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 1. 初相识 《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全本免费阅读 午时刻,日头最烈的时候,却是灵台镇最热闹非凡之时。 灵台镇虽是个小镇,但临近天子脚下,其中更是有不少不知因何缘故隐居于此的富商巨贾、王公贵族,却是富庶不凡。 街道两旁,人流如织,行人们或牵着马匹,或推着独轮车,或挑着担子,穿梭在摊位之间,一来一往,更是夹杂着商贩们亲切的叫卖声。 “钱少爷,多亏您仗义疏财,我夫人的病已经好全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收着吧。” “钱少爷,真是多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今日恐怕都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了。” “……” 钱卫照常潇洒自如的在市集徘徊,他素来爱热闹,对小贩们自是又嘘寒问暖。身后即使已经拒绝了一大拨,却依旧收了一大堆谢礼,将东西抱了个满怀的莲香和零星则是半是喜不自胜,半是忍不住的露出痛苦的表情。 “给我滚出去,没钱还敢来吃饭!” 怡然自得的钱卫顿住,前方的酒楼门前,大嗓门的男人正推搡着一个姑娘要将她赶出去。 钱卫从围着他的人们中露出的一条缝隙定睛一看,那姑娘穿着粗布麻衣,被推搡着也不恼,反倒好脾气的做出打着商量的模样。 洛施:“我要是有钱,我就把你这家店给买下来了!” “你还有理了!”小二生气更甚,推人的力气加重了一些:“你这不是无赖吗!快走。” 两人之间的争执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关注,过路的行人们赶着自己的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 就在洛施纠缠不得,准备挥挥手走人时,一双修长秀美的手隔在了她与小二之间。 洛施盯着那双手,心下感慨:“一看就知道,这双手的主人一定是个金贵有钱的主儿。” 她的视线顺着那双手往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隽永的微笑,再是高挺的鼻梁。他虽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却不是她之前见过的贵公子们穿金戴银、佩饰叮当的做派。相比较起来,他装扮得很是素净。 洛施盯着他的眼睛,想来,他应该很好骗吧。 钱卫拨开人群,更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傻劲,他按住小二的手,让本就有意脱离的洛施轻松与之分开,顺道躲在了钱卫的身后。 洛施转了转眼睛,无意识的攥着钱卫的胳膊,立刻有了主意:“他是我朋友,他有钱,这顿饭他请!” 小二是认识钱少爷的,整个灵台镇数一数二的人傻钱多的主儿,但他还是犹疑的等了等钱卫的答复。直到钱卫点头,小二堪堪让路,洛施早迫不及待奔进去了。 当然,她没忘将付钱的苦主一块拉进去。 跟着钱卫的莲香和零星一脸哀怨,连连“诶诶”了两声,也跟了进去。 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无差别无条件的善心大发着实磨人。 洛施找了张桌子坐下,在小二怠慢的目光中高深莫测的用手指点着桌面,就连钱卫都好奇她是要什么山珍海味,需要想这么久。 结果——洛施苦恼的抬头:“朋友,我不会点菜,你来点吧。” 分明她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却能熟练的颐指气使、交待着自己。 钱卫的笑容轻轻浅浅的:“姑娘,你爱吃辣吗?” “爱吃!本姑娘无辣不欢!”洛施眼睛都亮了,不住的点头,倒真有种两人是好朋友的幻觉。 钱卫看向小二:“那就将我平时点的菜都弄一份端上来吧。” 一看就知道,他是这里的熟客。洛施懒散的想着,却是不看好心施恩请自己吃这一顿饭的男人。 小二应声,临走前,奇怪的瞥了一眼洛施。 上了菜后,洛施迫不及待的动筷子,钱卫好脾气的看着,倒是身后的零星看不惯,怼了怼莲香的胳膊肘:“这什么人啊,以往少爷就算是救济一个乞丐,那还是能讨到一句谢谢的。再看看她……” 洛施耳朵尖得很,况且零星本也无意防着她。她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但还是尽力吞咽了下去,赶在莲香回话前开口:“我当然是不如一个乞丐的,他们至少靠着自己的本事过活,而我呢,好手好脚的,却拉着一个路人来给我付饭钱。” 她抬眼对着零星笑:“你是这么想的吧?不对,接下来是不是要继续说这些?” 零星噎了噎,搞不懂洛施竟然能理直气壮的底气。 钱卫轻咳了咳,示意零星不要太多抱怨,接着打圆场似的,道:“姑娘家住何方?是不是因为有了什么难处,才会一朝潦倒?” “我叫洛施,洛阳的洛,施呢,是软硬兼施的施。”她看中了靠近钱卫那边的一盘蜜饯,伸手去拿,却够不着,于是有些气闷:“我家里没什么困难,就只是父母双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钱卫看出她的意图,不待洛施动身,他先将那盘蜜饯端到了她的手边,同时看她那闷闷不乐却像是故意掩盖住的神情,更加不忍。就连处处不满的零星,都在懊悔自己的出言不逊,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我真该死啊!” “洛姑娘,这些银子你拿着吧。”洛施身形一晃,钱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袋银子,捧在手上都能看出来是沉甸甸的一笔钱。 洛施丝毫不犹豫的收下,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你倒是好心,就不怕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口不对心的骗子,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姑娘如果真是那种人,钱某也认了。”钱卫洒脱的笑,眼里尽是信任:“洛姑娘,我平生应做问心无愧之事。难道因为怀疑,就错过给一个可能真的需要得到帮助的人提供关怀的机会吧?” 洛施垂眸,冷硬的心纹丝未动,只心道:“这样好骗的人一定活不长,毕竟指不定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但我还是祝愿你活的久一点吧,否则死后化为怨鬼再撞见我,你这颗错付的善心可真是要痛苦万分了。” 钱卫没再待太久,洛施也不留他,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她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洛施放下筷子,从那袋银子里挑出了一个握在手心里,接着,将满满一袋银子倒进了挎着的小包里。那包像是装不尽似的,即便放了那么多东西,还是一点鼓鼓囊囊的感觉都没有。 她才不是钱卫那主仆三人自顾自脑补的家里出了事、才孑然一身开始流浪的穷苦姑娘。不过,她的确是父母双亡,准确的说,她从未见过她的父母。 她自有记忆起,就已经没了父母,一路跌跌撞撞的长到了七岁,后被 2. 道无言(一) 《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全本免费阅读 洛施拿着钱卫的银两,从酒楼离开,又想到师父在自己下山前苦口婆心的一番话,终于肯在游山玩水一路后做些正事。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施字吗?” “师父是要我能屈能伸,遇到事情当软硬兼施。”洛施随意应了一句。 师父差点背过气去,但对上她无辜的眼神,实在不好太过苛责:“是要你懂得给予,知晓良善和是非,可你这么多年哪怕学到了点本事,却是没有正心,对生命丝毫无畏惧之心!” 洛施是听不进去的。在师父捡到她之前,她因为这双能看见鬼的眼睛,被多少人指摘嘲笑过,她那时便不在乎人的真心或是伪善,甚至比起人,她宁愿与鬼打交道。 至少,鬼不见得有多可怕,人有时候却比扭曲的鬼更添三分恐怖。 而对上这些心里不知有多少想法的人,洛施从不曾想过施以良善。她未得到过拯救,又何必苛责她如此做? 洛施挎着一个揣着不少银子的小包游荡在街头,正好听见三三两两的人八卦些什么。 “徐太傅的娘子怕是不好了,日日梦魇不说,甚至有一日醒来,还扬言要杀了她的小公子。” “说起徐太傅,他多年前就离京隐居,当年陪伴在皇上左右,算是个政绩不凡的清官,如今一朝隐退,竟是连给娘子治病的门道都没有。真是可怜可叹——” “哪能啊!我看是因为他娘子的病着实古怪……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邪了!” “怎么说?” “……” 洛施拐了个弯,接下来几人就像是瓜田中的猹般,细细谈论徐太傅府中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怪事,她听着没趣,脑筋转了又转,又往前方走去。 听到几人讨论徐太傅娘子的怪病之后,洛施心中生奇,脚底实在是痒痒。多日梦魇,口中不时呓语,甚至要持刀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洛施低声嗤了一声:“可不就是换了一个人嘛。” 她认定,这就是师父所说的,被痴鬼附身,俨然换做了另一个人。便打定主意想去凑个热闹。 而她要去那早早辞官、在灵台镇隐居的徐太傅府,不消费劲打听,只需要抬头望望,找到那散发出绝对浓郁的浊气的府邸在哪儿,便是了。 门楼高耸,飞檐翘角。大门以厚重的木材打造,门楣之上,雕刻着寓意着吉祥如意的图案。 洛施站在门前,她懒懒靠在徐府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处,恍然盯着那匾额之上龙飞凤舞的“徐宅”二字。 她不喜练功,倒惯常会往山上藏书的地方跑,那里的书尽是些解释鬼怪之说的,她正烦着,当然是没什么兴趣再看什么鬼啊怪啊的。只是盯上了埋在角落里、像是废弃的书籍,津津有味地研究了一段时间的风水。 只可惜师父不惯着她,发现她偷懒后,干脆简单粗暴的拎着她去练功,说是不要浪费了她天生奇才。 她感慨着,不愧是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徐太傅,就连隐退之后府邸的选址,都能慧眼独到的选到了这种好地方。 只是这样的选址应是镇恶鬼、除浊气的,他的娘子竟然还会被邪祟侵扰,忧思如此。 洛施直起身子,徐府门户洞开,门前来往、进出其间的人络绎不绝,即使她站在外面有一定时间了,也没引起什么纷扰的谈论。 她在来时,路过前头的贴告示的地方,那里明晃晃的写着徐太傅砸下千金以求良方,看起来,除了她这个想一探究竟的无名氏,一些有本事的、或者没本事只想骗吃骗喝的都齐聚一堂了。 洛施施施然走向大门,还没踏进去,在门口守着的护卫不由拦下她:“姑娘,你是?” “来治病的。”洛施猜到两人是看她年纪小,觉得她没办法胜任看病一事。师父将她养在身边,让她替他给那些找他驱鬼的人做事时,他们也是这般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按理来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洛施是可以稍作乔装打扮的,但她想着,既然徐太傅的告示上都写了“不看来历,不看阅历”,那她也懒得弄那些了。 拦下洛施的其中一个护卫,其实已经盯着她很久了,从她站在石狮子旁又摸又望又叹的,就觉得她可疑。谁知道她还堂而皇之走上来了,抛出“治病”两个字。 那护卫狐疑着,他的同伴却是劝他收手:“老爷贴下告示,广召能人相助。理应是不看年岁、不问来历,只要这人有能力治好夫人,都是可以准入的。” 听罢,洛施便朝着那人伸出的棍棒轻轻吹了口气,挑了挑眉。 即使心里再有偏见,听到同伴的话,也只能放行。 洛施被一路引到后院,她眼尖,注意到那里只有四五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心下奇怪:这么大的阵仗,竟然只吸引了这么点人? 有着道士服、手执拂尘的道士;有穿着彩裙、戴着头扎的巫师;还有一个,腰间挂着葫芦,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相比之下,洛施这一身粗布麻衣,看着柔弱可欺的小姑娘,实在是格格不入。她向带她来的侍女挥了挥手,进到后院里,站在她身边的老道瞥了她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洛施:“……”师父说的仙风道骨的道士就这?要是让他老人家看见,他又得疯一阵了。 洛施这么想着,干脆躲到长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很快,屋子里传出动静。洛施从长廊跳下,看见做错事般的一排排低着头走出,那些人倒是平常的穿着,只是一个个鸡皮鹤发。用她的话来说,一看便知道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同时伴随着的,是屋内有劲却疲乏的懊恼声:“一个都查不出来!都是些废物,废物!” 她垂眸,身边的婢女大着胆子窃窃私语:“唉,这些四方搜罗来的神医还是一无所获,还不如先前的那位游方道士。至少,他一眼便看出了夫人是为邪祟所缠。” 洛施疑惑,既然早早的发现病症,为何还要继续找大夫来探查。 一个中年男人从渐渐静下来的屋子里走出,洛施摸了摸下巴,从周边人的称呼声辨别出来,这应是徐宅的管家。 管家提着一口气,显然是才尽了安抚主人之责,但他内心的担忧不可被人看出,于是只能大着嗓子,扫视了一圈,对在场之人言语:“各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夫人身体已然虚弱,望请各位能抓紧时间,且不要太过惊扰夫人。” 站在洛施身旁、也就是最开始对她表达不屑的道士,此刻终于有了点仙风道骨之态,托着拂尘淡淡“嗯”了一声。 洛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其他人没理她的异常,那道士却很是敏锐,目光变得狠厉,但见管家已经组织他们进去了,他也就没再做计较。 进到里屋,洛施终于瞧见抱病已久的徐夫人。徐夫人风韵犹存,只可惜面色苍白,再漂亮的脸蛋没了气色加持也是白搭,她靠在床头,看 3. 道无言(二) 《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全本免费阅读 洛施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在一天内见到这人两次的。 “喂,站住,你这个胡乱捣鬼的妮子!” 半个时辰前,在她说完“夫人根本没病”那一句话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突兀的安静的氛围之中。就连互相瞪视、急头白脸的巫师和腰间挂葫芦的男人,都停下了两人暗暗的对立。 他们扭头,皆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洛施。而那不可置信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眼见着主子的脸色不济,管家立刻站出来责问实话实说的洛施:“小姑娘,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可是看仔细了?” 年轻的道士则是不屑的嗤了一声,话里话外皆是对洛施唱反调的不满:“我们相看夫人之时,你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过。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推翻我师父,还有另二位大师的结论吗?” 挂着酒葫芦的男人充当气氛组似的又附和着笑了几声。 徐太傅眉头紧皱,却是定定看向洛施:“这位姑娘,你既是自告奋勇,随着告示来到我府上,自是有些本事,我不会怀疑你。但你妄下定论,言之凿凿的说我娘子无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没病,难道还会是她装病,且躲过了这么多妙手神医的诊治吗?” 洛施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么多神医给夫人诊治,都道难以觉察出病因。这些,大人不是都清清楚楚的知晓吗?” 眼看就要暴怒的徐太傅微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啊,他只道那些人是庸医,可如若,那些妙手确实是给出了正确结果呢? 静谧的空间里,已然被指摘装病的徐夫人突的咳了一声,堪堪拉回了徐太傅的思绪。 老道高深莫测的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大人,大夫虽能治身体之症,可被邪祟侵扰的身体是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的。” 见洛施面露嘲讽、又要开口,他快速接上一句:“就算是有问题,平常的大夫根本检查不出来。” 洛施确实是要反驳他上一句话的,有些怨鬼附身,其目的就是搞垮那人的身体,但表征通常是不显的,只有在奄奄一息时,才能辨出一二。 算起来,这故作高深的老道还算是会审时度势、自圆其说。 老道的一番话让徐太傅又陷入了沉思,他不想怀疑自家娘子,只能狐疑的凝视着洛施。 洛施还要再说,老道重重哼了一声:“大人,老夫今日便会做法事来为夫人驱赶那作恶多端的邪祟,等到那时,便可分辨出那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说话的真假了。” 洛施阴阳怪气的笑了笑:“这能辨出什么?夫人在法事之后身体恢复健康,与今日全然无碍之景可是一模一样的。” 她咄咄逼人的小脸上显露出好奇之色,“难道,这位大师能通鬼神,让那附身于夫人的怨鬼在青天白日里现身?哦,不对,是在坠坠黑夜里。” 徐太傅审视的目光转向老道士,只见他傲然道:“当然可以。” 他直视洛施,“老夫今夜,会让那鬼魂无所遁形。”又扭头看向脊背挺直的徐太傅,“由此,还大人一个身体康泰的夫人。” “咳咳……”徐夫人骤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一直站在近前的侍女心疼的上前用手帕掩着,又小声啜泣起来:“夫人,您可真是命苦啊,饱受病痛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查出是邪祟入体的病因,可算是熬出头了,却被一些心肠歹毒、不学无术尽想着出风头的小人凭白攀扯。奴婢真是心疼您啊!” “啊……是黑血!”侍女哭诉着,拿起手帕一看,那绣花的手帕上已经沾了血污,映在鲜艳的针线上更加刺目惊心。 听罢,徐太傅什么都不想了,他拨开人群,心疼的抱住徐夫人,坚定的握着她的手道:“寒腊、寒腊,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今晚就能好全了,大师一定能治好你的。” 真是个痴情的人。洛施冷眼旁观,客观的给出评价:却不是个聪明人。 徐太傅安抚着徐夫人,他偏向哪边的结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管家偏在此时突然没了眼力见似的,火上浇油道:“老爷,这姑娘……?” 徐太傅癫狂道:“把她赶出去!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给我赶出府去!” 洛施本就打算要走,点了自己名也像是没事人似的,但她向外走的动作,仿若真是印证了她就是见事情败露,正打算逃窜。 洛施安静走出屋子,管家又指挥着几个家丁,下巴朝她的方向点了点,言辞激烈:“老爷有令,给她几棍子,赶出府去。” 洛施退后几步,来不及思索徐太傅和管家所说的命令的不同,只能凭着自小被师父练出来的敏捷性,趁着家丁没有反应过来,拔腿就逃之夭夭。 听从吩咐、刚想抄家伙的家丁们讷讷:“管家,我们还去赶吗?” 管家:“……”人都跑了,还能赶吗?! 洛施跑是跑了,但她是个好欺负的人吗? 她前脚刚夸了徐太傅慧眼独到,后脚他就不明是非,对她动起手来,她断然是气不过的。 于是,她窜到市集上,点了两串炮仗送回徐宅。 炮仗落在后院里,徐夫人被折腾得够呛,一个劲儿的喊着犯了心悸。洛施是好不容易爬了高墙送进去的,干脆又坐在屋檐上咯咯笑着看热闹,又嫌不够,特地换到长廊处。 待到徐太傅缓过神来,管家有了经验,一声令下,成群的人将洛施围住,没给她再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机会。 于是…… “站住!你这个胆敢在我们府上捣乱的小鬼!” 洛施和这十几人就开始了她逃他们追的慢慢之程。 明明是在被追赶,洛施却笑得起劲,她竟还有意回头去看已经追得气喘吁吁的护卫们。 只是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了。 她向前回头,前方多了几个拿着棍棒赶向她的人。 洛施抿唇,看准了时机,竟是赶在两拨人围堵她之时,又错开了步子,惹得护卫们头对着头撞上,哀嚎一片。 而罪魁祸首洛施,笑得更开心了。 她一边慌不择路的向前赶,一边嘲笑着他们:“哈哈哈,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倒下了,快些起来!待会儿要是被徐太傅瞧见,还以为你们是在偷懒呢!” 也不知道,究竟是她被人抓,还是洛施在指使着人行动。 这一幕发生了不下三次,早被洛施戏耍得没了脾气、各自爬起身的护卫们也叫不动了,只能用眼神表示他们的哀怨。 只可惜,洛施是看不见了,她从容拐了个弯儿,在府内东绕西拐的打了好几个转后,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咬咬牙,从窗子处,随意跳进了一间屋子。 还未稳稳落地,见到眼前身姿挺拔、安静品茗的男人的正脸,一时之间,洛施不知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4. 道无言(三) 《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全本免费阅读 徐太傅? 其实洛施一直没来得及问钱卫,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跳出屋子闹出的动静太大,也有重新被追的风险。而外面的人…… 莲香推开门,恭敬的迎入徐太傅。 钱卫依旧端坐在凳子上喝茶,被洛施挪走的桌子早已复归了原位。 “徐太傅。”钱卫起身作揖。 “不用行这些虚礼,我早已不是太傅了。”徐炳元轻叹,快步走上前,儒雅的扶起钱卫。 “徐夫人如何?”钱卫不再拘礼,仍旧挥退了莲香之后,倾身为徐炳元倒了一杯茶,而后,互相寒暄,关心起了徐夫人的状况。 钱卫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整个灵台镇的人又都知他是个看见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善人。不止如此,徐夫人病的这月余时光,钱卫其实都表达过牵线搭桥好心帮忙的想法。 被问起夫人的情况,徐炳元想起前头被赶出去的小姑娘的话语,甚是头疼,但在钱卫面前,实在不好显现出来。 他只道:“今日贴出去的告示还算是找到了有能之人,相信拙荆的病会很快痊愈的。” 钱卫是知道中途洛施出的岔子的,但他再多愁善感,也知晓徐炳元有着这一月里一再拒绝自己帮助的提防,是不会做个跟他透根透底的人的。 他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来找您,是为钱庄之事。” 钱卫从袖口拿出一张薄纸,“想必管家已经通报给大人了,只有大人按照字据上面的条款还下欠款,我这趟才不算白来。” 钱卫家财万贯,自然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父母的家族皆是世代经商,两相结合,更是强强联合。 卫氏钱庄是钱卫的亲娘那边的产业,席卷了整个大月朝,几乎遍地都有,更莫要说都城洛阳之下——他们选择扎根住下的灵台镇。 按理来说,即便是徐炳元这个已经辞官的太傅,在卫氏钱庄欠下了债钱,也由不着他这个少主人亲自来催。 钱卫来此,还是因为关心着徐夫人之事。 他说明来由,徐炳元也不推脱,“钱少爷,先前我急需用钱,不过,在贵钱庄赊下的银钱一定会按照立下的字据,悉数奉还的。” 屏风之后,洛施悄悄变换了眼神,这官做得再大再有名头又如何,有钱还是大爷! 钱卫则是笑面虎般的点了点压在桌上的字据,“时间可是今晚?” 徐炳元犹豫了一瞬,“还请钱少爷在府上多待片刻,届时我府上的管家会一一点清送至卫氏钱庄。” 钱卫像是在思索,空气中一阵安静,只有他手上的扇子轻轻摇动、缓缓和着呼吸声,半晌才道:“徐大人安排妥当,我是放心的。” 闻言,徐炳元像是露出在极强的压迫之中倏然解放的神情。他放下茶杯,掩饰着自己在小辈面前的失态。 “对了,徐大人,我一刻钟前好像听见西边的院里有动静,又听您方才提起,徐大人为夫人之事广召贤才,可是闹出什么事端了?” 钱卫像是闲聊般提起,就这样拦住了徐炳元有意离开的步子。 他眼里闪过洛施大言不惭的模样,“只是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 “哦?”钱卫故作不知,摇着折骨扇,兴致盎然,“大人认定有个骗子,或许已经找到了治疗夫人之法?” “一位老道士愿意在今晚时分做一场法事,为拙荆驱赶身上的邪祟。”徐炳元难得有了坦诚的想法。他细细说着,末了,见钱卫抓着扇子的动作顿住,又道:“不知钱少爷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语有没有兴趣?” 钱卫的眼睛眨了眨,四两拨千斤回道:“徐大人如此说,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吗?您的夫人可就仰赖着这怪力乱神之语而活下去了。” “我自然信。”徐炳元垂头,看着有些丧气,片刻又眼神坚定,喃喃道:“她必须活。” 徐炳元没再待多久,他前脚刚被莲香送走,洛施后脚就冷冷的从屏风后走出,“他说我是骗子。” “你可不就是骗子么。”钱卫慢条斯理的收好字据,也不看洛施,只顺着她的话。 “你说什么?”洛施瞬间泄了气,狐疑的盯着钱卫,又抬了抬下巴,“你是记着我白拿了你的钱?你早就知道我是装的?” “那是因为你压根没想装。”钱卫瞥了她一眼,理所应当地道。 洛施撇了撇嘴,“我还当你真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富家公子。”又咕哝了一句:“原来你才是最会装的。” “过奖。”钱卫理了理衣袖,才看向她:“你看上去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晚上的法事,要去凑个热闹吗?” “你怎知我不爱凑热闹?”洛施正为自己才是个识人不清的傻子生闷气,张嘴便怼道。 钱卫也不恼,而是好脾气的顺着她的问题,“如果你真心想为徐大人治他夫人的病,依你的性子,当时就会据理力争,但你没有,而是又在徐府闹了一通。”他浅笑着下结论:“分明是个贪玩的姑娘。” 洛施被说的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悻悻的闷声道:“我性子好的很!” 见再逗一会,洛施就真的要翻脸了。钱卫这才收起揶揄的心思,指了指西边——也就是徐夫人院子的方向,“想去瞧瞧如何驱鬼吗?” 洛施心想:我就是干这行的,从小到大看师父摆弄了上百次,还用得着用这么新奇的眼神? 但是……她跟徐太傅的账算完了,跟那老道结下的梁子可还没完。 她可亲眼看见,管家下令将她赶出去的时候,老道士的那个徒弟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的! 什么驱鬼赶邪祟,根本没有的东西,她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做? “去。”洛施拍开眼前人的手,又坐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钱卫无奈的耸肩。 …… 是夜,徐夫人的院子前光亮如白昼,不可见的黑暗里则猝然出现一颗人头。洛施像贼一样扒着院墙。 她冲着底下的两人:“钱卫,你想的办法,不会上不来吧?” 洛施不是一般的不理解,她全程听着钱卫与徐炳元的谈话,其中有多少次试探晚上的法事他二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偏偏在问到要紧处时不跟着顺坡下驴,而是果断转移话题。 这才不 5. 道无言(四) 《别人捉鬼靠赶,我收鬼靠吹》全本免费阅读 “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啊——” 洛施拍着手掌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形,分明是和煦真诚的语气,但像只活泼的猴子跳出来时,还是让在场的人嘴角都抽了一抽。 钱卫优哉游哉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瞥了一眼零星,言下之意很明显:不是让你拦着她吗? 零星:“……”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老道士看着已经四散开来的碎片,眼皮狠狠跳了跳。从瞧见这小丫头开始,他就有种莫名难受的预感,之前还当自己大惊小怪,现在终于想清楚了,从她指出徐夫人没病开始,他就不应该掉以轻心的! 在场的除了主场的老道士和他的徒弟、白日里见到的,另外两个说要明日给徐夫人治病的男人也在。 其中,那个挂着酒葫芦的男人像是没听懂洛施的阴阳怪气,朗声冲着洛施回道:“小姑娘,你白日里说要看着我们为徐夫人治病,如今看见了,是终于悔悟,承认自己胡说八道了吗?” 洛施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位仁兄好眼光。我方才表达出来的钦佩,可是实在的真心之言。” 站在原地没挪步的钱卫刚想出去打圆场,毕竟以他微薄的了解,洛施脾气还算是个冲的,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误会可就真是大了。 但洛施这……又是什么路数? 老道士哆哆嗦嗦的在高台前站定,洛施这快要冲天的气势,可不像是她话里说的那般意思。 半晌,徐炳元搂着徐夫人,沉沉问道:“这位姑娘,白日里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带过、既往不咎,但如今这般闹我夫人的法事,却有不妥吧?” 洛施还是看着白胡子老道,眼里的笑简直快要溢出来,顺带活动了一下筋骨,“徐大人,可否借这位大师给我试试身手?” 言罢,徐炳元一个字还没说呢,洛施就率先跳至高空,从一直挎着的小包里抓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老道的面门而去。 老道士的额头早浸出了一排排的虚汗,但人至身前,他伪装了这么久,也只能强装镇定。搭在左手臂上的拂尘淡淡一扫,那些粉尘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丝毫未近他身。 “你想做什么?”年轻的道士立刻护在师父的身前。 徐炳元狠狠皱眉:“姑娘,你太过分了。” 洛施稳稳落地,唇角是胜券在握的微笑,她吹了口气,看向徐夫人,“夫人,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受鬼祟侵袭的是你,还是这位本领通天的老前辈?” 徐夫人柔弱的窝在徐炳元的怀里,自始至终,都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的羸弱模样。即便,老道士已经宣布驱除了她身上的妖鬼。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道的徒弟面上划过一丝诧异,壮着胆子骂了一声。 洛施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执着的等着徐夫人的反应。 徐夫人只得道:“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说话声是意外的嘶哑。 洛施背身侧对着老道,闻言舒了一口气,接着,她嚣张的打了个响指。 仿佛有某种感应,一片静谧的环境中,清脆的响指声在空阔的院子里回荡,没有人能看懂洛施在做什么。 “哈哈哈——”突然,一道突兀的笑声响起,众人随着声音的来处,轻而易举的看向了状若疯癫的老道士。 老道士一边抬头望天诡笑,一边丝毫不耽误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途中,他的徒弟不明所以的想要阻拦,却被他一把丢走。 诡异的笑声飘得很远,老道士看着黑沉的天空:他穿着华贵,左拥右抱,口中时不时冒出香/艳/暧/昧之语,好不快活。 这一幕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除了沉浸其中的老道士,周围的人都不明所以。 只是,老道士却不满足以此,代表威严庄重的道服脱下,就仿佛失去了束缚于他身上的枷锁。 他只着里衣,肆意的奔跑在院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就那样披头散发的撞到了一个侍女,只当她是幻想出来的,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英俊潇洒的笑容,上颌的那颗泛黄的侧切牙在黑暗中散发着森冷的光。 侍女尖叫一声,愣了两秒后惊悚的推开他。 府上的主子——徐炳元,在听到那刺耳的惊叫,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焦急地唤来府内的家丁:“快,快来人!快把他给制住!” 看着师父的疯样,年轻的道士在原地踌躇着,本想上前去帮他,却在瞥见洛施冷眼旁观的侧脸,也像疯了一样,直直扑到洛施的脚边,“是你,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洛施不耐烦的踢开他:“这可不怪我,是他心里有鬼呢。” 趁着徐府家丁用麻绳将老道结结实实的捆上的功夫,洛施又蹲下身拍了拍小道士的衣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的心里,又有什么鬼呢?” 女子眉如新月,唇色如樱,长发只用一根木簪高高盘起,即便衣着朴素,笑容淡雅,也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睛始终凝视着他,且渐渐有变为暗红的趋势。她不像神祇,倒像是修罗。 道士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他压根受不住任何刺激,鬼叫了一声再不敢去碰洛施。 老道士被制服,徐炳元这才有空闲,打量着这个从出现起就透露着狡黠诡异的姑娘,神情复杂:“姑娘,我希望你能给我个解释。” 洛施耐心的颔首,却是笑嘻嘻的去捉在地上匍匐着的小道士,“首先就是那疑似鬼火的玩意。这小道士事先藏着磷粉,又故意站在你和夫人的旁侧,待法事一起,则暗中抛下,磷粉极易点燃,那样自然能够伪造成鬼火的模样。” 她翻开小道士的手和袖口,那里有着明显的黑色痕迹。洛施无趣的咕哝着:“这种把戏,我师父五岁就不玩了。” 徐炳元默了默,像是好奇心起,继续问道:“那黄纸上的东西呢?” “很简单,他们将毛笔蘸在硝石做成的墨水上,事先在这些黄纸上画了些图案。”洛施说着,就从小包里又拿出了一纸包的东西,转身走向高台,“用这种墨水写下的东西晾干之后,痕迹会变得无影无踪。但遇上了火,就又会重新显形。” 洛施背对着众人鼓捣着,半晌才旋身,手里已然是一张上面现了兽形的黄纸,俏皮劲儿十足,“诸位,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