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神君和穷书生》 1. 局中人来看客心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需要冥钱吗?”姜笺声音温软,她正试图将自己手中的一沓薄如蝉翼的冥钱卖掉,但她每靠近一人问时,都会被旁人不耐烦推开。 她心中微微叹口气,默默将手中冥钱放回她挎在手腕处的竹篮里,思忖:这会儿便宜不买,待会她可高价卖。 正值红云坠日,桑榆暮景。 修仙五大门派每年一次的比试日,正如火如荼进行,这种比试屡见屡鲜,修仙界除各大门派以外的流士[1]也源源不断藏着好奇心过来看,这地方从上午便人头攒动。 姜笺过来时,台上比试的门派修士[2]所剩寥寥无几,这里竟还被堵的水泄不通,看来重头戏还没来。 她自有妙招,她躲在人群后,变出竹篮跟纸钱,一步步靠着她“卖艺”挤到最前头。 果然,视野一下就开朗起来,就连空气都神清气朗,她身影纤瘦,穿着件桃粉色襦裙,那系在一侧麻花辫尾处的两个银铃铛细微响着,十分惹眼,很快便引了正在观望自家门派师兄师姐上台切磋的门派众修士目光。 好可怜哦,衣裳只能穿素净的,姜笺察觉众人视线,她侧头一瞬间,不由替修行男女感到悲哀。 花儿一般的年纪,着装跟死了亲人似的。 须臾,她眸色无助慌张,只好从竹篮里拿了冥钱出来,拿在手中左右摇晃,对着他们盈盈一笑道:“需要冥钱吗?” 众修士一脸鄙夷看着她,颇感晦气跟身侧人窃窃私语。 “开白事铺子都跑到这里来卖冥钱了?想赚钱想疯了吧。” “就是啊,明明自己都害怕,还偏笑着讨好我们。” “哪有开这种铺子的,还穿着如此艳丽襦裙的,怕不是想砸自家招牌吧。” “我们离她远点,免得沾上晦气。” …… 说话的人声音极小,莫不是怕被听到,落人口实。 姜笺见众修士纷纷远离她,她装聋作哑地将冥钱再次放回竹篮,双眸只管盯着比试台,在旁人眼里,她充耳不闻杂事,是个不折不扣着台上有修士死了,想赚铜钱的柔弱女子,殊不知那些说三道四的话,她悉数听了去。 尤其说最后两句的修士,她稍稍侧头瞄了两眼,白色襦裙跟白色长袍,站在比试台下,尤为凸显,她记得若不错,这一男一女二人都是仙陵山门派的弟子。 只怪那仙陵山门派太过端着,非要用白绸缎做衣裳,让人想不知都难啊。 仙陵山门派里区分男女的便是绦带与系带颜色,用七中颜色分开弟子等级,落她口实的男女二人都是橙色,修为仅次于红色。 姜笺注意到那站在比试台两侧,等着被叫上台比试的修士里,那位同穿白色长袍红色绦带的男子就是仙陵山的修为最高的修士——柏衡聿。 她只匆匆掠过柏衡聿一眼,转而看向远处桑榆映晚霞。 她心中不免嘀咕:这仙陵山派什么审美,好的绫罗一大片,偏选最丑惹人眼,差点没污了她这一双眸子。 话说修仙门派的比试台,不在任何一个门派内,而是选在散山山脚。 散山是八小山丘连在一起,无人在此创门派,才被修仙界的人称为散山。 随着雀跃在西山顶的最后一抹霞彩眼见就要销声匿迹,驻足在各大门派后头看热闹的流士大喊道。 “这仙陵山柏大弟子为何还不上台,我们就是来看他的。” “前头其他门派的弟子,别磨磨唧唧成不成,心里没个数。” “我们千里迢迢过来,难不成到晚上你们这些修士还要招待我们不成,抓紧的吧。” 话音刚落,比试台上的青石迅速在台上那位女修士周身形成壁垒,随后碎成无数道霞光万丈,飞向另一位男修士。 是栖霞派的修士所使‘万霞术’,俗有‘霞光万道,余霞成绮’之称,不仅可将比试台周围站着的修士视线全都隔绝在外,使人无法窥探其中,更含剧毒。 台下众人纷纷拿手遮挡眸前,这光近在咫尺,若一不留神被光刺中眼,从此将会变成个瞎子。 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住各大修士好奇之心,手指溜条缝儿接着看。 ‘乾坤日月,万物无障’姜笺捂在眸前的手微微一翘,心中默念明视术口诀,旋即她视线不受阻拦的观清台上之貌。 然这位男修士,手中捏着口诀,在霞光万丈逼近之余,选了用‘五谷术’以掩而不及盗铃之势向对面女修士进攻。 ‘五谷术’乃长银谷所修之术,并非人界可食用谷物,而是外观形似,却能杀人于无形的毒物,跟栖霞派的‘万霞术’不相上下,因此这两个门派每年比试时,都要一较高低。 姜笺晃神一瞬的功夫,台上两位修士都被摔下台,就在刚刚,两位修士彼此都不设防,而是想把彼此致于死地猛攻,导致二人都中毒摔落比试台。 栖霞派的修士就摔在离她不远处,若非她及时后退几步,这人身子就碰着她的绣花鞋了,这鞋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可不能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如她亲眼所见,遍体鳞伤摔在她身前是栖霞派的女修士,即便浑身血迹斑驳,那双死不瞑目,被反噬瞎掉的眸光里,依旧瞧不见半丝悔意,只见这位女修士却转瞬魂飞魄散在众人眼前。 姜笺不用看都知这是谁在背后操作,怪不得这里众多门派修士,她一个个问,没一人买她冥钱,原来是尸不入棺便可消散啊,不光这位女修士的尸身消失不见,一同落下来的另外一位修士尸身也不见踪迹。 比试台上只剩最后两位修士,一位仙陵山最高修士柏衡聿,另一位就是上午脱颖而出的栖霞派修士。 若非刚两位修士打成平手,都牺牲掉,恐还要加试一场,才轮得到柏衡聿上场。 趁着台下修士全神贯注地看比试台,姜笺视线却在栖霞派跟长银谷掌门身上逗留两秒,第一秒这两位掌门枯容愁意深,她想就是刚刚两大门派打成平手,两位掌门心中气愤;这第二秒栖霞派掌门脸上明显喜色交加,长银谷掌门脸上多了蔑视之感。 好似再说,碰上柏衡聿,怕是栖霞派又要损失一名修士了。 短短两秒,姜笺敢断定这俩门派,视人命如草芥之举,确实不容乐观,也不知那两位灰飞烟灭的修士家中若知晓此事,该当如何,是否会买她的冥钱给子女建个衣冠冢呢。 一勾弯月,素洁如水,原万籁无声之地,此刻人声鼎沸。 “要我说这仙陵派柏修士一定赢,此人短短几年就从门派外门修士,成了得掌门真传的最高修士。” < 2. 从天而降穷书生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姜笺清眸浅弯,唇角微扬,语气满含期待。 正如在比试台下众修士,纷纷朝她投来鄙夷目光,看她待会如何下不来台,她此刻就是个不折不扣、唯利是图一定要将这冥钱卖出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可不就是如此之人吗? 仙陵派掌门是位白发苍苍的长者,活了两百年,他座下前有修士飞升仙界,后有柏衡聿年少有望飞升,可谓是一朝仙飞升,二朝望门楣,只可惜这二朝少年就这么简简单单死了,还是被仙陵派踩在脚下的栖霞派修士杀之,换成谁也难逃心头恨啊。 只见这位仙陵派掌门眉头紧锁,眼神却极为平静看着杀他亲传弟子那人,没过多会儿功夫,那具被他一脚踢开的尸身就化为一团火熊熊燃烧,最终化为灰烬。 如果可以,姜笺想离尸体远点,火烧尸体味难闻死了。 她站在仙陵派掌门身侧,一动未动,只得单手捂着口鼻,满脸惊慌失措,惹得比试台下的修士对她又是一通风凉话。 “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硬要逞强,这下出丑了吧。” “长得怪惹人怜惜的,就是眼神不好。” “你看她都快在比试台上哭出来了。” 顿时,姜笺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她恭敬地朝柏衡聿尸身鞠了一躬,失落道:“叨扰了。”欲转身离去时,一悲怆男子声音喊住了她。 “等等。” “小姑娘,你这竹篮里的冥钱,我们仙陵派都要了。” 姜笺转回身子,就看到抱着尸身坐在地上的仙陵派掌门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她抬起害怕到颤抖的手,比了个五,颤颤巍巍道:“五,五十两。” 比试台上还有很多仙陵派修士,听闻那篮子里的冥钱要五十两,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他们这些入门的修士,一年才碎银十两,也不乏有出头女修士过来讲价。 “小妹妹是头一次卖冥钱吧,这一篮子最多卖三两哦。” 姜笺见这女修士温柔似水模样,说话温温绵绵,她双手垂落提着竹篮,沉夜风起,吹着她的裙摆微微向后,身子也因看到那具被烧毁的尸身微微颤抖,她眸中却如同无涟漪的宁静湖水,清澈见底,只泪水不断从眸底涌出,仅令人窥得其中无辜,委屈道:“可我没有爹娘,也没姐姐呀。” 或许过来找她谈价的女修士只是好意,但她的逻辑就是刚便宜不买,此时活该认栽,她便一口将这话踢不留余地踢回去。 “好妹妹。”在她跟前的女修士刚打算说下句,却被仙陵派掌门斥责。 “住口,你大师兄可是今年有望飞升仙界的仙上,怎得不值五十两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仙陵派掌门呵责完,便从衣袖里拿出张五十两的银票抬手递给姜笺,平淡道:“小姑娘,钱货同交,你觉可行?” 姜笺一脸无辜,边点头边“嗯”了一声,将竹篮挂在仙陵派掌门手中,她顺道接过银票,“我的铺子叫风花铺,掌门日后若有需可直接去找我。” 她说完还看了眼刚近她身被呵斥的那名女修士,正恶狠狠瞪着她,敢怒不敢言的,一看便知好心不被谅解,想将气往她身上撒。 反正她也记下了,铺子自然也是说给这女修士听的。 ** 一叶扁舟逐渐遮住钩月,没过一会儿又重新崭露头角,就这么周而复始。 姜笺离开散山之际,顺手施法从路边树上揪了片绿叶下来,放在眼前玩得乐此不疲。 今儿是三月三,是她开风花铺头一日,就赚了五十两,正所谓开门红啊,不枉她今早给自己买的这身衣裳跟绣花鞋。 她抬眸,手中叶子再一次慢慢遮挡住她视线,这次除了她眼前乌黑乌黑跟树影婆娑声外,她还听到了其他男子声音。 “我不想刚来就摔死啊。” 这声音听起来是很害怕的样子,并不是从她身后来的,像是从天上来的。 她刚将遮挡在眼前绿叶挪开抬眸,如她所料,刚说话的男子确实在从天上往下掉,就摔在她跟前。 碎银疏疏,枝桠绰绰,才短短几秒,姜笺裙摆飘玦,铃铛声不似之前清脆爽朗,萦绕在她耳畔的声响嘈嘈切切,像一大把珍珠掉落在玉盘上,不知何故。 她也被迫止步原地。 她垂眸盯了铃铛一瞬,虽疑惑,但也没个所以然,她随手将手中绿叶往后一丢,旋即双手叉腰,看着拿后脑勺对着她的男子,阻挡她去路她可以不予计较,最关键的是,她视如珍宝的绣花鞋竟然被这人‘脏手’碰到了! 简直不能忍! 她把那只被这人手碰着的绣花鞋抽走,围着面朝地,四仰八叉躺着的男子转了一圈,只见这人慢慢有了反应,手肘抻地,抬眸一瞬,就看到位玲珑剔透姑娘正垂落视线瞧她。 这姑娘秀眉如淡淡春山,明眸如盈盈秋水[1],芙蓉清风抚,又似春秋寒。 姜笺心中思忖:人没死也就算了,碰了她的鞋居然还能看着她装聋作哑,难不成是个哑巴流士? 她见地上男子,不仅灰头土脸的,还抬眸可怜兮兮瞧她,刚她绣花鞋的账她还没算呢,这人难不成想先发制她? 那怎能行,她心中虽觉得此人万分冒昧,但她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心中思量再三,温声道:“道上规矩,碰了我的鞋,得赔钱哦。” 天大地大,不如捞笔她生存用的钱来最大。 地上的人刚从天上摔下来,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居然还遇上了打劫,还是这么清净如莲的姑娘家,真是好手段啊,这但凡有钱,岂不是愿意悉数奉上。 但他可是冬日灰枝,两袖清风,兜比脸干净的人,一如既往穷得稳定,他垂睫直言,语气寒酸:“我没有钱。” “可你确实碰了我的绣花鞋。”姜笺表面轻声细语的,内心早将此人看的透透的,就是不想赔钱! 没钱别碰瓷啊,碰瓷焉有不赔之理?难不成做星辰梦呢。 “我看这位姑娘年纪尚轻,咱好好说说,我是从天上摔下来的,不是故意的。”地上的人在地上趴够了,他以为他怎么四肢也得大卸八块,没想到都是好生生的长在他身上,他换了个坐在地上的姿势,一脸灰土,也顾不上拍打,耐心十足道:“我叫风琮。”他接着指了指她那双绣着精致浅粉芍药图样的绣花鞋,“这鞋值多少钱,我赚了赔你。” 风琮怎也没想到,他这话问来还不如不问。 长月被阴霾笼罩,悄无声息,吞噬着姜笺麻花辫上细微碰撞的银铃铛声。 姜笺长睫半落,看着好声好气坐在地上跟她商量之人,修仙界倒是难得啊,居然残留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她心中暗忖一瞬。 话说回来,她今儿早去成衣铺子逛时,一眼便看到这双放在展柜处写着‘只此一双,一百两不讲价’的绣花鞋,为此她还赊了五十两。 这人问的是她绣花鞋‘值’多少钱,她却道:“这鞋无价。” 风琮坐在地上,大吃一惊,他甚至将十指全放在自己眼前,他心中预估值十两,还是往大了估。 这下直接无价,弄得他心底拔凉,难不成他这辈子都要为一双绣花鞋打工吗? 明明可以直接抢,偏偏 3. 楚楚可怜弱女子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姜笺刚挑起面条吃了两口,她视线划过风琮那满含期待的眸子,弯眼笑道:“面很好吃。” 没想到她花二十两买来的长工,居然还是个会做饭的,这下她连去外头吃饭的钱都省了。 真的还挺好吃的。 风琮会心一笑,白净的脸上悄然浮现一个浅浅梨涡,若隐若现透着白玉温润。 “老板,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他抬手比了个一。 姜笺不禁拧眉一瞬,困惑道:“老板?是什么?”这是什么怪异的东西。 “老板就是你。”风琮心想手指人不礼貌,就只空口说道。 那她不怪异,“不过这个称呼不好听,我不喜欢。”姜笺眸光纯盈,那被窗柩敲碎的碎金挂在她清白[1]无瑕的脸上,不加掩饰。 风琮楞了两秒,不喜欢‘老板’,那他不能一直喊她‘姑娘’吧。 “那你喜欢什么称呼?”他心中掂量,“恩人?还是。”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外头一声带着怒火的尖细大喊声,让他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开白事铺子的,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麻溜给姑奶奶我滚出来!” 这声音泼辣,听着耳熟,像是昨天那位非要在她跟前逞强的仙陵山派女修士,姜笺默不作声嚼着面。 风琮手指了指厨房门口,外头那女子大喊,他听得明了,就是在喊他对面稳稳当当坐着吃面的姑娘。 不对,他这恩人一看就知心思单纯,定是外头女子没事找事,“你先吃,我出去看看。” 风琮刚起身,坐他对面的恩人裙摆已消失在厨房门外,临走只留下句“别浪费粮食。” 他回头看了眼他自己那没吃完,已经坨成块状的面,跟对面那干干净净的瓷碗,旋即他端起碗大口吃着。 他这恩人长得惹人怜爱,性子软软的,定不是外头那女子对手,他可得快些吃完。 ** 风花铺一早便被风琮开了门,姜笺小跑出来,素手扒拉着门框往外看,明光雀跃在她长睫,像点点碎金,掉落在她弯弯卧蚕上,她温软软笑着道:“你来找我呀。” 她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对方越不善越利于她。 凡在修仙界开铺子的,没一个过得清汤寡水的,毕竟这是个吃人连骨渣都不剩之地,口中闲杂事少说一箩筐,这才多久,风花铺外街围了好几圈人来。 三月初的日光称不上暖和,但绝对不凉寒,此人一袭白襦裙站在街上,白襦裙格外刺眼,那黄橙橙的系带承和煦而温曦,但此人面容冷淡,说话刁钻刻薄。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事铺子开久了,竟连自己爹娘都克死的孤女。”乔卿禾昨晚便在此人跟前儿吃了闭门羹,今日她就是来讨教一二的。 趁着乔卿禾说话功夫,姜笺用白净手指轻轻扫过台阶,坐了下来,自坐下,她便垂着头,围着的人不乏窃窃私语,不缺苛责她昨晚在散山卖冥钱,不义之举,唯独一人她听得清,帮她说了话。 她不义? 呵。 她心中不免讥笑一声,人非她杀,诚恳互惠,何来不义。 视人命如草芥难道是菩萨低眉? “哼。”乔卿禾抱臂而立,嘲讽道:“昨晚不挺能装吗?怎么不继续了。”她一脸得意,说话声越来越高,“怎么,见这些人都站在我这边,不敢装了,是不是怕你这铺子在街上开不下去啊。” 十步,五步,姜笺默默在心中倒数俩数,待她倒数到一步时,风琮步履匆匆,站她身后,双手叉腰,道: “我们家铺子开不下去,你这白衣难道穿给活人看?”他在厨房里将坨了的面三两口下肚,急忙赶出来,就看到他受之恩惠的姑娘纤弱背影轻轻颤着,他手指在她肩头拍了两下,示意她别怕。 姜笺坐得规规矩矩,双手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两滴在她衣袖上慢慢散开,当她抬头,视线对上那双示意她别怕的明眸时,她清丽容颜像受了塌天委屈,鸦羽细微颤动,眸中泪花汹涌,泪眼婆娑。 一秒,两秒,三秒。 一方素净帕子映入她眼帘,这还是昨晚二人在成衣铺子时,风琮软磨硬泡店主送的,她接过帕子后,风琮便大步走到街上。 明日高悬,他一袭浅绿色长袍,那垂落身后的青丝泛着光泽,面若白玉,瞧着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他抱臂而立,张扬姿态,站在乔卿禾跟前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对立面,他眼神犀利扫过每一个人,视线最终停在离他只一两米远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刚如何冷嘲热讽收留他恩人的,他可听得清楚。 他轻嗤一声,身子浅弯与这女子持平,好让人清楚看着他极其嚣张的模样,“怎么不说了呢,难不成是你家有人新丧啊。” 姜笺擦拭完泪水,酸涩的眸子闻声望去,她看不见风琮面容,只看得到风琮不失柔和的背影和替她说话之声。 她嘴角在无人目光所及之地轻浅一笑,随后她食指微抬,一根只她看见,名叫‘春意盎然’的春绿色细绳,从她右手食指一直缠到风琮左手食指上后,转眼便消失不见。 天空凉晒,一净如洗,春风飘悬,树影流水。 街上一群闲人风吹树倒的,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儿看从风花铺出来的公子,一语成谶,仙陵派的修士可不都是新丧吗?转头又惋惜一二。 “柏大修士可是年少成名,实在是可惜可惜。” “若非英年早逝,咱修仙界可要比其他四界更上一层楼了。” 乔卿禾平日里最看不起连仙陵山门派着装都不知的人,正如她身后人所言,她大师兄那般优秀,怎会有人不知仙陵山门派! 她眼神粗略扫过风琮,这人长得一表人才,性子却是个乖张的,她自不愿跟人多讲话,那只系着‘仙陵’二字的黄金手牌的手被她抬起,她撇头看着面前人,没好气道:“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又怎样?”风琮抱臂而立,回怼道,一不能换钱,二也不是香饽饽,怎得还要人人都要喜欢这两个字不成? “我大师兄新丧,你胆敢如此逆耳直言。”乔卿禾气急败坏地指着风琮。 风琮食指划过自个鼻尖,还真被他歪打正着说中。 “修仙界不叫仙陵界不是吗?”他说完,蔑然一笑,怪不得在梦中那位女长者跟他说的是奇幻界,而并非修仙界,这哪是救苍生,分明是连修仙界里过街的老鼠都能被扣好大一口锅背。 还逆耳直言,呵呵,他说得可是忠言逆耳之言,也没见这人听不是? “还有啊,你大师兄死了,你在这干什么? 4. 风花铺前鬼热闹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别怕,我保护你。” 风娇日暖,蓝玉生烟。姜笺躲他身后,闻此言,她那落在长睫阴影里的眸光划过一丝疑惑。 他保护她? 她刚用‘春意盎然’探风琮术法时,发现这人没丝毫习术法痕迹,身上也没灵力可言,而且在这人昨晚从天上掉下来之前,是没在六界之中有过生存迹象的,最重要的是这人六亲缘浅。 哪风琮是从哪里来?为何而来? 姜笺头低垂沉思,她没弄明白一个不属于六界之人,来这存何目的,但此人被她捡回来是利大于弊的,她行事不便,有这样举目无亲的人给她当长工做事,何乐不为呢。 旋即她抬头挑眼看着漂浮不定的黄袍鬼将,心中低眼看乔卿禾,居然能招来黄袍鬼将,看来由橙系带改为红系带之路近在咫尺。 九幽府有鬼王跟阳、昭、晴、曙四大鬼,之中晴鬼掌鬼将,供仙陵山派驱使,无论大小鬼将皆不怕风吹日晒,只术法跟速度天壤之别而已。 黄鬼将可将人杀之无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群鬼将黄袍上一直未干涸的血迹滴落在人群额头上,顺着人脸颊划落,人心惶恐。 姜笺左食指轻抬,鬼将身上的血迹不见踪影。 倏而一群人脸颊洁净,甚至就连尘粒中难闻的刺鼻腥气也销声匿迹,一群人熙熙攘攘也不知该感谢谁,只拍着自己胸脯,收复那被鬼将吓坏的魂。 只听乔卿禾一人语含忿忿,“修仙本就是厮杀之地,以强者为尊,弱者就该被踩在脚下!” 众人本是背对着中间三人,这会儿转过身来,也只能对乔卿禾对面二人投去怜惜目光,恐这二人今便要葬送在这儿。 在修仙界的普通人,本就是趋炎附势,若不涉及他们,自然会替弱者抱不平,一旦涉及他们性命,定是会站在仙陵山门派这边的。 确实普通人在修仙界能自保已是万幸。 姜笺余光淡淡,看着周围人样貌,只那拽着身前人衣角的手紧了几分,风琮在前头轻哼一声,这可跟他所熟知的修仙界仁善不同,换而言之这里的修仙者争得头破血流,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长生之人,他不得而知,但眼前仙门中人一番言辞倒是警醒他,这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之地,得好好学自保法子。 他心中所思所想,全被姜笺右食指上那根‘春意盎然’感知了去。 姜笺心中更加确信眼前人不属于这里,她那与风琮左食指连着的绿线一直在滚动,未有平息时,只听她身前人道。 “我说这位女修士,你请来的鬼将怎得不见动静呢,不会是假的吧。”风琮嘲讽一笑,“可惜啊,我们开的不是喜事铺子,也不是吃食铺子,而是白事铺子,你说说鬼将在白事铺子前,敢动吗?嗯?” 他这话轻挑,不似缓风盘旋犹豫,更像是怀中抱竹那般,铁料到不论如何黄袍鬼将是不敢在此造次的,甚至有挑衅之感。 姜笺在他身后垂头抿唇轻笑,她右食指上那根‘春意盎然’依旧滚动不休,她听到乔卿禾命令鬼将要把她跟风琮杀死,心中默念:神旨降,黄袍逐。 鬼将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走了,甚至有鬼将离远后,她还能清晰听见一些碎语。 “早知道我便不来了,招我们来的是修仙界翘楚,这翘楚怕不是个傻的。” “别管那修仙界傻子,我们快走走走,不然该被算账的就是我们了,我鬼将当得还挺舒坦的,可不想被打入地狱十九层。” “神君让我们此时离,必定有道理,快走就是。” 站在原地看热闹的众人全都傻了眼,他们可不是什么憨傻的,乔修士想让鬼将杀人,结果鬼将转头跑了,问题只能在中间那位从白事铺中出来的嚣张男子,和身后那位被挡住身子的可怜女掌柜身上。 想来便是这位嚣张男子术法不得了。 乔卿禾想让鬼将把眼前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给杀掉,结果她的鬼将跑了,她气得跺了两下脚,脸上狰狞,指着风琮,不分青红皂白道:“你究竟修的什么邪术?” 姜笺从风琮身后挪了小步,只露了头来,那粉面玉容上,粉黛略施,已是清丽脱俗之貌,她眼神明净,却裸露着几分胆怯,娇娇道:“不不不,不是邪术。” 乔卿禾一副‘你看我信吗’的模样,无所谓道:“不是邪术难道是妖术?” 姜笺右食指微微抬起,碰了下不再滚动的‘春意盎然’,这线又转动起来,她身前之人旋即道。 “我们家的白事铺子可通灵,简而言之就是可用冥钱引鬼魂对话,当然鬼会害怕咯,万一从鬼口中得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风琮上句说完,他便陷入懊悔,他都在说些什么,虽然他确看不惯会术法的女子欺负他的恩人,但他所说之话就是无稽之谈,那是连日光都不怕的鬼将诶,怎会怕一间普通的白事铺子呢,还通灵从鬼魂中知晓一些秘密,他咋没有通天本事呢。 话一听就是假的,乔卿禾哼笑一声,“此事好验真伪,跟我走一趟,一试便知。”正好一箭双雕,一个不留。 姜笺刚想抬眸跟风琮说,去就去,眼前人侧扭头过来,脸上虽镇定,但她还是能感知到这人心中慌乱,小声问她。 “恩人,我刚说的是大话,要不找个由头别去了?” 姜笺眸光流转,轻声笑道,“可我相信你,哥哥。”一句话将她这位长工架在油锅上,让人只能进不得退。 这谁能抵抗得了,风琮将视线从他恩人脸上挪开,心中默念两遍,这样盯着姑娘家看是不礼貌的,但话又说回来,他确实抵抗不了,被人喊‘哥哥’,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 姜笺计谋得逞,嘴角轻轻浮笑。 三人前后脚离开,只留一众凑热闹的人留在原地吵吵闹闹。 “等等,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哎呀,还能有哪里不对劲,那仙陵山门派可是鬼修,若这白事铺子真的能通鬼,整个仙陵山派第一不保?肯定是——”说这话的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两下,“定是要杀人灭口。”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修仙界又要死人了。” “也别惋惜旁人了,咱刚刚不也快死了 5. 春意盎然风声起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我只吃过素,还没吃过肉。” 风琮不自主地怔神两秒,他的恩人竟然在这吃人骨头之地过的如此清贫,怪不得他今起大早去厨房,里头除了面就是青菜,他身上没银钱,只好将就做了两碗面出来。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他早上还以为是他恩人没来得及买肉,结果竟然是修仙界本没有可食肉,人界奉上的肉恐怕也是被所谓的修仙门派抢夺去罢,哪能剩下给他恩人呢。 给那群修仙人吃,简直暴殄天物。 “恩人,你不说了嘛,过几天人界会送肉来,到时候我有办法一定能得到。” 姜笺:“……” 她其实很想说,只要跟着她走,就一定可以得到很多肉食的,反正还有几天呢,随后她循循善诱一番,应该可以让人按着她的步子走的。 “我叫姜笺,纸张笺。”她撇了话,这人老喊她‘恩人’也不像是很熟的样子。 纸张笺,“那和做冥钱的纸张有没有关系?”风琮探口而出道,他那会信口开河说他恩人卖的冥钱可引鬼魂对话,本就是一时情急所言,这会儿他却抱着忐忑之心询问。 万一有关系呢,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他不知的是他左食指上的那根‘春意盎然’滚动不休,牵动着姜笺思绪。 姜笺眸似琉璃,笑眼盈着纯清率真,明明淡如兰的长相,此时却如近晚霞的淡淡云彩,瑰丽无比。 她点点头,“有关系的。” 风琮拍了下自个胸脯,他这颗比往常跳更快的心脏这会终于回归正常,“真的可通灵吗?” “可以的。”姜笺肯定道。 风琮忽而尴尬一瞬,他挠挠后脑勺,无奈道:“但我不会。”他记得那句‘冥钱可通灵’的大话,貌似不是旁人说的。 “可我觉得哥哥都可以把女修士给震慑住,通灵术不用学也可以的~。”姜笺浅笑盈盈,眼神满是肯定,她声音软糯,尾调上扬,让人听着脑海中全是‘我定可以的’。 风琮抿唇点头,重“嗯”了声,他一定可以的,要相信自己,能让他跟恩人全身而退。 离二人数米远的乔卿禾几步一回头,看身后人有说有笑的,她心里沾沾自喜:这会就好声笑吧,待会小命就不保了。 这世上哪儿会有可通灵的冥钱,简直不要太过荒谬! ** 峰峦秀丽,苍翠欲滴,日光柔和,烁着绿叶,不过阳春三月时,仙陵山鸟语花香之貌,比旁地早了整整月余。 姜笺自进到山脚,便感知这里灵气充盈,她此前只听闻仙陵山处于整个修仙界最中间位置,也是最聚灵气之地。 今日首见确实如此。 门派青古色,处处透着悠长亘古,却又淹没在碎金下,显得门内柔和灵动。 依她所晓,仙陵山乃修仙界最早门派,为翘楚不失厚重,确该受他门尊崇,但仙陵山就如同这些碎金照耀,璀璨诱人,使人识不透其内腐朽。 待她跟风琮二人慢悠悠跨过门槛,早有清一水儿的白系着花红柳绿的绦带、系带,围着乔卿禾问东问西。 “师姐,招鬼口诀,我试了多遍,还是招不来小鬼。” “师姐,师姐,我今日感觉招鬼时,体内灵力运转还是不太好。” “师姐,您再教我们一遍呗。” …… 然乔卿禾一一回着“好。” 其乐融融,勤学好问,这门派谁看了不想来,姜笺双手背着身后,看着眼前众修士刻苦模样,不知是该心慰还是心悲。 她右食指上的‘春意盎然’却不见动静,这根绿绳,用处便是能听得对方所思所想和操控对方思绪,自然她也不会缺德到完全让人授之她意。 至于对方心思,这她便没办法听不得,毕竟‘春意盎然’真正的主子也不是她。 风琮不来自六界之中,具体来自哪里并未勾起她的好奇心,但这人居然对如此名声在外的门派纹思不虑,修仙界的散修,人界崇尚长生者,挤破脑袋想进的门派,在此人心中犹如一摊死水。 倒令她高眼看了他一秒,也仅此而已。 随后二人被不知名的修士领至名为‘月上梢’的屋内,进屋门一瞬,姜笺便感知到一股取之不竭,源源不断的灵气,这灵气不同于修仙界任何门派修士,而是来自仙界。 她眼神似山间清泉,干净明亮,站在风琮身后,将她没见过的屋子扫视一遍。 仙陵山门派资历最为出色的弟子死了,竟连白绫都没有,只有她昨晚卖给仙陵山门派的那一竹篮冥钱,放在床前一圆凳上。 隔着窗柩雀跃而来的阳光,撒在屋内床沿处,将青白床幔照得多了抹俏。 只见床沿那抹俏不再静止,瞬移到她跟风琮跟前,道: “二位果真能引魂相见?” 或是大为疑惑,又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此人语气全然不信的,但此人一双极妖娆的眸子又似吐着将信将疑,如日姣姣,又如月霜寒。 果然是那位少陵仙上,凡名徐羡迟,一个在门派里就不服管,偏爱一身俏色衣衫之人,如今还是这般模样,将信与不信运用自如。 此时姜笺右食指上的那‘春意盎然’还是未有波澜,然她身前之人却十分淡定道。 “去掉疑惑,就是我们此行目的。” 风琮性子便如此,他从不会对自己信任之人所言有怀疑,他的恩人是那般笃定,他便百分信任,分毫不输。 徐羡迟见来者这般笃定,他心中反倒有些始料未及,毕竟凡是修仙界的人,一见到他,便是抬头仰望,何来这般张狂之色。 “她叫什么?”他头轻瞥一瞬,问着风琮,看着其身后姑娘,“本仙若没记错,风花铺的主子不是你,而是她。” 揣着明白装糊涂,姜笺默不作声,早前在她跟风琮来时路上,那乔卿禾施法传信之举她不是没察觉,她的名讳不早被这位少陵仙上所知吗。 “我叫姜笺。”她躲风琮身后糯糯道,说完便勾了勾背在身后的右食指。 站在二人跟前的徐羡迟,嘴角浮笑,让人难辨何意,他之所以瞬移过来,是因为他听师妹所言之殊,颇感十分好奇,究竟何人何能可招魂呢 6. 偷梁换柱招魂术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天清地灵鬼门开,曙光湛湛引魂至。 姜笺纹丝未动,将此口诀在心中默念,而风琮则一只手高抬与床尾窗柩持平,手腕一转,只见那扇紧丝密缝的窗子“砰”地一声破开,接着他手臂收回,食指中指并拢,那指尖瞬间多了一张冥钱。 他将冥钱捏在指尖,心中也默念一遍口诀,随后他手臂一抻,把冥钱送出窗柩外。 这冥钱毫无征兆的在窗外被朗朗乾坤,融于无形,窗外早已山野灿漫的小花摇摇欲坠,随之春风绵绵,金光万道,彩霜绘景,速成通行结界,为送魂来。 此时的‘春意盎然’静得连弱微余震都没有,烁着除姜笺一人看得到的碎金,她侧脸观窗外,那由日之精华,风里杨花缀成的结界,飘飘旋旋,有魂穿行。 生魂与鬼将不同,鬼将畅行日月,生魂日月不通,只通结界。 这结界隔光,可指往生魂速归。 然站在门口处,在姜笺和风琮看不见之处,嘴角噙着一抹讥讽之意的徐羡迟,目光忽得闪过寸短,他原本放松的身子紧绷起来。 他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之人,果真能招魂。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本事倒不小。 不容小觑。 而后他眼角闪过阴戾,转瞬平静思索,留着会是祸害。 不过片刻,窗外风花欲不罢休,转而将整间‘月上梢’遮了个严实,风声簌簌,花笑雀跃,塑成生魂,怔怔在床尾立着。 生魂是九幽府重中之重,从六界中来,再回六界之中。 姜笺前头是风琮挺拔后背,那被风花拂过猎猎作响地男子衣裳趋于平息,她的表情无人可观之。 她望向生魂的眼神寒如冰湖,深幽莫测,面容疏离淡淡,她今日只挽了个浅髻,落在身后的长发用两枚小铃铛系着,余声颤颤,逐渐末梢。 但她清秀容貌早早刻在她身后的仙上脑海,亦不会疑心她身。 只见那柏衡聿早出身子一夜的生魂,略显生疏,朝她这边颔首。 这生魂一身正气,有礼君子,如潘安貌,若非姜笺心知肚明,真要信了,生魂上一任主子柏衡聿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就在这时,她右食指上的‘春意盎然’猛一下转动起来,连着她的心神都恍惚片刻。 给她吓了一跳。 穷书生怎得识海[1]乱如麻线,她到底都感知到了些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 “我怎么真会招魂?” 姜笺心脉一下两下跳着,这是穷书生的内心所思,旋即她接着又听到。 “还会用术法,刚在体内那股充沛灵力是什么?” “是隐藏救世之力吗?” “会是这般吗?” 姜笺在听到穷书生说‘隐藏救世之力’时,她凉如雪的视线不自觉地映着暖阳照春回。 她心中重复这话,不觉得被她捡来的穷书生妄想救世道乱殃,难乎其微,反倒心有所触,六界中人虚有其表,他界自有人表里如一。 倏而,风琮转身轻轻拉过她的衣袖,将她愣在原地的身子轻轻一拽,她反应过来,跟人一同往一侧站了站,这人一如既往的将她护在身后。 “招魂一事,不知仙上如何说。”只听他话声傲然,他束着高马尾,一身淡绿色长袍,少年气十足,却双手叉腰,半米之内几分嚣张,丝毫不畏对方是个仙上。 仙上又如何,承认术不如人对这种仙风道骨的人来说,堪比登天难,他偏要让这仙上吃瘪,看人笑话。 好比地上蝼蚁,你眸中轻蔑,漠然俯视,殊不知蝼蚁光明正大,却从不仰视你。 风琮心当明镜使,他不曾知晓他前刻体内轻盈灵力如何而来,但他原本上的师范大学,入的是教育界。 却明了,当无论从何面都优你百倍千倍之人,忽而你不费吹灰之力赶超优越之人,那么他离被弄死也不远了。 峰回话转,他若是个温润君子,心中有竹的,那位倚立在门口的仙人对他警惕之心会有十分,反倒他语气傲慢,会降低人戒心一分。 姜笺身影纤纤,躲风琮身后,除了生魂站她右侧,是不被旁人看到的,她眉心拧了一瞬。 什么是教育界? 她只听过六界跟凌驾于六界之外的苍溟神域,教育界是何,没等她过分探究一二,那原本倚在门口处的徐羡迟瞬移到生魂跟前,并好生将生魂端详一番。 “本仙自有好生之德,如此如琢生魂,当真是我师弟。” 说者不走心,听者更是泛泛左右耳。 此话信不得,姜笺躲在风琮身后,懦懦身子,不过这仙上既然话说得明朗,今日她跟穷书生是可安生离去的。 仙界众仙最好面子,也好五界口德,平素常生怕一不留神就在他人心中留下差声,面上一向虚伪造势。 昨晚仙陵山门派死了翘楚,堂堂少陵仙上回仙陵山,无人不在意,都观耳眼瞧此事如何解。 至于仙陵山掌门愿意花高价买她的冥钱,只不过是借此倾诉悲痛,和对门内弟子的爱护心,如此,才能令仙界派人来主持公道,顺势将此事捅个大篓子,趁机把栖霞派毁于一旦。 今一大早乔卿禾去‘风花铺’门前那么折腾,从众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将她跟穷书生带之仙陵山,徐羡迟若此事动手,将她二人处置后快,少陵仙上的名声可就有损声誉。 必然不会如此,只会当个笑面虎,将她二人送离,日后找机会罢了。 不出姜笺所料,徐羡迟在确认他师弟生魂,并与之一番对话,了表痛心后,若无其事道: “这位公子能招魂,日后定能有番作为,不知可有修仙打算?”他语气看似惜才,实则是打探虚实。 若穷书生有修仙打算,日后是一大劲敌;若无修仙打算,将会是六界所不容,六界却不得不容。 最终不过会与上个被如此对待之人因果一致。 风琮识人门清,一上来便会令他感不舒服之人,他便浑身都是刺,延着他心气高傲之举,道:“我风琮看不上修仙。” 此话当真,他就是看不上,看不起。 姜笺那双如一汪静湖的眸子,起了少许涟漪,她不知突然之感为何而来,直到她跟风琮被送出仙陵山,路过一座寺庙,她才恍然。 她止了脚步,任凭她右食指上的‘春意盎然’滚动,她只怔怔瞧着寺庙大门上的牌坊三字出神。 风琮走得没比姜笺快多少,几乎是迎着她的步调在走,见她停下来,望着一牌坊出神,他抬眸看着那个鎏金牌坊,呢喃道:“神君庙。” ‘神君,跟刚才的少陵仙上称呼都不一样’。 ‘难不成这里神、仙是分开的?’ 他眼观六路,‘神君庙’暖光映辉,檀香扑鼻,云烟缭绕,却不曾遮金穗穿梭,人缕缕行行,一看便知是很受供奉的神君。 “恩人,不进去拜一拜吗?”风琮手肘戳了一下姜笺,这庙香火好,拜一拜总归差不了。 姜笺猛地回神,她如荷洁的脸颊盈盈日光,眼神清静,也不像是被吓目光,倒有一种镜花水月,岁岁细流之感,令风琮愣神几秒。 镜中生 7. 世人皆知颂安君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姜笺闻声转视线,花红柳绿的衣裳遮挡着她的目光,她寻不到风琮身影,但那根‘春意盎然’一直转着,她刚只顾着跟元灿交谈,没寻思到这上头。 她另只手去碰那根‘春意盎然’,朝元灿点头告别后,她缓缓扎进人群中,听穷书生的心声。 是在为那尊神像打抱不平。 她站在原地都能听到数人谩骂声,何况穿梭在人群缝隙中的一路,哪能逃得过窸窸窣窣的闲言碎语。 “颂为愿,送子来,平安降,此乃颂安,如此祈愿的名讳,神界怎么就给了那个害死整个雪月派的女子呢。这样之人高坐庙宇,享百姓供奉,凭什么。” “就是啊,雪月派全门上下七千余人,仅仅星辰皓月,血流成河,横洗腥浓,若非颂安君飞升吸释整个门派众人精气,七千多口人哪能一夕死绝,可真是连父母都没放过啊。那住在雪月派附近的百姓次日一大早便搬了家,都怕染上晦气。” “可见神又是什么好东西,拿无数弟子性命做垫脚,转脚还能受百姓敬仰。” “咦,真晦气。” 姜笺步子迈不得大,她慢慢捱到最左边的神君庙前,看着围在这里的百姓对着这神像指指点点,神像跟前的三个蒲团都被跪得凹陷了。 这些等着跪拜的百姓空有一副明火执仗架势,却又有颗无可奈何之心。 她缄口不言,心中淡然,只兮兮抬眸瞧着这座神像。 神君庙里的四座神像样貌出奇一致,慈祥笑颜,不尽相同的是男女簪花发饰,及手中所执之物,这座惹百姓愤愤的神像,左右手中一龙一凤,呈龙凤之祥,是六界百姓心中的颂安娘娘,掌六界众生子嗣。 姜笺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神像。 六界之中岁数按年算,唯苍溟神域岁数按天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不论怎算,也是十六岁。 她十五岁飞升后,神像自动落庙宇中,颂安之意达六界。 那日深夜,她颂安殿里的六界虚影中,雪月派悄然坍塌,只剩废墟一影。 雪月派从未上台面,何谈与人为敌? 于是,她任神君不过一日光景,她便匆匆下了苍溟神域,回到修仙界,查门派倾灭缘由,为一个公道。 她飞升前,雪月派不过是刚在修仙界立足的小门小派,素日一贯被其他门派所瞧不上,是以无人听弦声,无人知风雪。 “你们要是真的不喜欢这位神君,怎会跪拜呢,我一路拜过来,就这位神君前的蒲团都薄了几层。” 风琮关节敲了敲颂安神君跟前放着贡品的桌一隅,他顾忌这里供的是神像,言语声并不大,也不足以敲碎杂言纷纷,但事被他碰上了,怎也得为这尊神像说几句。 神像又不会说话,为什么来跪拜的人要欺负她。 难不成就是为自个心中那点痛快。 姜笺站在人群前头,她这角度正好是穷书生侧边,她收回看神像目光,视线正好落在风琮侧身。 穷书生一手插腰,一手随意搭着贡桌边沿,侧颊坚毅之时,不乏俊美柔和。 这人长得儒雅,性子却是个仗义执言的。 刚她所知,穷书生心声,竟是觉得她被欺负了。 她环视一圈,一群修仙界百姓围着穷书生,越来越近,几乎要把她这长工淹没,但书生这厢竟一点都不恐,虽是难得,但她姜笺性子是柔弱的,还需仰仗穷书生,还得快些离开是非之地,眼下就不是弄明白之时。 “日月行迹,无人视之,隐退,”姜笺右食指敲了两下‘春意盎然’,心里划过口诀,穷书生和她原地消失不见。 ** 姜笺和风琮转瞬落脚到街上,竟空无一人,各家铺子门户严丝密封合着,高悬在门上的各式各样的小花,都七零八散落在地上,全全枯然。 “怎么感觉古怪的很。”风琮谨慎地看着周遭,他这男子第六感向来不准,但愿是他说错了。 他早上跟恩人出来时,街上人声喧哗,还瞧他二人热闹来着,这会儿怎跟变了一个地似的,像被什么蛮横之物纠缠过。 ‘我刚在你这六界逛着,发现又死了不少人’ ,元灿神君这话姜笺记得,那会儿估摸着街上依然成现在凄冷模样。 她依着平素常之样,拽着穷书生袖口,并走在他身后,环顾周围,无论是地上,还是各家铺子门上,都有兽爪印,但血腥气却不在这里。 作祟之物,若按爪印看,倒像是仙界仙兽,可仙界之物,为何突然间下到修仙界作乱。 不管何兽,她需前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怯声道:“我能嗅到别的地方有血腥气。”她说完这句,手上小动作扯着风琮衣袖,“哥哥,要不要前往看看,说不准哥哥就成英雄了呢。” 风琮僵硬地转了一下脑袋,这‘哥哥’叫得还真是时候,他原本还稍作犹豫,要不要挨家挨户寻问一下,发生何事,他自穿越而来,一直觉得他自个是来拯救那些像他恩人那般,本该自由快乐之人,奈何他一丁点术法都不会。 他听姜笺轻甜之声,犹豫消散,旋即做了决定,去一探究竟。 “恩人放心,等我做了英雄,一定有恩人七分支撑。”他抬手拍了拍姜笺肩头。 姜笺脑袋歪了一下,她发现一声“哥哥”就能让穷书生有志气昂扬之姿,但多时她喊人“哥哥”,于她而言,有些别扭。 不过正如元灿教她的,不费兵卒,只略施小计,就能得到的东西,何乐不为呢。 “哥哥,说话算话噢。” 姜笺小心翼翼跟在风琮身后走着,给人指路,一会儿左拐,一会儿直走,约莫过了两刻钟,二人来到一片并不算空旷,和寥无人烟之地。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开满海棠花的一片林子,此时已然傍晚微凉,树欲静而风不止[1]。 连续一阵强有力的兽蹄子声,在远处狂跑不止,姜笺抬眸望着前方这片林子,明视术让她瞧清此地。 原来海棠林子另有玄机,她随视线穿透林子,越过障碍山石,才看到整整十二头兽在狂跑不止,那蹄子上带着的血迹早在这片空地上留下数不清的爪印,还有那些百姓的尸体,早被踏烂不成样子。 8. 声声所示同心意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穿过海棠林,十二只仙兽凶猛,发狂不休,血光崩现在二人视线里,血雨漫天,在这片空旷之地挥洒而下。 风琮心跳地非常快,那些猛兽在他视线里,肆意妄为,蹄子一踩,就是一条人命,说他不害怕是假的,人哪是猛兽对手,简直就是人家裹腹之物,地上被剥皮抽筋、白骨裸露的是人,人的构造他还是了解的。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手把姜笺挡在自个身后,“我尽量护你,到时候不行,恩人直接跑,别管我。” 他幼时在那所孤儿院里,院长只喜欢院长喜欢的孩子,那时他不为院长所喜,也不愿去讨好别的孩子,后来的他也不需要朋友了。 可当他来到这里,发现他自己还是可以交到朋友的,尽管他恩人只是做得是窸窣平常之事,于他而言便是天大的事,是他从未被这般对待过得事,是值得他好好保护她的事。 他想保护她,哪怕畏惧猛兽又如何。 在风琮抬手挡在姜笺身前那瞬间,俩人指头上那根连着的‘春意盎然’迅猛跳着,比之前的滚动更猛烈,像是热烈的心跳。 姜笺先是垂眸,瞧了眼‘春意盎然’,后又上挪视线,看着近在俩人咫尺的仙兽,她手上的绿绳并非她所有之物,是苍溟神域的一件神器,是她下界时,神域那棵会说话的万年神树借予她的。 “颂安,这绿绳是旁人之物,此番下界,此绳或助你成事,待来日务必完璧归赵,它唤‘春意盎然’。” 神树还告知了此绳用法。 一绳绿,二人系,止纷扰休。 此绳不仅可探得对方心声,也是探得危险时,将自己和对方气息掩藏的神器。 姜笺前十五年,从未踏出过雪月派,何谈被一介外人护在身后了。 “哥哥,那你保护好我噢。”她眸中清凌,俏声道,仿佛丝毫没被眼前野兽吓着。 风琮稍稍侧了下头,“不怕不怕,我在你身前。”他没察觉身后恩人,言谈松快,因他着实害怕,声音若非故意,应带着颤颤之声。 “它们是仙兽,不知为何发了疯,地上死去的人就是街上百姓。”姜笺话变得正经起来。 风琮困顿不已,“仙兽?”他手小幅度指着前方不受控的野兽。 他看是凶猛的野兽还差不多,仙兽怎会吃人。 十二头仙兽乃人界所言十二生肖,分别游说一年之久,乃仙界赐福所征,谁能想到仙兽却能在修仙界撒野、吃人。 姜笺叹口气,“仙界的仙兽,我也是略有耳闻的,良善,性纯,有灵性。眼下情况,不知仙界何为?” 仙界乃魔界、百妖领域、修仙界、人界以及九幽府之首,掌着五界之事。 风琮讽笑一声,“也是,仙界能人居多,竟连几头仙兽都控制不住,未免可笑,可想是那群自诩清高的仙上故意而为。” 他不来自这里,也知晓食物链一说,通常站在高处之人,能力非同常人,仙兽乃仙界之物,自没控制不住一说,若非故意,便是有意。 姜笺偏头略带欣赏地看了穷书生一眼,“悟得挺不错。” 难得了,她下界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个能帮她做事,悟性极高还免费的长工了。 但仙兽看不见二人,难免引得穷书生怀疑,她柔声道:“哥哥,仙兽好像看不见你我,莫非哥哥真的术法高深莫测?” 他术法高深莫测?嗯?怎得他恩人也信这话,风琮扭了下脖颈,瞧着比他矮点的恩人,四目相撞,他不是没看出他恩人眸中的崇拜之意,可他并非真的是术法高深。 甚至他可能都无力自保,但话说回来,他又无法去跟恩人解释,他这一天奇怪之话,奇怪之举,和身体里那股这会儿消散不见的灵力。 风琮尴尬一笑,没言语,姜笺也没接着问,她要的只是穷书生别疑惑到她身上就好。 二人一来一回交谈,谁都未曾上前去制止仙兽作祟。 苍溟神域乃六界之外,若非她姜笺年少飞升神君位,轰动六界,依六界拙见,是没听闻六界之外,还有一界。 此六界归她一人所管不见,但仙兽作祟,仙界不会置之不理,甚至会给六界一个合理的交代。 再者此举根源也不在这儿,打发了这群仙兽只是无用功,依旧挡不住仙界其他卑劣手段。 穷书生心声,姜笺也听得一清二楚的,他想这里之人都罔顾人性,仙界中人又是从六界飞升得来,又有何差别。 跟她想得不一,做法却一,倒也是种默契。 深夜露水渐浓,雾意缭绕,海棠林中这处死气沉沉的空旷之地,被一群义正言辞之人踏进,瞬间喧哗起来。 姜笺从神界下来一直到一个时辰前,都未曾阖眼,就连她带风琮回家那晚,她也没睡。 刚刚阖眼一个时辰,一阵喧嚣,即使她双眸困倦不已,难以睁开,人声和脚步声早就吵得她脑仁疼。 “仙兽居然敢在修仙界放肆,简直反了天。” “地上这么些死人,怎就没让那仙兽停下来呢。” “师姐,仙兽哪里有什么吃饱肚子可言啊,还是想想办法阻止,不然几日后人界送孩子来时,便见血腥,不吉利。” “少陵仙上已回仙界,我先传信,随后我们先想办法拖拖,等仙君到。” 这最后一句,姜笺听着缓缓睁眼,一双睡眼惺忪的眸子在忽而被眼前术法所施,亮起的夜空中再次阖上,她看清了,那人就是乔卿禾,仙陵山派的师姐。 她刚晃的一眼,便看出乔卿禾身上那根夺目的红系带,此人倒不是个只会攻击她的草包,还知道为来日修仙界大事所操心。 她心了这事,却压根未曾想起,她的脑袋是枕在穷书生肩膀上的,只觉得她自己靠着挺舒服的,但风琮显然有些不自在。 他在有人喧闹之前就醒了,但他肩膀被恩人一不小心枕着,他哪知晓该如何做,只一颗心跳得飞快,不敢动,不敢睁眼,不敢换姿势,生怕一动就把恩人着醒来。 直到有人发现这边还有俩活着的人,并领着一群人走过来时,俩人神同步地睁眼。 “原来是你俩啊,能在这儿活下来,命真够硬的。” 姜笺这才将头从穷书生肩头上抬起,她发丝凌乱, 9. 海棠深处心非石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风琮长长吸了一口气,他一双不可思议地眸子瞪着前处,视线中那凶猛无比的十二头猛兽,他实在猜不透人界视为祥瑞的十二生肖,此时此刻,齿间带血,爪前锋利,正朝他跟他恩人快跑过来。 甚至于都忘了呼气,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姜笺这会儿没躲在穷书生身后,而是站在人身侧,只象征性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然那群正义直言的男女修士,都以乔卿禾为首,站在远处一动没动。 姜笺没用术法,她视线被飞过来的仙兽遮挡着,她也不稀瞧见乔卿禾嘴角掀起的那抹得意之笑,不过一群修士,打着以天地为己任的名号,枉顾人命,日后定当天理难容,日月难行。 待十二仙兽离她身近时,她身侧的穷书生上前一步,一副不怕死的架势,挡她身前,她手上那根绿绳平静黯然,她想许是人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 “我们不会死的。”姜笺在心中默默道了句。 风琮看着十二生肖野兽,猛如虎、快如兔、敏如鼠等等,闪在他面前时,他平静地阖上双眼。 他心了无牵挂,静静站着,世人都说人在濒临死亡时拼了命想活着,但他没恐惧加身,能活着固然是好,死亡来临之心坦然,也无不妥。 好一个了无牵挂,心性洒脱,姜笺捕捉到穷书生话中四字,人生来便是有身份铺路的,余幼时子女;成家时夫妻;年迈时长辈。 她所行前之牵挂,欢声笑语,不像现在只剩心中挂念。 眼前十二仙兽在近姜笺身的那刻,逐渐缩小,她视野渐明,精准捕捉到远处乔卿禾脸上快速划过的不可思议,跟那声“这怎么可能?”地诧异。 一群仙兽叽叽喳喳围着二人脚边,甚至有一两个试图攀爬二人身上,无疑失败告终。 风琮听到叫唤声,已是他睁眼之后了,睁眼前他屏住呼吸,静等死亡来临,但他好好活着。 眼前脚边,原本可一爪子踩死一个人的野兽,爽然变成可以被他一只脚踩死的幼兽,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如他之前莫名其妙来的那股灵力似的? 真令他无厘头。 未等风琮反应过来,姜笺提着裙摆蹲下,抱起一只在变幼兽后,已然干净皮毛的小老虎。 小老虎在她胳膊上静静趴着,没一星半点嚣张样,乖巧模样惹人怜爱。 “哥哥,我们抱一只走可以嘛?”姜笺眉眼弯弯似夜晚湖面波纹,柔情绵延,难遮清秀。 她抬眸看着穷书生说完,随后长睫垂落,手抚摸着小老虎,此时晨光乍然泛起,携一缕清凉落她颤如蝶翅的睫毛上,无人知晓那藏在阴影下的明眸中冷如三寒冰湖,令人心声畏敬。 依着风琮所见,这会儿卖乖的幼兽,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合该杀之后快才对! 但他也只有恩人这一个朋友,朋友与正义,他心中反复挣扎。 ‘算了算了’他败下阵来,道:“那就留下这只小老虎,把其它的幼兽杀了吧。”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姜笺清凌凌地眸子倏然抬起,笑意满哉,她右食指抬了下,那根‘春意盎然’重新有了光泽。 明显地上的幼兽不乐意,凭什么只带一个走,一个个的受仙界熏陶多年,早已通灵性,听得懂人话。 除了静静趴在她手臂上的那只小老虎,其它的十一只幼兽都拽着风琮衣角,叫个不停,一瞬间打破这片幽谷寂静,响彻云霄。 “你们杀人了,自活不成。”风琮站的板正,金灿灿地光照带着一丝晨起时的潮汽,在他正义凛然地周身成了颗颗肉眼可见的光粒,甲光烁烁,他大公徇私后又一副铁面无私架势,惹得十来个幼兽嗷嗷不休。 幼兽并没幻化人形能力,确听得懂人话,但却无法言明,只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吵得远处的众多修士都捂着耳朵,投来鄙夷目光后,乔卿禾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昨晚仙陵山收到消息称,一群长得像生肖的野兽在街上拖着好些人离去。 修仙界不养闲人,不断有人死去,就连她素日里敬仰的大师兄都难逃一死,何况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哪有不死的。 弱肉强食,死之自然。 若非少陵仙上昨儿返回仙界,留了话,她才不来收服这群仙兽。 据少陵仙上所述,十二头仙兽乃仙界之物,通灵性,此番下修仙界,是仙界提前送来给修仙界的礼物,落入谁收,来日便是升仙不二人选。 特别要提防地就是让仙兽服管教之人,只因十二头仙兽只认一位主子,至于仙兽为何会发狂杀人,她才不会多花心思在此事上。 乔卿禾朝她身后一群修士招了招收,一群人浩浩荡荡快走到姜笺跟风琮跟前。 姜笺跟穷书生就站在原地未动,她怀中抱着的那只小老虎,把小脑袋朝向姜笺身子这边,似是不愿看过来之人。 她倒是猜得到仙陵山门派为何会突然造访此地,也怪不得少陵仙上昨特意下了仙界,回门派告知,看来堂堂仙上,也是打着为那位死去的年少有为的修士旗号,堂而皇之包庇自家门派中人。 但她不管仙界众仙与下五界之间心照不宣,但仙兽变野兽,肆意扼杀修仙界百姓,她总归要知晓根源的。 “你。”姜笺眸中闪过惊慌色,她看着指着她,气势十分足的乔卿禾,“把手中那只小老虎给我。” “给你。”她抻开胳膊,将那只小老虎递往乔卿禾那边,没等对方将小老虎接过时,小老虎便灵活地顺着她的臂膀,站她肩上,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对方。 乔卿禾鄙夷地叹口气,她定然知晓为何虎中大王会选择这么一位弱女子,她投过目光上下打量姜笺,眸中带怜,身子一看就弱不禁风的,定是身旁这位男子。 那位可招魂的男子。 她刚瞧着十二仙兽在这位男子跟前变得乖巧,还听到过姜笺喊他哥哥,想来关系也不正当,她之前还欣赏这男子术法高深,想着是否能纳降,眼下依她所见,这男子与姜笺关系必定不同寻常,毕竟能将王中之虎送给姜笺。 也便罢了,六界之中能人何其多,她才不会将船停在一个渡口,顶多就是幕强而已。 但今日,这位男子必须死,她看仙兽乖巧灵动,已然成了男子囊中之物,在心中给人下定论。 于是,她念了口诀,却没能招来鬼将,令众修士一阵惶恐,甚至修士们也都相相而试,没意外,术法全都失灵。 “为什么?我也招不出鬼将。” “是啊,是啊,是不是这地方有什么问题,我们快些离去吧,师姐。” “师姐,我们快走吧,这里死了太多人, 10. 情敌得见眼分红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姜笺道:“当然,何况哥哥这么厉害,能保护我。” 风琮自然地笑了笑,随后立即收了笑,他突然想到刚好朋友所说之话,“我爹娘是被害死的。” 他好朋友的爹娘按他那边的习俗,也是他的亲人,他亲人是被害死的,至今没找到凶手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啊。”没等他问一下姜笺呢,一声细锐地尖叫声,冲进他的耳朵里,他便看到他摔倒在地上,脚边还有一块大石头。 “哪里来的大石头?”风琮不可思议道,口中说着,身子也没闲着,立刻蹲下试图把姜笺从地上扶起,但不如他所愿,没能将人扶起,“脚很痛吗?” 姜笺余光看着穷书生试图将手放在她被磕到的脚踝处,“很痛很痛。” 她听得到穷书生所想,正当这人想到她爹娘究竟如何死去时,她变了一块石头在地上,让自个摔倒,真痛死了,早知道她就先倒下再变块石头出来好了。 那群幼兽这会儿全然安静下来,纷纷跑到姜笺周围围着她,给她捶腿捏背。 “不是,有你们这么献殷勤的吗?”风琮脸上一脸无奈,当下他有归有杀死这些幼兽心思的,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带姜笺出去才是,他不会治病,还是得快些找个大夫。 “那边就是出口。”他朝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脚荒草处,斩钉截铁道,他刚就看着那群修士从那里出去的,定然错不了。 姜笺道:“哥哥,那这群幼兽怎么办,留在这万一再出去祸害他人呢。” 幼兽一听它们的主子要带它们出去,又开始叽叽喳喳不停。 “确实不能放任不管。”风琮思忖一番,“那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将它们打包带走的? “这术法我就可以呀,很简单的。”姜笺从腰间拿了个同样绣着芍药花的锦袋来,“这个锦袋就可以。”只见她将袋口抻开,十二只仙兽一个不落的有序进到锦袋里。 这东西风琮瞧着有点东西,他注意力全放在出口究竟怎么出去上,没想顾起来今早二人出门时,姜笺腰间并未有锦袋。 “要不我背你走?”风琮若是扶着姜笺走,他力道没个轻重的,她痛的那只脚只会越走越痛,是以他试探性问道。 姜笺道:“好啊。” 脚是真的痛,走不了了,只能让穷书生背着她了。 但她真的没想到,这人力气还挺大的,她坐在地上都能一下被背起来,待穷书生走到出口处,她在人后背上,施了小术法,让出口就在这儿。 这里本没出口,就连十二仙兽能进来也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给仙陵山派的修士提升修为用的,那群修士出去时,用了‘软山术’,一种能将山体软化,从而能从中穿过的术法。 然她的术法却能直接将海棠林引到被软化的山体中,从而给人一种可视觉观感,让人查探不出什么。 出了海棠林,风琮背着姜笺直接去街上,进了医馆的门。 “大夫,她脚扭伤了,您先给她看看成吗?”风琮把人小心翼翼放在一把圆椅上,随后去到一旁正在给病人抓药的大夫身侧,轻声询问。 那坐着给病人号脉的大夫双眼阖着,手摸着胡须,听到有人在他耳旁,他掀眼瞅了两眼。 一个长得十分文雅,举止不失谦和的男子,看着像是个文面书生。 “就来,就来。”大夫给号脉的病人嘱咐一番,起身跟着风琮来到姜笺跟前。 “这位姑娘脚踝轻微扭伤,不伤及要害。”大夫给姜笺看完道:“我给姑娘开些外敷草药,修养一段时日便好。” 待姜笺被风琮背着离开后,给她看脚踝的大夫一直注视着二人离去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医馆中的抓药小二来寻他,“姜大夫,姜大夫。”叫了两声,小二才见人反应过来,关心道:“姜大夫,您怎么了。” 给姜笺看脚踝的大夫姓姜,名姜叙。 姜叙吞下心口突然冒出的疑惑,旋即回道:“可是几味药材缺口到了?” 小二点点头,“是的,姜大夫,已到后院了。” “去后院吧。” ** 三月杨花纷飞盛,行人欲踏绒雪来。 姜笺刚从风琮背上下来,坐在风花铺里的小院中那把摇椅上趁太阳,顺手从石桌上拿起一个洗过的苹果来吃,一位不速之客赫然立在她身前。 那位少陵仙上,徐羡迟。 “你找谁?”她头也没抬地说完,窸窣平常地咬了口苹果来吃。 三月里的晌午不冷不热,她眉眼淡淡,没一点迎客之意,但声音似混着院中那棵含苞欲放的梨花树清香,又带着她手中苹果的甜意,让人忽略那番淡淡,只留清甜可回味。 徐羡迟看着坐在摇椅上的女子,之前他见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这会儿正藏在阴影下,他盯着人看了两秒,才道:“我找可招魂的那位男子。” 姜笺口中嚼着苹果,轻轻“嗯”了一声。 “你脚扭伤了。”徐羡迟也不知他为何脱口而出这话,只他余光里姜笺脚踝处红肿明显,他说脱了口。 他昨儿回仙界,心中思量一事,便是他第一眼瞧见姜笺时,他那抹只他自己察觉的眼前一亮,明明这女子只是一个弱不禁风,听他师妹说还是一个爱装可怜的弱女子而已,竟能令他心有所动容。 他蹲下身子,手中掌了术法,想帮姜笺把脚伤治好,却无功而返。 “为何会这样?”徐羡迟疑惑,他仙力不至于连个脚伤都医不好。 在姜笺故意把幼兽带回来时,她便清楚,少陵仙上不时会大驾光临,毕竟如今仙界四位仙界,都从五界之中飞升,何人都想为自己身后的靠山寻一风光。 被放出霍乱修仙界的仙兽,授谁意她不知,但徐羡迟此人一定脱不得干系,为得便是给仙陵山派铺一条阳康之路,令过几日大选修士提前做个名声。 收复仙兽,攘一劫难,人界百姓迷信,定会信奉祥瑞何归,劫难不至一说,皆是仙陵山修士扩充无度,岂非为所欲为。 姜笺瞥了眼徐羡迟,眸中青涩无知,“不知仙上在说什么?”她身子朝后一躺,摇椅前后晃动 11. 她逢棋花灯闲敲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正午日头带些热意,清风徐徐而来,牵动着那棵梨花树叶,簌簌作响,那把摇椅随风“咯吱咯吱”空空如也地摇着。 姜笺右手被徐羡迟握着,左边是风琮刚把她从摇椅上抱在怀中,她欲把手从徐羡迟手中拽出来,她这会儿很饿,想吃饭,但此人握着她手,就是不放。 “笺笺,你跟我走,仙界什么都有,不用再过清贫日子。”徐羡迟学着风琮一般喊着,并有意瞥了眼石桌上的饭菜,他故意道。 姜笺无动于衷,穷书生喊她笺笺,只是因二人是朋友,更是授了她意才喊的,外人何德何能? 她不再挣扎,直言道:“我不去,我有家,有哥哥。”她荡然拒绝,莫名其妙的,竟还脏了她的手。 “笺笺,我会等你愿意的。”徐羡迟说完,放了她的手,略带胸有成竹之势地看了眼风琮,转身离去。 “我们家笺才不会愿意呢。”风琮在徐羡迟未走远时,大声道,他刚看姜笺自个料理了这桩事,便没插话。 毕竟无人希望自身事要他人来解决,他朋友才不是依附藤架的葡萄藤。 姜笺被抱着坐在石凳上,她嗅了嗅香气,刚打算吃时,才发现石桌上并未有碗筷,风琮二话没说,返回厨房拿了次回。 吃着吃着,风琮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笺,今日所花的钱从何而来?”他记得这件铺子今日和昨日并未进账啊。 姜笺给自己夹了鸡块,“昨儿不是去拜元灿娘娘嘛,然后你拜完去别的蒲团上逛时,我也拜了拜,就在元灿娘娘蒲团前捡到几两碎银。” 风琮“嗯?”还有这好事? 好真实的感觉。 “果然多拜财神准没错,改日再去。”他嘚瑟道。 姜笺:“……” 二人都没对刚才插曲放在心上,尤其是刚姜笺被风琮打横抱起,她脚扭伤,被背着走,抱着走,她飞升前只在雪月派内待着,没出过门,只觉得这乃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风琮当时看着姜笺在摇椅上,不好起身,他才选择紧握拳头将人打横抱到石凳上坐着,照顾受伤的朋友,他责无旁贷。 *** 几日后,人界慕名而来的百姓,早已被安顿在修仙界专程为人界百姓所搭的芳菲客栈中。 这客栈仅跟风花铺隔了一条街,每每有人界百姓想着在街上逛逛,都会路过素日白天开着门却廖无人烟的风花铺。 不免引得人界百姓不满,他们欲来修仙,这还没修呢,出门见白,怕不是日后修也修不成,路过时纷纷投来鄙夷目光,随后大步离开,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姜笺脚还没好利索,此刻她悠悠闲闲坐在院中摇椅上,这几日午后的日头渐渐有了热意,她一边沐浴在金灿灿的纱衣下,一边手持一把薄纱团扇,轻轻摇着。 她自脚伤着,就没出过这院子,但外头动静她听着了。 人界百姓迷信成这样?修仙能长生不老这个迷魂汤,扰得人界也不得安宁。 左右离修仙界选人还有两日,且到时她去一探究竟,看看人界到底对修仙执着多少,再做打算,此事不是件朝令夕改的,需从长计议。 正当姜笺准备阖眼眯一会儿时,一阵拐杖“叮当,叮当”连着稳健的脚步声先是上了风花铺前的那几个台阶,接着在铺子里顿了几脚,直接走向院中。 拐杖声许是个身子不爽利的人,与此同时还能有着沉稳脚步声,她感觉来者并非寻常人,但她没感知到来者身上有何不妥气息。 她盯看从铺子里到院中的那扇门,须臾从中出来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但黑发乌亮,气润非常,但凡她姜笺是个普通的修仙者,难以看出来者是个老太太,乍眼一瞧,倒像是个年二三十的妇人。 “修仙修到此番田地,也算小有所成了。”她心中思量道。 “您找谁?” 这不是姜笺说的,而是出自站在老太太身后,后脚到院中的风琮口中。 他在这待了没几日,就摸清街上卖菜价钱规律,早上是最贵的,也是最新鲜的,一旦过了中午,便便宜很多,同日晚上吃是没问题的。 是以他便早上去买少许,午后再去买少许,如此尚可节省些钱。 他这会儿刚买完菜拐到风花铺的街上,便看见有一位拄着拐杖,摸摸索索进风花铺的人,他便快了脚程回来。 院中正正站着的老太太,将双手放在拐杖柄上,转头看过风琮,指着姜笺,道:“我找她,也找你。” 风琮瞧着来者只有二三十模样,气势不小,就是不知二人何时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些许疑惑,他眉头轻微皱了皱。 “您找我做甚?”姜笺说得也疑惑泛泛,声音几乎和穷书生的疑惑一同浮现,眼前老太太,她不认识,但她也认得,乃她来到修仙界第一日,去散山看门派间打擂台。 那位与长银谷比试的栖霞派女修士的祖母,修仙界第一大世家,望氏,来者便是望氏家主,望莱。 一个极力反对自家儿孙入修仙门派的女子,据姜笺在望莱一进来便看穿得知,此人术法应当是个半仙,所以容貌气度都不凡。 至于望氏掌舵人为何反对家中人修仙,她就没必要探得了。 只见望莱将手中拐杖顿了两下,一股子灵力以拐杖为心向院四周散开,瞬时将三人裹在内,一同消失不见。 ** 一座坐落在江上的府邸,六通四达的木桥中央,错落有致的清雅小筑,因江水潮湿,木桥面上随处可见勾兑好的祛潮中药粉末,置身其中,药香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午后江水温意,鱼儿雀跃,已有不少释放天性的孩童泛舟叉鱼,嬉戏声不断。 扎眼功夫,姜笺和穷书生便被带来此地,她脚轻轻落地,甚至那只伤到的脚都没因落地重感再次影响,足矣可见望莱老太太心思也是个细腻的。 “哥哥,这什么地方?”姜笺轻声问道,旋即她一瘸一拐地往穷书生身后站,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难能不好奇呢。 风琮摇摇头,“笺笺,我也不知道。” 望氏一族常年住在江上,就连江水也是独属于这一族的,取名‘望江灵均’,只希江水涓涓,水镜之灵均染每个 12. 风花不见雪月貌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风琮说完,神色恍惚了下,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问道:“笺笺,你会剑术?”他记得修仙界本没剑修,甚至都没他所听闻过的修术。 姜笺听他疑惑泛泛,欲张口说话,但她刚好瞥到一路快走来门口相迎的下人,话暂时掖在喉咙里。 “有劳二位,跟我去厢房,家主有言,今日二位好好歇息一晚,来日家主有事找。”说这话的下人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笺跟在下人身后走,她脚下绒毯铺路,走起路来轻飘飘,一路走着也静悄悄的,她左顾右盼,只看到下人穿梭于走廊上,忙忙碌碌不知去向何处。 一般的大世家,家规严明,家中不得喧哗,如此匆忙缘为何故? 片刻不到,她打破宁谧,轻声问了句:“晚上夜禁概是几时?” 下人回她“亥时。” 亥时不就是晚上十二点吗?夜禁还挺晚的,风琮在心里小声嘀咕,“此地可有可赏之景?”他是个爱游山玩水的,毕竟谁都有一个晚年归田园憧憬。 多看看,日后好给自己选个依山傍水的去处。 “出了‘望江灵均’,顺路走三里地,有一片种满芍药花田,黄土贫瘠,乃上乘难得。”下人说着说着眼中便闪过向往色。 ‘芍药’二字,让姜笺好容易在门口处拾起来的心境,一下再回到那番悲悯中,不过这次她算是为着自己。 日薄西山近,霞光铺万里。顷田花中色,春行芍药中。 二人被领着瞧了眼厢房,风琮就迫不及待拉着姜笺一同来看芍药花田,此时此刻,夕阳黄昏近,将离斑斓盛。 “笺笺,我还没见过三月开花的芍药诶。”风琮双手握着一个圆圈,放在双眼前,一跃千里之姿,势必将其揽收心中之态,好似一个欣喜若狂的少年。 “这里的芍药四季常开。”姜笺一如在‘望江灵均’时那般小声说话,但却多了几分炫耀,几分惋惜,几分无奈。 “可有什么说法?”风琮手肘抵了一下她的胳膊,满含期待问道。 四月才是芍药陆续开花之季,一年四季常开的芍药,难得的很,还有黄土在他认知中,乃常年植被稀疏,怎会开出大片美如画的芍药呢。 姜笺看着晚风漾波起,浪花暗香涟漪的芍药,她浅笑了一下,道:“说法倒是没有,我听过这里的一个故事。” 她说完,转头看着穷书生,眉眼温和,丝毫让人看不出她这会儿已是强颜欢笑。 “什么故事?”风琮问道。 “一对夫妻的故事。”姜笺平静回道。 “可以说来听听吗?” 姜笺熟练地在花田中走着,芍药本无路,她却像是个精心呵护的花匠,轻巧地走出一条路,许久,她才道: “之前有门派雪月,其有女月晴,男有离,乃至亲夫妻,建门派十余载,虽无出头路,但攘心安在。” “身处贫瘠,心花常欢笑,取日月之精华,辟黄土四时花期,自得其乐焉。” 姜笺从花中慢慢穿行,她说完轻叹一口气,却被穷书生捕捉去。 “为什么叹息?” “雪月派被灭了。”姜笺止步,侧了身子望向另一处地方,放眼望去,依山傍水,不见植被,只见废墟一片。 风琮也跟着转身看着,怪不得前几日他听笺笺跟他所讲奇幻界琐事,并未听她提及雪月派。 那会儿月明有缺,风花小院中,梨花树下坐,小酌一两杯,姜笺讲着五大门派。 仙陵山门派有过一位飞升仙界的少陵仙上,为头尊,剩下的门派也心照不宣的不争第一。 接着栖霞派和长银谷,每年第二第三交替轮换,唯这两派争得头破血流,每年数不尽的修士登比试台,活着下来的只有一人,就这挤破脑袋想入门的流士还是一如既往甚之又甚。 海棠仙岛跟六爻宗都属不争不抢,本不分高下,但硬生生被仙陵山门派分了高低出来,海棠仙岛以毒海棠与毒蝴蝶尤为出名排第四,六爻宗已占卜养老为主排第五,加上几乎每年都是这两派之间对打,以佛系为主,门中弟子对比试台也只是走个过场,多是观望他派打斗。 他唯独没听姜笺提起雪月派。 “为什么被灭?” 穷书生的问题接憧而至,姜笺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雪月派作为一个小门小派,却能出一个飞升神君位,轰动六界的人来,惨遭杀身祸。 她折了朵芍药花在自己手中,抬眸看了眼穷书生,满不在乎说道:“那位颂安神君是雪月派大小姐。”那日神君庙前风言风语的,再往后,也用不着她说了。 风琮双手抱臂,注视着那片废墟,回想着那日他所闻修仙界百姓对颂安君的愤恨,“骂她,恨她,却又求她。” 他嘴角讥笑,冷声道:“修仙界的那些人可真伪善。” “你信吗?”姜笺垂眸,长睫半落,遮掩眸中泪水,手若无其事地戳动着手中花瓣,她语气虽淡,却不难听出她是不信的。 风琮摇摇头,“我也不信,若修仙界被谩骂的人遭人唾弃,那些打着正派幌子,霸道横行,枉顾人命的修士却受人追捧,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依我看,颂安神君就该高坐神位,别脏污言秽语。”他语气算得上平缓,但好像哪里不对劲,他看了看正弯下身子轻轻将朵朵芍药上的灰尘拍掉的姜笺,想着人刚才说的话。 “雪月派被灭了。” 风琮似乎想到什么,又接着道:“对哦,神君远在神界,说不准还不知道家门被灭。” 日月更迭,天行渐晚。 姜笺将她折下来的花放在其他盛开着的芍药花上头,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土,直起身子,风欲即来,往后吹动着她的裙摆,与花香交织,她眸中坚定,潋滟着整片花色,随后她淡淡道:“是成神了,不是死了。” 嗯?好有道理,风琮乍然听得如此言论,眼前一亮,心中实属敬佩,他本就不信什么神是无情无义。 正如姜笺所言,“是成神了,不是死了。”灭门之仇若非不报,又怎能心怀大义,泽披苍生呢,他穿越而来来不过几天,却看得清楚。 神和仙也不是混为一谈的,听听那些个修仙界的百姓对神君的秽耳之言便知。 追捧仙上,贬低神君,可以放出仙兽变野兽来祸害百姓的仙上,值得人去尊敬?还是为六界迎来送往子嗣的颂安神君该受人敬仰,他拎得清。 就是不知他这个凡人能否等到颂安神君手刃仇人之时呢,要是能看到,那可 13. 不知故女等闲来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橙黄色的烛光在门被推开那一瞬更加微弱,圈圈光晕映着里头之人瞳孔惊讶非常。 “大夫,您这么也在这儿?”风琮疑惑询问道,他环视了屋内四周,这是间并不大的屋子,白色帷幔从房梁处高挂下来,唯留中间一处打坐,十分狭小。 打坐着之人他前些日子见过。 是那位给姜笺看脚踝的大夫,他当时还觉此人颇好说话来着。 姜笺整个身子躲在穷书生身后,待她跟着人进来时,四周帷幔缓缓轻摇,她静声悄悄盯着帷幔后,轻嗅了下,血引子就是从帷幔后传来的。 眼下她没拆穿,只挪了一两步,站在风琮身侧,她目光也投向中间打坐的大夫身上,只见对方一直在打量她。 “大夫,我的脚快好了。”她手又紧抓了一下穷书生的衣袖,欲言又止。 “小姑娘想说什么?” 姜笺听着大夫问她话,她心中就有了猜疑,那些躲在帷幔后窝好姿势,静等一声令下,便冲过帷幔,吃掉她跟穷书生的兽人,就是这位大夫搞的鬼。 她眸光在微弱烛火下,蕴着点点碎泪,声音让人听着绵意十足,却带有隐忍难过,“大夫,就是入夜,脚还是痛得艰难行走。” 她没注意到穷书生在她身上留下的目光,和脸上难遮的自责之色,是他没照顾好她。 但姜笺听到了。 “小姑娘你过来。”打坐的大夫在听她说完朝她招了招手,像哄小孩一样耐心非常,他喊一遍,姜笺不敢过去,牢牢抓着一旁那位男子衣袖的手,“那你让旁边的男子陪你一同过来罢。” 风琮谨慎看了眼坐着的大夫,好生奇怪,为何一位家喻户晓的大夫会哄着笺笺过去呢,一遍不成,二次再哄。 他又温温看了眼姜笺,她也在抬眸看他,那长睫上还沾着湿漉漉地泪花,眸中更是说不清有多谨慎,生怕对方有诈,但有他在,绝对不会出意外,他安抚道:“我们过去再让大夫给看看。” 姜笺一瘸一拐在穷书生搀扶下,来到这位大夫身前,只见她身后乍然出现一把椅子,供她坐。 若在一进门处,她略有怀疑,血引子是出自这大夫之手,此时她便有所确定,一个术法高深的大夫,便不仅仅是大夫,更是一名或可杀人的大夫。 变幻凳子虽是简单术法,但人与人可使灵力的上限不同,致使对方一出手时,姜笺就察觉到此人术法要比寻常散修好得多。 就是不知为何要把良性血引子入药,让人变兽人。 风琮就站在她身侧,时刻提防着,生怕出现在此地的大夫,会对每个来者心怀不轨,刚大夫一番细润之言,无非是想把他跟笺笺拉近距离,好一网打尽。 但却用了他最抵挡不了的攻势,笺笺的伤势,和人痛的晚上压根无法入睡。 他见大夫检查完毕,旋即道:“怎么样,大夫,无法入睡怎么回事,一个时辰内可以治好吗?”再过一个时辰,二人就该回厢房去了。 连着几个问题,一起抛出来,坐着的大夫都忍不住默默一声叹气,瞥了他眼,“我是医人,不是神医。” “哥哥,我没关系的,就是那股子血腥气嗅的我好难受。”姜笺将手放在椅子把手上,看想穷书生的视线中怜色惜惜。 她倒要看看大夫究竟能不能看。 “大夫,难闻的血腥气您有法子治吗?”风琮转而手在鼻前来回摆动,姜笺能嗅到,那他不论如何也得嗅到,还要装作一副难闻模样,不能让大夫看出端倪。 “我叫姜叙,今日你我三人在这见到,也算有缘,就送你二人一贴安神的药粉,倒在床边地上即可。”姜叙说完,便从袖口处拿了两包折叠好包装的药粉递给二人。 姜笺坐在椅子上,面色略显苍白,在烛火下更甚,她故意让自己看起来疼痛难忍,她本无意瞥过姜大夫一眼,却发现姜大夫说话,总是盯着她的。 那递过来的眼神中,也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涌动,好像是看到故人那般无二。 她看着穷书生把那两包药粉双手接过,并道了谢,随后她姗姗问道:“姜大夫,您为什么也在这儿啊?” 姜叙有条不需地整理一下衣衫,“‘望江灵均’请我来给他们治病,二人嗅到的血腥气便是诱因,还是赶紧回厢房休息。”他像一个过来人,在嘱咐晚辈。 风琮显然感觉到姜大夫比这个地方更让他感到不对劲,尤其是他看姜笺时,眼神明显带着爱惜,前辈对后辈的爱惜。 他在幼时见到过孤儿院见到过这种爱惜,当一个幼童走丢,无奈之下来到孤儿院中,后又被亲生父母找到时,那种眼神,他忘不了。 他每每隔着孤儿院中的窗子往外瞧着,总幻想有朝一日他也能有父母来接,等啊等,等到他穿越了,也没等来父母。 ** 偌大的宅院内,只有两道身影慢慢走着。 “笺笺,那姜大夫好生古怪,看你眼神明显是失而复得的故人。”风琮边搀着姜笺走,边想事,他越想越不对劲。 姜笺一瘸一拐走得非常吃力,要不是为了离那位姜大夫近点,她好细细观察,才不会扯谎话,“失而复得的故人?”她甚是疑惑,小声重复一遍。 失而复得和故人,一个是失去又得到,一个是故人,怎能相提并论呢。 她停下脚,在长廊寻了美人椅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下再走。 风琮搀着她坐下,随后也坐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不远处,“是啊,失而复得的故人,是不是觉得很是绕口。” “故人已去,若故人之子尚留在世,残留故人影子。”他怕人还没听明白,给人好生解释一番。 “笺,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嘛,取姜大夫故人乃你至亲,此人在得知故人不再,而后恰遇故友之子,可称之失而复得的故人。” “你想想,家中父亲是否有位姓姜的故友?”风琮询问,他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的。 姜笺顺势把胳膊往侧边栏杆上一搭,下巴抵在上头,姓姜的故友,她没听爹娘提及过。 她一双寒凉如霜的眸子,盯着长廊外头,铺着长长鹅卵石的小径,口中尽然不知晓,“哥哥,我没听过。” 此事她的确不知,不过在她转头看 14. 他逗她笑趣知然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诶,鱼的记忆很短的,它们很快就忘了。” 风琮正跟雀跃的鱼欢聊,身侧乍一女声绵绵,听起来娇娇的,他都无需看,便知说话之人是姜笺,但还是被冷不丁吓了一跳。 他复拿鱼食,伸到池塘中准备喂鱼的手抖了一下,聚拢过来的鱼一下就窜走了,他将鱼食散在池塘中,侧头寻声望去。 姜笺就站在她厢房外的长廊下,双手环臂,倚靠着门框,轻言笑语,恰到好处地调侃。 日光和煦,徐徐落下,照过长廊屋檐下泛旧却并未泛黄的楠木挂落,化成大小不一的光晕,轻轻摇曳在姜笺脚尖处,恰好将她藏在阴影下。 她今儿穿了件黄绿色襦裙,青丝三千被分成左右中三份,左右两侧的长发被她拢成一个发髻,一侧发髻簪着两只似云弯弯的碧绿簪子,另一侧则是一些黄绿交织的花形发饰,仍留中间的青丝也用绿色丝带从中间牢牢系着,两枚银铃铛便系在绑着身后乌发的绿色丝带上,细微铃铃。 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即使不在阳春中,也依旧明媚灿烂。 “笺,你今日不太一样。”风琮在池塘边上蹲着,没站起身,依他视线,姜笺衣着明亮,妆容淡雅,与他来所见并未不同。 但他隐约觉着她整个人此此刻是自我明媚的,不像今日之前,虽人着俏丽妆,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却仿佛有心事难诉衷肠。 姜笺抬手摆了摆,“哥哥,定是感觉错了。”随后提步走到风琮边上,她也从布袋里抓了些鱼食出来,不同于穷书生的是,她是站在池塘边上将鱼食一点一点洒在池塘中。 她随意道:“有时候,兴致来了挡也挡不住。”话中之意便是她今日刚好有时间,仅此而已。 风琮抬眸,看着姜笺抛鱼食的动作,饶他心中有一事不解,便是他昨日未见她带换洗襦裙,他将手肘搭在膝盖上,“你那锦袋是不是百宝袋,什么都可以放?” 姜笺侧过头,垂眸看着穷书生,肯定道:“是什么都可以放。” 还挺聪明,居然是在思索她襦裙是否是在锦袋中放着,很显然不是,她昨日确实没带换洗衣裳过来,不过她若想换,有的是法子。 风琮把手放在嘴边,四周看了看,无下人穿行才道:“那我们届时问主家要几条鱼带走罢,正好不用买了。” 街上卖的鱼太贵了。 那日姜笺在神君庙中得来容易的钱,一连好些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加上给她瞧病,所剩无几,刚好够,是没钱买鱼吃的。 他这长工能给人省一点是一点。 未等来姜笺同意呢,连接厢房院中的大门从外被人敲了三下,“不知两位需下人服侍,家主已在‘望江阁’等候二位。” “原来不管在哪,说话都需天分。”风琮站起身来,往姜笺那边微微倾斜,他小声感慨道。 一介下人言谈至此,可见不单单是主家教诲,更需自我斟酌才是。 姜笺拍打了下手中鱼食碎屑,而后她转身时看了眼风琮,附和道:“你说的对。” 六界之中,不论做什么,都需天赋加持。 ** ‘望江阁’是整座宅院的中心,阁楼危耸,是一座四面皆可俯瞰‘望江灵均’全景的佳处。 姜笺和风琮在下人带领之下,距这处阁楼不足两米时,二人脚下突如其来有了一朵似白云轻绵物什,直接让二人腾空而起。 风琮忽而悬空一下,差一点没站稳,待他稳稳当当落在阁楼上时,抚过自个心脏,长舒一口气,可真吓死他了。 顾着主家在,他也不好张口吐槽什么。 姜笺动作跟他如出一撤,全被望莱揽收眼底。 “辛苦二位了。”望莱原先是背对着二人站着的,这会儿转身面朝二位,脸上严肃庄重,不苟言笑,如此客气道。 是真客气,“不辛苦,不辛苦,能与家主共处,是我俩荣幸。”风琮回笑说着。 ‘这不是辛苦,这是命苦,差点他跟笺笺小命都要没了,还辛苦。’他这话就留在心中吐槽一下,不敢言明,要不然待会恐下不去。 姜笺脸颊一如既往的明清,让人一眼察觉她心中胆怯,就在她听到穷书生心中碎言碎语时,嘴角没忍住闪过一丝浅笑,不过没被在场人看到。 望莱是个极其爱惜自个后辈的长辈,此番喊二人前来,不外乎两件事,其一便是想由她重诉,散山之中,五大门派比试,望氏后代死因;其二便是传言中穷书生已被证实的招魂术。 如她所料,她所思所想无一例外,皆被猜中。 望莱瞧着那被春风抚过,宛如弱柳轻盈之姿的姜笺,她严肃庄重,让人看了心生畏芥的面貌,有所动容,若她孙女尚在,也是如此柔弱之身。 她其实挺不知所措的,寻便天下方子,都无法破解一日三餐照常吃,却怎得也无法让孙女身子健康一点。 眼下她看姜笺亦是如此,相由心生,心疼之貌无法遮掩,这是唯一一个跟五大门派无关联,还跟她孙女差不多的姑娘家了。 “姜姑娘。”望莱素来是严厉对人,在见到姜笺时却柔和不少,“能否跟老身诉说一遍舒儿当时何死吗?” 舒儿就是当时死在姜笺脚前不远处的栖霞派女修士,是望氏家主大孙女,望舒棠。 本仰仗家中,便可衣食高枕无忧,却不知怎得偏要入五大门派其中修行,不惜与家中翻脸,更名改姓入栖霞门。 姜笺直言:“望姑娘为门派荣辱而死,实为小女所佩服。”望氏家主怎会不知自个大孙女究竟何死,想听的也不是望舒棠如何死不阖眼,而是借着她所说怀念罢了。 “听说这位公子术可招魂,不知可否一试?”望莱在听完姜笺一句话后,视线转而落在风琮身上。 她想再见见自个孙女。 姜笺抓着穷书生胳膊的右手食指轻微碰了下他的衣袖,旋即风琮作揖后便道。 “家主,她不愿来。” 姜笺昨晚去了趟‘九幽府’,顺路见了望舒棠的生魂,那时她便问了句,“可否愿一见。” 望舒棠摇头。 她问“值吗 15. 七彩云上无心意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三大世家,明着与门派无争,实则阴地爬行。”姜笺手心腕处托着自个下巴,施施然望着穷书生,她俏言:“仙界有言,各界百姓乃五界之本,可哥哥看到的是这样吗?”她在指少陵仙上跟十二只仙兽一事。 穷书生聪慧非常,一点就透。 风琮重哼一声,“伪善之人,最爱仁义道德,仿佛没有伦理纲常,无法使仙界立足于下五界。”当时十二野兽如此残害百姓。 前几日,笺笺在风花小院中养伤,他外出采买菜式,结果怎么着,那仙界通达下五界的通告明明白边写着: ‘十二仙兽顽劣,只因其看守仙娥失职,导致过错,现已遭处置,望民安心即可。’ 他若没记错,那些野兽尚在笺笺腰间系着的那个百宝袋中,居然将过错怪罪一仙娥,简直是推锅侠。 姜笺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穷书生愤愤容色,“人人皆想修仙,前仆后继,只为那沧海一粟,渺茫仙途,别谈谁比谁高贵,只有成不成事。” “为什么人人都想长生?”风琮又抛了个问题,这问题已经困扰他有些时日了,安安生生过舒坦平凡日子不好吗,非要早死早超生。 “不是人人都想长生,而是人人都想拥有术法,或欺民,或占山,再或占领他国。”姜笺说完,便起身接着往前走。 风琮见状,也起身跟上去,“等等我。” 他一边走,一边消化姜笺所说,术法乃百姓所崇拜,乃六欲所致,世上无绝对好坏,但有日行一善,日行一恶之分,善恶不分家,有善必有恶,难分伯仲,只是事不关己,恶欲可藏罢了。 他不知道的是,姜笺话并未说完,人人皆想拥有术法,长此以往,欲望加身,难免与旁人比对,心生怨怼,所以人人皆想比对方强,亦是都想修仙。 姜笺就这样,该说之言她知无不言,不该说的她从不多说,她所想让穷书生知晓的,便是和一门心思修仙,与自我背离,难以回归本源心的旁人不一。 是人可有欲,但穷书生是否能透过其想了其本,欲望何其发展,任凭其心,她不会插手,自也不会多言半句。 回到街上,二人又去了趟姜大夫的医馆,不过这次二人只是来抓些清热解毒的草药。 姜笺和风琮不约而同地都站在柜前静候小二抓药。 药草悠悠延清香,难得驻闲半日足。 “姜大夫,您回来了。”那给二人抓药的小二刚把药从身后的药抽屉里将药一样样抓在秤砣上称好,转过身倒在柜面上的包纸上,抬眼便看到姜叙挎着药匣子从门口进来。 二人一前一后转过头相看,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明明三人昨晚才见过,这会儿又得见,难免让人无法所忘昨日之日,惯性罢了。 姜叙却在姜笺转过头看他那一瞬,表情无法平静,他眉间皱着,怎是一个‘川’字可言,“姜,姜姑娘,你。”他话说的吞吞吐吐,几近咋舌,半天都在盯着人看。 “我。”姜笺指了指自己,她脸上亦有所惑,为何唤她,但心中非然,昨晚她去了趟‘九幽府’,折返途中,还在思索,姜大夫昨晚在竹屋看到她的模样,失而复得的故人,便回了趟风花铺,找了这套黄绿色襦裙穿上。 这襦裙是她的,但也不是,是她自小在她娘亲房中看到一套黄绿色的襦裙,她甚觉好看,自此她每年都会有一套黄绿色的襦裙,年年装饰相同,但长短不同。 这套是她十五岁生辰时,爹娘刚送她的,不过今年她生辰不会再有了,之前的也全都化为灰烬了。 她从未听娘亲提及此人,也可以是仅有一面善缘,萍水相逢罢了,但若是她娘亲随手救了此人,那此人定然铭记于心,对她娘亲的性情了如指掌。 她娘亲是灿如朝阳之人,而她恰恰是跟她爹如出一辙,性子寡淡如水,若非她飞升后,有元灿灿在,恐她待人难得八面玲珑,后来她门派被灭,爹娘,同门师兄妹,惨遭杀手,更令她忧郁几分。 她昨晚斟酌良久,选择穿了这件襦裙,想来也只有这件襦裙,能让她由衷开心一些。 姜笺糯糯问道:“姜大夫,您怎么了?”她明媚之貌,无辜之色,哪怕只是细微的神情,都很像她的母亲,姜月晴。 姜叙时而疑惑,时而困顿,眸中泪花晕染了他的视线,天下竟有相像至此之人,他想不到除了那位已飞升的颂安神君,天下之大还有谁,能容貌至此。 “姜姑娘,老夫没事,就是想起一个故人。”他说完,快步走进医馆后头的院中,不在回头,等他忙完,便该守着秘密下去了。 又过了几日,姜笺的脚伤好的差不多,修仙界和人界送来的修仙者在这日便会齐聚散山脚下,那方擂台之处,由五大门派选拔修士入门。 她说过今日要和穷书生也去散山凑凑热闹,为一口免费的肉吃,前几日穷书生还想着给她省钱,在‘望江灵均’讨点鱼来吃呢,结果没讨成,这次定能成事。 风花铺在穷书生这个长工日夜看守的作用下,这几日也赚了不少碎银,二人去往散山的路上,便没仰仗双腿,而是花银子坐了一朵七彩云。 七彩云可自行锁定目的地,都无需二人指令,便可一路畅行。 就是坐七彩云的百姓甚之又甚,天上有些堵,他人说话之声扰二人清静。 “我想拜入栖霞派门下。”一男子脚踩七彩云,就在穷书生旁边,正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我叫陆鱼,来自人界。” 姜笺难得笑得开怀,陆鱼,陆地上的鱼,还挺应景的,“可我听说,修仙界最大的门派不是仙陵山吗?”她弯了弯身子,眉眼弯弯,盈盈笑着,掠过穷书生跟陆鱼说话。 此人一身金纹刺绣长袍,虽贵气加身,但那洒脱不羁的性情还是一眼便瞧得出,想来是人界上来的修仙者,其中一位。 陆鱼也学着姜笺,双手放在身后,弯下身子,像个小老头,他手放在嘴边,仿佛跟生怕别人偷听到什么一样,“我跟你俩说,林中出头鸟,死路一条。” 好妙的道理噢,风琮眉尾挑了下,他居然在这能听到这句话,今日他出门是不是没带黄历,先是看到姜笺好生开心笑着,后是听到有人避讳出头鸟,都很稀奇。 “如此说来,栖霞派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姜笺点点头,起身时,她余光稀疏,瞧过穷书生,此人当真是厉害,竟能看出她今日所笑,是真的开心。 “而且栖霞派修的是晚霞诶,若日后学得皮毛,织一片霞光,给小娘子当做聘礼,当真是极好。”陆鱼憧憬道,“您二位是仙侣罢,我此生唯羡鸳鸯比翼。” 风琮解释道:“陆公子误会了,我俩不是仙 16. 他见玉兰心生娇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历来魔界、百妖灵域跟鬼界是不得踏足人界的,但仙界跟修仙界除外,仙界打的是普度众生名号,修仙界乃是行侠正义之地,两界在人界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美名昭昭。 姜笺飞升前,未曾出过雪月派的门,对人界只略有耳闻,还是从她爹娘口中得知,说人界繁华昌荣,百姓热枕修仙,我们合该给人界百姓供给一个欣欣向荣的修仙界才是。 在她飞升后,行走于六界之中,才知她爹娘说的一点不假,甚至更甚,人界百姓热枕修仙到了无法自拔之地,就连街巷的阿猫阿狗都被当做仙兽来培养。 只不过以人的身份去人界,她还没尝试过,倒是可以真的去体会体会爹娘所说的真实的人界繁华。 姜笺攀附上穷书生刚好把茶盏放在八仙桌上的胳膊,她纯粹一笑,干净明媚,“哥哥,我们就去趟人界罢。” 她想去看看爹娘曾踏足过的繁华昌荣。 “嗯嗯嗯。”陆鱼点头如捣蒜,他爹叮嘱他,来到修仙界,倘若借此机会找到那位看招魂的公子,请务必将人带来陆府,为家中逝去亲人牵线得见,谁成想竟在这儿遇着了。 不是得来不费功夫,而是他何其有幸巧碰上,自然是以礼相待,他朝后招招手,那由一侍女端着蒙着红布的托盘便被端上前。 “这是礼数,望公子与其妹笑纳。” 风琮缺钱,他确实喜欢金子,再者何人不喜金银财宝,有金子便能给笺笺买好吃的,他见陆鱼出手如此阔绰,头一次真的在心中打起退堂鼓。 头次是他言浑话,运气好,没带着笺笺葬在仙陵山派中,第二次在‘望江灵均’他亦不知为何言明无法招魂,那时他就像一棵风雨欲来前摇摇欲坠的苍翠树木,嗅着死亡前夕最后一点鲜气,不料望氏家主并未怪罪于他。 他这才好生生地带着笺笺平安归家。 这些日子风花铺蒸蒸日上的,他的招魂术可谓一步也没出岔子,日日都能引人与鬼对话,他虽不知自身招魂术是否乃梦中女长者所赐,但总算是可在修仙界有了正经营生。 可话又说回来,他跟笺笺好不容易消停几日,何况他观陆鱼并非寻常人家,万一招魂术又像上次那般在‘望江灵均’不管用,该当如何? 上次是望氏家主不追究,那么在人界呢,动不动就会成在逃囚犯。 他真的只想安安稳稳当他的长工而已。 “哥哥,我们就去一趟罢。”姜笺一遍两遍在他眼前说道,他顺眼看去,笺笺双手抻在八仙桌上,上半身几乎与胳膊紧挨着,头侧向他这边,笑起来两个卧蚕像月初那轮上弦月,灵动自然。 他就这一个朋友,实在于心不忍,心头一软,“好,那就去一趟。”他说完,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姜笺盈盈一笑,如朝灿烂,不远处的玉兰花迎风摇曳,洋洋洒洒飘落在各处,一两朵正好落在她挽起的发髻上,与那只玉兰簪子堪堪相配,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都栩栩如生的,仿佛她就是说书人口中的九天玄女。 绿意盎然处,天女散花开。 单丛花香清冽,在三月里有着一番别有风趣。 姜笺由衷开心,自下凡来仅有两次,风琮这个在外人跟前做人哥哥的,属实替人开心,他抬手借手腕之力将衣袖往下抻了抻,露出半截胳膊,欲替人拂去发髻上的玉兰。 这会儿散山擂台上,比试正欢,今日乃人界来修仙界修整几日后,养足精神的比试,各个都透着神采奕奕,一副势必要被五大门派所收留姿态。 人界百姓的互相切磋,不分场次,两两比试,输着直接淘汰,赢者便直接被门派挑走,资历出众者,便可任意选门派。 左右过来的不论是散仙也罢,还是正统的五派三世家修士也好,自比试开始,眼睛就跟长在比试台上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过了这村没这地儿的好戏。 都说人界繁华不假,可唯独无人辩驳人界百姓最是爱慕虚荣,人人皆爱当官发财,结果仕途不顺,到头来却怪上官家大门不对寻常百姓敞开,道尽所升官员不知走了多少歪门邪路,才换来亨通官路。 这些都在修仙界的话本中广为流传。 恰恰被印证,人界那些尚未上场的百姓,惬意坐在自个的一亩三分地,目不转睛盯着比试台,心中都在祈求,看之不顺眼之人快快落选,最好死在台下。 是以无人看向他处,更无人注意到陆鱼这边大大的华伞下,姜笺跟风琮的一举一动。 就连陆鱼这样放荡不羁,广爱交友的话痨,此刻都安安生生一边磕瓜子,一边注视着比试台上,时不时哼笑一声。 姜笺看到穷书生那张人畜无害,似一颗在暖阳下被照着的温玉,五官清隽,面庞线条明,眸中宁静温柔,映着她弯弯余笑和她发髻上零散的几朵玉兰。 忽而她眉眼一惊,看着穷书生抬起并靠近她的手,她不知解,亦不知措,可她下意识的将头重新偏回前侧,双手抬高托着她的下巴,也看着比试台。 她并未打算将那几朵玉兰花从她发髻上摘下,借着穷书生的眸光,她看到小花正好缀的恰到好处,留着也是不错的。 风琮那只扑了个空的手收回,他本也只想替人将玉兰拂去,他刚目光一直看着落在笺笺发髻上的几朵玉兰。 ‘粉玉欲娇,即见心笑’,他脑海里当即有了这句,玉兰簌簌扑来,浮光相由心生。 可见刚才的姜笺真的是他肉眼可见的开心。 他也转了个身子坐直,余光中笺笺发髻中的玉兰绽绽,跟人侧面长睫扑朔,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 午后闲暇过后,比试继续,姜笺和风琮二人跟陆予说了声,便转身离去这处避阳之所,转而来到离散山比试台大约两三里之地。 二人今日放着风花铺,如日中天的生意不做,关门打烊来散山,可不单单是看人界修仙者比试,而是有更为重要之事。 就是可食的肉。 人界区别于其他五界,人界所豢养的动物可食,看百姓食不食,其他五界中无一豢养可食动物,想食却不能食。 可就在前些日,姜笺大为改观,原来修仙界也有可豢养可食肉之地,就是‘望江灵均’,居然有特殊之例。 姜笺更惨,飞 17. 铁面无私活阎王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皓月凛凛,片片蓝玉寒如霜,冽冽清风抖魂来。 姜笺静静站在原地,她身后的一众陆府随侍都乖巧站着,目光掠过她眺望不远处的比试台,仿佛他们的主子真的只是睡着了。 然她的视线不仅落在与她仅隔一张八仙桌的背对着她的陆鱼身上,也落在那些因打斗失败而死去的魂魄身上。 这些魂魄就不停的飘在比试台四周,从上午到晚间,越来越多了,多到数不清。 ‘上弦月借,点生魂入净。’姜笺凌凌目光上台,看着那轮挂在幽墨深空上的月亮,至纯至阴。 倏而淡如素水清清的月光,莹光湛湛,像是迸发出无数坚韧的银线,迅速杂向散山比试台的地上,旋即在地面蔓延数十里,一时间这个地方疏疏离离,寂静无度,只有数多生魂四周张望,分不清这是何地,和银辉生光。 姜笺一步步靠近生魂,她眸中深邃,正如此绝世之地,深幽难探,那被她系在发髻后的两个小银铃铛,线音轻轻,不足以在生魂窃窃私语中留下痕迹。 待她走到生魂跟前,一众生魂压根并不知她是谁,只眼巴巴盯着她看,她从众生魂疑惑的目光中看到了她自己,那个跟姜笺一模一样的容貌。 不过众生魂一度疑惑,却不曾怀疑眼前女子是否是外头那位开风花铺子的姜笺,显然不是,那位弱女子整日里只会躲在自家哥哥身后,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显然眼前这位大为不同,那股子眉眼间自带的冷漠疏离,就足够令他们在这未知之地颤颤巍巍,更别提眼前女子发髻高高拢起,偏向一边,似一弯月牙,处处缀着花朵形制的装饰,步摇龙凤,栩栩如生,一袭粉紫色上衣搭着蓝绿色的褶裙,搭着一条珍珠云肩,月光涼涼,好似不费功夫的与她融为一体。 就连眼前人衣裙上的料子都在月光照耀下烁着金光闪闪,让他们远远瞧着,竟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从人界来修仙的百姓中,陆侯府家的陆小侯爷,最是见多识广的,当下不乏有生魂好奇,凑近问他,眼前人衣裳上闪闪发光的料子是什么布料。 陆鱼也只在皇宫藏宝阁中见过这等衣料,这衣料名字也很独特,叫‘锦绣芙蓉’,出自天下神龙不见尾的绣娘之手,巧夺天工,方成锦绣,其穿者,可谓是出水芙蓉,衣靠人着,他甚至都没见过宫中最得宠的娘娘穿过,可见其珍贵。 “反正人界没人穿得起,修仙界也未必。”至于其他界穿不穿得起他便不知了,至少他死前没看到过修仙界散山脚下有人穿。 那号称修仙界第一大门派的仙陵山派,依陆鱼拙见,也是穿不起的,哪家好人会在素日里着一袭白衣,要是在侯府,这样穿,是会被打断腿的。 “你们有谁知道外头栖霞派为何无故消失。”姜笺语速比平常淡了许多,几乎是让生魂听不出任何波澜,语调平平,似是在询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栖霞派早上明明还在,那时栖霞派掌门胸有成竹般的坐在比试台后,待她跟穷书生从山洞回来时,便无一人在席。 她想应当跟那日她初来散山卖纸钱时,栖霞派修士非要与仙陵山修士同归于尽一事,脱不了干系,一个是想给门派争光,另外一个则是机不逢时,招不来该招的,死有余辜。 她给自个变了把椅子坐着,打算聆听一下生魂所见。 陆鱼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迫不及待道:“我我我,天上娘娘,我知道。”他是个话痨,走哪儿也想跟人唠唠。 天上娘娘,姜笺坐着,只微微掀眼皮横扫了下众生魂,就发现那双举高高的双手,正在朝她招着的陆鱼,她行走人界时,听到过‘天上娘娘’四字。 人界素来愿把仙界跟神界的女君,奉为娘娘,已表尊敬,有美名远扬,也有臭名昭彰的。 这陆家小侯爷倒是个见多识广的,能看出她非凡人,只是可惜,死了。 姜笺在六界行走一年有余,时间不长,却也看多了六界生离死别,生者娃娃啼哭,笑语一片;逝者已逝,呜声一片。 她不曾好奇问过逝者生魂,看着生前家人哭泣何感;也不曾逗留在别家探听过别家家人逝去何感,只默默立行于六界之中。 她瞧着眼前死去不久的众生魂,心中油然而起一抹动容,和她那从不被人知的眸底,默默将这份动容藏匿回心中的悲感,只幽幽道:“那你说。” “回禀天上娘娘。”陆鱼一时被点名,他匆匆弯腰作揖后,手指了指身侧的生魂,“在下在跟这位兄台比试前,挑明比试完想去的是栖霞派后,仙陵山的修士便坐不住,气势冲冲将在下二人组,震飞到台下,那仙陵山派好大的阵仗,不过人也说的不假,培养了个滥杀无辜的修士,哪儿还有脸再收人界修仙者。” “是啊是啊。”剩余的修仙者附和道。 姜笺嘴角饶有兴致的轻笑一瞬,“你详细说说,仙陵山派何说?” 人界中不管是欲修仙的人士,还是未能得愿被送来修仙的普通百姓也罢,都易信奉旁人张口就来的场面话,甚至于是误导百姓的堂而皇之的谎话连篇。 修仙界五大门派中无人敢逆第一大门派,却有人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杀掉第一门派里的得意修士。 勇气可嘉,哪儿成想此勇气可嘉之人,倒成了其家人跟栖霞派的灾难。 陆鱼手做了个捋胡子的动作,随后磕了两声,学着仙陵山掌门的模样,“诸位千里迢迢而来,五派同庆,但栖霞派前些日子平白无故害死我门修士,至今都未给我门一个交代,今日老夫不愿让大家蒙之蛊中,特相告知。” “那兄台为何跟你身侧的生魂一同死了。”姜笺漫不经心问了句,她确不知她跟穷书生离开不久发生何事。 她若想知当时发生何事,只需施法让场景重现便可,可她没这么做,是想探一下六界中最纯粹的人界中的人性。 陆鱼听到这话,脸上并未有遗憾,而是一脸惜色,怪他认错了门派,“仙陵山修士的术法高深,震飞时把我二人震到台下,震死了。” “可是杀人偿命,亘古不变。” 姜笺眉心微动,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只不过陆鱼挨着该有的礼节,并未直接向她开口,而是平静诉说。 她原本手中拿着一颗从天上摘下的星星,拿在手中把玩,这会儿手中星幻成一本摸起来绵绵的册子,她施法快速找到写着陆鱼名字的这页。 陆鱼,祖上残暴,其父绞杀无辜百姓,本人阳寿止十八,当转畜生道。 “杀人偿命,陆家小侯府,不如先说说生死簿上记载 18. 正人君子应如风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穷书生背着她轻车路熟走着,未有半路迷路后的害怕与担忧,忽而让她嘴角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浅笑,她极轻地嗤了一声,在这浩瀚不见星辰的黑夜下,无限放大,就连她发髻后那阵阵令风琮熟悉的铃铛清冽声,都不及她睡醒给他带来的舒心。 风琮有那么几秒还以为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朋友,被刚那些比试吓得不轻,致使昏厥呢,那朵七彩霞云他忘记了如何使用,他只好背着人一路走,结果他自个还迷路了。 他往后偏了一下头,只看见那道落在地上的影子,脑袋稍稍动了动,他欣喜道:“笺笺,你醒啦。” 姜笺头歪了一下,看着穷书生如玉如琢的侧脸,“哥哥,那些人比试比完了吗?”她刚都听到穷书生心声了,其实没问的必要。 但是身为一介凡胎,不对她为何会无缘无故被人背着感之好奇,才很是奇怪,穷书生这般聪颖,断不能被人察觉分毫才是。 “我离开时,比试已近尾声了。” 风琮顺着路走着,回想到他离开时的场景,那会儿他在圆杌上坐着,手中刚抓起一把瓜子,准备边嗑边唠,忽而他身后站着的姜笺‘扑通’一下倒地,这下那陆鱼的随侍也急忙上前搀扶一把。 “笺。”他连忙起身,把姜笺扶着,后背靠着他的手臂,试着喊她名字,见人没回音,他心跳是很快的,但还是未曾裸露出慌乱,抬手指在人鼻息前放了一瞬,确定人活着,他便匆匆带着人离去。 “这会儿当是比完,今年仙陵山派可谓是名声风头,应有尽有。”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回来之后,栖霞派居然就消失不见了,我记得陆鱼想去的不就是栖霞派吗?” 风声簌簌,月熄将灭,残霜二影。 姜笺拍了拍穷书生的肩膀,“哥哥,我下来自己走罢。” 她声音轻快,清冽干净,仿佛这寂静深夜中忽而开出的昙花,虽是昙花一现,却也万分难得。 也不能让人一直背着她走回家。 风琮明显在原地顿了几秒,待他反应过来,旋即弯下身子,让人双脚平稳地落在地面,他连连说道:“我给忘记了。” 姜笺脸上疑惑满满,“忘记什么?”她怎么听不懂穷书生在说什么?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风琮刚真的没顾忌起来,而且他是等姜笺提出之后才想起来。 他真该死啊。 姜笺闻言,似是懂了,她抬眸便是穷书生站在她跟前,一袭月白长袍在这深夜中像一盏明灯,却照不亮穷书生长睫半落下的阴影里,这人眉眼清冽,浅浅一皱,眸中心事难遮。 她观他表情自是捕捉不到,但那根‘春意盎然’却让她时刻听着人的心声。 任神君职时,她游走人界,听过一阶说书人,白胡苍苍,依旧遮挡不住,给众人绘声绘色说教。 “话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地,次第骂名一片者,必将是女子,可这男子就全然无可指摘吗?当然不是,二者各有千秋错,只世道对女子苛责。男子总爱高谈论阔,当是个英雄,不拘情爱,偏有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1]。然女子细腻,愿心系一人,与其终老,可人言沸沸,伤心伤身,独一人醉心,不可不可。” 姜笺姗姗走了几步,蓦然回首,俏声道:“那哥哥自当是正人君子咯。”她不懂人界之事,但这话谈论的并非是如她爹娘那般,先相知,再相爱,恩爱非常的人,而是心比天高的高谈论阔者罢了。 她倒着走,说完,回过身一蹦一跳的走在穷书生前头,她发髻中两个小铃铛一步一响,像是给这长夜漫漫,添上一曲华丽的乐章。 “笺笺,你等等我。”风琮见人离她越来越远,他喊了声,声音不大,但足以明说,姜笺也没把刚才插曲当回事,可他不能不当回事。 毕竟她是他的朋友。 ** 芳菲四月将至,人界早已绿柳佳木,花缀街道,街巷人烟阜盛,处处弥着花香阵阵。 随处可见的修仙者,口中念着不知哪门子咒语,时而对着家禽,时而对着路人,就是不见起色。 今一大早,风琮洗漱完,去开风花铺子门时,就看到跟他打过照面的陆府下人站在铺子外,恭候多时,他还看见坐在摇椅中躺着一动不动的陆鱼。 那时他还奇怪着呢,为何陆鱼比试那日就躺着一动不动的,次日大早还躺着一动不动的,他问其府上下人,没得到个所以然,直到他和姜笺跟着陆府下人登上那艘可飞行的华丽大船上,二人偷摸摸去陆鱼鼻息前一探究竟。 人已经死了,他才恍然原来那日人躺着一动不动,就是没气了啊。 自家主子被打死了,下人一声气儿也不吭声的吗?这事新鲜的很。 直到他走在人界街巷中,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乎走火入魔的修仙者,怪不得,怪不得,人界崇尚修仙,又怎会恐惧死在真正的修仙门派中呢,怕是巴不得吧,如此一来,来时投胎说不准就投到修仙界的后辈里了。 风琮手肘碰了下姜笺手肘,他小声问道:“笺,你这个土著修仙界百姓,知不知道人界这番情景,神君庙中的神君未曾管过吗?” 这事儿他很好奇,甚至已经不能用‘好奇’二字来解释,自古以来神不是救世的吗,人界迷信修仙,至风至癫狂,神君们能置之不理? 姜笺四处张望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卖吃食的商贩正试图施法让吃食熟地快些;闲做的百姓确实闲,口诀随处可闻,手想指哪出便指哪出;更别提一些小孩童,手中牵着狗绳,正对着狗施法。 她之前见到过人界,看着百姓不好好过日子,被修仙界术法迷得颠三倒四的,并不是她无能为力,而是根源不在人界,若想解决,需从根源起。 原本她打算利用在六界穿行,寻求最佳解决之法,但家门被灭,她也只好将两件事拧在一起,一起查探,只现为人身,多有不便之处。 “哥哥,笺笺好像有件事没跟哥哥讲。”姜笺心中思量归思量,回穷书生的话,还是那副灿若朝阳,却又弱小不堪的模样。 “什么事?”风琮垂眸看着姜笺,一个轻巧的发髻显人灵韵气足,身前有些被她自个用五彩斑斓的细绳编成的细细辫子,整个人盈盈像只欲飞的燕子。 姜笺有意地去踩自个儿纤瘦的身影,她声音如蓝天那道十分自然的缥缈白云,声音大大咧咧,也惹眼,她带着半分傲娇道:“哥哥,有所不知,六界之中,本是不知道有神君存在于世的,若非颂安君飞升,神庙自成,六界中人何谈求神一说呢。” 她只是诉着实话,甚至还没说完,却引来街边很多人抬手对 19. 清影花中观清影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正逢这里花灯节,街上琳琅满目的花灯使人目不暇接。 姜笺手中提着一个龙凤呈祥的花灯,龙凤交织,灯芯高燃,暖黄色的光照在青石地面上,折射才她的淡绿色襦裙的裙摆边上,好似暖光映春意。 她跟在穷书生身左往前走,边走边左顾右盼,顺眼望向右侧一商贩摊上,另类出彩的纸糊花灯上,青墨字涂写的灯笼上满是草药名,她眸中闪了闪,不乏好奇,居然有人描清草药用法,写在花灯上。 姜笺拽了拽穷书生的衣袖,她清清道:“我们去那边看看。”示意人跟着她走。 五彩缤纷的亮光在黑夜中犹如诸多亮晶晶的星星闪烁,其一盏灯身影纤纤,却欢乐跳脱,不知哪来的铃铛声,泠泠作响,越来越近,好似清泉击山石,清脆弦曲。 其身旁那盏不见明亮,但却没黯然失色,好似冉冉新星犹然飘升,逐渐令人眼前一亮。 卖草药灯的商贩眼瞅着好似一对玉人朝他这边过来,忙放下自个儿手中正往白纸上谱写草药名的物什,见二人递近,他笑眯眯道:“二位想观何草药灯?” 草药灯上草药名,清晰明了,还需询问一番吗? 风琮不禁在心中疑惑一瞬,他回笑温和道:“摊主,草药灯如何区分?”他想这位眼观年近五十的老者,应当对草药十分娴熟,一副信誓旦旦之姿,不会是在给二人卖关子,反而确有其考究才对。 反观姜笺一过来,那双清澈的眸中直勾勾盯着一盏名为‘清影草’的草药灯,未曾挪开视线。 这灯除了四面写有‘清影草’三字外,就连灯芯烛火燃得模具也是清影草模样,独树一帜的清影草芯上,浅蓝色的光高燃,姜笺凑近隔着外纸,所看里头,就像一位清冷的仙子,摇曳曼妙舞姿。 风琮看她这架势,几乎是快要把自个儿跟这盏灯融为一体,他无奈摇摇头笑着,求问摊主:“这盏如何?” 他并未听到摊主恭维他说,“公子好眼力。”只瞧着摊主摸着既白未白的胡须满脸惆怅,他见状不对,挪了两步,离姜笺隔开不到一米距离,小声道:“可有何不对?” 摊主摆摆手,“诶”了一声,他人多识光,自知晓这位公子忧心这位姑娘选的盏灯有何岔子,其实不然。 就在昨日,他在此处碰到一位自称来自修仙界的‘圣人医仙’,给了他这盏‘清影灯’,并游说他这些日子务必在此,自会有一姑娘家来选这盏灯,若来一文钱卖给她即可。 那位‘圣人医仙’以治好他家中老祖宗的病为条件,他便应允了。 谁成想今个儿就有来买此灯的姑娘,往后日子他可清闲了。 清影,清影,无非就是冽冽影子,看得见也看不见,摊主并非读心之人,弄不清这是是非非,只伸手指着那灯道:“这灯一文钱。” “一文钱,这么便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风琮不可思议地眼神望向摊主,笺笺刚在别的摊上买的一盏龙凤灯,十两银子,这一下子差距悬殊之大,令他都晃了晃神。 自古以来,若非这灯出过什么岔子,在声势浩荡的花灯节上,卖一文钱,说出去怕是无人可信。 “公子有所不知,‘清影花灯’跟咱家卖得其他草药灯不同,这灯只寻有缘人。”摊主就知会是此等情况,他摸着胡须,平声静气道:“我看这姑娘与‘清影灯’甚是有缘。” 就是并非这灯只值一文钱,而是姜笺与这灯颇有缘分。 风琮把摊主所说之话,转述成自己的话术,重新理了一遍,放到他自个身上,他不信这个邪,跟拉你算命,非说你命中带劫,需算上一卦方可有解似的,江湖骗术罢了。 可他望向姜笺的视线中,她一身浅绿色的襦裙,就像只飞在树林里的精灵似的,此刻正趴在花灯上,姗姗看着‘清影灯’笑着,人是真的很喜欢这盏灯。 “一文钱就一文钱。”风琮从腰间荷包里,拿了一个铜板出来,一连好些日子,风花铺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入了不少银钱。 他付完钱,单手肘抻着摊主的摊子上的空地,单看着姜笺欣赏着还没看够的清影灯,他看她一会从这面看看,一会儿从那面看看,好像不嫌累,他嘴角不自觉浅勾一瞬,脑海里开始谱算风花铺的盈收。 好像自他来次日,仙陵山门派那位叫乔什么来着的修士,在风花铺前一闹,并且意气用事地将他俩带回门派后,偏弄巧成拙,给了风花铺生机。 这或许就是世人口中所说的人各有命。 “看好了,我们就走吧。”风琮思绪飘然,一双眸子还不忘看着姜笺,他带人从陆府出来时,就一路谨慎,还不是因早些时候前往陆府的路上,他的朋友被那群狗骂得不轻,他怕人携私报复。 这会儿他见她也转过来,四目相对,‘清影灯’灯芯蓝光灼灼,遮挡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只见人自得其乐,笑眼盈盈,那束束淡如海水的蓝光扑扑洒在她脸上,衬得人如月内敛,如水纯净。 “那我们走吧。” 姜笺把两盏灯一左一右拿在手中,对着穷书生道。 ** 明月残意,风摇绿枝,陆府院落中早已安安静静,只下人手脚轻轻,值守。 唯一间厢房内窃窃私语声不断。 “摊主说,这灯与你有缘。”风琮双手交叉,手背上磕着下巴,他不解道,“一盏灯如何与人有缘,那人又当如何得知。” 他当时应当好好观摩一下‘清影灯’的,眼下依然买回来,不该再忧思,可他就怕这灯之前出过什么意外,对姜笺不好。 姜笺坐在圆杌上,她一手也托着下巴,拎着‘清影灯’灯柄提高,恰好这灯横在二人中间,遮挡彼此视线,她道:“我只觉得灯芯与众不同。”很像她爹雪有离修的的一种修术。 她走在街上,远远瞧着此灯,乍一看只被名字吸引,离近后,才真真切切感觉灯芯很像她父亲所修的一种术法,燃魂修。 燃魂修,顾名思义,便是施法之人把自身一魂引入灯芯中,使其在灯罩内吸引指定的人莫名其妙地走进,从而让 20. 毫无支点海平面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那这灯会不会是姜大夫留给你的信物。”风琮几乎是笃定坦然说出这话,他的直觉向来就是十拿九稳的,断然不会出错的。 姜笺拨弄着‘清影灯’的手戛然而止,慢慢转过头去,望着穷书生那张十分坚定的脸颊。 浓重的蓝色映照在他温润瓷白,却又异常坚毅的脸上。 像个蓝鬼。 “噗嗤。”她没忍住,失声笑着,这模样像是她之前在‘九幽府’所见的小鬼滑头,在鬼界无所事事的,把各种颜色的染料涂在自个儿脸上,称之为‘变脸。’ 厢房内凝固着的沉重气氛,像寒冬三月里的冰霜,乍遇上长夏炎热,转瞬便化作一汪浅溪涓涓细流。 “哥哥,你看看你。”姜笺手原本放在‘清影灯’上头,这会儿手心悠悠朝上翻了下,将那距离她一两米开外的妆奁台上的铜镜施法拿过来,递给她对面的穷书生。 风琮看到他这朋友能把一面镜子,施法变过来,他那双清潋的眸子一下瞪得微圆,满是崇拜,夸赞道:“笺,你好厉害哦。” ‘清铃’一声,是他照完镜子,顺带将其扣放在桌上的声音,他尴尬笑了笑,头又瞥向‘清影灯’看了眼,这灯正好放在二人中间,他见姜笺那如玉似的小脸上也满是道道蓝色,索性把镜子一扣,这下笺笺也不会看到自己面容。 一来二去的,风琮也忘了他刚跟姜笺说的什么了。 没过多久,甚至于是姜笺觉自个口渴,刚端起茶盏打算呷口茶的功夫,厢房里盏盏暖洋烛光,霎时熄灭。 房内窗柩严密无缝,怎么会? 风琮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只桌上那一耀眼的蓝光将整间屋子照的早如天蒙蒙亮那般蓝雾朦朦,他手托着桌沿,慢慢挨向姜笺那边坐着。 姜笺手肘抻在桌上,双手托举着茶盏底部举高,小口小口饮茶,整个视线全然被遮挡在茶盏内,接二连三的凉茶下肚,在穷书生刚好坐过来时,她才将茶盏缓缓放下。 这会儿她的长睫上沾染着因刚呼吸不畅所致的一层湿漉漉地水汽,加上一双无辜,恍然不知发生何事的眸子。 就她刚呷了口凉茶的功夫,屋内黄橙橙地灯火居然都熄灭了。 “哥哥。”她眸中涔涔泛着泪花,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清甜,明显可听地收敛跟柔弱,她望着穷书生的视线里隔着灼热的泪珠,手中紧紧握着只剩下零星茶叶的茶盏,她大拇指在茶盏外壁磨着,正慢慢把茶盏放置在桌沿。 院中夜风沉沉,树枝狂摇,已有不少刚长出嫩芽的树枝被妖风折断在院中,欲夏日养莲的水缸里。 风来雨长伴,看来今晚当是大雨倾盆,人界阳春三月居然也会有暴雨迹象,简直闻所未闻。 风琮往姜笺这边坐时,余光扫过窗柩,树影绰绰,聆其声狂吼。 还好这陆侯府奢豪,房屋牢固,若是贫民所居,怕不是茅草屋顶都要被掀翻。 他听姜笺柔柔弱弱唤她一声“哥哥。”视线挪到他这‘妹妹’紧紧扣着茶盏壁的玉手上,而后缓缓上抬,对上那双被蓝光映着逼近清透蓝耀石,却又极度害怕的眸子。 陡然间,夜风寒冷,渗入骨髓,风琮站在一片大雨滂沱的泥泞之地上,雨水哗哗顺着他伞支似雨帘般快速落下。 他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负手而立,长衫落地被风吹着‘扑扑’往后,脚边翩蝶振振欢舞,不见归宿,偶尔飞到他长靴上,转瞬即散,雾意朦胧,蔓延在这片雨打芭蕉处,令他辩不清楚方向,只能止步不前,却总能听到雾的那边传来阵阵清脆笑声。 好似真的有翩蝶舞动。 没过多一会儿,滴答滴答的雨声趋于平息,迷雾遮盖着的树林露出原有的翠玉苍苍,在深夜中泛着浓浓寒潮。 那不知落在哪里的翩蝶竟然真的成了一位翩翩少女,正在缓缓展示着一支舞,身影轻轻,脚尖点地,察觉到有人时,微微朝他颔首示意后,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待看清那人容貌后,他清隽如玉的脸上尽然是难以置信。 那是姜笺? 可一颦一笑都那么疏远,跟他所认识的姜笺差之千里。 他握着伞柄的手松开,那把依旧残留水珠的伞被风吹着往后,落在一小片水洼里,水花四溅,分不清是倒翻的伞还是水洼里的水珠。他往前跑了两步,欲抓那团烟雾时,却扑了个空。 “你是谁!”他迫切询问,树林森森,风声料峭。 没有回音,也没有回音。 如果不是姜笺,为何与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世间真的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他望着那只扑了个空的手心,惘然一瞬,很快他便有了所以然。 “她不是笺笺,她不是。”旋即他慌乱地左顾右盼着,大声喊着:“笺笺,姜笺。” 还是没有回音。 偌大的林子中只他一人,静的连只鸟都荡然无存之地,却听得清楚他无措无助的声音。 ** 同样的抬手不见五指处境中,绕在姜笺手指上的‘春意盎然’一直滚翻着旁人看不见的绿光。她手中提着的‘清影灯’熄灭过后,倏然在此处亮了起来,令她彻底看清了这里。 抬眸不见几时星月,四周不着出路。 她眉心皱了皱,手指上传来的余声急切。 ‘穷书生被‘清影灯’弄去了哪里,为何一直唤她的名字’,她不解。 在厢房时,她通过‘春意盎然’给穷书生渡了化解‘清影灯’毒气的术法,要么该留在厢房内,要么就跟着她过来此。 她恍然进入这里时,就屏息试着探了探穷书生气息,人不在此。 这什么‘清影草’? 姜笺被穷书生嘶吼她名字,牵了一部分思绪,她要这长工还有用处,决不能让人死了,但也还没到抛下近在咫尺的真相,转头就去找人的地步,她既站在这里,便要弄个清楚。 速速解决才是上策。 找到姜大夫,可知穷书生身置何处。 “姜笺不知,姜大夫还要躲藏多久?”她缓缓走着,手中灯前后摇摆,与她膝盖处碰撞声听着闷闷的。 忽而放松长缓的“哈哈”声,萦绕在她耳畔,她眉心动了动,果然是姜大夫。 居然真如她跟穷书生那般猜测。 “或许我该唤你一声颂安神君。”声音缓缓,十分笃定道。 姜笺站在原地,手中拎着的灯盏蓝光幽幽,照着不远处那团似云凝聚的雾气,逐渐化成一个人影轮廓,只见这人手中提着一盏燃着白蜡烛的白纸糊着的灯。 即便其内烛火微微泛黄,也会被白纸糊着的灯罩遮盖着,让人观斑白色。 “哦~。”姜笺变出张桌子跟圆杌,她将灯盏一放,自个儿也坐在圆杌上,意味深长一声,“姜大夫有话直说了,不如再说说,诱本神君来此,所谓何?”她说话调调,既不似对穷书生那般清甜,也不似瞻生魂那般清寒,毕竟眼前人真的是她爹娘所认识的故人,多了些许尊敬。 她几次三番试探,人一次两次上钩,上一次便是她和穷书生一同前去药铺抓药那会儿, 21. 铃铛中有小木屋 《满级神君和穷书生》全本免费阅读 “哥哥。” “哥哥?” 风琮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他长睫微微上抬,视线里女子双手推着他的胳膊,眸中疑惑,好像不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生病了,唤他的声音都带着疑惑不解,好在看他苏醒来,那双清眸徐徐漾笑,烛火泛着暖暖地光,落在她眸中好似夜夜星辰。 接着他便又听她道:“外头雨都停了。” 是啊,雨都停了。 已入后半夜了。 风琮‘蹭’地一下从圆杌上起身,趴着睡时,脸上那道被衣袖划出来的道痕还挂在他不知怎得红扑扑地脸颊上,只见他眼神闪躲,不敢去看姜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甚至他手忙脚乱地还给坐着的姜笺鞠了一躬。 “那什么,太晚了,笺早点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长舒了口气。 一股子从门缝溜进来的潮湿凉风直扑到屋内那被落放烛台的蜡烛上,将其吹灭。 厢房内深黑不见月光,窗柩明纸糊着,幽幽蓝光顺着被窗柩格子分裂成束束长条,照在床边,那一只腿耷拉在床边晃动的姜笺身上。 她自穷书生出门后,就往床上一躺,那双躲在床上,看不清眼神的眸子这会儿正仰望着床顶,她从姜叙那里出来,便看到穷书生完好无损的趴在桌上睡着。 姜叙告诉她,姜是姜月晴的姜,叙是要替雪月派说清事情真相的叙,他去了原有的名讳,就是为恩人一家澄清。 也告诉她,穷书生只是中了幻术。 “什么幻术?”姜笺那时问。 “幻中有真,不足致幻,小泠儿日后或许根本不需要这幻境。” 小泠儿,这名字是她爹娘如此这般唤她的,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想来也是姜叙跟她爹娘一同住下的那段时日,听到的。 姜笺口中喃喃念叨着,“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1]”这便是她名字雪泠弦的由来。 以前她还常听爹娘相互调侃,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问题,导致她的性子也冷冷清清的,她当着爹娘面不苟言笑,只半夜在被窝里偷笑,感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姜笺看着床顶帷幔,即便眸中泪珠滚烫,也全然没顺着脸颊落下,而是润在眸中,使她迟迟未敢阖眼。 屋内静悄悄的,倏然,她那落在床上的一侧长辫尾部系着的两枚银铃铛,不知为何,轻轻碰撞了几声,像是七弦音律,抚琴细拨。 她伸手将系着铃铛的这侧长辫尾部放在手心,两枚银铃铛是自她出生时,爹娘送她的,唯愿她这一生安宁,从来不会出现没动静还会响的状况。 之前还有一次,便是她初遇穷书生时,人从天上直勾勾掉下来,银铃铛嘈嘈切切地声音她还记得。 这究竟是为何? 她将发尾高抬到眼前,另只手手指又在铃铛上拨楞两下,声音清脆,跟往日里她带在发髻上声响一摸一样,跟那两次全然不一。 两枚铃铛居然能发出三种不同的声音,别说她是神,就算她是鬼,也不信。 ‘轻扣弦声,银花锁心’,姜笺心中念起她爹娘告诉她的这个口诀,她还从来没用过,轻轻扣着铃铛,细音泠泠,铃铛心会与你心意相通,带你进入铃铛的世界里。 隔壁,风琮回到自个的厢房里,他倚着门后站着,双手拍了拍自个儿脸颊,手中温意,脸颊滚烫,感觉这都不是他的脸一样。 这会儿天边依然泛起淡淡冷白,照着屋内那道狂喝凉茶的人影身上,烛火燃了大半个夜晚,将将熄灭,落在地上的人影一杯接一杯的凉茶下肚。 一连五六杯过后,才起身躺在床上,头朝里侧,睁着眼冥思。 他不是在一片林中吗?林中冷风倒灌,雨后土腥气,他不会感知出错的。 怎么会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还有林中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是谁?为什么长得跟姜笺一模一样,甚至小到细微之处的两枚铃铛,那人也有。 莫名很是古怪。 若说是姜笺,那人性子才不是姜笺;若说不是,确实不是。 最后他怎得会醒来时,面红耳赤的呢? 风琮越想越无里头,他把被子抱在怀中,想着想着困意来袭。 毛毛细雪,茫茫雪山,不见寒天,只见光照不消雪。 姜笺从进到铃铛的世界中,她心中莫名有股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很怪异的是,她的术法在此地完全可用,眼前雪山,绵延数里,若想走过去一探究竟,未免劳心劳神。 她使了瞬移术。 一座落在雪山后的房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这木屋十分淳朴,木头层层叠叠,其里圈论还是崭新的,一间院子,三座屋舍,应当是新建不久。 落在雪上后,不怕受潮吗? 姜笺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还有一个她很疑惑的问题,这里都是雪,怎么会有树木给砍来修木屋呢。 “有人吗?”她扣了这座木屋的门,无人应她,她顺了几步路,来到木头围栏前,猫着头往里看了几眼,没人住修房子做什么? 她离去时,一步三回头,生怕错过这间木屋主人回来。 一路雪落,不见其他木屋,只此一间,她发丝上都沾了不少雪花,可这间木屋却不见任何雪迹。 这铃铛的世界好生奇怪,而且铃铛的世界没有铃铛吗? 银栗悠悠,缓缓下坠,姜笺一路走,一路左右观,日头高悬于长空,她却没感知到一丁点暖意,周身只是不寒冷而已。 这对她这位神君来说是没什么,但对这副身子来说,有些难捱是真的。 这是她所无法掌控的。 这路她走到一半,往回瞬移到雪山顶上俯瞰整个铃铛世界,依旧是茫茫雪花,慢慢飘着,未见不妥,可为何她刚走的那条路,一走到她感身子不适之地,那股熟悉之感愈演愈烈,但她只能止步不前。 那里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日上三竿,陆府厢房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陆府上下已经是手忙脚乱的了。 “快快快,城西寻常百姓家全塌了,赶紧派人去修缮,皇上不日便要游历归来,若看见,那还得了?” “ 侯爷,放心,学生这就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