留下的痕迹。 艾伦伸出手轻轻触上那道伤疤，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嘴唇。 男人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他们没有言语，但眼中浓烈的情感却已经表达了一切。 艾伦慢慢放开了他的手，退开几步，他看着太阳在江河身后慢慢升起，一片粉色的朝霞中，男人慢慢抬起双臂，红色的纹路像是流动的岩浆，从他金灿灿的双眼蔓延到脖颈，然后是胸口，再到四肢，他站在那儿，就仿佛真的是上古的天神一般，强大，势不可挡。 他开口对他对面的青年说了一句话，嘶哑的嗓音带着振动腔的低低共鸣。 “我会来找你。” “我等你。” 艾伦眯起眼，眼前的人变得模糊，太阳光逐渐强烈，在他身周勾勒出一圈金色光晕，下一刻，他向后仰去，消失在了视野中。 “喂，那边的那位先生，危险！” 遥远的岸上传来人的呼声，艾伦没有理睬，他走到陡峭的礁石边向下望去，只能看见汹涌的海浪接踵而至，将所有的踪迹隐没在泛着白沫的海水下。 第058章 哥斯拉（21） 东京大学医学研究所中, 研究员们已经一刻不停地和技术壁垒抗争了近四个小时。 优子坐在超净台前，把头从显微镜前抬起来扭了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大井，稍微休息一下吧, 你看起来好累。”艾伦走过来。 “有一点, ”女人看了眼边上的青年, 微笑道, “没关系，我还能坚持几个小时。” “去眯一会儿吧。”艾伦接过她手上的器具，“这边交给我就好。” “啊……那, 谢谢。”大井站起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艾伦君在这边, 真的是太好了。” 艾伦转过头来，正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 “美国那边的数据回传过来了！”有人推开门高声喊道。 “数据拟合结果呢？” “成功了！” 喜悦和兴奋在一瞬间感染了整个实验室。 “那么快！” “现在只需要生产出足够的抑制剂就好了！” “我现在就去联系日本的各家私营药厂, 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生产。” “哥斯拉呢？”优子走到LED屏幕前。 观察员转过头来，“大约半个小时前已经进入了日本暖流，预计再过一个钟头就会进入日本海。” “进入日本海？”艾伦皱了皱眉，“没有朝着东京湾的方向来吗？” “没有，是朝着西海岸的方向去了。” “为什么……” 站在一旁的优子沉默了一会儿，“……核电站。” “什么？” “它朝着核泄漏的方向去了。”优子执起一张放在边上的A4纸, “这是NISA给我们的监测数据。” 艾伦接过那张纸，“查清楚是哪个核电站了吗？” “没有，西海岸的核电站数量不少, 少说也有十个，东电的人一直否认传闻, 几个小时前，彦已经亲自带人过去查看了。” “彦？”艾伦抬起头。 “是的。” 青年放下纸张，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这种事情让别人去就行了，你就不担心你丈夫会出什么意外吗？” “……”优子被噎住，“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马上让他离开那里，没用的，哥斯拉的智商很高，它现在已经知道了那里有食物，就算把核电站封死了也没用。” “但是……我们还不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 “稍等。”艾伦出去打了个电话，然后回来把一张用英文标注的地图传到了屏幕上。 “福井县。”艾伦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文殊核电站，那东西的烂尾程度连我都有所耳闻，按照从美国传过来的辐射监测图来看，应该就是它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通知内阁，让他们组织疏散人员。”优子点了点头。 “别忘了把你老公叫回来。”艾伦朝着她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别坐直升机！”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 “内阁那边传来了消息，已经联系了所有的厂家，但是制造出全部的药剂至少需要三个小时，赶不上怎么办？”研究员挂断电话。 “让他们抓紧时间。”艾伦看向地图。 虽然登陆地点改变争取了时间，不过这么一来，红眼哥斯拉就和位于东京相模湾的黄金哥斯拉的本体拉开了距离。 不知道江河能不能赶上…… …… 福井县，文殊核电站， 防空警报在第一时间响起，整个县城进入了第一禁戒。 “上野先生！大井夫人打来了电话。”秀一拿着电话过来，“哥斯拉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现在交通厅已经在安排疏散居民，她让我们也跟着离开！” “哥斯拉什么时候会登陆？”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上野彦回过头来，“居民都疏散了吗？” “还没有完全疏散，已经安排大家进入地下掩体中了。”秀一回答，“上野先生，车已经来了，请离开吧！” “但是，反应堆还没有完全冷却下来……”留守在核电站的工作人员指着身后的安全壳，“我们的钠恐怕不够坚持多久了。” 彦思考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跟着秀一往外走去，“……所有人都上车，把这烂摊子留给哥斯拉！” ……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整个城市的交通陷入了瘫痪，车子没开多久就堵在了高速公路上，动弹不得。 “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了。”秀一从窗户里探出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还很长，我们估计过不去了。” 彦放下手里的手机，他本来想和优子打个电话，但是附近的基站都被挤爆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这里有什么防空洞吗？” “有一个地铁站。” 上野彦推开车门走下来，“都下车吧，去把大家疏散到地铁站里。” “明白。” 大家刚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地面忽然猛地震颤了一下。 彦转过头，看向高楼的后方…… …… 若狭湾在福井县西北部，东起越前岬，西至经岬，是一处风景宜人的旅游景点，这里有着原生态的村落和山峦，湾边住的的多是渔民。 然而就是这么一处风平浪静的海湾，在这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掀起了大潮。 咸腥的海水裹挟着许多翻着白肚皮的鱼卷上岸来，靠近海岸线的水开始冒出白烟，空气逐渐扭曲，山字形的黑色背鳍在海面上慢慢出现，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最后腾身而起，身形逐渐拉长，一只近百米高的巨兽出现在海岸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踩碎了堤坝。 它的双眼猩红，斑驳的鳞片带着病态的死亡气息，长长的尾巴在顷刻将海面上的渔船鞭得粉碎。 东京医学研究所： “哥斯拉提前登陆了！”站在卫星地图前的观察员惊恐地大叫一声，“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半个小时。” 艾伦走过来看了一眼，皱起眉，“若狭湾……” “它朝着长滨核电站的方向去了！” “等下……”艾伦眉梢挑了挑，“那里有两座核电站？” “五座。” “你说什么？” 观察员伸出一只手掌，“五座核电站。” 艾伦差点被呛着，“你们国家现在这么缺电了吗？” “其他地方的核电站都很分散，唯有福井县有高滨、大饭、美滨、敦贺、文殊五个发电厂，沿着海岸线依次分布。” “……完了。”艾伦头皮一麻，捂住脸，喃喃道，“这和回转寿司有什么区别。” “但是另外几座核电站的运行情况良好，并没有发生泄漏。”观察员天真地说，“或许哥斯拉并没有发现它们。” “你……当它是瞎的吗？”艾伦叹了口气，“算了，马上联系东电的人，把反应堆关停，尽量冷却，能挽救几个就挽救几个……” “那些核电站并不都是东电的……” “不管是哪个电力公司的，一律都停了。”艾伦敲了敲桌子，“包括临县的几个。” 若狭湾： 站在海岸边的哥斯拉瞪着红目在半空中张望了一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某个建筑物上喷涂的三叶形的黄色电离辐射标志，它抬起粗壮的腿，往核电站方向走去。 海岸附近的人员是第一批被疏散的，现在这里已经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高滨核电站是一座压水反应堆，共有四个机组，建成至今已经运营了近三十五年，就在今天，它在哥斯拉的铁蹄下宣告提前退休，并无私地把自己的肉-体献给了某位饥-渴-难-耐的大佬。 红眼哥斯拉劈手一拍，将几米厚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安全壳劈成了饼干屑，反应堆被连根拔起，几条传送热蒸汽的红色传输管被拦腰截断，几百度高温的水蒸气肆无忌惮地逃出它们的囚笼，扑打在哥斯拉黢黑坚硬的皮肤上。 它高高挺起胸，对着城镇的方向发出一声嘶哑刺耳的咆哮，山边传来了阵阵回声，四周一片死寂。 哥斯拉的声波传递了数十公里，来到海湾边上的上野彦也听见了对面的响动，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面色凝重。 即便是第二次近距离看到哥斯拉，小林秀一依旧是震撼不已，“哥斯拉……难道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打败它吗？” “……优子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上野彦转过身，“走吧，这里不安全。” 两个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悠远的长啸。 海湾不远处的一座岛屿后，一只黑压压的巨兽慢慢出现，先是脑袋，再是胸膛，它踏上那座小岛，一双威严的黄金瞳俯视着和它身形相似的红眼哥斯拉，像是回应一般，发出了一声深沉的低鸣。 第059章 哥斯拉（22） 就在金瞳的哥斯拉发出低鸣之后, 红眼哥斯拉也开始吼叫，两者有来有往，叫声时而短促时而悠长，听起来像是在对话。 “他们在相互沟通……”上野彦看着对岸的景象, 低声喃喃着。 但很快红眼哥斯拉就开始“拒绝交流”, 它的眼睑微微敛起, 偏过头把手里的堆芯咬的咔嘣咔嘣响, 然后转过身朝着第二个机组进发。 金瞳的哥斯拉见劝阻失败，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粗气，从岛屿中一跃而下, 在浅滩上溅起了近十米的浪花，它唰啦一下踏上了核电站的地基, 将站在机组前的红眼哥斯拉推开。 “口桀——” 红眼哥斯拉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张开下颚一口咬住了前者的脖子，带着弯钩的利齿一瞬间破开坚硬的金属质地的鳞片扎进肌肉, 它身体前倾, 利用身体的重量将金瞳哥斯拉带倒在地，后者愤怒地扭动着脑袋，激烈地挣扎着，长而有力的尾部将四面的建筑撞得一片狼藉。 两个哥斯拉在地上翻滚了两周半，然后轰得一下撞到了第三个机组上，将混凝土外壳砸掉一半。 红眼哥斯拉一看那裸-露在外的堆芯就走不动道了, 把手一松，俯下身刨出了安全壳就要嘴里灌，被金瞳的哥斯拉一口叼住后颈甩在地面上, 将混凝土外壳彻底压成了渣渣。 金瞳哥斯拉直起身，张开巨口, 朝着天穹深吸了一口气，红光从体内开始节节攀升，愈演愈烈，将背鳍上的山峰照得湛亮，接着它伏下首，“吼”的一声，口中吐出一道明亮而又粗壮的线状火焰，在一瞬间点燃了红眼哥斯拉手里的钢壳。 轰！ 高压气体连环爆炸，伴随着红眼哥斯拉凄厉的叫声，半个核电站笼罩在了火光和烟雾中。 “检测到辐射超出阈值！”观察员看着地图上骤然变红的一片，站起身来。 “药剂还差30%的量！” 艾伦站在台子前，视线紧紧盯着屏幕，神色凝重。 滚滚黑烟中，身上燃烧着火焰的金瞳哥斯拉霍然站起身，它口中的红光还未隐去，漆黑的鳞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金属质地的光。 在它身下，红眼哥斯拉倒在地上低低哀叫着，本该拿着堆芯的爪子里空无一物，靠近胸口的皮肤一片焦黑，看上去伤得不轻。 “它被炸伤了……”秀一瞪大眼看着这一幕。 “它可以被热武器伤害……”上野彦眯了眯眼，“艾伦……他在骗我……” 上野彦吸了口气，胸口一阵起伏，他转过身，朝着车子走去。 “上野先生，你要去哪儿？”秀一连忙跟上他。 …… 眼看战斗就要没有悬念，艾伦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唤回了神。 “纽克先生。”艾伦接起电话。 “艾伦，你现在边上有人吗？” 青年捂着听筒看了看四周，走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没有，请讲。” “听着，”纽克低低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那只红眼睛的哥斯拉，是从NIH的地下研究所出逃的。” “这大概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丑闻之一了，他们宣称发明了新的生物代谢技术，每年都可以处理上万根乏燃料棒，就在近几年，那只编号101的实验体消化了全世界几乎一半拥有核电站的国家的强辐射性废弃物……上帝，简直是疯了，现在消息败露，事情被捅到了国会，那群激进分子被打脸打得无话可说。” “不过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艾伦，我们的空军已经在关岛准备就绪，武器齐全，火力充足……” “等下……你刚刚叫它什么？” “你说谁？” “那只红眼哥斯拉，它的编号是什么？” “101啊，有什么问题吗？” 编号……101…… 听筒中的声音逐渐淡去，艾伦回想起5208关卡中，江河的囚服上的编号，还有，从他的脑海中看到的…… NPC AC101。 “艾伦博士，不好了！红眼哥斯拉的体型在迅速增长！” 艾伦神经一紧，转过头看向屏幕。 吼！！ 仰卧在地面上的红眼哥斯拉仰起头发出和汽笛声时类似的嗡鸣，身体上的鳞片开始高速抖动，远看起来呈现水波状的纹路，皮肤表面的脉状褶皱逐渐展平，体格逐渐膨胀，简直就是被按着放大键拖动的物体，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增长了几十米。 它的四肢变得更加粗壮，尾巴伸长，能够更好地支撑重心，前肢的变化尤其明显，骨节拉长，关节变粗，从三趾分化成了五趾。令人感到更加惊讶的是，它的瞳孔开始慢慢变化，从缝状的线形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的圆形瞳孔。 “自我进化！” 面对着卫星动图实时回传回来的图像，研究员们都惊呆了，“它在迅速适应着环境，简直可怕！” “国会已经放开了武器限制，这意味着我们甚至可以动用核弹来攻击它……”听筒对面，纽克还在滔滔不绝。 “我一会儿再和你联系。”青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影像中，重重浓烟里冒出了另一头怪兽的影子，它缓缓站起身，竟然比面前的黄金瞳高出了一个头，趁着对方不留神，它长尾一甩，把边上的楼房拦腰截断，几十吨重的钢架朝着黄金瞳哥斯拉倒去，被击中的对方嘶叫一声，将身上的碎砖块和杂物一起推开。 而红眼哥斯拉则趁着这个时机，垂下头开始蓄力。 “它开始发光了！” 看着实时直播的艾伦心中一紧，兀自攥牢了拳头。他向前迈了几步，看着屏幕中的哥斯拉身后的山脊开始节节亮起熟悉的红光，光芒愈来越盛，最后变成了金黄色，再是浅黄色，最后变成了纯白色…… 它仰起头，张开的巨口中积聚的光圈越来越大，从卫星图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高温让它的口角都冒起了白烟，连哥斯拉变态的体质都承受不住，可以见得里面的温度是有多么的恐怖。 红眼哥斯拉扬起尾巴，在地面上拍出一道不可见底的裂痕，尘土扬扬中，它将喉部对准了面前的金瞳哥斯拉的前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卫星地图的画面一阵波动，顿时化作了满屏雪花。同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滋滋闪动了两下就停止了工作，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昏暗。 “什么？断电了！” 站在一旁的研究员只觉得一块石头悬在心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喉头一哽，他冲上去拍了拍屏幕，“怎么回事！” “是EMP。” 艾伦眉头紧皱，101最后一幕口中的白光让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走到一旁拉开窗帘，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整个东京都被笼罩在黑云之下，没有一丝光亮。 东京距离福井起码有三百公里，这么远的距离都受到影响，这样的威力，只有在核爆炸时产生的瞬时电磁脉冲才会有。 难道…… 艾伦心脏怦怦直跳，江河他……不会有事吧。 …… EMP造成的通讯中断在半个小时后才得以恢复，通讯恢复的第一时间，实验室收到了一则好消息和一则坏消息。 “福井县传来消息，从哥斯拉登陆点附近的上千公里电子设备受到干扰！影响范围已经辐射到了中国沿海城市。红眼哥斯拉发出了类似超级铀能射线的冲击波，致使当地辐射强度超出正常值二十倍！而且辐射物质已经溢入海中，正在朝着对岸的韩国扩散！” “抑制剂已经集结在距离哥斯拉六十公里的金泽了，那里有一条铁路干线，可以直达福井。根据线报，两只哥斯拉已经离开了高滨核电站，正在朝着大饭核电站的方向移动。” “我知道了。”艾伦联络上了驻扎关岛的美国空军，“我需要你们在半个小时内抵达福井，并把轰-炸机携带的MOPII作为抑制剂的投放载体，目标拥有类似相控阵雷达的大范围电子干扰武器，GPS和雷达都有再次失效的可能，必须进行低空惯性制导。” 他最后强调道，“抑制剂的药量有限，你们必须赶在它们发现之前投弹，先制服那头红眼哥斯拉。” “明白。”指挥官挂断电话，对着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他还是太善良了，总统已经和日本政府达成共识，我们把核弹也带上，把它们双杀！” “是！” 第060章 哥斯拉（23） 半个小时前…… 就在101开始酝酿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铀能射线的时候, 另一只黄金瞳哥斯拉反手抄起背后的机组就往嘴里塞，将整个高滨核电站扫食一空，当它转过身来，迎接它的便是一片白光的重重一击。 吼—— 大招一发出, 天地都变了颜色, 刹那间风起云涌, 以红眼哥斯拉为圆心的巨大的冲击波在几秒之内横扫了数百公里, 福井县满是电器短路的“噼嚓”声，城市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海岸边仰起头来, 便能看见一条亮瞎眼的射线贯穿了整个核电站的上空，射到黄金瞳哥斯拉的胸口, 将它击打得连连败退, 强大的能量突破了它所能找到的所有屏障，划破了它坚不可摧的皮肤, 击打在心脏上, 旧的伤口被二度创伤，金瞳哥斯拉高声嘶吼着，轰然倒下，将身后的小岛瞬间夷为平地。 它的身体无力地倒向海面，激荡起千丈浪花，却被一条有力的尾巴牵住了后肢, 倒拉着回到地面上，随着红眼哥斯拉的脚步朝着大饭核电站移动，它庞大的身躯从海中带上来大量海水, 在一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将经过的路面和树木压得粉碎。 东京大学医学研究所, 卫星地图终于恢复了工作，总算看到了影像的艾伦心中一凉。 “它还活着吗？” “热成像显示体内的热能活动依旧很高，应该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优子在一旁分析道。 “太好了。”艾伦松了口气。 “是啊，太好了。”优子对此颇为赞同，不过她的想法显然和艾伦大相径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他们谁先死，我们只要解决剩下的哥斯拉就行了。” 艾伦看了她一眼，“上野彦呢？” 说起这个，优子脸上的表情不那么乐观了，“不知道，他已经失联了好几个小时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艾伦把视线转到屏幕上，“不用担心，现在哥斯拉沿路经过的位置的民众都已经被疏散了，看它们的样子也不像会主动攻击平民，你家上野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优子叹了口气。 “不过，红眼为什么要拖着另一只哥斯拉走？”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它们都不能完全杀死对方，所以它打算去下一个核电站，增强实力之后再动手。” 艾伦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 福井县： 上野彦站在地铁站口，现在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还未来得及离开福井的民众全部都挤在地下防空洞和避难所里面，地铁站也是其中的一个，底下黑压压全是人，他被挤得心里憋闷，走到站口透透气，顺便观察一下情况。 “上野先生，喝口水吧。”秀一拿着两瓶矿泉水过来。 “我不渴，你喝吧。”上野彦挥了挥手，端着望远镜看向那一方。 “那是……” 风呼啸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秀一抬起头，眯着眼透过风沙看去。 “是美军的战斗机。”上野彦放下望远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依旧没有讯号。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联系了内阁的人，把哥斯拉可以受热武器攻击的事情发布了出去，不过之后，基站就被EMP给击毁，他和首相官邸失去了联系，恐怕就是他们通知了美军。 “这里是1号，已经接近目标。” 浓烟中，一架B2战机出现在红眼哥斯拉附近。 “正在锁定目标，准备投放MOPII。” 飞行员拨开了开关的保护罩，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挟带着抑制剂的钻地炸-弹从天而降，直直落到红眼哥斯拉的背鳍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哥斯拉拉长脖子痛叫一声，背鳍上的小山下的皮肤被炸得皮开肉绽，大块的血液如同火热的岩浆般掉落。 它愤怒地抬起头，朝着天空中正在飞行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喷出一条红亮的射线，将机翼嗤啦一声熔断，1号战机带着飞行员光荣牺牲，坠入海中。 与此同时，炸-弹中的冷凝因子开始发挥作用，哥斯拉的伤口没有在短时间内恢复，背部的皮肤从红热状态慢慢黯淡，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它慢慢垂下头，阖上了眼睛。 “抑制剂起作用了！”看着直播的优子激动道，“热成像显示，红眼哥斯拉体内的反应炉开始逐步冷却，目前体表温度已经下降了一半！” 艾伦凑到屏幕前仔细一看，皱起眉，“还有战斗机在上空盘旋，他们要干什么” 他走到一边，联络上了空军指挥基地。 “计划已经成功了，现在你应该让那几架轰炸机回到基地准备下一波抑制剂的投放，这是要干什么？” “艾伦博士，抱歉了，刚刚接到上级命令，准许我们在福井县投放核弹，我们必须斩草除根。” “你疯了？快停下！使用核弹攻击哥斯拉有很大的风险，它很有可能会……” “艾伦博士，现在我们的攻击已经证明了热武器可以对哥斯拉造成打击性的伤害，你就不必再多说了。” “一次偷袭成功并不能代表什么。”艾伦语气严肃，“你也看到了，哥斯拉对于核物质很敏感，他会发现你们的，如果核弹被他吃了……” “放心吧，我们会在高空中引爆核弹。” “这只能让我更不放心。”艾伦捂着额头叹了口气，“……至少要再往后推迟一点，那里还有没有来得及疏散的群众。” “好吧，我们会和内阁再次进行确认，请尽快，我们必须赶在哥斯拉靠近大饭核电站之前引爆核弹。” 青年挂断电话，看向屏幕中直立着陷入休眠状态的红眼哥斯拉，和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黄金瞳哥斯拉，心中默念。 快醒过来。 时间来不及了…… 江河，快醒过来。 “各位市民请注意，美军即将在一小时后于福井沿海上空引爆核弹，请立刻朝金泽方向疏散，来不及疏散的请前往就近的深度超过三十米的地下掩体，符合规格的地下掩体有……” “什么？美军要引爆核弹？”上野彦皱起眉，“但是现在福井还有大量的民众没有撤离。” “美军表示是在高空中引爆，如果是在五十公里外的地下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光是冲击波可能没问题，但核辐射呢？如果在空气中沾染到放射性物质，短时间内或许没问题，但我们中的许多人都会在一年或者几年内死去。”上野彦分析着，“这太夸张了，简直是引狼拒虎，我是让他们用热武器，但不是这种用法。” “来不及了，现在消息已经放出，我们这里又通讯中断，没办法联系上那边。”秀一焦急道。 上野彦皱眉。 “总之，我们还是先下去再说吧。”秀一朝着通往地下的楼梯摊开手。 关岛，空军指挥部： 美军指挥官坐在桌面上，用手悠哉悠哉地敲击着桌面。 “行了，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也差不多该开始了吧？再晃悠下去我们的B2也要没油了。”他接通通讯，“二号二号，准备投放核弹。” “二号收到。” 福井上空，一架B-2轰炸机携带着一百二十万吨当量的B83核弹头，朝着昏迷的黄金瞳哥斯拉上空飞去。 “不不不……”站在屏幕前的艾伦低声喃喃着，“快醒过来江河……快点醒……” 福井县的海边上，一双金色的眼瞳猛然睁开。 于此同时，一枚核弹在几百米的空中炸开，一切都被白光笼盖，有那么数十秒的时间，四周一片空白，比太阳强了十倍的光强刺激着眼球，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一瞬间席卷了海面和陆地，冲起的水波叠成了十几米的高墙，还没来得及拍在海岸上就瞬间蒸发汽化了，陆地上的建筑物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直到几十秒后，核爆产生的蘑菇云才慢慢明显起来，在它的下方有一段明亮的红色的白热光，像是一棵树的树干，底下盘旋着一圈慢慢变粗的白色云圈。 核爆中心的地方被火风暴笼罩，天地一色，一切都被笼罩在腾空而起的烟雾和火光中，看不清晰。 艾伦在屏幕前闭上了眼。 人类创造的武器远比哥斯拉更加令人害怕。 看来这个关卡就要结束了…… “快看，是哥斯拉！它没事！” 巨兽漆黑的头颅从滚滚浓烟中露出来，它慢慢打开眼球上银灰色光泽质地的瞬膜，露出一双金光四溢的璀璨双眼，它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地高大了，它就站在蘑菇云的正下方，好像那一圈光环是它头顶的皇冠一般，背鳍和颈部散发着同样的白光。 哥斯拉对着前方的B-2轰炸机嘶吼一声，眯起眼，表情充满戾气，它的尾尖忽然亮起一道白光，直直射向几千米的高空，将那只讨人厌的苍蝇切成了两半。 “它在吸收辐射云！”优子震惊地看着不升反降的蘑菇云，“天呐，难道刚刚的那一下根本没有伤到它？” 就在这时，云层中，一直凝固不动的红眼哥斯拉忽然抬起了头部，晃了晃僵直的尾巴。 “不好了！红眼哥斯拉复苏了！”优子睁大眼。 “呵。”手机铃声响起，艾伦将电话接通，冷冷笑了一声。 “艾伦博士，我们报销了两架B-2都没能杀死它们……”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现在好了，核弹没起作用，反而把抑制剂的效果给中和了，我们一点好处都没讨到，这事情能怪谁？”艾伦语气生硬。 “博士……这……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撤回你们的战斗机，让哥斯拉自己解决它们的事情，等待我们下一波抑制剂制造成功。” 临末了，青年对着电话中的指挥官道，“如果不是哥斯拉能够吸收辐射，你就是民众心中的千古罪人。” 他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样了？” “两只哥斯拉依然在吸收热量，它们的身体数据和两分钟前的大不相同了，简直是变异！” “暂时采取放任措施，让它们把核弹爆炸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再说。”艾伦转身，“抑制剂还要多久？” “至少还需要三个小时。” “嗯。”青年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核弹爆炸时，感受最深的应该就是五十公里外地下铁内的上野彦等人了，地面忽然一震，紧接着地铁站的灯光瞬间消失，整个地下铁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充斥着突然拔高的尖叫声。所有人都拿衣物尽量盖住了自己的全身，避免沾染到带有辐射物质的空气。 空气中的灼热感非常明显，如果不是出口的通道已经被关闭了的话，情况只会更严重。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地铁站才恢复了光亮。 有人突然大喊，“辐射系数在降低！” 上野彦拨开人群走过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个盖革计数器，短短几秒钟，上面的辐射系数已经从100毫西弗降到了85毫西弗。 “我的也是！” 看来有不少民众都自带了辐射检测设备。 “难道……”秀一突然抬头，“是哥斯拉？！” 60-70 第061章 哥斯拉（24） “哥斯拉移动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敦贺发电厂, 正在朝着文殊进发！” “它们一路上连吃了四座发电厂，在短短时间内长到了近一百五十米的高度，预计体重已经超过了十万吨！”优子看着数据报告，“现在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即便它们不使用高温射线和原子吐息, 光是重力上的碾压就是对地表建筑的毁灭性打击。” “这已经是福井最后一座核电站了吧。”艾伦抱着胸看着屏幕中的景象, “抑制剂呢？” “已经运输到金泽, 和那边的美军无人机部队联系上了。” “很好。”艾伦低声道，“最后的大战即将来临了。” …… 地铁站中，上野彦看着逐步恢复到正常阈值的盖革计数器, 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上野先生！”秀一跟着他，“请小心, 外边的辐射很有可能还没有完全……” 还没等他说完, 上野彦就拉开了沉重的气闭门，走出去几步, 在秀一的目光中, 抬起了地铁站和外界阻挡的最后一层卷帘门。 明亮的天光挥洒进来，外面是一片狼藉的城市，地面上还有未燃烧殆尽的余火，空气中有一股焦灼的味道。 上野彦看了眼手中的计数器，慢慢地解下了蒙住头脸的衣物，他站在道路中央, 环顾周围，四际一片悄无人烟，没有任何异常。 “辐射指数正常。”他转过身, 对着秀一说道。 秀一怔怔地看着他，身后是同样迷茫的人们, 他们慢慢地走出了地下铁，来到阳光下。 “我们得救了……”不知道谁低声道，“是哥斯拉……是哥斯拉救了我们！” “是啊……” 人群中开始有人稀稀拉拉地应和，掌声和欢呼逐渐响起，所有人都有一种逃过一劫的侥幸。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动，几人仓惶地朝后退了几步，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回荡的嘶吼，和山一样沉重的脚步声。 来到了终点站的红眼哥斯拉和黄金瞳哥斯拉互相对视着吃下最后的补给，朝着对方走了几步。 时间几乎静止了。 它们的背鳍开始再度亮起红光，光线一路延伸，到尾尖，到胸前，到脖颈，越来越明亮。 几乎是同时，它们从口中喷出一道粗壮的铀能热线。 上野彦抬起手遮着自己的额头，眯着眼看去。 两道射线在半空中交汇，一红一白，互不相让，明亮的程度比核弹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边响起惊雷，云层中，大量电离的空气开始放电。 雨滴开始落下，由小，到大。 嘀嘀嘀嘀嘀嘀—— 上野彦被自己手中的盖革计数器的长鸣唤回了神，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仪器上的数字慢慢递增，破百，破千，最后变成了OVERLOAD的警报。 “……快回去！”上野彦后退两步，转身朝地铁站里跑去，“回去！” 人群开始溃散，众人惊慌地回到刚刚的庇护所中，彦和秀一一同拉上门。 大门在众人的回首凝视中慢慢阖上，最后一瞥的画面中，两只哥斯拉还在针锋相对。 这一波超能射线足足维持了几分钟，不细反粗，不弱反强，两只哥斯拉像是要把自己刚刚吸收的所有能量一口气全放出去似的，互不相让。 大气层中积累的雨水随着雷声一道落下，到它们的附近便形成了一道真空带，微小的雨滴在瞬间汽化，变成雾气，萦绕在附近，遮住了卫星地图的视线。 “无人机已经接近了辐射中心了，但是受到EMP影响，我们接收到的画面被干扰，现在只能按照最后的影像去定位，搏一把了！” “准备投弹！” 几千米的高空中，一架无人机下方搭载的炸-弹落下，跟随惯性向前飞去。 红眼哥斯拉正专心致志地和黄金瞳哥斯拉对喷，就在这时，生物的第六感告诉它，头顶上方出现威胁。 它不动声色往边上侧了一步，尾部狠狠一甩，将装有抑制剂的巨型炸-弹朝对面抛去。 椭圆形的弹体在黄金瞳哥斯拉的注视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被它一把抓住。 它眨了下眼，再次闭上了保护眼睛的银灰色瞬膜，体内的红热愈来愈盛，有的反应甚至突破了皮肤，来到了体表，产生了一个个小型爆炸。 体温超过了上限的代价就是，它的口角开始慢慢融化，冒出怖人的白烟。 但在那一刹那，它获得了明显的优势，红色射线在一瞬间盖过了红眼哥斯拉的白色射线，并且还在向前推进着。 红眼哥斯拉料不到对手这么拼，一时间后退了两步。 黄金哥斯拉抓住了时机，迅速向前追去，它抓住红眼哥斯拉的脖子，扯得它向后弯下了腰，高温热线往它嘴里灌去的同时，它的右爪举起那枚炸-弹往它嘴里一塞，然后将它狠狠推开。 红眼哥斯拉被猝不及防地一推，向后踉跄两步，炸-弹被高温引爆，在它口中瞬间炸开，带有嗜极生物的数百亿个冷凝因子争先恐后地往它的喉咙和伤口里钻去，它嘶哑地高声一吼，背鳍上的红热光从连贯到断断续续，然后慢慢黯淡，它晃了两下坐倒在地，最后带着不甘朝一侧倒去。 黄金哥斯拉倏然闭上嘴，齿缝中冒出一股股热气。大雨终于从空中顺利落到它的皮肤上，发出哧哧的一声声轻响。 红眼哥斯拉轰然倒在水滩中，扬起了一阵浮尘，它的身躯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尾巴还在海边，头部却落在了地铁站附近。 “啊啊啊——”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地铁站狠狠地抖了抖，天花板的窸窸窣窣落下好多碎石，地面都绽开了裂痕，好些人都被落石给压倒了。 上野彦抱着头蹲在地面上，直到震动完全停止，四周的尖叫慢慢变成了低泣。 “秀一，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还有一些，可是上野先生，现在通讯还没恢复。” “没事，我借一下光。”上野彦接过手机，照亮了手里的仪器上的辐射指数。 上面的指数刚好从100跳到了99。 海岸边，黄金瞳哥斯拉垂着头低吼了一声，胸膛起伏着，像是精疲力尽一般喘了两口气。它慢慢仰起头，对着天空开始深呼吸。 看着卫星地图的优子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难道，它又要发出热线了？” “……”艾伦放下遮着脸的手，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看着屏幕，“不……” 他歪过头看着边上的辐射监控图，那一片的辐射指数正由标红的重度污染慢慢转为黄色，又转为绿色。 “它在吸收核辐射。” 哥斯拉背后的鳞片节律性地轻微闪烁着，天空中的雨水也帮了它的忙，很快，空气中的污染物质就沉降的沉降，衰解的衰解，还有多的也被哥斯拉重新吸收回了体内。 它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的红眼哥斯拉，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向了一侧的海湾，最后留给人们的，是一声响彻天际的长啸。 直到哥斯拉小山似的背鳍都消失在了海面上，人们才从震惊中渐渐回过神来。 “我们……成功了？” “艾伦……”优子两眼噙泪地看向身边的青年，一把抱住了他的背。 “哎哎哎哎！”艾伦连忙投降似地抬起两只手，“不要这么激动啊，上野夫人！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啊……抱歉……”优子直起身，擦干泪，“我只是太高兴了。” “优子……” “嗯？”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哦。”艾伦微笑道。 优子举起手机一看，顿时睁大了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是彦！” 艾伦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一个“溜了”的手势，在对方的点头中，拿起外套朝着门外走去，随手打了辆车。 “先生，你去哪儿？” “去东京湾。” …… 艾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空中还下着毛毛雨，他搓了搓手，走到围栏边，海风吹乱了他的额发，将平静的海面吹得波光粼粼。 耳边只有海鸟的叫声，他紧了紧衣领，把手藏到口袋里，靠着围栏看着海面。 刚刚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场面，面对如此和平的时刻，倒是觉得有些过于寂静了。 不过…… 太好了。 金瞳哥斯拉没有被消灭，游戏就无法结束，接下来，大概还能在这个世界生活一段时间。 “想什么呢，一个劲地傻笑。”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后面响起，红色的伞撑到头顶，挡住了微凉的雨丝。 青年自然地向后靠去，倒在那个人形暖炉的怀里。 “想你。” 第062章 哥斯拉（25） 江河一手撑着伞, 一手伸到怀里的青年面前，慢慢摊开。 一枚造型简约的铂金戒指静静躺在他手掌里。 艾伦眼前一亮，“你找到了！” 他直起身，朝那枚戒指伸出手去。 那只大手忽然合拢, 从他眼前挪开。 艾伦的视线顺着他的手向后转, 被某人猝不及防地摁住狠狠亲了一口。 被男人凶狠的亲吻一搅合, 艾伦的大脑一下子就混乱了, 他被压在栏杆上，不得不揪着江河的衣领以维持平衡。 好半晌，江河才松开他。 艾伦喘了口气, 好不容易把视线从他溺死人的眼神里拔-出来，又想起刚刚那茬, “戒指呢？” 他掰开江河的手一看, 里面空空如也。 “刚刚不小心又掉回海里了。”江河面不改色地回答，“很重要吗。” “……”艾伦徐徐眯起眼, 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 若有所思地扬起一抹笑容，“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醋是什么？没吃过。” “啧啧啧啧，我才不信。”艾伦偏过头，将手伸进男人的衣服裤子口袋里乱摸一通，嘿，真没有。 他眼珠子一转, 伸手啪嗒一下拍到男人厚实的胸膛上，“好啦，别闹了, 那是我爸留给我的遗物，快交出来。” “……真的？” “真的!”艾伦瞅了他一眼, “不信你问大井，看看我在你之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你跟那个女的关系很密切？” “不是吧你，有夫之妇的醋你也吃？”艾伦飞快地啄了他一口，“说，你把戒指藏哪儿了？” “……”江河看着他，视线慢慢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大海。 “不是吧……”艾伦转过身，“你还真把它丢回海里了？” “你搜我口袋之前，它还在我口袋里。” “……”艾伦瘪着嘴看他。 男人把伞递给他，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等我一会儿。” 艾伦接过他的衣物，看着他越过围栏，消失在海水中。 福井县： “优子……我没事。”上野彦带着黄色的安全帽，一手拉过警戒线，走到红眼哥斯拉的尸体面前，“现在还在现场……有关哥斯拉的处置方式，内阁可能还要召开会议……现在暂时先把它移开，他压住了一个防空洞的出口，里面还有几百人没有离开。” “嗯，好，我会小心的。”上野彦挂断电话，一旁的工人随即迎上来，“长官，起重机已经准备就绪了。” “好，行动吧，把他往东边拉几米，把出口亮出来。” “是。” 二十架千吨级履带吊停在刚刚清理出来的路面上，沿着哥斯拉倒下的形状排成两行，最底下的机械爪牢牢勾在它被爆炸和射线灼伤的皮肉中，只等上野彦一声令下，便开始开足马力，将地面上的哥斯拉慢慢地拖离地面，往另一侧挪去。 彦站在哥斯拉正前方，看着方向， “往左一点！” “再往左拉一点！” “……请往左拉，不是向上拉！”彦看着被逐步拉高的哥斯拉，叹了口气，不忍直视地捂住额头。 “……上……上野先生……你看……吊绳松了……”站在他一旁的工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架起重机。 “嗯？”彦放下手，抬起头，看着被拖起来的哥斯拉，它的上半身似乎比之前要高了一点，导致前面的吊绳松松垮垮的，而后面的吊绳则是被绷得死紧，看起来像是快断了…… 上野彦正这么想着，几根钢筋绞丝就突然嘣裂开来，断口朝着两端弹去，咣当一下撞到吊车上，在车体上擦出明亮的火花。 大家反射性地伸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上野彦却心中一凛，放下手朝那边看去。 被吊在离地面两米高左右位置的哥斯拉倏然睁眼，露出一双充满血色的双瞳，它双脚一瞪，伸手扒拉开缠在身上的那些绞线，摆着长长的尾巴将那些吊车甩到一边，拖着浑身的倒钩朝天怒吼一声。 吼吼吼吼吼！ 实验室里，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的优子刚回到房间，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一干人围在LED屏前窃窃私语。 她歪着脑袋走进来，疑惑道，“怎么了？” “优子桑，不好了！那只哥斯拉！它……它又活了！” “什么！” 优子捂着胸后退一步，手一摆，将桌子上的陶瓷茶杯碰掉在地。 伴随着一声脆响，杯子四分五裂。 优子用颤抖的手划开手机显示屏，拨出了丈夫的电话。 一片碎石瓦砾中，一个智能手机破碎的屏幕忽然亮起，只可惜，在它边上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再没有力气将这通电话接通了。 东京湾： 艾伦把黑屏的手机揣进兜里，伸出手在嘴边呼出一口暖气。 “怎么还不上来……手机都被我玩没电了……” 他把江河留给自己的外套拉紧了一些，换了一只手撑伞，倚在围栏上看着被淋淋沥沥的雨水打得雾气蒙蒙的江面。 水面上的景色就像是被套上了水墨画的滤镜，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有诗意，就连远处的小山都仿佛在氤氲的雾气中流动…… 嗯？流动？ 艾伦直起身，慢慢眯起眼。 离得更近一些的水面上，忽然泛开一圈涟漪，一个人头噗地冒出来。 “江河。”艾伦向前一步探出围栏，指着那边朝着他喊道，“那是你吗？” 男人抹了把脸，朝着艾伦视线的方向转过头。 紧接着他转回来和岸边上青年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飞快地改变方向划起水来。 “江河？”艾伦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他沿着岸堤的方向，朝着江河游动方位疾走几步。 “你要去哪儿？” 与此同时，那座山也突破了江面上雾气的封锁，越来越近，慢慢清晰。 荆棘状的山脉，一字型的排列…… 的确是哥斯拉的背鳍！ 青年在短时间内想通了关窍，脚步顿时停住，红雨伞跌到脚边。 不好，江河有危险！ 他毅然扒开外套，纵身跳入了海水中。 东京湾的水冰冷刺骨，在一刹那透彻心扉。 水底的哥斯拉的身躯更加庞大，在远处黑乎乎的一片。 艾伦憋着气，朝着江河的方向游去。 两人这个时候就差了两百米不到。 江河的一只手握成拳状，看起来很不自然，否则他应该可以行动地更灵活些。 那只庞然大物更接近了。 青年已经在江河背后看到了那双暴戾而又冰冷的赤瞳。 艾伦急得吐出了一串泡泡，他伸出手，朝着男人的方向伸去。 就差一百米…… 江河…… 江河！ 海水中闪过一道银光，被巨大的黑影在瞬间冲散，凌乱的气泡朝海面游动而去，江河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在海面中。 101抓住了他。 艾伦几乎目眦俱裂，咬着牙朝水下更深处游去。 江河现在没有记忆，如果没有系统的帮助，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随机发配到不同的世界，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能回到现实世界。 青年吃力地划着水…… 事情的发展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最初他想的是让江河摆脱作为BOSS的命运，尽量延长游戏进程，但是事与愿违，即便他本人没有这个意图，这个世界的剧情依旧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不仅如此，江河还和作为他寄体的AC101的意识发生脱离，两个人同时变成了BOSS级的怪物互相打了起来。 这之后，明明红眼哥斯拉失去了一切生命波动，体温降到了最低点，可是它却再次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艾伦，也就是208在水中双眼通红。 他只是想要在随便哪个世界里好好谈一次恋爱！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有那么难吗？！ 哥斯拉的尾巴在水中朝着青年袭来，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巨大的撞击把他在水里推出几十米的距离，差点喷出一口血。 208看着水中逐渐下沉的银色戒指，咽下喉中的腥甜，朝着更深处游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 离得越近，四周越黑，水压挤得他头昏脑胀，但那枚戒指上的银光却越来越盛，仿佛在呼唤他。 终于，一只手牢牢握住了那缕光芒，密不透风地拢在手心。 [玩家死亡，6666关卡闯关失败，正在关闭关卡，析构NPC。] 刚一收回权限，就收到了这么一条通知，208松了口气，一边庆幸着自己拿到了戒指，一边随着自身的浮力向上漂去。 “咳咳——”他猛地窜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将挡住视线的额发一抹，往四周看去。 哥斯拉就在他刚刚所在的岸堤边，半截身子还浸没在水里，只是抬起了上半身。 它手里抓着的，不是江河又是谁。 此刻它正俯下身朝着岸堤上的人们大吼，汹涌的气流吹倒了好几棵刚种上去的行道树，附近的人们在尖叫和慌乱中疯狂逃窜。 它清空了堤坝，看着一眼爪子里攥着的人，朝着地面抬起了前爪…… “不，别杀他！”208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他看向四周，海面依旧是那么广阔，天与地的交界依旧那么分明。 不，这不对，这个关卡为什么没有被析构？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的错…… 如果放到以往，如果游戏世界不能正常关闭，208怕是笑都要被笑醒，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果江河他……死了…… 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他举起自己攥着戒指的右手，高声道。 “复原NPC AC101所有记忆！” 戒指上的银光顿时高涨，透出了208的手心，无形中的光辉照在岸边的红眼哥斯拉身上，它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来。 第063章 轮回（1） 208还没反应过来, 兀的一个大浪打过来，把他一下子拍进了水中，他挣扎了一下，脚底忽然踩上一个硬硬的东西, 紧接着头顶传来水的压力, 耳边的水迅速流开, 哗啦一声, 那个坚硬的黑色台子带着他浮出水面，朝着空中抬去。 208吐出一口水，趴在上面咳了两声, 把手里握着的戒指紧紧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才抬起头四处张望。 这台子有点怪, 热乎乎的, 上面还有一层一层的三角形岩石，朝着一个方向翘起, 像是没铺平的地砖。 啊, 等下…… 台子在半空中停住，风大得扎眼，208后知后觉地转身，正望进一双血红色的双眸中。 红眼哥斯拉：“吼。” 208遮着脸，差点被吹跑，得亏身后的“台面”边缘忽然卷起来, 拦住了他的去势。 “……”208扶着红眼哥斯拉的手指慢慢站起来，扒拉着往边上一看，江河就在它的另一只手上, 不过距离有点远，看不大清楚情况。 近视眼确实是伤不起啊。 “那个……”208看这只哥斯拉看上去平静了很多, 才喘了口气道，“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我们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已，请你不要伤害他。” 有了刚刚的经验，哥斯拉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慢慢地俯下身，将他放到了地面上。 它的动作十分得小心翼翼和温柔，208顺着它的手掌的坡度缓缓往下滑，最后站在了地面上。 红眼哥斯拉没有迅速站起身，而是试图用指背靠近他。 208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那个在太阳下会发光的利爪确实挺吓人的，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红眼哥斯拉的动作顿时止住，它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松开左手，将手心的男人递给他。 208连忙向前把昏迷的江河抱下来，跪坐在地，让他枕到自己的大腿上。 他太关注怀里的人，没注意到红眼哥斯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十分人性化的复杂情绪。 确定江河没有大碍，208才抬起头，对着岸边的哥斯拉道，“谢谢你。” 红眼哥斯拉没有表示，也没有离开。 208正欲开口，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正在关闭关卡，析构NPC。] 他向四处一张望，果然天际开始飘起绿光，朝着这边迅速蔓延。 时间没那么多了，208看了看左手的无名指戒指，叹了口气，“这一次是我任性了，也许让你留下来陪着我本就是一个过于自私的请求。” 他摘下还没戴热乎的戒指，套到男人的手上，“物归原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忘了我……也忘了那个你一直爱着的却离你而去的人吧。” 世界在一瞬间崩坏成荧光绿的亮点，江河手上的戒指再次冒出银光，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气泡，护住了他们这一方天地。 “再见了。”208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下一次如果还能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他不会再来了。”自言自语被一个从上方响起的喑哑低沉男声打断。 208抬起头，慢慢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人有着和江河一样的脸，一样的身材，除了双目通红以外，两人没有任何区别。 208强忍着后背的凉意，“你是……1……101？” 101没有回答他，而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一直陪伴你的人是我。” 208皱起眉，正欲开口，银色气泡“啵”的一声破了。 他的视野一下子陷入黑暗，耳边只留下一句话。 “下个世界见。” ……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由于您的在线时间过长，请暂时不要睁开你的双眼，深呼吸，慢慢适应光线的变换……]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隔音仓盖轻轻弹开，江河睁开眼的第一秒，耳边响起的便是张良绍鬼哭狼嚎的声音。 “哎呀妈啊，领导，你可总算下线了！我在这儿蹲了你好几天了。”一头乱发的青年操着一股泡面味的口音扑到游戏仓身上，“你那是不知道啊，宋文耀那个王八蛋天天逼着我去他办公室做汇报，信息中心那群小瘪三趁你不在就知道为难我，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离过劳死不远了！” “滚。” 过劳死三个字狠狠触动了江河胀痛的神经，他把游戏仓边上的人一脚踹开，跨出仓外套上衣服，绿色的神经束失去了感应，慢慢收回原位。 “领导……”张良绍一脸衰样地躺在地毯上，朝他伸出尔康手，“沉迷游戏是病啊，工作为重啊领导！” 江河套上衣服，揉了揉眉心，脑子一抽一抽的疼，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他走到游戏仓的控制面板前，划开了后台数据。 “谁让你把记忆滤出打开的？”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张良绍利索爬起来凑过去一看，“我勒个去，这么高！这不得把脑浆也吸出来啊！” “……”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张良绍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可是我明明记得你进入游戏的时候我把它给关了的啊……” “难道……”他摸了摸下巴，“是你自己在游戏里把它开了？” 江河看了他一眼。 “啧。”张良绍拍了拍他的肩，“哎呀，在游戏里遇到点情伤难免的吧，想当初我……哎，不提了不提了，总之都是假的啦，少年仔想开点啦，忘了也好，就让它随风飘去吧。” 江河不作应答，陷入了沉思。 “对了，宋文耀找你哎，他让你一醒就去见他。”张良绍摊了摊手，“哎呦那个霸道总裁的咧……” 他从身后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拿起叉子卷起一口面条吹了吹，呲得吸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唔还油一包，梨要次吗？” “……” 作为一家用科技垄断了联盟快一百年的集团，黑石所积累的财富和权利可以说是深不可测，而宋文耀从接手这个价值甚至超过了一个国家的集团开始，就注定了要站在风口浪尖上，因此，黑石倾尽自己所有的实力，打造了一间安全系数高到不可思议的总裁办公室。 据说宋文耀在还是继承者的时候曾经遭受过一次惊心动魄的意外，导致之后都特别的小心谨慎，同样谨慎到龟毛的还有他的那群护卫队们，据张良绍爆料，自从上回有一个魔性的刺杀者想用视觉暗示搞死宋文耀之后，一般屁民基本上连视线都触及不到总裁大人了。 于是江河在经历了身体扫描，光脑扫描，口头对暗号等一干安全检查之后，终于在护卫队一干人的逼视中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总裁，江工找您。”护卫队队长按下通讯器。 “让他进来。”控制器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江河正欲拉开门，门吧嗒一声从里面开了，一个青年气冲冲地低着头快步走出来，险些撞到门外的男人身上。 江河闪身避开，抬起眼帘，指尖下意识动了动。 那个青年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门口的江河，在一干护卫队鞠躬低喊“少爷”的背景音中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 江河转身，走近门内。 门口有个巨大的全息投影组成的玄关，上面是浮动着的缩小版星云二号数据光图，穿过这些光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出现在他的侧面，她的五官标准得不似真人，身材姣好，穿着没有丝毫褶皱的正装，蹬着一双黑色高跟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欢迎您，江总工。”她的手臂张开，朝着一旁的落地窗方向伸去。 江河侧过头，朝着那边走去。 “宋总。” “江河，”宋文耀转过身来，“我听阿绍说你这几天没上班，去哪儿潇洒了？” “轮回的NPC数据库被病毒入侵，关卡出了bug，我进去看了看情况。” “是吗？”宋文耀低笑一声，他有着二分之一的帝国血统，所以面部线条没有江河那么冷硬，反而多了一些精致的贵气，“阿星刚刚来找我抱怨，前两天客服中心接到了他的投诉。” “不过在投诉结束之前，他就死了。” 宋文耀往前走了两步，半阖着眼，眸中满是探究，“针对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和令弟素不相识，不过对他的游戏水平也是有所耳闻。”江河淡淡道。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忘记了在游戏中发生的所有事。” 江河抬起头。 “阿星手里的帐号是我给的，整个集团里，能够修改他设置的只有拥有S级权限的人，而这种权限只开放给了三个人。” 宋文耀徐徐道，“我，秦楚，你。” 第064章 轮回（2） 这句话已经把意思表示得清清楚楚, 江河虽然想不起来自己在游戏里干了些什么，但是按照他的性格，要是真在游戏里遇到宋文星，结果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自己也刚好不记得游戏里发生的事情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我恐怕还不会发现, 我的总工程师利用职务之便在关卡里假扮NPC, 扰乱游戏公平，侵害玩家隐私，还擅自修改系统设置。”宋文耀眯了眯眼, 狠狠地一拍桌子，“这个位置你怕是不想坐了吧！”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河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 思索了一会儿道, “我是打算——” 还没等他说到第五个字，宋文耀便冷冰冰地开口道, “这个月你不用来了。” 他坐到自己的私人订制真皮办公椅上, “收回你的管理员权限，停职一个月，扣薪两个月，你自己反思反思。” 宋文耀二话不说，当着他的面打开了轮回的后台，把江河的名字从S级管理员中剔除了, “下去。” 江河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宋文耀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把打开的光屏随手关掉, 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安娜。”他对着空气说道。 “总裁，有何吩咐？”身旁蓝光一现, 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秘书出现在宋文耀身边。 “把设计部的窦小蔻叫过来。” “是。”安娜欠了欠身，再度消失了。 不一会儿，门口的数据光点中走出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女人。 “总裁，你找我？” 宋文耀右手支在扶手上，手背托着下巴，“江河找过你了吗？” “没错，我都按照您说的做了。”窦小蔻勾起她胸前的卷发，“不过，这件事到底是……”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是……”女子无辜地挑了挑眉，微微低下身，却撩起眼皮，“……不过，江总工看起来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担心，他还会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他没了访问数据库的权限，想查也无处可查。” “他是没有，可他身边不还有张良绍么，他可是技术总监……我听说，他们俩关系不错，万一张良绍帮他……” 宋文耀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总裁。”窦小蔻弓了弓身，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离开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文耀打开自己的光屏，输入密匙进入了轮回的NPC数据库，在输入框内写下了AC208五个字。 [该文件为S级加密，是否使用管理员权限打开？] [是。] 光屏中顿时弹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数据窗口，正前方是一个半透明的蓝色人物投影，正在缓慢地旋转着。 宋文耀盯着这个人物模型看了一会儿，拉过他边上的NPC经验值这一栏，点下了边上的红色叉叉。 [是否选择一键清空NPC经验条，警告：清空后，AC208将从高级降为普通级 NPC，且失去一切非初始设定属性。] 他顿了顿，按下了确定的按钮。 窗口中的各类数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零消失，所有的描述都被删除殆尽，不留丝毫痕迹。 [NPC AC208已恢复初始设置。] 宋文耀挥手关闭了所有窗口，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 江河刚走近办公室，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泡面味，他皱起眉。 “要吃回你自己地方去吃。” “领导！”张良绍一手叉着面一手上下滑动着面前的虚拟光屏，闻声转过头来抹了把嘴，“领导，大事不好了！你的数据库被入侵了！” “你说什么？”江河走过来。 “你走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就想偷偷查一下你在游戏里都干了些什么……哎呦，别瞪我别瞪我，听我说完……”张良绍放大光屏，“结果，我查看日志的时候发现，近期你的用户权限被复制过……而且，奇妙的是，早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同样的陌生ID访问过你的日志——哝，就是这里。” 江河皱起眉，把光屏移动到自己面前。 张良绍在一边顾自分析着，“用户数据库可以说是轮回最最最核心的机密了，一旦被黑客破解，那就是爆炸性的丑闻啊，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就遇到了那么一次恶性事件……完了完了完了，事情大条了，我得赶紧想想黑石倒闭了之后还能去哪儿混……” “你的权限借我用用。”江河已经打开了命令行窗口。 “啥，你自己的权限比我高，用我的干嘛？” “被你家宋文耀收回了。” “宋文耀收回了你的权限？”张良绍瞪大眼，举着叉子大声重复道，“宋文耀居然收回了你的权限！——他把你开了？” “没有。” “卧槽，吓死我了。”张良绍拍拍胸脯，把叉子插回面里，调转光屏，把它调成背面不可见模式，往对面警惕地看了一眼，像护小孩一样把光屏护住，“不准偷看我密匙。” 江河：“……” 张良绍在光屏里输入一串字符，然后将光屏递给他。 “别留下痕迹啊，他会查岗的。” 江河点了点头，十指翻飞，一串串白色代码在屏幕上以光速闪过。 张良绍在背面呆了两分钟，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瞅了瞅。 “哎？找不到IP地址，不会吧，高人呐……”他摇了摇头，“最近的那一次居然还是和公司内部的服务器交换的数据，这tm是什么神操作，他是潜藏在公司内部的鬼魂吗？” 江河动作一顿，“鬼魂……” 他一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门外。 “领导，你去哪儿啊？” “我回家一趟。” …… 在二十三世纪初的今天，虚拟现实游戏浸入体验器——简称，游戏仓，已经是必备“家具”之一，作为行业人士，江河当然也拥有不止一个价格昂贵的高配游戏仓，除了在他办公室的那个以外，在他和秦楚的家里，也有。 不过，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打开过那个房间了。 江河急匆匆回到家，临到门口却又放慢了脚步，他轻轻推开游戏室的门，拉开窗帘，阳光将房间中的一块隆起的巨大白色防尘布照亮。 他一把扯开白布，空气里是飞扬的浮尘。 两个游戏仓并排放在房间正中央，亲密地挨着。 左边的那个是他的，右边那个是秦楚的。 江河用手背轻轻地拂过右边那个游戏仓，神色中多了几分怀念。 然后他绕到左边，接通电源，启动了自己的游戏仓，输入了密码。 黑石的数据库保密等级极高，按理说应该不会轻易被破解，但是还有一种方式，可以盗取用户数据…… 蓝光亮起，游戏仓发出电器工作时的低低电流声，与此同时，上方的仓盖开启，露出了仓内侧面的操作接口。 江河瞳孔骤缩。 一个U盘的东西正插在USB接口上，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 他闭了闭眼，攥紧了手心。 “秦楚。” …… “哇塞，大佬，你可真沉得住气啊……”张良绍盘腿坐在江河家的地板上，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那个一闪一闪的东西正插在电脑侧边的USB接口中，“这么明显的东西，你居然过了三年才发现？！” 噗的一声闷响，江河用手把啤酒盖起开，对着嘴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有什么发现？” “等一下嘛……秦大佬连个readme文档都不写，源代码还不能反汇编……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要干什么……” 张良绍摇头，“拿个这么老式的USB闪存盘插在你的游戏仓里面，连光脑都没法连，他到底在想啥……要不是我刚好在宋文耀的收藏室里看见过这么一台笔记本电脑，咱们真的就直接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吧。” 江河从边上拿起另一瓶啤酒塞到张良绍手里，然后端过电脑放到自己面前，打开了那个小窗口。 “串口通信。” “……什么？”张良绍一脸懵逼。 “一个简单的小程序，可以把处理器里所有的并行数据转换成串行数据流发送出去，也可以接收串行数据转换成并行数据给CPU。” “66666！”张良绍除了双击666还能干嘛，“这么古董的通信方式你都知道？不愧是大神啊。” “串口通信需要接线，这个程序被改造过，数据流由我们家的路由传出去了。” “我马上就查！”张良绍打开自己手里的光脑，弹出好几个光屏一阵捣鼓，忽然浑身一抖，“领领领……领导……” “嗯？” “……数据传到星云二号里去了，就在几个小时前还在调用呢……不是吧……”张良绍缓缓抬起头，“我知道了！一定是公司里有人在偷你数据。” “不可能！”江河冷笑一声，“谁有能耐把U盘插在我家游戏仓里？” “那那那那那……这是……”张良绍瞪大眼，低下头看那个闪着红光的U盘，“灵异事件？” “是秦楚。”江河斩钉截铁道，“他没死。” 第065章 学习爱我(1) “完成了！” 江河的游戏仓被拆得乱七八糟, 地面上满是零件，一根粗粗的数据线从里面连出来，接到了张良绍手里的电脑上。 “借用秦楚的程序，我可以在游戏里安装一个监听装置, 这样子的话我就可以在外面和你进行通话了！不过……扣除上班的8个小时和睡觉的10个小时, 还有吃饭的4个小时, 我每天只有2个小时在线, 而为了不拖慢游戏的进度，在不进行通话的时间段里，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时间是不对等的——换句话说, 你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和我聊一次天，网络一线牵, 珍惜这段缘啊领导！” “……”槽点太多, 不知从何开口，江河只得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这么麻烦, 你不是有A级权限么？” “别提了，我今天跟宋文耀上游戏。”张良绍摆了摆手。 “然后？” “然后我的权限就被冷冻了我勒个去！”张良绍提起来语气都激动得要命，“明明就是他非要在游戏里玩[哔——]play，结果今天刚好网络严打，咱们俩的帐号被判定为非法女票女昌，直接就被查封了。” 江河：= = “现在只能通过最简单的方法, 你作为玩家进入游戏，我帮你匹配208。” “NPC分配都是随机的，你怎么匹配？” 张良绍扬了扬手中的光脑, 一脸跃跃欲试想搞事的表情，“那一次星云二号被入侵的时候, 我拷贝了一下病毒主体。第一次黑自己家的程序，别说还有点小刺激，嘿嘿嘿……” “再给我一会会儿……”他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对着键盘敲敲打打，“行了！” “刚好现在AC208处于闲置状态，你直接进入游戏关卡，我安排把他加入队列就行，so easy。”他打了个响指。 江河脱掉自己的外套，“一旦找到他，马上进行比对。” “完全OJBK!”张良绍伸出三根手指。 江河躺进舱内，仓盖自动阖上，神经束自动与和他的神经接触衣上对应的节点接驳，亮起一阵绿色荧光，一束粗壮的神经束吸附到了他的后颈处，微弱的电流携带着大量信息传导进大脑。 [链接成功，欢迎进入轮回。现在，请慢慢睁开您的眼睛……] 面前拂过一阵清风，江河睁开眼，日思夜想了千百回的脸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同学……你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裤子，眉目清秀，眼神清澈，皮肤白皙，栗色的发丝随风飘荡，青春蓬勃的气息仿佛要溢出来。 简直就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江河有些恍惚。 [领导！领导！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领导！]张良绍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闭嘴。] 江河来不及接收人物和剧情信息，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少年。 他的衬衫领子和袖子上有一道黑边，胸前有着“海川一中”的刺绣。 是校服啊。 他们，回到高中了。 在和秦楚交往的岁月里，江河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遇到他，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在大学，那个时候秦楚已经有了好几次恋爱经历，而他不想……不想让秦楚属于任何人，哪怕是曾经，也不行。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圆了他的梦。 [208不知道为啥变成了最最low的那种普通NPC，现在咱们只能选择一个级别特别低的爱情攻略关卡，什么生化、冒险、18R全都不能去！]张良绍叹了口气，[……哎，不行，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也太惨了，让我动动手脚……] [欢迎进入2510关卡，请接收您的任务……] “同学？”或许是很久没得到回应，少年歪了歪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向前几步踏上了阶梯。 [请在毕业前攻略关键人物，陈迹。] [领导！我把208变成攻略对象了！是不是很牛逼！] 任务提醒和张良绍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耳边响起，江河精神一振，果断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少年的手臂。 在后者的惊呼声中，他抬起另一只手撑住了墙。 “陈迹，我喜欢你。” 日光下，男生严肃的神情和冷硬的面部轮廓深深地倒映在陈迹的瞳孔中，认真的语气像深沉的河流淌进耳朵，他感到心脏停跳了一拍。 [关键人物好感度加10。] 江河脑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是什么东西磕到木制地板上的声音。 [这个关卡我只能跪着监听了。] “呃……抱歉，同学。”反观被压在墙上的陈迹，看起来比张良绍淡定很多，片刻后就回过神来，“现在是高三，我还是想要以学习为重。” [哇！出师不利啊领导，没关系，涨10点好感度已经很牛逼了，至少他没说自己是直的。我们还有机会！] 这边，接收完剧情和人物介绍的江河点了点头，“这样啊。” 陈迹站直身体，“现在的负担已经够重了，高考结束之前我都不想谈恋爱，请理解。” “既然如此，”江河松开他的手臂，“那我来教你吧。” “啊？”陈迹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但片刻后又认真思索起来，“同学，我们好像不是一个班的吧……虽然感觉有点直接，但是……我一直都在年级前十，而且……排名前列的基本都在我们创新班……” “那就看下一次模考成绩吧。”江河也直起身，背着阳光看着他，“你是第一，我是第二。” 男生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好像说出来的事就和“我今天要吃番茄炒蛋”一样简单，以至于陈迹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对方却提前收回了手，转身朝着走廊拐角走去。 “啊，对了。”江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你……很喜欢学习对吧？” 陈迹眨了眨眼，“是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 …… 海川一中作为全省重点中学，全国名校，向来是学霸聚集地，而创新一班更是汇集了尖子生中的菁英。为了给这群祖国未来的栋梁，学校未来的希望营造优异的学习环境，班主任朱红特地向校长申请，把他们班换到了人迹罕至的四楼。 “陈迹，你怎么才回来！”前桌的陆任儿回过头来，小声道，“都上课五分钟了，朱老师说了这节课要过来讲题的。” 陈迹一路小跑着回来，头上还冒着细汗，“朱老师来了吗？” “还没，不过估计马上就到了。” 就在这时，班级里出现一阵骚动，书本阖上、纸页翻动和课桌打开又合拢的声音频繁响起。 “老师来了！” 陈迹连忙在课桌洞里东掏西掏，掏出一根铅笔，撑着额头对着一片空白的草稿纸冥思苦想。 “同学们。”朱红穿着一条亮丽的红色裙子，踩着高跟鞋，行走起来马尾高高甩起，她抱着教案踏上讲台，把教案一放，双手撑着台面，“来见一下新同学吧。” “这是从临省的重点中学转来的，人家可是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大满贯得主，去年的信息竞赛是以满分第一名的成绩拿的金牌，已经被保送清北了。” 朱红昂起胸脯，仿佛这人就是她自己教出来的似的。 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总共有五个项目，信息学IOI、生物IBO、物理IPhO、数学IMO、化学IChO，海川一中作为全国名校，自然是人才辈出，拿过金牌的也不少，但是五项全能的实属罕见，一时间各路学霸都皱起眉头，觉得这次模考自己年级第一的宝座岌岌可危。 然而当那个男生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是因为他高大的身材和健硕的体魄，还有那英俊的眉眼和不苟言笑的禁-欲表情，以及开口时苏炸天际的低音炮。 “大家好，我是薛席。” 陈迹手指一颤，笔芯咔嚓一声断了，他抬起头，那人刚好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然后，他就在自己边上不知何时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了，大长腿很委屈地缩在桌洞下面，直到后排的空课桌滋地往后退了几寸，才舒展开来。 “啊！大神居然坐的离我这么近！我要让他辅导功课！”陆任儿兴奋地转过身，捂着通红的脸。 陈迹咬紧嘴唇，扫视周围，居然从一圈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顿时危机感爆棚，他从课桌里掏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下一行字，团起来，看向窗外，反手扔到隔壁。 本来扔个小纸团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安全性也极高，偏偏不巧的是，就在陈迹转过头的同时，朱红居然走下讲台开始巡视，而他不知是因为技巧生涩还是过于紧张，居然手劲过轻了，纸团飞到一半就开始轻飘飘地下落，眼看就要落到走道中间，而朱红的裙角已经在走廊末端出现。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从课桌上放下，十分自然地往边上一伸，精确无误地握住了纸团，垂到身边。 直到朱红从身边走过，江河才举起手，将纸团慢慢展开。 [我答应了，不许辅导别人！！！] 陈迹的字体是偏向行书的飘逸，棱角分明，但末端十分少女的三个加粗的感叹号却硬生生戳到了江河的萌点。 [领导，对比结果出来了，各个接口都吻合，数字签名也没错，是秦楚本人的可能性高达99.9%！] 江河忍不住转过头，看着那边还在若无其事托腮看着窗外的少年的侧影，扬了扬唇。 第066章 学习爱我（2） 海川一中高三一班, 以“理科创新班”之名站在全校金字塔顶端的班级，共36人，实行小班制，教室共有六排, 单人单座, 彻底杜绝了堪称“罪恶根源”的男女同桌的可能性。 此时距离早读还有一些时间,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来了半数多的人, 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 “陈迹，早啊！”陆任儿戴着新买的发卡，看起来神采奕奕。 “早……”陈迹趴在桌上, 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今儿也是无精打采的一天。” “你怎么最近每天早上都蔫蔫的。” “因为家里离得稍微有些远……自行车又拿去修了……” “走读生真是痛苦啊, ”陆任儿摇了摇头, “早知道住宿不就好了。” “但是住宿费也要好几千……”陈迹摆了摆手，“总之等明天车修好了就行了。” “薛席学长！”教室门口传来骚动, 这在偏僻的教学楼四楼可不常见。 “有人在向薛神告白！”某个男生冲进来, 对着教室里的人大喊一声。 顿时乌泱泱的一群人冲向了门口。 “什么！”陆任儿激动地一把抓住陈迹的手臂，拽着他往门口挤去。 “喂，我说大姐，你自己想看戏拽我干嘛……我还想眯一会儿呢。”可怜见的陈迹眼睛还没闭上一会儿，就被陆任儿带到了吃瓜群众的前排位置站好。 “薛席学长，我……我喜欢你。”扎着马尾辫, 穿着白衬衫和短裙的女生抱着书站在一班门口，鹅蛋脸上满是绯红的云霞，“为了你, 我每天都熬夜看书，吃饭的时候都在背单词, 还去书店里买了五三自己做练习题……” 薛席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比对面的女生高出了两个头，他俯视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模考进年级前二十了么。” “我……”女生低下头。 “没进前二十还有什么脸跟我告白。”男生薄唇微启，犀利的话语脱口而出。 女生受到会心一击，一颗玻璃做的少女心碎成了瓣瓣，“……可是，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薛席轻呵一声，转身进了教室。 “大佬就是大佬，面对这么娇滴滴的小女生居然也拒绝的出口。”吃瓜群众叹为观止。 “哇，这才几天时间啊，这都第几波人了，想不到大神的人气居然这么旺。”陆任儿感慨道，“可是，他这也太刻薄了吧。陈迹，你说是不是？” “……”陈迹回想起当时某人严肃认真地对自己告白的样子，默默地转身进教室了。 早读是英语，边上吵吵嚷嚷的一片，陈迹睡也睡不着，只好硬撑着看书，好不容易等到早读课下，陈迹刚要和桌面来个亲切的拥抱，物理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 “今天要讲的知识点有点多，我们提前上课。” “起立。”空降班长·薛席站起来。 陈迹只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跟着大家一起鞠了个躬，“老师好……” “坐吧，今天我们的内容是……” 陈迹再次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从课桌洞里掏出自己刚配的黑框眼镜戴上，托着脑袋开始听课，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边上的江河斜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今天的知识点格外多，陈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埋头做了一会儿笔记。教室里格外安静，除了遥远的讲台上传来的讲课声，身旁只有吊扇一圈圈转动的有节律的吱呀声，他的字写得越来越飘，越来越圆……最后变成了一个个无意义的圈圈…… “好，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这道题。” 陈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 糟了！我居然睡着了！ 他连忙靠到椅背上抬头看PPT上显示的内容。 这是一道电磁场的大题，共有三个小题，需要根据给出的图作分析。 今天幻灯片背景格外的白呢…… 陈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盯着幻灯片也睡过去。 “做出来了没有？” 三分钟后，物理老师抬了抬那副老花眼镜，环顾教室一圈，“最后面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上来做一下吧。” 顿时所有人都朝陈迹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虽然靠在椅背上，但是头微微低着，听见老师的召唤也没有反应，很显然现在正在和周公约会呢。 “陈迹……”陆任儿双手放在嘴边，低声叫道。 “怎么了？不会吗？”在全班憋笑的情况下，年近半百的物理老师还没有发现异常。 就在此时，陈迹边上的位子忽然次啦一声响，江河站起身，高挺的鼻梁上不知何时架上了一副金丝眼镜，他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走到了讲台上，拾起粉笔刷刷刷写下了堪比教科书的解题过程。 “同学……我不是叫你……”物理老师呆了呆，大概是之前也没有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同学，“算了，做的不错，全对，下去吧。” 江河点了点头，回到位置上，然后深藏功与名地摘下眼镜，放进了课桌里。 下课铃响起，陈迹倏然睁开眼，从课桌上爬起来，一条长长的银丝从他的嘴角一直连到笔记本上，他连忙捂住嘴，趁着没人发现抽出纸巾把自己的口水擦干净。 啊啊啊，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了一节课！他哀嚎着看着笔记本上鬼画符似的记号，捂着脑袋，太丢脸了，幸好老师没有叫我起来回答问题！ 他摘下眼镜狠狠搓了搓脸，不行！看来必须使出秘密武器了。 酱酱酱酱！鸟巢浓缩三合一咖啡！ 他从课桌里一次抽出两包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然后端着杯子去教室前面的饮水机灌水。 被热水冲开的咖啡冒出氤氲的热气，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令人精神一振！ 啊，生活真美好。 陈迹坐在位子上，双手捧着杯子朝口中送去。 “小小年纪喝什么咖啡。”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得陈迹差点没把咖啡倒到衣领上。 “你干嘛！”他抬头看着夺过他手中杯子的男生，却被一个塑料袋塞了满怀。 “跟你换。”江河接过咖啡对着刚刚陈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然后放到自己桌上，坐下来。 “谁要跟你换……”陈迹撑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鲜牛奶，还是加热的。 以及，号称小卖部土豪量贩美食的价值18块的鸡肉三明治。 [关键人物好感度+10] “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大脑会感到疲倦，”坐在过道对面的男生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接下来几节课你还想好好听的话，就把它吃了。” 卧槽，说好的超凶呢？为什么对我说话就这么轻声细语的啊…… 陈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脑补出了薛席对自己说“我只对你一个人温柔”的画面。 我只对你一个人温柔…… 对你一个人温柔…… 对你一个人…… 这黏糊糊冒着粉红色泡泡的诡异联想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没睡醒！ 陈·炸毛·迹狠狠地咬着乳白色的吸管，热乎乎的牛奶，喝到胃里暖暖的，舒服。 他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呵，我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俗套的撩妹套路打动！不可能的，我可是要成为年级第一的男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如止水地干掉了牛奶和面包，收拾桌子开始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 “对了，下午的自习课跟我一起去图书馆。”身旁的男生再度开口。 “啊，为什么？”陈迹转过头。 “你不是想让我教你吗？”江河看向他。 “好的大佬，明白了大佬。”为了学习成绩不得不低头的某人乖巧道。 …… 午休时间，正趴在桌上例行偷窥午睡的秦楚的江河脑海中忽然响起聒噪的声音。 [领导！我回来啦！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你来干嘛。] [喂喂喂，不是吧，你这是陶醉在温柔乡里不闻世事了是吗？虽然我们已经确认了秦楚就是AC208，但是他为什么要偷你的数据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奇怪吗？] 江河耳边忽然响起了诡异空荡的水琴声。 [不要擅自放奇怪的BGM，张良绍。] [听我说，我今天上班查了一下，数据的传输是在两年前，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秦楚死……咳咳……死之后才开始的，他一次性拷走了你这个游戏仓内的所有数据，然后再也没有访问过那里，只是不停地调用这些数据，这意味着，或许最早时候的秦楚，是拥有他生前的记忆的！] [但是，为什么他最后会变成一个普通的NPC，还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呢？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张良绍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之后一定有阴谋。]他最后总结道。 [你最近连着几天没回家，宋文耀没有怀疑吗？]江河问道。 [他？没有啊，我最近在跟他冷战，所以离家出走也是很正常的吧，而且这次显然就是他的错，在那个傲慢鬼低头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张良绍哼了一声。 [随便你，不要把我家弄乱，不许出入我的卧室和书房。泡面盒子和啤酒瓶不要乱扔。] [明白明白！领导，你真是个大好人！] “张先生，您点的外卖已经送到门口了。”智能管家酷似秦楚的声音在游戏室的音箱中响起。 [知道了！领导，你等会儿，我去拿个饭哈。]张良绍切断了通讯。 脑中恢复了安静，江河呼出一口气，转过头，边上的位置空空荡荡的，陈迹不知何时出去了。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朱红出现在教室前门，跟随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身形颀长，体格健硕，穿着一身灰色棉质运动服，背着个单肩包的男生。 “同学们，来见一下刚刚分到我们班的体育生。” “唉！！”陆任儿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看讲台上站着的人，又转过头看看斜后方的薛席。 “那个是……薛大神的兄弟吗？” “大家好。”讲台上的男生在第一时间瞄准了薛席，两人对视了几秒，那个男生率先移开了视线，懒懒地开口，“我叫江缇宇。” 第067章 学习爱我（3） “长得好像啊……” “真的好像！” “是双胞胎吧。” 教室里议论纷纷。 江缇宇插着兜站在讲台上, 他的长相和薛席可以称得上是一模一样，但是细看气质却截然不同，薛席虽然气势强盛，但是却高傲冷漠, 喜怒不形于色, 坐在位子上也是腰背挺直, 像是一棵傲立的松。 而江缇宇的站姿则比他随意多了, 神情说好听点是慵懒，说难听点是颓废，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虽然身材高大但却有些微驼，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地敞开着。 像一条没骨头的巨蛇。 [领导, 我回来了！]张良绍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查一下101怎么也在。]江河神情微冷。 [啊？101？……噗！那你们两个岂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你说秦楚不会分不清你们谁是谁吧哈哈哈哈哈哈嗝。]张良绍把嘴里的饭菜一口喷出去,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耳机里很久没有传来响动。 [呃……领……领导，你别生气嘛, 我开玩笑的, NPC识别人都是靠系统编号，秦楚他也是NPC，不可能分不清你和他的啦……]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前门，刚刚上完洗手间的陈迹走进来，抬头, 一脸无辜道。 “薛席？你站在这儿干嘛？” 江河：…… [意外，绝对是个意外。]张良绍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弱弱道, [一定是秦楚的思维编码方式和其他NPC不一样，这算法毕竟是他自己写的, 我也不了解太多啊……] 江缇宇转身看向一旁的少年，默默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江缇宇。” “啊？”陈迹定睛一看，这配置，运动服、运动鞋、单肩包，确实不太像薛席……他往自己座位边上一看，差一点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玄幻世界。 “你……你好，我是陈迹。”他战战兢兢地握上了江缇宇的手，触上的一瞬还震惊了一把。 真的是活的！ 他在江缇宇的目送下溜回座位，对着侧边的人暗戳戳道，“你亲戚？” 江河面无表情，“不认识。” “……” “缇宇你个子高，就坐在薛席的后面那个空桌吧。”朱红在讲台上吩咐道。 江缇宇跨下讲台，朝着这边的过道一路走来，停在薛席身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单手穿过椅子拉住桌子，把两者拉到了陈迹的后面。 “老师，他太高了，我看不见黑板。”江缇宇歪着脑袋看了眼江河，一脸坦然。 “坐那也行，反正最后一排只有你一个人，你不介意就行。”朱红对转来的体育生并不怎么关心，安排好事项就开始上课。 江缇宇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趴在桌上闭眼假寐。 江河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背后冒着黑气。 [我马上去查！]张良绍感受到了耳机对面的焦灼气氛，主动请命。 …… 有了中午的补觉，下午的课陈迹听得超级投入，一眨眼两节课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自习时间，身边的薛席站起身，“走吧。” “哦，好！”陈迹迅速收拾好课本和笔袋，刚想起身，领子被身后的同学一把拽住了，椅子向后仰去，陈迹身体一颤，差点以为自己要翻车。 “你们要去哪儿……”江缇宇不知何时醒了。 陈迹掰扯着身后的大手，“去图书馆！快撒手……” 江缇宇乖乖把他的衣领松开，“带我一个好吗？” 陈迹迅速站起身，本想训斥那个体育生几句，可是一转头，不知为何就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心中的火又无名消弭了。 他下意识反驳道，“你是体育生，去图书馆干什么？” “我去年因病休学了一年，老师上课讲的都听不懂。”江缇宇趴到桌上，伸手勾住他的衣摆摇了摇，歪着头看他，“你可以教教我吗？陈迹同学？” “啊？”陈迹看他的样子不像骗人，语气柔和了些，“你生什么了病啊？” “……气管炎。” “这样啊。”陈迹心想体育生估计也威胁不到自己的排名，带他一个也没什么，于是便试探性地往边上的薛席看去。 江河盯了江缇宇几秒，然后朝教室外走去，留下一声，“随便你。” “那我们走吧。”陈迹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包，跟上了前面的人。 江缇宇慢悠悠地站起身，插着兜，似笑非笑地跟着他们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位于综合楼三楼，这个时间段里面没什么人，明亮的天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映到了一排排明黄色的桌椅上，每张桌子有四把椅子，面对面各两把。 江河在靠窗的一角坐下，陈迹很自然地坐到了他的旁边，江缇宇长腿一迈，坐到了他的对面，把手里拿着的一本随手从书架上抠下来的教辅书甩到桌面上，像没骨头似的趴到了上面，黢黑的双眼只往对面的人身上戳。 陈迹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掏东西，笔盒，课本，笔记本，草稿纸…… 江河带的东西少多了，一只笔而已。 “从哪道题开始？”他的声音依旧低低的，很好听。 “这边，我觉得我是对的，但是老师给我打了错。”陈迹的声音也放轻了些。 江河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两眼，“你没错，只不过用的方法太取巧了，如果数字小的话确实可以是可以试出来，但是如果取得数字更大一些，计算量就会增加很多。这样的方法更加适用于小题，但是如果想拿到大题的过程分，就得按照出题者的意思，按照传统的解题过程一步步来……” 他接过陈迹手中的草稿纸，一行行写起了解题过程。 江河的解题方法十分精简，让人一看就懂，陈迹接过写了解题过程的草稿纸仔细端详，“想不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出来，你好厉害！” “其实你之所以用那种方法，是因为你太聪明，这种程度的题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所以才会想到把它套进去用。这和编程不一样，程序只求结果正确，随你怎么编都OK，而考试则要遵守出题者的规矩，只有按照他的想法写，才不会失分。” “嗯嗯。”陈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也是学校计算机队的，所以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小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喊，陈迹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往薛席那边看去，发现他并没有张口，而是看向了对面毫无存在感的某人。他这才扭过头，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江缇宇。 “你的笔记本可以借我看看吗？”江缇宇趴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可以啊，等一下。”陈迹打开笔记本，翻了几页，用红笔画了几个圈，“这些都是我上课做的笔记，都是比较基础的知识点，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过会儿问我吧。” “好。”江缇宇接过他的本子。 陈迹接着转过身，对着一边的薛席指了指试卷上的另外一题，“那这道呢？我觉得它好像漏了一个条件。” 江河依旧是看了两眼，“你要注意到这里有一个隐含条件，题目想表明的是两者的摩擦力系数是一样的……” “是么。” “嗯。” 两个人默默地低头讨论，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就是头挨着头，耳蹭着耳。 “不对。” 陈迹正写着解题过程，江河忽然过来握住他的手，把x的一捺加长了些，变成了y。 “不要粗心。” 男生手心的温度透过陈迹的手背的皮肤狠狠地烫了他一下，他缩了缩脑袋，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面颊发烫。 “啊……对啊……我刚刚没注意到……” [关键人物好感度+10] 对面的椅子忽然传来移动的声响。 “小迹……”江缇宇站起身，把笔记本阖上，递给他，“谢谢。” “看完了，那么快？” 陈迹没有多想，伸出左手，结果刚刚快送到手心的本子又缩了回去。 “两只手。” “嗯？” 陈迹抬头，这才注意到江缇宇是用两只手捏住了书的一角递给他，姿态十分正式，大概是想要表达感谢的意思。 如果自己单手接过去岂不是显得很不尊重？！ “啊！”他连忙放下笔站起身，伸出两只手，凑过身去。 什么软软温热的东西触到了他的额头上。 “哎？”陈迹坐下来，呆呆地抬起头。 “我先走了。”江缇宇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江河，转身离开。 咔嚓！ 江河手里的笔不知为何断成了两节。 “薛席，你怎么了？没事吧！” 第068章 学习爱我（4） 从图书馆出来, 已经接近傍晚，陈迹就直接和江河去食堂吃饭。 海川一中的食堂靠近后山，四面是宽大的玻璃，倒映出绿植清新的影子, 此刻最后一节课还没下, 食堂里的人不多, 两人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陈迹跑到自动售卖机那边买了两瓶维他柠檬茶, 其中一瓶放到江河的餐盘边。 江河一直在帮自己讲题，连口水都没喝。 “没什么。”江河表情淡淡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噫！”陈迹睁大眼睛, 咬着筷子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关于这个……我还是不打算在高中谈恋爱, 那样会分散精力的，抱歉。” “哎？”江河抬起眼帘, “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什么时候！” “哝。”江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晃了晃。 “唉！！！那个……”陈迹想起来了, “那个是答应让你教我学习！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啊！” 他不假思索地说完那句话，又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教我了？” “怎么会。”江河看着他，“你拒绝我又不影响我喜——” “嘘……”刚好此刻有人经过, 陈迹连忙伸出左手捂住江河的嘴，用气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老是提起那两个字了大哥。” 江河眨了眨眼表示了解。 陈迹用筷子戳着饭, 尴尬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就是第一次见面,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向我告白啊……” “因为你可爱。” “噫！” 陈迹连忙拿起边上的冷饮敷脸。 天气真他妈热！ [目标好感度+5] 江河看着对面的陈迹，嘴角不自觉有些凹陷。 本来就可爱啊。 从食堂回到教室要经过操场，现在是晚间休息时间，绿茵地上，足球队正在训练。一边的篮球场上也全是人，其中有一个最为热门，一旁围观的男生女生都有，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啊啊啊啊——” “快来快来，听说高三有个很帅的学长正在打球！”两个穿着水手裙的女生手拉着手超过了陈迹，往一旁的球场凑去。 “学长？”陈迹扭过头，那个场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正此时，一只健壮颀长的手臂从球架前忽然伸出来，五指紧紧抓着一个橘黄色的篮球，手臂的主人也短暂地露脸了一下，那张沾染了汗水的脸眉眼凌厉，不是江缇宇又是谁。 砰！ 篮球狠狠撞进球框，那只手紧紧抓住晃荡的篮框边沿，突起的肌肉线条纹理分明，青春和男性荷尔蒙在一瞬间扑面而来。 陈迹看得呆呆的，像他这种体育渣也只有崇拜的份了，“好厉害。” “啊，那边的！”遥远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陈迹这时候还在恍惚状态，哪里意识的到后面的警报，直到一只大手从另一侧盖住他的脑袋，一下子把他拉进怀里。 “小心。” 一只足球从天而降，穿过了陈迹刚刚脑袋所在的位置，在人群的避让下，直直朝着篮球场内飞去。 陈迹此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了江河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还有他透过白衬衫的体温。 卧槽，好暖！ [目标好感度+10] “缇宇，你在看什么啊？” 落入场中的足球被随意踢开，注意到刚刚进攻势头十足生猛的人忽然停下来看向一边，队友询问道。 江缇宇站在场边，胸口微微起伏着，上身就穿着件黑色背心，领口都被汗水沾湿了，他扭头看向场边，眼神一暗，无意识攥紧了手心。 …… 晚自习结束，陈迹从校门口走出来，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啊，自行车要明天才能修好，好丧！ “陈迹。”江河在他旁边刹住车，“真的不要我送你吗？”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又不顺路！”陈迹现在一看他就心律不齐，连忙摆手，“你你你……早点回家！拜拜！” 他连走带跑地越过路口，转头看薛席往反方向骑去，才舒了口气。 啊啊啊！烦死了！老子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这么困扰的事情！ 他挠了挠脑袋上的头发，背着书包走自己的路。 穿过林荫大道，穿过鳞次栉比的店铺，穿过……一条小巷。 陈迹停下脚步。 “喂！”他转过身，“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小巷的那一头，江缇宇背着他那个单肩包，抬起头。 “因为顺路。”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陈迹歪过头，这条路是通往老街区的，看江缇宇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脚下踩的还是Yeezy，不像啊。 “你家在哪儿？” “……就在前面。” “真的？” “嗯。” 陈迹有点狐疑地看着他，不过说不定是因为人家租了个学区房，也是情有可原。 “那你过来吧。” “？” “不是顺路吗？”陈迹看着二十米开外的某人，“一起走吧。” 江缇宇愣了愣，迈开他的大长腿走到陈迹旁边。 之前还没感觉到，一走到边上就觉得…… 啊，亚历山大！ 虽然江缇宇看起来和薛席一样高，为什么走在他边上就感觉自己那么渺小？！！！ “你的病好些了吗？” “……什么？” “你不是说得了气管炎？” “啊……那个。”江缇宇伸出拳头捂住嘴，朝着另外一边咳了咳，“没好，时不时还会犯。” “是么……”陈迹低头看路，“可是那样的话，不会影响运动吗？” “会的，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治疗。”江缇宇放下拳头，“现在看来是治不好了。” 陈迹转过头看他，路灯的光从男生的发顶洒下，像是金灿灿的粉撒在他的五官上，本来凌厉的眉目被柔化了很多。 “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哎……连声音都一模一样。”陈迹不禁感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 “啊，是梦。” “唉？”陈迹吓得停下脚步。 江缇宇看着他，忽然停下来，伸出口袋里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真可爱。”他收回手，继续向前走。 “！！！”陈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他，大兄弟你开玩笑的语气也太真了吧！ 而且连夸人的形容词都用的一样，真的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不是的。” “噫！”难道老子又不小心把心声讲出来了！ “嗯。” 卧了个大槽！ …… 一片明亮的白光，有个黑色的人影在面前晃来晃去，伸出手指对着自己，语气严厉。 “秦楚，你疯了！你这样会毁了这个世界！” “我没有！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意思！” 陈迹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先是陌生，然后才慢慢熟悉起来。 哦，对，这是我家的天花板，旧的，上面还有小时候顽皮画的画。 昨天的作业做完了，前天的作业全对，最近的考试也没有排名下跌。 陈迹揪住睡衣的领子，这股无缘无故的烦闷是怎么回事？ 他搓了搓手，盖住惺忪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不想了！ 放下手，陈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闹钟。！！！ 糟了！ 陈迹家住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社区，一家三口从小学开始就住在一百平不到的老房子里。 陈迹把煤气灶熄灭，冲了把手，走到客厅拎起书包。 “爸，早饭在锅里！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嗯，好好听课知道吗？”陈父在床上嘟囔了两声，“放学别忘了去看你妈。” “知道了，我走了！”陈迹像一阵风似地跑下楼，“咔嘣”一下踏过了社区的铁闸，在街口停下来，“王师傅！我的车修好了吗？！” “小迹，上学去啊。”王师傅抽着烟，“刚修好，搁那儿了，你自己骑走吧。” “好嘞！谢谢啊！” 陈迹一脚踢开脚撑，骑上那辆陪伴他度过初中高中的黑色自行车，朝着海川一中驶去。 为了培养出最优秀的应试生，海川一中拥有非常严格的时间安排表，早读，早操，四节课，午休，下午四节课，晚自习，从早上六点半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为止。 险之又险地踩着铃声踏进教室，陈迹喘着气从包里拿出课本，开始早读。 …… “哈——”刚上完第一节课，陈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陈迹，你怎么又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最近总是做梦，完全睡不饱。”陈迹撑着脑袋，有气无力道。 “啊？”陆任儿正在往自己嘴上抹唇膏，闻言凑过头来，“做什么梦？” “……忘记了……”陈迹想了想，“总之应该是个很奇特的梦，梦里的我不是我…………可能是个反派角色，有人一直在反对我，说我要毁灭世界什么的。” “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唉……然后呢？” “真的忘记了嘛，然后，我想想……”陈迹认真托着腮思考了半天，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响。 对了，今天没吃早饭。 “饿了，想吃小卖部的巧克力豆豆面包。” “嘁——”陆任儿一脸嫌弃地转过身。 “要吃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陈迹转过身，江缇宇叼着面包的一角靠在椅子上，单手拿着一个半撕开的包装袋。 巧克力豆豆面包！ 江缇宇从包装袋里撕下半块面包，棕色的表皮还有嵌在松软的面包馅里的牛奶巧克力籽暴露在陈迹面前。 “哇！”陈迹的眼神随着面包馅移动，仿佛已经尝到了那又香又甜的味道，“给我的吗？” “嗯。”男生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块诱饵，凑向前，“张嘴。” “啊——”陈迹乖乖张嘴，但是身体却不自觉地开始向左移动。 哎？！！！ 薛席右手拿着红笔在帮老师批作业，左手拉着陈迹的椅背，把他连人带椅子拽到了自己旁边。 “阿迹，你这次的作业有两个问题……” “嗯？哪里哪里？”陈迹瞬间忘记了饥饿，转过身，凑到薛席旁边。 “这边，你把题目意思理解错了……还有这里，合并同类项的时候系数忘了取平方……解题过程我帮你附在纸上了。”薛席把作业本交给他，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校园卡，“陈迹，我现在有点忙，帮我去小卖部买瓶水可以么，你想买什么刷我的卡就好。” “可以啊，刚好我也想去趟小卖部。”陈迹拿着卡站起身，走出教室。 江缇宇斜斜地看了一眼薛席的背影，把手里的面包塞到自己嘴里，抱着胸伸出自己的大长腿把陈迹的椅子勾回了原位。 第069章 学习爱我（5） 下面一堂课是朱红的数学课, 她走进门来，手里抱着一个鼓鼓的红色袋子，顿时迎来一片哀嚎。 “同学们，第三节课的孙老师有事, 我和他换了明天的课, 刚好有两节连堂, 我们来随堂小测。”朱红把一叠白花花的试卷从红色袋子里抽出来, “这张试卷是我出的，综合了近年的考点，你们也顺便熟悉一下题型。成绩会进行排名, 你们好好做。” 试卷从前往后传下来，陈迹把最后一张试卷拿到手里。 “缇宇。”他转过头, “没了……” 江缇宇趴在桌上摆了摆手, “没了最好。” 陈迹默默转过头做卷子了。 朱红下来巡视了一圈，“江缇宇, 你怎么不做？” 江缇宇懒懒地直起身, “没卷子。” “哦，可能是印少了。没事，反正你也……”朱红想着反正江缇宇是个体育生，家境也不差，对于成绩未必看重，这卷子做不做也没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 斜对面某个人啪嗒一声放下笔。 “老师，我的给他吧。”江河举起手里的试卷，“刚好我还没写名字。” “这样啊, 也好。”朱红接过他手里的卷子，“薛席, 你就别做了，反正也保送了，上去帮我监考吧。” “嗯。”江河站起身，往讲台上走去。 这个世界有神奇的限制，每个NPC有初始设定，不能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 所以，江缇宇他—— 是个四肢发达的超级无敌大学渣。 江缇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空白的卷子，慢慢地将视线移到了前面的陈迹身上。 “咳咳！” 他歪过头，和讲台上发出警告的江河对视几秒。 各自的脑海中都是：碍事！ 不过正如朱红想的那样，成绩并不是江缇宇看重的，可以说，在这个关卡中，他只在乎眼前一个人。 101看向面前奋笔疾书的人，眼神柔和下来。 算了，别打扰他了，还是睡觉吧。 …… 放学时间很快就到了，陈迹把自行车推出校门口，对着同学一一告别，踏上脚踏板，朝着一旁的小路驶去。 “他家不是在那边吗？”江河推着车，问一旁的人。 “陈迹每周都会去医院看他妈妈的，他妈妈好像生病了。” “生病……”江河转过头，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神，你还不走吗？” “刚好想去医院里配一些处方药，你们走吧。”江河骑上车，沿着陈迹远去的方向骑去。 却说陈迹正哼着歌，肩膀上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沿着小路往医院的方向前进，背后忽然一阵引擎呼啸声由远及近，一群噪声极大的摩托车从靠近马路牙子的侧边很不礼貌地驶过，差点没刮到陈迹。 他皱了皱眉头，心中虽然恼火，但也没当回事。 直到路口被两辆横向停靠的摩托车挡住，陈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回过头，不出所料，巷子的另外一端也被人拦住了。 自己这是被人困在巷道里了。 说起来，这两天市里好像有点乱，出了好几件机动车抢劫事件。 陈迹停下车，神色还算镇定。 “同学，你在哪儿上学啊？几年级啊。”骑着机车的人各个带着头盔，穿着夹克衫，说话声音油里油气的，看不清面目。 “你们找错人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麻烦让让。” “上学不带钱？那同学，书包给咱们看看？”一只大手拉住陈迹的后肩。 “想看就看，全是作业，想抢随便你们。”陈迹避开那只手，把书包往他们那儿一推，现在他寡不敌众，还是尽量配合他们，说不定那群人搜完书包就走了。 那伙人拿着书包就开始翻，教科书和作业哗啦啦掉了一地，其中还有一本前两天刚买的新教辅，好几十呢。 陈迹也顾不上肉疼，他手心汗津津的，今天是去医院缴费的日子，他衣服内袋里有个银-行-卡，里面有2万块钱。 果不其然，没在包里搜到想搜的东西，一群人不满地叫嚷起来，“这穷逼连个手机都没有。” 手机我还是有的……然而高中生上学带手机是要处分的谢谢，陈迹默默想道。 “搜他兜！” “说了没有！”陈迹一脚踢开自行车，车身啪嗒一下倒在地上，拦住了几人，“不要动手动脚的。” “这小子急眼了，他身上肯定有钱！”几人从兜里嗖的掏出几把弹簧-刀，拿在手里把玩。 陈迹心头一凉，已经做好了把卡拿出去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个男声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陈迹扭过头，薛席站在巷口，手里拿着一只手机，“三分钟前我已经报警了，据说你们现在是头号追缉分子，不逃吗？” “！！！爸爸！” “……”饶是江河心理素质过人，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由得愣了愣。 “爸爸……”戴着机车头盔的人看了眼陈迹，又看了看面前的江河，“这是你同学？早说啊……唉啊，都是误会误会……” 一群人低着头把地面上的教辅捡起来，一股脑塞到陈迹怀里，还亲切地把包给他背上，声音和蔼地就像辅导班的补习老师，“同学，不好意思啊，好好学习。” 陈迹不由地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薛席。 后者也是内心茫然，不过显然这个表情不能够在这群乌合之众面前表露出来，所以勉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面瘫样。 江河走过来，站到陈迹身前，看着那群机车党，“还不快滚。”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为首的人把刀子一收，扭过头来忽然一顿，只听见身后某个手下嘀咕道，“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这句话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机车党头头一转身，“前两次你不都是一言不发直接动手吗？怎么今天这么文明……” “呵。”江河冷笑一声，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骨骼咔嗒咔嗒一阵响，一股来自深渊的恶魔气息扑面而来，令机车党头头瞬间回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 “马上滚！马上滚！” 一群人骑上摩托车就呼啸而去。 刚骑到半路上，斜刺里伸出一只脚来，直接将还在高速运动的摩托车踹翻了，骑在上面的人直接飞出去好几米，摩托车车身翻倒，在马路上划出一道绚丽的火花。 “老大！”后面的摩托车差点没直接从上面碾过去，依次停下。 “哎呦呦——”瘫在地上的人被手下搀扶起来，站都站不直，“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踹老子！” “老老老……老大……” 手下们看着站在马路牙子上某人熟悉到令人惊恐的脸，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指。 “是他……” 头头定睛一看，吓得屁滚尿流。 “卧槽……” “叫你爸何事？”江缇宇插着兜，单肩背着一个包，依旧是一副休闲打扮。 他这个懒散又浑身高级货的样子，一早就成了机车党的目标，而且这家伙喜欢单肩背包，抢劫连停车都不用，直接硬扯就行。 机车党们想得很单纯，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一次抢包，人没事，包带断了，车翻了，被打了一顿，还倒贴两千块现金。 第二次叫上兄弟来报仇，被削了一顿，当场跪下叫爸爸。 机车党头头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年纪的高中生怎么这么厉害，回去向帮派内的大佬禀报，力求集结帮内几十人报仇雪恨。 大佬呵呵一笑，语气充满沧桑，“知道我这条腿怎么断的吗？” 机车党头头一愣，“莫不是……” “没错，去年帮派内最大的群战，其实不是和死对头打，而是和那个人……我们五十多个人，他一个人，大战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整整六个小时，最后五十多个兄弟没一个站的起来的。” 机车党头头听得心中一紧，“那他呢？” “被学校处分了，休学了一年。” “……” 大佬给自己点了根烟，“不要去惹那个人，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否则……呵。” 机车党头头听得浑身一颤，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恶魔，太阳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眼前一片黑暗，那人神情懒散，棒棒糖的白色棍子混不吝地叼在嘴边，身上的衣服和几分钟前的根本不是同一套。 居然还有瞬间移动和一键换衣的异能！ 果然是高人啊！ 机车党头头顿时看向江缇宇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仰慕，以及……一丝丝的恐惧。 江缇宇，“……” 他皱了皱眉头，伸出一根手指…… 从机车党头头的身上，扯下一个小纸片。 纸片上写着数学公式的一部分，其中有一个y，看起来很别扭，有加粗的痕迹。 江缇宇周身气息一变，嘎嘣一下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他单手攥住机车党头头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他人呢？” 第070章 学习爱我（6） “你没受伤吧。”直到那群人走, 江河才转过头，转过身仔细打量陈迹，看样子恨不得把他浑身上下扒开来仔细看看。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 太, 太近了！男生关心的视线认真地扫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如有实质地戳在他身上。 陈迹的[一见薛席就脸红]的病还没治好, 此刻说话都哆嗦。 “他们拿你什么东西了吗？” “没……没有。” 江河呼出一口气, 弯下腰一把抱住了陈迹，“太好了。” 一下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陈迹浑身一颤, 感到一只大手摁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搂住自己的肩膀, 薛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 发丝轻挠在下巴处，有些瘙痒。 男生明明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却以这样略显脆弱的姿态依靠在他的肩弯里, 用低沉的略微颤抖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出事了。” “不不不……我没事。”陈迹只觉得薛席好像比自己还要心脏脆弱些，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背，“薛席，你还好吗？” “……抱歉，让我靠一会儿好么。”薛席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听起来有一些忧郁。 陈迹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不好的想法，什么童年阴影啦，少年缺爱啦, 声音也柔和起来，“你……没事吗？” “嗯。” 于是陈迹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任由他抱着，一时间气氛静谧安好。 “那个……薛席，让我先把书放到书包里好吗？” 陈迹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手抱着一堆书，身上还挂着一个人有点辛苦。 江河直起身，帮陈迹整理好手里的那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扶起他的自行车，脸上已经看不出痕迹。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陈迹愣了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江河转过头，脸上露出一种被主人拒绝投喂的哈士奇的委屈表情。 “啊，我是说既然如此，麻烦你了！” 话说到此，陈迹也就不再拒绝薛席的好意了，他偏过头，轻轻补充道，“……谢谢你。” [关键人物好感度+10] 住院部位于海川医院的后面，陈迹沿着楼梯熟门熟路地走到三楼，推开了走道第一间的门。 病房里有一股久经不散的腐朽气息，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里面是拔掉针头的注射器，边上有一些棉花棒等杂物。 “小迹，你来啦。”坐在床边的护工热情地朝陈迹打招呼。 “嗯，王阿姨。”陈迹走过去推开窗，让空气可以透进来些，“这边我来照顾，您先去吃饭吧。” “诶，好，好。”王阿姨说着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江河走进来，朝床上看去，陈迹的母亲躺在床上，光着脑袋，露出一道可怖的伤疤。她半睁着眼，意识涣散，喉咙上还插着食管，身体各部位都肌肉萎缩了，骨瘦嶙峋的，看上去形容枯槁。 陈迹轻柔地把母亲的头放正，对一边的江河道，“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要不你还是先走吧。” 江河走到床边，“伯母这是……” 陈迹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两年前因为意外被砸伤了头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虽然可以睁眼，但是不会说话也不能动，叫她也没有反应。虽然一直以来都在治疗，但是也没有什么效果，医生说清醒过来的希望不大。” “一直都是在这家医院治疗的吗？” “不，最早是我父亲托关系在部队医院治疗，不过后来一直不见起色，为了方便照顾，就转到了离我学校比较近的地方。”陈迹握住了母亲放在一边的手，“我们已经想尽办法请有名的脑科专家来诊断，不过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家里的经济也被挥霍的差不多，也许是时候接受现状了吧。” 他在椅子上坐下，抚了抚母亲的脸，像唠家常一样轻轻道，“……妈，这是我同学薛席，他成绩很好，还愿意辅导我功课，有他教我，说不定下一次我真的能考年级第一。”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江河，眼神羞赧。 江河心中一瞬间被甜蜜暴击，莫说是年级第一了，连命都可以给。 “……妈，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混混。”陈迹这边已经说了下去，“幸好薛席他及时赶到，我才没事……如果……” “如果当年也有人能来救你就好了。”他把母亲微凉的手放到脸侧，蹭了蹭，眼神暗了下来，“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了。” 就在此时，江河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响动，他警觉地侧过头，看见了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转过身，陈迹正专注地和母亲说话，没有察觉门口的动静。 陈迹平日里功课繁忙，都是靠护工照顾母亲，唯有一周的这一天，他会自己亲力亲为地帮母亲按摩、喂食和擦身。 江河起先一起帮忙，但是擦身什么的事情毕竟太过亲密，他避嫌是应该的。 “我先去帮你拿缴费单吧。” “嗯，谢谢你。”陈迹抬起头，“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忙，改天请你吃饭。” [关键人物好感度+10] 江河走出门外，向电梯口走了几步，一把拉开楼道的防火门，不出所料看见了坐在那儿的江缇宇。 那个高大的男生看起来神情有些寂寞，“他还好吗？” 江河阖上门，“他没事。” “那就好。”江缇宇站起身，“我走了。” “……来都来了，你不去看看他吗？”江河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势。 江缇宇脚步一顿，“少得意了。” “你跟那群混混是什么关系？” “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现在没关系。” “……那陈迹的母亲……” “和我无关。”江缇宇皱了皱眉，偏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沉默了会儿，互相对视着，几乎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问完了？”江缇宇扭头就走。 江河目送他离去，忽然对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你认识秦楚吗？” 江缇宇侧过头，“谁？” “秦楚。” “不认识。” 他利落转身下了楼梯。 江河站在楼梯口，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陷入了沉思。 江缇宇，101。 你，到底是谁？ 江河刚要转身，脑中忽然一炸。 [领导领导！你的小助手张良绍上线啦！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劲爆消息！] …… 101走到一楼医院大厅，放慢脚步。 秦楚…… 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名字吗？ 那我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哥们？] [……不知道。] [既然你也没名字，那干脆取一个呗？你想叫什么？叶良辰？楚天河？赵日天？] [101……不如就叫林羿吧？] [林羿……林羿……羿哥……你觉得怎么样？] 101抬起头，看着医院里雪白的灯光，脑中涌起了无数记忆。 [实验体101……第59次测试……]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回荡，从实验室培养仓里看到的场景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合，[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不对，101晃了晃抽痛的脑袋，试图停止这该死的记忆回溯。 [那你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我愿意。] [是我的话。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太阳是真的，风是真的，天空是真的。] …… [疼吗？] [疼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笑？]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爱我。]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想要杀你。但我研究新式武器，是想要保护你，人类需要一个东西来制约你，但是我不想要那个东西能够杀死你。] 101仿佛看见那个青年坐起身，胸口有一道烧疤。 [ＧＯＤＺＩＬＬＡ] [很漂亮，谢谢。] …… [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我们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已，请你不要伤害他。] “先生，你没事吧……” 101撑着边上的墙，捂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没事。” “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是头疼吗？”身穿白衣的小护士帮忙扶着他，淡淡的女士香水味扑鼻而来。 “我说了没事！”101甩开她，大脑忽然嗡的一下，像是被抽出了一根积木，哗啦一下全部倒塌，耳边只听见一个熟悉而又清晰的声音。 [101，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需要你保管。] [到了那一天，你会想起来，并且把它交给我的。] 101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哎呀，有人晕倒了！” 江河刚走出电梯，便看到了眼前的那一幕，他想起张良绍刚刚跟自己说的话，瞳孔骤缩。 [领导，你就不觉得101真的很像你吗？] [除了外表，他哪里像我了？] [你是不是觉得，他比你戾气重，懒惰，中二，傲慢，看着特别欠教育啊？] [……] [实不相瞒，领导，我在大学时候遇到的你，就是这幅性格，如假包换。] [确切的说，就是三年前，秦楚出事之后，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让开！”江河拉开护士，一把背起地上的101，“急诊室在哪里？” 80-90 第081章 学习爱我（17） “想起来吧, 主人，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绿光乍现，从101的唇中溢出，朝着陈迹的方向流去。 陈迹的双瞳瞬间变成荧绿色, 在黑暗中透着妖异的光。 无数光点隐没进他的额头, 压缩着数以亿兆的数据进入他的脑海, 在一瞬间湮没了他这一世的记忆。 与此同时, 身处不同的轮回世界中的玩家同时感到周遭的世界一顿，风停了，雨凝固了, 所有NPC都静止了。 来自天空的无形视线，冰冷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只是一息的时间, 然后所有东西又活了过来, 风继续刮，雨继续下, NPC都恢复了正常。 黑石公司最高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总裁！”安全部的临时负责人站在门口, 气喘吁吁，“就在刚刚，星云二号的主服务器有几千个节点被不明用户强行征用了零点三三秒，导致服务器的占用率突破90%，游戏世界画面渲染出现卡顿，对方留了后门程序, 我们的防火墙被绕过了，九千万在线用户的实时数据都被盗走！” 临时负责人喘了口气，小心翼翼道, “游戏在三秒后恢复正常，但是星云二号……失去了和一部分用户的联系……” 坐在办公椅上的宋文耀面色一凝, 周身的气温都突破了冰点。 轮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本地单机游戏，而是一个在线的单人游戏，每一个玩家通过游戏仓装载的系统和作为服务器端的超级电脑星云二号进行链接。 游戏系统不会说话甚至不是人形，只是拥有简单的可视化界面，但却功能强大，玩家查询信息，查看进度，求助，投诉，进入和退出游戏，都是靠它。 失去了联系，意味着星云二号失去了对这些系统的控制，也就表示这些用户除非主动退出游戏，否则将无法与现实世界进行沟通。 这是最不好的情况，因为人是一种缺乏自我保护意识的动物，而脑子刚好是他们最精密和脆弱的部分。 宋文耀闭了闭眼，沉着气打开光屏，用自己的权限密钥进入了后台操作界面，找到了标记为AC208的NPC文件，单击。 红色的禁止界面弹出来，巨大的红叉刺眼而又醒目。 [抱歉，您的权限不足。] 宋文耀皱眉，再次输入一行代码查询权限。 [该文件查看权限为：本人。] 宋文耀眼神一厉，“有多少用户失踪了？” “有两千多名……” 宋文耀当场把手边的咖啡杯摔到了地上，“到底多少名！” “两千……两千七百六十七名！”临时负责人闭着眼，硬着头皮报出了这个可以让自己直接递上辞呈的数字。 “确定系统还在运转吗？” “因为失去了监控，所以我们也不……”临时负责人一边战战兢兢地回应，一边偷偷一瞥，一看自己上司的脸色，顿时背后冷汗密布，连忙改口，“系统是装载在游戏仓中的，可以脱网自主运行，应该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情况…… 宋文耀眼神一暗，“安娜。” “是。”身着黑色正装，带着黑框眼镜的盘发女子出现在他身边。 “启动A级预警，马上通知公司安全部进行搜索，确认失踪者名单，派出维修部的人员一一登门检查，一定要确保所有游戏仓正常运行。” “正在编辑通知……通知已发送。”安娜的黑框眼镜上闪过一丝绿光。 “还有……”宋文耀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联系特别行动组，让他们随时待命。” “总裁。”安娜抬起头，“特别行动组总负责人，张良绍先生，目前正在休假中，是否将他进行召回。” 宋文耀握紧手心，“不用了，先找到其他人。” “是。” “阿绍他现在在哪儿？” “抱歉，总裁，张先生关闭了对您的位置共享。他使用的加密程序较为复杂，如果穷举搜索密钥，预计破解时间为，一世纪。” “这家伙干起坏事儿来倒是积极。”宋文耀皱起眉头，“给我call到他接电话为止。还有，准备车，把江河的家庭住址发给我。” “好的。” 安娜躬了躬身，消失在空气中。 …… 2501关卡中，最后一丝绿光溢入陈迹的皮肤，他阖上眼，再度睁开时，神态已经迥然不同。 他勾起唇，笑容格外灿烂。 “我回来了，101。” 陈迹，不，应该说是秦楚回抱住101的肩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 “我……”101看着他。 “嘘——”秦楚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 101的话应声而止。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秦楚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把你的话留到下个世界吧。” 他转身，走到门前，试着拉了拉门。 门被拉的发出几声吱嘎响，但是却屹然不动。 陈父之前把门反锁了。 “哦，我最讨厌禁闭了。”秦楚无奈，侧过身，示意身后的人，“这一次，轮到你开路了。” 101走到距离门一米远的地方，抬起脚一踹。 门板发出一声脆弱的呻-吟，从天花板上掉下去许多碎渣，但还在负隅顽抗，101眼也不眨地踢下第二脚，门板从中间破出一个洞，他后退几步，侧身一撞，已经不堪重击的门板轰然倒下，动静不小。 “陈迹！你疯了！？”陈父拄着拐杖从房里走出来。 秦楚挑了挑眉，101站到前面挡在了他和陈父中间。 陈父瞪大眼，“是你！” “抱歉父亲，我只是想要出去一下。”秦楚从101背后探出头来，用手指比了一下小指节，“一会会……” 他倒退了几步，然后朝着门口奔去。 “陈迹！给我站住！”陈父气急，颤颤巍巍地就要上前去追，却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男生面无表情的脸。 江河站在路灯下，耳边是树丛里的夏虫鸣叫和偶尔经过的路人的说话声，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从对面的老楼中响起，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从楼道里飞奔出来，推开铁门，朝着自己飞扑过来。 “老江！” 江河心脏重重一跳，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已经如乳燕投林般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江河伸出双臂拦住他，将他带离了地面。 “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江……”秦楚环着他的脖子，顺了几口气，“我很想你。” 他重重吻住了江河的嘴唇，熟悉的感觉混杂着热切和浓重的思念扑面而来，江河必须要极力按捺自己才能选择把他推开，而不是上去吻得他窒息，“等等……等等……” 他托着他的大腿，靠到路灯杆上，借住灯光仔细打量他的脸，“阿楚？” “YES！”秦楚捧住他的脸，直直看着他，“老江，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江河闭了闭眼，“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秦楚郑重强调了一遍。 他的话音未落，男人滚烫的吻已经落到了他的唇上，他闭上眼，大方地张开嘴迎接起来。江河的吻急切而暴躁，充满了疯狂之意，像是急于抓住什么，或者证明什么。 [关键人物好感度 1，目前好感度：100！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正在关闭关卡，请准备登出。] “哦……”秦楚仓促地和他分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无法控制。” “到底发生什么了？”江河摁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不及解释了。”秦楚看着街道消失的尽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江河脸上，“你相信我吗？” “当然。” “那么，不管宋文耀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秦楚紧紧握住他的双臂，“还有，近期不要登录游戏。” 街对面的老楼在几秒之内被黑暗侵蚀殆尽，秦楚身后的路灯也化为绿色的光点消失在虚无中，他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缠在江河身上，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他们的。” 一瞬间，整个世界进入黑暗。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请缓慢睁开您的双眼，深呼吸，慢慢适应光线的变换……] 江河掀起游戏仓盖，摘掉头盔翻身迅速坐起，“张良绍，我让你……” 他扭过头，动作一顿。 张良绍像个小鹌鹑似的战战兢兢地端着个咖啡壶站在椅子边，而椅子上，西装革履的总裁大大正姿态优雅地端着一个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品着。 “领领领……领导……你出来啦啊，啊哈哈哈……”张良绍有些局促地朝他打了声招呼。 江河想起秦楚刚刚说过的话，看着宋文耀眯了眯眼。 第082章 真爱似血（1） “你已经见过他了。”宋文耀徐徐道。 江河从游戏仓里迈出来, “阿楚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文耀把咖啡放到托盘上，抬起头，勾了勾唇。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呢？” 江河皱起眉，“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问他做了什么。” “你……”江河向前两步。 “唉唉唉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张良绍连忙拦到他们两个中间,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领导你别激动啊。” 他往后使了一个眼神, 示意总裁大大好好说话。 宋文耀冷笑一声, 把杯子放到桌上，“他向你解释了吗？他告诉你这三年他为什么没有联系你了吗？他和你讲了当初他是怎么自杀的了吗？” 江河表情不变，周身的气息却变得十足恐怖。 “让开。”他透过张良绍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人。 “这这这……” “阿绍, 再去帮我煮一壶咖啡。”宋文耀也开口了。 张良绍矮下身捧起咖啡壶，用细如蚊呐的气音对宋文耀道, “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宋文耀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轻微摇了摇头。 张良绍吁了口气，捧着咖啡壶乖乖溜出了房间。 门啪嗒一声被阖上, 屋内的气氛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需要知道真相。” 江河沉声道。 “真相就是, 他不是病死的，他是有预谋的自杀的。”宋文耀站起身，向他走来，“有人为了追求永生，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抛弃自己所爱的人, 成为一个徘徊于无尽轮回中的活死人。” 江河眼神一厉，“你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你自己心里有数。”宋文耀直视他的眼睛, 越走越近，“三年前他死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为他哀悼，你为了他不吃不喝，连游戏仓都封了，可他呢？不知道在轮回的哪个世界里享乐，甚至在游戏世界里复制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他什么都不缺。” 宋文耀站到离他一寸远的地方，停住，“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有感到愧疚吗？他有跟你说过一句对不起吗？” 江河抿着唇不说话，握紧的拳头轻轻颤动。 “他没有。”宋文耀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是一根锥刺狠狠扎进江河的心里，令他鲜血淋漓。 “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这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河瞬间暴起，一把揪住宋文耀的领子，“秦楚不是这样的人。” 他仔细盯着宋文耀，视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你一定是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宋文耀看着他，“我只是他的上司，我和他只是雇佣关系，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他？江河，你该不会是阴谋论看太多了吧？” “不管你怎么说，”江河眼尾的肌肉紧了紧，“我相信他。” “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宋文耀一把扯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子，转身离开，“随便你。” 他拉开门，适时扶了一把躲在门口偷听的张良绍，拍拍他的脑袋，“走了。” “你们聊完了？这就结束了？我还什么都没听明白呢！？”张良绍被跌跌撞撞地扯出了门。 大门咔嗒一声阖上，机械锁自动关闭，江河仿佛卸了劲般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弯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江先生，检测到你的心情有些低落，是否需要播放一些音乐调整心情呢？为你推荐153首……” “闭嘴！”江河把桌上的咖啡杯扔到了音箱上面，杯子反弹到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智能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抱歉。” 他用熟悉的嗓音说了三个字，便保持了沉默。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 张良绍跟着宋文耀回到车上，一路追着他责问，“你刚刚干嘛这么跟江河讲话，人家本来就难过了，你还这么刺激人家，我都要怀疑你故意挑拨离间了。” “我说的有错吗？”宋文耀看了他一眼，“如果他当初有和江河商量一下，都轮不到我来挑拨离间。” “说不定秦楚是有苦衷的啊，就算他真的想要追求永生，他也没必要抛弃自己的记忆啊，那样和一个正常老死的人有什么区别？”张良绍顾自思考着，“话说，我和江河进入游戏的时候，AC208只是一个普通NPC，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秦楚他进入游戏好歹也有三年了，不可能一点经验值都没有积累吧？” 张良绍顺着思路把目光投到了驾驶座上的某人身上。 “你不会真的对人家做了什么吧……”张良绍一脸惊恐，“你杀了……” “啧。”宋文耀撸了一把张良绍的狗头，“想什么呢。” “那不然是怎么回事。”张良绍往后退了退，“别以为我不知道，AC208的权限可高了，没有S级权限根本没法动他的数据。” 宋文耀叹了口气，“记忆是我删的。” “卧槽！”张良绍用一副“果然是你”的眼神看着他，“想不到你居然如此邪恶。” “邪恶的是秦楚。”宋文耀正欲开口，手上的光脑忽然振动了两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耳麦戴到自己的右耳上。 耳麦上的指示灯闪了闪，安娜的声音响起，“总裁，特别行动小组已经集结完毕，等候您的指示。” “让他们去66楼等我。” “好。” 宋文耀刚要摘下耳麦，边上的某人就眼疾手快地夺过了它，戴到自己的耳朵上，“哈喽！安娜！好久不见——你和总裁说什么悄悄话呢？” “阿绍，别闹。” 张良绍躲开他的手，一边笑嘻嘻地和耳机里的人工智能聊天，“什么？我没有权限，这怎么可能呢？你再仔细想想？”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光脑上的屏幕，当着总裁大大的面破解了他的智能小秘书的操作权限。 “哦——我明白了。”张良绍听完安娜的话，放下耳麦，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朝着宋文耀恳求道。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耀哥。” …… 这是一座宏伟瑰丽的私人城堡，城堡坐落在一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庄园的正中央，呈半月形分布，和天上明亮的上弦月正对应，仿佛俏丽的孪生姐妹，绵延的围墙、高大的罗马柱和优雅的藏青色尖顶诉说着它的古老和沧桑。 天色昏暗，一群黑压压的蝙蝠从边上的树林中飞起，穿过月光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今日，死亡的阴影覆盖了这座古堡，令它无法被月光所照亮。 血腥味，从古堡的深处一直蔓延到阶梯旁。 宽敞的大厅铺着暗色调的地毯，上面的奇异花纹已经被一滩黑色血迹所污染。 金黄的烛光照亮了边上的少女落在地上的皓腕，和她的青葱手指上往下滴落的嫣红血液。她有着可爱的脸蛋和华丽的金色卷发，穿着漂亮的蕾丝长裙，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睡美人。 她的边上瘫倒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的脖颈紧贴着地上，黑色的蝴蝶结下洇开了一朵红色的玫瑰，他微睁的眼睛是如同湖水般澄澈的蓝色，可以想象明亮起来的时候会是多么的动人。 少年的右手攥着一个妇人的裙摆，令她洁白的衣裳被点点红色沾染，不过最为严重的应该是她衣领旁露出的肩膀，看上去血肉模糊，将她松散下来的栗色发丝板结成一绺一绺的。 越靠近大厅的上方，尸体就堆积得越多，到处都是暴-露的肉-体，静止不动，千姿百态，像是一副死神描绘的画卷。 走上三个半圆形的阶梯，便是大厅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画着十字架和雕刻着无数诡谲的魔法字符的大理石石棺，暗红色的纹理仿佛经久累月的血液沉积而成。 此刻这座石棺正半敞开着，一个浑身是灰，形容枯槁，看上去随时会散架的骷髅，正抓住一个不断尖叫着的女仆人甩到石棺上，然后压上去一口咬碎了她的喉咙，在寂静中，咕嘟咕嘟的啜饮声十分可怖。 “哈……”骷髅放开那具被吸干了血液的尸体，抬起头，睁开了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嘶哑的声音好似金属划拉，“我要更多……” “瑞……瑞默尔大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正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台阶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一寸地面，“这已经是古堡里最后一位女仆了。” “骷髅”转过头，瞬间出现在了几米外的台阶下，他用尖利的指甲抬起了那个男人的下巴，他的尖牙被鲜血浸染着，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你应该明白唤醒我的代价，孩子。” “我……”男人恐慌起来，“我只是……” “他只是听从了我的命令。”一个醇厚好听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刚刚还没有一个活人的宴会厅上，忽然多出了两个人，“夜安，瑞默尔，我的老朋友。” 来者随意地倚在靠近石棺的一把椅子上，他看上去才二十出头，非常年轻，一头乌黑长发被墨绿色的发带整齐地束在身后，昂贵的东方丝绸制成的花边缎带，紧身的裤脚被扎进脚下蹬着的尖头皮靴里，他的衣袖上扣着绿宝石，手上的有着王权纹徽的戒指，左手还拄着一根金色的权杖，无一不彰显着无与伦比的高贵身份和地位。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高大男人，他带着一个金色的半脸面具，看不清容貌，但那刚毅的下颚和嫣红的嘴唇，却足够令人明白那是一名英俊的男子。 骷髅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低下头，在男人的惨叫中咬住了这名自己不知道第十几代的后裔的颈部。 “哦，天呐，”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撇了撇嘴，“说实话，你的吃相太不雅了。” 骷髅抬起头，随着带有力量的血液进入他的体内，他面上的皮肤正在慢慢地展开，从干瘪粗糙变得圆润光滑，岁月的痕迹被逐渐抹去，露出他本来苍白阴翳的俊秀面庞，他舔了舔唇上的鲜血，声音低沉。 “梵卓……你为什么没有陷入沉睡？” “其实我也才刚醒，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被称为梵卓的青年摊手示意整个礼堂里的人，“几百年的饥饿。” “你为何事唤醒我？”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梵卓眨了眨他的眼睛，“毕竟你是血族中唯一一个会魔法的。” “我所有的族人都会魔法。” “不不不……他们……太弱了。”梵卓瞥了眼倒在地面上的那具干尸，“但你是第三代，最强大的炼金术士。” 瑞默尔走下阶梯，随手拿起一张餐巾擦了擦嘴，“第三代血族一旦入世，将会产生什么后果，你明白吗？” “哦，别说那些老一套的了，瑞默尔……”青年笑了笑，“这是个好时代，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呵。”瑞默尔冷笑一声，用他那阴柔诡谲的腔调低低道，“我从不无偿帮助别人，我只做交易。” “当然，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青年摆了摆手，他身后的男人就把怀中的用丝绸包裹的东西掏了出来，递给了瑞默尔。 瑞默尔打开包裹中的古老的羊皮卷，仔细看了看，“你从何处得到的这个？” “这是梵卓家族的珍藏。”青年撑着脑袋，歪了歪头，“神秘而强大的黑魔法咒语，来自我们祖先的老相好莉莉丝。” 他伸出一根手指，“下册在我那儿，等你帮了我的忙，我就给你。” 瑞默尔抬起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找人。”梵卓微微笑道，“二千七百六十七名命定之人。” 瑞默尔嗤笑一声，“世上没有那么多命定之人。” “这一次……”青年拖长了尾音，笑容神秘，“不同了。” 黑石公司第66楼游戏室： 一排排鹅卵形的游戏仓呈一字形排开，在日光灯管下散发着冷冷的光。 张良绍穿着一身黑色的神经接触衣，走到台前站定，转身看向底下的两百名特别行动组组员，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各位游戏高手。”他笑了一声，“很抱歉我们又见面了。” “相信来之前你们已经知道了消息，根据安全组成员的连夜奋战，我们已经定位到了失踪的两千七百六十七位玩家，他们被困在了第9600层关卡，这是一个9字头的S级关卡，胜率仅3%，按照企划部的提供的文案，这是一个发生在中世纪欧洲的吸血鬼世界，BOSS是吸血鬼亲王，梵卓。目前内部具体情况不明。” 张良绍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我们的任务是令这两千七百多名玩家安全登出游戏，每人负责十三名或十四名，大家将会链接在两百个由星云二号控制下的吸血鬼猎人NPC身上。” “需要记住的是，现在9600关卡已经失去了星云二号的管控，通过死亡登出游戏的方式或许是不安全的，必须让玩家通过紧急按钮主动登出游戏。” 张良绍撑着台面，声音沉重，“我们也是一样——” “遇到危险，主动登出。” “这么麻烦……”有人在台下道，“我们直接杀了BOSS通关游戏不就好了。”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张良绍小声吐槽了一下，然后高声道，“在没有我的命令前，如果真的不幸遇到他，能逃多快就逃多快，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明白吗？” 那人不以为然地扭开头。 “游戏可以赌，”张良绍看着他，眼神暗了暗，“生命不能赌。” “现在开始吧。” 张良绍看着他们跨进游戏仓，转过头对走进门来的人道，“我也要走了。” “你确定要去吗？”宋文耀皱眉。 “你总得确定有一个人打得过他吧？”张良绍笑了笑，“既然你不想告诉江河，那我去跟秦楚谈谈。” “他是轮回的人工智能开发师，也是个竞技高手，”宋文耀沉默了一会儿，“他比你早一届拿到了星战的冠军，在他上一届是江河。” “有趣，所以你们的职位就是这么划分的？”张良绍转了转眼珠，“打败他我就可以升职了？” “……” “哈哈，开玩笑。”张良绍摆了摆手，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抵着他的头，“我会把他们平安带出来的……就像我把你带出来一样，相信我。” 宋文耀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一切小心，我在这里看着。” 张良绍点头，跨进了属于他的游戏仓，躺下，仓盖自动阖上。 神经接触衣上的节点被自动吸附上来的机械神经束依次点亮，最后一根粗壮的神经束插入了他后颈的衣领的端口，光纤中的信息随着荧光瞬间传入他的大脑中。 [链接成功，欢迎进入轮回，现在，请慢慢睁开您的眼睛。] 张良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理石地砖上的黑色纹路，耳畔回荡着空旷的教堂里肃穆的风声。 他扭过头，和边上跪着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各位猎人，恶魔重新苏醒，来自黑暗的威胁正在蔓延，作为我主耶稣的信徒，汝身上皆拥有可以驱逐和杀死恶魔的光明之力，是时候接受你们的使命，阻止残暴的恶行，遏制黑暗侵蚀光明了，愿上帝与你们同在，阿门。” 站在耶稣受难像前的红衣主教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开口道，“路易斯。” 接收了剧情资料的张良绍站起身，走到台前，撩起斗篷，重新跪下，“主教，我在。” 红衣主教将架在台子上的红色锦布取下，露出一把银色的长剑，剑身上镌刻着神圣梵蒂冈的教皇的赐福，能够破除一切邪魅之力，剑刃、剑格和剑柄刚好构成一个十字架，看得出来，这是一把带有光明之力的圣器。 “我将圣剑赐予你，它会赋予你坚毅、勇气和力量。” 张良绍双手接过剑，低声道，“愿主保佑。” …… 相传灭世洪水退去后，有十三个人幸存下来，他们吞噬了自己的父辈，继承了该隐的力量，成为了最为强大的第三代血族，随后他们各自落脚，发展自己的氏族。 其中，执掌王权戒律的梵卓创建了密党，吸纳了另外六个氏族，成为了血族的掌控者，他决定戒律的方向，主宰着整个血族，而撒森巴则和他产生了分歧，和兹密希一起叛出，创建了不必遵守戒律的魔党，另外还有五个氏族保持中立。 第三代血族的力量无比强大，这意味着他们对于力量的源泉——鲜血的需求会比任何一个后裔都要强烈，为了不破坏避世的戒律，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相继陷入沉睡，等待着后世之人唤醒他们的时机。 梵卓家族的城堡建在山上，这片土地和附近的几十个城镇都是家族的封地，其中位于山顶的白色巨石垒出的城堡已经有四五百年没有人居住，最近刚刚修缮了一遍，迎来了它苏醒的主人。 城堡中铺上了厚厚的波斯地毯，屋里的家具换成了繁复华丽的巴洛克风格，昂贵的水晶灯将室内照得夜晚如同白昼般灯火通明，随处装点着名贵的油画、瓷器和雕塑，将这个时代的贵族奢侈之风发扬到了极致。 “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个设定的。”坐在镜子对面的秦楚抚摸着自己祖母绿色的眼睛，他的五官在这个世界微调了一下，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西方玄幻关卡中，“你呢？” 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正拿着一把梳子，帮青年梳理着他及腰的黑发，举止克制而又有礼，“我无所谓。” 秦楚看着镜子里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个角色。” 男人动作一顿。 秦楚站起身，转过来，慢慢摘下他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俊美的脸。 “你应该是随性的、慵懒的、不被世事束缚的样子，而不仅仅是我身边的一个恪守成规的执事。”秦楚描画着他的眉眼，轻轻道，“我已经转化了你，你可以去做任何你喜欢的事。” 男人握住他的手，“我喜欢。” 秦楚一顿，看着他被抓住的手腕，“101……” “我喜欢这个工作。”101看着他。 秦楚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起来，“那就陪着我。” 101看着他，开口，“教廷派了两百名吸血鬼猎人来阻拦我们。” “老江也来了吗？” “没有见到他。” “那没什么好担心的。”秦楚转过身，看着镜面上反射的自己和身后的男人，勾起嘴角。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开自己的衣领，眼珠在昏暗的灯光下从祖母绿过渡到墨绿，然后渐渐呈现出深邃的暗红色，他微微歪过头，露出半边修长而又苍白的颈部，“你饿吗？” 第083章 真爱似血（2） 张良绍坐在桌前, 在烛光下擦拭着自己手里锃亮的圣剑，回想着那天宋文耀和自己在车里的谈话。 …… “到底发生了什么，耀哥？” 身旁的男人把车泊到自家的车库里，熄了火, 看着他。 “真想知道？” 张良绍狂点头。 “说来话长, ”宋文耀叹了口气, 看着挡风玻璃徐徐道, “轮回的研发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我父亲对于这个游戏给予了厚望，认为这是黑石的科技从军用逐渐转向民用的第一步……我当时刚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接手集团, 但我父亲很信任我，他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 “但是集团里没有几个高层心服口服, 我不得已去联盟的几所大学的研究所里寻找人才。” “所以你就去了A大？” 宋文耀点头, “秦楚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领域很有天赋，他在研究生阶段就参与到了轮回的研发过程中, 负责轮回游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NPC的思维方式编码, 他的加入让轮回有了真正的灵魂和卖点。从某方面来说，他是我最感谢的人。” “直到游戏面市的那一天。”宋文耀的眼神沉了下来，“发生了那次意外。” “你是说你被困在游戏里那次是……”张良绍低低道，“他做的？” 宋文耀摇了摇头，“不是。” 他继而解释道，“轮回的游戏仓设计的早期版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断电之后缓存内数据丢失，信息无法续传，服务器与用户之间失去联系, 我当时除了基本的生命体征外什么都没有了，是他派你进去把我救出来的。” “这件事情给了他新的灵感, 他觉得人可以光靠精神存活。”男人扭头看着他，“他认为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命的表现，甚至足以解决现在困扰人类的所有问题，就好像黎明的曙光一般充满希望。” “然后呢？” “他把他的提案命名为黎明计划，交给了董事会，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但是项目最终没有通过。我和他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争执，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执意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所以就进入游戏得到了永生？”张良绍问道。 “没那么简单，”宋文耀沉声道，“我觉得他只是用自己测试。” “测试什么？” “真正的黎明计划。”宋文耀把头靠在驾驶座上，舒了口气，眉头紧锁，“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想法，直到三年前，他给我看他的计划书，里面有非常缜密的算法，依靠游戏内的大数据分析，足以判断所有用户的生活轨迹和身体数据，其中有少部分的用户是长期在线的，除了网瘾严重的原因以外，还有一部分固定人群是因为身体残疾或者重病在床行动不便。” “秦楚认为这部分人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乐趣可言，所以才会寄情于游戏。而在这部分的人当中，又有一小部分人家世不凡，他们愿意一掷千金以求得活下去的方法。” “所以这才是秦楚的目的？”张良绍恍然大悟，“他想要吸引那些有钱没命花的人投资他的项目？” “与其说获得那些人的支持，”宋文耀皱眉，“不如说他想让他们更加直观地体验一下。” “卧槽！”张良绍想通了关节处，瞪大眼，“他要杀了他们！” “恐怕没错。”宋文耀揉了揉眉心，“后勤组已经上门一一查看了，情况和我想象的差不多。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没有人可以再阻止他了……” “我的天呐……” “路易斯。” 张良绍的思绪被打断，他扭头看向来者。 是那个在进入游戏仓前提问的男人。 “克雷尔，什么事？”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张良绍皱眉。 9600关卡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奇怪，一进入游戏，张良绍就感觉身体一沉，比以往都强的重力作用，仿佛是真正的身体站在地面上，他想要打开系统界面，却发现只能摸到一团空气。 这个世界太逼真了，逼真到令人害怕。 “贝科莫主教说过这几天在莱温特城堡参加宴会的人里有几个失踪了。” 系统扑街，这意味了他们连最基本的地图和信息查询都不能使用，只能依靠教廷所提供的情报，这已经是张良绍这几天听到的第9起失踪案了。 克雷尔靠过来，低声道，“他们很有可能是玩家……你说过如果他们在游戏中死亡会很危险对吗？” 张良绍摇头，“他们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早些年在设计部工作过，他们会为玩家甄选特别的角色和身份，而失踪的那些人，他们的履历太过普通了，看上去并不像是系统会为玩家准备的角色。” “对，你说的没错。”克雷尔撇了撇嘴，“但别忘了这可不是你玩惯了的单机游戏，哪里来的两千多个家世显赫、身份不凡的角色给这些玩家分？他们失踪了，而这件事情从主教口中说出来，这很明显是线索不是吗？” “是很明显。”张良绍嗤笑一声，“有人在钓我们。” “卧槽，你认真的吗？”克雷尔仰头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论如何，我和维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你不同意，我们自己过去。” 张良绍放下手中的擦拭布，抬起头，“莱温特公爵夫妇在镇上很有威望，没有他们的邀请，你们不会被允许进入庄园的。” “我们是神职人员。”克雷尔满不在乎，“就说宴会上有吸血鬼，如果拒绝调查就是包庇恶魔。” 克雷尔侧过身招呼了几下，就有几个男人拿起桌上的武器跑过来。 “走了。”他转身离开。 张良绍听见拉开门的声音，重重叹了口气，“等等。” 他归剑入鞘，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 …… 莱温特城堡是莱温特公爵夫妇的府邸，他们已经年近半百，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劳伦斯常年在外从军，小女儿卡罗琳年方十九，待字闺中，这一次宴会是为了庆祝劳伦斯凯旋归来而举行的，各界名流都被邀请来了。 雕花大门被朝内推开，一身黑色礼服的长发青年从门外走进来，他的眼睛比精心打磨的绿宝石还要闪耀和深邃，周身的气质高贵却又难测，透着一股难言的魅力。 “这是梵卓家族的艾伦子爵。”莱温特公爵对夫人介绍着。 “很高兴认识你，梵卓子爵。”莱温特夫人微笑着伸出自己带着真丝手套的手臂。 “夫人，你看上去真迷人。”秦楚吻了吻她的手背，“叫我艾伦就可以。” “哦，你可真是体贴，艾伦先生。”莱温特夫人用手帕捂着嘴，“你看起来真年轻，不介意的话，你的年龄是……” “珍妮……”公爵尴尬地喊了莱温特夫人一声。 “哦，抱歉。”夫人用手帕捂住嘴，“原谅我的冒犯……” “公爵夫人，你并没有任何冒犯我的地方，但请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秦楚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一千多岁了。” “哈哈哈，艾伦先生你可真幽默。”莱温特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好吧，我并不知道那么好笑。”秦楚重新展开笑颜，“今年刚好二十三，夫人。” “哦，那可太好了。”公爵夫人娇笑一声，“我的小女儿，亲爱的卡罗琳今年也已经十九了，也许你们会有一些共同语言。” “那是我的荣幸。”秦楚躬了躬身，“想必在公爵先生和公爵夫人的培育和教导下，令媛一定是个温柔贤淑的美人吧。” “卡罗琳听到你的评价会很高兴的。”公爵夫人朝着侧边招了招手，“卡罗琳，这边！” 青年转过头，一个穿着黑红色长裙的女子应声转过头，明眸皓齿，朱唇雪肌，她执起裙摆优雅地走过来，低了低身，“母亲。” “卡罗琳，这是艾伦。” 卡罗琳扭过头，和秦楚的视线相遇，她勾起嘴角，伸出手腕，“很高兴见到你，艾伦先生。” “百闻不如一见，”秦楚吻了吻她的手背，“卡罗琳小姐真是天生丽质。” “卡罗琳，为什么不带艾伦四处逛逛呢，庭院新开的蔷薇也很漂亮。”公爵夫人撺掇道，“顺便去叫一声你的哥哥，今天的宴会可是为他举办的，主人公却一直不出现，这可不好。” 卡罗琳笑了笑，看向秦楚，“你愿意跟我来吗，先生。” “当然，荣幸之至。”秦楚和公爵夫妇告别，跟着卡罗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了宴会的大厅。 秦楚一路跟着她，却离花香越来越远，她轻盈地在前方走着，蜷曲的褐色长发落在她束腰带上的蝴蝶结上，黑红色的蕾丝裙摆在身后摇曳，然后她的脚步停住，拉开了一个黑色栅栏，“这边。” 秦楚看着下方那个通往黑暗的楼梯，“我以为你要带我去赏花，卡罗琳小姐。” “庭院里不适合谈话。”卡罗琳率先走了下去。 秦楚挑了挑眉，跟着她走了下去。 狭长的黑色楼梯来到拐角处便豁然开朗，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这里的景象，层层堆叠的木桶和空气中的隐约香气充分昭示着，这是个酒窖。 “嗯……哼……” 看来莱温特家族的人确实会享受，酒窖里一应俱全，宽敞的像是个小房间，温暖的烛光只照亮了沙发的一角，而隐没在黑暗的另一半则传来女人隐忍又魅人的呻-吟。 “劳伦斯，够了。”卡罗琳刚刚还站在楼梯前，下一秒却突然出现在了沙发边上。 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松开手任由怀里的人滑落到地面上，惬意地叹了口气，睁开那双血红的眼睛，“卡罗琳，亲爱的，你怎么来了，舞会不好玩吗？” “你又杀人了。”卡罗琳皱眉，“我跟你讲过多少遍不要吸太多。” “别介意嘛，宝贝，他们只是NPC而已。” 劳伦斯敞开手，卡罗琳嘟着嘴坐到他的怀里。 “但是我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的。” “我知道。”劳伦斯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状，“我会注意克制的，我发誓。” 他抬起头，像是这才发现了站在沙发边上的秦楚，扬起唇，“秦先生，是您来了，快坐。” 第084章 真爱似血（3） 秦楚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劳伦斯先生, 好久不见。” 劳伦斯搂着怀里的卡罗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我和我的妻子都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不客气。”秦楚挑眉，仔细打量着他们亲密的动作，“我只是很意外……我希望系统赋予你们的身份不会让你们感到太困扰。” “不, 并没有。”劳伦斯和卡罗琳对视一眼, 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很享受这个玩法。” “那样再好不过, ”秦楚点了点头，“那么按照我们之前所做的交易……” “当然，一旦卡罗琳得到了在轮回永居的身份, 我会马上把钱汇到你说的账户上。”劳伦斯皱眉，“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 她在现实世界还在接受化疗,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她的大脑，我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了。” 卡罗琳抿了抿唇, 握住了劳伦斯的手, “我没事亲爱的。” “不会很久了。”秦楚看着他们的动作，“只要我们的同伴到齐。” 劳伦斯点了点头。 屋外忽然传来喧嚣的杂响。 血族的听力比普通人敏锐的多，三人都听见了。 “有许多人在靠近。” “呆在这儿，我出去看看。”秦楚站起身，瞬移到了庭院中，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植物后面。 一群人正举着蜡烛和火把站在那儿, 为首的人披着带有圣十字的红色斗篷，穿着一身银色铠甲，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秦楚能从中感到十分强大的力量，这东西恐怕不容小觑。他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和他类似装束的人, 旁边的是惊慌的公爵夫人和恼怒的公爵以及他们的侍从们，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和他们争辩着什么。 教廷的白银骑士，一群吸血鬼猎人们。 秦楚看着为首那人熟悉的面孔，勾了勾唇，从隐秘之处慢慢地走了出去，将自己暴露在烛光的范围中。 “各位骑士，我不能原谅你们无礼的行为，擅自闯进一个公爵的城堡？这太莽撞了。” 张良绍看着那个黑发贵族精致的眉眼，怔怔道，“秦楚……” “初次见面，忘了介绍，我是艾伦·梵卓。”秦楚慢慢走过来，扭头对着边上的公爵道，“公爵先生，这里已经没有事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去前厅安抚一下不安的客人的，舞会还得接着办下去，不是吗？” 公爵先生看着这个神秘的子爵墨绿色的眼睛，“没错，艾伦先生，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他慢慢转过身，朝着前厅走去。 公爵夫人企图拉住自己的丈夫，她看向艾伦，“但是我们不能任由一个客人在这里被为难……” “我想也许你应该和你的丈夫一起离开。”秦楚勾起唇，低低道。 “哦，你说的没错。”公爵夫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她双眼僵直地转过身，带着一群侍从走了。 “这是魅惑术……”张良绍边上的白银骑士皱起眉，“你是吸血鬼？” “我比较喜欢叫它，暗示，以及，请叫我血族。”秦楚看了他一眼，扫视了一眼众人，“现在在场的没有不知情的人了。” 他的视线转回到张良绍身上，“我记得你，你叫……” “张良绍。” “路易斯，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告诉他真名？”站在张良绍后面的白银骑士焦急道。 “他是我们世界的人。”张良绍低低道。 “什么，他是玩家？他为什么会变成黑暗势力的人？” 秦楚眨了眨眼，好笑道，“看来你们的头领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们。” “秦楚……”张良绍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呐。”秦楚愣了一下，“看来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进入这个关卡了吗？这可真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废话这么多，直接上去干他丫的。”克雷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冲了上去。 “别！”张良绍阻止的太晚了。 没有人看清楚秦楚是怎么动的，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克雷尔已经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他手里的银制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里，血流不止。 看到这幅景象，另外几个本来蠢蠢欲动的骑士缩了回去。 “年轻的血猎就是自大，你的那点圣力还不够看……”秦楚甩了甩自己的手，上面被银器灼烧的疤痕正在渐渐褪去，他看向地面上不断挣扎的人，用鞋尖踢了踢他，“别乱动，碰到动脉就不好了，你不会想知道如果你在这里死了的话结果会怎么样的。” “如果在这个关卡中死了，他会怎么样。”这件事情也是张良绍想要确定的。 “看来这里还有个好奇宝宝。”秦楚向前迈了两步，凑到张良绍跟前，动了动唇，“他会在现实世界中死去。” 张良绍睁大眼。 秦楚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的，这你也信。” 张良绍松了一口气，“别吓我啊，前辈。” “好吧，我告诉你实话。”秦楚止住了笑意，“他不会在现实世界中死去。” 他悠悠道，“但也不算活着。” 张良绍表情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男朋友。”秦楚盯着他，眼神冷下来，“警告你们别来阻止我，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无数只黑色蝙蝠在黑夜中爆开，巨大的扇翅声令张良绍一惊，拉起斗篷蒙住了脸，等蝙蝠群退去，秦楚早已不见踪影。 张良绍握紧拳心，心跳不止。 “路易斯！”几个白银骑士从另一侧过来，“我们在前厅发现了一个玩家。” 张良绍连忙带着一群人走近过去，看他们半推半扶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公爵夫妇的长子劳伦斯？” “我来之前仔细看了我负责的玩家的照片。”维克道，“就是他没错。” “放开我！”劳伦斯试图用手推开边上的人，却碰到了他们身上的银制铠甲，他痛叫一声，捂着手摔倒了地上。 张良绍看着他手上的灼烧的痕迹，“他是个吸血鬼。” “我们怎么办？” “带上他，走。” 一群人搀扶着负伤的克雷尔和被压制的吸血鬼离开了莱温特城堡。 …… 漆黑的吸血蝙蝠在皎洁的明月前飞过，进入了山顶的瑰丽城堡中。 秦楚从窗口进入了卧室，现出人形，看向身后带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计划进行得如何了？”他接过他手里的高脚杯，抿了一口其中的血液。 “迄今为止已经转化了两百多个玩家，有一个拒绝了我们。” “哇哦。”秦楚扬了扬眉梢，“哪个？” “帝国的三皇子彼得·梅切利尔。” “理由呢？” “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我们的不信任吧。” “我还以为真的有人高尚到可以拒绝永恒的诱惑呢。”秦楚嗤笑一声。 “他想要登出游戏。”101的语气平静。 “你没让他登出吧。”秦楚表情一凝，转过身来，“我暂时还不想让外界知道这件事。” 101看着他，摇了摇头。 秦楚扬起唇，把酒杯放到一边，单手抚上了那个自己亲手戴上去的金色面具，从脸颊到下巴，然后轻轻抬起。 “你只是做了我让你做的事而已。”秦楚凝视着他，“不要感到自责，101。” 101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们两个凑得极近，气息交融，眼神交汇，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 秦楚突然松开手，退开半步，挪开眼神，“有人在敲门，去看看。” 101这才收回他的眼神，拉开门沿着走廊瞬移出去，来到了前厅，拉开了城堡的大门。 一个身穿黑红裙的俏丽少女站在黑夜中，神色焦急。 “他们抓走了劳伦斯，帮帮我。” 第085章 真爱似血（4） “劳伦斯会没事的。” 来到会客厅的秦楚听卡罗琳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总结道。 卡罗琳向前走了两步，“你怎么能确定？带走他的可是教廷的血猎。” “他们是黑石雇佣来的高级玩家，他们知道劳伦斯是那个世界的人，所以才会带走他。”秦楚坐到台阶上的椅子上, 翘着腿悠闲地抚摸着自己手里的戒指。 卡罗琳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他？” “我切断了你们和系统之间的联系, 使得星云二号无法监视我们的动作。”秦楚摊了摊手, “在黑石眼里就是你们失踪了，他们认为你们单独在关卡里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派人来搜救你们——听起来确实有点碍事, 不是吗？” “他们想要劳伦斯退出游戏？”卡罗琳喃喃道，“但是我们没办法退出游戏……他们会杀了他的！” “淡定, 卡罗琳。”秦楚伸出一只手按了按, 仿佛这样就能让眼前歇斯底里的姑娘冷静一些，“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我告诉过他们这样做的后果。” 他摩挲着嫣红的嘴唇, 隐藏在两片繁密的眼睫下的眼瞳闪过一丝精光，“在我的世界里，必须要遵守我的规则。” “万一他们这么做了呢？万一他们折磨他，虐待他，威胁他了呢？”卡罗琳暴躁地扯了扯裙摆，“你必须帮我, 秦楚，不然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取消！” 秦楚挑了挑眉，感觉有点好笑, “你是在……用你自己的生命威胁我吗？” 卡罗琳眯了眯眼，“我和我的丈夫都是黑石的股东, 我知道你这个项目需要大量资金，也需要有人施压来使黑石公司通过这项改革，救他，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秦楚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对她这幅说辞感到有些意外，他制止了身边101的动作，慢慢走下台阶，来到少女面前，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瞳中深邃如潭水。 “你说的没错，他们可能会伤害他。”他勾起唇角，“我当然会去救他了，卡罗琳小姐。” “去找瑞默尔过来。”他微微侧脸，对身后的101道。 戴着金色面具的执事躬了躬身，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 黑石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 晶莹的酒液顺着杯沿流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宋文耀抓着杯子走到星云二号的全息投影前，抿了一口。 “安娜，情况如何？” “两百名特别行动组成员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目前没有人出现异常。” 宋文耀眯了眯眼，看着光屏上滚动的信息，两百个不同的头像，边上标记着NPC编号和一个红色的血条，那是他们的生命值。 “阿绍和秦楚打起来，谁会赢？” “秦先生已经三年没有登录他的游戏账号了，”一袭黑衣的安娜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数据不足，无法比较。” “哦，对，我忘了。”宋文耀端着酒杯，晃了晃，“他骗窦小寇帮了他的忙，然后成为了一个NPC。” “秦先生的源代码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安娜道，“我不确定他到底算不算人工智能。” “他或许不是人工智能。”宋文耀看着光屏喃喃道，“但他永远不可能是人了。” …… 夜已深，窦小寇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她关上灯，往上提了提皮包的肩带，然后踩着高跟鞋朝着电梯走去。 黑石的电梯门是磨砂的，站在它面前只能照出模糊的色块，窦小寇没兴趣在等电梯的时候顾影自怜，便打开了手腕上的光屏看看自己的通讯号上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响起，窦小寇从虚拟世界中回过神来，抬起头。 门上的黑影忽然动了动。 窦小寇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尖叫，便被人捂住了嘴。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她被人拉到了楼道里。 窦小寇转过来，看清了那个男人。 “……江河？” “我们需要谈谈。”男人沉声道。 窦小寇喘了口气，看了一眼边上的摄像头，“你跟我来。”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灯，阖上门，示意身后的人随便坐。 江河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下，看上去有一些疲倦。 “你看起来不太好。”窦小蔻走到桌边，挑了挑眉，“喝点什么，茶？水？” 江河并没有心思和她谈天，他直截了当道，“秦楚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秦楚说的没错，你确实很不会客套。”窦小蔻叹了口气，“别着急，我会坦白从宽的。”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走到位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道，“上一次我骗了你，那么模型并不是我自作主张建的……我也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 江河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我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三年前秦楚突然找到我，想要我帮他建两个NPC模型。”她慢慢旋转着茶杯，“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以为那是你们之间的某种情趣，我还打趣他说如果你知道这两个模型是他的前女友做的会怎么样……不过，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没拒绝他，所以我按照他给我的身体数据做了。” 她皱了皱眉，“把模型交给他之后，他就没有再联系过我。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然后突然之间……就……” 江河打断她，“所以你不知道他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小蔻摇了摇头。 “那上一次你为什么要说谎。” 窦小蔻抿了抿唇，习惯性地看了眼外面，“因为总裁。” 她深吸了一口气，“秦楚他……之后，总裁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我，是他告诉我这么说。” 她用手指卷着耳边的头发，“抱歉我打了小报告，不过宋总是我的上司，我不想丢了这个金饭碗。” 江河蹙起眉心，“你说谎。” “我没有，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窦小蔻抬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裁要我瞒着你这件事情，但是很显然那件事情和他有关，你不如直接去找他问个明白。” 江河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窦小蔻看着他离开，才松了口气。 妈的，吓尿老娘，差点没崩住自己的御姐形象。 不过不得不说，这男人严肃的表情真的性感。 她嘟了嘟嘴，“啧，秦楚这小子真走运。” …… 从莱温特城堡离开后，猎人们一路骑马往梵蒂冈赶去，中途经过了一片丛林，车马劳顿，他们决定停下来过夜。 “路易斯，”维克走到火堆旁，对张良绍道，“那个玩家还是不肯说出是谁转化的他。” “要我说，肯定就是那个捅了我一刀的混蛋。”克雷尔刚巧在旁边休息，闻言插话道，“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杀了他！” 张良绍玩着手里的树枝，翻了个白眼，“克雷尔，活着不好吗？” “那个艾伦也是玩家，他为什么会站在邪恶那一边？”维克问道。 “他不是。”张良绍摇头，“他不是玩家，相反，他就是9600关卡的大BOSS，吸血鬼密党的首领，现今存活的最古老的吸血鬼之一，梵卓。” “什么？他就是那个梵卓！”维克试图消化这个事实，“可你刚刚说他也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唔……”张良绍不能告诉他们更多关于‘复活’的秘密，“你可以把他理解为和我们一样的人工NPC。” “所以……”维克依旧不能理解他的话，“所以这个梵卓困住了我们所有人？为什么？如果他想要干掉那些玩家，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把他们变成血族？” “我也想知道。”张良绍用树枝戳了戳地面，“不过在搞清楚这些之前，我们必须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扭头指向被捆在树上的劳伦斯，“还有他们的。” 维克皱起眉头， “现在系统无法打开，玩家没办法选择紧急退出按钮，要想脱离游戏只有自杀一条路。” “不，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克雷尔的声音从火堆对面传来，“我们一起上，干掉BOSS，通关游戏。” “克雷尔，别做傻事。”这回是维克出声了。 克雷尔撇了撇嘴，“一群怂蛋……所以呢，路易斯你有什么高见。” 张良绍沉思片刻，“明天一早你们先回圣彼得大教堂，我带着劳伦斯去找梵卓谈判。” “哇哦。”克雷尔扭了扭脑袋，用夸张的语气道，“永别了，路易斯。” “能不能少说两句，克雷尔。”维克扭头说道，但随即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路易斯，你有把握吗？” “没有。”张良绍毫无犹豫。 “……” “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张良绍用树枝指着边上，“劳伦斯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回到教廷他必死无疑。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这个关卡的主宰者，想办法让他弃恶从良，唤回他心中的真善美，让他把玩家都给放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没信心了。”维克咽了口唾沫，“万一他不同意呢？” “那恐怕我们不得不选择那条路了。” 张良绍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眼神无比坚定。 “杀了梵卓。” 此话一出，四周气温骤降，寒风素素，秋叶从地面上卷起，吹熄了火堆，只剩下青烟袅袅。 “……这气氛渲染得有点到位。” 一片寂静中，张良绍吐槽道。 “你这么想，我很伤心啊。” 脚踩在落叶上的唏嘘声在众人身后响起，拿着金色手杖的年轻贵族从戴着半脸面具的男人身后走出来，面带微笑。 “又见面了，各位骑士们。”他扭头看向被捆在树上一身狼狈的劳伦斯，“我是来带回我的后裔的。” “秦……”张良绍站起身，“艾伦·梵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你们有你们的情报网。”秦楚歪了歪头，“我也有我的，很公平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儿？”维克站出来，大声说道。 “好问题，”秦楚挑了挑眉，“如果你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你们这些穿银色盔甲的人，那么我很无辜，是你们自己闯进来的。” “如果是指的他。”秦楚看向劳伦斯，然后耸了耸肩，“那我就更无辜了，他是自愿的。” “啧……”克雷尔坐在熄灭的火堆边，神色阴沉，“别跟他废话，上啊，干掉他们。” 没有人动。 不同于在庭院中的偶遇，这一次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面前的两个血族身上强大而可怕的气场，一股危险的气息锁定了他们，令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明智的选择。”秦楚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谁动一下，就掏出他的心脏。” “动两下……哦，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秦楚做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他们不是血族，掏出心脏，他们就死了。” 秦楚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抬脚朝劳伦斯走去。 张良绍看着他身后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神秘男人点了点头，他的下半张脸露了出来，看起来十分眼熟，非常像自己前几天正在研究的某个三维模型。 这是……领导的复制体，AC101! 眼看秦楚就要走到劳伦斯身边，两个站在附近看守的骑士终于沉不住气，咬牙抽出武器来。 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猎人们的面前，将两道银光击落在地，双手成爪朝着两人的胸口掏去。 “别！” 刺眼的白光乍现，张良绍手持长剑横于身前，站在两个手无寸铁的骑士身前，眼神犀利。 一滴黑血落到黄叶上。 101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抬起手掌，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你的伤口没有修复。” 不知何时，秦楚已经转过身来到了101身边，他看了眼101的手掌，又看向张良绍手中的剑，扬起半边嘴角。 “圣器？有意思，我要了。” 第086章 真爱似血（5） “你想都别想！”张良绍一剑刺去。 银色的剑尖被一把抓住不能寸进, 秦楚听见掌心和剑刃的接触面传来的皮肉被圣力侵蚀的声音，皱起眉头，“没办法碰它，这可麻烦了。” 他瞬间消失在原地。 手上的阻力一轻, 张良绍忍不住向前扑了个空, 他四处张望着, 很快敏感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你……呃！” 张良绍猝不及防被秦楚扼住了脖子, 拎到了半空。 四周的猎人看到这一场面都紧张地亮出了武器，向这个嚣张的吸血鬼冲来。 “都别轻举妄动。”秦楚高声道，“谁要是想要冲上来, 我就捏碎你们首领的脖子。” 猎人的脚步顿时停住，双方剑拔弩张, 气氛僵持着。 “只有圣器认同的人才能够触碰圣器……”秦楚把视线从剑转到张良绍的脸上, 看他扒着自己的手呼吸困难的样子，歪了歪头, 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把你变成同类呢？把一个带有圣力的血猎变成血族，听起来还挺有研究价值的。” “哼……”张良绍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长剑朝他的手臂斜斜挥出。 与此同时，一旁的维克伺机而动，从怀里掏出一柄银色匕首朝着秦楚奋力掷去。 金属碰撞的铮然激鸣响起，剑刃被金色的杖身所挡, 在上面摩擦出一条细长的划痕。 “愚蠢的反击。”秦楚耷拉着眼帘，对着张良绍的手腕一敲，坠落的银剑被富有技巧地勾到杖身上, 顺着旋转的惯性被甩到了一边。 “啊啊啊——” 另一边，匕首在半空中忽然去势一转, 朝着维克直直射去，多亏他反应极快，敏捷地往边上侧了一下，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左肩，擦着心脏过去，但真实到难以忍耐的疼痛还是顿时让维克惨叫出声。 戴着面具的男人挡在了众人和秦楚中间，紧抿的嘴唇和坚毅的下巴勾勒出冰冷的弧线，他的手掌还在往下淌着血，不过看起来并不影响战斗力。 “看来又是一个愚蠢的反击。”秦楚侧过脸，墨绿色的眼珠在直视鲜血的过程中慢慢渐染成同样的颜色，“我想要干的事情，还没有干不成的。” 他张开嘴，露出了尖利的犬齿。 “喂……别……”张良绍挣扎着说出这两句话，但是太晚了，秦楚的回应是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容，以及对着脖颈动脉使劲的一大口。 …… 轮回的游戏仓是卵形的不透明状，在工作状态下，边上的光带会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 “进来之前不会先敲门吗？” 宋文耀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江河走到宋文耀面前，视线绕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游戏仓，“这是张良绍的？” “你不该来这儿的。”宋文耀侧身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我记得你还没有复职。” 江河抬起头平视他，“我也要进入游戏。” “随便你。”宋文耀语气如常，“你可以以玩家的身份登录游戏。” “我要进入他的关卡。” 宋文耀眼神一凛，“不行。” “为什么？”江河看着他，“你知道我的实力。”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宋文耀眯了眯眼，“个人情感会干扰你的判断力。即使秦楚可能会害死将近三千条人命，你依然会选择帮他。” 江河瞳孔微缩，“三千条人命是什么意思？” “你……”宋文耀看向他，似乎是在试探他知道了多少。 两人的谈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宋文耀手腕上的光脑忽然亮起了红光，一个光屏随之弹出，张良绍头像旁的血条已经空了一大半，而且红色的区域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 “警告，目标对象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已经逼近临界点。” “阿绍……”宋文耀惊愕地看向身后的游戏仓。 江河看着光屏上不断向下移动的血条，声音微沉，“现在，你不得不让我去了。” 宋文耀转过头，看着他细细思考了一会儿，道，“进去可以，我们做个交易。” …… 血液的滋味对于血族来说就是美味珍馐，醇厚的香气蔓延在鼻尖，唇齿之间净是粘腻又甜蜜的液体，被放出潘多拉之盒的第三代血族仿佛魔鬼一般贪婪无厌地吮吸着这充满力量的生命之泉。 “大佬……你要把我吸干了……” 秦楚的手伴随着啃噬的动作已经移动到了张良绍的后颈和肩头，这让他终于有片刻空隙可以喘口气，血液的流逝让他浑身冰冷，大脑晕眩，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发挥自己的冷幽默在翘辫子前吐槽一下前辈的下口之歹毒。 谁知道秦楚听到这句话居然真的抬起头来，勉强咽下嘴里的血回应了他一下，“你知道你的血稍微有点烧喉咙吗？圣力的味道还挺特别的，让我有点想起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泡椒凤爪。” “……谢谢夸奖……” 嘴上沾满鲜血的小恶魔微微一笑，“不客气。” “……”张良绍发现自己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这估计就是快死了吧。 不过不只是哪里来的盲目自信，他总觉得秦楚不会轻易让自己狗带。 “好了，现在是第二步。” 果然，见血吸的差不多了，秦楚便松开张良绍，任由他啪嗒一声软倒在地，自己则转身从边上拿起一个酒杯。 然后将它掷到了地上。 “啧，你们要不要这么小心谨慎。”他皱着眉，看着自己被灼伤又慢慢复原的手，“有没有不是银器的杯子？” 四周没人吱声。 “啧，算了……”秦楚站到张良绍身边，伸出手指，指尖慢慢变长。 “主人……”101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我来吧。” “不行，你的血可能没法成功转化他。”秦楚摇了摇头，一狠心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条深深的伤痕，大股的血液顿时涌出来，糊了张良绍一脸。 伤痕很快就自我修复愈合了，秦楚抹掉手上的血，端详了一下自己无暇的肌肤，然后看了眼底下的某人，笑道，“要么喝要么死，自己选吧。” 他得意转过身，“101，我们……呃——” 冰凉的锐器穿心而过。 秦楚瞪大眼睛，低头愣愣地看自己的胸口，剑刃中自带的圣力和他的血液产生了排斥，伤口溢出了冒着气泡的黑血，可谓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不可能的，谁能毫无声息地破开他的防备，进入到这个距离攻击到他？ 而且……101也没有反击…… 秦楚艰难地扭过头，看到了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 男人穿着白银盔甲，红色的斗篷随着风微微摆动，眉目冷峻，就像是每个公主做梦都想拥有的那种骑士，恍如天降之子般出现在恶魔面前，令他为之心动。 不过现在没法心动了，不仅动不了，还有点扎心。 “老江……你疯了？” 秦楚强忍着痛意抓住剑刃，往自己体内倒推出去，试图把自己从剑刃中弄出来，“别闹了……我会死的。” 身后的男人闻声不但不把剑拔出来，反而往里使劲一送，整个剑刃没入了爱人的后背。 秦楚被强大的后坐力直接钉得跪坐在地，十字的剑格抵着他的伤口，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低吟一声，噗地吐出一口血。 “……为什么……”他血红的眼中滑过受伤和震惊。 男人站在他身后，俊美的面庞冷静而肃杀，仿佛身前站的是个陌生人。 江河是轮回当之无愧的战神，也是它的创世神之一，秦楚端详过无数次他在游戏里碾压对手的画面，但从来没见识过他用这样的表情面对自己，一时间感觉更加不好了。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局游戏说得好好的老攻为什么突然反戈相向，但是现在指望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圣器是唯一能对第三代血族造成生命威胁的东西，如果持续被这么捅下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失血过多变成干尸，在那之前，他得离他那个翻脸不认人的老攻越远越好。 “101……”秦楚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身旁的人，“我允许你攻击江河……” 他每一个往外冒的字都带着汩汩的嫣红，那是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么多圣力，正在往外反刍刚刚吸食的血。 此话一出，101刹那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秦楚胸前的剑刃迅速撤出，他闷哼一声趴到地上，几个白银骑士趁机围了上来，执起武器刺去，但却只攻击到了一片空气。 黑压压的蝙蝠爆炸开来，刺耳的鸣叫声和杂乱的扇翅声在低空中回响。 江河和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转瞬对了上百招，两人的眼中都是漠然的杀意，动作之快成为了两道在树林中穿梭的残影，所到之处树叶簌簌作响，树干上刷刷落下几道深刻的剑痕。 直到蝙蝠群将戴着面具的男人笼罩在其中，伴随着被银剑搅乱的气流冲天而起，然后四散开来，四周才恢复了平静。 第087章 真爱似血（6） 这场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江河挽了个剑花，然后朝着地上的张良绍走去，低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 “别装了, 已经走了。” 张良绍一个深呼吸睁开眼, 撑起上半身使劲咳了咳, “妈啊, 领导你媳妇贼凶的，宝宝被欺负得可惨了……糊了我一脸血，呸呸呸……” 江河把手放到他的伤口上, 低低念了几声颂词，他的手心开始冒出白光, 白光触碰到那个狰狞的伤口一霎那, 张良绍向后躲了躲，朝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江河眼神闪了闪, 口中的颂词未停, 只是手心的白光收拢了一些。 一分钟后，张良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脖子上的血，伤口上的皮肤已经完好如初了。 “满血复活！各位有受伤的没？让这位人形外挂给奶一口！” “这位是……”众人看着那气势非凡的男人，畏缩着不敢向前。 “这位是我大轮回的总工程师江河，我学长！我领导！我师父！”张良绍一脸嘚瑟。 “原来是江总工！” 众人上前来行礼。 “多说无益。”江河看着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迹, 神色晦暗，“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一行人进入城里, 落脚到了一座河边的小教堂中，劳伦特被人带到地牢中暂行关押, 剩余的骑士们则分配房间休息。 张良绍和江河两人被分到一间休息，门甫一阖上，屋内的气氛就安静下来。 张良绍有气无力地趴到桌上，挥了挥手。 “领导，帮忙把窗帘拉上，晒死我了……” 江河走到窗边，往外打量了一眼，窗外是宽阔的河流，四际无人，这个房间还算僻静，很适合谈话，他阖上窗，拉上窗帘。 “第三代的能力强大，你喝了他的血，等到转化成功，就可以不惧日光。” “别提了……”张良绍摸了摸喉咙，“我现在嗓子痒得不行，贼渴，牙齿也疼，还涨涨的……还有，把那个拿远一点，难受……” 江河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把圣器被包裹在暗色的剑鞘中，锋芒未显，但气息犹在。 江河眼神暗了暗。 张良绍见江河这么久没说话，抬起头打量，刚好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你是在想秦楚？” 江河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张良绍托着脸，低声道，“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没有，如果他死了，游戏就结束了。”男人声音毫无起伏。 “那倒也是。”张良绍歪过头，“不过他是吸血鬼，被圣器穿过心脏，怎么可能不死呢？难道……你手下留情了？” 江河握紧拳头，皱了皱眉，“没有，我确实刺穿了他的心脏。” “卧槽，谋杀亲夫，你下手也太……”张良绍在某人冰冷的逼视中把话说完，“犀利了……的说。”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三千七百多个玩家。”江河看着窗帘边上透过阳光的一丝罅隙，声音低沉。 “想不到领导你如此深明大义！舍小家顾大家！”张良绍万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安慰你一下，是秦楚先抛弃了你，这件事情上你完全没有对不起他，不要自责。” 江河看了他一眼，黑色眼瞳深邃得反射不出倒影，过了半天，他忽然道，“你不会被银器灼伤。” “噫？”张良绍抬起手，又看了看江河身上的银制铠甲，又翻来覆去看了看手确认了一遍，“真的！难道这就是圣骑士变成吸血鬼的不同？” 话音刚落，他就被忽然掀开的窗帘刺得双眼一瞎，惨叫一声挡住了脸，“妈啊，快阖上。” “看来你的转化还没有结束。”江河放下窗帘，拔出了圣剑，将剑鞘扔到一边。 “卧槽，大哥你要干嘛？”张良绍瞪大眼睛，后退两步，“你不会想拿我做实验吧？别啊，万一真的把我捅死了怎么办？” 江河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两步。 张良绍又向后退了两步。 “怕什么。”江河缓慢道，“我又没说要捅你心脏。” “说的也是……”张良绍后知后觉地吁了一口气，便被某人拿起左手在手心上划了一道。 “哇！”张良绍一脸期待地看了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没愈合……” “看来是如此了。”江河放下剑，到一边的酒柜中拿起一个空杯子。 “卧槽，领导你干嘛要划手心，划手指不行吗？”张良绍苦着一张脸，“现在我不能被光明圣力治愈，这让我明天怎么和他们解释我的伤口，说我和你闹别扭行吗——你在干什么？” “完成你的转化。”江河一手执剑，剑身向下悬于杯口，然后一手握上了剑刃。 鲜血顺着手心蜿蜒而下，顺着剑刃落入杯中，不多时已经积了半杯。 张良绍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他发现江河对自己更狠，这么握上去手不疼吗？！ 直到血液到了杯沿一寸出，江河才松开手，与此同时他手心冒出一团白光，伤口慢慢复原了。 “喝。”他端起杯子，递给张良绍。 “你血液里圣力也太多了，我不会被毒死吧……”张良绍接过杯子犹豫道。 “你不怕圣力，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江河斜过眼看他，“还是说你想和劳伦特去地牢做伴？” “我喝，我喝还不成吗？”张良绍撇了撇嘴，捏着鼻子像喝中药似的把一杯子血干了。 见他喝完，江河将剑拍到桌上，坐下来，“圣器一出，血族必死，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但是你不是说秦楚他没死吗？”张良绍放下杯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眨眼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依仗？” 江河低下头，低吟道，“连教廷都不知道的秘密武器……么。” …… “唔哼……” 今夜的梵卓城堡迎来了一片低气压，蝙蝠蛰伏不出，烛光低浅黯淡。 “该死的……疼死了！” 水晶高脚杯被人狠狠甩到地毯上，一丝沾在边沿的黏稠液体迟一步落到了地面上。 “梵卓大人，请息怒……”穿着黑白蕾丝长裙的女仆惊恐地将托盘放在膝上，跪倒在床边。 靠坐在床上的长发青年半裸着上身，瓷白的肌肤上裹着厚厚几层纱布，内里透出隐隐血迹，猩红的嘴唇衬着他脸色更加白了。 他捂着胸口，面色不愠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伤口好像裂开了，你过来帮我看一眼。” “啊……大人……”女仆战战兢兢地抬头，她只是个人类，她的家族签订了卖身契，成为了庄园里的主人世世代代的奴-隶，正因如此，她很明白自己侍奉的是怎样的存在，与其说是令人敬畏，倒不如说是令人恐惧。 人类，在这个吸血鬼面前到底是什么呢？ “啊什么啊，过来。”青年半阖着那双祖母绿的眼瞳，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脸很是苍白，语气也非常虚弱，他微微侧过身，示意她解下绷带。 女仆只好站起身走到床边，将托盘搁到一边，慢慢地一圈圈解开青年身上的绷带，那洇开的血红随着白纱的减少而愈来愈明显，浓重的铁锈味在室内蔓延开来。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一道狰狞的一字型剑伤映入眼帘，从后背一直穿到前胸，可以想象那个下手的人是多么得冷酷无情。 “他居然就这么想一剑捅死我，”秦楚说这话的时候还在低低笑着，语气怪异，“亏我还把他放在心上……” 他微微抬起左手，抚上了自己的前胸，女仆惊讶地发现拿到伤口下似乎还有旧伤。 那是类似灼烧的痕迹，疤痕细长，扭曲成字母。 GOD…… 后面的字被血迹掩盖，看不清楚，不过这已经让女仆惊讶万分。 血族信仰的是撒旦和魔鬼，而神是教廷的那群家伙成天挂在嘴边的词儿，难道那个伤了梵卓大人的血猎，和他还有更多的渊源？ 结合刚刚梵卓大人说的话，莫非…… 女仆脑补甚多，忍不住就盯着梵卓大人的前胸发起了呆。 “不想帮我包扎？那就做点别的事儿吧。”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女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勒住脖颈拽了过来。 噗哧。 咬破大动脉的感觉就像是饥饿的人撕开了面包包装袋，汩汩的血液流入口腔，温热而甘甜，很好的慰藉了秦楚现在冰凉透风的心脏。他忍不住闭上眼沉浸其中。 秦楚作为梵卓家族现在的掌权人，血族实际的统治者，平日里经口的血液都是由专人取来，盛在器皿里的冷血或者温血，像是这样子大肆享用热血还是头两回，相比与张良绍的含有圣力的血，平常人的血液的味道更加平和醇厚，换做平常他或许还可以把持地住，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大量失血，正是缺少能量的时候。 “梵卓……大人……”女仆微不可闻的求饶完全被弃之耳边，被那股强大的气势镇压着，她只能睁大眼感觉着生命随着带有温度的鲜血而一起流失…… “主人。”室内突兀地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秦楚的“进食”，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女人。 女仆嘤咛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 “下去自己包扎一下。”秦楚看着她，叹了口气。 “是。” 城堡内的人类基本上都是饵食，他们会定期服用少量血族的血液来使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女仆心知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抓着托盘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一阖，室内又只剩下两人。 “你来干嘛？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秦楚瞥了一眼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主人要是想饮热血的话，可以用我的。”101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纱布。 秦楚看了看他同样绑着绷带的手，皱了皱眉，“算了，用不着。” 101面不改色地坐到床边，帮他处理伤口，“如果疼得厉害，干脆用魔器……” “不行。”他还没说完，就被秦楚给打断了，“这次用魔器修复心脏已经是意料之外了，不能再浪费更多的魔力了。” 101不再说话，而是认真地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在他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秦楚并没有感觉到更多不适。 秦楚看着他的面具下的半张脸，神色复杂，“他为什么忽然下定决心要杀我？” 101将纱布割断，然后打了个漂亮的结，开口道，“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秦楚敛下眼帘，眼底的红色渐渐褪去，他的神色反而凝重起来，“我卧病的期间，计划要抓紧实施，老江来了，我担心迟则生变。” 101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再下杀手……” “怕什么，只要你还在，我就死不了。”秦楚看向倚在床边的金色手杖，神色莫测，“我要做的就是一个字。” “拖。” “……”101放下剩余的纱布，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做？” 秦楚却一改之前的严肃神色，嬉笑道，“难得让他来我的关卡中做客，不好好招待一下怎么能行？” 他撩开额前的碎发，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慵懒的媚色，“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088章 真爱似血（7） 昏暗的烛光在阴湿的地牢中摇曳, 脚步声由远及近，牢房的门闸被拉开，一双皮靴停在被银镣铐困在牢房中央的椅子上的吸血鬼面前。 铁链晃动，劳伦特抬起自己的头, 看了一眼来人。 “是你啊。” 江河伸出手, 手中的蜡烛照亮了吸血鬼的侧脸, 那张脸并非是轮回随意捏造的, 而是为每一个顶级玩家量身定做的身体。 金发碧瞳，不是劳伦特·莱温特，而是可以和联盟比肩的实力大国, 科萨帝国的皇室贵族，劳伦特·梅切利尔本来的样子。 “久仰大名, 劳伦特殿下。”江河看着他。 劳伦特看了他一眼, 忽然低低笑起来，“连你也进来了, 哈哈哈, 这可真是有趣，看来宋家那小子是铁了心想要阻止黎明计划了？” “殿下已经见过阿楚了么。” 劳伦特笑容渐止，瞥了他一眼，“那家伙可比你有事业心多了。” 江河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继续问道，“他说什么了？” 劳伦特嗤了一声, 语气傲慢，“那是商业机密。” “听闻莱温特家的劳伦特先生有一个妹妹，名叫卡罗琳？”江河语气平静, “和尊夫人名讳一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呢。” 劳伦特眼神一厉, “你威胁我？” “如有失礼，”江河不能更走心地缓缓道，“还请海涵。” 劳伦特眯了眯眼，“卡罗琳现在在秦楚的保护下，你别想套路我。” “在他的保护之下又如何，”江河俯视着面前的吸血鬼，眼底的傲气不亚于他，“你以为对上我，他还有精力想别人？” 劳伦特怔了怔，“秦楚他在外面的躯壳已经被焚毁，如果你在这个关卡中杀了他，他就会永远消失，你……舍得吗？” “呵。”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侧过身，迈开脚步。 果然…… 劳伦特脸上滑过一丝得意，“被我说中了吧，你其实下不了手。” 脚步声戛然而止。 “你错了。”身披红袍的银甲骑士转过身，英俊的面庞隐没在阴影中，唯有半阖着的眼中黑压压的瞳色在红艳的烛光下显得清冷又刻薄，“被他欺骗的这三年……我要他拿命祭奠。” “……” 劳伦特嘴唇紧抿，一时间分不清江河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不由感到脊背发凉。 这可是卡罗琳唯一的机会……难道…… 秦楚，对上这个男人，真的会有胜算吗…… …… 江河刚从地牢中出来，迎面便冲过来一位骑士。 “江总工，不好了！” “怎么了？” “路易斯他被人掳走了……” 江河习惯性皴眉，朝着房间快步走去。 屋内的摆设一样没变，就连桌面上的烛台的灯火都没有熄灭，只是少了一人，多了一张摆在木桌上的纸盒，还有一封信。 信封造型十分精致，带着一股暗香，封口的火漆上的纹章是……一根权杖。 “是梵卓他们！”边上的骑士大叫出声。 江河眯了眯眼，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函，里面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写着。 [吾的挚爱，明夜晚宴，梵卓城堡见。艾伦·梵卓] “这是……邀请函？”有人眼尖地注意到了信的内容，顿时大惊失色，“挚爱？！这是什么意思？” 江河若有所思地打开纸盒，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套晚礼服，还有，一个半脸的面具。 “那个梵卓竟然拿泡妹子的招数对待大人！简直是岂有此理！！！”边上的骑士一副气炸了的表情，“而且还掳走了路易斯，莫非就是打算以此威胁大人一人单刀赴会？！我们绝对不会中计！” “我去。”。 “……哎？” “你们在这儿看好劳伦斯。”江河阖上纸盒，淡淡道，“我去就行了。” “绝对不行，那里可是吸血鬼的老巢！我们还没做好攻打副本的准备呢！” “万万不可啊，三思啊！江总工。” “如果您执意要去，那么我们一起去！” “没错……我！我们这就去准备礼服！” 江·无可奈何·河：“……” 所以啊，最讨厌组队了。 第二日就在万众期待下到来了。 今夜的梵卓城堡灯火辉煌，一辆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妇和绅士们在仆人们的搀扶下跳下马车，走进巍峨的城堡正殿。 一辆红色马车停在了正门口，车辙上镶嵌着鎏金的花朵装饰，车身上是交叉的两把钥匙和教皇的三重冠冕，车顶立着收拢翅膀手捧十字容颜悲悯的天使。 “是教廷的马车。”门口的侍者连忙迎上去，打开门。 穿着一身白色晚礼服的男人从车内走出来，踩着脚踏落到地上，然后手握配剑站到一边，弯腰恭敬道。 “骑士长大人。” “嗯。” 随着车内传来一声浑厚有力的低应，一只马靴踩到了脚踏上。 笔直有力的小腿隐没在黑色长靴中，金色的双排扣整齐地罗列在黑色呢大衣上，领口上的十字纹路和腰间有着银色环状装饰的黑色剑鞘则标明了那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额前的碎发被向后梳起，精致的银色面具遮挡住了上半张脸，微微敛起的眼帘下是一双幽深又冷淡的眼睛，坚毅的下颚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那个男人的出现带来了一股难言的冷肃气氛，就连隔着一扇门的殿内的喧嚣似乎也静了一静。 “欢迎您，骑士长大人，请进。”侍者的眼中红光幽幽一闪，接过那人手中递来的邀请函看了一眼，躬下身朝着门口摊开手。 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觥筹交错的声音逐渐清晰，明亮的烛光下，一双双红色眼睛朝着门口望来，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抱歉，这位客人，宴会上不容易随身携带利器。”门口的侍者拦住了想要再进一步的几人。 “这……骑士长大人……”假扮成车夫和侍者的几位血猎围上来。 江河抬了抬手阻止他们的话，伸手解下腰间的配剑，摘下黑色麂皮手套，和外套一起递给边上的人，“你们到边上等我。” 接过衣服的血猎看了眼男人斜过来的眼神，顿悟，退下去和几个同伴道，“江工让我们自行查探，伺机行事。” “明白了。”几人顿时散开，隐没在人流中。 并不想这几个人碍事的江河：“……” 算了，随便他们。 他转过头，环视了一圈宴会厅，这里烛光昏暗，四处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又诡异的幽香，桌面上摆放着鲜嫩欲滴的黑色玫瑰，而水晶烛台下一个个蒙着面的才子佳人互相依偎着，手举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在悠然的交响乐队的演奏下簇拥着，交谈甚欢。 乍一看确实是十分平和祥和的舞会，如果忽略空气中那扑鼻的浓香下淡淡的血腥味，众人手中盛着深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以及每个人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下的警惕和敌意的话。 乐队的演奏一曲毕了，屋顶的烛光忽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 气氛陡然一变，一片红光从面具下亮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的危险之意让江河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直落了一手空。 他蹙了蹙眉，将餐桌上的餐刀收拢到袖中。 “各位尊贵的来宾。” 磁性而又富有韵律的声音从阶梯上响起，众人抬起头，看着那被光亮照明的唯一的地方，所站的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金色面具在烛光下反射出眩人的光芒，男人微微敛起下颚，俯视着底下的人群，视线和站在门口的某人不期而遇。 江河微微眯起眼。 101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抬起右手置于胸前，行了一个执事礼，“我家主人稍感不适，对不能亲自招待各位感到万分歉意，今日的宴会还请自便，还请贵宾们不要感到拘束才好。” “什么啊，梵卓大人原来不会出现啊……” “亏我还好好打扮了一番呢……” 底下的宾客面面相觑，窃窃私语，101只是看了大家一眼，便转身朝着楼梯上去，没有久留的意思。 失去了力量压制，屋顶的水晶烛台再次亮起，室内再次恢复到影影绰绰的亮度，交响乐再度响起，这一次换成了更加靡丽缱绻的圆舞曲，室内的气氛再次柔和起来，众人自觉地拉起身边的舞伴，开始跳起舞来。 江河对这些有着永恒生命的血族拿什么消遣自己漫长的时间并不感兴趣，他的视线停留在楼梯转角的尽头，准备上去一探究竟。 “这位先生。”背后传来一个嗓音略低的女声。 江河转过身，看向提着裙摆徐徐走来的女子。 她的半张脸被挡在黑色的蕾丝面纱下看不清晰，一头黑发盘在脑后用玫瑰花的头饰和珠链固定住，只余下几缕蜷曲的碎发落在锁骨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及地长裙，微微反光的碎钻装饰在领口和裙摆处，层层叠叠的蓬松花朵开放在前胸，衬得她雪白的肤色更加透明，唯有那精致又微翘的红唇，比玫瑰更加魅人。 “不知卡罗琳可否邀请先生共舞一曲呢？”女人微微弯下腰，勾起唇，朝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抹狡黠又妖冶的笑容。 第089章 真爱似血（8） 江河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伸出手弯下腰。 “荣幸之至。”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特别的意味。 女人娇笑着伸手搭上他的手心，顺着他的力道朝他走近，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江河虚搂住她的后腰, 两人在旖旎的舞曲中慢慢摇曳着。 “先生样貌堂堂, 不知是哪位贵族子弟？”这位卡罗琳小姐身材高挑, 不知是不是穿着高跟鞋的缘故, 居然和她的舞伴身高平齐，两人俱是遮头掩面，隔着银器和黑纱端详着面前的人。 “这里人人都遮着面, 你怎么知道我的相貌如何？”江河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卡罗琳声音韵律十足, 带着一股贵族的腔调, 她悠悠然道，“先生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不同的, 冷峻中带着寂寞, 肃穆中挟着惫懒，克制中藏着危险……这种复杂又带着矛盾的气质，最吸引我这种……喜欢飞蛾扑火的人的心了，所以先生一进门的刹那，我就被深深吸引了……” 女人拖长了尾音，婀娜地一个转身, 手腕从男人的面具一侧拂过，重新落回了肩上。 “小姐过奖了。”江河面具下的面部没有一丝波动，“说起来小姐也是姿色过人呢。” “哦？”卡罗琳偏了偏头, 嘴唇又上扬了几分，“何以见得？” “不必见得, 只是听闻。不过，我听说劳伦特先生被教廷带走迟迟未归，为何小姐不在家里担心，却来梵卓城堡参加舞会？” “啊，只是一场误会，哥哥他很快就会被教廷的人送回来的。”卡罗琳愉快地将之一笔带过，“这点小事还不足以打扰我参加宴会的兴致——倒是先生，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只是无名小辈，小姐不必在意。”江河将她的腰部往边上一带，两人完美的换位，转了一个圈。 “先生这么说，倒是令人更加在意起来了，”卡罗琳推着他的肩，带他晃了半圈，“说起来，先生为何会来到这里呢？” 江河的眼睛随着动作掠过那些身穿华服的人们，他们无一不是韶光正好的年岁，男俊女靓，穿金戴银，身份不凡。 “看呐，这里的人们，无不是追随自己的意愿而来，这是是自由的伊甸园，是欲-望的天堂，是欢乐的沉沦所在。” 女人的话语带着馥郁的浓香，像是拥有恶魔般的魔力般映入脑海。 “这里的人拥有永恒的生命，永远的青春，唾手可得的权利，享受不尽的荣华，然美貌因为泛滥而化为尘土，财富因为满溢而被弃置一旁，□□在满足中腐朽虚无，灵魂却在欲-望下熠熠生辉。” “归根到底，人的理想，就是永远的享乐。” “永远的享乐是不存在的，”江河的眼色暗了暗，“快乐本就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如果失去了生老病死，贫穷和饥饿，那么相对的，容貌、财富、地位和权利也便没有了意义。” “没错。”卡罗琳低低笑了笑，“快乐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就像伤痕后迸发出的美丽的鲜血，如烟花绽放那一瞬一般灿烂。”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那一瞬长一点，再长一点，”女人的声音慢下来，“直到令自己厌倦的那一刻，再投入到无穷无尽的轮回中去，可好？” “这样的话，生命中便不再会有遗憾，在这里，不会再有令人绝望的生离死别，不会再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相爱的人，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女人黑纱下的墨绿色双瞳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幽光，“听起来，是不是很令人动心呢？骑士长先生？” “嗯，”男人搂在她腰部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在她耳边沉声道，“如果这句话不是给我带来绝望的那个人说的话。”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扑洒开来，“女人”先是一怔，然后笑得更加邪肆了，嗓音陡然一变，由一个雌雄莫辨的阴柔声音变成了优雅丝滑的青年音。 “被发现了啊，亲爱的江。” 音乐的曲风陡然一转，一个变奏朝着更加急促迅速的旋律进发，乐手的手带动着琴弓在乐器上敏捷地划动弹跳，一声声叩击似是敲在人的心弦之上。 “秦楚，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江河敛起眉。 青年状似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漫不经心的走步却和对方的完美契合，“上一个关卡你一见面就向我告白，这一次你一见面就捅我一刀，你可真是每次都给我惊喜啊，所以我也要给你一些surprise，不过看来计划并不奏效，被你拆穿了啊。” “不，你能站在我的面前，就已经很给我惊喜了。”男人银色面具下的眼睛积聚着黑色风暴。 “还不是因为你太小看我了。”秦楚笑眯眯道，“你以为用圣剑就可以杀了我，太天真了吧。” 男人回以一声轻笑。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这里可都是我的人……”他着重强调了那个“人”字。 “你和你的侍卫，舍得对他们下手吗？”秦楚抬起头，黑纱下的眼睛狡黠又明亮，“你可别忘了，我这里还有一个人质，感谢你让他完全转化了，拥有圣力的血可是一个原血猎现血族的最好转化剂啊。” “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男人搂着他，牵着他的手臂，在地毯上慢慢转圈，“但是我也没打算把你怎么样。” 秦楚挑眉。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无论你想怎么做，我一定会帮你。] 青年一怔，险些错过了一个节拍，却被舞伴很好地遮掩过去。 “哼。”秦楚错过头，“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吧。” 江河低下头看他，“那你呢？” “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第090章 真爱似血（9） “我本来是准备了千万个理由想要坐下来和你好好解释的。” 秦楚勾着他的脖子, “我甚至想过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恳求你的原谅。” 青年微微扬起下颚，漂亮的瞳孔透过黑纱的空隙看向他。 “但是你的行为却让一切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在我还没有确定你是敌是友之前……”他红唇微启，“我怎么能先向你服软呢？” 江河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肆虐，“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也不是你的朋友。” “我是你的爱人。” 男人的声音低而清晰, 一字一句地落到秦楚耳中, “在你为我的行为谴责我之前, 是不是应该先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行为, 给别人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 秦楚的脚步停下来，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男人面具下的那双熟悉的眼睛, 正是这个眼神，像是拥有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去。 “看起来我们确实需要谈谈不是吗？” 他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侧, 指尖描绘着那深刻的轮廓，慢慢凑近了那副面具下的嘴唇。 “但是这里的无关人等太多了, 在我撤去我的防御之前, 你是不是应该先做一些证明来争取一下我的信任呢？” 他慢慢张开唇，露出红润的舌尖…… 一个冰冷坚硬的光滑物体抵住了他双唇的去势。 江河不知何时从袖子中拿出了一把银湛湛的餐刀，平滑的刀面抵在了那诱人的红唇前。 “带路吧。” 乐曲声毕，男人自然地退开，看着他。 秦楚笑着看了眼手中的餐刀，将它随手放到路过的侍者的餐盘上, 然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跟我来。”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旋转阶梯走去, 逐渐消隐在人们的视野中。 秦楚带着江河上到三楼，沿着铺设了酒红色地毯的走廊一直向前, 来到一扇漂亮的雕花木门前，握住门把手朝内推开。 “欢迎来到我的卧室。” 他一把拆下头上的黑纱，长发如瀑般落下，祖母绿的猫瞳在黑发的勾勒下妖媚万分，经过妆容修饰后苍白而又雌雄莫辨的脸庞和修长的脖颈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美。 “随便坐。”他摊开手，指着有着四个金色床柱，占据了卧室大半个面积的豪华大床道。 江河没有理睬他无理取闹的行为，走进来打量了一圈，然后坐到了酒柜边上的一把红丝绒檀木椅上，看着正在给自己宽衣解带的青年，“我以为我们是来谈话的。” “是谈话没错，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这象征着自我束缚和对于美的畸形追求的……该死的紧身胸衣给解开。”秦楚脱掉裙子的外衬，反手在身后捣鼓了一阵，“介意过来帮帮忙吗？” 江河站起身，走到床边，拨开青年的手，在被他不小心打了死结的系带上拨弄了一阵，然后抽开了绳子。 “呼——”惬意地喘气声从对面传来，青年不知何时转过身，勾住了江河的脖子依偎在他身上，“这样舒服多了。” 失去了绑带的胸衣松松垮垮地滑到了肚脐，露出了青年胸口的一道道疤痕，盘踞在锁骨下的哥特体的英文字母，以及一道狭长的剑伤，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男人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你在愧疚吗？”修长的手指覆上了那几道疤痕，秦楚歪了歪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色，“这些可都是你给予我的。” 江河扒拉开他的手，走到一边，对此表示沉默。 “其实你并不需要感到自责的，因为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秦楚随便套上一件衬衫，然后就这么穿着长靴和镶着花边的白衬衫，走到酒柜前，拿出两个高脚杯倒上红酒，“死掉三年的恋人突然复活，结果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一定觉得是我当初狠心抛弃了你吧，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秦楚背对着江河，捧起两个酒杯晃了晃，“而且物理上说我确实已经死了，即便你杀了我，也只是杀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并不会触犯联盟的法律。” 他转过身，将酒杯递给江河，“合情又合法，为什么不做？” 男人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 紫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曳，澄澈而透明，散发着酒精和葡萄成熟的味道。 “怎么，怕我下毒？”秦楚笑眯眯地坐到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大腿交叠，挡住了自己的春光。 江河没有多话，干脆抬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味甘醇，先苦后甜，“……确实是干红。” “那是自然，”秦楚明白了他的意思，摊手示意他坐下，“我们也不是只喝血。” 江河放下酒杯，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秦楚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发生了太多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如你问我答？” 江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初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这部分啊……”秦楚撇了撇嘴，“宋文耀应该都和你讲了吧，话说他是怎么和你讲的，说我沉迷研究更高维度的生命存在形式无法自拔，最后牺牲了自己成就了科研事业？” 男人不答，只是看着他。 秦楚兴趣寥寥地靠到椅背上，晃了晃酒杯，“大致上差不多吧，那一阵子我确实有一点迷，不过你不是也没发现吗？说明我也没有陶醉到夜不归宿，废寝忘食啊。” 江河皱起眉，“你那时候经常加班，你跟我说是因为宋文耀在让你开发新的NPC情感模式。” “是啊，我从来不对你说谎的。”秦楚笑了笑，“我那个时候确实在帮他研究这个，这两件事情，归根到底也就是一件不是吗？” “什么意思？” 秦楚抿了抿唇，忽然道，“你对101怎么看？” “……”江河眉头一抽，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是整个游戏里编码级别最接近我的人，我用了你的游戏仓中的所有数据，再加上了一点私设补充，才做出了他……你觉得NPC逼真到像他这个程度，还能被称作非生物吗？”秦楚撑起脑袋。 江河眯起眼，“你说最……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像101这样的NPC还有好多个，其中有一些你应该已经和他们见过面了。”秦楚用小指点了点杯座，“不过我还没有胆子大到让他们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所以目前，知道轮回是一个游戏的，除了玩家，只有101和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河缓缓道。 “他们是生命，江河，就像你和我一样，是真实存在的。”秦楚摇了摇头，语气隐隐中透露出激动和感慨，“能在有生之年造出这样一种造物，是我最自豪的一件事。” “你无法想像我在这个世界里呆了多久，老江，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见过好些玩家，他们有的视NPC为草芥，但也有的对NPC以常人相待，这便是我想要营造的游戏，不……是世界。” “我想要在这个巨大的轮回的宇宙中，人也好，数据也好，都是以平等的形式存在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终实现从有到无的转化。” “这才是黎明计划的真面目，打破人与NPC之间的隔阂，创造一个真实的虚拟世界。” 100-110 第101章 真爱似血（20） 夜色深沉, 空气中的黑暗颗粒浓稠得恍若实质，只有礼堂内的蜡烛和礼堂外众人手里的火把上的光亮，在每个人的脸上倒映出凝重的眼神和深刻的侧影，遥远的风声传来, 像是战斗的号角和圣人的吟诵。 张良绍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脸上的金色面具在如此黑暗的情况下依旧反射着明显的亮光, 上面的每一缕花纹都看得清楚, 反倒是面具背后的双眼，阴沉沉得并不明晰。 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虽然这把不是圣剑, 但也是教皇赐福的带有圣力的剑，101又不是第三代, 若是被带有掺有银的武器刺入心脏, 他也会死。 张良绍习惯性地瞄了瞄他的头顶，却没有看到等级和血条, 不禁暗自唾骂了一声。 真是的, 秦楚这么一弄，这个游戏逼真得刷个副本都跟拼了老命似的。 张良绍吸了口气，把剑鞘一扔，看着对面的101眯起眼睛，“各位兄弟，准备, 上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朝着面前的男人直直冲了过去。 101表情不变, 目视银光劈来，动作更迅速地往边上一闪, 大拇指推开了身边的佩剑的剑格，下一秒两人双刃相接，在空中发出铮然的脆响。 两人身边的血族和血猎们早就战成了一团，平民们也举着火把和铁锹，借着一股气势冲了上去，一时边上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喧嚣一片。 101眼中闪过一团红光，与四周的灼灼火光一般明亮，他和张良绍隔着各自的剑身对视着，忽然薄唇微启，低低说了声，“有进步。” 张良绍正双腿使劲抵着他的剑刃，闻声愣了一下，咬牙道，“你又不是领导……别得意了！” 他手臂肌肉一鼓，额角的青筋暴起，一个利索的点跳从剑光中闪开，但101没有再让他先手的意思，在原地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张良绍身后。 张良绍还没喘口气调整呼吸，身后那股十分威胁的气机就忽然出现，他仓促往边上一闪，抬剑格挡上去，两把利刃各自相对，因为把手传来的不分伯仲的强大力量而剧烈颤抖着。 张良绍看着101，这家伙的眼睛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变红，难道这还不是他的真正实力？ 他莫名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怎么说老子也是轮回的第三代冠军，你妹妹的！就算是领导也得认真跟我打一架！ 他嘁了一声，一个巧妙地侧身，手臂一转，以力借力地跳到一旁，借着墙壁一个助力倒翻上了天花板，灵巧且敏捷的走位躲开了袭来的剑光，朝着水晶灯一挥，数千块晶莹的碎片高高扬起，四周的景色飞速从菱形的碎片表面掠过，它们表面覆上一层隐约的白光，化为利刃朝着站在原地的那个吸血鬼射去。 后者动都没动，眼见着利刃袭来，附近的人急忙躲闪，有了圣力加成的水晶轰得一下在地面上炸开，晶莹的亮点洒了一地。 张良绍皱起眉，当然并不以为101这么简单就被干掉了，刚刚在爆炸前看到了一团虚影…… 正惊呼未定，身旁忽然一阵劲风传来，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和凌厉的剑意，张良绍躲闪不及，只避开了险要的剑锋，却挡不开气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疾速倒飞出去，轰得一声，墙上灰石飞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张良绍捂着胸口，伴随着那股可怕的气劲消失，他的身体也从墙缝里往下滑去，好在盔甲上附过魔，抵挡了一部分攻击，不然这么大力还不得一口血喷出来……他在临近地面的时候姿势一变，双脚最先着地，单膝蹲下缓下，长剑支在地上，感觉到伤势的愈合，缓缓抬头。 面前站着的男人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将他渐渐笼盖，双眼如同恶魔一般渐渐变红。 “不想死的话，你可要认真点了。” 101睁着血红的双眸，缓缓道。 …… 秦楚带着一干血族朝着地底深处走去，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儿，不禁惊叹梵卓家的主楼地下居然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地道，而当面前豁然开朗时，他们不禁惊呆在了那里。 偌大的一个地下祭坛，有着沧桑气息的花岗岩铺设的台阶，四处高大到需要把头高高抬起才能望到尽头的罗马石柱，墙壁上绘制的地狱的壁画，以及四周耸立的穷凶极恶的恶魔雕塑，穹顶高挂着的罗马字时钟，以及最中间的一个圆形高台。 秦楚一步步朝着中央走去，两侧的烛台篝火也随着他的行动亮起了冷冷的蓝色火焰，血族们自觉地围绕他站成了一个半圆。 秦楚站上高台，仰望着穹顶之上的时钟，黑色的时针和分针的尖角已经形成了一个直角，就差三格就要在最上方的XII上碰在一起了。 青年的脸庞在蓝色的火焰下显得更加的高贵冷漠，他环视了一圈底下的众人，手中的金色权杖朝着圆台中央的孔洞上一插，地底的机关咔嗒咔嗒一响，圆台一阵震动，灰尘簌簌往下落，一个亮蓝色的六芒星图案忽然就在青年脚下亮起。 秦楚站在直立的权杖面前，低声道，“永夜即将来临。”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将手心划破，摁在了权杖上，粘腻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圆球的各个方向往下滑去，顺着金色的杖身往下攀爬，像是被什么东西呼唤着一般，沿着那个六芒星的线条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我，梵卓一世，以直系血脉的身份，召唤您，莉莉丝，我的祖母，史上最强大的黑夜之魔女。” 无端的风吹起他的发丝，与此同时，他的黑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梢慢慢蜕变成了金色。 地面上的血色六芒星越来越完整，金色杖身上的血液的流速也渐渐慢了下来，逐渐凝固成黑色，在杖身上形成了一圈圈缠绕的藤蔓与蛇的形状。 秦楚的手离开了那个手杖的时候，那个金色圆球仿佛活过来一般，忽然融化成了一团柔软的液体，形变成了一个倒圆锥形的托台。 …… 101第n次把张良绍击飞出去，某人终于脱力，咣当一声，长剑甩到地面上，转了一圈，撞到了墙上才停下。 张良绍浑身跟被摔碎了似的，一喘气，一阵阵地疼，打小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哪怕是吸血鬼的体质也有点撑不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强撑着爬起来，靠在墙上看着101逐渐走近，拾起了那把银剑，手心还在滋滋滋的响，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剑尖对准了张良绍的心脏。 张良绍微微瞪大眼，终于承认这个人狠起来不是人了…… “救命救命救命！”死到临头不得不怂的张良绍使出了SOS大法，朝着边上的血猎NPC们伸出了尔康手，“兄弟，这里来帮一把！” 马上有人就要冲上来，却被边上的同伴拦住，“喂，看仔细了……他也是吸血鬼……” 嗯？ 张良绍睁着他红彤彤的眼睛，愣神。 果然，想要前来帮忙的那人看到他眼睛的一刹那，神情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就到别的地方去打打杀杀了。 卧槽……坑爹啊…… 张良绍放下手，不是说堪比活人吗？这些NPC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吗……看不出来老子在和最要命的BOSS级大怪缠斗呢？老子死了谁来帮你们，不得团灭啊？！ “呵。”101冷笑一声，没有令张良绍多说遗言的意思，一剑就是下去。 我命休矣！ 张良绍睁大眼，眼看着银色长剑在烛光下冷冷滑过一道光辉，随着101手臂的挥动以不可遏止的趋势向下划去，在他鲜红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寒冷的光芒。 噗哧！ …… 咔嗒！ 大钟再次往前移动了一格。 锋利的匕首一滑，秦楚脖子以下的头发齐根而断，他挽起发丝，朝着魔杖边沿一撒，神奇的是，每根发丝都凭空而立，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一根根发丝缠绕在一起，互相在虚空中编织着，绞成粗粗的四缕，然后分别弯曲成同样的弧形，魔杖的上段的倒锥形上形成了一个南瓜型的底托。 秦楚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那颗和他眼睛一样翠绿的猫眼石戒指环上脱离出来，渐渐地在空中放大到了眼球那么大，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底座上。 “以您赐予我的血肉、我的发、莉莉丝的眼，还有……” 空气中传来一声爆鸣，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通道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秦楚扬起唇，看着他走上台前，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我的爱。” 他摘下101脸上的金色面具，男人额际的发丝落下来，在他黢黑的眼前荡了荡。 精致的半脸面具在靠近魔杖的那一瞬一缕一缕地分解开来，慢慢地融化成液状，然后在魔杖周围一圈圈缠绕，于是杖身上的藤蔓上开出了金色的花朵，蛇的眼睛有了光芒，金发绞成的座托下方勾勒上了奇异的彼岸花，猫眼石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个十字架，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能量通过这件魔器往四周散发出来，四周的血族都感到精神一振，抬起头望去，空气中出现了一道女人的虚影，那个女子有着蜷曲的海蛇似的头发，眼睛碧绿，笑容妖艳，容貌昳丽，和秦楚有三分形似。 这便是真正的魔杖，血族的第一魔器，梵卓家族的传家宝，戒律之杖。 秦楚的嘴角扬起胜利在前的光芒，祭奠需要的要素已经准备齐全，他抬起双手，圆台四周扬起一圈蓝色火焰，将他和101包围在内。 “现在，我选择修改世界的法则，现在在这个祭坛下的我的后裔们，将从外来者变为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居民，他们的存在将被重塑，不在这个世界中的他们的那一部分将会死去，而剩下的——他们的灵魂，将重获新生！” 随着他的话语，女人的碧绿的眼中冒出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某个庄严而又机械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NPC AC208正在发出高级函数：转化请求，是否选择转化您的数据并永久断开与系统链接，警告：此为不可逆修改，您的数据将不可还原。] 底下的血族看见如此严肃的问题，都有一些犹豫。 卡罗琳看了一眼身边的劳伦斯，握紧了他的手，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吐出了一口气。 “我同意。” [请求通过，请等待匹配。] 见有人同意，边上也陆陆续续有人道，“我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匹配上的人越来越多，但也有人临阵退缩，不想要参加的。 “我……不同意，抱歉了，秦先生。” “没事，转化结束后，你们可以自行退出游戏。”秦楚不以为意地笑笑，朝着通道口摊了摊手。 “我们……可以在这里旁观吗？”选择拒绝的人还没死心，再次问道。 “请便。” 秦楚又等了一会儿，耐心地等待空气中的沉默蔓延了一分钟之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人还想加入的话，那么——转化开始。” 虚空中的女人忽然发出一道晶莹的绿光，绿色光点在虚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先后移动到了巨大的钟面上，咔嗒一声，分针再次向前移动了一格，距离午夜只剩下五分钟了。 与此同时，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倒计时。 00：05：00 [正在进行转化，请稍后……] 噗通一声，有人笔直地倒了下去，双眼紧闭，失去了气息，像是死了一般，一个绿油油的八面体指针从他的眉间冒了出来，不断地在他头顶旋转着。 边上的众人顿时慌张起来。 “各位不要慌张，这是正常现象。”秦楚解释道。 卡罗琳求助般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晕倒在他的怀里。 四周顿时倒了一片的人，祭台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一团团晶莹的绿光在空中旋转着。 倒计时还在进行着，而遥远的通道尽头却忽然嘈杂起来。 秦楚挑了挑眉，看着走廊尽头渐渐现出身形的人们。 “你该不会以为，靠他们就能打赢我吧？”秦楚看着手执染血的长剑慢慢走近的男人，挑唇，“亲爱的，你太天真了。” “我没想针对你。”男人低低道。 “这里居然又这么多陷入休眠的吸血鬼。”他身边的一个血猎举着火把皱起眉头，“刚好，把他们的尸体堆在一起烧掉，他们就无法复活了。” “……”秦楚咬着牙，怒极反笑，“这场游戏，你输定了！” “冻结除我以外的NPC一切行动！”他抬起右手，张开五指，眼中闪过一道绿光。 第102章 真爱似血（21） “骑士长大人, 我们……”边上的血猎话说到一半，眼神忽然僵直，嘴巴半张着停在了那里，和他同样的是江河身后所有的人, 他们都像是陡然变成了木头人, 手上的火把还在燃烧, 但人却不动了。 “我还记得, 你曾经也用这招对付过我吧。”秦楚眯了眯眼，想起了在4048关卡，失忆的自己得知游戏世界真相的那一刻。 江河偏过头看了眼边上的人, 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沉声道, “出来。” “哦？”秦楚挑了挑眉, 看了眼周围的一圈蓝色火焰，“凭什么, 我老实呆在结界里就没有性命之忧, 干嘛还要自讨苦吃。” 江河抬起剑，剑尖指向地上的血族，“凭他们。” “呵。”秦楚笑了一声，“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你这时候杀死他们，只会让他们既无法在游戏中存活, 也无法返回现实世界，这不是违背了你进来的初衷了吗？要我说，他们可以说是这个关卡中最安全的人了。” “我说了, ”江河神色冷漠，“我不在乎。” 秦楚一怔, 但神色很快恢复了轻松写意的样子，“我不信，你肯定是在唬我，杀了他们，你两边都讨不到好处，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你确定？”江河却忽然开口，尾音微微上翘，“我怎么不知道在游戏里杀死NPC或者玩家之后，他们就会魂飞魄散？” 秦楚笑意一僵，“你以为我在骗你？” “信与不信，”江河脸色不变，却走到一具“尸体”旁边，剑尖朝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手中的长剑便向下刺去。 “慢着！” 秦楚眼睛一眯，伸手掀下肩上的披风，只穿着那件黑金色的大袄向前走去，他的长发已经被削断，金色碎发在肩膀晃荡，他一展手，虚空中无端多了一把血色的长剑，被他吸到掌心牢牢握住，湛蓝的火焰往两侧分开，他徐徐走下了高台。 江河看他过来，便不再动手，就这么站在原地紧紧看着他走到了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 “你就这么想引我出来吗？”秦楚红唇微启，碧绿的眼瞳妖异又鬼魅，“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9600关卡的领主，实力和玩家相当，而这个关卡里又凑巧集中了两千多名玩家……” “不包括我。”江河看着他，淡定异常。 他说的没错，他是后来进入游戏的，而当时梵卓的实力已经生成，所以江河包括那两百名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都没有计入他的测算范围。 “好吧，亲爱的战神大人。”秦楚挽了个剑花，将剑刃竖于眼前，勾起唇道。 “就让我看看，我们俩之间，到底谁更强！” 他一发动身，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嗡地一声出现在男人面前，手中的红色长剑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那一击快如闪电，男人耳际的黑发因为劲风而微微荡起，但他眼神不变，沉着自若，手腕一动不动。 秦楚知道江河动作只快不慢，最喜欢后起攻之，所以气势丝毫未减，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命门刺去，只是在靠近之时依旧没见到他拆招，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手下的动作也迟滞了一分，只是为时已晚。 他背后冒出一层冷汗，硬是拨开剑尖，长剑扑哧一声插进了男人的肩膀，将他牢牢钉入墙中，只差一寸便穿透了心脏。 “你……” 咣当一声，男人扔下手中的长剑，单手抱住了秦楚，后者嘴唇微颤，轻轻道，“你干嘛不躲？” “……” 秦楚看着面前的江河，他冷峻的脸上神色未变，黢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只是看着他，便渐渐酝酿出柔和的神色来。 “因为……” “我……” “我……”他动了动唇，却突然眼角一抽，紧紧拽住他，闭上眼苦着脸道，“我说不出口啊领导你这台词太肉麻了！” 秦楚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动身，便感到胸口一凉，紧接着一股锐利的痛意传遍全身。 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手法，从左心房和右心房中间切成两半。 秦楚咬牙切齿，“江河！” “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个跑龙套的……”面前的男人举起双手拔出自己肩膀上的剑，仔细地挪开，行动间身形逐渐变化，现出一张清秀又熟悉的脸，是张良绍。 他转了转那双大眼睛，往边上的通道一瞥，“那个，我上去等你们。” 说完，嗖的一下子溜得没影了。 秦楚闷哼一声把自己从被人后背扎了个透心凉的情况中解脱出来，瞬移到石台上。 他捂着心口，看着面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和他手中占满鲜血的匕首，神色深沉。 “101呢？” “他死了。” 男人说道。 …… 五分钟前： 张良绍睁大眼，眼看着银色长剑在烛光下冷冷滑过一道光辉，随着101手臂的挥动以不可遏止的趋势向下划去，在他鲜红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寒冷的光芒。 噗哧！ “死的不是他，而是你。”耳边传来男人的低语。 101看着胸口透出的尖锐的匕首，慢慢转过了身，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道，“你果然还是没有放下。” “能放下，三年前我就放下了。”江河的眼中倒映着红色的烛光，神情漠然，“再也不见了，AC101。” 101对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戒指戴到自己的手指上，然后缓缓从脸上摘下了那个金色面具，亲手递给了对面那人，“如果他选择了离开，替我照顾好他。” “否则，我就在下个轮回等他。” 他鲜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从指尖慢慢地虚化，变成了一抹细沙随风飘走了。 …… 秦楚听完江河说的话，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被一团血红迷晕了眼，粘稠的血液顺着衣摆一路下流，淌了一地，怎么也止不住。 “没有修复，怎么可能……明明没有圣力……” “我用圣剑中的铁重铸了一把匕首，产生作用的不是圣力或者银，而是铁中包含的亚伯的血之诅咒。” “哼……”秦楚用手拄着魔杖勉强站着，听完此话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就算这样又如何……” 他看着穹顶的数字时钟，倒计时已经只剩下三十秒左右了。 “你说的没错，”他勾起唇，“在这个关卡中死亡的我，到了下个关卡依旧是一条好汉，大不了多扣一点经验值，可是转化已经开始，就连你也无法阻止。” “赢的依旧还是我。”他得意道。 江河没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秦楚仰着头看着上面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过去…… “万一失败了呢？”江河忽然道，“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秦楚皱起眉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眼眶绯红，神情眼看着就激动起来，瞥了一眼顶上的倒计时，看向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又动了什么手脚？” 00：00：15 00：00：14 …… 时间依旧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河看着他，缓缓道，“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么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事情早就无可挽回了！”秦楚握紧手下的魔杖，“你知道我谋划了多久才走到这一天吗？四百年！” 00：00：03 00：00：02 00：00：01 分针往前微微一动，咔嗒一声，紧接着钟声鸣响，倒计时在00：00：00的状态下停止了，巨大的莉莉丝虚影扬起头，碧绿的眼珠看向虚空之中，所有的绿色水晶漂浮到空中，一块块镶嵌在一起，最后拼接成了一个巨大的八面体，在不断地旋转冒出绿色的亮点。 秦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颗水晶，看着它转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按照预期的那样，那些绿色水晶应该会渐渐由绿变蓝，说明这些人都从玩家身份转换成了NPC。 然而随着水晶越来越快的高速运动，飘散在空中的绿点却越来越多，像是下了一场下雪。 叮！ 水晶的运动戛然而止，它停留在空中，维持了三秒静止的状态，然后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嗒的一声，从底面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细缝。 “不……”秦楚喃喃道。 那条细缝一旦出现，边上就霍然出现了更多的裂缝，呈蛛网形不断蔓延，就在青年碧绿的眼瞳中，不断崩裂，掉落，还原成一个个星星点点的数据光点，然后溢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秦楚沉默地伸出手，看着光点落到自己的手上，然后变得透明，慢慢跪坐到地上。 他抬起头，眼角的泪水也跟着那点荧光滑下脸际，落入地面。 近处，那根魔杖杖身上的金色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蛇眼中的闪光逐渐黯淡，黑色的藤蔓逐渐褪去，十字架轰然倒塌，落到地面，散成了黑色的灰烬。 空气中的莉莉丝叹息一声，渐渐地微不可见了。 “这不可能。”秦楚咬着牙看着魔杖上属于面具的那一部分逐渐的消失，看向江河。 “我和101做了交易，我给了他我的权限，他把面具交给我。”江河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面具，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秦楚咬了咬牙，“101不能背叛我，你是怎么知道面具的事情的。” “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只是你把记忆放在101的存储区域里这一点提醒了我，”江河没有直接作答，只是说，“你以前总是弄丢东西，所以后来遇到重要的物品，就会交给我保管。” “……”秦楚将手放在血泊中，支撑着自己不要太过狼狈，“我信任你们……你们却背叛了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浑身颤抖起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天穹中的巨大时钟上也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巨大的碎石滚落下来，其中一块朝着秦楚所在的位置直直坠去。 江河瞳孔微缩，身体快过思维地冲过去抱起那人躲开了坠石。 “嗯哼……” 电光火石间，秦楚的右手在血液中一捻，一把血红的剑刃迅速凝实，快狠准地捅进男人的心口，“我tm要跟你同归于尽！” 江河微蹙着眉，闻言苦笑了笑，双手依旧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也好，扯平。” 秦楚枕着他的手臂，闻言稍微停顿了一下，“扯平？” 就光捅的次数都没扯平呢好吗？ “秦楚。”江河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把胸膛里的剑拔-出来，“听我把话说完。” “我来这里，是为了你。” “我和宋文耀有交易……” 秦楚微微睁大双眼。 …… 进入游戏前： “警告，目标对象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已经逼近临界点。” “阿绍……”宋文耀惊愕地看向身后的游戏仓。 江河看着光屏上不断向下移动的血条，声音微沉，“现在，你不得不让我去了。” 宋文耀转过头，看着他细细思考了一会儿，道，“进去可以，我们做个交易。” “你应该知道公司最近正在准备上线新的产品吧？”宋文耀语气沉沉。 “什么产品？”江河眯眯眼。 “人造人。” 宋文耀不出所料看见面前的人愣住的样子，扬起嘴唇，“我要你和我合作，帮我救出那些玩家和特别行动组的队员，作为交换，我会给秦楚一个新的身份，让他能够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 听到真相，秦楚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河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血顺着刀刃滴到秦楚的脸上，猩红的花朵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溅开，衬得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更加晶莹剔透了。 “你曾经说过你后悔了，”江河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很坚定，“现在……我给你第二次选择……” “如果你愿意，就把你的源代码……交给我。” 墙壁上的裂纹还在不断扩大，这里很快就要坍塌了，从那个大钟掉落的窟窿里，失去遮挡的月光照射在石台上，将两人的轮廓打上了白色的微光。 秦楚仰视着那个男人，计划失败的恨意忽然就没有那么难以介怀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浓烈的，快要爆炸的感情…… 他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微笑，伸出一只手抚了抚男人的脸，微微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 失去了支撑的石堡终于开始大规模坍塌，轰隆隆，巨大的石块落了下来，瞬间盖过了他的声音，而终于有玩家幽幽醒转，看到了四周一片狼藉的景象，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楚说完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瞬间化为了一片粉末。 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脑中都响起这样一个声音。 [恭喜您击败了血族领主梵卓，游戏顺利通关，正在退出9600关卡，请闭上双眼……] 绿光顿时笼罩了整个世界，顷刻之间，一切都灰飞烟灭，化为虚无。 第103章 轮回（3） “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我最爱的人身边了……” 青年缱绻动听的声音, 和那双湖水般荡漾的碧绿双眸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甫一睁眼，就感受到了手腕上光脑的振动。 他坐起身，雪白的蚕丝被滑到腹部，露出了十分有料的上半身, 肌肉肌理分明, 一看就是经过长期锻炼的, 胸肌腹肌整齐地排列在白皙的皮肤上, 健硕的手臂抬起来，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抬起头, 露出一双犀利的黑色双眼。 不过这幅美好的样子没能让人欣赏太久，那人身旁顿时跳出了大大小小的光屏, 将左右的视线遮挡起来, 粗粗一看就有一个汇报睡眠质量的环状数据表，一个早间新闻概览, 一个通讯号未查看信息, 一个天气预报，还有一个星网首页。 这里是现实世界。 男人从床上翻下来，伸脚踩进床底的绒拖鞋里，然后自顾自走近了浴室。 “早上好，江先生，今天是2月9日, 星期五，今天的温度是4-10摄氏度，外界空气质量：优, 紫外线指数：良，是个难得的晴天呢！”智能管家活泼的声音从墙角的内置音箱中响起。 呸得一声吐出嘴里的泡沫, 把电动牙刷放回台面上充电，江河一边漱口一边伸出一只手抹开镜子上的白雾，刚刚淋浴过的浴室里热气未散，湿漉漉的碎发下，一张俊毅的脸出现在镜面上，带了些懒散和阴翳。 “智能衣架为您选择了AS220号搭配，嗯！是先生最喜欢的钛灰色！” 江河脱下浴袍随手扔到墙角伸出的机械臂上，穿着一条内裤走进试衣间，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一身挺括的西装，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看上去充满了冷硬的精英范。 “您昨晚预约的早餐三十分钟前已经送达门外，是否选择签收呢？” “签了吧。” 就这么一说着，左面的墙壁出现了一个正方形小洞，一个餐盘缓缓移动到面前，上面是用塑料盒子分装好的食物，被整齐地码在一起，男人拿起餐盒装进边上放着的牛皮纸袋里，走到门口穿上了皮鞋。 “走了。” “路上小心，江先生，早餐趁热吃。”智能管家非常贴心地一边打开门，一边回答着。 距离9600关卡最终大战已经过去了三天，除了早一步离开游戏的特别行动小组外，被困在游戏中的两千多名玩家俱已苏醒，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他们在轮回中被困时发生的事情，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那些宏大的场面，光彩斑斓的打斗甚至不存在在任何一个影像资料里。 游戏的服务器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行，黑石公司的股票涨停，市值依旧稳步提升，宋文耀的总裁之位坐得还是稳稳的，江河也顺带官复原职，总的来说一切正常，世界和平，生活平淡。 黑石公司总部在地球最大的政体之一全亚联盟的首都缗城，此时此刻，一辆黑色悬浮车正慢慢驶入地下停车场。 江河将车开进停车位，然后跳下车走出来，背后的车库门缓缓关上，只听见巨型机械操作的声音响起，指示灯红了又绿，再次打开门时，里面又是空无一物。 “停泊成功，您的车位号是ASD002。” 江河没有仔细听，信息发送进了他的光脑，他的人已经走进了电梯中。 “江总工。” 穿行在走廊上，一个个穿着职业装的男女纷纷在遇到他的时候停下来鞠躬。 “嗯。”男人微微颔首示意，脚步不停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纸袋放在桌上。 “呦！”还没坐下，有个人就跟着过来了，还动了动鼻子，“我没闻错吧，是珍宝阁的鸭肉粥吗？好香的样子！” 江河瞥了一眼不请自来的张良绍，“你来干嘛？” “蹭吃的。”张良绍不假思索。 “呵。”江河面无表情地调出光屏开始看起来，完全无视他垂涎三尺的反应。 “……好啦，其实是总裁大大找你。”张良绍翻了个白眼，翘着二郎腿靠在江河桌子对面的人体工学椅上，“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告诉安娜，所以让我来跑腿。” 江河将视线从光屏上移开，“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张良绍口上这么说，眼睛却直白地盯着那个纸袋。 “自己去买，退下。”江河淡淡道。 “你这哪是过河拆桥，简直过桥拆河……”张良绍丧着脸，不甘心地拖着自己的趿拉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和其他人不同，他虽然没了游戏里的记忆，但到底还是知道自己是进去干啥了，回来之后为了涨工资在宋文耀面前好生死缠烂打了一番，被后者以“知道我为了让大神进去捞你赔了多少老婆本吗”和“想加薪可以升职都行啊来这里刚好有个空缺总裁夫人做不做啊”两句话堵得没话说了。 …… 江河独自享用完自己的早餐，然后才离开办公室朝着顶楼走去。 到了顶楼果然安静了很多，经过重重安全检查，江河终于穿过了那道标着总裁办公室的门，见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宋文耀。 “怎么样？” “前两天刚刚组装完毕，最终测试也已经通过了。”宋文耀按下办公桌上弹出的光屏的一个按钮，走到一面落地玻璃前，手臂往左一挥，玻璃上的影像骤然消失，变为黑色，然后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白色的房间。 本该是几百米的高空中的强化玻璃竟然只是假象，这间办公室的隐藏空间还真是别出心裁。 江河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的视线全被这个房间中央倾斜着支起一角的白色的圆筒形“棺材”状的东西吸引了。 他走进去，玻璃在背后阖上。 “这还是初号实验品，从未面市过，”宋文耀走进去，“所有的数据细节都和轮回中的初始模型一致，是他的二十七岁标准体，人造义体的工作原理结合了生物技术和信息技术，除了电子脑和骨骼以外，外部的皮肤、肌肉等器官和组织全都是活体细胞合成的，通过电信号进行信息转换，触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宋文耀伸出手腕在光脑上操作了一下，然后将手掌覆在了棺材下方的一个圆形区域，蓝光一亮，白色的盖子从中间裂开，朝两边掀去，一阵白色的烟雾冒了出来，内部的情况被笼罩在朦胧的氤氲中看不清晰。 江河下意识地走近几步，站在白色棺材的正面，屏住呼吸，看着白烟渐渐散开，视线逐渐明晰。 一张熟悉的脸首先映入眼帘。 馆中睡着的青年有着修长的身体，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连体衣，只露出了头部，脸色苍白泛青，修长的睫毛上盖着白霜，皮肤上的毛孔，嘴唇的纹理，还有发丝的柔顺粗细都十分的逼真，从长相上看，确实和秦楚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神态和肢体还有一些僵硬。 虽然刚刚从游戏世界中出来，不过江河已经三年没在现实中看到秦楚了，明明知道只是一个空壳，但还是一时间十分震撼。 “如假包换，可能还比原来的更好看一些。”宋文耀看着盒中躺着的义体，“现在还没有激活，血液循环没有开始，看起来更接近一具尸体，一旦电子脑激活，他的各项生理活动就会开始，不过也就是基础的那些，生长和营养分解什么的就别想了，目前只支持220V交流电和太阳能两种充能方式。” “他的源代码被加密了。”江河看着那个冷藏在低温下的人造义体，低低道，“想要进行传输的话必须找到密匙。” “那你可要加油了。”宋文耀阖上仓盖，“在没有正式激活之前，义体不能离开低温环境，不过我会派专人先把他送到你的公寓，对外就说是游戏仓，记得签收。” 江河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真诚，“多谢。” 宋文耀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离开了房间。 江河转头看着那个白色的“棺材”，冷硬的眉骨缓和了一些，也转身跟着他离开了。 …… “欢迎回家！江先生，今天的晚餐和您订购的游戏仓都已经送达啦，您是打算先拆快递，还是先吃晚饭呢？” 江河一下班回家，就听到了智能管家热切的声音。 “游戏仓在哪儿？” “已经摆放到您的游戏室中。” 江河打开门，走到游戏室中，宽敞的房间内除了之前的那两个游戏仓外，又多了一个巨大的硬纸箱，他撕开外层的包装和填充的塑料泡沫，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那个今天白天见到的白色棺材。 江河按照之前宋文耀授予的权限，在棺材底部的方形框内按下手掌，棺材朝外打开，冷气中，义体还是之前的老样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江河放下心，半跪下来，看着棺中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的青年，探出手轻轻撩起他的一捋头发，触感柔顺光滑，不愧是黑石，令人挑不出毛病。 万事俱备，只差源代码了。 江河眼神微沉，回想起游戏中的最后一个场景。 秦楚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没听清楚，但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口形。 “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我最爱的人身边了……” 最爱的人身边…… 江河不敢托大，在离开游戏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秦楚的父母，不过看起来很明白，除了折合成一堆数字的财产以外，秦楚没有给过他父母任何遗物，生前最后几天的通话记录里也没有什么线索。 也是，秦楚的父母都是生意人，平时非常忙碌，两人在他大学时候离婚了，之后秦楚就一个人住，和他们之间联系甚少，感情淡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关心他的人。 那么这么说来，就是指他了？ 江河薄唇微抿，走到边上的一面墙上一滑，一个数字面板亮了起来，他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个红色的U盘。 这个东西他在前几天就已经仔细查探过，里面的存储空间确实没有东西，只是一个长得像U盘的信号发射器，按照秦楚之前的说话，只是用来定位他在游戏中的位置，好第一时间在游戏内找到他的，只是之后江河一直没有进入轮回，所以他才另作他用，反向复制了江河的游戏数据，制造了101。 男人眯起眼，看着馆中的青年，脸色忽明忽暗。 秦楚那么聪明，到底会把源代码的密匙藏到哪里呢？ 第104章 轮回（4） “江先生, 您的晚餐已经为您加热完毕。” 江河正怔忡着，耳边忽然响起了平和的声音。 难道是……智能管家？！ 江河回想起秦楚离开那天两人的对话…… [早知道当初应该让你来帮忙做人工智能这块的，NPC的情绪学习这方面一直没有进展，整个部门都加班好几天了, 我又被领导点名要进行人机实验, 这几天都不能回来睡, 好惨呐……] [你会不会想我？嗯？想我了就把智能管家打开, 有惊喜哦……] 他眉头一紧，站起身来。 “管家，遍历所有存储空间, 有没有三年前的留言或者信息一直没有阅读的？” “正在遍历中，请稍候……”智能管家的声音响起。 “没有搜索到符合条件的结果呢。”过了一会, 管家又道, 声音中带了些秦楚式的俏皮。 “那么……难道是……”江河走到客厅中，打开了嵌入在墙面中的隐形柜子, “字面意义上的打开？” 他看着印有黑石公司LOGO的智能管家处理器, 眯了眯眼，举起了手中的特制螺丝刀。 五分钟后，将处理器的外壳打开的江河从主板上的内存条后面掏出了一个金属制的铭牌，这东西宽度和内存条一样，刚好可以卡在那里不被人发现，但是上面却十分光滑, 另一面刻有一串通俗易懂的汉字。 [真的来找了？密钥是你的生日，至少给我试一下啊笨蛋！] “……” 三十分钟后…… 将网络电缆接到了端口上，接通电源, 整个白色“棺材”边缘上都亮起了蓝光，于此同时, 一个提示音开始响起。 [正在激活电子脑，是否确认导入NPC AC208数据？] [是。] [请输入密钥：] 江河怀着神圣又诡异的心情，把自己的生日输了进去。 [正在确认……通过请求！] 男人眼睛一亮，看着容器内壁上伸出了无数根细如发丝的神经束，聚集到青年后颈处一扎，然后亮起了蓝光，那具本来一动不动的人体轻轻弹动了一下，然后依旧没什么动静。 [低温冷藏状态结束，激活电子脑，0%……1%……2.5GB/s，预计完成时间：15.8小时。] 江河一动不动地蹲在边上，面瘫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紧张，随着5G网络的传输速率忽高忽低，预计时间每隔一秒都会重新刷新一遍，有时候会减少，也有时候反而会增加，看得人捉急不已，江河这时候倒是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在黑石进行数据传输了，本地直传，速度快到飞起，估计几十分钟就能把数据传完，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等了半天，显示屏上的时间才变成了14.6小时，完成度达到了7%，江河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敲了敲酸麻的腿，好一会才恢复知觉，快步走到厨房把已经冷掉的饭菜端进来，一边心不在焉地数米一边观察自己马上就要复活了的男朋友。 从外形上看，秦楚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常温，大概是血液开始循环的缘故，他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江河吃完饭把碗碟端到厨房的洗碗机里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秦楚的胸膛在起伏，他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现在的秦楚就像个活生生的睡美人一样了。 进度条才堪堪跳变到14%，时间已经越过了10点，江河去洗了个澡，穿着睡衣搬了把椅子坐在容器边上，决定在这里通宵坐等渣网把自己的男朋友下载完。 通宵这种事简直是程序员的天赋技能，就随便修复了几个轮回的bug，顺便新写了一个从策划部提交上来的关卡，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江河看了眼底下的显示屏。 97%，nice，胜利就在眼前。 大概是快要见到男朋友的热切涌上心头，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江河眼睛一眨不眨地瞪了三十多秒，进度都没跳变到98%，顿时心累地揉了揉脸，然后联想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通宵了一天，蓬头垢面，脸都没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关闭光脑的光屏，冲到隔壁的卧室洗了个战斗澡，刷牙刮胡子，整理发型，穿上新买的还没拆封的套装，还喷了点香水，然后对着穿衣镜整了整领子，精神奕奕地走到游戏室门口，一看，99%。 吓得半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睡美人旁边，喘匀了气，然后开始—— 盯—— 大概就在不知道多少秒后，就在江河小心翼翼地某一次吸气之后，他听见了仙乐一般的提示音。 [传输完成，正在启动人造机械生命001，AC208。] 仿佛过了一万年，又仿佛只是一刹那。江河可以清晰地看见慢动作般的那具人体的每一个变化。 如蝶扇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露出一双莹润的黑色双眼，瞳孔内最小的那一圈缩了缩，然后再次重新对焦，青年的眼皮微微抬起，直直看向站在他对面的英俊逼人的男人，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张开，露出一个标准的可以看见八颗牙齿的微笑。 “我回来了，老江。” [完] 第105章 新增后记部分 我的机器人男友 “早上好, 亲爱的。” 清晨的阳光被遮挡在窗帘外，房间内只有淡淡的亮光，白色大床上鼓起的杯子蠕动了一下，一条修长的腿从被窝中伸出来, 越到床单的另一侧, 夹住那团鼓起的东西。 江河睁开眼的时候, 自己复活未久·适应力超强的机器人男友已经半支起身体坐在了他的身上, 瞳孔深处闪过一道蓝光。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台风，公司不上班，你可以休息了。”秦楚伸出手滑过自己的唇瓣, “不来一♂发复活炮吗？男朋友？” 江河眼眸一暗，被子一掀把他罩了进去。 …… 一个钟头后…… “等等, 停停停！卡！”被窝中伸出一只手。 “怎么了？”江河停住动作。 “你先出去。”秦楚推了推他的胸膛。 “为什么？”男人神色紧张, 但是却没有马上退出去，而是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你变凉了……” “是的。”秦楚像是脱力了一般倒在枕头上, “宝宝要没电了。” “……”男人沉默了三秒，“我办公桌上有块充电板。” 秦楚抬起眼帘，“接触充电的吗？” “嗯。” 秦楚果断开口，“快，扛我过去。” 于是，新世界的大门在禁-欲三年·程序员和根本不会累·人形AI面前缓缓开启了。 番外2 秦楚被复活之后身份信息全部变了, 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回到黑石工作，不过好在他本身就是个宅，所以每天戴在家里surfing Inte也足够消遣了。 只不过最近, 他好像又在光脑上打代码了。 “错，我不是在打代码, 我只是在思考。”秦楚看着自己面前的虚空，他现在可以直接在脑内处理信息了，不需要光脑这样的外设将信息投射到空气中，就连江河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张良绍盘腿坐在沙发上吃冰激凌，闻言哼哼两声。 “更加让人担心了。”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我是黑石派来的观察员，专门来观察你这个高科技犯罪天才机器人有没有什么反社会倾向的。” “那你观测出什么了吗？”秦楚头也没回，瞳孔中依旧亮着蓝色的光圈。 “超级危险。”张良绍抬头看一边的江河，“领导，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把你的家用机器人的记忆格式化一下吗？” “叫嫂子。” “……” 江河正坐在秦楚旁边给他投喂水果，后者虽然眼睛亮晶晶地上着网，但是却非常放松地倚在男人的肩上，陪他一起看光屏上的电影，腮帮子鼓鼓地一动一动地咀嚼着。 另一侧，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张良绍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狗粮……啊不，冰激淋，打了个嗝。 “你们应该知道机器人不能消化黄桃吧？” “好甜的。”秦楚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看向江河，“你吃一个？” “不吃，都给你吃。”江河语气平和。 “嘻嘻。”秦楚重新瘫到他肩膀上，一边吃黄桃一边看电影一边编写可疑的程序。 张良绍：浪费粮食。 …… 知道电影看完两人的姿势都没怎么变过，蹭完大结局的张良绍终于闪人了，江河摸了摸怀里的人的脑袋。 “你刚刚在上轮回后台？” “嗯。”秦楚点头，“虽然我出来了但是101还在里面，他毕竟跟了我三年，而且还是你的复制体，我总不能亏待他，所以也用我的数据做了一个AC208出来陪他。这样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我们两个都算在一起啦！” “……”江河扭头看他。 秦楚睁大眼，挑了挑眉，“干嘛，醋了？” 江河仔细思考了一下，“他们不会和我们见面了吧？” “放心，我已经微调了他们的脸型，而且还植入了后台程序，将我们的游戏帐号和他们两个的做了躲避处理，绝对不会在同一个游戏世界碰面了，今后就江湖两相忘吧。” 江河看起来还是不大情愿，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你喜欢就好。” 秦楚抱着江河的手臂倒在他身上，再次赢得老攻的摸头杀一枚。 “那黎明计划呢？” “……” “你不打算重启了？” “……” 室内陷入了沉寂。 秦楚嘟着嘴爬起来，“好吧，瞒不过你。” 江河微微敛起眉看向他。 秦楚连忙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这一次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放心，我是得到了黑石的同意的。上次的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我已经联络到了很多大股东，他们在内部施力，现在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初步提案，我可以找几个志愿者试水，当然，是在他们自然死亡的最后一刻。” “你联络谁了？” “嘿嘿。”秦楚勾起唇，“几个大人物。” 地球的另一端，海洋彼岸的科萨帝国皇宫中此刻氛围尤为凝重，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劳伦特·梅切利尔的王妃卡罗琳·萨梅尔夫人得了严重的脑癌，生命危在旦夕，已经到了将死的边缘。 此刻，皇家定制大床上半躺着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管子，身旁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四周站着几个医生。 “肿瘤已经严重压迫到了脑神经，再这样拖下去只是让王妃平添痛苦，我们的建议是执行安乐死。”几个医生拿着手里的扫描图小声讨论了一会儿，最终只是一声叹息。 “都给我滚！”劳伦特扭过头，压低了嗓子，眼中满是风雨欲来。 室内的闲杂人等忙都退了下去，直到一个婢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 “殿下，有一位叫梵卓的先生送来的……给王妃的慰问礼物。” “不看，拿下去。”劳伦特冷冷道。 “是。”婢女躬了躬身，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劳伦特叫住她，“你刚刚说是谁送来的？” “梵卓。” 梵卓…… 劳伦特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从婢女手中接过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张贺卡，以及一个制作得非常精美的迷你权杖，拧开头部的宝石，里面露出一个USB插口。 劳伦特再拿起了贺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复活节快乐。艾伦·梵卓敬上。 “这……”劳伦特皱了皱眉，想起了前阵子自己和王妃双双陷入黑石集团开发的虚拟现实游戏轮回，出来之后却失去了记忆的怪事，忽然对着婢女道，“去，把王妃的游戏仓，推到这里来。” 等室内的人全部离开，他才拿起U盘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人低低道，“卡罗琳，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 “就是这样。”解释完的秦楚乖乖坐在沙发上对着江河眨眼睛，“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梦想嘛……总不能放弃。” “……” “别生气……”秦楚拉住了江河的肩膀，“我发誓，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你，重要决定一定先和你商量，没有谎言！没有先斩后奏！我现在把这个加到我的核心法则里去！除了机器人三大定律以外就是这个，Ok？” 江河面上依旧表情不变，“我来写。” 秦楚看了他一眼，态度十分坦然，“行啊！你写就你写！” 他通过了江河的光脑的接驳，然后由着他在光屏上写写改改，自己在边上捧着切好的水果拼盘吃。 吃着吃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唉，干嘛呢？你是不是偷偷改了我什么参数？” 江河已经利落地按下了保存然后关闭了窗口。 秦楚心道一声马丹然后连忙去查看，果然是那一栏—— 万恶的体感参数！ 他连忙想给改回来，结果轮到自己操作那一栏就变成了灰色。 “我加密了，以后只有我能改。”江河脸色一本正经。 秦楚眨了眨眼，一把摔掉碗，“你这个老闷骚！还想把我玩没电吗？” 从此以后，程序员和他的智能AI一起过上了□□的生活。 第106章 番外1 重回四重塔 “现在, 轮到你做选择了……” 江河一说完这句话，秦楚还没来得及做出答复，就看见仰面一块巨大的石头从穹顶上落下，朝着两人的脑后袭来, 他已经失血过多, 四肢冰冷, 还没来得及提醒江河, 便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恭喜您击败了血族领主梵卓，游戏顺利通关, 正在退出9600关卡，请闭上双眼……] 秦楚感到身体一轻, 便被主系统星云二号重新回收到资源库中, 数据状态一暗，显示出“未调用”的字样。 数据的个体是没有意识的, 没有喜怒哀乐, 也不会感到孤独，只会在虚拟的世界中等待着再一次被调用的那一天。 [欢迎进入轮回，正在为您匹配5201关卡，请闭上您的双眼。]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这个标记为AC208的数据库终于被主系统临幸，暗色的未调用跳变为绿色的调用中, 数据化作河流慢慢传送到世界某地的游戏仓中。 秦楚的意识一恢复，还没睁开眼，就感到一阵疑惑。 怎么回事？我还活着, 没被销毁？ 真是有意思，宋文耀居然没有把我彻底销毁, 还大意地放过了我的记忆，连权限都没收回，就不怕老子把整个轮回搅得天翻地覆？ “喂，小白脸？问你话呢？” 粗砺的声音从面前响起，秦楚一睁眼，便看见了一团团亮瞎眼的黄色光芒直冲眼睛，他后退几步，抬起手努力屏蔽那几道光，才分辨出眼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此刻正朝着他做出不雅的姿势，裤腰卡在膝盖上。 四周是逼迫狭窄的黑色水泥墙，边上有八个铁架床，一群男人正围着一个被摁在床上的男的邪笑，那人浅蓝色的囚服被拉到肩头，头发凌乱遮住了脸，只露出雪白的胸膛。 而那些黄色光芒，便是从那几个一看就像炮灰NPC的额头上发出来的。 这不堪入目的场景，狗血的18R剧情，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秦楚在记忆宫殿里搜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5201关卡，四塔监狱，自己这是被杀一次就掉级掉到普通NPC了…… 怪不得自己感觉变矮了很多，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又白又嫩的掌心，从两千多岁的吸血鬼回到18岁的囚犯，这落差可真够大的。 秦楚心情复杂，一是为自己置死地而后生庆幸，二是想起前世的记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MMP的101，敢阴老子。 想起在9600关卡，黎明计划本应该成功，却因为交给101的金色面具被掉包而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一想到这点，秦楚就燥得不行，黑黢黢的眼睛发出两道幽幽的冷光，整个人就在火山爆发的边缘。 “小子，大不大？”201看着站在面前的阴郁少年愣神的样子，以为他是被吓住了，更加肆无忌惮，朝着他顶了顶下-半-身，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秦楚看着他脑壳里的黄色废料，低低冷笑一声，“目前心情极差，别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201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阴翳孤僻的瘦小子会说出这种话来，过了半秒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伸出手去够他的下巴，“让爷看看……” 话还没说完，手臂被一把抓住，咔嗒一下，朝着关节处一扭，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秦楚也不含糊，趁着201不走心，对着他的下三路就是一个毫不留情地飞踹。 “嗷！” 请自行脑补鸡蛋壳碎掉，蛋黄蛋清流出来的画面。 “跟你说了别惹我！” 秦楚还没解气，硬是把捂着裆倒在地上的201拽起来，扳着脑袋往墙上敲。 “整天脑子里一堆黄色废料，晃得老子眼都要瞎了。” 墙面 HP-1。 “非得让101把你命根子给废了才服吗？啊？” 墙面 HP-1。 “搞事！我让你搞事！” 墙面 HP-1。 “服不服？我问你服不服？” 墙面 HP-1。 “……”后面看呆的一众狱友扒着可怜的209的衣服跟着“砰砰砰”的撞墙声，整个人也一颤一颤的，极富节奏感。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怒斥。 “谁在砸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秦楚动作一顿，将头部被马赛克和谐的201往地上一扔，一手血污地转身，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拨开自己偏长的刘海，露出一只幽幽的冒着冷光的眼睛，背后的黑气仿若实质。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嗯？”秦楚慢悠悠地走过来，众人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 秦楚就走到他们面前，压低嗓音，“叫我什么？” “老……老大！” “嗯。” 侧过头，看向身后装死的另一个少年。 离得近了倒是看清楚了，这个大概就是这次的玩家，长得还可以，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双眼睛像兔子似的红红的，不会是刚刚哭了吧…… 秦楚不禁有些怀疑他是怎么混到5201关卡来的，这种弱鸡不应该在1字头的关卡就淘汰掉吗。 看见新来的狱友刚一进来就火速解决了牢头成了新老大，林若晨的心里就是一颤。 他在看我，视线火热，难道，他也被我出众的姿色所吸引了，怎么办，难道我就逃不过被[和谐]的命运？ 可以看见所有人心理活动，包括玩家的秦楚：“……” 原来还有比宋文星更加智障的玩家的么。 林若晨还在床上瑟瑟发抖，只见新上任的老大凝视了自己一会儿，忽然邪魅一笑，终于朝着自己伸出了罪恶之手…… 秦楚拎起林若晨的领子把他丢在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用脚尖敲了敲面前的铁架床，“我要这张床。” 他一屁股坐到床单上，单腿踩着床框，瞥了眼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的林若晨，姿态桀骜不羁，霸气测漏，“叫我什么？” 大概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太多，林若晨听漏了一个“我”字，他满面赤红，好半会儿，秦楚都快等得不耐烦了，才听见细如蚊蚋的声音传来，“……林若晨。” “啧……”秦楚皱了皱眉。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玩家！ “谁让你自我介绍了，还不赶紧认老大？”边上的一个狱友看不过去了，拽了他一下。 林若晨顿时尴尬地嗫嚅道，“老大……” 秦楚挑了挑眉，正打算和他们重新谈一下规矩，却听见狱警怒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警棍“锵”一声砸在铁栏杆上，“吵什么？都趴下。” 几个人连忙条件反射式地蹲下。 红塔的区长走过来时，只看见一地黑色的后脑勺，和靠门的铁架床上坐着的一个神态懒洋洋的小白脸。 他皱了皱眉，隔着栅栏冲着里面大喊，“坐床上的，干什么！赶紧给我抱头蹲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的。” 少年神色冷静，还朝他抬了抬下巴，“那你进来啊。” “……”区长脸色沉了下来，抽出电棍，用识别卡打开闸门就走了进来，直奔床上的秦楚而去。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区长抬起警棍想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小娘炮的时候，本来好端端坐在床上的少年忽然双臂撑床，敏捷如闪电般跃起，一个剪刀腿绕过他的电棍夹住了他的脖颈一拧。 duang的一声，狱警的脑袋敲到上铺的床架上，紧接着手腕一麻，警棍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被早有准备的秦楚单手接过，轻飘飘地落到他的背上，打开开关。 “啊——”区长一声高喊，跪倒在地。 秦楚一脚踩住趴在床上的狱警的脖颈不让他起来，朝后面甩了甩头，示意，“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家伙，难怪看着眼熟，不就是当初收受贿赂用地下刑房让自己和陈会面，害得自己差点被搞死，却因为猥-亵犯人被自己抓住了把柄做交易，最后被江河一枪毙了的某位区长吗？ 来的正好，先恁死永除后患。 秦楚想罢，用脚掌碾了碾底下的狱警的脖子，听见几声闷嚎和骨头咯咯响的声音，才转过头看着后面几个战战兢兢不敢动手的犯人，“还不动手？” 几个犯人连忙上来阻拦，“老大，别冲动啊，这一边号子有好几个狱警管着呢……” “你看有谁来了么。”秦楚说着。 那几个NPC早被自己冻结了，本爸爸在这儿，谁敢来插手。 “这……”几个犯人看着这个区长，恨得牙痒痒，但仍然犹豫着不敢动手。 “再不上没机会了啊，放心，他瞅不着。” 他说着首先就用警棍敲了敲狱警的后背，再次把他电了个抽搐不止。 几个犯人面面相觑，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手毅然伸向了裤腰带…… “啊！”林若晨尖叫一声，连忙蒙住眼。 “停！”秦楚连忙叫住，盯着几个人，失笑，“干什么，我让你们上来揍人！没让你们上人！” “哦……哦……”几个人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一窝蜂冲上去把区长胖揍一顿，丢到一边。 可以看到所有人心理活动的秦楚：…… 幸好只能看见脑波，不是图像。 …… 红塔塔顶，穿着97号囚服的晏铭目光幽怨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挚友又一次吃掉了他的国王，“你不是托我来办事的吗？怎么不知道让着我点？” “你效率太低，否则我可以让你少输两局。”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剔着寸头，眉目犀利，俊美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穿着同款蓝色囚服，胸口印着三个白色数字——101。 “……按理说早该来了。”晏铭按了按桌上的铃，但却无人应答，不禁也有些诧异，“这群狱警怎么回事？我好歹赞助了这座监狱40%的日常开销，真是越来越散漫了。” 他吐槽完毕，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就是要个人嘛，我带你去领。” 说完，青塔的那位大佬就站起来，看着坐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晏铭，用死神般的眼神催促他。 “……这么着急？”晏铭悠哉悠哉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我倒要看看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的是什么人。” 晏铭刚说完话，眼前的铁栅栏就叮的一声自动打开了，他再次好奇地开口，“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走在他身后的男人不答，一路沉默地坐着电梯下楼，朝着二层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牢房里的犯人们，都隔着栅栏对着晏铭老老实实地打招呼，只朝着他身后的人露出警惕的眼神。 “晏老大带着青塔那位来红塔干什么？” “谁知道……” 晏铭笑眯眯地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没见到狱警阻拦，不禁感到啧啧称奇，难不成他们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两人到达最后一间牢房的时候，秦楚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左脚下面是一个面朝下的男人，右膝盖边上蹲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拿着他的小拳拳给新任老大捶腿。 而少年则叼着手下们孝敬来的烟，一手灵活地转着一根胳膊粗的警棍，另一手搭在床栏杆上，正惬意地吐着烟圈，再来副墨镜戴根金链就可以说段freestyle了。 瞥见栏杆外的几人，他眼睛先是一亮，又是一暗，气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冷下去，冻得年轻人打了个寒蝉，一只拳头停在半空不知道要不要捶下去。 秦楚仰起头，视线直接越过站在牢门外的晏铭，落在他身后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脸上。 101，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啊，原来你也在这个关卡。 秦楚眯了眯眼，忽然呵呵笑起来，不笑则已，一笑更令人浑身发抖了。 “哟，好久不见啊，林懿。”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这两个字。 敢背叛你主人我，看我怎么整（tiao）顿(jiao)你。 “你们是老相识了？”晏铭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挚友，“好啊你，从没听你说过还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101不答，只是看向秦楚，“抽烟不好。” 你管我？ 秦楚刚这么想着，便看到手里的烟尾上的火星无端端地灭了，眉头一紧，垂下手，怎么回事，这家伙真神了？是巧合还是…… 难不成，这家伙真掌握了s级权限了？ 他想起江河说的话，一时间谨慎起来，气焰倒是没那么嚣张了。 蹲在他旁边的捶腿小工林若晨本来还在为这个NPC太过不解风情居然让自己给他捶腿而感到羞辱，猛地看到两个帅哥，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完成任务的关键就在这两个看起来就攻气十足的人身上，只不过，到底是哪个…… 就在这时，站在那个眯眯眼帅哥身后的男人对着自己身旁这个身手非比寻常的少年说道，“抽烟不好。” 酥透耳骨的低音炮带着沉重的威压，吓得少年一下子就放下了手中的烟，神色小心起来。 这必定是大BOSS对小怪的压倒性气场无误了，林若晨心想。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两位一看就是□□大佬的人物一定是听说了新来的犯人中有人姿色不凡（自己），所以来物色新情人的。 几个人都心怀鬼胎，不言不语，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晏铭只好帮自己的好兄弟说明来意，“我边上的这位是青塔的守塔人，他是来挑选“宠物”的。” 四塔监狱，顾名思义，有四座塔，分别位于监狱的东西南北死角，分红、青、黑、白四色，从塔上看，可以将整座监狱收入眼中，而守塔人，则住在四座塔最顶上的房间，拥有特权，管辖这一片区域的犯人，其中红塔和青塔的守塔人，权利最大，在青红两块区域，甚至连狱警的权威都没有大过晏铭和林懿两人。 宠物这词儿，一听带点颜色，和林若晨所想的不谋而合。 虽然眯眯眼都是怪物，但是这位编号为101的大佬看起来更像是自己要卧底的对象，他美眸一转，顿时有了决断。 唉，虽然你们都沉醉我的美貌，但是我只能选择攻略这个关卡的大BOSS，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我选择给101爆灯！对不住了，编号97，208的两位帅哥！我们下期再见！ 转过头来刚好看见林若晨脑海中想法的秦楚怔了怔。 一会儿没看着，这孩子的脑洞又开到哪里去了。 第107章 重回四重塔（2） 101完全没有理会晏铭的强行解释, 或者说根本没听到，打从见到秦楚起，除了少年以外的东西就跟打了高斯滤镜似的，人瓜不分。 他向前两步, 走到闸门前轻轻一推, 门就开了。 一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刚刚那个狱警忘了锁门了吧, 一定是这样。 101径直走到床边上，开口，“跟我回青塔。” 你说回就回, 我不要面子的啊？ 秦楚冷哼一声，正打算回绝, 却看见边上的林若晨的脑电波极为激动地扭了一下。 看着映入眼帘的逆天长腿, 林若晨心中激动。 不行，为了通关, 我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 他未曾多想就张开双臂身体倾斜, 打算在起身时来个巧妙又不失优雅地假摔躺进男神的怀抱里。 101视线往边上一侧，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微微一侧，但随即又转过来看了眼坐在床上无动于衷的少年，挑了挑眉，本来往边上侧了侧的身体又正了回来。 秦楚左看看又右看看：……搞什么幺蛾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若晨已经完美地抬臀，起身，妖艳地一声哎呦, 故意往少年身上一绊—— 哎呀，没绊成功, 秦楚的脚关键时刻挪了一步，往边上躲开了。 …… 没关系，他还可以平地摔。 思绪一转，林若晨掩面朝着101身上倒去—— 宝宝摔了，要大BOSS亲亲才能起来~ 眼看着玩家就要倒在101身上，后者的眼神却和他身后的少年直直交汇，正在进行争分夺秒的友好会谈。 秦楚：这你能忍？ 101：你去不去青塔？ 秦楚：你不躲开？ 101：你去不去青塔？ 秦楚：你真的不躲？ 101：你真的不去？ 秦楚：你……你爱躲不躲。 101：你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友好交流完毕，双方达成共识。 于是就在红塔二层一号房一干人的瞩目下，站在牢房中央的男人一个完美的蛇形走位瞬间消失在林若晨精心设计的半包围扑势中，然后将床上的少年一把抄起，左手绕过膝盖，右手抚着背，朝着门口走去。 反观失去了攻击目标的玩家林若晨反应也极快，一个变扭的反手拉住床杆稳住身体，差点没有左脚踩右脚外带闪了腰。 MMP! 林若晨心里爆着粗口，外表上还得保持小白莲的形象，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泫然欲滴地目送三人走远了。 秦楚透过101的肩膀看见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一路上都在回味，都忘记了自己是以什么姿势穿过了红塔和青塔的走廊，直到电梯到达叮的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噗通一下，少年被不大温柔地扔到床上，他自己也不介意，毫不犹豫地一个翻滚坐到床中心，环视了一圈四周。 客厅中间有着金色水龙头的浴缸，三面落地窗，kingsize大床，欧式桌布的餐桌，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 他看了看那面落地窗，不由自主道，“我和老江在那边做过。” 101：“……他操控的是我的身体。” “……”秦楚瞥了他一眼，“你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整整四百年的谋划功亏一篑！虽然……中间都失忆了，但是还是想想都贼气！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我还用回答吗？”秦楚摊手，“来都来了。”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秦楚眨眼，这个时候必须要装傻。 “在9600关卡，梵卓城堡的卧室里，你不是都检查过我的身体了吗？难道你……” “停！”秦楚伸出手掌制止他接着讲下去，“谁检查你的身体了！我那是检查你的数据库……你的源代码！” 说的那么暧昧，搞得好像咱们有一腿似的…… 101眼也不眨，“源代码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私密程度不亚于人类的[哔——]。” 秦楚毫不入套，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来，我作为一个程序员的前半生，已经和很多AI[哔——]过了。” 101：“……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过来？” “不是你扛我过来的吗？”秦楚看了眼四周，“再说这里条件这么好，能占的便宜我为什么不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回到这个关卡了……” “我把你拉进来的。” “什么？” “你忘了？你自己设定的，就在这个关卡。” “……” 秦楚一僵，记忆纷至沓来。 [关系绑定。] [正在绑定NPC AC101与AC208……绑定成功！注意：绑定后两者只能在同一关卡中被唤醒。] 啊啊啊啊啊黑历史！以为自己是自己的替身想要以此来捆绑住爱人什么的简直羞耻到要爆炸了。 少年不由自主地扶额，恨不得在床上滚两圈。 “不过现在，权限在我这儿。”101抬起左手，食指上的铂金戒指闪闪发光。 秦楚：“……” 101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 秦楚：盯—— 江河：歪头挑衅。！！！ “给我。”秦楚抬起右手就是一扑。 男人站在床边，抬高左手往边上轻车熟路地一闪，“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 “给我！”秦楚又是一扑。 101又往边上轻松写意地一躲。 秦楚又扑腾了几下，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他喘着气抬起头，看见站在床边的男人眼底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笑屁啊！逗猫吗？ 喘气声停止了，秦楚抓过一个抱枕，迟疑道，“你先说，是什么问题……” 101见他停下来，表情似乎有些认真了，便半弯下腰，一只脚撑住床边，让视线降到和他水平的位置，看着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子，缓缓开口道，“你……” 殊不知他想说的话已经在脑电波里展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楚瞳孔一缩。 “不知道！没兴趣！不想谈！”少年一个闪电般的出手把戒指硬生生从某人手上薅了下来，十分迅速地戴到自己的左手上，高高举起耀武扬威地挑起半边唇角，“我都答完了。” 101对着他沉默了半分钟，就在秦楚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要动手打人的时候，他忽然喉结一动，低笑一声，“是吗？” 咔嗒—— 卧槽，脚腕忽然一凉，什么东西！？ 秦楚目睹着男人慢慢从自己面前直起身来，被挡住的左脚脚踝处多了一个亮闪闪金灿灿的东西，长长的一直蔓延到床底不见了。 这链条，这款式，这骚操作！ 秦楚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101。 “你忘了我最早是做什么关卡的BOSS了？”101淡然自若地看着他，仿佛两个人正端着咖啡坐在餐桌上聊天，“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随便激怒NPC，即便是好感度满了也很容易黑化的，可能会触发隐藏剧情哦，程序员大大。” 哦？ 你还哦？ 还大大？ 这么暗黑的语气助词是哪里学来的啊喂！别把爱情攻略关卡的下三滥招数用在本大爷身上啊！还有卖萌可耻啊喂！ 秦楚腰背挺直，骨气犹存，抬起左手，上面的铂金戒指存在感贼强，“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吧？” 101：“刚刚忘了说，既然戒指都收下了，我们是不是就算订婚了？”？？？！！！ 订你妹妹的婚呦！ 秦楚一脸的不妙，摘下戒指仔细一看，内圈居然还有101和208的铭文，两个编号中间还有一颗爱心，爱心！！还能更直白一些伐？！ “权限本来就不应该以实体形式存在，当初只是以为你是不知道内情的NPC，没办法才这样保护你，现在自然是写入内嵌程序了。” 101正在把拷在他脚上的链条调整到比较舒适的长度，看他一脸“我要弄死你”的表情，便顺带解释道。 秦楚：“……我可以打你吗？” “可以。” 秦楚毫不犹豫地握拳，抬到耳边蓄势待发。 “不过你打不过我。” “……” 蓄势待发的拳头落到枕头上。 打系你！打系你！打系你！ 秦楚默默捶床。 是谁把你一步步捧到了满级大BOSS的宝座上？是谁？ “是你。”101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哦，主人。” 秦楚拍开他的手。 好气哦，不想保持微笑了怎么办。 “呵。” 冷静下来的秦楚抱着臂盘腿坐在床上，高贵冷艳的气质飙升，仿佛自己正坐在梵卓城堡礼堂的红丝绒宝座上俯视着站在台阶下的执事，而不是坐在一张大床中央，脚上铐着重要道具，在阳光直射下仰视着把自己笼罩在阴影里的人，“你真的打算把我当作宠物？” 101眼神一暗，侧过身坐到床上，从这个方向看男人的下颚轮廓分明，颜值更加上升了10个百分点，他故意压低嗓音，醇厚的话说到最后带了一些细微的沙哑，让就近听的人头皮发麻。 “别听晏铭瞎说，”他温热的手掌猛地压住秦楚摁在枕头上的手，拇指摩挲着那枚素戒，并在后者企图躲闪时，非常有心机地搂住了他的腰，五指堪堪放在秦楚的敏-感带上，“我怎么会把你当作宠物呢……” 少年只觉得腰侧一股小小的电流窜上窜下，仿佛被摁住死穴一般，酥得他动弹不得。 事实证明，101不是不会撩，只是撩起来要人命。 他看着秦楚的眼睛，直直道，“我是把你当禁-脔。”！！！ 秦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他扯起自己脚上的锁链。 不要拦我，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这么羞耻的台词你也说的出来！你表脸！ 101像是知道秦楚会有如此反应，早早地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站在床边看着秦楚用力掰扯着脚上的链条想要和他决一死战。 “你要是答应的话，我们不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夫夫关系了。”他一脸“都是你的锅，这个锅你背”的表情。 谁和你夫夫了？要来也是先谈恋爱呐—— …… 我呸！什么恋爱，不存在的！ 秦楚气喘吁吁地倒回床上。 心好累。 101遥遥看着他，忽然眯了眯眼，像是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话说，你刚刚回答的时候，第一个说的是——不知道吧？” 假设你真的知道我想问什么的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 秦楚：emmmmmm……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少年默默地用一边的枕头捂住了脸。 让我死吧。 第108章 重回四重塔（3） 作为超类人智能, 101的决定是不为主观意志所转移的。 “你还真打算把我在这里拷到游戏结束是吧？” 秦楚捧着一本书靠在床边，背后是三四个柔软的大枕头，胸前还盖着被子，他戴着副细框眼镜, 手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红茶, 一副惬意的样子。 101正在镜子前刮胡子, 客厅的沙发上扔着一团被子, 看上去乱糟糟的，他这两天一直被某人以各种方式攻击，无奈之下只好呆在安全范围以内的沙发上凑合, 闻言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楚。 “我要是你这种状态，可以一辈子都不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秦楚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 101低笑一声, “你是整个青塔惟一一个可以以正当理由不参加任何劳务的人, 不用早起，三餐都有专人送来, 还不满意？” 秦楚叹了口气, “我给你读一个故事。” 他捧起手上的格林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容貌美丽的姑娘叫做莴苣，她长着一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住在森林里一座高高的塔上，高塔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有塔顶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她的教母是个女巫, 每当女巫想进去，她就站在塔下叫道：”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莴苣姑娘一听到女巫的叫声, 便松开她的发辫，把顶端绕在一个窗钩上, 然后放下来二十公尺，女巫便顺着这长发爬上去爬下来。两人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每天女巫出门的时候，莴苣姑娘都感到很寂寞，只能在望着窗唱歌。” “一天，王子骑马经过，被塔顶传来的美妙歌声吸引了，他引诱莴苣姑娘放下头发来拉他上去，两个人日久真情，最后王子救出了莴苣姑娘，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而女巫却掉下塔摔死了。” 秦楚放下书，诚恳道，“从中你学会了什么道理？” 101一脸迷茫：“……强韧发丝，从根部做起？” “……” “我想说的是，”秦楚语重心长，“关人小黑屋是没有好结果的。” 101把自己拾掇妥当，一脸泰然地走到他旁边，在秦楚的视线下抽过那本书，“我记得结局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优雅地翻开书，顺着那一页读了下去，“发现真相后，女巫怒气冲冲地一把抓住莴苣姑娘漂亮的辫子，在左手上缠了两道，又用右手操起一把剪刀，喳喳几下，美丽的辫子便落在了地上。然后，她又狠心地把莴苣姑娘送到一片荒野中，让她凄惨痛苦地生活在那里。” 秦楚默默地听着，并且非常诡异地从101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愉悦。 “莴苣姑娘被送走的当天，女巫把剪下来的辫子绑在塔顶的窗钩上，引来了前来接莴苣的王子，她嘲弄王子说，“你是来接你的心上人的吧？可美丽的鸟儿不会再在窝里唱歌了。她被猫抓走了，而且猫还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的莴苣姑娘死了，你别想再见到她。”王子痛苦极了，绝望地从塔上跳了下去。他掉进了荆棘里，虽然没有丧生，双眼却被刺瞎了……” 101读到这里，便停住了，他抬起头阖上了书，仿佛这就是结局。 “发现了吗？女巫剪掉莴苣的辫子之后依旧将她送到了荒原，说明她的魔力足够让她自己甚至别人从塔上下来，根本不可能会摔死，如果不是极为生气的话，她甚至可以接着把莴苣继续囚禁在高塔上，为所欲为——倒是那个王子，从二十米高的塔上摔下来只是瞎了双眼……” 101凑近他，把沉重的格林童话英文原版书籍放回秦楚手上，黢黑的眼底像是幽深的潭水，涟漪缓缓荡开，“毕竟是童话，逻辑不太严谨。” “……”秦楚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话里暗含某种警告。 他卸下肩膀，直白道，“我想出去。” 101想要摸他的头，被避开了。 他站起身，语气一如平常，“在你改变态度接受你的老父亲之前，你的最大行动半径就是从床到洗手间了，莴苣公子。” 秦楚：“……”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101显然没指望听到秦楚的回答，自顾自走到门口，“我走了，过会儿给你带早餐。” 门刚被打开，男人侧过脸补充道，“别再试图控制青塔的狱警上来给你开门了，我已经改了门禁的权限，现在全游戏只有我能打开那道门，还有这条链子——没有王子会来救你的，莴苣。” “……” 门阖上了。 秦楚默默地端起边上的红茶咪了一口。 淡雅清香，挺好喝的。 可惜了。 他撕下童话书上的那两页纸，将这个逻辑死的童话团成一团淹死在了红茶杯里。 不就是一个月吗？等这个关卡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 …… “噗——他真是这样跟你说的？”食堂里，晏铭和101两人占着一张八人桌，面对面坐着，晏铭笑得前仰后合，叉子上的香肠片掉下来两回，“太可爱了吧，莴苣姑娘……林懿，这么可爱的小甜心你哪里找到的，让我玩两天行不行？” “不行。”101的反应倒是淡淡，他正在把自己的香肠夹到餐盒里叠放着的丰盛菜肴上，准备给秦楚送去，这个食堂的香肠味道不错，他喜欢的。 “晏铭……”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来到了他的餐盘上，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淡蓝色囚衣，细长的眉毛，浅色的唇，栗色的发丝，水汪汪的眼睛，忧郁的眼神，漂白过的脸。 晏铭喜欢的类型，没记错的话，是叫……徐泽睿。 主要剧情该触发的还是得触发，101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2501关卡大BOSS和他的前任宠物的情感类大戏，有一种事不关已吃瓜看戏的舒爽感。 “阿铭。”徐泽睿说话很有技巧，他的眼神很真诚地望着晏铭，抓住他抬眸的0.1秒的时机，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让它在弹动的同时产生红润的色泽，看上去更加饱满了，“那件事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我们不要冷战了好吗？” “……”晏铭此刻身边没有秦楚帮忙搭戏，只能略过前面那些当你不存在，秀恩爱给你看的戏份，直接跳跃到冷嘲。 转过头，仿佛才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似的，“小睿，是你啊，吃饭了吗？” “还没有……你也知道，我胃不好，吃不了太粗糙的食物。”徐泽睿楚楚可怜。 “这些天可真是苦了你了。”晏铭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面包，“饿了吧，快吃吧。” 徐泽睿的反应则和以前一样，怔忡，感动，伸手接—— “阿铭，还是你对我好……” 啪嗒一声，面包掉到了地上。 “……”徐泽睿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晏铭。 后者面色温和，“怎么？不合胃口？” 接下来又是同样的剧情，恐吓、威胁，泼粥，折辱。 白色的热粥被泼到地面上，粘腻的液体和被踩扁的面包碎屑揉杂在一起，和地面上千人踩过的黑色污迹混作一团。 晏铭把碗放到桌上，笑眯眯的，“现在可以吃了。” 徐泽睿看着地面上那恶心的混合物，捂着嘴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101戏看够了，东西也打包结束了，顺便捎上晏铭没吃的苹果，留给秦楚磨牙当零嘴吃，站起身决定离开。 忽然之间天降正义。 “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真是太过分了！” 林若晨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拉开愣住的徐泽睿，挡在他和晏铭中间，俏丽的脸蛋因为愤怒染上了一抹绯红，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水润动人了。 晏铭眼睛一亮。 接下来剧情俗套到用脚趾都可以想到，俏佳人冲冠一怒为白莲，用堪比蓝翔的挖掘机技术将97号的目光从徐泽睿这朵过气白莲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这朵娇滴滴的菡萏身上，成功地晋升为红塔守塔人的新宠。 晏铭一时有了新乐子，本来就是个会哄的，林若晨又“该配合你的演出我怎能视而不见”，两人甜到吐奶，吃饭都只用一个位子，令坐在对面的孤家寡人101感到非常不适。 拎着三层的餐盒，回忆着这几天的冷遇，101走在回青塔的路上心想，是不是可以让快要憋出病的莴苣姑娘出来透透气？ 第109章 重回四重塔（4） 101一回到青塔, 迎接他的就是一记寒光—— 他面无表情，动作迅速地从门口一个侧身躲开。 精致的法式小茶勺“嗖”的一声划破空气，从栅栏的缝隙中穿出房间，直直射-入楼道尽头的墙面上, 勺柄深入墙中三寸, 只露出一个半圆形的银色勺底在微微颤动。 倚在床上的少年一脸无辜, “汤勺跟我说它太闷了, 我让它出去透透气。” “……”101看了某人半晌，“你想出去吗？” “……”秦楚眼中滑过一道犹疑的光，“这么好心？” “当然有条件。”101接得很快。 “什么条件？” 男人阖上门, 一步步走近，气势陡然, 秦楚皱着眉看着他的脑波, 默默地解读着他的想法。 和……我……睡？！ “想得美！”他抬起小腿踹去。 101一只手拉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拉住他的金链子往这边一扯, 连人带床单一起挪了过来。 秦楚岂能被他如愿以偿, 一个鹞子翻身借着腰部的力量摆脱他的控制，朝着他再次换腿踢去，他就穿着一件睡袍，这么一踢，都可以看见绝对领域的黑色平角内裤。 101眸子一暗，抬手格挡的力气也小了几分, 比起拦用摸来说更合适一点…… 秦楚小腿一抖，气得一个剪刀腿把人带倒在床，坐在他坚实的八块腹肌上一个巴掌扇过去。 “变态啊你！” 101顺势拉住他的手, 挺起身凑过去，堵住了某人喋喋不休的嘴。 秦楚瞪大眼, 差点没被他脑内耀眼的蜜汁粉红色光芒晃死，连忙闭上眼睛，连反抗的动作都迟滞了一分，被101的蛮劲压着朝后仰去，睡袍的带子不知何时散开了，领口从肩膀上滑下，露出半边漂亮的蝴蝶骨和因为弯曲而显得更加分明的背沟。 101的吻带着他自有的节奏，明明是慵懒散漫的，却带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无形之间就攻城略地占领了整个口腔，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几乎要把秦楚拉下理智的悬崖。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撑住，四百年的处心积虑就被这个王八蛋弄泡汤了，你不能被他洗脑啊！ 他猛地睁眼，一口咬住男人的下唇上，犹不解气，虎牙狠狠地磨了磨。 101皱起眉，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奈和痛意。 秦楚松开嘴，擦了把嘴角的血，“敢亲你爸爸我，咬不死你。” 101满心无力地咽下一口血，指了指肩膀示意他把睡袍合上。 秦楚瞬间会意，捂住自己胸口，也不退开，气势十足地看着那个十分认命地被他压在床上的男人。 “你又看到什么了。” 101的脸色波动就是那么一下子，很快又平静下来，泰然自若地平躺在床上，看着坐在自己腹肌上屹然不动的少年。 “你说呢？”秦楚挑眉，“你心里没点B数吗？” “……”101懒得和他多扯，“我想睡床，有问题吗？” 那张小沙发还没男人身高长，可怜101每天都得蜷着睡。 “这是睡不睡床的问题吗……你不是想睡……”秦楚顿了顿，“床？” 101挑眉，似有所悟，“啊——”。 “你想睡床？”秦楚重复了一遍。 和我睡，居然是字面意思？ “你好污。”101点了点他的眉心，手长，无压力。 “……你才污。” 本大爷就不信你脑子里没想过，肯定是被咬了才老实。 秦楚翻了个身坐到一边，看着101嘴唇上的血都流到了下巴上，连忙踹了他一脚，“走开，别把床单弄脏。” 101伸手接着自己滴落的血，爬起来走到浴室去了。 秦楚看着他走进去，松了口气。 男人肤色很白，殷红的嘴唇洇开了血，配上那俊美的颜值和犀利的战斗力，野性之美飙升。 暴力美学，真心撩人。 秦楚摇了摇头，坐在床上看着101清洗完出来，他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可以看出一个明显的牙印。 他明明有能耐可以把它消掉，却偏留着这暧昧的痕迹。 秦楚气结，关灯，翻身睡了。 床垫颤了颤，背后，一个高大的身躯也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手臂伸了过来。 101力气极大，又把秦楚连人带床单扯到自己怀里。 “你烦不烦，床单都被你扯坏了！” 次次都抓着床单借力的秦楚甩锅道。 “我明天带你出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脑后响起，热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 这是个威胁，秦楚不敢皮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感受着身后的暖意，他不安分地动了动，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和反抗，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早上，刚一睁眼，就感到有人抬起自己的手臂，窸窣的声音响起，粗糙的布料轻轻地摩擦着腰身。 秦楚迷迷糊糊地睁眼，又被闪瞎，推开面前的脑门，嗓子还带着呢哝和沙哑，“你干嘛！大清早的，要死啊你！” 这几天整天宅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把秦楚的生活作息都弄乱了，某人也开始变懒了。 101捏了捏他的脸，最近养得又白又胖，很好捏，“还想不想出门了？” “……” 三秒后，秦楚睁开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刚换上的蓝色囚服，胸口上208的编号很醒目。 “你就不怕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着101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对金色手铐，咔嗒一声将秦楚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铐住了，然后掀开被子解开了他的脚铐。 “……” 手上的凉意明显，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一大半，看着和自己铐在一起的某人。 “我还没刷牙。” “我也没。” 哇，绝对是故意的。 于是，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两个人对着浴室狭窄的镜子同步刷牙，洗脸，怪不得101如此又先见之明地帮自己换了衣服，否则这会儿还不好弄。 “走吧。” 怪多天没有出门的，秦楚不想要搅黄了好好的机会，难得乖巧地跟着他出了门。 林若晨今天早上起床，身体酸软，但心确实甜滋滋的，晏铭不愧是可以和青塔那位齐名的红名NPC，人帅钱多，器大活好，性格温柔，简直就是男友教科书般的人物，就是可惜……账本似乎不在他身上。 “亲爱的，我吃饱了。”他一边心想着，一边推开了他递来的杯子。 “乖，把这杯牛奶喝了。”晏铭把杯子塞他手上，细长的桃花眼依旧是柔柔的。 林若晨其实不太吃得下东西，昨晚上晏铭实在是动作狠了些，导致他现在坐在男人大腿上都感到不太舒服，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推辞，“好吧……” 他接过杯子小口抿着，却听见边上的议论忽然大了起来。 “是青塔那位！” “青塔那位养着的情人终于出现了。” “看着姿色确实不错，怕不是这两天都被滋润得下不了床！” 犯人们口无遮拦，却在那两人踏进门口的一刹那安静下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右手的镣铐分外惹眼，和边上的少年手上的金色连在一起，他还握着少年的手腕，两人旁若无人地走到队伍前头，一人左手一人右手地取了餐盘，然后来到最靠里的排风扇前的座位，在搂着林若晨的晏铭面前的两个位置坐下。 两人全程无话，放下餐盘就开始互相夹东西。 秦楚用的是空出来的右手，一眨眼就把自己盘子边上的五颗绿油油的白灼西兰花全部堆到了101的碗里，反正自己永远也不会因为不吃蔬菜而营养不良，干嘛还要勉强自己呢。 101用的是左手，姿势竟然也很自然，他态度更加直接，把放着培根炒蛋的盘子端到了秦楚面前，然后把那一整盘西兰花都给挪到了自己的另一边，让秦楚可以眼不见为净，吃得安心，夹得放心。 两人之间明明暗流涌动，却又自发建立了一个小世界，仿佛在一起生活了八十多年的老夫妻一般，举止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氛，看的林若晨一愣一愣的。 这个208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可能会让BOSS对玩家不理不睬，却向一个NPC大献殷勤？林若晨也是奇了怪了，他从未对自己的主角光环产生过怀疑，只能另辟蹊径地心想—— 难不成……他们是兄弟？ “噗——”秦楚正喝着汤，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差点被呛着，为了防止自己被憋出内伤，他只好忍痛将那一口大补的冬瓜排骨汤全部贡献给了林若晨满满胶原蛋白的脸。 敬你的脑洞，小白莲。 “你！”林若晨捂着脸站起身。 “咳咳……不好意思啊，哥，帮我拿几张餐巾纸。”秦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边上的林懿手一抖，扭过头来，深邃的眼瞳里看不出表情，但是很显然，他被这个熟悉的称呼触动了，又强忍着不想要秦楚得逞。 秦楚眨巴着大眼睛，可以说是非常无辜了。 晏铭看不下去，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秦楚。 秦楚接过纸巾递给林若晨，全然没觉得这样套了一个大圈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只是挥舞着叉子抱怨道，“哥你真是的，还不如铭哥贴心呢。” 101：…… 晏铭：！！！ 林若晨：我果然猜中了，他们果然是兄弟！ 秦楚看着他的脑波，暗戳戳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今天是监狱里大扫除的日子，按照往常的规矩，守塔人只起监督作用，检查就行了，青塔的犯人负责操场的卫生维护，包括去除杂草，捡垃圾，清洗篮球架和运动用具等等，于是吃完早饭的101就带着秦楚沿着操场散步消食，两人手上的镣铐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很像一对情侣手镯。 “你又打什么主意？”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就是101平时喜欢坐的那个高台上。 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青塔的塔顶，秦楚就看着那边反光的落地玻璃，笑道。 “我想跟你打个赌？” “赌注？”101眯了眯眼。 “就赌你提的那个问题。”秦楚扭过头，“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 “你要和我交往吗？”101转过头。 “……对，如果你赢了，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会答应和你交往。” “好。”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喂，我还没说赌什么呢。” 101好脾气地问道。 “赌什么？” “就赌……”秦楚转了转眼珠，“这个关卡谁会赢，我赌林若晨。” 赌林若晨的意思，就是让林若晨拿到账本。 “行。” 101理所应当地赌另一边。 “公平起见，你得解开手铐，而且，不能杀人，也不能使用特殊权限，。” 这个要求看似公平，实则非常不公平，因为秦楚还有蜂巢细胞这个大bug在，但101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嗯。” 秦楚眯了眯眼，“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首先，我不介意你不对我开放源代码的读写权限，不过同样的，你也不能借用S级权限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101点头，表示可以。 “二、你得告诉我，你和宋文耀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那个黑心商人会这么好心地留下自己在游戏里，还放心地保留了两个拥有S级权限的NPC的记忆，想想都觉得有鬼。 “还有一个，没想好，留着以后用。” 101只是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秦楚满意了，晃了晃手里的镣铐。 “那……游戏开始。” 101眼中闪过一道绿光，咔嗒一声，镣铐解开了。 秦楚站起来，对101直白问道，“账本在哪儿？” “……” 紧接着他也不等回答，只是咬着下唇笑眯眯地伸手对着他的脸比了一个画框，然后就仿佛放飞自我的小鸟一般，自由地展开翅膀飞走了，一会儿就没影了。 101知道，他应该是去找林若晨了。 第110章 重回四重塔（5） 101想的没错, 秦楚确实是来到了红塔负责打扫的走道。 他只是在那儿晃悠了一圈，就被坐在晏铭身边的林若晨眼尖地发现了。 林若晨早就在那儿谋划半天了，林懿的弟弟是自己进入四重塔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蓝名NPC，他看上去那么性格乖张, 恃宠而骄的样子, 和他哥哥似乎关系也不好, 肯定是个突破口。 “阿铭, 我去上个洗手间。” “需要我陪你去吗？”晏铭余光往边上扫了一眼，意味深长道。 “别！”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最终林若晨还是得以脱身, 朝着那个转角走去。 秦楚在那个角落早就等候多时了，路上还遇到了二层一号房的几个狱友, 又讹了一根烟过来, 林若晨出现的时候，便看见那个穿着208号囚服的少年正倚在墙上吞云吐雾, 混不吝的样子还挺有美感。 “你来干什么？”208看见自己过来, 皱起了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林若晨完美地把握住自己的人设，假装自己是不经意间偶遇某人，战战兢兢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你屁事，”秦楚呵了一声, “别以为铭哥现在罩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他养宠物向来不超过一个礼拜，你既然已经让他睡了, 过不了两天就会被他给甩了，劝你有点自知之明，别到时候和那个徐什么睿一样死皮赖脸的，否则，下场只会和他一样。” 林若晨完美get到了秦楚话语间的意思。 想不到，这个林懿的弟弟，居然暗恋晏铭？ “你喜欢晏……” “住口！”少年直起身，一把将他推到墙上，“谁喜欢他了！” 这反应，还说不喜欢，林若晨心里想着。 轮回讲究自己寻找线索，NPC的话语在里面起了极大的作用，林若晨完全没想到还会有秦楚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NPC，轻易便入了套。 “你……”他眼光流转，思索间眼角已经闪动着泪光，“你不懂，我们之间是真爱。” “真爱个屁！”少年果然更暴躁了，“我警告你，识相的就自己离开，否则我揍死你！” 来了！ 林若晨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更苍白了，“离开……我还能去哪里？难不成要回二层一号房让那些人欺负吗？是阿铭救下了我……” “啧，还说你们是真爱，还不是为了抱大腿。”少年眯了眯眼，思维果然被林若晨带跑偏了，“那就这样，我们交换。” “交换？” “没错，我要搬到红塔去住。”秦楚勾起唇，“你嘛，先在林懿那儿呆着。” “……可是林懿怎么会答应……” “这你就不用管了。”秦楚不耐烦道。 “不行！”林若晨两眼泪汪汪，“我是不会和阿铭分开的。” “少给我废话，让你搬你就搬，今晚如果我在红塔的地方看见你，我就炖了你。” 秦楚恶狠狠地说完话，便当着林若晨的面走到晏铭旁边，林若晨只看见两人嘴角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晏铭便笑眯眯地搂着他离开了。 秦楚三言两语唬过林若晨，就一路和晏铭虚与委蛇地来到了红塔塔顶，门一关上，晏铭便旧性不改地将他壁咚在墙。 秦楚推开他的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你是想让我报你银行卡号还是想让我揍你？” “……啊？”晏铭一愣，然后呵呵一笑，还是凑上去，“别开玩笑了小甜心。” 秦楚脸一黑，“给我起开！” 一分钟后，一人头上顶着一个包，坐在靠窗的那张桌子对面，抽烟。 少年抽烟的姿势很老成，他单脚脚掌踩在椅子边上，一缕缕的烟从咧开的嘴巴缝里飘出来，看着桌面上的棋盘发呆。 晏铭则是看着他，“怎么，想和我下棋？” “不下。”干脆拒绝。 晏铭没生气，反而笑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不如跟了我吧？” “没门。” “……”晏铭换了个姿势，“林懿到底哪里好了？” 秦楚瞥了他一眼，“哪都比你好。” “这可不一定……”晏铭意味深长地夹着香烟，眯起眼，“你得试试。” 秦楚用眼白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他比你忠诚。” “忠诚？”晏铭慢慢将背靠在椅背上，“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忠诚的人。”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秦楚眼光一暗。 晏铭笑眯眯道，“说中了？” “……”秦楚一脚踢过茶桌，桌面狠狠抵到晏铭胸前，棋盘上的棋子滚落一地。 “咳咳……不用这么凶吧……” “我走了。”秦楚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然后停住。 “208？有人要见你。”站在门口的狱警是个新面孔，大概是红塔新来的补上个区长的空缺。 晏铭也走了过来，挡在秦楚面前，“见谁？” 狱警没来得及回答，秦楚已经从晏铭的手肘下面钻了出来，“走吧。” …… 秦楚还是第一次来到四塔监狱的会面室，这里看起来还挺宽敞明亮的，厚玻璃隔开了两边的人，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风衣，灰色的眼睛阴翳浑浊，脸上都是严肃的皱纹。大概是没了那个收受贿赂的区长，所以两人会面的发生地点也改变了。 “呦，好久不见，老伦特利。”秦楚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拿着对话机，看起来非常放松，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仇人而是个老朋友。 对面男子沉默了一会儿，“……你说谁？” “哦，不好意思，串戏了。” 秦楚放下听筒，坐直身体，搓了搓脸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拿起听筒，缓缓抬头，眼中冒出仇恨的光芒，“呵，你还敢来。” “看来你在监狱里变了不少啊，孩子。”陈还是一副惺惺作态的和蔼样子。 “少来那些。”秦楚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国际象棋棋子，在左手里抛上抛下地玩，“知道这是什么吗？” “皇后……”陈眯起眼喃喃道，“你想说什么？” 秦楚呵呵一笑，单手在棋子头部一拔，然后从被拧断头的皇后的身体里倒出了一个黑色的U盘。 陈的眼神渐渐变了，“这是……” “足够把你拉下马的东西。”秦楚乐呵呵地把棋子揣回兜里，把听筒放在心口上，认真欣赏了一会儿陈无声的咆哮，然后从位子上跳下来，都没有在乎身后的人的感受，就跟着门外的狱警离开了会面室。 打脸的感觉，真的爽。 好巧不巧，路上“砰”的一下撞到了林若晨，秦楚反应极快，趁人没溜走一把拉住他。 “喂！” 林若晨反应十分激烈，一步跳了老远，脸色苍白，“干……干嘛？” 秦楚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其实我知道你是警察。” 林若晨反应居然慢了半拍，“什……什么！？” “放心，我是来帮你的。”秦楚也懒得跟他演了，他举起手里的象棋塞到他的手心里，“拿牢，账本，慢走不送。” “你……你真的可以看透人心？”林若晨忽然低低道。 秦楚有些意外，想必是林懿告诉了他，也没有否认，便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保密。” 林若晨表情更加惊恐了。 秦楚刚觉得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读他跃动的脑波，从青塔的那边忽然传来嘈杂的呐喊声，一帮穿着浅蓝色衣服的犯人从走廊那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他在那儿！” 林若晨看见这一幕，整个小脸都白了，慌不择路地拉住了秦楚，闭着眼说道，“我不是警察，他才是！” 为首的犯人一看，这不是林老大的心头好吗？顿时犹豫了一下。 趁着这一秒，秦楚连忙推了一把背后的林若晨，“快走！” 小白莲识相地跑开。 为首的犯人这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们是一伙的，把他们抓起来！” 秦楚第一反应就是把他们定住，不过想到一开始和101定下赌约的条件，咬咬牙还是没用，他拧了拧拳头，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来啊，一起上！” 半个小时后，秦楚带着一群乖巧的小弟的秦楚穿过走廊，一路被欢送到电梯下面。 “老大再见！” “嗯，不用送了。” 秦楚摆摆手，坐上电梯，重回到青塔塔顶。 101就坐在餐桌上，桌上放着两杯茶。 “林若晨已经快走到门口了耶。”秦楚走过去，透过落地窗看了一眼，“你真的不去拦？他快要出狱了哦。” 101不答，表情比赢了还淡定。 秦楚骄傲地挑了挑眉，看着落地窗外的某人一路沿着那个灰色水泥墙走到铁门边上，和身后的狱警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侧走了过来。 晏铭！？ 秦楚眼睁睁看着晏铭搂住了林若晨的脖子，和狱警们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帮着他们从他身上搜出了账本，有人拿着那个黑色U盘离开了四重塔，而晏铭则带着林若晨回转过来。 [重要道具离开玩家活动范围，游戏结束，玩家失败，正在析构世界，请稍候……] 秦楚眨了眨眼，转过头来看向101，脑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WTF。 101转头看向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男朋友。” 秦楚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世界就开始迅速崩塌，五感渐渐褪去，等到秦楚再一睁眼，耳边是嘈杂的螺旋桨翻腾的声音，山谷巨大的风将发丝吹得凌乱不已。 “艾伦，过来！” 他听见熟悉的呐喊，循着声音望去。 麦雷格……教授？ 第111章 再见哥斯拉（1） 第111章 再见哥斯拉（1） 麦雷格回头冲着直升机那儿喊道, “艾伦！快点过来！你个小子，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秦楚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蓝色登山服，和手上提着的半人高的工具箱，缓冲了五秒, 然后一把将工具箱扔到一边, 上前几步拽过麦雷格, “老师, 这儿太危险了，咱们商量商量，我跟纽克先生下去, 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怎么样？” 麦雷格沉默着看面前的关门弟子，浑浊的眼珠中透出一丝严厉的光芒, 穿透了老花镜厚厚的镜片射到秦楚脸上, “嫌我老了是吧？” “……我不是……” “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单飞了是吧？” “……我没有……” “没有你说什么浑话！这是什么？这是龙骨挖掘现场？你来过吗？你有经验吗？你懂个屁！” 秦楚被训的一脸唾沫, 只有低头称是的份, 边上的纽克只好过来打圆场，“哎呀老师，艾伦也是为了您考虑——” “谁是你老师！”麦雷格大吼一声，“老师是你叫的吗？” “……”纽克和秦楚灰溜溜地排排站，两人无奈地带着麦雷格下了矿井。 …… “已经完全石化了……这绝对不是近现代人工的痕迹……但也不一定是生物，鳞片状……太奇怪了, 海洋生物……必须带回实验所去进行年代测定——艾伦！”三人下到第一层，麦雷格看到了墙壁上的海浪状石化皮肤，兴奋地叫住徒弟, “艾伦……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艾伦，人呢？”纽克循着他的声音看去, 那个青年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第二层矿井的入口下去了。 “艾伦，老师在叫你。”纽克追上了往下爬的青年。 “我听见了。”青年身手利落地跳到地上，“发现新物种的激动，完全理解——等我们上来之后再采集样本吧。” 纽克心中怪异，总感觉这个青年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可能我梦里来过吧。”秦楚头也不回地回答。 “……” “你们两个！赶着去投胎吗？”麦雷格气喘吁吁地从竖井上爬下来，抬起头，呼吸一顿。 黑暗中，头顶上交错的环状长骨一直蔓延到视觉极限，无论看几遍都是那么的宏伟壮观，有一种生命的震撼之美。 “脊柱节……”麦雷格喃喃着，“脊椎动物……上帝，我们在它的里面……这可能是从未被发现的古生物，一个全新的物种，这个发现会改变整个古生物界。所有人都会为此震惊的……所有人……” 他颤抖着走过去，探照灯的光束沿着这条长长的脊椎骨一路前进，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我们从那边开始，走了多久了？” 艾伦语速和他的步速一样飞快，“七十八米，这只是颈椎和胸椎的一部分，目前已知的梁龙、泰坦巨龙、地震龙都是世界公认的体型巨大的恐龙种，已经发掘的化石中，体型最长的预估也不会超过五十米，体重不超过三百吨，这很明显是个新物种，我知道。” 麦雷格：“……” 纽克：“您的学生好像有一点浮躁。” 麦雷格推开他向前走，“哼，关我什么事！” “……唉！”纽克拦住他，“教授，不能再往下走了。” “为什么？” “是火山。”秦楚用手拉着那道警戒线。 “教授，可能会很危险的……” “如果真的是火山爆发，这幅龙骨很可能无法等到被完整挖掘出来……”麦雷格的声音在坑道中回荡，只是片刻他便抬起头来，“我必须要下去看看。” 他突然爆发力气撒开纽克的手，将警戒线扯到一边。 “教授！”纽克只能在他身后喊。 “我就说你拦不住他的。”秦楚瞥了他一眼，两人再次无奈对视。 “纽克先生，过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麻烦你扛也要把老师扛走。”秦楚故意落在后面，对着边上的中年男子道。 “那你呢？” “我当然自己会走。”秦楚说完就追上了麦雷格，走到了最前面。 “哦。” 几人沿着竖井到了最底下的一层，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呼吸机中气流涌动的声音，这里更加闷热了，气氛令人窒息。 和记忆中的一样，三人排成一字型，一边慢慢摸索前路一边对话。 秦楚本该挑起话头的，但他完全不在状态，纽克见气氛尴尬，便道，“说起来，如果要给这种新生物命名的话，你们会怎么取呢？” “哥斯拉。” “无敌巨鳍兽。” 秦楚和麦雷格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 过了一会儿，麦雷格愤怒的声音从最后响起，“你小子还要和我抢命名权吗？” 秦楚：“……” 没关系，就让101叫无敌巨鳍兽吧，微笑。 “老师取的名字比较好听。”艾伦道，“就按老师的意思吧。” “臭小子……”走在最后的麦雷格嘟囔了一声，忽然撞上了纽克的后背，惊得他弄掉了背上的工具包，连忙臭骂起来，“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前面没路了。”秦楚看着面前的地下深谷，低声道，随后他脸上浮现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嗯，看来这一层什么都没有呢！我们回去吧！” “应该让工人们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设置警戒线。”纽克探出头看了一眼，皱眉，“我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在闪……” “有吗？我什么都没看到啊。”秦楚开始装傻，“走吧，氧气快不够了，我们赶紧去上面一层采集样本。” “等等，你们看见了吗？”纽克手颤巍巍指向了深谷中心。 “什么？”麦雷格也凑上前来。 “……”秦楚吐了口气，无奈地转过头，看着在深谷中央的石台上，用高亮的红色光芒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哥斯拉蛋。 麦雷格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艾伦你……” “知道了，我这就去。” 青年生无可恋地从工具箱中掏出一把射锚枪，朝着石台扣下扳机，合金倒钩随着高压空气迸射而出，准确无误地扎在了石台边沿，然后固定好这头的锚点，检查了一遍滑索的安全扣，然后抓着滑索哧溜一下穿过了一百米的距离，来到了深谷中央的石台边上，单手撑着台子攀了上去。 “拍几张照留个纪念……”麦雷格这才把话说完。 纽克：“……” 秦楚爬上石台，和那枚红彤彤的只有鸵鸟蛋这么大的哥斯拉胚胎对视了三秒。 秦楚：“喂。” 蛋：“……” 秦楚：“你爸我不要你了。” 蛋：“……” 秦楚说完话就打算徒手爬回去，结果那枚红彤彤的蛋不知咋的忽然就黑了下去，紧接着石台上盘根虬曲的枝状回路像是活了一样松开来，那枚蛋就这么顺着石台的倾斜角度十分刁钻地掉进了他的口袋里。 秦楚他……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是把这枚成了精的蛋扔出去还是收下，脚下的地面好像颤了一下。 “快点过来！”对面传来了纽克的大喊声。 “来了！” 秦楚十分不情愿地把蛋往口袋深处塞了塞，然后抓着锚绳倒攀回去，还有空分神说一句。 “火山要爆发了，你们俩先走！” 纽克满头大汗，扛起麦雷格就要走，“教授，我们先走！” “走个屁！你个狼心狗肺的人，给我松开手！”麦雷格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掰开了纽克的手。 [纽克先生，过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麻烦你扛也要把老师扛走。] 纽克想起秦楚之前说过的话，一时之间不想放弃，和麦雷格纠缠起来。 “教授，你就听我一句劝，跟我走吧！” “不走！要走自己走。” “可是艾伦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了，如果不照顾你，他在天之灵……” “在天之灵个屁！！！” 于是，秦楚历经千辛万苦，一身尘土，满脸伤口地爬过来之后，就看见两人居然还在互相推推攮攮。 “……你们在干什么。” “……” 三脸相对，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来不及了，我们快离开。”艾伦一把扛起麦雷格，三人迅速沿着原来的竖井往上攀。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将这些珍贵的石化骨骼再次深埋地底。 三人气喘吁吁地终于爬到最上面一层，看到了不远处的亮光，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啪嗒。 仿佛命运开的玩笑，龙蛋又掉了，沿着地面的坡度朝着三人疾奔的反方向滚到了井口附近。 扛着麦雷格的秦楚：“……” 被弟子抗着的麦雷格：“……” 站在一旁帮忙扶着教授的身体的纽克：“……” 时间仿佛再一次活动起来。 “快走快走！”秦楚收回头，迈开步子。 “没错没错。”迈着小碎步的纽克。 “我的龙蛋！”伸出尔康手的麦雷格。 地上的蛋:…… 直升机的螺旋桨越开越快，风力渐强，将湖面吹开了一片片涟漪。 把麦雷格直接放到了座位上，秦楚把直升机门一关，对着驾驶员点头。 “开。” 引擎响起，直升机垂直升了起来，渐渐离开了危险的安第斯山脉。 纽克坐在一旁，看着沉着冷静的金发青年，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欣赏，“小伙子，很有前途啊。” 秦楚谦虚一笑，“先生过奖。” 终于喘过来一口气的麦雷格，“你这个孽徒！” 三人刚松了一口气，直升机忽然一个剧烈的颠簸。 秦楚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轰！ 机身外一声巨响，窗外被浓烟遮蔽，整个直升机瞬间失去动力，头朝下朝地面上直直坠去。 红色的岩浆一冲几千米，从焦黑的裂口中喷涌而出，秦楚从一秒钟旋转720度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瞥了眼舷窗，勉强从一片灰色的浓烟中，看到了一只黢黑的巨兽。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巨兽金黄的眼瞳看过来，血盆大口一咧，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绝对是报复。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这样想道。 第112章 再见哥斯拉（2） 第112章 再见哥斯拉（2） 秦楚睁开眼的第一秒, 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下的柔软，和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在伯克利附近租的单身公寓的床上。 ……梦？ 他这样想到。 门被打开，有着金色瞳孔、黑色短发、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就这么穿着浴袍走进来。 101。 不是梦…… “醒了？”101端着一杯水, 放到他旁边, 伸出一只手, “这是几？” “……”秦楚一掌拍掉他伸出的两个手指, “你当我脑子被火山灰堵住了吗？” “没大没小。”101在此抬起手，拉着他的下巴和他对视，“叫羿哥。” “……不叫。”秦楚莫名气虚, 撇开脸。 “愿赌服输。”101挑眉，“还是说, 想直接叫老公？” 秦楚的眼珠子刷地挪到他那边, “你到底是怎么赢的？为什么最后林若晨被拦住了？” 101把杯子递给他，坐到床边, 徐徐道, “赢得这场游戏的关键应该在你，” “我？” “轮回的游戏规则要求玩家从各个NPC那里获得线索，这些线索就像一个个任务，在被触发之后可能会改变游戏的走向。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线索。” 秦楚歪头，“你是说蜂巢细胞？可是我已经解决了那个区长了啊……” “不止。”101点头，“你觉得是谁把你投入监狱的？” “陈啊……就是那个扮演伦特利的NPC。” “那是谁把我和晏铭判为有罪的呢？” “也是他……嗯……”秦楚皱起眉, “你是想说，其中另有其人吗？” 101闭上眼睛点头，再度睁开, 金色的瞳中带着冷静的透彻，“我, 晏铭，陈，还有你，这些都是和蜂巢细胞有关的人，而想要账本的人，则是另外一波，和你父母一样，属于国家机构的人。整个关卡最重要的大背景，就是这个项目被雪藏了。因为蜂巢细胞并不是那些人想要的，所以他们想要这个项目的秘密被永远尘封下去。” “你应该可以理解。”101顿了顿，看着秦楚的脸色。 秦楚眼色一闪，“所以，如果林若晨不知道这个秘密可能还可以离开，但是你偏偏告诉了他关于蜂巢细胞的事情，于是他就永远走不出四重塔了？” “未必，”江河“如果玩家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帮你脱罪，那么胜利的就是他们，反之，如果他们牺牲了你，那么输的就是他们。” “……”秦楚懂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你坑我？” “愿赌服输。”101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你当时没有逃得那么快，说不定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 疑问也解答了，悬念也解开了，问题回到原点。 “叫我什么？” 101耐心等着，秦楚虽然性格跳脱，但是很有游戏操守，说守约就一定会守约。 果不其然，青年气鼓鼓地嘟着嘴看了他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开口，“羿哥。” 101面色不显，心中愉悦，食指点了点嘴唇。 秦楚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凑过去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被某人眼疾手快地摁住狠狠吻了一通。 这一次可激烈多了，两人既然都坦露心迹，也就没什么好推脱的，天时地利人和，当下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事实证明，从哪里跌倒了，就会在那里跌倒第二次。 “嘶！” 关键时刻，秦楚倏然推开他，张着嘴哈了两口气，用手闪了闪，嘴巴里冒出来一团白雾。 101瞬间眼神一变，抬手想要将他掰过来，“烫着了？” “泥皱凯！”秦楚大着舌头躲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捧起边上的水杯狠灌了一口。 “我看看……”101哭笑不得，伸出手—— “憋碰窝！”秦楚倒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水，舌头上的疼痛这才缓和了一点，指着对面那个人形反应堆道，“你今晚睡浴缸。” 第一天和恋人交往就被赶去睡浴缸·委屈·哥斯拉·101还能怎么办。 捧着带有秦楚香味的沐浴露凑合过一晚上吧。 他正要过去，又被秦楚叫住。 “对了，老师怎么样了？” “他没事，回学校了。” “那就好。”秦楚松了口气，想着至少挽回了一些遗憾，这一次二刷6666关卡也不算太亏，“那纽克呢……” “……”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陷入了一阵可疑的沉默。 秦楚也跟着他沉默起来，半晌才道，“所以你坑死了一个未来的美国总统？” “是我坑的吗？”男人转身，“我都已经主动滚到你兜里了，你还想怎样？把我捡起来有那么难吗？” “……上回你不也在那儿呆得好好的。”秦楚的声音越说越弱，“到时候再回来把你挖出来嘛……” “呵呵。”101回敬他两个字。 成长型BOSS要在火山爆发时瞬间暴走拯救男朋友和他的老师也很苦好吗？还要救一个不相关的NPC？当他是专业救世主吗？ 秦楚撇了撇嘴，扯过被子趴下了。 算了，逢年过节给这位大哥烧点香，下个世界让他投个好胎吧。 殊不知，这一错，就是天差地别，整个关卡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一周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古生物系实验室 “老师，从现场挖掘出的骨骼样本今天送到了仓库……”艾伦拿着报表，走到坐在办公桌前的麦雷格面前，“已经送到检验处检验，实验报告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麦雷格接过报表，“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啰嗦，都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平时克扣你的补贴了吗，这么拼命？” 秦楚：“……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废话吗？人天天来门口晃悠晃悠，来回上厕所那几趟功夫，就改口叫岳父了。”麦雷格翻了个白眼，“还拿中国那句古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来糊弄我，指望我改口叫他女婿不成？！” “……”秦楚默默地走到门口，左看，空空荡荡，右看，悄无人烟。 不会是老麦雷格看花眼了吧？ 秦楚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看向门口的挂牌，负责人一栏依旧是麦雷格·柯特，而不是伦特利·费雷曼。 啊，吾心甚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让一让。” 一个学生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纸箱子从最后一排走出来，站在门口的秦楚连忙往边上挪了挪，看着他离开，却感到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拉力，便被人逮着领子拉进了昏暗的楼道里。 “喂，101你……唔……” 火热的雄性荷尔蒙袭来，带着一股硝烟和硫磺的味道，秦楚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反应过来才使劲地用力推开某人。 “呼嗯……你别！” 101松开了他，但依旧贴着他的唇，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嘶哑的共鸣，为了掩人耳目而调整的黑色双眸幽深无比，“我能控制住了，一回生，二回熟。” “我还在干活……嗯……”秦楚一个没推开又被某人维持着壁咚的姿势亲了个够本。 “回家，我饿了。”101亲完还不走开，就趴在他肩膀上贴着，“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是答应做你男朋友，又不是做你保姆。”秦楚躲了躲，没躲开，“你是得了肌肤饥渴症吗？” “你身上好凉，我给你暖暖。”101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青年如玉的肌肤上。 “现在是夏天，你给我起开，不受欢迎的大火炉。” “那我改时间线。”101癞皮狗属性全开，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把青年整个人埋住，“改成冬天。” “改成冬天我还有空调。”秦楚表示不吃这套，“赶紧的，我还要去拿实验报告呢！” “什么实验报告？”101脑海中的警报拉响了，“生物医学的？” “emmmmm……”秦楚一时卡住。 “嗯？”101眯起眼，危险的黑气慢慢升腾，“你又在跟那个优子联系？” “人家可是未来的大生物学家！发明冷冻因子的人！” “你还想冷冻我？”101的脸色更加阴翳了，浑身散发着“哥不开心，哥要毁灭世界了”的信号。 “……” 你就看不出来老子是在捞你吗？你怎么就非得让我说明白呢？干脆变身一脚踩死我算了。 秦楚不太明白，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攻哄受吗？怎么到他这里反了一下。 气。 一气之下连实验报告都不拿了，爱谁谁吧，老子要回家做饭了。 拽着化身大型犬的哥斯拉男友回家，还没掀开锅呢，门铃声又响了。 秦楚听着过去开门的101半天没动静，走出厨房一看。 嗬，说曹操曹操到。 “艾伦前辈。”黑长直的大井优子乖巧地捧着一沓A4纸，“我是来给你送实验报告的……” 话音未落，那个从开门伊始就一直黑着脸的高大帅哥单手从她怀里“唰”得抽出那叠纸，然后啪嗒一声关上门。 “……” 秦楚叹了口气，“人家来都来了，一起吃一点吧。” 他走过去，拉门，门不动。 沿着拉门的大手一路延伸上去，看到某人赛关公的黑脸，掂起脚顺毛，感觉到某人终于有柔化下来的趋势，秦楚停下来，揉了揉自己被吮得发烫的嘴唇，拉开门。 “嗯……是打扰您了吗？艾伦前辈。”优子笑得一脸尴尬。 “没有，我刚好在烧饭，进来坐吧。”秦楚让开门洞。 于是乎，三人坐在桌上，秦楚和优子面对面，秦楚和101肩并肩，似曾相识的场面又出现了。 优子：“这位是……” 秦楚：“这是我男朋友林羿。” 优子：“没有想到艾伦前辈居然是……林先生长得真是……魁梧啊，是做什么的呢？” 101：“吃。” 优子：“啊咧？” 秦楚：“啊，他是个美食家。” 优子：“美食家！好厉害——那么林先生这次来美国有什么安排吗？” 101：“谈恋爱。” 优子：“……看得出来，林先生很爱艾伦前辈呢……中国离美国挺远的吧，林先生……是坐飞机过来的吗？” 101：“从海上。” 优子：“啊……原来如此，是坐船吗？一定很辛苦吧。” “……” 尬聊由此结束。 秦楚实在待不住，留下101一个人顶，自己去厨房“避难”了。 客厅里陷入了仿若实质的尴尬氛围中。 “林先生……您……” 优子还在试图找话题，101忽然开口了，“你在为什么单位工作？” “啊，什么？”优子被突如其来的转折问呆了，好半会儿才找回笑容，“如果您是说实习的话，我今年在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工作。” “……”101眯了眯眼，陷入了沉默。 上一辈子，他可是在NIH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招揽艾伦前辈，他在生物领域的思想非常前沿，院长大人认为他在生物领域前途无量。” “院长？”101皱眉，“那个思想变态的光头男？” “呃……您认识院长大人？”优子感觉脸有些僵，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他……” “菜好了！”秦楚端着一碗红烧肉出来，却看见餐桌边上的101脸色猛地一沉，朝着他扑了过来。 咣当！ 装着红烧肉的碟子在地上摔得粉碎，漂亮的摆盘在一瞬间被破坏殆尽，红彤彤的五花肉在地上散开，黑红的酱油流了一地。 但秦楚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矮下身，借着餐桌的高度躲开了忽然朝内碎裂的玻璃和闯进屋内的黑衣人，在优子高八度的尖叫声中抱住了伏在自己身上的101，把他身后插的三四五六支针管拔掉，然后扶着男人的后脑慢慢将他放倒在地，才站起身。 “你们是什么人？” 第112章 再见哥斯拉（2） 第112章 再见哥斯拉（2） 秦楚睁开眼的第一秒, 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下的柔软，和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在伯克利附近租的单身公寓的床上。 ……梦？ 他这样想到。 门被打开，有着金色瞳孔、黑色短发、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就这么穿着浴袍走进来。 101。 不是梦…… “醒了？”101端着一杯水, 放到他旁边, 伸出一只手, “这是几？” “……”秦楚一掌拍掉他伸出的两个手指, “你当我脑子被火山灰堵住了吗？” “没大没小。”101在此抬起手，拉着他的下巴和他对视，“叫羿哥。” “……不叫。”秦楚莫名气虚, 撇开脸。 “愿赌服输。”101挑眉，“还是说, 想直接叫老公？” 秦楚的眼珠子刷地挪到他那边, “你到底是怎么赢的？为什么最后林若晨被拦住了？” 101把杯子递给他，坐到床边, 徐徐道, “赢得这场游戏的关键应该在你，” “我？” “轮回的游戏规则要求玩家从各个NPC那里获得线索，这些线索就像一个个任务，在被触发之后可能会改变游戏的走向。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线索。” 秦楚歪头，“你是说蜂巢细胞？可是我已经解决了那个区长了啊……” “不止。”101点头，“你觉得是谁把你投入监狱的？” “陈啊……就是那个扮演伦特利的NPC。” “那是谁把我和晏铭判为有罪的呢？” “也是他……嗯……”秦楚皱起眉, “你是想说，其中另有其人吗？” 101闭上眼睛点头，再度睁开, 金色的瞳中带着冷静的透彻，“我, 晏铭，陈，还有你，这些都是和蜂巢细胞有关的人，而想要账本的人，则是另外一波，和你父母一样，属于国家机构的人。整个关卡最重要的大背景，就是这个项目被雪藏了。因为蜂巢细胞并不是那些人想要的，所以他们想要这个项目的秘密被永远尘封下去。” “你应该可以理解。”101顿了顿，看着秦楚的脸色。 秦楚眼色一闪，“所以，如果林若晨不知道这个秘密可能还可以离开，但是你偏偏告诉了他关于蜂巢细胞的事情，于是他就永远走不出四重塔了？” “未必，”江河“如果玩家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帮你脱罪，那么胜利的就是他们，反之，如果他们牺牲了你，那么输的就是他们。” “……”秦楚懂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你坑我？” “愿赌服输。”101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你当时没有逃得那么快，说不定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 疑问也解答了，悬念也解开了，问题回到原点。 “叫我什么？” 101耐心等着，秦楚虽然性格跳脱，但是很有游戏操守，说守约就一定会守约。 果不其然，青年气鼓鼓地嘟着嘴看了他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开口，“羿哥。” 101面色不显，心中愉悦，食指点了点嘴唇。 秦楚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凑过去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被某人眼疾手快地摁住狠狠吻了一通。 这一次可激烈多了，两人既然都坦露心迹，也就没什么好推脱的，天时地利人和，当下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事实证明，从哪里跌倒了，就会在那里跌倒第二次。 “嘶！” 关键时刻，秦楚倏然推开他，张着嘴哈了两口气，用手闪了闪，嘴巴里冒出来一团白雾。 101瞬间眼神一变，抬手想要将他掰过来，“烫着了？” “泥皱凯！”秦楚大着舌头躲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捧起边上的水杯狠灌了一口。 “我看看……”101哭笑不得，伸出手—— “憋碰窝！”秦楚倒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水，舌头上的疼痛这才缓和了一点，指着对面那个人形反应堆道，“你今晚睡浴缸。” 第一天和恋人交往就被赶去睡浴缸·委屈·哥斯拉·101还能怎么办。 捧着带有秦楚香味的沐浴露凑合过一晚上吧。 他正要过去，又被秦楚叫住。 “对了，老师怎么样了？” “他没事，回学校了。” “那就好。”秦楚松了口气，想着至少挽回了一些遗憾，这一次二刷6666关卡也不算太亏，“那纽克呢……” “……”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陷入了一阵可疑的沉默。 秦楚也跟着他沉默起来，半晌才道，“所以你坑死了一个未来的美国总统？” “是我坑的吗？”男人转身，“我都已经主动滚到你兜里了，你还想怎样？把我捡起来有那么难吗？” “……上回你不也在那儿呆得好好的。”秦楚的声音越说越弱，“到时候再回来把你挖出来嘛……” “呵呵。”101回敬他两个字。 成长型BOSS要在火山爆发时瞬间暴走拯救男朋友和他的老师也很苦好吗？还要救一个不相关的NPC？当他是专业救世主吗？ 秦楚撇了撇嘴，扯过被子趴下了。 算了，逢年过节给这位大哥烧点香，下个世界让他投个好胎吧。 殊不知，这一错，就是天差地别，整个关卡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一周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古生物系实验室 “老师，从现场挖掘出的骨骼样本今天送到了仓库……”艾伦拿着报表，走到坐在办公桌前的麦雷格面前，“已经送到检验处检验，实验报告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麦雷格接过报表，“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啰嗦，都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看看，这都几点了？我平时克扣你的补贴了吗，这么拼命？” 秦楚：“……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废话吗？人天天来门口晃悠晃悠，来回上厕所那几趟功夫，就改口叫岳父了。”麦雷格翻了个白眼，“还拿中国那句古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来糊弄我，指望我改口叫他女婿不成？！” “……”秦楚默默地走到门口，左看，空空荡荡，右看，悄无人烟。 不会是老麦雷格看花眼了吧？ 秦楚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看向门口的挂牌，负责人一栏依旧是麦雷格·柯特，而不是伦特利·费雷曼。 啊，吾心甚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让一让。” 一个学生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纸箱子从最后一排走出来，站在门口的秦楚连忙往边上挪了挪，看着他离开，却感到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拉力，便被人逮着领子拉进了昏暗的楼道里。 “喂，101你……唔……” 火热的雄性荷尔蒙袭来，带着一股硝烟和硫磺的味道，秦楚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反应过来才使劲地用力推开某人。 “呼嗯……你别！” 101松开了他，但依旧贴着他的唇，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嘶哑的共鸣，为了掩人耳目而调整的黑色双眸幽深无比，“我能控制住了，一回生，二回熟。” “我还在干活……嗯……”秦楚一个没推开又被某人维持着壁咚的姿势亲了个够本。 “回家，我饿了。”101亲完还不走开，就趴在他肩膀上贴着，“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是答应做你男朋友，又不是做你保姆。”秦楚躲了躲，没躲开，“你是得了肌肤饥渴症吗？” “你身上好凉，我给你暖暖。”101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青年如玉的肌肤上。 “现在是夏天，你给我起开，不受欢迎的大火炉。” “那我改时间线。”101癞皮狗属性全开，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把青年整个人埋住，“改成冬天。” “改成冬天我还有空调。”秦楚表示不吃这套，“赶紧的，我还要去拿实验报告呢！” “什么实验报告？”101脑海中的警报拉响了，“生物医学的？” “emmmmm……”秦楚一时卡住。 “嗯？”101眯起眼，危险的黑气慢慢升腾，“你又在跟那个优子联系？” “人家可是未来的大生物学家！发明冷冻因子的人！” “你还想冷冻我？”101的脸色更加阴翳了，浑身散发着“哥不开心，哥要毁灭世界了”的信号。 “……” 你就看不出来老子是在捞你吗？你怎么就非得让我说明白呢？干脆变身一脚踩死我算了。 秦楚不太明白，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攻哄受吗？怎么到他这里反了一下。 气。 一气之下连实验报告都不拿了，爱谁谁吧，老子要回家做饭了。 拽着化身大型犬的哥斯拉男友回家，还没掀开锅呢，门铃声又响了。 秦楚听着过去开门的101半天没动静，走出厨房一看。 嗬，说曹操曹操到。 “艾伦前辈。”黑长直的大井优子乖巧地捧着一沓A4纸，“我是来给你送实验报告的……” 话音未落，那个从开门伊始就一直黑着脸的高大帅哥单手从她怀里“唰”得抽出那叠纸，然后啪嗒一声关上门。 “……” 秦楚叹了口气，“人家来都来了，一起吃一点吧。” 他走过去，拉门，门不动。 沿着拉门的大手一路延伸上去，看到某人赛关公的黑脸，掂起脚顺毛，感觉到某人终于有柔化下来的趋势，秦楚停下来，揉了揉自己被吮得发烫的嘴唇，拉开门。 “嗯……是打扰您了吗？艾伦前辈。”优子笑得一脸尴尬。 “没有，我刚好在烧饭，进来坐吧。”秦楚让开门洞。 于是乎，三人坐在桌上，秦楚和优子面对面，秦楚和101肩并肩，似曾相识的场面又出现了。 优子：“这位是……” 秦楚：“这是我男朋友林羿。” 优子：“没有想到艾伦前辈居然是……林先生长得真是……魁梧啊，是做什么的呢？” 101：“吃。” 优子：“啊咧？” 秦楚：“啊，他是个美食家。” 优子：“美食家！好厉害——那么林先生这次来美国有什么安排吗？” 101：“谈恋爱。” 优子：“……看得出来，林先生很爱艾伦前辈呢……中国离美国挺远的吧，林先生……是坐飞机过来的吗？” 101：“从海上。” 优子：“啊……原来如此，是坐船吗？一定很辛苦吧。” “……” 尬聊由此结束。 秦楚实在待不住，留下101一个人顶，自己去厨房“避难”了。 客厅里陷入了仿若实质的尴尬氛围中。 “林先生……您……” 优子还在试图找话题，101忽然开口了，“你在为什么单位工作？” “啊，什么？”优子被突如其来的转折问呆了，好半会儿才找回笑容，“如果您是说实习的话，我今年在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工作。” “……”101眯了眯眼，陷入了沉默。 上一辈子，他可是在NIH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招揽艾伦前辈，他在生物领域的思想非常前沿，院长大人认为他在生物领域前途无量。” “院长？”101皱眉，“那个思想变态的光头男？” “呃……您认识院长大人？”优子感觉脸有些僵，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 “他……” “菜好了！”秦楚端着一碗红烧肉出来，却看见餐桌边上的101脸色猛地一沉，朝着他扑了过来。 咣当！ 装着红烧肉的碟子在地上摔得粉碎，漂亮的摆盘在一瞬间被破坏殆尽，红彤彤的五花肉在地上散开，黑红的酱油流了一地。 但秦楚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矮下身，借着餐桌的高度躲开了忽然朝内碎裂的玻璃和闯进屋内的黑衣人，在优子高八度的尖叫声中抱住了伏在自己身上的101，把他身后插的三四五六支针管拔掉，然后扶着男人的后脑慢慢将他放倒在地，才站起身。 “你们是什么人？” 【全文完】 第113章 再见哥斯拉（3） “艾伦·白？我们是NIH, ”黑衣人走到他跟前，“我们怀疑你非法偷渡危险生物，请跟我们走一趟。” “NIH？”趴在地上的优子担忧地看着他，对着周围持枪的黑衣人焦急辩解道, “那个……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秦楚拦住她, 神情冷静, “好, 我跟你们走。” 101被人拉上担架用金属镣铐铐住，头上还套上了一个口笼，看来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 秦楚和优子跟着那群人上了直升机, 朝着远在马里兰的NIH总部驶去。 优子坐在秦楚旁边，看着自己面前扛着步-枪的黑衣人, 神色苍白, 看上去非常紧张，“他们打算做什么？” “放松, 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秦楚神色镇定, 只是脸色并不好看，没像平常那样嘻嘻哈哈的。 “抱歉，艾伦前辈。”优子声音低低的，几乎要啜泣起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想多了。”秦楚瞥了她一眼，“这事就是冲着我和林羿来的, 你顶多只是他们的缓兵之计，俗称烟雾-弹。” “……” 直升机在大楼楼顶的停机坪落下，艾伦和优子二人被人用枪口指着, 一路带到了院长办公室，在那里,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光头男人接见了他们。 “大井，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院长神情非常和蔼地挥了挥手，便有人将神情惶然的优子带了下去。 办公室内顿时只剩下坐在办公桌后的院长，和站在中央的秦楚二人，以及周围一圈毫无存在感戴黑墨镜的保镖。 “院长大人，千里迢迢接我过来，有何贵干啊？” 青年毫不做客，自己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 “我找你来的用意，大井小姐说的应该很清楚了，”院长扬起笑容，“艾伦先生，我们很欣赏你的才能，想要雇佣你为NIH工作。” “哦？”秦楚挑眉，“只是工作？那不知为何要把我男朋友也给拷过来？” “这件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清楚。”院长双手置于腹部，神情微妙，“你男朋友可不是普通人啊……他可是……” 话未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了。 院长皱起眉头，打开了桌边的监控视频，就听见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男声。 “院长！不好了……新来的实验体暴走了……” 不用他说，监控里也能看得明明白白，醒来的101先是发挥自己“小太阳”的超能力熔掉了担架和身上的精钢镣铐，又狰狞着一张脸对着边上的白大褂实验员一顿怒吼，在实验室里烧伤抢砸，场面看起来好不混乱。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给他打冷凝剂了吗？”院长语气顿时变得很差。 冷凝剂？秦楚眸中精光一闪。 “没来得及……啊啊……院长怎么办，实验室失控了！” “一群蠢货，马上增派保全人员！” 光头院长还没说完，就被某人一锤摁倒在办公桌上。 “不要紧，不就是对实验室有些过激反应吗？唧唧歪歪什么。”秦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单手摁在桌上的院长挣扎着想要干些什么。 “是不是奇怪你的那些保镖怎么不听话了？”秦楚抬头看向边上那些木头人似的保镖，哼笑一声，也不解释，低下头道，“我问你，你刚刚说的冷凝剂是什么？” 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在这个关卡明明可以怼天怼地的大BOSS哥斯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几针放倒。 “是……”院长的手在桌上抓挠了两下，被秦楚拎起来又重新开了一回瓢，你别说，这种光头砸起来手感还真是不错，有种西瓜听响的感觉。 这回这个光头男人老实了，“是……是实验室新培养的一种嗜极生物。” 秦楚眼神一闪，“哪个天才有能耐培养出这个？” “是大井……大井优子……” 啧，这下没错，都对上了。 关卡设定是大井是可以培育出冷凝因子的唯一人选，但是到底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先是把她挖来了NIH，又派人抓了101？ 难道真的是巧合？ “最后一个问题，老实回答，不然，把你脑浆都敲出来。”秦楚捏着他的后脑，凑近他耳边低低道，“你们抓我男朋友是想干嘛？” “他的基因很特别，增殖能力很快，我们想要造出一支哥斯拉军队……” 哥斯拉军队…… 秦楚慢慢直起身。 有意思。 他松开手，瞄了眼监控上的窗口，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从办公桌到门口有很长一段距离，秦楚一走，刚刚还被挟持得无法动弹的男人便暗暗从抽屉里抽出一把枪。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 青年突然的话，让身后持枪的光头男人不禁小臂微颤。 就这么一刹那愣神的工夫，秦楚忽然回头，动作利落地从边上站着的黑衣保镖的腰侧抽出一把手-枪，“砰”的一声结果了这个NPC。 “便宜你了。”看人都死透了，随手把枪一丢，秦楚这才转身，朝着101所在的实验室一路前行。 一路上警报声响，脚步声急，灯光忽明忽暗，时不时还夹杂着人群的疾呼，还真有点4048关卡的即视感。 秦楚都不用担心在这七弯八拐的地方迷路，就朝着人群奔跑的反方向走，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洞开着大门里面一片漆黑的实验室。 之所以洞开着大门也很简单，因为门已经被烧穿了。 “……”秦楚堂而皇之地踏进了这个洞，边沿蜷曲的金属还冒着红意呢，应该就在附近，“羿哥？” 室内一阵寂静无声，“……” “林羿？” “101？” 秦楚摸索了半天没摸索到灯开关，倒是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热意，他刚想好好说句话呢，一阵大力传来，咣的一下—— 刚答应交往没两天的男朋友就给自己来了一个过肩摔。 家……家暴？ “你有毛病啊101，没听见我喊你呢。”秦楚趴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后背，就看见一个眼冒红光，浑身赤-裸，八块腹肌，高大英俊的帅哥默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停，停停，重点在前面。 “真犯病了……” 秦楚默默往后挪了几下，就看见黑暗中，男人仿佛一个发光体一般，浑身上下都亮起了红色的脉络，自带火星子的那种，就是眼神有点冷，还有点凶。 难不成这一次优子做的冷凝剂有问题？ ……自恢复记忆以来，秦楚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地被人追着跑。 “见鬼！” 101大概是身体机能还没完全恢复，行走起来还跌跌撞撞的，他就这么红着眼睛追着秦楚跑了一段路，一路上爆掉日光灯管若干，烧毁墙面若干，若不是秦楚提前定住了其他NPC让他们都躲在室内，可能还会造成无数人员伤亡。 “……你妹的101，等你清醒过来，看老子不得让你把机械键盘跪烂。”秦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灵活躲闪身后飞过来的门板，桌椅，碎玻璃等物品，直到听到身后一身野兽般的嘶吼。 他扭头一看。 王八蛋101嫌人型体太麻烦，直接变成了幼年体的哥斯拉，正像恐龙似的用两条后肢追着他“桀桀”叫呢！ 搞事情啊！你以为这是在拍侏罗纪公园吗？ 秦楚一个矮身夺过身后喷过来的一簇火苗，喘了口粗气，就听见边上传来一声娇细的“艾伦！这边！”。 他轻轻一扫，姑奶奶，不正是那位大井优子小姐。 他一个经典的落地式膝滑滚入即将闭合的防火门，一把拽住那位小姐的衣领，“说，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冷凝剂？” “……冷……冷凝剂？”优子懵了懵，“我没有做过冷凝剂啊。” “就是那个……嗜极生物……”秦楚的大喘气还没停下来。 “你是说人工合成的古生物细胞……我只是负责最终合成和培养，但是细胞的基因结构是院长给我的……” 你家院长已经给我毙了。 秦楚倒是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他无视了门外“咚咚咚”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和“轰”的一声火焰爆燃的声音，仔细思考了一下。 嗜极生物的基因。 哥斯拉军队。 大井优子。 他抹了把脸，拍了拍面前的女子的肩膀，“你老公倒也是个角色。” 优子：？？？ 真没想到能这么好运气，碰到了同一个人来攻略关卡，如果没想错的话，这一次上野彦应该是顶替了纽克，成为了总统，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以对NIH颐气指使。 “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让他恢复正常。”秦楚想明白了，这个玩家是怎么都要怼上一怼了。 “恢复正常？你是说门口的那个怪物……就是……”优子捂住嘴，瞪大眼，“林先生？” 秦楚点了点头。 不巧，正是贱内。 五分钟后， “没有办法，既然人工合成的嗜极生物会让林羿先生产生不良反应，那么就只能选择用真正的远古微生物重新制造冷凝因子。”经过一番心理建设，优子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试着分析道。 “真正的微生物……哪里来……” “你刚刚说，哥斯拉溃烂的伤口上会有这种……”优子的声音在秦楚的凝视下越来越弱。 “行了，什么都不必说了，等死吧。” 秦楚坐在地上，从一旁桌子上找到了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了。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要缠着101把源代码的读写权重新开放，看看，现在搞得多麻烦，还得走剧情。 “话说……”一边的优子默默道，“门外的动静好像没了。” 是了，刚刚两人躲在里面这么久，除了一开始有撞击声以外，之后动静慢慢就小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101已经走了。 “我出去看看。”秦楚熄灭烟头。 “哎——”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躲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秦楚说着，便打开门，门外果然已经没了那只没良心的小哥斯拉的踪影。 秦楚转身朝她点了点头，扭头就把门关上了。 门咣得一下落到地上，下一秒青年就被某人扑倒在地。 他头晕目眩地抬起头，101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人形的样子，刚刚恐怕一直吸在天花板上守株待兔呢。 “哥……你冷静一点……”看着他金黄的针状双眸，秦楚和他相贴的胸膛也跟着发热。 101现在兽性大发，谁都不认，就看他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秦楚，忽然就凑上前，叮了一下他的嘴唇。 真的是叮了一下。 这…… 这场面，岂不是和4048关卡里一模一样啊。 秦楚忽然就释然起来。 这家伙，当初写他代码的时候到底抽什么风了，怎么就连失忆了都喜欢亲他。 “傻瓜，接吻可不是这样来的。” 青年就这么安然躺在男人紧实有力的双臂之间，撑起上半身含住了他的下唇。 101有模学模，有样学样的，也含住了他的上唇挑逗他，两个人很快就上升到了唇枪舌战的地步，眼看这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就要就地来一场实验室play，秦楚忽然灵光一现。 要……伤口是吧。 刚好，天时地利人和，NPC都被自己定住了，唯一能活动的也在这扇门后出不来。 就是这儿条件太差了，地上又冷又硬，还脏。 他睁开眼，稍微推开了些101，在男人不满的凶狠眼神中拽着他艰难地往边上的空房间走去。 砰！ 男人哪管他那么多，见人要逃，拽起衣领甩到墙上，咚住狂亲。 亏得秦楚武力值也不差，狠狠甩开那人，半推半引地冲到那间空实验室里。 轰！ 门板轰然倒地，101一跃而起，四肢着地落到担架床上，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威胁，“吼！” 秦楚看了眼门口，啊，反正也没有人来，关系不大。 “吼你妹的吼！”秦楚伸出长腿将人反骑到床上，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精瘦的肌肉，“让你秦爷好好教育教育你，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吼！……唔……” 三个小时后…… 倚在墙角的青年神情沧桑的吐着烟圈，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根美国香烟，嗓音沙哑，“怎么样，有用吗？” “从您的指甲缝里提取出的少量皮肤组织和血液中提取的样本，经过观察确实有少量嗜极生物的存在，我已经将它们单独提纯放入培养箱培养了。” 优子担忧地看了一眼，砰砰砰直响的门，想起半个小时前一向风淡云轻的艾伦前辈一反常态急吼吼地提着裤子冲过来大喊“快关门快关门”的场景。 “前辈，林先生这样一直敲门，没关系吗？” “没事，他刚刚烧过一扇，不补充热量没力气再烧穿这三层定制的钢筋混凝土隔热门了。” “我是说林先生他……” “哦，没事，晾他一会儿。”秦楚说话懒懒的，仿佛看透了什么人生间的大事。 “……艾伦前辈，您没事吧，要不要坐一会儿？” “不，我不坐。” “……” …… 终于，优子将制作完成的冷凝剂吸入了注射器中。 “因为是针对人型，所以剂量应该不需要特别多，前辈你先试试。” “这事儿试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秦楚接过注射器装入麻醉-枪中，把烟嘴扔到地上碾灭了，缓缓打开了门。 一只金眸的哥斯拉一见他出来就用那双犀利的竖瞳冷冷锁定了他，后肢肌肉发力向前扑去。 青年面色冷静，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相好而是捅了自己十刀八刀的仇人，眼也不眨地就是一枪。 注射器完美落入哥斯拉口中，脆弱的玻璃容器在撞到那坚硬的牙齿的一刹那就落得粉碎，里面的液体一分不落地落入它的口中。 “呜……” 跃到一半的怪兽啪唧一下摔到地上，变回了帅哥。 秦楚脱下身上随便套上的白大褂盖到那人身上，对优子道， “和你家那口说一声，我要去狩猎他了。” 优子：？？？ 说完，青年便毫无怜惜地将那个男人抗在肩上带走了。 …… 白宫： “什么？计划失败了！”新上任的总统伊恩看着前来汇报情况的下属，大发雷霆。 “是的，院长被人射杀了，实验体也被人劫走了，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被清空，样本也都焚毁了。” “……大井优子呢？接回来了没？” “……没有。” “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大井……大井小姐她没事，已经安排人订机票送回洛杉矶了。” 伊恩，也就是曾经的上野彦，喘了口气，急急道，“没用的东西，给我下去！” 想不到这个关卡居然这么麻烦，都攻略了多少遍了还没有通过，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这回他直接选择转籍成为美国人，费尽心思成为总统，居然还改变不了结局吗？ 不……他不会认输的，他还不信自己就通不过这个关卡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根绳索从天而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青年砰的一声落到桌上，皮靴上落下一层玻璃渣滓，他抽出腰间的枪把玩着，神态嚣张，气质痞然。 上野彦瞳孔紧缩，摁下桌上的安全铃，“保全——” “不会来了。”秦楚撇了撇嘴，“虽然说很抱歉，不过没办法，但愿你来世运气好些吧。” 说罢，他拿枪口对准了上野彦的额头，对着眉心就是一枪。 砰！ [玩家死亡，6666关卡闯关失败，正在关闭关卡，析构NPC。] 秦楚坐在办公桌上摇晃着双腿，咔嗒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背朝着门板倒下来，正是上野彦呼救后迟迟未来的护卫队队长。 “101，接下来要去哪里呢？”青年头也没回。 “不管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男人绕过那具尸体，走到他背后搂住他，十指相扣。 世界渐渐被同化成绿色光点，秦楚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慢慢抽离，他回过头，看着男人眼中温柔的神色一怔，对着他绽开一抹微笑。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嗯。” 世界再次回归黑暗和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再次出现了一束光。 [您好，欢迎来到轮回，请慢慢睁开您的双眼。]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