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 1. 第 1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三千年前的魔界,玄冥渊底。 肆虐的风沙裹夹在浓稠的黑雾里从渊底深处呼啸而出。 原本残败的草木突然疯长,干枯死气的枝桠更加杂乱纠缠。 异象突生,猝不及防地就打乱了一切秩序。 被殃及到的凡界,不过刹那,便被铺天盖地的煞气席卷开来。 房屋于眨眼间尽毁,良田在旦夕间皆枯。 突遭大难的子民还未及惶恐,就已然悲痛徒增,只须臾,滔天怨怒,便横冲直撞地撞破了远在九霄云外的天界之门。 与此同时,冥界的黄泉,奈何,忘川河里,也突然多出许多数不尽的怨鬼凶魂,鬼魅们不仅肆无忌惮地将冥判们碎了尸,还嚣张狂妄地乱了轮回,明目张胆地纷逃各处。 西天佛祖在凝望玄冥渊底的煞气许久后,面对一众紧张的仙神,声音低沉悲悯,却也仅仅说出来一句: “黑莲生根,天将——” “大祸。” / 三千年后。 天界。 仙宫倾倒,荒芜一片,到处都是破败萧条的样子。 就连原本雄伟厚重的天界之门,如今也只能是孤零零地耸立在杂草丛里。 若说它还有一点可以被称赞的地方,就是比从前更加结实,即便遇见再大的怨气冲撞,都不会被撞破,毕竟,万千仙神已在三千年前的大战后,将天门封死的连自己都不出去。 “我不理解。” 天门下的杂草丛里,穿着碧绿仙衣的少女喃喃自语着。 她抬起手臂,擦掉唇边的血。 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已经做过了千百次,眼底的情绪也是一次比一次复杂。 “不解?” “是何不解?” 少女的身边围满光点,一颗一颗,密密麻麻,回答她的正是这些光点。 她蹇着眉,琢磨不透地看着天门,“或者……” 光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希望她能快点把话说完。 少女却不紧不慢道:“是怀疑?” 光点们:“……” “怀疑?” 它们声音如常,心中却生出警惕,“又疑什么?” 雪以年自顾自地说着,视线却自始至终都未落在光点上面半分。 她轻轻啧了声,又微微偏着头,盯着天门看了好半晌后,才犹犹豫豫,慢慢吞吞地猜测道:“所谓的气运之子,好像……” 所有的光点,都跟着她慢悠悠的话音提了一口气后,却听她大喘气道:“并不是我吧?” 此言一出,光点们又都松了这口气。 “多虑。” 少女身边一个散发着淡淡神晕的白色光点果断道:“有点信心,再试一次。” 可是看着死死紧闭的天门,雪以年明显有点打怵,但依旧站得笔直。 所谓天界之门,正是天界通往人间的路,也是下界修仙者,唯一一条通往天界的路。 但是这条路,早在三千年前便被众神合力封死。 可要细说起来,是因何封死的? 雪以年觉得有点丢脸。 “万神俱陨”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万千天神合力,竟然还打不过一个从玄冥渊里走出来的魔界新主? 可是神怎么会打不过魔呢? 况且还是万神。 真若打不过,岂不成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颜面何在啊? 她的视线,这才看向身边形体俱灭,只保住一点惨淡神晕的神识们。 “………………” 颜面扫地,见笑了。 所以,为保天界不被踏平,不会从六界消失,众神才不得不封死这条唯一通往天界的路。 只不过,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守住了天界,但是也隔绝了他们与下界的联系。 雪以年又将视线落在天门上—— 在痕迹斑驳的天门中央,靠近门环的地方,隐着个极不明显的巴掌印。 印记不大,还能辨清轮廓,是个孩子的,如今却已风化成了黑墨色。 它是千年前的血迹,就这样擦不掉抹不去地印在那里三千年。 雪以年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 小小的巴掌印,虽不明显,但是每次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她又望着那处痕迹半晌后,眼底的神色从复杂中又生出一点忌惮,可最终,还是在一众神识的教唆下,不死心地伸出了手—— 与那个血色的手印,微错过的瞬间,便碰在天界之门的门环上,刹那间,就…… 不!该!有!能!征!服!它!的!信!心! 她闪避的还是慢了些。 随之,刚刚擦干净的血渍又从嘴角里溢出。 与此同时,一声声悠远古老的钟声,由远及近,在她的脑海中,开始一声高过一声的,连续不断地炸开。 而原本暗淡无光的天门上,此刻金光大盛,一缕缕金光,又如疾风骤雨般,在她的衣服上划出大大小小数十道口子,同一时间,门身上也开始涌现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梵音梵文。 这种感觉…… 就像是有一万个和尚在你的脑海里敲着木鱼,嘴巴里面还不停地哼哼唧唧,虽然不会瞬间致命,但晚走一步都会要了你小命的感觉也是真的。 雪以年这回顾不上擦掉唇边的血,看似虔诚实则敷衍地对着天门深鞠一躬后转身就逃。 这种参拜,倒不是拜天门,而是拜镇守天门之上的神器。 可说起神器,就还要从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说起。 众神已经战损,法力不支,于是为保天界不被魔军占领,就只能借助于上古神器之力封印天门。 可上古神器,若是没有个法力比它高强的上古帝神镇守,又岂能随意启用?更何况,他们启用的还是源于混沌中的宝贝,东皇钟。 此刻,只剩神识的神明,根本就召唤不了已经生出器灵的东皇钟为己所用。 而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器灵面前,这些所谓的神识们,就更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也因此,以至于此后千年,上天者无路,入地者无门。 神识们又再次的印证了那句话:一次次搬起来的石头,到头来,砸痛的都是自己的脚趾头。 但是作为三千年来,唯一一个在灵气匮乏,万神同悲的天界,却依然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而修成人形的小仙…… 这不是气运之子还能是什么。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众神识看到了重启天界之门的希望。 雪以年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气运之子,自然是有些常人没有的气运或者本事,很巧,自己的气运还不错,本事也可以。 所以,想要重振仙界的往日盛况,使命之重,自是不用多说的就扛了下来。 而她目前,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打开天门。 对此,最初时,她特别的有信心。 不就是打开天门嘛,这对“气运之子”来说,有什么难的呢? 但在百般尝试无果后,甚至碰一下,都会被东皇钟的钟声震得七窍流血差点横尸当场的时候,雪以年也深深地意识到,气运之子个屁,不自量力才是真的。 所以,她不想自不量力了。 而众神的神识,在看见她一次次打开天门失败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能够打开天门的,果然,只有那个人才可以。 于是,他们对着已经翘起了脚脚·准备做一个本本分分逍遥自在·何必嫌自己命太长·且心中再无半点狂念的小仙,继续循循善诱。 “万物生灵,皆想修成天上的仙人。” 雪以年躺在树上,晃着脚脚赞同,“有理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众神识:“怎奈何,上天者无路。” 听此言,雪以年叹了声气,“可怜。” 众神识继续道:“对于修仙之人,有些心术端正的倒是还好,他们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生死。” 雪以年:“通透,若能为仙,本应如此,有大智慧。” “但是大道三千,有些修仙者却不尽然。” 雪以年皱皱眉,脚也不晃了,“什么意思?” “你没到过下界,没见过人间,但我们曾经确实真切的见过。” 神识说:“有很多修习道法的人,信念一偏,就不再甘于命数,也不再甘于生死。” “大道三千,他们却将三千尽弃,只要能退去这身凡骨,只要能与天地永存,便称,佛也是仙,魔也是仙,即便身在无涧,无涧也是天。” 一身仙气飘飘,内心还是十分正义的小仙,坐不住了,从树上跳下来,“荒谬!这就是所谓的不成佛便成魔吗?” “不然呢?” 神识说:“你虽脚踏虚无,可这虚无之下,你又可知,那是红尘万丈,是泥潭深渊,是魔域鬼府,是四方妖患,可面对万般生灵被涂炭的苦楚,生而为神,却无以相助,神又怎能心安?” 雪以年确实不安了,眉头紧紧锁着。 神识见此,继续蛊惑:“所以,若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天门就必需大开才行,让下界的修仙者寻得正道而飞升,让天上的神明可以走向下界平混乱,只有如此,这天下的秩序,方可制衡。” 雪以年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冒着血洒天门的风险,“我再去试一次。” “倒……也不必。” 神识们对她的勇敢表示欣慰,但是死心了,期望已经达到负值。 一缕神识很快地飞到她面前,只犹疑一瞬,就果断开口:“其实,有个人可以做到。” 听到这个好消息,雪以年也激动,眼睛都随之放亮,但也随着眼睛放亮,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遥遥天界,除了自己,哪 2. 第 2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难?” “对我们魔尊来讲,能有什么难的呢?” 小魔得意洋洋地说:“即便是妖界里最尊贵无比的九公主又能怎样?不照样要和我族少主成婚吗。” 魔族的街道上,红妆百里,张灯结彩,小魔们嬉笑一片,又在一声更加躁动的喧嚣过后,小魔们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轿撵。 无数淡粉色的落花飘洒下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魔域。 “是少夫人!” 在片刻安静后,小魔们又突然高兴地喊起来,随之,鼓乐震天。 小魔们很高兴,也不讲什么礼数,只顾着前后簇拥着轿撵。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无趣的魔域里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 但是他们又再次听到魔族的长老们感慨,上次这么开心的时候,还是在三千年前呢。 说起三千年前—— 魔族长老们滔滔不绝地讲: 当时的魔尊风光无两,大杀四方,不仅屠遍了整个天界,更是从天界掳了个少年回来,亦或者说,更应该尊称他一声上神才是。 小魔们听到这里,直呼痛快。虽然已经听过了成百上千遍,但是依然爱听。 他们痛快的是,即便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样,不照样身负着枷锁,脚戴着镣铐,还像狗一样的匍匐在魔尊的脚下吗。 那种被迫的臣服,凌/辱,折磨,以及少年奄奄一息时,眼底的一抹嫣红色,无不令整个魔界都为此欢呼,为此满足。 还神明? 又何来的神明? 当神明坠入地狱时,他身上的白衣同样会变得肮脏无比,而他的那副清俊的面容,在众魔们看来,也只不过是更加的刺激了他们的凌虐欲而已。 因此,当年的盛景,虽然已经过去三千年,却依然可以令整个魔界内的大小妖魔们兴奋异常。 可说起那位小神君,在小魔们大呼痛快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咂舌,漂亮,是真的漂亮。 白嫩嫩的皮肤听说像纸那样薄,生得还比一个凡间女子都娇贵。 虽然没见过正主,但是他的画像却被传得遍地都是。 还是魔尊找人亲自画下来的,而其中一副最狼狈的画像,至今还挂在魔春楼里,供一众小魔们亵渎呢。 这副画像,小魔们也都见过,更是抱怨过画师为什么还要给他画上衣裳,就那破烂不堪的衣服,画来何用?倒不如省点笔墨,还遮挡视线。 而且小魔们还听说,他还很有脾气,但是魔尊好像很喜欢。 即便是他把魔尊惹得大怒,沦为了阶下囚,魔尊都没舍得杀死他。 更令小魔们激动的是,听魔王宫里面的守卫说,很神奇,即便是他已经狼狈不堪了,可每每与之视线对上时,他看起来,就还是一如从前的高贵。 既让人有亵渎他的快感,却也在对上他眼眸的那一刻,让人心胆一寒的想起,就算再落魄,他依然还是神明。 小魔们万分期待这样的体验,也很羡慕魔王宫里面的守卫,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们从来都想不通。 只是现在,小神君的去向成迷。 有的说依旧被锁在焰魔狱内,有的则说他终于被魔尊折断了一身傲骨,现在轮为魔尊的男宠,日日伺候在魔尊的寝殿里。 而魔王宫里的秘闻则是在传,小神君自从放下架子后,极其会讨魔尊欢心,不仅夜夜笙歌荒淫无度,更是伺候的魔尊天天下不了床不说,就连在寝殿外候着的魔侍们,都能被里面的声音折磨到面红耳赤。 而魔尊她呢,早就被小神君伺候的乐不思蜀,无心再理这魔族内部的事情了,更是有了让位的心思。 可魔族的少主,却有点让人失望。 无论是在手段上还是修为上,都是样样精通,样样稀松,也样样的都差了点的意思。 所以魔族长老们对此颇为不满,早就起了反心,现在就静待时机,准备一举冲进魔尊的寝殿内,把正在日/日/宣/淫的魔尊和那个魅惑人心,比狐狸精还要狐狸精的小东西给砍了。 但是这些,也都是谣传,小魔们无心国事,想想也就过去了,而那个让人心生惦记的神明,自己更是摸不着也够不到的,所以此刻的眼中,也只顾得上眼前的仪仗队…… 一众妖侍,个个纤腰如枝,肤如凝脂,美得也如天上的仙子,当一件件的轻纱彩衣再随着轻风一荡时,醉人的香气也在瞬间盈满了鼻息,小魔们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 说到底,这妖和魔还是不一样的。 魔界里,一般只修功法不修相貌,但是在妖界,功法先不说,单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于是,小魔们就被这些个小狐狸精们,和他们身上飘出来的一阵阵香气,刺激的越来越魔怔了,手舞足蹈着,欢呼声,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而狐九公主的仪仗队伍,则是在锣鼓喧天中缓行。 轿撵旁的少女,也随着前行的队伍继续走,有一瞬间,只是视线轻移,向路边微微瞥了眼,当视线再收回来时,就忽然一笑的,只是那笑很淡,浮于表面,不进眼底,但是即便是这样寡淡地笑,也被面纱遮掩挡的严实。 少女身姿玉立,双手叠于腹前,头饰很简单,只一根银色狐钗挽着,墨色的长发也随意垂下几缕,清风一动,碎发就碰到了少女手臂上的臂钏,可臂钏之下,那手臂恍若雪蜜一样的白皙。 少女也和所有的侍女一样,都穿着件同样布料很少的彩色纱衣,腰间还系着一颗小小的手摇铃铛。 一排排纤细修长的腿和曼妙的腰肢,随着一走一动间,就这样若隐若现的晃在了小魔们的眼前,小铃铛也在叮叮当当乱响着,叮当的小魔们的心思都乱了套,若不是碍着两族交好,少主大婚的限制上,自己的魔抓说不定早就伸出去老长,抓一个回来摁住了。 “薛薛?”一双玉手掀起纱帐。 少女闻声,轻掀了下眼皮,如果有人注意看,任谁都能看出,少女的态度并不是一个奴才对主子该有的态度,反倒是狐九公主有点战战兢兢。 少女只看了狐九公主一眼,便目不斜视的继续走,似是命令,“九公主坐好。” 少女的声音清灵灵,很干净,也很神奇,九公主的手指在轿撵旁握了握,根本就不用少女再多说什么,似是只要听见她的声音,自己就可安心,但也不是特别的安心,她在雪以年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说好。 随后,一道温和轻柔的灵力就钻入了九公主的识海,依旧是少女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有些调皮。 “玖夭姐姐不慌,我在呢。” 九公主紧绷的神经倏然就放松下来,缓了一口气,才道:“薛薛,若是真能帮我挡掉这桩婚事,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句话,雪以年都已经听过八百遍。 她提醒,“我想要的东西,公主已经给过,忘记了?” 九公主抿抿唇角,“不曾忘,只是……” 她只是觉得礼太轻。 而且那东西还是个破碎的玩意。 一般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没错,可筹码越高,也会让人心里越稳妥,哪有只用一个破烂的玩意就能收买人心的,并且,还能让人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呢? 九公主于心不安。 她道:“我还可以给的,其实你要的那块碎玉,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雪以年当然知道碎玉不值钱,但是碎玉里面藏着的东西值钱呀。 3. 第 3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下界后,尝尝听闻狐狸狡猾,而且与她的所见所闻中,也确实见识到了狐二皇子的狡猾之处。 偏偏,人渣嘴贱的狐二皇子见她不知躲着走,还非常勇敢地往前凑。 所以才有了后来,一身正气的小神仙,觉得是时候替天行道了,便于眨眼间,碎了他的妖丹。 可是雪以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妹妹竟然如此单纯,而且还有点傻。 哪里有人家不要谢礼,她还非要给的,也不知是她太有钱,还是怕自己不把她救出去。 雪以年用灵识传音,准备安慰一下人傻钱多的九公主:“给你讲个故事。” 九公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听故事。” “若是你能再管我要些什么,我心里或许能够踏实些,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快要到魔王宫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有机会逃出去,听说,那个魔尊可厉害着呢。” 雪以年:“……”眉头一皱,语气很不友好,“别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讲你听着就是。” 九公主嘟嘟嘴,“哦,听着呢。” 雪以年的态度变化很快,转瞬就波澜不惊,声音好听,慢悠悠的。 “盘古时期,有一宝物,唤作创世青莲。” “听起来很厉害吧?” 九公主:在传闻中,听起来是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听你讲起来?好像就没那么厉害了。 雪以年:“但是它,自身的承载能力却欠些火候,最后破损了。” 九公主:“……” 看吧,竟然敢说创世青莲还欠些火候? 好大的口气啊。 倒是一个敢徒手捏碎我二哥哥妖丹的暴躁狂徒,牛逼吹的都跟别人吹的不一样。 雪以年:“其中有一颗莲子就很不幸了,” 九公主:不幸,可真是太不幸了。 曾经听父王讲过,创世青莲结出的四枚莲子,每一颗的化形都是人间至宝。 父王讲时,满眼倾献,慕而不得,但是从你口中讲出来,听着就像我二哥哥那不堪一击的妖丹,碎裂的像个垃圾一样,讲得随意,太随意。 而一枚创世的莲子,竟然沦落到和我二哥哥妖丹相比较的地步,岂止是不幸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雪以年:“它落在了玄冥渊底,啧。” 九公主:听出来了,好嫌弃呀。 这哪里是落入玄冥渊底? 分明像是落在腌臜之地。 短短的几个字,让你说出来好像都能脏污到你的样子。 雪以年:“但是它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灭世黑莲。”她轻笑了声,“灭世?” 九公主:不屑,赤/裸/裸的不屑。 雪以年:“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善于吸收暴虐的气息为己所用。原本是魔祖罗睺的法器,但是鸿钧道祖厉害呀,灭了那个魔物还不算完,一道灵力打下去,直接就把这个法器劈没影子了。” 九公主心感失落,心情丧丧的:魔王宫就在眼前,我为什么要听魔祖的故事啊?我更希望被鸿钧道祖打没了影子的那个人是魔族少主啊。 雪以年:“可是就在三千年前,”她话音一转,停顿半晌后道:“玄冥渊底里频出异象,不久后,新的万魔之主菡莲诞世。” “菡莲她狼子野心……” 九公主吓得就一哆嗦! 脸色瞬间惨白,马上步入魔王宫的宫门,就这样大言不惭的议论起魔界之主? 还敢直呼其名的,真的好吗? “携众魔直逼天界。” “众人皆知,那场弑神之战里,西天之神纷纷陨落,就连最后一只尚且年幼的小凤凰也惨遭灭绝,而存活下来的南天上神们,看似是守下了天庭,却也是与魔族两败俱伤。” 她倒是敢说,但是九公主已经不敢听了。 但凡魔尊的神识有意一探,那她们两人就还没等到进入魔王宫的大门就都得完蛋。 可雪以年不怕自己完蛋,继续道:“他们都惊讶于菡莲的实力,但鲜少有人知道的是,菡莲乃是灭世青莲的一个碎片所化,天神越怒,她的实力就越强大,天神们没被灭绝且还守下了半个天庭,也算他们有点本事。” 九公主的浑身都沁出了冷汗。 若是她能够细心点,就能听出,这是雪以年在为天界的万神俱陨找面子。 但是此刻,她已经听不出雪以年言语中的弯弯绕绕了,自己也不再憋着,战战兢兢问:“魔尊的真身,竟是灭世青莲吗?” 那是真的完蛋了,这还怎么逃出去。 雪以年:“算是吧,不然天界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也以至于近千年来,天界不昌,六界不旺,修仙之人再也遇不到仙人指点,修为则陷入瓶颈,但是陷入瓶颈怎么办呢?” 九公主顺从地问:“怎么办?” 雪以年就笑了,“传闻有一株仙草,本是生于寒山之地,原本也不稀奇,只要修炼到辟谷期的修士就会以它为食。” 九公主聪明的灵光一现:“是祝馀!” 雪以年微微侧头,看向轿撵里的人…… 真是难得的激灵。 她收回视线,继续道:“是了,祝馀。” “但是我要说的这株祝馀仙草就厉害了,它是伴随着天界里最后的一只小凤凰而生,原就是给小凤凰保命用的。” “当然,给小凤凰用的东西,自然是千古难觅,传言中,食之,凡骨可化人仙,仙骨可成神佛,妖魔可敛魔息,鬼魄也能徒而生肉身,所以这样一件东西……” “争抢!”狐九公主很上道,会顺着说了,也顾不及自己是不是一脚踏进魔王宫里面的人了。 “没错,继而在凤凰陨落后,这株小仙草便成了六界里,最炙手可热的东西。” “但是争抢过程中,区区一颗小小的仙草,又怎么受得了他们粗鲁的抢来抢去呢?” “要说,那株仙草也是有脾气的,叶子动了动,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那?不见了又该怎么办?” 九公主:“……”不要以为我回你两句,就以为我在跟你互动,但是一秒,她就乖乖地问:“怎么办?” 雪以年却又岔开了话题,说起别的:“听闻,在年幼的小凤凰陨落后,留下了一株神火。” 九公主有点激动:“那小凤凰会不会浴火重生啊?” “天界也是这样想的。” 雪以年说:“凤凰将所有的神力都倾注在了凤凰神火上,天界想抢回,再孕育出一只新的凤凰,而魔界则是寄希望于神火中残留着的凤凰神力,在那一战中,魔尊也元气大伤,若是将凤凰神火吞噬下去,或许又可以睥睨仙界了呢。” 九公主又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命运:魔尊可真是太可怖,自己要是跟她的儿子悔婚,估计也不剩什么活路。 雪以年:“可圣物嘛,哪里是那么好得到的呢?在四方争抢中,神火就落进了一块玉石里,于此同时,神息魔息骤聚,你说,小小的玉石,它何其无辜?原地傻住,直接就被轰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九公主:“……”对灭世青莲不屑一顾,对一块玉石哀婉叹息??? “唉——”雪以年有点悲伤,“小玉石它可是粉身碎骨啊,我这不是可怜着它,正准备着给它收尸呢嘛。” 九公主即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大,捂住了嘴巴,“你,你是说我送给你的那块碎石里面藏有凤凰神火?” “嘘——” 雪以年继续痛心疾首的用识海和她交流。 “什么神火不神火的,你不觉得小玉石它更可怜吗?” “死无全尸。” “可我怎么能忍心见它死无全尸呢?” “但是不久前我又听说你父王的手中倒是也有一块小玉石的尸体,公主你又总是这样的盛情难却,如果非要给我点什么的话,不如——” “给!” 雪以年话还没说完,九公主就斩钉截铁道:“小玉石怎么可以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啊,你放心,但凡我有机会再回到妖族,就算是偷,我也会给你偷来。” 雪以年仪态端正,随着轿撵迈入魔王宫宫门的那一刻,眉眼浅浅一弯,笑了。 九公主忽然道:“我,我还有个问题。” 雪以年:“嗯。”声音又略带嬉闹道:“玖夭姐姐你说。” 九公主:“你跟我讲的这些,你也说过,有些事情是极少数人知道的,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雪以年话音很轻,像个没事人似的答,“因为我就是极少数人之一呀。” 九公主:“……”这个回答,好像也没毛病,她说:“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 “那,”九公主问得小心翼翼,“你算,哪边的?” 是想让凤凰复活,还是想要吞噬凤凰神火? 她觉得小姑娘长得很仙气,但是一言一行又很魔性,可她又不屑于魔界,也不太瞧得起天界,当然,像一言不合就碎人妖丹的这种事,也是没有几个小神仙能干得出来,而且现在的天界大关,已经有三千年都未见过天界的神仙了,九公主的内心就是很忐忑,但是也不确定自己在忐忑着什么,反正心里就是慌慌的。 雪以年回答得也很直白:“都不是,玖夭姐姐放宽心,我只是闲的无聊,又特别好奇,就想着试试,万一传言是真,那我也好孵出一只凤凰来,养着玩嘛。” 九公主:“……”小声声的,“养孩子不好嘛,不比孵一只凤凰容易多了?”说着,九公主的脸就红了起来,“承阳哥哥说过,我生的小狐狸一定很可爱,到时,到时也可以给你玩的。” 雪以年心道:这哪里是只小狐狸,这就是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说什么信什么。 她忽然问:“你总把你的承阳哥哥说得那么好,他来了吗?” 轿撵停下,九公主的眼眶也红了,紧紧抿着唇角,半晌后才道:“他被父王关了起来,生死不 4. 第 4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当然会小心,只有一心想着承阳哥哥的九公主才不把神火当回事。 自从她下界后才知现在的六界,早就乱得不像样子。 无论仙修魔修,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三千年,他们也从未放弃过找寻凤凰神火的踪迹,包括妖王手中的神火碎片,也是妖王千辛万苦寻来的。 只是这样的密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各个门派中,只有修为上乘的长老才会知晓,而门下的弟子是不知道的。 其实凤凰神火的碎片,一直都是修为上乘的人士在争抢。 雪以年倒是不怕九公主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毕竟每个人的目的不同。 而与她来讲,则是人多力量大,那么多碎成渣子的神火碎片,若是只凭着自己去找,要什么时候才能找齐? 但是有人帮着找,速度可就快了,她只需知道,碎片最后是在谁的手里就可以。 / 妖族魔族的性子向来洒脱。 即日起,魔尊特设大宴七日,整座魔域都沉浸在一种欢脱的气氛里。 雪以年还穿着侍女的衣服,若是被魔族人撞见,也好做遮掩。 藏着神火的碎片只能提示她这里有,可具体在哪里并不清楚。 但她目的明确,避开众人,直奔菡莲寝殿。 只是还未到寝殿,脚下就传来咔嚓一声。 她脸色一变,停住了。 这是术法机关的声音。 短短触碰间,还来不及多想,便天地翻转,狂风忽至,吹的她睁不开眼睛,雪以年索性就将眼睛闭上。 当视觉封死,听觉就变得异常灵敏。 她没有察觉到一丝危险,只是当狂风停下时,已经身在他处。 黑夜变成白昼,目之所及,是漫无边际的寒冰雪域之地。 雪以年一边观察,一边轻轻打了个响指,却蓦然僵住。 本是想施个御寒的小法术,但法术就这样失灵了。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垂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愈加没有血色的手指,又看向身上穿着的衣服:“……” 这妖族的衣服,简直不要太凉快! 随后她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眉头也皱了起来,抬脚向前走,可也是刚一动,就又听见咔嚓一声—— 雪以年难以置信地彻底僵住。 这个魔界,怎么可以步步是陷阱? 她的视线一点一点下落…… 脚下是厚厚的冰层,此时,正以一个微小的幅度缓慢裂开,冰面下的画面也愈加清晰起来,是一张张被冰冻住的脸,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 瞬间,雪以年就觉胸口发闷,呼吸也渐渐不畅起来。 这里地处极寒,尸身不腐不烂,甚至还将每一个尸体的残念都冰冻的十分完整,正因此,他们的魂魄难入轮回,却可久积成怨。 此刻,随着冰面断裂,被冰冻住的一缕缕残念,也正顺着裂开的缝隙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没了冰冻束缚,残念们发出的声音就如同在耳边疯狂敲响的钟锣。 而曾经的残念,现如今已成了难以化解的怨念。 各种鬼泣哀嚎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蜂拥而至,雪以年瞬间耳鸣。 在术法尽失的情况下,她只能抬起腿来逃跑。 这些声音,跟东皇钟的声音一样要命。 东皇钟里发出来的声音是属于和尚念经,但是现在的这些,就是属于万鬼嚎丧了。 雪以年怎样都没想到,在离开天界之门后,竟然还能听见这种想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声音。 可宿命真若如此,非逼着自己是这么个死法的话,她宁愿横尸在东皇钟前,被东皇钟的钟声吵死,也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怨念吵死。 冰面裂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从一点点,到一大块,又到四面八方开始坍塌,直到只剩脚下的最后一块浮冰时,望着汹涌的波涛,雪以年的喘息也渐渐平复,冰凉的双手抬起来,紧紧地捂住了耳朵,蹲下身子,安安静静地不动了。 没有仙法的加持,面对的不是活着的妖魔鬼怪,而是这样一片葬着尸体的汪洋,她无法抵抗。 当滔天的巨浪夹裹着无数的冰尸袭来时,雪以年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脚底一空,最后的浮冰也没有了。 她从未如此无力过。 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大概就像九公主二哥哥的妖丹被她不到半秒钟就捏碎了的感觉。 这一刻,雪以年也很清楚的知道了,让自己没了一身灵力和毫无还手之力的东西是什么。 她不断下沉—— 海水更加冰凉,很大的腐气灌满鼻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憋住气…… 而目之所及的地方,是碎裂又冻起来的冰层,以及在刚刚冰裂震颤时,被波及到漂浮起来的层层浮尸。 从未有过的绝望,在她的脑海中蔓延开来。 自己是神仙,也是这世间唯一的神仙,自己的使命很重,却还没有完成,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她想,至少的至少,还要将狐九公主救出去呢。 雪以年眉头紧锁,不甘心地想要挣扎,却又呛进去了几口还带着尸腐气、冰入骨髓的海水。 她想吐。 却也发现,四肢渐渐无力,而被冻住的冰面还在往下蔓延,然后,再一层一层的冻住,像是要将这里的海水全部都冻穿冻透,不留一点的活物。 她只能扑腾着努力往海底更深处挣扎。 直到,冰面上的世界,与她完全隔绝时,她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上了,看不见一点光。 雪以年的意识一直处于浑噩中。 也不知自己死没死透,但是令她更加诧异的是自己的残念。 自己弥留之际的残念…… 不该是遗憾到还没有拯救万民苍生吗? 不该是悲恸于还未救苦救难救人于水火吗? 不应该也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吗? 不该是为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大道大义没有去做,就英年早逝而痛心疾首吗? 此时,雪以年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那么一点崩。 格局明明很大,境界明明很高,但是,但是万万没想到啊,在这生死一念间,自己的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个男人!!! 还是个模样特别清晰的男人!!! 雪以年的心情非常复杂。 还很沉痛。 但眼睛已经不由自主且肆无忌惮地开始打量起来。 男子腰背笔直,身如雪鹤,一袭华贵的白衣披在肩颈,又顺滑随意的曳在地面,半扎半散的白发束在精雕玉制的发冠中,他抬起双手,随之宽大的广袖也滑至了臂弯,那双苍白细长的手指很自然地陷在覆目布里,又流畅的在脑后打了个结。 雪以年正看得入神时,男子的指尖却是微微一顿,片刻后,便偏过头,向着她的方向望来。 雪以年的眼睛也随之瞪大了几分。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活了三百岁的小神仙吧,可在这三百年的岁月里,自己就没有见过,姿态举止都如此从容流逸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用菩提树下不落嚣尘的仙人来形容更为恰当。 雪以年傻愣愣的一直看着,就,还怪好看的。 但在看见男子的唇角漾起了很明显地笑时,她反应的也算快,立刻移开视线,陷入沉思。 可也没思多久,便想明白了。 在濒死之际,会出现这样的残念,大概是在查找凤凰神火碎片的下落时,无意间被菡莲的男宠也就是那位小仙尊给荼了毒。 这位小仙尊的画像,在魔界里,可真的算不上什么秘密,遍地都是不说,还随处可见,就是因为好奇,也因为同是天上的神仙,她还特意去了趟魔春楼看看。 并且在看过之后,还决定,带着九公主逃出去的时候,顺便去见一见那位小仙尊,看他被魔气侵蚀成什么样子,或者,如果他愿意离开,自己也可以帮帮他。 但是谁能想到呢。 还真是一眼万年呀。 这就记住了人家的样子。 而且,仅仅的一个想法而已,可怎么就又成了死后残念呢? “醒了?” 见鬼! 雪以年又一惊地看向他。 怎么还? 还能跟自己说话呢?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男子的唇上。 他的双唇,薄薄的,唇色也淡淡的,但是声音……声音倒也是怪好听的。 想到这里,雪以年的眼睫就颤了颤,长出一口气地咬了咬嘴角,还真是,人之将死,啥都敢想。 但不知怎么,男子只说了两个字,就还有点余音绕梁。 雪以年就又看了他一眼,男子气质干净,仪态尊贵,可这种尊贵的架子,却是与生俱来。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雪以年也不确定他到底算不算神明了,毕竟,天界的那些神识曾经告诉过自己,如今这个世界上,还算得上神明的人,就只有你一人已。 可是他的举止…… 雪以年十分肯定的默认,倒是比自己更像一个受人敬仰的神明呢。 她不敢再多看,立刻将视线收回来,哪怕多看一眼,都好像是对他的亵渎。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思。 更不敢乱想。 指尖死死地抓着被角,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地不动了。 一副严于律己的样子。 就差脸上贴着“不求名垂青史,就怕晚节不保”这几个大字。 与此同时,男子的手背轻搭在了她的额头上,雪以年倒吸一口冷气,四肢瞬间僵硬,整个人都傻住了。 但也就半秒的功夫,她猛地一扯被子,又慌又恐地向后躲去,彻底崩溃。 这点残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乱想! 不要乱想的! 这是干什么啊!!! 她愤愤地咬起唇角,盯着眼前的人,声音都是发颤的,“不!知!羞!耻!” 扶渟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眼睛被黑布覆着,低头看向她,仿佛又看不见她,慢慢收 5. 第 5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觉得,你可真是聪明极了,不仅总结的精辟到位,还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我留。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尴尬地偏开头,尽量不去看他后,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扶渟突然笑了,过会儿后,他又笑着问:“可是姑娘,为何要把我想成一个瞎子?” 问得好。 雪以年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呢? 是因为还尚存的一点羞耻心吗?所以在魔春楼里看过他的画像,就不敢去想他的眼睛? 可是都把这个男人想出来了,还是个手腕一掐就红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羞耻心? 但若不是因为羞耻心,那是不是…… 就是自己真的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了。 可堂堂一个清心寡欲的小神仙,又怎么会有如此的邪念呢? 雪以年愁愁的。 还颓丧丧的,“大概是……还没想到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吧。” 可是话一说出口,她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变,然后紧紧地咬了下嘴角。 她发现,自己不仅记得,而且随着脱口而出的话语时,画面还很清晰。 在魔春楼里,那双濡湿的双眸,既悲悯,又情/欲满满,嫣红的眼角处,与冷白的皮肤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而溢着血渍的唇角边,还笑容很淡,睥睨着画卷外的人们,似是嘲讽,也似是不屑。 只是那时,他还年纪尚小,是个刚刚长开的少年。 但是现在的这长脸……好看的就更加过分了。 她又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还挺赞叹的,但是更惊叹于自己的想象力,只凭着一张年少时期的画卷,就想象出来他长大时的样子。 雪以年又唏嘘了会儿自己的残念。 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它想起男人来,可真是万分嚣张啊。 她收回视线,又强迫着自己将小神仙的姿态端得雅正,才又一本正经道。 “总之,我会克住自己不去想你。” “好歹我也是一个正经的修道之人,自控能力超强,你放心,很快你就会离开我的残识。” 片刻后,她又道:“不就是心无杂念吗,放心,这个我最擅长了,真的,我可行了,你等着。” 雪以年说到做到,转身就往木榻上走,“我先打个坐。” 走到床榻边时她又顿住,视线微微一偏,就落在了地面上,抿了抿嘴角,便又避开床榻,席地而坐,还不忘叮嘱:“困便就休息,千万不要客气,床榻在你的正前方,睡醒之后,保证你看不见我。” 她想了想又道:“你一定很困惑吧?为什么遇见我?我又为什么会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要紧,梦嘛,就是屡不清前因后果,而且,当你明日醒来时,我便会形散为尘,归于混沌,放心好了,我保证自己死的连渣都不剩,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雪以年说了这么多,扶渟就只是看着她,轻笑了声。 雪以年觉得,虽然他是个瞎子,但是总能很精准的就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可能……又是残念在作祟,大概是想让他看向哪里他就能看向哪里吧。 她立刻晃了晃脑袋,随后就很麻利地闭上了眼睛,保持:不说话,不沟通,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 “为何要在地上打坐?” 这慢条斯理的语气……雪以年: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又是哪一点残念那么的不安分,让他开口说话的? 而且他语气稳的,一点都没有随时会被人调戏的恐慌。 雪以年想,这又要我怎么说? 难不成还要告诉你,我的残念,把这间房屋想的十分寒碜,这里只有几平米,一张床,一条被,一只枕,我若是坐在床上打坐,那一会儿你要休息的时候去哪里? 所以小神仙我的心思正派的很,可是不敢胡思乱想的。 于是她说:“凉快。” 扶渟忽然又笑了声,雪以年就忍不住地睁开一只眼睛看过去。 这个男人…… 笑起来的时候相当惑人。 扶渟:“姑娘怕热?” 雪以年的两只眼睛就都睁开了,挑了下眉,看他,“嗯?” 扶渟虽然没再说话,但是雪以年却觉得自己被一个瞎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 她的脸颊又倏然一红,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妖族那套清凉蝉翼纱。 本是为了方便行事就没换掉,可哪知,前脚刚踏入菡莲的寝宫附近,下一秒,就陷入了那个结界,并且,还死的如此憋屈。 想到此,她指尖微微动了动,想要换身衣服,却不料,术法依然失灵。 雪以年的表情就此僵住。 难道还真的是,死时什么样子,死后就是什么样子吗? 这怎么可能? 那一身强大的神明术法就这么没有了? 她难以置信地垂眸,看着自己现在这副衣不蔽体的样子,就,很想把自己的牙咬碎,“……” 脸呢? 脸面呢? 没了。 彻底全没了。 “姑娘是妖族的?”他咬字很轻,语调慢条斯理地上扬。 雪以年现在满心悲伤,没想到死的不风光不说,竟然还死的如此憋屈且没有脸面,“算是。” 扶渟听出她略带哽咽还有点憋憋屈屈的调子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薄唇扯出一点笑,“难怪,”他说:“姑娘继续吧。” 可是继续…… 雪以年紧抿着唇角,两指掐诀,闭着眼睛,不管是较劲,还是无地自容,她现在只想逼着自己快一点换身干净利落的衣裳,不要像现在这么丢人。 可无论怎么默念心决,周身的灵力还是死气沉沉。 随着她情绪的不稳定,雪以年发现自己也有点受不住了。 她隐隐的感觉到,一缕缕寒尸的尸腐气,正在从自己的神髓深处开始外溢—— 这种感觉,很难捱,和当时沉入冰海时一样,满满的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着自己下坠下坠再下坠…… 她其实是比较耐寒的,但是唯独对这种寒尸的尸腐气受不了,这种尸腐气也是煞气的一种,入体时非常霸道,并且还与她自身的灵力相冲。 雪以年最开始还想拼尽全力抵抗,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只是残识了,或者是留存在这世间最后的一点意识。 那还抵抗什么呢? 这样散掉不是很好吗? 她现在已经看不见那个男子了,是不是就证明他已经从自己的残识中离开了? 雪以年发现,这样一想,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缓缓地睁开眼,四周一片白芒,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有。 她总算笑了出来,挺好的,原本也该如此,她是仙,命中注定就是要舍七情弃六欲的仙,所以,生命中也本不该有他的。 但是没他,会有众生。 雪以年想起了狐九公主。 她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也答应过救她。 雪以年觉得不再抵抗那些尸腐气时,身上好像也多了点力气,她努力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向前走,即便是残识,也不能让它就这样散掉,至少,她想,找齐神火碎片已经无望,但是救出狐九公主,或许还是可以的。 尸腐气开始一点一点散去,雪以年感觉到了,更是诧异,她亦不知为什么会散去。 可到底是侵蚀进了五脏六腑,毕竟会元气大伤,她走不动了,原地喘息好一会儿,与此同时,她的眉头蓦地一皱,心脏又忽地一痛—— “别,别过来……” “我会杀了你的。” 魔王宫内,狐九公主拿着短刀逼向来人,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 黎泽脚步很虚,一身酒气,但从小灵雀的尸体上踩过时,却有着千斤重的力气,可语气却是轻飘飘的,“我怎么就不能过来?” 九公主看着小灵雀被他那一脚踩下去,瞬间就灰飞烟灭的时候,眼泪也唰地落了下来,“我不能嫁给你。” “啧,不能嫁?” “可不嫁我,嫁谁?” 黎泽话音刚落,九公主的哭声就更大了。 从小长到大,黎泽就从未见过哪个女魔这样哭喊过。 能够服侍他,是女魔们的福气,他眉头蹇了蹇,“别吵。” 遂又一脸烦烦地往床头一靠,散了会儿酒气,倏然又笑了起来,“小狐狸精,果然够骚的,当着我的面,还想给我戴绿帽子,是谁给你的胆子啊?” “你怎么还骂人呢?”九公主哽咽着。 “我骂你什么了?”黎泽笑着看她。 九公主生气道:“你骂我狐狸精!还说我……”后面的话她重复不出来。 黎泽这次倒是没急着跟她吵,看了她一会儿后,反倒是眼睛一弯地轻笑道:“不是吗?” 九公主紧咬唇角,怔愣半晌,不说话了,可下一秒,刀锋转向自己,“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嫁给你的,就算自尽,也不会。” 黎泽喝得有点多,强打着精神瞪了她一眼,但也就一眼的功夫,当啷一声,刀背落地,紧接着,九公主就被他摔到了石墙上,男子气息逼近,眼底阴蛰,嗓音哑哑的。 “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我还没死呢。” “你这是在给谁守身如玉?” 他气息低沉,宿醉未醒地问:“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一望无际的冰海,鹅毛般的大雪,夹裹在寒风中,从天而降—— 雪以年手捂心口,单膝跪在冰面上,身后有东西正在靠近,还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震得整个冰面都在颤动—— 而她留给九公主的那只灵雀,身上原本是覆着她半数灵力的,但因她仙髓受损,那半数灵力也直接受到了波及,就算黎泽没从上面撵过,也已经不堪一击。 雪以年的指尖动了动,有一点灵波,但这点灵波也就够她给自己换一件遮羞蔽体的衣服。 随着duangduang声音的不断靠近,飓风也越来越大。 雪以年默默念着心决好几次,也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于此同时,她的手中,忽现出一把银光闪 6. 第 6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的身上有封印,她也不知道那个封印是封印什么的,只知在三百年前她还没化形的时候,封印就与她同在了。 而只有强行冲撞封印,才能召出白凤,可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她的灵力亏损极大,以至于黎泽醒来时她还没能醒过来。 九公主急的原地转圈圈。 这一夜,魔界彻夜灯火通明。 她身边的侍女打探完消息回来说:魔族圣物好像受了伤,魔尊离开时匆匆交代,公主的大婚恐将延期,而且那些长老们还说魔界少主他…… 侍女匆匆瞥了眼还被盯在墙上的男人,“……” 黎泽:“哼。” 九公主被这声轻哼吓了一大跳,“啊!你……你……醒了?” 黎泽没搭理她,反倒是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那把小匕首钉得可真够扎实的,抬眸问侍女,“说我什么了?” 侍女战战兢兢,但还是躬身行了一礼,低下头,“说,说少主不务正业,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人,说不定,说不定又跑去哪里花天酒地去了呢,实则不堪魔族首领之重、重任。” 黎泽不屑地轻嗤,看向九公主,轻轻地喂,“你能不能先把我弄下来?” 九公主一听就慌了,“不,不要!” 九公主又转头问侍女,“外面的魔军窜来窜去的在干什么?” 侍女也张望了眼,“好像是在查闯入魔界禁地的人。” 九公主吓得腿一下子就软了,瞪大了眼睛问:“我这里也会查?” 侍女早就看见公主床上趟着的人了。 这个女孩她是见过的。 也不知跟九公主什么关系,竟然能让公主不顾狐二殿下的生死毅然将她护下,现在又不怕得罪整个魔族,都把魔族少主钉在墙上了还在护着她呢。 侍女没回答,但是点了点头。 黎泽不耐烦了,“喂,不想死就帮我拔出来啊,怎么,等着魔兵踹门吗?” 九公主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后,就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毅然决然地告诉他:“我要挟持你。” 黎泽挑了下眉,气笑了。 都说狐狸老奸巨猾,可他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压低声音重复道:“挟持我?就你?”他倒是也不嫌事儿大,还同意了,“行,你挟持个看看。” 侍女在一旁扯了扯九公主的衣服,又害怕地看了黎泽一眼,规劝道:“公主冷静啊,就算我们挟持住少主,那魔兵又岂是好惹的?恐怕还未等我们逃出去,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更何况,薛薛姑娘她,我们也没办法将她带走啊。” 黎泽冲着侍女就吹了声口哨,“倒是有个聪明的。” 少主还是非常英俊的,若不是出现在这里,就单凭那张脸,谁也猜不到他会是个魔,侍女脸色羞红。 黎泽:“你没路可选,”他说:“不放我,等魔兵闯进来时,你和她,”他瞥了眼榻上昏迷的人,一字一字道:“都.得.死。” 九公主就又惊恐地看向他,黎泽就笑了起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一次,或许,看在我还没查清那个给我戴了绿帽子的男狐狸精是谁的份上,暂且先饶你们不死呢?” 九公主:“……”脸色气的羞红,“我没有给你戴绿帽子,我也不想嫁给你。” 侍女着急:“公主,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保命要紧啊。” 九公主犹豫了会儿,心思单纯地不情不愿道:“好吧,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所以…… 要说雪以年是怎么醒的,定是被九公主蠢醒的。 她被埋进了被子里,耳边是九公主的娇嗔:“啊——” 再就是侍女惊吓到的声音,“大胆!你们怎敢掀开公主的帘帐!” 两个为首的魔族士兵猛一怔,随后,后退一步,纷纷垂首,“少主。” 黎泽顺势扯过身边的被子将九公主盖上,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起身,笑了笑,随之眸色一沉,牙齿一下一下地咬着唇角,残忍道:“拖出去,杖斃。” “少主!”二人吓得跪下,“我们无意冒犯,只是——” 九公主又唔的一声,黎泽挑了下眉,不耐烦道:“滚出去!” 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小命保住,原地就化作烟雾滚了,其他的魔兵也很有眼力见,一溜烟的退了出去,并且还关好了房门。 黎泽突然额头暴汗,捂住剑伤的位置,瞬间就从九公主的床上跌了下去。 雪以年也松开了捂住九公主嘴巴的手,虚弱地咳起来,九公主却大喜过望,也不顾自己穿几件衣服,直接将雪以年扶起来,“薛薛,你终于醒了。” 公主眼圈又红,眼泪无声地落下。 雪以年刚一抬眸,眼前就是个全/裸的九公主,她唇角干巴地动了动,“……”两指轻轻一碰间,一股柔和的灵力溢溢而出,瞬间就给九公主穿上了件华美的衣裳,紧接着,病弱的她又咳了两声,虚弱地说:“玖夭姐姐在做事之前,可否先动动脑子?” 九公主:“动什么脑子?” 雪以年的一声咳就卡在了喉咙里,竟被这句话堵的,有些咳不出来了,遂也放弃,算了,跟这么天真的人讲什么脑子。 她偏开头,看向被自己的法力掀翻在地的人,看了会儿,声音虚弱的,清凌凌的,“多谢,但你救人的方式,可是有点不光彩啊。” 黎泽又痛嘶了声。 因为雪以年每说一个字,他肩膀上的伤口都会剜心般的痛一下,痛得他脚步现在都有点虚飘。 他撑着桌子起身,顺势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着,讽刺地勾着嘴角:“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不是也很不厚道吗?” 他穿好衣服忽地转身:“别说你还留了我一命这样的话,毕竟,留我一命的目的,不也是为了帮你们脱身吗?” 他视线微蹇地看了会儿雪以年,笑意不及眼底,赞叹道:“能从蛟兽的爪子底下逃出来,也算你有些本事。” 丢下这么一句,他就准备推开房门离开,“对了小公主,”他又忽而一顿地看向狐玖夭,说:“像这样的靠山,你可要抱住,别一不小心让她把自己的命玩没了,可就,”他意味深长,薄唇微微上扬:“没人救得了你了啊。”最后他只轻轻说了两个字,“走吧。” 雪以年半点没犹豫,自她手心里飞出来三只小灵雀,将侍女在内的三人环住,转瞬,室内就空荡荡的了。 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少主并非众人口中的废物,而跟这样的人斗智斗勇,就算是斗得赢,那也得被他剥下来一层皮。 所以趁着他现在任打任骂还任凭你狂虐的份儿上,让走就赶紧走,多一秒都不会留。 黎泽望着已经没了半点人影子的床,淡声道:“你倒是个聪明的,跑得还挺快,半个时辰,”他说:“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逃命时间。” 这样淡淡的声音,九公主没听见,但是雪以年听到了,她微微拧眉,也很好奇黎泽为什么帮她们,但是又一看身边多愁善感且还自带十万个为什么的九公主,便瞬间懂了。 “黎泽他好像也不坏哦。” “他为什么放我们走啊?” “他还救我们,可我却未给过他半分的好脸色,我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而且,他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可是还受着伤呢。” “他在族里也好可怜啊,听起来,还是很不招人待见的样子。” “薛薛,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魔界啊,要不,等过一段时间,我请他来妖界做客好不好?” 雪以年:“你还是想想回到妖界后该怎么跟你父王交代吧。” “或者,也可以想想你的承阳哥哥,会不会愿意他去你们妖界做客吧。” 九公主:“……”眉头也略一皱的,“啊!那他还是不要去了,承阳哥哥肯定是不愿意的。” 侍女就笑了,“公主你反悔的未免也太快啦。” 九公主娇嗔:“织婼,你怎么也取笑我呢。” 雪以年脚步停下,回头道:“已经出了魔族地界,顺着前边这条路继续走,你们就可以到达妖界。” 九公主很惊讶:“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她随手又化出两只小灵雀,飞在了二人身边,“只要我还活着,它们就会安然无恙的将你们护送回去。” 九公主一听又吓到了,“你为什么要死啊?” 谁想死啊? 仙路漫漫,且要好好活着呢。 雪以年无语好一会儿,“天命,”她说:“谁还没点意外呢。” 九公主心里酸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要不别找了吧,多危险呢,跟我回妖界……” 雪以年打断了这么热情好客的傻公主,弯眸一笑:“会去找你的,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生出来许多的小狐狸给我玩。” 九公主面颊红润,瞬间又羞愧起来,“嗯,那,那好吧,我也祝你此行顺遂,也,也希望你得偿所愿,可以孵出一只小小的凤凰来。” 孵出一只小小的凤凰来??? 雪以年就觉心口上堵了点什么东西。 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自己哪有那个本事能孵出一只凤凰来。 真若孵得出来,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她看向狐九公主,眼睛就缓缓地弯成了月牙,可可爱爱一笑,“玖夭姐姐想让我找齐神火碎片的这份心意,我收到了,谢谢玖夭姐姐,后会有期哦。” 她像招财猫似的,冲着狐九公主挥了挥爪子。 九公主就捏住了她的爪子,“我舍不得你。” 眼泪在九公主的眼圈里转着,当雪以年看见九公主眼睛里的情绪时,笑容就慢慢地一收,心里好像也突然悲伤起来,似乎是也有一点被这种离别的情绪传染了。 她不太自在地偏开头,躲开九公主的视线。 心道:自己可是个神仙啊。 是舍七情弃六欲的神仙啊。 怎么可能会有心有肺,还有那么多感伤呢? 这样一想,雪以年的心里才好过一些,并且告诉自己,对,就是这样的,神仙是没有感情的。 像惩恶扬善,知恩图报的这种事情,这也本就是一个神仙应该做的。 她原本也是想着目送九公主离开,但此刻,她先转过了身,又抬起手,向着身后挥了挥后,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但是作为一个神仙,自己也是知道的 7. 第 7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何人?” 声音还是很好听…… 可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刚刚出现,雪以年就又蓦地一怔,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慌忙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这才严于律己地回过神,出了点动静,咳了两声,而后低眸就看见自己,在一个阳光明媚,世外桃源的地方,穿着的竟然是一身夜行衣?? 所以,何人呢? 在这样美如画卷的景色里,会是这样一身黑衣的打扮? 自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啊,不,不是什么正常人才对。 “魔尊吗?”男子问。 雪以年:“……”反应迟缓的:“嗯?” “不是吗?”扶渟微一蹇眉。 雪以年的心跳就有些快了。 她还记得,在自己的残识中,幻想出来的他就是个瞎子,但是此刻,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残识幻想出来的人,她也不确定了。 她忽然跑上前,伸手就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真瞎?” 雪以年的脑子没跟得上嘴巴,说完后才意识到,这样问好像不太礼貌,立刻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她底气不足的声音都小了些,“就是……问问。” 扶渟顺着她的声音偏过头,笑了,并不觉得被冒犯,只是声音温润道:“姑娘又是何人?” 雪以年这回倒是想起了脑子这个东西,抬起手又在他的眼前偷偷晃晃,试探问:“你不认识我啊?” 扶渟抬眸,白发从他肩头滑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若不是他的眼睛覆着黑布,雪以年还真就不敢这样盯着他看。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自己也是个神仙,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他,可这种小小的心思,又让雪以年有种亵渎神明的罪恶感。 但是当这样的想法一蹦出来,她立刻就又头脑清醒了,视线特别快的一偏,就又端出了一幅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小神仙的样子。 “应该认识吗?”扶渟犹疑着问她。 雪以年边琢磨边回答,“应,应该……肯定是不应该的。” 扶渟沉默一会儿,嗓子里突然就低笑出声,“所以,姑娘到底是何人?又为何来到这里?” “我,雪……薛薛。” 雪以年的脑子里,现在有八百个问题在乱窜。 如果他真的是菡莲从天界带回来的仙人,又经过三千年的摧残,那他现在,仙髓还在吗? 可仙髓若在,又怎愿屈服在一个女魔的脚下?而天上的神识们,又怎么会说这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位仙人? 更何况,自己之所以断定菡莲一脸死相,便是看出菡莲的精元已经亏空到寥寥无几。 而一个足以毁天灭地女魔的精元,能够亏空到如此,除了纵/欲过度,被男狐狸精掠夺了精魄外,雪以年也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来。 毕竟,只凭术法,菡莲确实很强,放眼六界,就没人能伤到她,除非是她自甘堕落,愿意醉生梦死。 雪以年又缓缓地看向被魔族人背地里骂做男狐狸精的小仙人。 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再加上菡莲这么多年都对他求而不得,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的执念,那…… 雪以年直接盖棺定论,确实是可以心甘情愿为他醉生梦死的。 所以,他若是真的吸食了菡莲的精元,显然,他的心便已然魔化,而魔化后,仙髓便不复存在,若仙髓不在,他现在确实算不上神明,所以,天上的神识说自己是这天底下唯一的神明,也算合理。 雪以年垂下眸,眼底有些复杂。 被凌辱,然后魔化,再正常不过,但是这对于一个辛辛苦苦才能修炼成仙的人来讲,却是很残忍。 “雪,薛薛?” 扶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雪以年轻应了声,扶渟却微一摇头,“这是用来混弄人的名字吗?姑娘不愿告知也罢。”他说:“在下扶渟。” “雪以年。” 扶渟因她回答的太过爽快还怔愣了下,“哦,年年。” 雪以年本着仙仙相惜,不忍欺他的原则,便想也不想的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但在他唤了声年年后,雪以年的脸色就倏地红了起来。 有些事情,她本是当做忘了的,可这声年年,瞬间又让她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迷惑行为。 被困在魔界禁地那日,她席地而坐本想摒弃杂念,可没想到,摒弃不成,反倒再次引煞气入体。 她听见扶渟说:“我对姑娘,总该有个称呼,你叫什么?” 可当时的自己,因煞气入体,已经被折磨到说不出话来。 但扶渟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说,“哦,姑娘这是心静了,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吗?” 这种风凉话,说得就让自己特别尴尬。 雪以年想要解释,但是她觉得自己由内到外的都好像是被冰冻住了,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可扶渟好像又明白了她的意思,还善解人意道:“也对,心静的话,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慢条斯理地讲:“毕竟,我是姑娘臆想出来的。” 雪以年满心挣扎,但挣扎无用,可她也特别想说: 小哥哥能别说了吗?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但是这次,小哥哥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说:“还想让我抱你?” 身为残识还说不出话的自己,也只能欲哭无泪。 想吗? 可是不敢想的。 像这种触犯天规戒律并且还免不了一顿天打雷劈的事情,自己哪里敢想? 只要一道天雷砸下来,就能把自己的仙籍砸得连渣子都不剩。 但是随后,她就听见扶渟叹气的声音,然后俯身抱起,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可下一秒,雪以年就觉自己的行为开始不由自主起来。 抱着自己的人,很暖,可现在的她却是已经冷透。 这就像是一个已经溺水很深的人,突然看见一块浮木,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它飘走而不去牢牢地抓住它呢。 于是她也下意识地抓紧,话好像也能说出来了,尽管含糊不清,“不,要走。” 扶渟被抓得手腕一痛。 少女的五指虽然苍白,但却很有力气,自己的手腕上,生生的被她掐出了五道血手印。 扶渟微一掀眼睫地看她。 她眉头紧锁着,已经神志不清,整个人像是被水洗过,冷汗伴着阴郁的煞气,还在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边往外蹿,而那件非常纤薄的衣裙,也早就完全湿透了。 “不要走?” 覆目布在他的眼前消失。 他的视线,就落在雪以年的那身衣裙上,居高临下,看不出半点杂念,还若无其事地问:“可天色已晚,我睡哪里?” 雪以年没说话,却是掐着他的手腕,猛地,往自己身边一拽,那是濒死之人,努力抓住浮木的力气。 扶渟冷不防的,就被她拽得一踉跄,但还好反应及时,单手撑在了她的身侧,只差一点,整个人就跌在了她的身上,一瞬间,那双原本让人猜不透情绪的眸子就产生了异样,半晌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偏头,声音清冷低哑的在她耳边问道:“挤在一起,这就不怕热了吗?” 他还记得她说过:坐在地上,凉快。 如果没有记错,他问完这句话后,雪以年记得自己伸出手就环住了他的脖子,还努力地缩进他的怀里,厚颜无耻地跟人家说:“好冷,你给我暖暖可以吗?” 但是自己好像也没给人家什么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拉着他躺下了。 而要说起神仙超于常人的好处,就是记忆力还不算太糟。 毕竟,普通人是靠脑子来记东西,但是神仙靠的是神识,只要神识没受损,没消散,哪怕身体已经死了千八百年,那该记得的东西,也会半点不少的全都记得。 就说现在天界之上的满天神识,不也正是如此吗。 雪以年被这段回忆狠狠吓住。 第一次,恨不得将自己的神识挖出去丢掉。 若是还没记错,记忆中的自己,在拉住他的手腕时,他还是极不情愿极不情愿的 8. 第 8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瞥向他的手…… 几秒后,她又一点一点地收回视线。 怎么敢随意? 可是不敢随意的。 面对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她生怕自己随意起来,仙籍不保。 待自己稳住心神后,雪以年便心无杂念地施了个小法术,就在扶渟的眼皮子底下,又变回一身轻纱绿衣的小仙子,这样看起来顺眼很多,即便不像医修,至少也不再像个非法闯入的窃贼。 扶渟的眼角微动了下,但又很快如常。 雪以年换好衣服后,这才端坐在扶渟身边,两指虚虚一搭,给他探脉。 只须臾,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再看扶渟时,虽然没察觉出他的眼睛有何异样,但是却察觉出来,他的身体极其虚弱。 雪以年就又想起之前在幻象中,他面色苍白的样子。 她收回手,严肃道:“能否问一句,公子可到过蛟兽腹部?又是否见过一汪冰海?” 扶渟平静地看向她,“嗯,怎么了?” 雪以年伸出两指轻碰到他的眉心,一缕缕纯白清透的灵力就没入进他的灵识,“不要抵抗,我先看看。” 扶渟的眉头只是微皱了下,本就没想抵抗,便随意地轻靠着床榻,听话的由着一缕清澈的灵气在自己的体内肆意妄为地乱窜。 几分钟后,灵气才散掉。 扶渟的眼眶稍稍窄了些,有点讶异,竟没料到,她还真的是个医修。 而自己的灵脉里,本是藏污纳垢的,但是此刻,却像是被涤洗过一样干净。 有那么一瞬,他还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并没有脏污透顶。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干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缕涤洗过自己灵脉的灵气。 那是属于天界的灵气。 所以她,竟然来自天界? 可是如今的天界…… 扶渟想到这里,落在雪以年身上的视线,就又多了些探究。 此时,雪以年也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当自己把手从他的额前收回来时,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 之所以问他是不是去过蛟兽腹部,正是因为他的体内,也残存着极其浓郁的尸腐气。 可她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这个属于煞气之一的尸腐气。 这玩意会让她惶恐。 只要稍不留神的沾到一点,就会法力尽失。 雪以年后来回想,为何自己当时刚一跌进蛟兽腹部就法力全无,正是因为在她跌进去的那一刻,踩到的就是腐海的冰面,所以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让自己失去了抵抗力。 但是后来的自己,为什么又有法力了? 这也确实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之一。 因为在她意识清明后,法力确实回来了,再有前车之鉴,在蛟兽还没靠近自己时,她就召唤出了壁熵。 壁熵就是那把刻着凤凰图腾的短刃。 而这世间,除了天界,也再无人知晓,这把断刃是由凤凰的一根肋骨所化成的。 又因凤凰本就圣洁,亦可避开一切阴邪,所以,在之后的与蛟兽对战时,自己不仅凌于半空,又得神骨庇佑,因此法力才没有再次消失。 但是此刻, 雪以年再次意识到了尸腐气的厉害。 虽然她已经小心谨慎,只将灵气驱入扶渟的身体里几分钟,可还是被他体内的尸腐气伤到了。 雪以年现在有些体力不支。 本是在蛟兽身上亏损了半数元气,仅剩的一半,自是抵抗不了扶渟体内日积月累下来的尸腐气。 若是在身体无恙时,她想,倒是可以试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疗法来医他,但是现在不行,就算是将自己的半数元气全耗尽,她也医治不好眼前的人。 更何况,她现在的状况,非常糟。 是属于治愈他一寸的灵根灵脉,就相当于毁掉自己的一根灵根灵脉。 这就相当于瞬移。 她可以将他身上的煞气转移到自己的体内,但是此刻的自己却没有与之抗衡,也就是消化它的能力。 一旦被煞气侵蚀到全身时,自己就会比现在的扶渟更惨。 毕竟,扶渟只是灵根灵脉受损,身体虚弱,但她会直接爆体而亡,灰飞烟灭。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开始发冷了。 雪以年很清楚,自己身体里的尸腐气并未全部驱除干净,而且想要全部驱除掉,不是说朝夕就可以,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但是自蛟兽腹部出来后,也未给她驱除痊愈的时间,自己也只能简单处理,将那些残余的尸腐气尽数压制着。 可是自从自己的灵气没入进扶渟的识海里后,她的身体里,残余的尸腐气就好像被唤醒了似的,一丝丝,一缕缕,又全都从她的骨头缝细里被勾了出来,以至于她不得不收回手。 冷意席卷很快,短短几秒钟,雪以年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意识恍惚时,隐约听见有人在问:“冷?” 可随后好像还听见一声笑,“麻烦。” 再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但是这一觉她睡得很好,身边总是暖的。 雪以年睡醒后,是踩着扶渟的身上跳下去的,扶渟也是被忽然一道重力踩醒的。 大清早—— 一个面无表情,坐在床头慢慢穿衣,一个就想离他十万八千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雷劈。 她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晴空万里,天气非常好。 但是天气好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心情糟。 雪以年突然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就毫无形象地蹲在了上面:“你先别说话,听我解释。” 语气也很糟糕。 脾气也挺差的。 扶渟抬眸看了她一眼。 女孩头发凌乱,衣裙皱巴巴,湿漉漉,像是经历过一场什么摧残似的。 雪以年双手抱着头,手指还在使劲地纠着头发,嘀嘀咕咕,“我没想睡你。” 扶渟刚想移开视线,就突然一顿,又看了她一眼。 雪以年也察觉到,自己说得好像有点不对。 话不应该这样说。 可从天界刚刚下来的小神仙,虽然有一点心眼,但是却没有那么多歪心思,直接自暴自弃的解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不是医修,来到这里还另有目的,但我真的是准备给你好好治伤的,可是我也没想到治着治着就治到了你的床上去……” 她也看向了扶渟。 扶渟也只是慢条斯理地刚刚穿上一件白色的亵衣,衣带还没系上,隐隐的还能看见些刺眼的抓痕。 雪以年就又懊恼地将头埋进臂弯里,凌乱的长发随之滑下,声音闷闷的,却不小,“你想,就算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对菡莲的禁/脔下手啊!” 扶渟系衣带的动作顿住了,再次抬眸看她。 雪以年:“………………” “我,我……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说——”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扶渟打断她。 雪以年抬起头,又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她抬起手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刚要开口却又长了点心眼,道:“妖族九公主的心腹。” 扶渟嘴角上扬,轻嗤了声站起,继续慢条斯理地穿着外衣。 显然,不信。 雪以年:“……” 偏开头,啃起了自己的手指,在天上的众多神识中,选了个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吱吱呜呜道:“叟翁仙尊的弟子。” 扶渟并没听过这位叟翁仙尊是谁,漫不经心问:“仙门?” 雪以年刚想脱口而出仙界,但是话只卡在了喉咙里,应声的只有嗯。 “我倒是没听过,哪个仙门里有这样一位仙尊,你是?” 雪以年立刻道:“梧山派,小门小派而已。” “小门小派。”扶渟轻声地重复了句,嘴角就又勾起了个别有深意地笑。 雪以年太懂他这个笑了,那意思就是在说,你看我信吗? 但是这次她不准备解释,不去看他,继续啃着手指也重复了遍,“嗯,小门小派,可小了呢,你不知道也正常。” 因为她的浑水摸鱼不解释,扶渟就又多看了她一眼,也不纠结,继续问:“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雪以年讲得很直白:“凤凰神火。” 她也从椅子上下来了,自腰间的储物灵囊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碎玉放到桌子上,“还你,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是心中有愧的。” “既是为了神火而来,那么现在还我?”扶渟看都没看那块碎玉一眼,语气平 9. 第 9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听错了。”雪以年懊恼地偏开头。 扶渟沉默半晌,雪以年原以为他不会说话了,却不想,这人还执着起来。 他突然道:“你可以欺负我是个瞎子,但是不能把我也当成一个聋子。” 雪以年:“……” “你还说,又没做过什么。” 扶渟第一次跟她斤斤计较起来。 “可我这满身的伤,难不成都是被涵莲抓出来的吗?” 雪以年当然记得自己为什么抓他。 因为他的身上暖啊。 而且,为了防止这个大暖炉跑掉,她一个地方抓累后,就换另一个地方继续抓,还要紧紧地抓,即便是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察觉到指甲都已经阵阵范痛了,可还是迟缓了好半天之后才松的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万一,万一是呢?” “她死了。” 扶渟和她同一时间开口。 语气中也难得有几分强硬,“是新伤还是旧伤,需要验验吗?” “不用不用不用,当然不用……”雪以年忽然一顿,才又看向他,“你?知道涵莲死了?” 如果自己没失忆,涵莲的死,也不过是昨夜的事。 而自己又目睹了涵莲的死,也就是说,在这之后的时间里,自己和他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可在自己的意识里,这里也并未出现过第三人,所以,她诧异地看向扶渟:“你是怎么知道涵莲死了的?” 扶渟:“………………” 雪以年:“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死了,那为什么又说我是她找来的医修?” 扶渟好半晌没说话,只是抿起了嘴角。 雪以年看着他这副模样,这若不是个演技大佬,就是真的委屈。 他好像在刻意压制着不好的情绪,话音都有一些重。 “这里是魔界,我知道涵莲死了,有什么稀奇?” “她跟我说过会找来一位医修,你又恰巧来到这里,我便又将你误认成医修有什么问题?” 好像是……也没什么问题。 雪以年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尴尬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道:“哦,生什么气嘛,我就是随便问问。” “随便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怀疑”这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还不承认,却还能堂而皇之地说一句随便就算揭过的。” 雪以年觉得,这话说的,“你……”阴阳怪气我呢?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扶渟直接就打断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 雪以年闭紧了嘴吧。 但是已然不仅仅是多想,她还想起了别的。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呀。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可自从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就发现,有些事情,也是越来越解释不清楚了。 从一个一身清白又正义的小神仙,开口就将自己聊成把人家睡了的无耻之徒,可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把自己聊成一个妄自揣度别人心思的阴险小人。 这要是再继续放任自己解释下去,可真就不知道,还会解释出什么狂言。 遂也不想解释,她自暴自弃的偏开头,看向窗外:“算了,你就留在这里给菡莲当寡夫吧,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是做错事情了,那你想怎么办?想让我怎么道歉?” “是跪下,磕头,还是想要一刀砍死我?但是你别想着再跟我睡一觉,这个我肯定不同意。” 扶渟的眼眶就微窄了下。 从她的口中,还真是句句都能听到惊喜。 一个所谓的正道人士,救人救到一半,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而且放弃不要紧,她还能在你的身上踩一脚。 他气笑,忽然伸手就扯住了雪以年的胳膊,猛地往身前一拽,唇角就贴到了她的耳朵上,低声问她,“可是我,凭什么要给菡莲当寡夫?” 雪以年被他的气息撩了一脸,眼睛都瞪大了,整个人瞬间傻住,心脏毫无章法地乱跳,好半晌后,才找回一点发颤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开口。 “怎么,你还想劈腿?” 够薄情啊,相好的刚死,就耐不住寂寞了吗? 扶渟也是被这语出惊人的话噎住,对待她的嘴巴,真的就不应该抱有能够冒出一点好话的幻想。 他齿尖咬住嘴角,笑意清浅,嗓音更加低哑了几分,顺着她的话道:“你不想吗?” 当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漫过耳廓时,雪以年突然就慌了,瞬间拉起十级警备,挣开他的手就向后退,尾音都是颤着的。 “我?” “不不不!不想!” “你不能劈到我这里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想跟我睡,这个我肯定不同意!” 扶渟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没说话,不一会儿后,却勾起唇角笑了声。 可这个笑…… 就特么的很让人闹心。 雪以年抿了抿唇角,结结巴巴开口。 “不管你信不信,反,反正就是不行。” “虽然我对你或许,可能,大概的有过那么一点点的非分之想,但,但是也就一点点而已。” “不多,”她特意强调,“真的不多。” “爱美之心嘛,人皆有之的对吧,人之常情,常情懂吗?” “我对你的那点小心思,就是仅限于这点常情里,明白吗?这很正常呀。” “所以我,我可是一个非常正经的修道之人,非常正经的,你不要勾引我。” “保,保持距离。” 扶渟无奈一笑,“我勾引你了?” “嗯,没点数吗?” “刚才,离我那么近是干什么呢?”而且,你还笑,这个笑就有很大的问题。 但是雪以年看见扶渟的眉头皱了下,她后边的话就没能说出来,又立刻改口道。 “当然,我也承认,我和你是睡过一次。” 她又微一顿,吞吞吐吐:“或、或许也可能是两次,但是几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这通通都是意外,意外懂吗?” “意外就是只会有再一再二,是不会有再三再四的,我保证。”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我们再遇见了,你放心,我绝对在你的视线里超不过两秒钟就会立刻消失掉。” “所以,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有什么痴心妄想的想法,我吧,没有那么的痴心,一点点,也是一点点而已,所以,你就算是真的想劈腿,我也理解的,菡莲死了嘛,你或许是想要重新找一个大腿抱?但,但是,找可以,我不合,真的不合适。” 她忽然想到点什么,又突然补充道:“我可丑了呢,真的,可丑可丑了,还一脸的麻子,你若不瞎,肯定是看不上我的。” 扶渟好半晌没说话,好半晌后,再次气笑。 他偏开头,从窗柩上随意捡起颗石子,轻轻一弹,不远处的结界就打开了,声音很淡的只说了一个字,“走。” 雪以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路一怔。 可是她觉得,扶渟好像并不是很想说让她走,而是超级想要骂她滚,还是滚得快一点的那种滚,于是她说:“我,自己滚?” 扶渟就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反应过来,说:“我自己走?” 这一次,扶渟没再看她,雪以年也并未从他的脸上再看出什么想要骂人的情绪。 她原地愣了会儿神后,才一步一步往结界的地方挪,但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扶渟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在她即将步入结界出口时,又突然转身道:“那个,我可能是不太会说话,可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是菡莲男宠的意思。” 扶渟:“………………”不得不又看向她。 雪以年就抿咬了下唇角,转身赶紧迈进结界,还不忘废话的再解释一句:“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丑,不能跟你结成道侣的那种丑。” 扶渟就又将头偏开,衣袖一动,合上了结界。 雪以年轻诶?了声,抬手便像敲门一样地敲了下,但是眼前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了。 她又小声嘀咕,“你……你瞪我了是吧?”但是隔着覆目布,她也看不清,而且结界合上的还特别快。 此时,四下里,皆是静悄悄的。 雪以年看了眼还在保持着正准备敲一敲结界的手,叹了声气,放下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魔界。 明月高悬于空,身边密林草石成片,这是凡界的夜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满脸还都挺狼狈的,就立刻施了个清洁术,只是这个术法于以往不同,灵力更加干净充沛,她有点诧异,但也没多想。 又四处看了看,荒郊野岭的地方也没什么人,便直接找了块石头盘膝而坐,双目轻轻地闭上,当纯白清透的灵气兀自运行几个小周天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恙,就连之前残留在体内的煞气也都没有了。 她一脸惊喜,回头就想要找到出来的路,想要感谢那个帮助过自己的人,但是也在回头间,她才忽然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而此刻,夜风凉凉,入眼苍茫,除了一地的杂草外,什么样的结界都找不到。 雪以年就原地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会儿的步。 最后自言自语道:“我呢,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但是我却偏偏欠了你……”她掰着自己的手指数了数,一次两次三次……好像有点数不清,但不管是几次,至少也得两次。 她盯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头叹了一声,含混不清地咬着牙说了三个字,“孽债呀。”随后就又忽而一笑,认认真真道:“喂,我说话你能听见吗?” 她抬手化出一只银色的小灵雀,小灵雀叽叽喳喳几声后,就安静地落在了树枝上。 雪以年说:“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找它,听见了吗?” 可是听没听见,扶渟发现她并不关心,反倒是像终于完成任务一样,走得特别潇洒。 小灵雀还在歪着脑袋看着他。 扶渟本想伸手摸一下它的脑袋,但是一想到某些人头也不回的样子后,就将手收了回来,小灵雀本也是很激灵的将头伸过去,却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突然收回了手,它重心不稳,直接脸朝下,撞到了桌子上。 10. 第 10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雪以年只在指尖上施了个小法术,祭魂幡便如画卷般铺展开来。 “不急。” 她问:“你要找谁?” 百晓生反应很快,立刻将所有的门窗关紧,转过身后,他的视线便直直地盯着祭魂幡看,与此同时,一缕缕烟白色的记忆,也从他的眉心处被抽取出来,相继钻进了祭魂幡里。 随后,祭魂幡里再次呈现出的画面便是人间。 生平如过眼云烟似的在祭魂幡里铺展开来,百晓生也不覆了之前的侃侃,眼眶渐渐泛红,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他原是人间状元郎,名唤淮曦。 八年前蒙冤入狱,那时的他,也不过二十岁而已,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却在行刑间,被从此地经过的鹧鸪城主救下。 可毕竟冤屈未洗,家人便同受牵连,惨遭充军流放,但官役无德,父母,妻女,幼子,皆惨死于充军的路上。 淮曦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多处打听才得之,惨死之魂,难入地狱更难入轮回。 他不忍亲人因自己受苦,更不忍亲人的游魂就这样身无可依地飘着,所以也在寻找着一件法器能将他们送入轮回。 而这些年过去,经过多方打听,他知道有一件宝贝可以,就是祭魂幡。 自己也曾求过鹧鸪城主,他知道琼楼里面有很多的宝物,万一就有祭魂幡呢? 但是城主说,祭魂幡本归冥王所有,可于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刚好上一任冥王也在场,祭魂幡就也随着那场大战消失了,她还说,如果祭魂幡还在,应该是在天界,但是现在的天界之门已经关闭了上千年,也早就无人知晓天界的情况了。 此刻,祭魂幡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在自己的眼前铺展开来,多年心结,一朝得解,他的唇角在不断地打着颤,却已经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声音。 雪以年也无心窥人隐私。 只是发现他在收人钱财给予别人消息的时候,也在状似无意地打听着祭魂幡的下落。 一道纯白的灵力,从她的指尖流出,祭魂幡里面的场景,如一幅幅画卷般在眼前加速了变化。 淮曦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她,言语中都多了许多敬意,“姑娘为何帮我?” 雪以年没有立刻回他,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画面。 与此同时,有五只很小的银白色灵雀在她指尖翻飞起来,蓦地,一只小灵雀就化作了一条纯白的灵线,从雪以年的指尖直接延展到了祭魂幡呈现出的画面里,须臾,另外四只小灵雀也化作了四条纯白的灵线冲向祭魂幡,雪以年的五指突然合拢又猛地一拽,眨眼间,就从祭魂幡里扯出了五个虚飘的魂魄。 当祭魂幡落下合拢时,雪以年微微活动了下手腕,才轻巧一笑道:“当然是我佛慈悲,日行一善呀,公子莫要客气。” 淮曦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五个刚刚聚拢的魂魄。 因为三魂七魄散了很久,所以在刚一聚齐时,五个魂魄的反应还是木呆呆的,眼神也是木木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又木木地将视线落在淮曦的身上。 其中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妪率先有了反应,声音晦涩沙哑,又紧张又小心地后退半步才敢开口说话。 “孩子,这是哪里啊?” 淮曦闻言,瞬间泪目。 他双膝弯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雪以年面前,头磕得特别响,“多谢小神仙,多谢小神仙仗义相救,多谢小神仙……” 雪以年一下子就慌了。 她躲得特别快,“这是干什么,不必不必,快点起来,我不说了嘛,不用客气。” 像这样的大礼,她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其实,谁都有秘密,她也是有些自己的难言之隐。 但是不方便跟淮曦说,她也难以启齿。 就在最近,在她一生璀璨的仙途中,属实是又造孽了些。 自从来到下界后,就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很多凡尘的习惯。 比如,没事的时候还喜欢睡个觉。 睡醒之后还很舒服,人也非常惬意。 但是最近也不知怎么,竟然还学会做梦了。 可说到梦,那就太可怕了。 别的不梦,只梦自己逼着扶渟脱衣服,还要一件一件的脱,人家脱慢一点都不行,拒绝反抗更不行,而且就他那病弱苍白的细腕子,还一掐一个紫,即便梦里的男子再愤怒,也根本抵抗不了自己霸王硬上弓的粗暴行为。 而这样的梦,对于一个非常根正苗红的小神仙来讲,可怎么得了呢? 那可真是见了鬼般的不得了,更是要了命般的不得了啊。 雪以年简直要被自己的恶梦给吓死。 每每睡醒后,她都冷汗涔涔,心惊胆寒的,所以,为求心理安慰,便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必须日行一善,誓要将自己的浮屠累得高高。 不求功过相抵,只求在天雷劈下来时,看在自己的浮屠上面,它可以客气地劈得轻一点。 至此,雪以年准备救人救到底,也准备送佛送到西,留下祭魂幡道:“借你,用完还我。” 淮曦感动到无以言表,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又猛地躬身继续磕头跪谢,可是他的这一行为,就把雪以年直接吓结巴了。 “不不不,你,你这一拜不要紧,可我的七级浮屠就没了呀。” 她话不多说,恐怕淮曦磕死在自己面前,转身跑得特别快,淮曦也执着,追着她喊:“我要怎样还给恩人?” 但是雪以年已经跑没了影子。 三日之后,淮曦是在鹧鸪城的北边找到雪以年的。 雪以年正对着一排鼓面发呆。 “恩人!” “嘘——” 淮曦欲言又止,可半晌后还不见她离开,终于忍不住提醒:“恩人还是离这边远一些的好。” “为什么?”雪以年的手触到一面鼓上,感受着什么。 “哎呦我的祖宗,别瞎碰!”淮曦慌里慌张的就将她的手拍开。 “人皮鼓啊。”雪以年慢悠悠道:“难怪,几日前你对这里并不细讲。” 她微微偏头问:“你们城主,是有些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淮曦一下子就将唇角咬出了血色,盯着眼前的人皮鼓好一会儿后,才道:“恩人慎言,城主的灵识遍布城内,当心被她听了去。” 这六界有谁不知,鹧鸪城主是一个八面玲珑且被六界的尊上都在护着的主儿,她既可以左右逢源,亦能心狠手辣。 淮曦说:“到那时,这个鼓面,可能就要再重新换副人皮了。”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雪以年沉默好半天,才慢半拍地哦了一小声,但唇角却勾了起来,笑得不以为意,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边研究着人皮鼓边慢悠悠道:“不就是只鹌鹑吗,还反了她了,敢扒我一个试试,看我不把她烤了的。” 你还敢再口出狂言点吗? 淮曦的冷汗就下来了,“祖宗,这里可不好开玩笑的。” 雪以年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话音落下,自她的指尖就飞出一只闪着银光的小灵雀,灵雀绕着鼓面飞走一圈后,淮曦就再不敢多言了。 鼓面原本什么都没有,但是此刻,上面却出现了四个赤足跳舞的少女。 少女身穿异域华服,银丝流苏垂下,臂弯上迤着丈许之长的烟罗紫轻绡,足尖一点,身姿轻盈的就好像仙女飞天一样,但是少女的眉眼间却是又娇又媚,染进了红尘的模样。 雪以年就看了淮曦一眼,淮曦不自然地将视线偏开。雪以年的指尖动了动,小灵雀就又围着鼓面飞了一圈。 然而此刻,鼓面上的画风突变。 从少女,竟变成了薄纱粉面的俊美少年。 雪以年的眉梢便下意识一动,“嚯!” 淮曦的眉梢也动了,“嚯!” 难以置信,仙气飘飘的小恩人竟然笑了。 不是说她笑了就有问题,而是这个笑,笑得本身就很有问题。 淮曦在鹧鸪城中的这些年里,他也知晓一些仙门里面的秘事。 自从天界的天门大关之后,很多到达元婴级别的修士再想精进修为就很难。 可如果修为精进不了,也就意味着寿元将进,命不久矣。 所以苦心修炼至此,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于是另辟蹊径,成仙不成,返修魔道。 而这蹊径中,最简单且又最迅速能够达成的,自然就是以人为炉,踩补其元阴之气。 说好听点叫双修,说难听了,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是在这些修士中,也会有一些特殊癖好的,比如说—— 喜欢少年郎。 这里说得,还是所谓的修仙界,那其他各界,风气之乱,就更不用多说。 但是想要进入艳骨搂,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能进去。 就像他当时所说,机缘。 而所谓的机缘,自然就是修为在元婴级别之上的人。 淮曦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去问:“我看恩人身手不凡,想必已在元婴之上,莫非也是想要找个……” 他话留半句,以为雪以年可以意会。 因为但凡站在这里,并且能够看懂这鼓中玄机之人,他们都可以意会。 但是他高估了一个非常正经的小神仙。 小神仙她仙衣飘飘,乌黑的发丝半扎半散,一脸不入凡尘清风朗月的样子,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 淮曦就觉得…… 觉得……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也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好双修? 雪以年轻轻一啧,眉头就皱了起来,正等着听后半句呢,他却沉默了。 “说呀?” 雪以年也没觉得能从他口中听到有关凤凰神火的消息,但是看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好奇。 淮曦抿起嘴角,他想,可是这位仙气飘飘的小姑娘,也确实知道人皮鼓的玄机。 而且,她也确实站到了这里。 那或许就是…… 小姑娘怕是不好意思讲,让自己递个台阶呢,他一咬牙,行,递吧,“炉鼎!” 雪以年刚要说话,话就被卡住了,脸色都随之一僵,“我,我找那玩意干嘛呀?” 因为你笑得有问题啊。 因为你懂鼓面的玄机啊。 因为在仙门,只有修为达到元婴且无法精进的仙尊或长老才能驱动鼓面的变化。 也因为……好巧不巧的,这些你都做到了呀。 淮曦遂把自己的分析跟她讲了一番,并宽慰道:“很正常的,可以理解,这种事情我已经见惯了,你不要不好意思。” 雪以年就觉,经他这么一宽慰,脑子里边竟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了,本来,是挺好意思的,但是现在:“……” 淮曦继续道:“对与你们修仙的人来讲,现在这个世道,可谓是上天无门对不?” 雪以年内心是翻江倒海地不平静,但是看着他,回答时,语气却是很平静,“对啊。”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淮曦:“谁希望自己苦心劳碌一辈子,到最后,还是一死了之呢,所以想些其他的办法,也是情有可缘。” 雪以年虽是震惊不小,可语气依旧平静,“可,可缘吗?” “可缘啊。” 11. 第 11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白梧?” 淮曦虽是对修仙界的事情一知半解,但他的状元郎也不是白当,沉思半晌后问:“是梧桐吗?凤凰栖息的地方?” 雪以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他笑了笑,再次看向艳骨楼。 在这里,淫靡声已经不再是羞耻的声音,反倒是再正常不过,淮曦不习惯这里的风气,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 声音的主人,步履翩翩,含笑走来,翎羽扇在胸前轻轻煽动着,探寻的视线就从淮曦的身上一带而过地看向雪以年。 语气轻软,“可是小贵人来都来了,又岂有回去的道理?” 雪以年闻声,转过了头,睨向突然出现的女子。 女子很美,体态轻盈,肤若凝脂,但微微迤地的蝉翼纱裙上却绽放着大朵大朵的合欢花,花色艳丽异常,直开到她微薄外露的胸衣上。 淮曦见到来人,脸色忽地就白了,立刻跪拜,头都不敢抬,声音也在打着颤,“城,城主。” 姜栖只冷冷看他一眼,视之无物:“拖出去,杖责。” 雪以年就又被这声软糯糯的音调酥得一哆嗦。 随后,她便单手将淮曦拽了起来,眼睛一弯,微微偏头,对着姜栖就露出了个人畜无害地笑。 姜栖也笑了笑,只是,阅人无数的她,竟然看不清眼前少女的灵相,也就是说,她看不出雪以年女的本体是什么,更看不清她的修为。 姜栖有点诧异,但也没多在意,视线高傲地在淮曦身上觑了眼,温声慢语:“小贵人,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上了他?” 只是,温柔是把双刃剑,往往,即可诱人,又可杀人。 淮曦已经生无可恋。 果然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处处都是刀,吾命休矣。 雪以年却是上前两步,大大方方地挽住姜栖的手臂,瞥瞥淮曦,嫌弃要命,“怎么可能。” 姜栖的视线,就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雪以年挽得就更加紧了紧,笑嘻嘻道:“我只是来得匆忙,身边又无人照应,遂临时找了个话多的解闷,可是触到了姐姐的忌讳?” 淮曦一点一点低下头,眉心紧皱……真是大了你的狗胆啊,谁的胳膊都敢挽。 姜栖自然是也没见过这么大狗胆的,手中的翎羽扇轻轻掩唇,话语中都带着笑音,“这是哪里来的小贵人?真是调皮。” 雪以年的灵力毫不收敛,时时外放着。 她的灵力逼压的姜栖有些窒息,但好在这里是自己的地界,几个浅浅调息后,便又能应对自如。但是她也因此意识到,这位金樽玉面的小贵人,貌似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子。 雪以年还在四下打量着艳骨楼,满心满眼都是好奇,看起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熊玩意,语气也很熊玩意,“贵什么啊,我只是沾了狐九公主的光,关系很好而已。” “狐九公主?”姜栖思夺了会儿,看向她问:“可是嫁给魔族少主的那位玖夭公主?” 雪以年立刻高兴地点头,“对呀,姐姐也知道玖夭公主?” 淮曦不懂其意,但姜栖明白,九公主的身份现在涉及两界,这个小丫头又点出她和九公主的关系,就是在显摆着自己的身份不一般呢。 她也没拆穿什么,瞥了眼淮曦,笑问道:“可这没经调/教过的男人,就总是笨手笨脚的,小贵人既然来到这里,可需换一个灵巧的伺候?” 淮曦就看见了,他视若小神仙的小祖宗,就又一脸没见过世面地笑了起来,还笑得心花怒放。 “当然啊,若能换个灵巧的,自然是更好!” 她看也不看的向后指了指,笑得还挺天真无邪,“但是姐姐,这个我也用着顺手,能否让我再留他几日?” 淮曦:“……” 姜栖只一笑,看向淮曦时,美眸中就带了点犀利,“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伺候好。” 淮曦谁也不敢招惹,立刻道:“是。” 两人被姜栖安排进了一间厢房,只要是为了寻乐而来的,其他的事情,姜栖倒是也不愿意多管。 更何况,这里有真神之力镇压,即便是元婴级别的仙尊也不敢造次。 她随意的将二人安顿好后,便出了厢房。 此刻,厢房之内并不是无人。 烟霭缭绕的云雾漫过屏风,可那薄薄的一层屏风也并未遮挡住什么,男子沐浴的画面,就这样若隐若现的通过屏风,全都呈现出来。 雪以年尴尬地看向淮曦,笑了笑。 可她不笑还好,笑完淮曦更尴尬。 他长出一口气,压低声音后,那种书生义愤填膺的气节就出来了。 “所以,我现在成了小恩人的什么?仆人?侍宠?” “仆人我可以接受,侍宠肯定不行,我是有过家室的,今后也会孑然一身,恕我直言,小恩人若是逼迫于我,我就,”他脊背挺得笔直,傲骨铮铮,“大丈夫,宁死不屈。” 从他说话开始,雪以年就眨都不眨地看着他,他也是说完好半晌后,雪以年才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但说话的时候也没敢太大声,怕惊到里边正在沐浴的人。 “想什么呢?” “就你有气节啊?” “就你有骨气啊?” “我没有吗?就算没有,我还怕天打雷劈呢。” 淮曦这才松下一口气,“你对我没什么想法就行,最好是相互嫌弃。” “真是好笑死了。”雪以年就指指自己的脸,“怎么,看不出来心静如水清心寡欲吗?” 淮曦抿了抿唇角,头凑近一点道:“我要是看得出来,还会那么说吗?你是不知道你笑得有多……” “好了不说了。” 雪以年冲他一摆手。 她是接受不了别人说她色欲熏心的。 但是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解释:“我只是演技好,不然能轻易的糊弄过姜栖让咱们进来吗。” “可若是进不来,还怎么开眼界?” 淮曦无语地竖起拇指,继续咬着牙小声道:“您为了开眼界,也真是拼了命的,什么人都敢骗,什么地方都敢进。” “你懂不懂,”雪以年说:“你们凡间有句话说得很好,是这么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玩的就是心跳,主打的就是一个惊险又刺激。” 淮曦:“……” 雪以年:“没听过?” 淮曦摇摇头,雪以年:“哦,那你这个百晓生的消息可真是太不灵通了。” 淮曦:“……”你这个不要命的大胆狂徒竟然还敢质疑我? 他向着屏风后面的少年看了一眼……是,够刺激,看你一会儿怎么收场。 门外连廊的脚步微微顿住。 姜栖慌慌张张赶来,对着眼前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尊主,您,您怎么来了?” “取点东西。” 男子微微侧眸,看向紧锁的房门,声音沉稳:“这里是何人?” 姜栖脸色惨白,却又不敢不答:“是个胆大妄为的姑娘。” “胆大妄为?” 男子浅浅一笑,抬步离开的瞬间,曳地的白色华服上像是坠着满天的星子,声音清冷,“我倒是也见过一个胆大妄为的。” 姜栖不敢多问,退至一边,见男子走在前面后才缓步跟上。 “这是什么破地方?” “怎么进来后还不让随意出去?” 房间里,雪以年悄声声的,又用手推了推门。 淮曦叹了口气:“我的祖宗,长老们都仙……风道骨着呢,人前,谁还不是个仪态端方的君子?可若是如此淫邪的行为被他人瞧了去,哦,原来你也是来找炉鼎双修的啊,试问,不尴尬吗?” 雪以年想想那场面,清清嗓子,笑出声了,又指指屏风里面,她道:“等会儿,我想个法子弄晕他,你看着点,千万别让人进来,我出去瞧瞧。” “小……小贵人,是要弄晕谁?” 雪以年突然闭嘴,和淮曦目光直直地看向来人。 少年的长发上还浸着水,满眼凄楚,话语中都带着几分孱弱,只穿了件薄薄的暗红色亵衣,衣襟松松拢着,胸膛露出大片。 雪以年缓缓地收回眼,又慢悠悠地抬起了手,撑着额,尴尬地偏开头时,从指尖就飘出了一道清浅的灵力,直直没入少年的眉心,少年还未明白状况,眼一闭,向后仰去。 淮曦也算是不断地开了眼界,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瞬移。 他怔愣愣地看着怀里比女子还要娇软的少年好半晌后,才发现少年的衣衫也是半透的,淮曦:“……” 他幽怨地看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始作俑者,咬着牙,气道:“祖宗,再这么干的时候,先打声招呼行不行?”他将人扛起,面红耳赤地扔在床上。 雪以年本是不敢正面打量这个少年的,可这回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倒是敢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来,“差点意思。” 淮曦没听明白,“什么差点意思?差哪一点意思?” 雪以年:“肤色差点意思,眼神也差点意思,堂堂少年郎,身上只有媚态却没有傲骨,就很没有意思。” 淮曦闻言,“……” 但是也不免有点惋惜,他说:“身为炉鼎,一颦一笑都是被训练出来的,哪还有什么傲骨。” 雪以年表示不服,“骨子里的东西,是驯化不了的。” 淮曦也不服,“你说的那是神仙!普通人,特别是从小就被驯化的普通人,他能懂什么是傲骨?” 雪以年转头凝着他,像是威胁人,可淮曦的书生气一上来,也是很犟的,不准备向恶势力低头,正准备跟她唇枪舌战地辩论一番时,就见雪以年恍然大悟地点头。 “啊,对呀,没错,我说的就是神仙呀。” 淮曦:“……”。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自己说服了,一肚子的高谈阔论卡在喉咙里,全都被憋住。 雪以年也不懂他们读书人辩论的快乐,转身就向门口走,随之身体开始化作一个淡淡的虚影,声音也轻轻的,“我先见识一下世面去,你看着啊,他要是醒来,抬手就给他一锤子。” 淮曦也只能卡着一肚子的高谈阔论认命地守着。 抬眸间,就又看见床上的少年,皮肤粉嫩,衣襟大开地半裸着,他立刻给他盖好被子,还直接将被子拉到了鼻子上,只露出一双轻阖的睡眼。 当淮曦回到茶几前时,就又看见一只银白色的小灵雀扑棱着翅膀从门外飞进来。 小灵雀很直接,冲他啾啾两声,示意他看自己,淮曦与它对视两秒,眼前就出现一个幻境。 雪以年声音很小,明显在偷窥。 “说过带你见世面,我就不会食言。” 她道:“这不是清虚观的占空大师嘛,喂,你熟不?果然是人前衣冠楚楚,人后禽兽不如。” 淮曦见着幻境中赤/身/裸/体的二人,画面清晰地直杵在自己眼前,还清晰到不可描述。 他:“………………” 禽兽不禽兽暂且不说,先说,这些是你一个像个小神仙的小姑娘该看的东西吗? 而且,不仅你自己看,你竟还拉着我与你同看? 就—— 不堪入目! 荒唐! 可耻! 难登大雅! 伤风败俗! 简直…… 雪以年:“哇,小姐姐很漂亮哦,狐族九公主你熟不?” 淮曦:“………………”又扯狐九公主,她是不是也欠你点什么? 雪以年:“不熟没关系,朋友的朋友就都是朋友,现在你们熟了,你说,是不是跟九公主有点像?” 淮曦嘴角抽搐:占空长老,狐族,九公主,九公主的画像倒是见过,是有些许像,但是没有一个是我能惹得起的,就,特么的不敢说。 他又平稳了下呼吸,哼了声:果然,上了你这条贼船的不止我一个怨种。 雪以年:“看下一个。天啊,这不是静虚宫的湮擅仙尊吗?这谁能想到啊!” 这谁能想到啊…… 淮曦也是瞠目结舌。 幻境里的画面突变,感官上再次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你当真是……是在领着我一熟读圣贤之人,在逛堪比凡尘的窑子啊。 而画面中,那么仙风道骨一人,身下压着的,竟然还是个 12. 第 12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有……仇?! 仅一瞬,雪以年的脸上就变了好几个颜色,最后红一阵白一阵地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沦落到这里啦?” 扶渟唇角微动,似笑非笑,“姑娘认识我?” 雪以年:“……”歪着头看向他的眼睛,又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气息轻拂过他的侧脸时,声音小小的,“还瞎着呢呀。” 扶渟的眼睫颤颤,沉默了,但片刻后,终是从嗓子里哼出一声很轻地笑,“年年?” 那音色像是在唇边浸吟过很久,好听到的雪以年都有些恍惚,她面色微红,站直身体,轻轻咳了咳,应道:“嗯,是我,好巧呢。” 扶渟低喃:“是巧,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双看似无神的眸子轻轻蹇着,看向她,放低声音,却略带揶揄,“总不能,又想跟谁单纯地睡一觉吧。” 雪以年被数落了,心口一堵,立刻反驳。 “当然不是!我可是正正经经的……” 她话音未落,扶渟的房门就被敲响,是姜栖的声音,“外面出了点乱子,公子这里,可还安好?” 扶渟未答,而是看向她,雪以年急得一俯身,就在他的耳边嘘声教他:“说你当然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少女慌乱中,唇角轻轻蹭过他的耳廓,本是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就像是被石子突然激到了似的。 “公子?” 姜栖已经推门,雪以年一慌,直接钻进了桌子下,但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似神似魔的灵力猛地就抵住了正被推开的房门,随后就是淡淡又客气的声音,“多谢城主关心,在下无事。” “可是,”姜栖还要再说,扶渟却先她一步:“城主还有事?” 姜栖从未被这样霸道的术法拦在外面过。 低眸看着自己被灵力刺伤的指尖,闻声怔愣好一会儿,才又端起城主的架子,转身离开。 “无事便好,奴家便不再打扰公子歇息。” 桌子底下,扶渟的腿动了动,才开口,“出来。” 雪以年先是探出个脑袋,长吁口气后,这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整理着衣裙,笑嘻嘻的,“我差点就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扶渟不知从哪弄出一个覆目布,淡定地在脑后系着,语气中听不出喜怒,“跟你也不是一伙的。” 雪以年就笑了笑,问:“你怎么也在这儿?莫非是,”她微一停顿,随后恍然大悟道:“菡莲一死,黎泽不待见你这个继父,便把你卖到这里来了吧?” 扶渟就用齿间轻轻咬了下薄薄的唇角,慢慢一笑。 “所以你呢?” “是还想救我一次,还是又算了呢?” 话音落下,望向她。 雪以年听出了埋怨的意思。 她慢吞吞地移到扶渟对面,坐下,看着覆目布下的眼睛,认认真真问:“你,不会也被她们逼着接客了吧?” 扶渟:“……” 雪以年看见他的脸色变了变,直到变得不怎么开心后,她唇线绷直,皱起眉头,震惊道:“也被凌虐过了?” 扶渟心脏一疼。 雪以年突然拍起桌子,“过分了!” 原本纤细干净的手指,只用力这么一下,就被拍得通红。 扶渟的视线从她的指尖一扫而过,偏开头,不多言语,可面前又突然杵过来一张紧绷的脸。 “被几人碰过?” “可知他们是谁?” 隔着覆目布,雪以年都觉,他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语气凉凉的。 “既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你还来?” 他也突然转回头来,便自上到下的对雪以年打量个遍,唇角略一上扬道:“你要吗?” 雪以年坐直身体,呆呆的,“啊?” 扶渟很轻地笑了声,有点嘲讽。 “听不懂?” “我是问,你只是单纯来寻刺激的,还是也想找个双修的炉鼎?” “我虽不知你是怎么找来的我这里,但是看起来,你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他又微挑了下眉,问:“双修,要吗?” 嚯! 真敢说。 不愧是把魔尊伺候到命丧黄泉的人,你是见过世面的。 雪以年被这番虎狼之词震慑住,半晌后才一连吐出好几个不。 但是对于眼前的人,她还是有挺多的愧疚。 吱呜好一会儿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嘛。” “我若知道你会堕落至此,上一次,肯定会带你走的,又怎会让你平白遭受那些欺辱呢。” 扶渟看着她,雪以年抿抿唇角,“小灵雀,我留给你的小灵雀看见没?” 扶渟没吭声,雪以年自责了,“没用的东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通知我,下次我给你留个厉害的。” 扶渟观察了她一会儿,才道:“你,不是来找炉鼎的?” 不是,当然不是。 雪以年怕他执著于此,举起手就对天发了个毒誓。 “小哥哥,我可是来找神火的,但凡有半点别的心思,”她说:“天雷都会狠狠地劈死我。” 扶渟当然知道她在找凤凰神火。 只是藏在艳骨搂里的神火,气息很隐秘,即便是在鹧鸪城内,身上携带着神火残片,也不可能感知到这里。 但是也有例外,就是携带神火残片的人误打误撞,或者是有着别样的目的来到艳骨楼后,才会意外察觉到神火碎片之间的那一点微弱感应。 可是说到别的目的……但凡来到这里的人,又能有什么目的? 雪以年就又听见声轻嗤。 她表情一变,也急了。 “又不信?” “你自己想啊,在如此八面玲珑的鹧鸪城城主的手里,连一块神火碎片都没有,可能吗?” 扶渟没答,她却自道:“肯定不可能啊,所以除了这里,其他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但是根本就没找到。” “那我来此地找找,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扶渟:“没说不信。” 可他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信。 雪以年还准备继续解释,但是他却突然轻飘飘地问了句:“你闯什么祸了?” 雪以年就看了眼门外,姜栖还在带着人找她。 她倒没遮掩,讲起话来还义愤填膺。 “湮擅仙尊你知道吗?” “他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人面兽心老不正经混蛋下流,他还……” 扶渟看着她—— 她看看扶渟,又想起那些淫/乱的画面,咳巴了下,“就,是个厚颜无耻的老流氓,根本没把那个少年当人看,我很生气啊,所以就随意的放了把……火。” 扶渟不在意她放没放火。 倒是对她肚子里的这些脏话深表赞叹,如此仙气飘飘的小姑娘,不仅不引以为耻,她还敢托口而出,大放厥词? 遂深吸一口气问:“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把那个少年当人看的?” 雪以年理直气壮,“偷看的呀。” 扶渟:“………………” 声音低低的确认,“你偷看了?”随后恍然大悟,“所以,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找寻神火吧,而是,好奇?好奇这里面是干什么的?” 雪以年就抿起了嘴角。 视线直直地看着他。 身体向后靠着,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 感觉自己有点傻了。 看见他还笑了。 嘲笑,讽刺,轻蔑……总之,就不是什么正常地笑。 好半晌后,她突然一拍桌子,不乐意道: “怎么了?” “哪个修道之人还没一点心魔?” “我有一点又怎么了?” “我这不是,也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吗?” “况且,我就是来找神火的,只是顺便地解决一下心魔而已。” 她又特意强调:“仅此而已。” 扶渟彻底被逗笑,但言语还是轻飘飘的,“什么心魔,能让你到这里找寻解决的办法?” 雪以年就涨红了一张脸,还哼了声。 本着做仙就应该有一颗坦荡的心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扶渟唇角勾起,声音温润,“我怎么你了?” “你长得太好看啊。” 扶渟微微一顿,嘴角边地笑就映进了眼底,“我长成什么样,跟你有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雪以年的眉头就皱了下,看看他道:“但也确实影响到我了。” 扶渟虽觉冤枉,但也认,慢条斯理地嗯,“行吧,你说说看,我是怎么影响到你的?” 雪以年就倾身看了他一会儿,神神秘秘问:“这算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吗?” 她这一倾身,扶渟就闻到了一阵清淡淡的香气。 少女身上的香气不同于人间的脂粉,也不同于魔族人身上的血腥,更不同于曾在魔界时,她误闯进去的那片虚境。 虚境看着美好,只要她当时不慌,就很容易发现,虽然是花开满廊,却没有一朵散发出花香。 或许是闻惯了浊煞味儿,每一次闻到她身上清淡淡的香气时,扶渟都会怔愣出神好一会儿。 隔着覆目布,几秒后,他喉结微动,声色如常:“嗯。” 雪以年就又坐直了,“跟你说说,其实也无妨。” 她心无芥蒂道:“就是最近,我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跟我有关?” 她点点头,“还是一些,我不太能说得明白的梦。 13. 第 13 章 《降魔》全本免费阅读 清淡淡的香气,又一次扑面而来。 连掌心里的温度,也突然暖了几分。 扶渟的视线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雪以年的手指极不自然地往回勾了勾,解释,“你不方便看路。” 扶渟便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真的跟她走了出来。 雪以年在两人的身上,施的是灵级隐身术。 这个术法看似普通,可加上灵级后,就变得不简单,还很鸡肋。 虽然可以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得很好,只要是术法不高于自己的,哪怕是和自己平级,都不会被看穿。 但是它的弊端很大,会损伤本源。 除非身在神位,法如魔祖这样的大能之人可随意用之,像普通修仙和修魔的,隐身术从低阶到高阶,大家也只会选择更加适合自己的,若是被发现,大不了逃走就是,谁都不愿还没怎样,就先干这种还未伤敌,就自损八百的事。 当然,这个术法鸡肋就鸡肋于,它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可以修练。 如果说,按修仙界的等级分——后天,先天,筑基(开光、辟谷)、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成(飞升)天仙(罗天上仙)、金仙(大罗金仙)、玄仙(九天玄仙),那么,可以修炼这个术法的等级,至少也要在大成之上。 所以,她不仅会使用,竟然还会随便的折其本源来使用? 于亭廊水榭穿梭间,扶渟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想不通为什么,显然,雪以年的修为,够不上神级,也敌不过魔祖,但凡她用,本源便必会折损。 此时的雪以年,已经用不着谁给她指路,因为姜栖的人已经将一处水榭亭廊围满,而尽头处的名扁上,书的正是“应柳”二字。 她握紧扶渟的手,飞身而下。 房间里的术法还在。 幻境中,少年气息微弱,身上虽是披了件单薄纱衣,可也只是虚掩着,手臂和腿腕的地方,依旧狼狈不堪。 幻境外,应柳坐倚在床榻,身上缚着绳索,淮曦则是直接被两个低阶的妖修摁在幻境的镜面上,湮擅仙尊戴着面具静坐一旁,姜栖拿着已经滴着血的鞭子在淮曦的身上又抽了两鞭。 “贱奴,竟敢偷窥,谁给你的胆子?” 扶渟看向雪以年,她的脸色已经冷了,身影渐渐显现,但是并没有将他的身影显出。 少女碧衣而立,冷冷淡淡地凝着姜栖,浑厚充裕的灵气在纤细的指尖游走,声音很轻也很稳,“城主,是在动我的人吗?” 啪的一声—— 姜栖还未及反应,绕在少女指尖的灵气瞬间化作两条长鞭,二话不说,照着她的后背就狠抽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两鞭下去,原本如玉冰白的背上,蓦地就张扬出两条血肉翻飞的红痕。 “抽了你几鞭?” 女孩的声音依旧又淡又稳,视线也未曾动过,还在冷凝着姜栖,但是在问淮曦。 淮曦哪敢滋事,想要息事宁人,别管几鞭子,还是快点跑路要紧,他说没事,就…… 可话还没说完,雪以年又瞥向应柳问:“几鞭?” 应柳的视线,这才从幻境中转了回来,掀起长睫,视线打量地看向姜栖,那眼底没有惧意,没有尊重,也没了初见雪以年时的畏惧,反倒是唇角微微上扬起了个弧度,用着看热闹的语气道:“十一鞭。” 扶渟很轻一嘶,视线就落在了应柳身上。 雪以年再次举鞭,姜栖却是震惊地看向应柳—— 扶渟就看见,应柳的唇角边又漾起了笑,像是看戏,可更像是报复。 姜栖很快回神,这次有了准备,闪身便躲,但她未料,这鞭子灵性异常,速度极快的就又在她的后背上剐了两鞭子。 任是再好的脾气,姜栖也怒了。 就没见过,敢这样砸场子的。 淮曦虽然已经吓到目瞪口呆,想不起身上被抽得疼不疼了,但是这种突然抱住大腿并且被老大不分原由照着的感觉,就是特么的,有点爽呢。 姜栖瞪向雪以年:“你到底是什么人?” 雪以年没跟她啰嗦,眼底卷着冷意,鞭鞭抽得狠历,不算大的房间里,瞬间就乱了套。 湮擅仙尊本想施以援手,没想到竟被一股更加霸道的鞭风将他面具抽开,本是面容还算俊朗的脸上,蓦地就抽出一道特别狰狞的长痕,只片刻功夫,姜栖和湮擅仙尊就都被雀骨鞭抽懵在地。 十一鞭过后—— 淮曦想直接跪了。 牛逼,你是真的牛逼啊! 本还看戏的应柳,也微微直起身子,眼底有了点讶异,当视线落在姜栖和湮擅仙尊身上时,瞬间又变得厌恶起来,只是他眼底的情绪稍纵即逝,随后就又将视线落在了幻境中的少年身上。 扶渟静退一边,虚虚倚着门,但是那双漂亮的眸子却蹇了起来,眼底宛若沉着一池化不开的墨,浓稠浓稠的。 雀骨鞭在雪以年指尖淡淡的散了。 她看都没看湮擅仙尊一眼,只对着姜栖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姜栖已经下过一道暗令,艳骨楼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放肆!” 十一鞭虽然打得狠,但是对于他们这类人,还是算不上什么。 姜栖拢了拢破碎的衣衫,从地上站起,瞪向她。 “我与你有仇?” “无仇。” 淮曦觉得,小祖宗,这话说得就很气人啊。 雪以年:“替天行道行不行?” 姜栖:“……”这就更气人。 她说:“我做我的生意,没抢没夺,鹧鸪城不夜集是一个被六界都允许存在的地方,倒是你,偷窥放火不算完,还敢在这里强词夺理?” 而原本清风明月的一张脸上,突然就有了点不自在。 但也就不自在了几秒,雪以年便微仰了下下巴,“我承认啊,我是不对啊。” 淮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对还敢这么横! 扶渟倚在门边,轻乐了声。 姜栖也气乐,果然是个熊玩意,“所以,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倒也不是。” 雪以年轻轻嘀咕,“我只是来见见世面,哪知道,他,”雪以年这才看向湮擅仙尊,厌恶道:“这么恶心呢。” 用尽浑身灵力都恢复不好一道伤疤的湮擅仙尊,“……”内心超级崩溃。 是我特么的到你跟前恶心你的吗? 你偷窥你还有理了? 雪以年自然是觉得自己可有理了,嫌弃地开口,“你别看我,被你看上一眼,都能晦气十年。” 湮擅仙尊气到吐血。 谁特么的愿意看你啊? 谁特么的愿意看! 是我招你的吗? 是我吗? 姜栖就觉,自己的脾气,也是真特么的好啊。 她压着怒火问:“见世面,你来这里见什么世面?” 她看向幻境,又缓缓转头看向应柳,犹疑道:“对他不满意,喜欢这里边的?” 雪以年立刻回头就看了扶渟一眼,扶渟没看她,只是在看幻境中满身伤痕的少年。 她说过的,卿夭也好看。 而幻境中,少年床榻之上的檐壁,雕刻着正是“卿夭”二字。 少年睫羽浓密,腕骨纤细,苍白的皮肤更是难掩住那些被凌辱过的痕迹,看起来真是细弱可欺,不像男孩子,倒是像个病弱娇嗔的女子。 雪以年收回落在扶渟身上的视线,很重地咳了一声,提醒他别乱看,然后才对着姜栖说:“你管我喜欢哪边的,先弄清你自己为什么被打吧,不然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说法姜栖同意,毕竟堂堂一城之主,竟然会毫无还手之力地挨下十一鞭,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她示意雪以年说。 雪以年也没跟她客气。 “冤有头债有主懂吗?” 她指向淮曦:“有账跟我算,打他干什么?” “就算是要打死我身边的狗,也还要问问狗的主人同不同意呢,所以,你凭什么打他?” 淮曦:谢谢啊,还好我不在你身边。 应柳:还好我跟你没关系。 扶渟:“……”眼睫微微一颤地看向她。 姜栖就又气笑,不讲道理还能怎么不讲道理? 淮曦明明就是我鹧鸪城的人,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要打要骂,我还得听你差遣是吗? 一只巨大的红色鹧鸪鸟,燃着火焰猛然从姜栖后背窜出,声音冷厉。 “行啊,所以现在,我可以教训你了吗?” 雪以年很正经地点点头,而且还认为:我得罪了你,你来找我的麻烦,这很公平,也是件很讲道理的事情,只不过,动手就动手,还需要请示吗?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懂? 她双手结印,骤然间,无数只银白色的小灵雀就从结印中飞冲出来,攻势非常迅猛,直奔姜栖身后的巨大鹧鸪撕咬而去。 只是在打起来后,姜栖才听见她慢吞吞地说,“嗯,是我错了啊,所以跟我打才对嘛,下次要记得,不可伤及无辜哦。” 可她轻轻喃着的后半句话,只有扶渟听见了,“真是造孽,伤无辜干什么呢,因我而起的事情,这不是毁我苦心修来的浮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