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都是我仇家》 1. 成不了仙 《前夫都是我仇家》全本免费阅读 那道天雷劈下时,离清缘离她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她提着溯游剑,记起幼年的那场大雪里,她也是这样离飞升一步之遥。 一声轰天鸣响后,她想,没算到这次,还是成不了仙。 * 大燕长安,朱雀长街尾端一座府苑内。 离清缘倚在碧纱窗边,看丝丝细雨如风片,淅零零打湿屋外一架墙明红蔷薇。 三天。 整整过了三天,离清缘都没能等到本该在她十六岁时绑定她的金手指系统降临。 是的,那道该死的天雷虽然没把离清缘劈死,但把她劈重生了。 这会才十六岁的离清缘,一介孤女,父母双亡,刚被长安城内镇妖司使檀秋祝接到家中暂住。 檀秋祝是她表哥。 也是她上辈子杀夫证道时的第一个夫君。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攻略他们四个?”离清缘此刻拧着眉,清脆声线里暗含不满,正同虚空中一道白光对话。 “不是攻略,是让他们怨气值归零。”那道白光一本正经说,“每当有一个前夫对您的怨气值归零,您就能收回自己前世四分之一的力量。” 脑海里闪出一面光屏,依照离清缘杀夫证道的顺序展出了四位前夫如今对她的怨气值。 离清缘指纤细手指划过一列的满格怨气值,倒有些困惑了:“现在不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吗,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怨气?” 空气陷入长长一阵死寂后,她耳边才传来那白光的回应。 “这个,”白光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缓缓道,“因为他们也是重生的。” 啊?什么?她的前夫们也是重生的? “啪”一声,离清缘听见自己手里铜镜落地的破碎声响,才满脸惊恐地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早点说?”要不是白光没有实体,离清缘一定会拽着它的领子猛烈摇晃。 三日前,离清缘初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江边堤岸上,浑身都湿漉漉的。 她坐起,见水面处盈盈然映出一张明媚娇俏面,春花露浓似情味,气质狡黠如狐狸。 确是她自己的脸没错。 只是看着有些太稚气未脱了。 看一眼身旁竹筐里采摘好的草药,离清缘轻蹙起眉,试图凝聚脉中灵力,却发现此举可称徒劳。因为她此时的灵脉微弱得几乎不现。 遥遥青汉下一碧波江河,离清缘顺坡而上 ,忽见炊烟村庄。 平日里人可罗雀的村庄大门前,正停了架极精巧的朱红双辕车,鎏银鞍,白骟马,车檐处系几枚碧桃铃铛,正当啷随风响。 没错了。 这是她十六岁时,采完药路过九曲堤,意外被卷入江心却大难不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恰逢檀秋祝派镇妖司车马来落风村接她。因这时檀秋祝正在北境除妖,故而并未亲自前来。 前世轨迹便是如此,离清缘没犹豫,当即走了上前。 但如果,白光要是早点告诉离清缘这个信息,她绝对不会上镇妖司的马车,到长安来找檀秋祝。 四个前夫里,离清缘最不想见到檀秋祝。 因遇见他时,她最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白光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我们做对接的吧,总是很忙的,有时候信息来得也就慢了些。” “好,那我的金手指系统呢?”离清缘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向了这个问题。 “嗯,这个嘛——”白光哈哈两声,心虚道,“报...报废了。” 话音即落,像是怕离清缘暴起捏碎它的光束,白光就“咻”一声消失了。 它无影无踪得像从未出现过。 离清缘也希望它真的是从未出现过。 但她脑海里那面仍存在的怨气值光屏,却又清清楚楚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 白光走后,离清缘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离开檀秋祝的府宅。她要回南疆先找檐如岁,她最好骗的第三个夫君。 “这都什么事啊……” 此刻雨虽细,却仍未停。但离清缘连伞都无心打,只管裙摆都不拎地急走,她漾开的丹红衣袂被落雨沾湿,神情也像朵被雨打蔫了的蔷薇花。 檀秋祝明日就从北境捉妖回来了,她一想到此处,脚底简直就要生起风来。 可通往府宅大门的那条小径不知是谁设计的,铺的满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这会离清缘只顾这般往前走,一时半会竟忘了注意脚下。 她被拌了一跤,跌跄着往前扑去。 眼见自己就要以脸触地,搞不好摔个破相,离清缘马上就要惊叫出声。好在忽无声无息一道阴影笼下,朱红色伞面于上方旋开,有人执伞掠飞上前将她揽腰带回,接而扶稳。离清缘抬头,见那八骨竹柄上绘的碧色桃花——大燕镇妖司使的标志。 “什么什么事?” 果然是檀秋祝!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离清缘浑身有些发僵,一时大脑一片空白,快想不起来自己前世这段时间是怎么和檀秋祝相处的。 对,她的人设好像是——柔弱坚韧小白花? “表哥。”愣神五六秒,离清缘唇边扯出点温驯的笑意,唤了声檀秋祝,算是紧急应答。 檀秋祝执伞的手骨节也如竹,阴柔的声音一如往昔:“表妹步履这样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眼前人眉眼秾丽,未执伞的另一只手去摸她后颈,轻叹:“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般爱淋雨。” 不知是否因春雨太足凉,檀秋祝的手此时冒着丝丝冷气,触碰到离清缘后颈那一片肌肤时叫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没事!” 离清缘猛然跳起,和檀秋祝拉开一段距离,复而又思及自己情绪是否太过激烈,又低垂了眸子作可怜状,“只是初到长安,觉此处与南疆颇为有异,一时半会习惯不来。” “哦?”听闻此言,檀秋祝勾了勾唇,“哪些地方不习惯?” “也没什么的。”离清缘勉强维持着微笑,说,“都是些风土人情衣食住行上的小事,总会习惯的。” “风土人情,衣食住行......”檀秋祝细细咀嚼着这段话,说,“阿缘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这都八个方面了,怎的还是小事?” 他看了眼离清缘,眯着眼笑:“如果是小事,怎会这样急着要出府?” 明 2. 四个前夫 《前夫都是我仇家》全本免费阅读 夜已昏昧,朦朦胧胧一盏橘黄纸灯下,离清缘正提着朱笔书写—— “檀秋祝,表哥,长安镇妖司使,怨气值99%。” “厌拂满,师父,大陆第一剑修,怨气值100%。” “檐如岁,竹马,南疆蛊师,怨气值100%。” “灵澈,仙君,天界花神,怨气值100%。” 如此书毕,她静盯着那纤薄纸面半晌,用手中攥着的朱笔先划去了厌拂满和灵澈的名字。 厌拂满和灵澈,一个惯爱云游四方,踪迹难觅,一个在九重天之上的百花海,她根本见不着。剩下的檀秋祝和檐如岁,她虽更倾向于从檐如岁开始,但——现在这个时间线里,她已应了同檀秋祝的婚约。 对方不可能答应放她回南疆。 离清缘这般想着,半晌后终是无奈再提笔,划去了檐如岁的名字。 那就先试试从檀秋祝开始消除怨气值吧。 * 一般来说,离清缘并不想主动在檀秋祝面前出现,但她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自己现在一点力量也没有的情况了。 那日檀秋祝本说第二日有闲,会同她一道游览长安,她本想趁这个机会在相处途中消除些对方的怨气值,但檀秋祝似乎说归说,第二日天还没亮,又自己赶到镇妖司去了。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神出鬼没得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终于,在离清缘又一次走到院墙之下,试图吸收那一院墙蔷薇上的朝露之气打通灵脉又失败后,她折了一竹篮蔷薇,叩响了檀秋祝的房门。 “吴妈?”檀秋祝温温柔柔的声音从房门里传来,他道,“你忘了么?我的院落不用打扫。” 镇妖司性质特殊,檀秋祝家里并无侍女小厮,只有固定每日上门洗衣打扫的三五仆妇。 而后那边的檀秋祝顿了顿,又说:“近日府里新栽植了好些蔷薇,会变得难清扫些,工钱我已经给加了,你直接去前厅领便好。” 果然真是重生的。 上辈子,檀秋祝也替她栽了满府苑蔷薇,但那都是成婚后的事了,断没有现在这么早。 离清缘摸不清檀秋祝的脑回路,也懒得再细想了,她清了清嗓子,少女的声线绵柔中蕴几分脆生生:“表哥,是我。” “阿缘?” 伴随着檀秋祝略带惊讶的声音,房门被拉开。立在门内一侧的檀秋祝身姿清瘦如竹,一袭黑衣下摆暗色丝线走出碧桃花纹。 离清缘飞速扫了他通身打扮一眼,见对方漆黑如墨的发也已用深红发带绑成高马尾落在身后,便更加确定这人又是准备到镇妖司去了。 “起这么早么?”檀秋祝单手抵在门框上,略微俯身瞧她,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虽弯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记得你惯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听闻此言,离清缘神色微微一凝,瞥了一眼天色,便见天云一线只成水墨似的蓝,还带点烟蒙蒙的紫,像卯时。 她前世十六岁时,确是很贪睡,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来又要眠,但这个毛病,上辈子和厌拂满学剑之后就好了。 谁家剑修能睡到日上三竿的?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生命不息练剑不止,两眼一睁又是练剑! 如今听檀秋祝这样说,她心下一思,便状似苦恼道:“是啊,我好不容易才起来的呢!” “还不是我昨日看的那个话本子引诱我,说清晨的蔷薇还沾着朝露,蕴含祝福的力量,今生今世一定要看上一回才完满。” 这样一番胡编乱造完,离清缘当即提起了手中的竹篮,扬起个清浅的笑容:“祝福这东西嘛,总归是好的,所以我还给表哥也摘了一些。” 长长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她的耳边终于传来了檀秋祝的回应。 是一声极淡的嗤笑,同檀秋祝的温柔人设全然不符。 “我也看过这个话本子。”檀秋祝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竹篮里折下的蔷薇花,慢条斯理道,“我记得里面还说,祝福要有七七四十九天才算数。” 七七四十九天?真的假的?还真有这个话本子?这不都她编的吗? 离清缘心下一跳,直觉自己大事不太妙。 果然,下一秒,眼前的檀秋祝眯着眼笑起来:“表妹要是真心想祝福我的话,以后便都这个时段来给我送一枝蔷薇吧。” 话音落下,檀秋祝抬手拂去她肩头还沾着的一片明红花瓣,轻声问:“所以表妹,你是真心的么?” * 西大街最北侧,镇妖司外,离清缘伸手拽了拽大门口挂着的那碧桃铃铛后,正提着装满了吃食的竹攒盒,等里面出来个人领她去找檀秋祝。 那日檀秋祝问她真心与否,她当然只能回当然。 之后,她就像执行游戏任务一样,真一连七天勤勤恳恳给檀秋祝送蔷薇。但对方的怨气值除了第一次降了1%外,其他时候都呈现诡异的0.1%,甚至0.01%地降的状态。 这也太难降了。 她要送到猴年马月才能拿回自己的力量?还不如在檀秋祝这个主线任务里换一条支线任务做。 所以在第八天时,也就是今天,离清缘正式换了条新支线任务——给檀秋祝送吃的。 关怀他人表达善意,总是能消除一些怨气值的吧?人与人之间应该都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吧?至少前世她非要扒拉着厌拂满收她为徒,除了看上他的剑术,还有他那一身好厨艺。 想到这里,离清缘砸吧砸吧了嘴,倒是很想念厌拂满做的阳春面来了。捅死厌拂满后,她到底还是有点触景生情,已经许多年没敢碰过这吃食了。 当然,离清缘自己是不会做饭的,她只会找家偏僻的食肆,打包些吃食放进竹攒盒里,装成是自己做的。 镇妖司的人皆着一身黑,下摆都绣有碧桃花纹,而桃花的瓣数则代表了地位的高低,是个很明显的特征。 步履声响起,出来的碧桃服女子见了离清缘,微微皱了皱眉,问:“何事寻到我镇妖司来?” “我找檀秋祝。”离清缘慢吞吞道。 “你找司使大人?”碧桃服女子嗤一声,道,“镇妖司是不接个人案子的, 3. 抖S表哥 《前夫都是我仇家》全本免费阅读 对于这种问题,离清缘的态度是糊弄。 她特地叮嘱食肆的老板娘,滋味做得一般就行,只要能下咽就好。 “表哥你又不是时时刻刻在落风村,怎么可能我的事都知道呢?”离清缘这般搪塞了句后,便说,“我还同人约好了待会见面,表哥你去忙吧。” 今天檀秋祝的怨气值降了1%,她的小目标已经完成了。但——她说完话的一瞬间,那好不容易降下来的1%怨气值又飙了回去,甚至一路上升,回到了满格。 离清缘:“……” 又哪句话戳到这瘟神雷点了?不会是她说她同别人约好了见面吧?可这只是她爬楼梯太累了,没心情再应付檀秋祝,情急之下为想走的胡诌啊? 不过这倒是让离清缘想起了她前世刚到长安时,对檀秋祝的印象,也还是温柔表哥。 会笑盈盈叫她阿缘、替她描眉绾发的表哥。 所以她那会才会在收到檀秋祝那封信笺后,当即便提了笔回信,后匆匆赶到镇上邮驿差了灵鸟去寄。 而信上她写——“能嫁给表哥,我自是情愿的。” 端倪初显在大婚后。 檀秋祝仍旧是温柔的,但却是把温柔刀——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太强了。 比如说,他不希望离清缘的世界里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噢——” 檀秋祝轻轻点一点头,眉眼仍含笑,语气却轻柔到有些森然了,“去吧。” 这样的状态,离清缘知道檀秋祝连把她埋在哪里都应该已经想好了。 她说不定今晚就要魂归天际了。 眼见檀秋祝就要抬步回顶层楼阁,离清缘赶忙去拽了他衣袖,声音里含点若有似无的委屈,“表哥,你也不问我同谁见面么?” 檀秋祝回身,他本就高离清缘大半个头,如今站在更高一阶上,看人时愈发显出居高临下的意味,脱出了平日里的温柔样。 “好,你要同谁见面?”他宽大的手掌覆上离清缘拽住他衣袖的那只手,极冰凉的触感,很顺从也很耐心地发问。 “你。”离清缘心一横,干脆演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表哥你是不是忘了,你说好要同我一道游长安的。” “哪有别人……”她手往上探了探,反扣住檀秋祝的五指,并拢合紧,轻轻开口,“我只有表哥的。” * 这些话虽虚假,但胜在好用,看见面板上飚到满格的怨气值总算掉了5%下去,离清缘在心里长呼出一口气。 这年头拿回点力量真不容易。 檀秋祝听了她那番话,竟是笑了,信了几分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至少是不打算今晚就埋她了。 “行,那今日便游。”他这样说。 但尴尬的是,离清缘本只是扣住对方手指示个好的意思,檀秋祝却没打算放开了。他换了个自己占主导地位的牵手姿势,领她下楼去了。 离清缘刚爬完十七层楼,这会即使檀秋祝牵着,也下得哆哆嗦嗦、颤颤巍巍。 “这么累么?” 离清缘神思恍惚地抬头,发现是檀秋祝在和她说话。这人看了她一眼,又说,“那你想快些下去么?” 这是她想下就能下的吗?但檀秋祝都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快捷通道? 于是离清缘满含期待:“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霎间,她听到檀秋祝极轻笑了声。而后对方的手倏地搭上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用力往怀里一带。 离清缘:“?!” 他俩差一个头,这会离清缘的发顶正好搁在檀秋祝下巴上。紧接着,她感觉到了悬浮在空中的失重感,没出息地闭上了眼,并且更没出息地自己伸手揽紧了些檀秋祝的手臂。 作为剑修,她从来都是御剑而行的好吗?这种凭空飞起,是修术法的才做的! 所以她不适应很正常。离清缘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须臾间,等离清缘再睁眼时,二人已经掠出了窗棂,离开了八角楼阁,停在了镇妖司的院庭里。 ——不过还是以漂浮的、被檀秋祝圈抱在怀里的姿势。 这人飞上瘾了?离清缘腾出一只手来指一指地面,说:“表哥,我们不下去吗?” “步行游长安,太慢了。”檀秋祝垂头看了离清缘一眼,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把她落在锁骨前被风吹乱的发拢到后面,语气愉悦,“这样就很好。” “你想去哪?”他慢条斯理问。 * 离清缘不想去哪。 她只想叫檀秋祝给她放下来,但她不敢说,她怕这话一出口,对方的怨气值又会飙回满格。 片刻后,离清缘灵机一动,道:“表哥,我还没参观过镇妖司呢,我想先看看这里。” “这样么。”檀秋祝若有所思地看了底下一眼,而后笑了声道,“也行。” 等檀秋祝带她掠身飞下来,真正以接触地面的姿态落在镇妖司的庭院里,离清缘才发现,这里怎么乌泱泱都站满了人。并且这些人刚刚都以一种仰头的姿势站着,一看就是瞧了在天上飞着的她和檀秋祝许久。 离清缘:“……”还好她怎么说前世也是经历过些大风大浪的人,才没在天上尖叫出声来。 虽然她前世杀夫证道四次,一条无情道修到黑,但本质上她还真不是什么强势大女主类型的人,一定要下个定义的话,她只是朵黑心莲。 一朵有点演技、满心想成仙的黑心莲。 见离清缘在那看着人群微怔了好片刻,檀秋祝出声解释道:“这些是司里新招的除妖师,今天是给他们做天赋复核。” 长古大陆有九家天赋,巫、医、道、农、书、剑、命、术和阴阳。 离清缘九岁时,也曾偶然测试过天赋,那天赋鲛珠的光盈盈然亮了九色,混合得五彩斑斓,据那道自称天道的声音说,这是九家天赋都有,能直接破例飞升成仙的表现。 但——幼年的离清缘飞升失败了。 只因那天道又掐指一算,说她命格里该有尘缘未断,情劫未了,故而成不了仙。 “那是什么?”离清缘回过神来,假作好奇状指一指庭院正中央高台上摆着的莹白鲛珠。 “测试天赋的。”檀秋祝也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过去,温声说,“怎么了?阿缘你也想试试吗?” “诶——可以吗?”离清缘用略带惊喜的语气回答,片刻后复而又苦恼道,“但如果会给司里工作增加负担的话,那就算了吧。” “无妨。”檀秋祝伸手牵过离清缘,往高台那边走去,他和人十指交扣的力道总是很紧,攥得离清缘指节有些发疼。 两人离高台近了,离清缘才又发现,负责天赋复核的镇妖司人员之一,正是带她到铜门前的那位碧桃服女子。 那碧桃服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高台旁过来了新的人,她见是檀秋祝,脸上浮现出些喜色:“司使大人,您怎么下来了?是要亲自监察天赋复核吗?” “不用,你们看着招就好。”檀秋祝温柔答完后,指一指自己旁边的离清缘,对碧桃服女子道,“木莲,先给她做个天赋测试。” 这会木莲才注意到檀秋祝身旁还站着个人,她定睛一看,神色忽地就凝结了起来,这……这不是上午她带到八角楼阁铜门前的那名少女吗? 她以为她能进去只是侥幸,铜门里远不止门口一道禁制,每一步都有可能触发机关,她早该化成血雾了才对啊! 木莲目光下移,这会神色倒从凝结变换成了惶然与震惊的混合,因为她瞧见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那容色明丽娇艳的少女看了她一眼,正笑眯眯转头对檀秋祝说:“表哥,就是这个姐姐带我到铜门那找你的。” 空气沉入一片死寂,似时间都凝结成冰。 直到片刻后,檀秋祝柔和的声音才打破了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轻飘飘看了木莲一眼,比起问询更像是判刑:“哦?是吗?” 4. 竹马驾到 《前夫都是我仇家》全本免费阅读 镇妖司前一向人烟寂寥,加上四月春时雨常连绵,行人又兼之更少,此刻便只剩了风过声响。那风到底是春风,足明敞的劲,拂过人时还醺醺然赠一瓣碧桃花覆面,很是温软。 两人站在大门前栽的那棵千年碧桃花树下,眼前檀秋祝的神情也是难得的温软。 他垂眸静望着离清缘,问:“真的么?” 被这样一双含情潋滟的盈盈桃花眸目不转睛盯着,纵是再心硬的人也该有了几分动摇,不舍得诓些谎话来骗人 但离清缘不会。 杀夫证道四次,编点瞎话而已,有什么难的? 她鸦黑羽睫翕动了一下,毫无心理负担地张嘴便来:“自是真的——” “这样么?”还没等她诌出下一步胡话继续编造自己对檀秋祝的“依赖”之情,檀秋祝就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那你以后,便都常来镇妖司陪我吧。” ……这个常来的常,是怎么定义的?是一周七天来满七次,还是一月到个一两次便够? 算了,不管了,先应了再说。 “好呀。”离清缘心一横,唇边绽出个轻快的小小笑容来,眸子也跟着弯起,“那我以后常来镇妖司陪表哥。” 她眼睛生得特别,虽是一双勾人狐狸眼,眼尾也开得长且挑,但瞳仁却极大,若汲一汪黧黑静水盛满眼眶,平白添了几分娇憨无辜感。 此话音落,檀秋祝又看了她半晌,嗯一声后,缓步走了上前,冰冷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撩起,下一秒,一个比他手指还要冰凉的物什落在了离清缘的脖颈间。 是半块碧桃花玉佩。 离清缘低头想瞧个仔细,就又被檀秋祝极轻捏了一下后颈,他很温柔说:“别动,还没系好。” 这样有点诡异的沉默持续了近一分钟,檀秋祝才拿开落在离清缘后颈处的手,移到她锁骨处替她理好那玉佩的位置:“见玉佩如见我,以后来镇妖司,你便可随意出入。” “这是什么?”离清缘也伸手轻触一下玉佩,有些懵懂地问。 这会她不是装的,她是真不知道,上辈子檀秋祝没给过她这个东西。 “没什么,一项身份证明而已。”檀秋祝状似亲昵地用指腹蹭过离清缘的面颊,话音柔缓,“既要常来陪我,就应当——” 他低低笑了声:“没有空闲再给你那小竹马写信了吧?” 正准备抬头的离清缘浑身一僵。 * 檀秋祝,她捅死的;厌拂满,也她捅死的;师灵澈,还是她捅死的;只有檐如岁是她骗着死的。 这个骗着死,说来话有些长,总归就是离清缘假死了一遭,使了点计策骗檐如岁殉情去了。 所以离清缘认为,就算同样都是怨气值满格,檐如岁的消除怨气难度,应当比其他三位低上不少吧?于是从几日前起,她便开始试图联系檐如岁。 ……但好家伙,今天檀秋祝这一说,她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些天,檐如岁都没给她一点回音,那些讯息全石沉大海。 这会离清缘坐在马车里,旁边是正支着下颌闭目养神的檀秋祝,她悄悄坐得离对方远了点,缩在角落抖了抖空空荡荡的丹红衣袖,不禁叹了口气。 檀秋祝那句话说完后,倒没怎么同她发难,只是手一拂便掠进她的衣袖间,取了那封她本打算今天寄给檐如岁的信。 他两指间夹着那张洁白花笺,没洋洋洒洒撕成雪片漫天飞舞,也没施个术法化一捧灰烬。他只是轻叹了口气,瞧着离清缘说:“长安送信到南疆,车遥路远,实在不易。” 离清缘一面怔怔望着檀秋祝,一面心里已经尖叫了起来,要知道他们南疆人写信,其实多与中原人的纸笺墨字不同——他们用蛊。 蛊虫有语,天下惟南疆人懂,但由于先前用蛊虫传声了好几次,离清缘都没得到檐如岁的回音,她便以为是自己蛊术实在学得太差劲,传不过去声。 所以今日,她才用了实体信笺,想着完成今日檀秋祝这里的降低怨气值小目标就去寄。 但——谁知道会这样啊?! 离清缘这边心里在尖叫,那边檀秋祝已经妥帖收好了那花笺入袖:“阿缘若有什么话想同他说,下月你我定亲宴前,我自会发喜帖请他来。” 见离清缘还是不言不语,他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语气似诱哄:“阿缘乖,到时你无论想与你那小竹马说些什么,表哥都会陪你同他聊个够。” ……你都在了,还聊些什么?还有什么是能聊的? “而且阿缘,忘了告诉你——”檀秋祝眯起眼笑了,“我也有一半南疆血脉。” “那蛊里的话语,我都听得懂呢。”他轻声说。 檀秋祝也有南疆血脉? 要说刚刚离清缘心里的尖叫还是无声的,这会听到檀秋祝这么说,她感觉自己再不走这尖叫声就要压不住从喉端溢出了。她几近落荒而逃上的马车,却没想檀秋祝也还是跟上来了。 离清缘只好低着头装死,毕竟这时候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阿缘,就算我说你可以看看窗外,有哪些地方想逛的,便叫灵马停下来——”檀秋祝虽阖着眼小憩,但仍旧感知得到离清缘往窗边不断挪去的动作,“也不必快把整个人都贴在窗上,要掉出马车去了吧?” ……哈哈,还不是为了离你远些,怕你掐死我呢。 离清缘这样腹诽完,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回应,下一秒,忽一声吃痛嘶鸣,似是外头灵马传来。 镇妖司车马,从不用人力,灵马以白雪纸扎而成,灌入灵力即活。此刻这灵马身形不知为何竟一晃,身下这双辕车应而平地起颠簸,似要翻倒。 “沙”一声响动,檀秋祝的红伞从双辕车里飞出,似挡回了些什么扫来的攻势。 他将早跃跃欲试想探出车帘去的离清缘按坐回去,轻声说:“别乱看,我下去处理,你在这等着。” 话音即落,檀秋祝便掠身飞出了马车,离清缘从车帘被朔风掀动时隐隐约约能瞧见的剪影去看,能见着檀秋祝对面那人被吹起的梨黄衣袂一角。 梨黄衣袂——不会是檐如岁吧? 离清缘眉头一跳,终是没听檀秋祝的话,偷偷摸摸掀了马车帘子望出去,果见大街的正中央,正站了个手持青色竹笛的异域少年郎。 那少年郎虽作中原人打扮,眉目也生得精致秀 5. 是修罗场 《前夫都是我仇家》全本免费阅读 离清缘很懵。 看见飞身朝她掠过来的那两道人影时,她第一反应是跑。但她十六岁的身体虽说不上弱,也远不可能强到速度比那两人还快。 这会檀秋祝摁住了她的左肩膀,檐如岁捏住了她的右胳膊,她夹在两人之间,感觉自己要被扯碎了。 她真怕这两人突然问出来一句——“你跟谁走?” 依照怨气值面板的数据来看,她哪个都得罪不起。 这样诡异的僵持了好一会后,离清缘身子一震,用力一甩,把自己的肩膀和手臂从二人手中解救出来,喊道:“停,停,停!” “你们要打也别在大街上打。”离清缘叹了口气,指一指不远处正挤了一团围观的长安城居民,说,“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但显然,这两全自动扯头花的男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这俩一个抱着臂冷哼,一个勾着唇哂笑。 “打完没啊?”那边围观的居民朝三人喊了声,“就这么结束了?这不还没分出胜负吗?” “哎——你串频了,瞧这一女两男,肯定不是战斗话本,继续打什么打?”旁边站着的另一名女子拍了一下刚刚喊话那名居民的肩膀,喜滋滋道,“一看就是修罗场话本啦!” 长古大陆是修仙世界,虽然长安城以凡人居民为多,但他们对于咒符术法并不陌生,这离清缘知道,但...他们未免也太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吧?! 离清缘觉得不能再让二人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在心里思忖一番,而后伸手去扯了檀秋祝的袖子,仰头小声道:“表哥,求求你了,你先回家吧,我和阿岁说。” * 或许是这个“家”字取悦了檀秋祝,他答应了。 但他走时,给离清缘理了理衣襟,冰凉的手指从她后颈处轻轻划过,激起一片颤栗。 檀秋祝柔声说:“好,别让我在家等太久。” 一旁的檐如岁冷哼声就没停过,眼刀一记接一记飞过来,若不是离清缘一只脚还死死踩着他曳开的衣摆,这人肯定已经又一把竹笛劈过去,开打了。 ……今天也是为了拿回力量好想死的一天呢。 “你对他态度可比对我好多了。”檀秋祝离开后,檐如岁拽出被离清缘踩住的衣摆,一抬下巴阴阳怪气道,“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让你求上我一回。” 虽然精神看起来没上一世正常了,但檐如岁总体应该还算心理健全,不至于疯得太厉害。 毕竟……他应该还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特地设计他殉情的吧?离清缘看了脑海里的面板一眼,发现檐如岁自从见到她起,怨气值竟已从100%掉到了70%。 这么快? 要知道她和檀秋祝磨了这大半个月,对方也才从100%掉到了95%。呵呵,果然是檀秋祝这死抖s的问题。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离清缘伸手推檐如岁往前走,示意他进食肆里说话。 “什么?”两人在边角找了个位置落座后,檐如岁放出一只隔音蛊虫栖在屏风上,高贵冷艳瞥她眼,问道。 离清缘一扬眉,神色笑眯眯的:“恃宠而骄啊。” 她此言一出,檐如岁一霎间面颊竟都有些发烫,半晌才哼一声,说:“谁宠你了?我那是人好!” “对对对,你人最好了。”离清缘憋着笑,像给猫咪顺毛,“我们阿岁,全南疆第一好人。” 这话虽是顺着檐如岁说的,但平心而论,她上辈子四个前夫里,若真要论起来,檐如岁确实是个好人。 一个会开医馆救济百姓、收养流浪动物的好人。可好人嘛……心思总是少一些,以至于用他证道时,离清缘难得有了三两分愧疚。 “你真要嫁给那疯子?”檐如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打断了离清缘的思绪。 离清缘闻言,微抬头看他,轻声答:“不然呢?谁叫那时他们都说你死了呢?” 檐如岁重生的时机不太凑巧。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百年毒潭里陷着,用最快的速度花了快一天时间脱身后,匆匆赶回落风村,离清缘却已上了镇妖司的车马,走了。 但,一提到死这个字,檐如岁握着竹笛的手忽都有些发颤。 他眼形似柳叶,但却较之一般的柳叶眼稍圆宽,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轻灵。这会他认真瞧着离清缘看,眼底竟是无知无觉泛了红。那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无知无觉地往前伸去,轻抚上了离清缘的面颊。 “活着……还活着……”檐如岁喃喃自语道。 看起来是真不知道前世殉情的真相。 离清缘放了心,自己也伸手攥住了檐如岁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更亲密地贴合在自己右面颊上,声音清凌凌的:“阿岁,你先回南疆去,好不好?” 她一双灵狐似的眸子含笑盯着檐如岁瞧,语气也轻柔似诱哄:“你相信我,我自己能处理和表哥的事,等我处理完,就回南疆去找你。” “那你会嫁给他吗?”沉默半晌后,檐如岁长如小扇的眼睫颤了下,轻声问。 “当然不会了。”离清缘眼睛都不眨一下,用右脸颊蹭了蹭檐如岁的掌心,语气俏皮,“而且,要是我真走不了,你会来抢婚的——对吧?” “叮”——脑海里的怨气值面板竟诡异传来提示音,离清缘看见檐如岁的怨气值数标由红转黄,已掉到50%。 ……啊……这掉的速度,让她有点欺负好人的心虚感了。 * 檐如岁走了,但他给离清缘留了些蛊虫下来。 “这些给你。”脆弱情绪收束,檐如岁一抬下巴,扔出一个白玉盅到离清缘怀中,还是那副死傲娇样,“太高阶的蛊虫你那破水平驾驭不了,只能给你些自保的。” 回忆结束,离清缘从城门离开,本不想那么快回檀秋祝的府宅,一回身,却又见镇妖司车马候在她后面。 这会来的不止灵马和双辕车,还有镇妖司的人。对方一身黑衣站在车旁,对她毕恭毕敬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