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又突破了》 第一章 放虎 天上月朗星稀。 古香古色的房间里,肩披薄衫的少年站在临窗处,远眺着夜色下的苍穹:“开始了。” 少年叫赵淮中,正以质子身份被囚禁在邻国的这座质子府内。 他临窗而立的背影有些消瘦,面色也带着稍许不健康的苍白。 当他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室内的情景便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造型方正的卧室,少年身旁摆着一张原木的四角长桌,桌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卷暗褐色的竹简,而桌旁是一盏造型古拙的灯俑。 灯俑接近半人高,为宽袖长衫的仕女模样,土陶的质地。 其双手呈上举状托着一个环形灯台,中间的灯捻在灯油的滋润下跳跃燃烧,映衬出房内的光暗变化。 灯俑的单腿弯曲,以似跪似伏的姿势矮身蹲在那里。 房间内还有一张棕红色的木榻。 榻后的阴影里,则是一个洗漱用的架子,放着铜镜和铜盆等物。 那床榻上,一名少女酣然熟睡。 巴掌大的小脸,闭合的双眼,略翘的眉梢以及精致的唇鼻,共同勾勒出生动迷人的容颜。 少女露在被子外的肩颈,白腻如细瓷,继续往下,身体的曲线却又陡然高耸起来……她沉睡的脸上红潮未褪,隐然还能看见几许汗渍,显然睡前曾经历过一场非常激烈的‘较量’。 而窗边的赵淮中,就是与其展开较量的男主角。 他的这具身体其实才十五岁,但身为质子,许多时候皆身不由己。 不干不行。 他被变相囚禁在这里,周围的人都带着满满的恶意,全是监视他的眼线。 从成为质子那天起,针对他的各种算计,便从没间断。 包括蓄意推动他养成各种恶习,妙龄歌姬更是时而有人送过来。 目的就是要把他养成一个贪财好色,玩物丧志的废物。 这是身为质子,很难避免的倒霉待遇。 所以作为质子的赵淮中就这么被练废了,十余日前的一次意外,让穿越过来的某个灵魂继承了他的身份。 床上的少女也是新送来的舞姬,目的当然是进一步掏空他的肾。 回身的赵淮中就着灯光注视床上少女,俄顷,忽然转头吹灭了房内的灯盏。 然后摸黑取出一身衣服换好,变成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夜行人。 准备妥当后,他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三天之前,有人暗中和赵淮中取得联系,表明了营救他这个质子脱身归国的意图。 今晚便是行动开始的时刻。 赵淮中走出房间,按事先商定的计划展开行事。 而就在他离开房间的下一瞬,那床上的少女耳轮微微耸动,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冷冷的瞄了一眼赵淮中离去的方向。 她悄声坐起,随着被子的滑落,露出丰盈美好的上身曲线。 随后,少女也从床上消失了,如同一抹黑烟通过敞开的窗口‘飘’出了房间。 让人意外的是,当她从房间离开,床榻后方那面洗漱用的铜镜旁,竟再次出现动静,涟漪好似水波般荡漾,又有两个人凭空出现。 一老一少,像两个没有生气的幽灵。 其中年轻的一个,身穿黑袍,居然和刚才走出房间的赵淮中长得一模一样。 年老者体型矮小,手上托着一个像是罗盘,表面凹凸不平的金属物。 他们能藏身屋内而不被发现,就是这圆盘的功能。 老者也是一身黑衫,颚下留着山羊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冷电,警惕的扫视周围,压低声音道:“储君的判断无误,这女人果然有问题。我等将计就计,抛出一个替身做掩护,顺利脱身的机会将大增。” 其实从镜子旁出来的这一老一少中的少年,才是穿越后的赵淮中真身。 之前那个站在窗畔的,是来救他的老者施展手段,早些时候潜入进来时带来的一个替身。 那是为了营救赵淮中,提前做好的准备。 替身的作用,是吸引监视者的注意。 老者沉吟道:“那少女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储君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少年指指自己的鼻子。 老者神色愕然,指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女人有问题,是你闻出来的? 碍于少年身份,老者也没敢刨根问底的继续追问。 少年笑了笑,那少女有问题,确实是他闻出来的。 少女的身上没有人味…… 至于他为什么具备这么特殊的嗅觉? 自打穿越过来,他就发现这具身体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某些改变,不独是鼻子和五感,整个身体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更关键的是——还有它。 一个因为穿越而带来的秘密! 就在少年的念头里想到‘它’的时候,他肩头位置的皮肤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环形印记,就像一幅图腾,一个东西从中游曳而出,瞬时便来到了少年肩上。 这东西色泽幽暗,乍一看会觉得它像一截儿黑黢黢的影子。 接近半尺的身躯,细长光滑,但没有眼耳口鼻等特征,通体粗细相同,甚至分不出有没有头颅存在,外观又有几分像是蚯蚓。 它从印记般的图腾中出现后,上半部分扬起,待在少年肩头,仿佛在和少年一起注视对面的老者。 “它又出来了……”少年暗忖。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老者对自己肩头探出一截异物,毫无所觉,连眼神都没往他肩部移动。 少年再次忖道:“果然只有我能看见它……” 刚穿过来那几天,少年便发现了‘它’的存在。 这东西从他穿越过来,便烙印在他身上。 赵淮中经过一些尝试,逐渐发现了‘它’的部分作用。 目前赵淮中倾向于认为它是一种类似寄生体的未知物质,不具备明显的智慧,但是有某种特殊的本能。 它能够藏在他体内,但也能显化出来,在体外移动,不过无法长时间离开赵淮中。 按赵淮中现阶段的发现,它的作用是可以对他进行加持,或者说增幅。 这东西在进入他体内以后,会化作图腾似的烙印,形态并不固定,时而四处游移。 当它停留在什么部位,该部位的能力就会呈倍数的放大。 比如说它在体内,移动到赵淮中的眼睛附近,他的视力便会提升。 而徘徊在鼻子附近,他的嗅觉就会更敏锐。 之前他能嗅到那少女有问题,即是体内这种神秘物质的加持作用。 它可以依据赵淮中本身的特点,放大其优势,让他更强大。 至于这东西是怎么来的,赵淮中目前还不确定,只能归结到穿越造成的异常上。 毕竟穿越者都不是一般人,有个挂再正常不过。 穿越这些天,它成了赵淮中的‘手办’,各种研究试探,撸来撸去。可惜时间太短,还没有更多的发现。 这时,赵淮中将视线落在老者手中的金属圆盘上: “你这东西是怎么做到让我们从视觉,甚至感知上消失了的?” 老者恭敬道:“下臣修的是诡兵道,三教九流中杂家一脉的分支传承,目前处在小虚境。借助手中秘器隐藏自身,自圣境以下,无人能识破。 正是因为有这个特长,才被安排过来接储君归国。” 赵淮中思绪起伏:“诡兵道是个什么道?三教九流?圣境?感觉信息量好大? 可以确定这里不是我起初以为的战国时期,也不是地球,而是某个怪力乱神的世界……等等,我穿过来这些时日,曾发现夜空中同样能看见北斗七星。 如果不是地球,为什么星辰的排列和地球一样?” 少年眼神微眯,沉默不语。 “储君。” 赵淮中的思绪被老者打断,只见其手中的罗盘发出微光。 他牵引着微光,凭空书写出一个古篆体的文字。 赵淮中通过融合得自前身的记忆,立时认出是个篆体的‘蛇’字。 下一刻,那蛇字倏然拉伸,居然衍生变化出一条真正的蛇,鳞片清晰,通体褐绿,蛇目幽幽的注视周围。 房间里的气温因为这条蛇的出现,骤然降低,如坠冰窟。 赵淮中暗吃了一惊,这是什么骚操作?! 老者一发即收,浮空的大蛇旋即消失。 “储君,这就是诡兵道小虚境的能力,可初步拟化一些擅长的事物。” 赵淮中相当震惊:卧槽,这比神笔马良还牛逼,写个字就变出一条蛇…… “储君,我们离开的时间要和替身行动的时间相配合,该走了。”老者说。 “嗯。”赵淮中应道。 第二章 归山 离开前,赵淮中扫了一眼凌乱的床榻。 想起刚才替身和少女在榻上的激烈‘较量’,当时自己和老者就躲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那场面,简直不可描述。 赵淮中从木榻上收回视线:“那少女说她叫夏姒。有机会你查查她的真实身份,此女颇为古怪,显然不是普通的舞姬。 不过,她说的名字有可能是假的。” 老者恭声答应,两人遂从屋内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 与赵淮中被囚禁的质子府间隔两条长街,有另一处宅邸。 这座宅邸占地庞大,灯盏高悬,在夜幕下灯火通明。 宅邸的一处殿宇内,放在上首的地席后坐着一个体型适中,白袍玉带,目光游移间带着些许阴柔气质的青年。 而他的目光不时落在下首处,那里有一个穿浅黄对襟仕女服,精致的锁骨微露,斜倚在席榻上的狐媚女子。 细看这女子,却和之前从赵淮中房中离开的少女夏姒颇为相像,只是气质愈发妖娆,风情万种。 “事情如何了?”上首青年沉声问道。 女人探出舌尖舔了下红艳艳的唇瓣:“少君的判断很准呢,我外放的阴魂告诉我,那位身为质子的落魄储君,果然想逃走。” 青年不屑道:“这几年,他已被我们坏了根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算能逃回去,也是个废物。何况我早有准备,他想逃走只是妄想。” 青年问女人:“我让你做的事,可曾成功?” “按少君说的,我外放阴魂,对其进行魅惑,在欢好时已然盗取了他体内的部分精元。 他中了我的手段,本源亏虚,毕生无法在修行一道上取得成就。” 女人口中的阴魂,便是和赵淮中的替身欢好过的少女,而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夏姒。 此时女人有些放荡的笑道:“那位可怜的储君,体内精元稀薄,床榻上的本事也差,滋味实在不怎么样。 只是可惜了我的阴魂,被这种货色污了清白。” 这番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非常合乎青年的心思。 他嘴角上扬,目光在夏姒身上移动:“确是便宜了他,被彻底废掉前还能享受你这等女子。 我听说,只要和你好过的男人,就如同中了慢性毒药,需要定期和你亲近才能不死,否则就会血液沸腾而亡。 不知是不是真的?” 夏姒娇躯后仰,倚靠在席位上,上身‘颤巍巍’的莞尔道:“少君若想知道,不妨亲自试试。” 青年露出又想又怂的表情,喉结滚动。 但他很快就咽了一口唾沫,忌惮道:“还是算了,你催动阴魂的本事能以阴还阳,以假乱真,很多人和你欢好后都以为是你的真身,其实不过是你的阴魂替换之术。 过程中被你大肆掠夺本源,事后还要受你辖制,我就不尝试了。” 夏姒换了个姿势,将修长的双腿前伸,白嫩的脚踝从云纹短屦内露出,抿着嘴唇道:“少君若是开口,夏姒可以亲身承欢,绝不敢欺瞒少君。” 青年连连摆手:“不必了。” 沉喝道:“来人,传令事先安排的人手行动,活捉出逃的秦国质子。” 殿外自有人下去传达命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由外疾步走进来一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对青年汇报道: “少君,行动出了些问题,前来接应赵淮中逃离的人准备的很充分,在他们的协助下,赵淮中成功逃入城内,隐藏了踪迹。 臣麾下部众正在加紧搜查,目前还没找到进一步线索。” 青年闻言大怒,挥臂掷出手中兽衔环耳的三足酒樽,斥道:“废物,早有准备还让人跑了?” 啪! 酒樽势大力沉的砸在兵士胸前。 那兵士双手前伸,拇指相对,低头执礼:“少君赎罪,实在是他们动用的力量出乎意料,城内潜入的敌方精锐不下百人,半数都是各大修行体系的强者。” 青年冷笑:“他们动用这么大力量,就算真把赵淮中救回去,那位王上看见他的儿子已经成了废物,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传我命令,加大搜捕力度,决不能让他轻松脱身。” 兵士领命退出。 不久之后,夏姒也从房内离开,步履款款的在这灯火通明的宅邸里穿庭过院,最终来到后院的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书房,长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形雄伟挺拔,眼神平静内敛。 他见到夏姒不敲门进来,微微皱眉,径直问道:“怎么样了?” 夏姒笑盈盈道:“那位秦国储君似乎想暗中施计,脱身归国。我的阴魂刚刚发现问题,正在尝试追踪。” 中年人淡定道:“秦既然急于救回他们的储君,就让他回去好了。” 夏姒有些意外,瞄了中年人一眼,思索道:“就这么放那位大秦储君归国?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难道……你在他身上还做了别的手脚,故意将其放归,另有谋算?” 中年人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只要记住,秦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另外,你不要再诱惑少晏,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 夏姒的身形倏地从房间里消失,带着连串的娇笑声:“既然不受欢迎,那我便走了。希望平原君记得和我们阴女教的约定,切勿失信。” 荒野。 某处树丛中,赵淮中和老者回头眺望着刚刚脱身出来的城池轮廓。 “城内参与救我的人,可有把握脱身?”赵淮中问。 “我们事前做了详尽部署,考虑过各种状况,他们相互配合,最终将散于城内,化整为零的自行回国,伤亡应该不会太重,但必要的损失不可避免。” 老者肃容道:“代替储君留在城内的替身,会尽量拖延时间,不时露面,让对方以为储君一直没有逃出邯郸。” 赵淮中:“我们这一路回去,有多大把握能平安返回王都?” 老者笃定道:“既然从邯郸城出来了,回去的路上其他阻碍便不足为惧,大王一路都安排了人接应,确保能够顺利迎接储君回朝。” “既然有这么大把握,你让人传讯给留在城内掩护我们的队伍,叫他们小心隐藏,不必再露面了,以自身安全为重。” 老者犹豫了一瞬,应允道:“储君宽厚,吾会将储君的命令传达下去。” 赵淮中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不远处有一支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队伍,人人身披黑甲,胯下骑乘着一种头上生有独角的健壮怪马。 这是负责沿途护送赵淮中回国的队伍。 他们通过长达数月的时间,分批潜入赵国,在荒野中隐藏行迹,等待着赵淮中从质子府脱身的时刻到来。 将近四十人的精锐队伍,犹如一人般整齐。 当赵淮中和近身保护他的老者登上一辆被护持在中间的车辇后,为首将领立即做出手势,一行人在夜色里如同一杆长刀,切开了黑暗,快速远去。 嗡! 突然间,队伍里的为首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抽出一张弓弩。 弓弦震颤,一支箭矢流星般射进了不远处的树丛。 那树丛中也亮起术法的光芒,似乎有人在抵御箭矢的攻击。 “缚!”为首将领厉喝道。 随着他的声音,树丛中竟凭空滋生出一条微光流转的暗黄锁链,将抵御箭矢的身影捆缚在那里。 赵淮中从车辇内扭头眺望,见到这一幕不禁眼神微亮。 老者看出他的好奇,便解释道:“前来护持储君归国的护卫首领,用的乃是纵横一脉的法言术,祖师为鬼谷大家王禅。” “纵横家鬼谷子创立的法言术?”赵淮中暗忖。 “储君,有人试图接近窥视我们,被末将所擒,如何处置?”骑士首领询问。 就在此时,赵淮中感觉到体内的‘它’悄然而出,化作一抹无人可见的气息,急速往稍远处被擒获的人影处飘去。 “是那个少女夏姒。” 那人影露出行迹的时候,赵淮中便认出了对方身份。 “唔,是个阴魂,为何莫名死了?”有兵士费解道。 稍远处,被擒获的少女夏姒,眉心突然多出一抹黑暗,整个身体漏气似的迅速萎缩,转眼就诡异的只剩下一张皮,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它’又重新回归,隐入赵淮中体内。 这东西以往也曾短时间离体,故而赵淮中并不惊讶。但其回归之后,气息似乎粗壮了稍许,结合那阴魂少女夏姒成了一张皮的诡异变化,让赵淮中陷入了沉思。 队伍旋即重新出发。 “大概要几日可以回去?”赵淮中问。 “骑乘夜兽兼程赶路,不需十日便可返回国都。”老者答。 他们一行人走后不久,从平原君府离开的夏姒,便鬼魅般出现在附近,找到了那张残留的人皮。 她的脸色非常难看,盯着正在化作飞灰消散的人皮,呢喃低语:“这是什么术法,如此厉害,不仅将我的阴魂吸收了……还想隔空摄取我的力量。” 时间匆匆,十余日一晃而过。 赵淮中等人沿途晓行夜宿,顺利到达了大秦的权力中心——古都咸阳。 第三章 仙台篇章 穿越第二十七天。 上午,阳光明媚。 赵淮中回到秦国的第五天。 他和前身的父母,也就是秦朝国君以及王后已经见过面。 连日来赵淮中的心里不免忐忑,返回秦国这一路,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不少了解。 穿越之初,他一度以为这是华夏古代,后来见到超越科学层面的力量出现,才否决了之前的判断。 然而随着这几天获知的消息,他现在已经有些迷了。 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华夏的古代。 这个世界和他的固有认知有很大不同,但另外一些东西却又真实存在。 比如说他此时所在的咸阳城,咸阳宫,都是华夏曾经的城市和建筑,但其磅礴宏伟,殿宇连绵,却像是神话中的宫阙。 这莫不是个仙侠版的战国? 到底是哪出了岔子? 赵淮中念头飞驰,脸上倒是平静不波。 他正坐在咸阳宫的一处大殿里,身畔就是他的便宜老妈,华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女人,秦庄襄王的王后,赵姬。 在赵淮中知道的历史中,赵姬显然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但至少在此刻,她对赵淮中的母子之情却不是假的。 每当询问到赵淮中几年来身为质子的经历,她都会嘤嘤嘤一番。 这时候的赵姬便脸带泪痕,哭得甚为伤怀。 赵淮中默然打量,赵姬生的确是貌美如画,杏眼桃腮,眉目顾盼间,妩媚多姿。 她的五官精致,唯有嘴唇稍显略厚了些,却是平添风韵,丝毫不减其丽色,怪不得能把庄襄王迷得神魂颠倒。 这个世界有大秦,有庄襄王,有赵姬,那我穿越的前身是谁? 秦始皇嬴政? 但名字,年龄和历史事件明显都对不上。 华夏的秦始皇十五岁时,庄襄王早不在了。 自从赵淮中回秦,娘俩几天来时常小聚,关系已然颇为亲近。 赵姬一边说话一边紧紧的攥着赵淮中的手,面上泪痕未干,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满是疼爱之色的注视着眼前的假儿子。 娘俩说话之际,有内侍自外边进来道:“大王处理过政务,正在赶来。” 不久之后,大秦的一国之君,身着黑袍的庄襄王步履沉稳的走入殿内。 按照华夏历史,庄襄王本来是秦始皇的老子。 但在这个世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赵淮中已经有些不敢确定了。 这位秦朝国君比常人略高,面容清隽,颇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气质,作为一国之主,他少了些霸气威严,却让人乐于亲近。 赵姬看见庄襄王,脸上浮现喜色,起身迎上去,亲昵的挽着庄襄王的胳膊,显然两人感情极好。 一家三口碰面,亲切的交谈起来。 庄襄王没什么一国之主的架子,交谈时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谈到赵淮中几年来在赵国为质的经历,面上忍不住露出悲戚愧疚之色: “淮儿你被质押在赵多年,他们必是对你有所迫害,你可觉得哪里不适?” 赵淮中心忖: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确实很糟糕,像个命不久矣的绝症病人,要不然前身也不会死了。但是我接班以后,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身体,每天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的洗礼……嗯,也有可能是因为‘它’的存在。 庄襄王探手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指端延伸出一缕黑气,顺着手腕进入了赵淮中体内。 “就说这个世界不正常,一国之君竟也是个修行者?” 赵淮中感觉庄襄王送过来的那一缕气息,带着丝丝寒凉,迅速在自己体内游走了一圈。 片刻后,庄襄王脸色惊异的收回手:“淮儿的身体居然没有大恙?” 他想了想,对殿外道:“去传侍医过来。” 百余息之后,赵淮中接受了这个时代的专业体检。 负责检查的秦宫医者,年龄偏老,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着长袍,面色恭谨。 他很快就将庄襄王请到一旁:“可以确定诸君体内没有伤患,唯其本源缺失,显是在赵为质期间被人算计,留下了隐患,目前看於健康尚无大碍,但恐怕无法修习长生之术。” 庄襄王面色微变:“你说淮儿不能修行?可有弥补之策?” 年老的医师沉吟良久:“储君本源耗损甚重,即便努力弥补,终究难以痊愈。” 庄襄王不死心道:“你先下去,许你两日时间,仔细思考帮助储君恢复身体的方法。” 等老医师退走,庄襄王思索片刻,忽道:“淮儿且随我去一趟宫内的宗庙。” 赵姬意外道:“淮儿方回数日,何事竟要去宗庙?” “宗庙是我族根基之地,带淮儿前去,是为他着想。”庄襄王略作解释,转身带着赵淮中出了大殿。 一刻钟后,庄襄王和赵淮中来到咸阳宫靠后区域的一座殿宇外。 就在走进这座建筑的刹那,赵淮中心头倏然一跳。 进入这座殿宇,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耳畔蓦然响起声声怒吼和咆哮,震得他头疼欲裂。 旁边的庄襄王挥了下手,一缕黑气游曳而出,将他笼罩护持起来,赵淮中才好受了些,但依然感觉到阵阵心悸。 他开始打量这座殿宇。 其内部四面都竖立着青色巨壁,仰不见顶,高度怕不有三十丈以上,人立其下,宛若蝼蚁。 让人震惊的是这座殿宇从外边看平平无奇,绝没有三十丈的高度。 这说明殿宇内外,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层面?! 赵淮中脑海中的念头纷至,继续打量,又见到更多惊奇之处。 他左侧的青色巨壁上,描绘着一副副壁画。 奇怪的是那壁画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动态呈现,犹如活物。 画面中央处,有一个周身黑气鼓胀,高壮魁硕无比,头生巨角的人形生物,却被一条石锁捆缚在壁画当中。 他在壁画里怒吼挣扎,撕扯着身上的石锁,仿佛已经进行了千百年。 赵淮中进来时听到的吼声,就是这壁画里的‘妖怪’发出的声音。 “王儿不必害怕,壁画中的妖魄只剩一缕残魂。 它被囚禁在其中漫长的岁月,力量远不足以挣脱。早些年它尚能日日嘶吼挣扎,眼下却只能数日发作一回。之前是为父的疏忽,累王儿受了惊吓。 它被束缚其中,早晚有一日会彻底消散。” 庄襄王负手而立,声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赵淮中:“父王的意思是这石壁中的妖魄,曾经真实存在?只是被封印后逐渐被削弱了?” “这个为父也不确定,反正祖文当中是这么记载的。” 庄襄王又道:“我带你过来,是为了让你看看我族崛起的真正秘密。只有这里能看见仙台篇章的原文。如果有所得,或许能修复你体内隐疾。” 第四章 突破风暴 咸阳城。 咸阳宫比邻的中心区域,有另一座规模庞大的府邸。 秦国的丞相,当世杂家一脉成就最高的吕不韦,端坐在府邸正殿。 “魏央,你把迎接储君归来的过程,说与我听。” 吕不韦身穿银灰长袍,他的身体骨架很大,但体型并不魁梧,高大却显得清瘦,坐在那里极有气势,不动如山。 他的下首席位上跪坐着一名老者。 这老者,就是潜入邯郸将赵淮中带回来之人。 他叫魏央,吕不韦门下食客,颇受器重。 吕不韦话落,他便呈上一卷竹简:“相爷连日外出,不在咸阳,魏央怕有所遗漏,已将迎接储君归来的过程,提前记录,请相爷观阅。” 吕不韦接在手里,低头翻看,面上从容平静,没有半点表情波动。 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眼睛扫了一遍,便抬头道:“储君在没有接触修行的情况下,却能看破那阴魂之女有问题?”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正是,储君遇事沉着,心性宽厚却又不失果断。在赵国为质,尚能保持这等心性,当真难得。只要假以时日,当为我大秦之幸。 只不过……” 魏央在吕不韦的注视下续道:“只不过储君在赵为质数年,体内本源缺失,怕是终身难在修行上有大成就。” 吕不韦仍是那副风轻云淡模样,徐徐道:“确定吗?” “回来的路上,吾曾亲手探查诸君体质,才发现其体内隐忧难除。” 魏央点到即止,便沉默下来。 其他事情以吕不韦的心性才智,当然不会看不出来。 吕不韦最后瞄了一眼手中竹简:“看来是我之前的期望过高了……”遂将竹简扔到一旁。 他从席位上起身:“把我们知道的消息,命人送一份给秀丽。” “诺。”魏央应道。 ———— “吕相送来的消息说,大王和赵后之子,在赵国为质期间,被人坏了根基?” 咸阳宫的沁阳殿内,响起一个平缓的声音。 声音主人,是个凭席而坐的雍容女子。 这女子五官秀美,肤白如玉,尤其一对儿大长腿即便是多层的宫装长裙也遮掩不住。 她将长发在脑后结成高髻,从两侧看状若垂云。身穿秦宫常见的黑色外衣,鹅黄内衫,端庄中又透出一丝女性的温婉与媚态。 这便是庄襄王的另一个宠妃,也是他的二子成蟜的生母——秀丽夫人。 她身畔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亲近女侍。 其中一人应道:“送来的信息确实是这么说的。” 秀丽嘴唇微抿,微不可察的笑了笑,泰然道:“赵后之子即便没被赵人所害,但在外为质多年,徒然浪费时间,心性才学,不如蟜儿多矣。” 女侍微微俯身,符合道:“如今赵后之子身有伤患,更是远逊公子蟜。” 秀丽夫人轻轻点头,终于笑出声来。 …… 庄襄王手指前方:“你看那面石壁。” 正前方的石壁两侧,放置着一个个秦国已故先祖的灵位,而其中央,伫立着一根巨大的石质立柱。 其颜色淡青,气息古老苍茫,一节一节的垒砌往上,就像是能捅到天上去。 粗略一看,整个石柱表面铭刻着无数的篆文和线条勾勒的珍禽异兽图案,承载着未知的内容。 “我族在这面石壁巨柱上所得甚多,包括天干地支,修行,农耕等术,过半皆来自这石柱上的传承记载。”庄襄王说。 “淮儿你看见的这座石殿,名为宗庙,实则是远古神物。 从逐鹿之战开始,帝与蚩尤交锋,就是在争夺这些石殿残壁,传言其上最核心的内容,蕴含长生之谜,可以登临仙台,超脱生死。 这石殿外守卫森严,殿内更是只有历任大秦之主和王储可入。 淮儿你出去以后,连你母后也不可诉说殿内详情。” 赵淮中惊讶:“超脱生死?” 庄襄王:“没错,相传这石柱完整时连接着仙人的居所,在上古时期,石柱是一件祭祀用的礼器,对其献祭,能够得到仙人的回应。 只可惜石柱破碎,我大秦只得到了它的基座部分,用其献祭,沟通天居仙人的传说再也无法实现。” 庄襄王娓娓又道:“这座石殿的其他残垣,分散在六国手中。 六国与我大秦依此起家,才能坐分天下。” 赵淮中心头一动:这个世界之所以和认知中不同,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石壁残垣,将世界导入了和后世地球不一样的方向? 庄襄王:“石柱上的部分内容,已被我族先祖所掌握。 有先祖依其法修行,曾接近超脱之境,几与仙魔无异。” 他话罢又从怀里取出一卷宛若碧玉雕琢,晶莹温润的竹简: “这简书上记载的是仙台篇章的拓印内容,为父来为你细细讲解,我儿可以参照石壁原文,初步了解修行。” 赵淮中莫名的有些激动。 在这个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只有掌握了真正的力量才能更好的生存! 他当下便在庄襄王手指竹简,逐字逐句的解释中收摄心神,专注聆听起来。 要知道他回到咸阳这几日,庄襄王已经为他安排了老师,课程排的满满当当,恶补各方面的知识。 再加上继承自前身的记忆,所以虽是初次接触修行内容,但他并不完全陌生,自然而然的便可按照简书所授,对修行展开尝试。 “仙台篇的初始部分,於我秦室一族来说,并无危险,我儿可放心习练。” 赵淮中正沉浸在简书的内容里,连庄襄王话落便走出了石殿也未注意。 就在他席地而坐,开始按仙台篇的内容存想,将自身寄托虚空,与天地自然展开沟通之际,其体内蓦然生变。 他身畔的虚空异响乍起,空间犹如破裂一般,在肉眼看不见的层面,有蕴含在虚空中的某种物质,呈塌陷状开始往赵淮中体内涌入。 呼呼呼~!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牵引大量的虚空物质入体,与身体相合。 从他的口鼻,乃至每个毛孔涌入的气息,皆在其胸腹处聚集,宛若江河汇海,而后下行,经小腹转至尾椎,又上冲直抵后脑,再由前额俯冲回落至胸腹处,完成一个小周天的体内运行。 只不过赵淮中的这种周天运行速度异于常人,太快了。 他体内汇聚的气息,逐渐分化,如同触手般探向他的身体各处,又像是汪洋正在不断生成新的支流,探索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间,千百支流在他小腹处汇聚,而后蛰伏下来,越聚越多,如同一个泉眼在这里安家,喷涌出取之不竭的‘能量’,供应全身。 赵淮中睁开眼,能够很清晰的感应到体内变化,不禁有些纳闷: “便宜老爹之前讲解的时候说,在体内结成仙魔泉的修行,至少也要半载以上。老子修行这一会功夫,能有一小时? 这速度……” 赵淮中撮了撮牙花子,心头微动,尝试感应体内的它。 顿时发现,它随着体内的气息而运转,此刻恰好游曳在他小腹处新缔结的仙魔泉之中。 “我的修行速度,和它的增幅有关?当它盘踞在丹田,便能增加收摄天地气息的品质和频率。” 赵淮中想了想,又看向手中竹简记载的仙台篇章第二层内容。 然后再次闭目,继续修行。 第五章 破五食魔【周一求推荐】 庄襄王从石殿出来,回到赵姬处,说了将赵淮中留在‘宗庙’修行之事,脸上颇有欣喜之色。 赵姬却不由得担心道:“我听大王以往所说,修行一途处处凶险。 淮儿初次接触,你将他独自留下,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庄襄王失笑道:“先祖们一代代传承下来,仙台篇章的初始部分早被研究透彻。王后不必担忧,即便淮儿修行不得法,也不会反害己身。” 赵姬这才略感安心。 庄襄王兴致不减:“我观淮儿是个喜欢修行的,他虽伤了根本,难以在修行上有大成就,但仙台篇章蕴含无穷奥秘,只要小成,便可增长自身根基,於他身体大有好处。” 赵姬想到自家儿子根基受损,顿时闷闷不乐。 …… 石殿。 赵淮中体内,一股充满生机的气息奔腾往复,循环不休。 他在赵国为质所遭受的一些伤患,隐疾,正在这股气息的洗涤下逐步恢复。 从旁观的角度看,他的身体表面似乎有晶莹的微光在流转。 丹田处,仙魔泉越来越是雄浑,气息外延,开始与第一节尾椎相连。 这一瞬间,赵淮中像是打通了天地之桥,体内有一缕黑气凝如实物,延尾椎上行至脑后,最终竟从他的眉心游曳而出,环绕在他身体周围旋转。 气机外溢,操控如实,正是仙台篇的第二层境界。 此后一段时间,仙魔泉喷涌的气息节节上行,滋养着他的脊椎,很快就攀升至脊椎的第二节,而后是第三节,直到他的第四节脊椎处,才放慢速度,暂时停滞下来。 从内视的层面看,赵淮中的脊椎下方四节,和丹田之间被一条溪流般的仙魔之气所贯通,又像是一条以尾驻地的幼龙,在其体内仰颈探首。 “气息上行至第四节脊椎,一路攀登仙台。 这是仙台篇中记载的仙魔泉,灵化,小山关和神通,食魔五层境界一次性通关?” 赵淮中停下修行后,从盘坐状态起身。 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一次修行便突破五层关隘。 这已经不是天不天才的问题,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修行太快就像龙卷风。 此时此刻,他还能感觉到随着每次呼吸,全身的十万八千毛孔仿佛都在吞吐牵引虚空中游离的气体能量。 “每次呼吸都在增长修行,这恐怕不单是它的增幅之功,还有灵魂穿越时空,被时间和空间洗礼带来的天赋?” 赵淮中美滋滋的猜测。 要是换个身份,或许会对自身展现的惊人天赋感觉忧喜参半,太秀的话容易招人嫉,通常会选择猥琐发育,否则便有可能成为祸端的起因。 但他现在的身份,却不需要有太多顾忌。 这个世界最强大国家的储君,有资格嫉妒他的人都不多,对他不利的因素被层层削弱。 赵淮中忽然被眼前变化的光晕所吸引。 他循着光芒看过去,但见前方石壁上,记载着仙台篇章原文的巨型石柱,此刻临近地面的部分,一些古篆字迹居然发出了微光,如宏潮交织。 咔嚓! 微响传来。 那巨柱的底层基座,差不多五尺高的一节,缓缓侧分平移出来,形成了一个石台。 赵淮中见那台上依次浮现出五点光斑,似乎和他一次性修行到第五层仙台篇章遥相呼应。 “难道是一次突破五层,触动了这仙台柱的感应,才平移出了这个石台? 这种变化我那便宜老子知不知道?” 赵淮中走到石台附近。 台面上流转着淡淡的黄色光晕,气息厚重古老,呈环形,直径超过三丈,表面有石头的天然纹理。 四周刻满了字符,微光闪烁,仿佛在传达着某种讯息。 可惜并非古篆,赵淮中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石殿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且残破不全,居然还能运转如常……它是以什么为驱动力?” “刚才便宜老爹说石柱曾经是个祭祀仙人的礼器……那这平移出来的石台会不会是个古祭台?” 赵淮中目光灼灼,想着要不要往石台上献祭些东西,看看有什么变化。 他抽出头上的一根发簪,往台上送去。 要知道他身为储君,回秦以后,得了庄襄王不少赏赐,随身之物皆是价值不菲。 这根发簪看似青绿如玉,实则是一根稀有的兽骨所制,珍贵异常。 而就在发簪被他试着送向石台的刹那,其中立时传来一股吸力。 那发簪不受控制的落在平台中间,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卧槽,这是怎么婶儿?” “真把东西收走了?” “这石台彼端连接的是哪?” 赵淮中发出三连问,一脸懵逼,且有些戒备。 他仍是现代人思维,还没习惯这个世界的反科学套路。 等那石台恢复平静,赵淮中默默观察,没发现其他变化,才重新靠近石台。 “这真是个古祭台,能接受献祭?” 他又试着往台上扔了几样随身物品,然而那祭台就跟睡着了似的,再没有刚才的反应。 “还挺难伺候的这祭台,一般东西不收? 嗯,也有可能是时间上的限制,一天或者说进来一次只能运转一回……看来得慢慢尝试。” 赵淮中嘀咕,今天肯定是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便转身离去。 当他回身往外走,那石台悄然侧移,又回到了石壁内,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我一次突破五层的事情,肯定不能照实说,但也不用全部隐藏,适当的透露一些,可以体现自身价值,不是坏事。” 赵淮中出了石殿,瞅瞅天色,临近傍晚。 这次修行共用了七八个小时。 他一出来,就有宫廷内官,靠近执礼道:“大王让微臣在此等候诸君。” “父王现在何处?” “相国进宫求见大王,正在咸阳宫主殿议事。”内官回答。 “相国?可是吕不韦吗?”赵淮中的面色略显古怪。 内官点头:“正是吕相。” 果然,人还是那些人,整个世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眼见天色已晚,赵淮中道:“回寝宫。” 内官赶忙躬身在前引路。 赵淮中边走边琢磨,对于这个世界,自己知道的一些历史事件还会不会发生,他现在完全无法确定,只能留心观察。 不久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归秦以后,庄襄王将咸阳宫的一座宫殿建筑群分拨给他,作为居所。 身为一国储君,排面这块必须安排上。 他的这座寝宫,殿宇高耸,楼阁交错,庭院深深,花园流水点缀其间,属实是个好地方。 寝宫内仆从更是多如云雨,处处都透着一股奢华至极的腐臭味。 赵淮中大晚上的回宫,仍有妙龄女婢在熬夜等待,丝毫不敢懈怠。 见他回来,整个府邸内外都忙碌起来,女婢依次上前,问他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进食。 赵淮中摆了下手,自行走进书房,来到一面铜镜前。 他修行的时候,就感觉自身好像有了些变化。 镜子里,出现一张稍显苍白,但眉高鼻挺,眼睛狭长锐利的英俊面庞。 “长得还不错,毕竟遗传摆在那,就是稍微有些冷漠的样子。唔,好像身高增长了一点。”赵淮中嘀咕。 他这次连续突破,让体型高大了稍许,不明显,但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 就在赵淮中对着镜子臭美时,他肩头位置,无声无息的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是‘它’又出现了。 第六章 惊喜【周一求推荐】 赵淮中摊开手,它便从肩上消失,出现在他手中。 它也出现了变化,个头好像长了一点。 这东西…可以和我一起成长,是不是意味着它的增幅能力同样可以增加! 它在赵淮中手里盘绕成环状,就像一条首尾相衔的怪蛇,黑气弥漫,又像是一种图腾。 “新的特点,可成长,且能吸收阴魂……” 赵淮中想起从邯郸脱身时,那个阴魂夏姒被侍卫所伤后,被吸收成了一张皮的诡异情境。 它在赵淮中掌心游移片刻,便重新进入体内,在仙魔泉中蛰伏不动。 赵淮中从书架上选出几卷竹简,又把之前庄襄王给他的那卷记载着仙台篇章的翠绿竹卷取出,走到一旁的席榻处坐下: “有了仙魔之力,就可以掌握相关术法。” “嗯,不同的修行体系,有不同的等级划分,但统合起来,前期修行共有九个层级,九阶以后为入圣,圣境仍有不同层次…… 竟有这么多等级!” 赵淮中阅读思索着竹卷上的内容。 “我修行的仙台篇章,第四层为神通境,初步接触神通运用,第五层也就是我现在的层次,叫食魔……可吞吐天地百物之气,食气如魔,进一步改善自身。 接下来的进阶关键是需要通食百气,而不再是单纯的吞吐天地之力供养自身。” 赵淮中思索着竹卷上的内容。 他开始翻看学习仙台篇的术法,当他催动体内力量,顿时有一股黑色气息,沿脊柱上行,从脑后冲出,摇曳间好似一条幼龙出世,在赵淮中身后盘绕如同法相。 此时,整个书房中压力如山,让人颤栗。 赵淮中牛刀小试便收了体内气息,又从书架上拿出另外几卷竹简。 房间内静谧安逸,清冷的月光从木质的方格窗外倾泻进来,和灯火交相辉映。 “…诸子百家,虽然不都是修行求长生之道,但皆有控法之术以自保。 其中的阴阳家创立五行学说,可衍化五行,五行齐备则大成,以单行境入门,而后为双行境,三行境……纵横家以鬼谷子为祖,张仪、苏秦为代表…… 他们凭借纵横之术,三寸不烂之舌,可指鹿为马,游说各地,纵横睥睨。 他们的修行分为……言出境,法随境,可以虚为实,蒙蔽别人认知。 而大秦雄兵甲于天下,名将辈出,相国吕不韦更是集杂家之大成,深不可测。 杂家杂家……兼容并蓄,什么都会一点的意思? 此外这个世界好像还特么的有鬼,以及各类旁门左道……让我这唯物主义的老心脏如何自处。” 赵淮中翻阅一卷卷竹简,不觉便是深夜,却感觉不到丝毫疲倦。 随着每次呼吸,他体内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增长,摄取着虚空中的能量。 根本不用传统修行的盘坐闭目,来推动行功。 “果然是诸子百家,修行方法纷呈……仙台篇章,不知该归类到哪一家的体系当中。” 这一晚赵淮中就在观看各类杂卷的过程里渡过。 等他结束夜读,从书房出来,天已蒙蒙亮。 门外熬了一宿的女婢顶着两只熊猫眼,强打精神伺候赵淮中沐浴更衣,吃完早餐,神采奕奕的在数名侍从的簇拥下离开寝宫,往章台宫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大亮,赵淮中在前行中,仰头去看天空。 我跟你说,没穿越过的人,根本无法了解这个世界的天能蓝到什么程度,就像一座大湖悬在天上,清澈到近乎透明,仿佛能一眼看见蓝天的尽头。 而飘浮的白云无拘无束,在整个世界恣意旅行。 “怪不得穿越的人都要把香皂、味精这些东西弄出来。这个世界没有洗漱消毒用品,更没有细菌概念,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早夭。 我要不要试试把酒精整出来?” 赵淮中来到这里之后,多了个爱干净的毛病,总感觉手洗不干净,细菌到处都是。 “还有这里的吃食,没滋没味,全是天然作料,少了些鲜味。” 他正在吐槽这个世界和现代地球的落差,蓦然看见前边的一条拱廊内,跑过一个小胖子,后边跟着一众随侍。 那小胖子也发现了他,两人远远的对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前方行经而过者与储君同为大王之子,是公子蟜,其母为秀丽夫人。”身后一个近侍给赵淮中解释小胖子的身份。 赵淮中轻轻点头,视线前方,章台宫雄伟的檐角从众多建筑中探出,仿佛在承托蓝天。 “父王,母后。” 庄襄王正和赵姬吃早餐,看见赵淮中,欣然招手让他坐到身畔,随口问:“淮儿昨日修行,可有所得?” 赵姬笑道:“大王未免太着急了,淮儿初次修行,没伤到自己,平平安安的就是祖宗庇佑。” 等赵淮中坐下,庄襄王想探手过来,查看他体内气机。 赵淮中却是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这要是让庄襄王直接探查体内,他的突破等级就要露馅了。 赵淮中探出手,指端有一缕黑色气息外溢,流转自如,绕指旋动。 哐啷! 庄襄王明显吃了一惊,手中的碗一抖,落在地上。 这个世界的碗,口大底小,碗口宽而碗底窄,下边还有碗足,看起来有些像鼎。 赵淮中瞄了眼落地的碗,心忖:“这饭碗落地后沾满细菌,不消下毒怕是洗不干净。嗯,可以用沸水煮一下。” “淮儿。” 庄襄王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淮中。 他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鲜少失态,赵姬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儿竟缔结了仙魔泉,气机外放,完成了仙台篇初始阶段的修行?”庄襄王有些惊疑不定。 仙魔泉,不止呢,这一波我在第五层……赵淮中暗忖。 庄襄王少年时期,也有在赵为质的经历,耽搁了时机,后来忙于上位,精力更是无法集中到修行上,本身资质也不高。 他本人目前同样处在第五层食魔境,几乎就要被修行了一天的假儿子赶超。 庄襄王只以为他缔结了仙魔泉,却不知道赵淮中惊世骇俗到什么程度。 即便如此,庄襄王已是心神失守。 初次修行就能完成仙魔泉,这是什么天赋?! 他对这个儿子在修行上本不报多大希望,认为已经过了最佳的修行切入点。 想不到一天过去,就发生颠覆性变化。 庄襄王眼神热切:“我感应淮儿你不仅缔结了仙魔泉,且仍有余力,你现在在第几层?” “三层。” 赵淮中偷偷瞒下两层没说,有些事没必要苟,但也不能把老底全交出去。 庄襄王突然放声长笑:“我儿竟有如此仙魔之资,彩彩彩(好好好)!” “来人,传吕相国速速来见。” 第七章 安排 上午,阳光澄澈。 身着月白裙衫的夏姒,出现在咸阳城外的一座矮丘上。 “好久没来咸阳了,我讨厌这里的气息。” 夏姒目似春水,眺望着远处的雄城。 “吕不韦,穆阳静,皆是不世出的宗匠,还有快速崛起的王翦,亦有虎吞万物之势。此外,大秦军方和皇室应该还有隐藏力量,秦的镇国器更是威慑天下。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这时候来咸阳?” 另一身影突兀出现在夏姒身畔。 这道身影仿佛站在浓雾当中,略显佝偻,在刺眼的阳光下居然有几分模糊,气息更是阴冷的不像活人。 “正因为咸阳城的危险,所以才邀山魁你一起过来,如果真的出事,你我联手,当可全身而退。”夏姒眼波流转的看了一眼身畔。 “未必。” 被称为山魁的人略一摇头:“你还没回答,为什么非要现在过来?” 夏姒抿了抿润泽的嘴唇:“你有什么问题,等晚上我们在榻上详说如何?” 山魁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妖想诱惑我,还差了些道行,你阴女教的阴母亲自来还差不多。 我陪你来咸阳走一遭,你只要遵守承诺,事后告诉我褒姒的墓在哪就行。” 夏姒轻笑一声,突兀化作一缕轻烟,脚不沾地的往咸阳飘去。 两刻钟后,二人进入了城内的一栋建筑。 “见过女尊。” 房间内,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身穿商贾服饰,对夏姒俯首行跪拜大礼。 “咸阳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夏姒毫不客气的在上首位置坐下,懒洋洋的将双腿前伸,一截儿匀称的小腿从裙下露出,白的晃眼。 她面前的中年男子却是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的应道: “近期咸阳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秦王之子归国。其次是王翦在兵道圣境连作突破,他兼修的阴阳术,据说也将进入圣境,此人端是不世出的奇才。 教内传来的最新命令,就是掌握王翦行踪,若有机会,阴母或会亲自出手,除掉此人。” 夏姒不置可否,抬手半掩红唇,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道:“秦储君归国,是住在咸阳宫?” 中年人答:“是,回来这几日都在秦宫。不过秦王对其颇为关爱,除了内宫,宫外也将一座行宫赐给了这位大秦王储。” 夏姒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这几天忙着赶路,我有些乏了,你让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中年人躬身刚要出去,夏姒又道:“再让人去查一查,潜入赵国营救秦储君的队伍是以谁为首,越详细越好。” 中年人连声答应,垂首退出,全程都没往夏姒的位置看上一眼。 “你平白卖弄风骚,可惜凶名在外,下属畏你如虎,根本不敢看你一眼。” 进入房间后,隐在一处暗影当中,仿佛消失了的山魁突兀出现,抓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汁水横流。 “你来咸阳的目的,是那位大秦储君? 他在赵为质多年,人不是已经废了吗?有何价值让你冒险进入咸阳?” 夏姒笑了笑,将小巧的双足从莲纹短靴中褪了出来,双腿相叠,轻轻晃动: “在邯郸的时候,我曾和平原君之子赵晏合作,分化了一名阴女前去摄取大秦储君赵淮中的本源,当时我以为已经得手。但后来发现,阴魂盗取的本源只是他的替身。 敢愚弄我的人,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就这?值得你亲身追到咸阳?”山魁明显不信。 夏姒起身说:“信不信由你。”径直往外走去。 …… 吕不韦脚步从容的来到章台宫,先对庄襄王和赵姬行礼,起身后才将视线落在赵淮中身上。 赵淮中也在打量这个两世相加,闻名已久的强势人物。 “我听魏央说起过迎接储君回来的过程,他对储君颇多赞誉。此时一见,可知魏央所言不虚,储君不愧为大王和王后之子。”吕不韦缓声说道。 赵淮中笑道:“还没感谢相国费心安排,调兵遣将入邯郸救我。 若非相国,我此时恐怕仍在邯郸为质。” 两人商业胡吹,气氛融洽。 接下来自有一番寒暄客套。 庄襄王感触道: “当年寡人在赵为质,便是先生不顾生死,散尽家财将我救回咸阳,而今又有淮儿再次蒙先生竭力相救。” 吕不韦似要说话,却被庄襄王抬手阻止: “先生虽然没说,我却知道,这几日先生不在咸阳,实则同样潜入了赵境,和那赵国的兵道大家遥相制约,否则淮儿一行断难如此轻易回来。” 吕不韦深深一鞠,并未说话。 随后庄襄王便转入正题:“寡人招先生过来,是有一事要和先生商议。” 吕不韦淡定道:“大王尽管吩咐。” 庄襄王:“昨日寡人带淮儿去了宗庙,为他引导修行,讲解仙台篇章的初始部分。相国可能猜到,经过昨日修行,淮儿有什么变化?” 吕不韦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赵淮中体内精气旺盛,远超常人。 加上庄襄王和赵姬的神色,不难看出必是赵淮中在修行上,取得了令人惊艳的成果。 让吕不韦意外的,是这和他之前得到的关于赵淮中被伤了根基的消息,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他压下心头的诧异:“观大王神色,可是储君在修行上天赋过人?” 庄襄王欣然道:“淮儿昨日初次修行,便接连破关,目前已经达到仙台篇的第三层境界。” 吕不韦着实吃了一惊,凭借和庄襄王的关系,他对仙台篇章的修行方式并非毫无所知。 眼前这位大秦储君,一次修行便突破到了第三层境界! 他下意识将眼睛眯了起来,两缕锐利如同实质的光芒在眼瞳深处一闪而过。 “招相国前来,除了分享寡人的喜悦,便是想与相国商讨接下来对淮儿的安排。” “大王打算让储君早日熟悉国务,为将来做准备?”吕不韦道。 “善,淮儿既然在修行一途天赋极高,我准备先让他接触与其相关之事,丞相以为如何?”庄襄王道。 一旁的赵姬也竖起耳朵,显然对自家儿子的安排颇为重视。 吕不韦建议道:“大王对储君的培养,可从两方面着手; 其一,即日起,可让储君随朝,熟悉群臣。储君虽然归秦,但在我大秦缺乏嫡系亲信。大王还可诏命适龄者,入宫伴读,也可让储君进入学宫,与我大秦宗室良将后裔同室而学。 这么做既可体现大王对众臣的态度,也能让储君接触更多的同龄人,从中选拔优秀者,以为将来臂助。” “善。” 庄襄王颔首:“丞相继续说。” “其二,吾大秦以武立国,大王要锻炼储君,令其参与军伍相关为最好。” “吾以为,首选夜御府,次则直接参与军伍。 以上两者,储君进入后皆可代行王权,实施监管之务。”吕不韦不急不缓的道。 赵淮中始终一语不发,直到这时候眼见庄襄王就要开口确定他接下来的去处,才出言道:“具体去做什么,父王可能允许孩儿自行选择?” 庄襄王道:“自无不可,稍后为父让人把一应相关整理成简,淮儿你从中择事为之,承监管一职,不可懈怠。” 第八章 夜御府 赵淮中从章台宫出来,时间已近正午。 他前脚回到寝宫,后脚就有人按庄襄王吩咐,将准备安排给他做的具体事务,记载在简书上送了过来。 袅袅的轻烟从铜制的香炉中散逸,书房里充盈着好闻的草木香气。 这个时代的宫廷,门窗皆是通顶的设计,几乎与房间等高。 窗子以木材隔出许多方形条格,既起到了美观的装饰作用,又加固了窗户本身的稳定性。表面再辅以类似薄纱的材质,具有一定的透光性。 赵淮中坐下后,开始查看面前的竹简。 秦人的政体,已经有了后世的三权分立雏形,即立法、行政和司法三种国家权力分别由不同机关掌握,各自独立行使,相互制约,维持稳定。 不过这毕竟是封建的王权社会,超脱在法理之上的还有一国之主这样的存在。 “大秦百官以丞相为首,丞相以下是御使大夫和太尉。 其中御使大夫执掌监察,执法之责。太尉则是最高军事统帅,吕不韦和父王想让我去的是守卫咸阳的军队,或者夜御府。 啧,这夜御府掌握的职权竟和御使大夫,太尉平齐,仅次于丞相。 好重的权柄! 那么这个世界的秦就不是三公九卿制,而是四公才对,多了个夜御史…… 除了七国政府,这个世界的其他势力亦有不少。 尤其因为有修行之术,各类教派宗门无不掌握着庞大的武力,时而有人以武犯禁,不服管教……夜御府就是处理类似事件的机构。 包括妖魔鬼怪诱发的灾祸等等。 这么说夜御府兼具着警察和国家安全机关的双重职能,且还握有处决权。这万恶的封建体制,将这么大的权力归属到一个机构当中,在现代是不可能出现的。” 赵淮中口中批判封建结构不科学,心里却是多了些期待。 他现在的身份恰是封建体系的最大受益人,一国的储君。 以储君之尊进入夜御府,代王权实施监管之责,再合适不过,对这个权柄极重的部门也是一种掌控和遏制。 “就选它了,这夜御府好玩的事情必定不少,且和修行者接触的多,也利于自身的成长。” 赵淮中合上竹简,遂闭目温养体内的仙魔之力,及至天色渐晚,便回房睡觉。 第二日,他就把决定告诉了庄襄王。 庄襄王见他选的是夜御府,沉吟道:“寡人给你的选择当中,以这夜御府最是危险,每有超出常理之事,淮儿你可曾考虑好了?” 得到赵淮中的肯定回复,庄襄王才点头应允,下了相关诏命。 即日起,赵淮中就成为大秦夜御府监事,代掌王权。 对夜御府来说,就和太子监国的意思相当,平常情况下负责协助正吏,有学习的意图,如遇特殊状况,甚至可以越过正吏行事,妥妥的大佬位。 他从庄襄王处出来,便去了章台宫看望便宜老妈。 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老妈虽然便宜,毕竟是前身的亲妈,感情还是有的。 “淮儿快来。” 得了下人通报,赵姬亲自从章台宫迎了出来,笑眯眯的揽住赵淮中,一副要抱抱的架势。 赵淮中对便宜老妈突然而来的过分热情有点不适应,就感觉被赵姬使劲揽在怀里,香软丰腴的触感,略有些窘迫。 赵姬却是暂时放下了礼制的束缚,相当享受这种母慈子孝的赶脚,抱着赵淮中不撒手。 等进了章台宫,赵淮中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凡后宫就不可能一片和谐,妖艳贱货心机绿茶婊扎堆的地方,各种勾心斗角是常态。 赵姬出身普通,在后宫这样的地方,除了庄襄王的宠爱,没有任何依靠。 她即便使尽浑身解数的魅惑庄襄王,心里却没什么安全感。 然而现在赵淮中回来了,且展现出惊人的修行资质,庄襄王不仅让赵淮中随朝(参加朝会),还负责监管夜御府这样的权柄部门,显然是王储的地位稳固。 赵姬这两天的心情简直美翻了。 儿子可是自己的骨血,这么争气,就准备靠儿子一直靠到老死。 “淮儿你进入夜御府,千万不可懈怠,要做出成绩给你父王和王室宗亲那些人看看,阿母可就靠你了。”赵姬眉开眼笑的叮嘱。 赵淮中哑然失笑,附和赵姬道: “最主要的是气死你那些对手,让妖艳贱货们再不敢算计阿母。” 赵姬愣了下,嘀咕了两声妖艳贱货,顿时喜笑颜开: “这宫里的其他女人阿母还不放在眼里,唯独秀丽那个……妖艳贱货乃是韩人王族出身,与你父王和亲,还生了成蟜,背后势力极大。 淮儿你也要多小心她,别被算计了。” 赵淮中笑了笑,和赵姬聊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寝宫之后,考虑到明天要去上班,最后一天假期,便打算出去走走,好好看看咸阳城。 “来人。” 他声音未落,一名内官就小跑着推门进来。 这内官叫刘琦,是赵姬心疼儿子,特意派过来的人。原是章台宫的内官二把手,来到当朝储君的寝宫成为内官首领,算是升了一级,人非常机灵,在当狗腿子这方面的天赋极高。 “我想出宫走走,有什么限制吗?”赵淮中问。 刘琦娴熟应对:“按秦律,储君要出宫,要去奉常和宗正处报备,且储君离宫牵扯甚大,请储君以安全为重。” “无碍的,我只是出去看看,那就去报备一下吧。”赵淮中说。 半个时辰后,他穿了身便服,溜溜达达的出了咸阳宫。 当然,即便想一切从简,以他的身份,身畔仍或明或暗的散布着不下数十人,皆是大秦精锐,负责护持他的安全。 他从咸阳宫大门出来,刘琦弯腰跟在一旁,同样换了一身民服,低声讲解:“这条大街临近咸阳宫,出街左转前行,才能到达咱们咸阳城的主街。 储君想看热闹,可以往那边走。” 赵淮中微微点头,满脸新鲜。 这街上以大块青砖铺地,街道两侧建筑林立,古意盎然。 随着离开秦宫渐远,街上的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从宫里出来,叫储君不合适,你们换个称呼。”赵淮中说。 “是,公子。”刘琦迅速改口。 赵淮中又看向身畔另一名亲随,却是个气质精悍,略显黝黑的青年女子。 这是赵淮中回来后,庄襄王亲自安排负责保护他的内宫女侍,叫姜泗。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狠人,坐卧起行都有一种标枪般锋利的感觉,还有一股子狠辣无情的气势。 就是长相普通了点,一双三角眼凶狠如雌豹,尤其是胸无大志,平的可怕,让人心如止水。 “你放轻松一点,咱们是出来逛街的,不是打仗。” 赵淮中边走边对姜泗道:“你修习的是什么体系?” “主修兵道杀伐之术,辅修阴阳术。”姜泗垂首回应。 “到什么层次了?”赵淮中问。 “阴阳五行术乃邹衍大家所创,在我大秦并无完整传承,我只修习到第六层,初开双行,金水为用。我主修的兵伐之术,目前距离圣境只差一阶。”姜泗回道。 赵淮中小吃了一惊。 要知道能兼修两样术法,都是天才级别,且其主修的杀伐之术距圣境只差一阶。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自己的护卫。 大秦当真是集聚天下气运,人才济济。 护持他安全的其余两名近卫统领也都跟在周围,但并未表露身份,赵淮中只留下刘琦和姜泗在身边伴行。 街上往来者甚众,摩肩接踵。 天上骄阳当空,下午两三点的时间,走在街上,交错而过的都是身穿长衫的人。 这个时代的长衫是把左边的衣襟加长,向右绕到背後,再绕回前面来,腰间以带子系住,往往用相间的颜色缝制,增加装饰和美感。 男和女日常生活中的服饰形制差别不大,皆是大襟窄袖。 不同处是男子的腰间系有革带,而妇女则以丝带系扎。 在穿戴上,赵淮中还算适应,只是觉得不够方便,有些繁琐。 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个时代特么的没有男士内裤,甚至裤子都不普及,有些人下身就是两层长衫,形成内衬和外衫的样式。 两腿间的钟摆也没个束缚,随便乱晃。 最过分的是这个时代普遍采用跪坐,但凡跪坐的时候稍不小心,那画面你敢想? 有时候赵淮中只能自我安慰,这样其实也不错,释放天性,自由自在的。 他在街上溜达了半晌,并没有小说里常出现的闲事让他管,突然问:“夜御府该怎么走?” 身畔的刘琦立马反应过来,这位主子不是单纯出来溜达的,忙道:“夜御府与咸阳宫相距不远,我们从前面左转,约四五百息时间可至。” 赵淮中点点头,平声静气道:“有人在咱们离宫以后,暗中跟随监视,怕是不怀好意,你们发现没有?” “谁这么大胆?” 刘琦吓了一跳,差点原地窜起来。 好在还没失了方寸,强行稳住,没有到处张望。 姜泗亦有些吃惊,却非害怕,目中厉色大作,道:“储君能确定吗?人在哪?” 第九章 暴露的农户 热闹的长街上,两个农户打扮的人,走在人群当中。 他们时而会和街上的商贩交谈,先后购买了草绳,谷种等农作需要用到的东西。 表面上看,两人的行为举止完全符合农户的做派,没有任何异常。 唯有两人近乎密语般,谨慎的交换讯息时,才暴露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位大秦储君在赵为质数年,一直处于半囚禁状态,此刻归秦,必然忍不住要出来走动,果然如此,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 说话者体型中等,褐色的衣服带着补丁。 头上是一顶破旧斗笠,将面孔遮掩在阴影下,只露出蓄满青色短须的下颚。 另一人与他打扮相同,只是未戴斗笠,露出四十岁上下的面孔,被阳光暴晒后黝黑的皮肤,目光浑浊。 咸阳城内,多是这种穿戴的百姓,都是咸阳附近的农户,偶尔进城来买卖生活所需。 两人在前行中,偶尔才会瞄一眼前方数十步外的赵淮中,旋即又收回视线。 他们有时还会穿插走到临近的街区,并未一直尾随赵淮中,显得异常小心。 也是因为这种小心,让他们很坦然,笃定不会被赵淮中一行发现踪迹。 此时他们远远的坠在后方,看着赵淮中等人走进一条窄巷,脱离了喧闹的主街。 两人非常有默契,立即停止跟踪,选择继续在主街上前行,直到下一个路口才拐入和赵淮中等人并行的方向。 他们利用对咸阳的熟悉,继续跟踪,却又保证了自身安全,不必担心暴露。 “我们若是刺客,突施冷箭,这位大秦储君的随身护卫,未必就能保证他的安全。”戴斗笠者低语道。 “他从秦宫出来,周围随行的好手不下数十人,防护的已经很周密了。” 另一人打量着周围,但见道路两侧一边是一座宅邸的外墙,另一侧的建筑不高,而远近无人,逐渐僻静,遂放下心来与同伴交流。 戴斗笠的农户忽然露出一丝狞笑:“你觉得我们要是出手行刺,有多大把握能干掉大秦储君?” 没戴斗笠的农户,对同伴想要出手的念头有些意外:“就算能成功,咱们也没法撤走。 这里可是咸阳,秦宫,夜御府,太尉府都在附近,你想死吗?” 又道:“上边只要求掌握目标踪迹,真要动手也轮不上吾等二人。” 戴斗笠的农户舔着嘴唇:“你怕了? 若是躲在暗处,出手足够突然,以远距离的弓弩等物进行袭射,至少有五成把握能杀掉他。” “秦人残暴,四处攻伐,当年长平一役,屠戮数十万人赵人,我恨不得亲手溺死这秦人的储君,为我大赵数十万冤魂献祭。” “那你更应该留着这位秦国储君,他年少时便在我大赵为质,已经成了个废物,他若将来成为秦国之主,必是昏聩之人,亡国之君,与我大赵只有好处。 你若动手,秦军兵锋之锐,岂是好相与的。 而且,这城里管制极严,你不可能将弓弩等物带进来。” “原来你们俩是赵人……” 就在两人低声争执之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在他们附近响起。 两人骇然抬头,便看见一个女人蹲在街侧的高墙上,长风吹来,衣襟猎猎。 那女人居高临下,俯视两人,一双冰冷的三角眼满是讥讽和杀意。 下一刻,女人纵身跃下,宛若雄鹰猎兔,身形还在空中,双足已经穿花般交替踢出。 每一脚皆如重锤,空气中刺响震耳。 砰砰砰! 两名农户反应极快,双双出手抵御。 然而当他们的注意力被凭空跃下的女人吸引,他们身畔的砖墙猝然炸裂,从墙后穿出一对儿拳头,以摧古拉朽之势锤在两人身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中,两人口中呛血,身形被巨力冲击,双足离地,跌出四五米开外。 那半空的女子此刻仍未落地,娇叱一声:“中!” 其指端生出两缕金光,利剑般刺在两人小腹处,完成补刀。 那两人落地时,口中已全是血沫,面色惨然。 而他们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是哪漏了马脚,突然就被暴打,成了阶下囚。 “乌甲,储君要抓活的,查问来历,你出手险些将人打死,如何跟储君交代。” 从空中落下的女子正是姜泗。 她满脸怒色,盯着被击穿的墙壁。 从墙后跃出一个脸色冷峻的壮汉,哂道:“我心里有数,这两人都有修行在身,断然不至于被我一拳打死。 将他们重创,是怕他们惊扰到储君。” 这壮汉身高体阔,体外的长衫因为出拳发力,已经崩开,露出内里秦军将领才配备的黑色金属甲。 两人说话的功夫,不远处已有人将两名跟踪者擒获,拖了过来。 赵淮中这才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露面。 “这两人虽被重创,但储君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免得他们垂死挣扎,惊到储君。”乌甲道。 他就是前去邯郸护送赵淮中回来的队伍首领,回来后便顺理成章的做了赵淮中的近卫头子。 “问问他们,看看是谁让他们跟踪我的。”赵淮中说。 “诺。” 乌甲点头,对身畔一名下属道:“你精通纵横法言之术,由你来审问。” 那下属领命上前,开始询问。 他一开口,被重创的两人如被催眠,迷了心智,几乎问什么说什么。 赵淮中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这法言术真是厉害了,嘴巴就跟开过光似的。 果然像简书里介绍的一样,纵横术不愧为嘴强王者第一名,能指鹿为马,蒙蔽对方意识,想在其面前撒谎都不行。 他这个一国储君身边,尽皆精锐,奇人异士层出。 那兵士不久后就过来汇报:“储君,这两人是安插在我们咸阳的赵人外围谍子,他们只负责接受命令,并不知道传达命令的人在何处,甚至不清楚对方身份。” “他们在哪接的命令?” “他们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固定的地方,查看有没有命令传递下来。位置是城北某条小巷,若有任务,巷中会有标记。 他们传送消息也是在巷内留下标记。”兵士说。 乌甲请示道:“末将手下有墨家擅长追踪的好手,或能把幕后的人挖出来。” “这种事是夜御府的专长,咱们正要去夜御府,就让他们接手查个究竟。” 赵淮中心下隐然有几分兴奋,穿越前可没遇到过眼前这种状况,又新鲜又刺激。 而就在赵淮中让人暴打两名探子的同时,远处的一栋高层建筑内,却是站着夏姒和山魁,还有夏姒手下,那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夏姒收敛了自身气息,透过房间的窗口,遥遥眺望赵淮中等人的方向。 他们随即见到赵淮中一行重新出发。 不久之后,便来到了一栋恢弘的建筑正门外,那就是大秦威名赫赫的权职部门——夜御府。 这时的夏姒三人也跟着更换了位置,出现在一座木质结构的宅邸上方,仍是距离极远的隐藏观望。 山魁放出一种雾流般的阴冷气息,环绕在三人身畔。 他们的身形瞬时变得朦胧模糊,即便在白天也很难发现。 三人没等多久,就见到夜御府门口人马聚集。 而赵淮中被护持在中间,数以百计的夜御府人马,兵锋所向,往城内的某个方向急驰而去,杀气腾腾。 “这位大秦王储要做什么?调遣夜御府的人,弄出这么大动静。”中年商贾蹙眉道。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十章 手段 “接急报,去监视秦储君赵淮中的人,被识破,当场擒获。” 下午的时间,徐苏正在庭院中以左右手对弈,身畔有妙龄女婢烹茶伺候,相当惬意。 被忽然而来的消息所扰,徐苏面色微沉,怫然不悦。 汇报消息的声音落下,他仍是毫无回应,过了一会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才扭头看向进来汇报的下属。 那是一个精瘦的黑衫青年。 徐苏本人已经年过五旬,脸上有肉,肤色白皙,一副养尊处优的富态模样。 他是赵国安插在咸阳的探子首领,明面上则是经营皮货生意的商贾,暗中掌控的力量极大,包括赵国支持的几个宗门势力在咸阳安插的人手,必要时也可由他来调动。 徐苏注视面前的青年,淡定道: “派出去的两个人,是以密令的方式传递的任务讯息,他们既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位置,纵然暴露被擒,也牵扯不到其他事情。” “且邯郸曾传来消息,秦储赵淮中,在邯郸时屡次被少君等人设计,是个无能之辈,谅他也没什么手段。” 你且下去,一切如常。” 徐苏抿一口香茶,智珠在握。 前来汇报的青年惭愧道:“是属下过于着急了。不过那秦储赵淮中,已让人将事情移交夜御府。送消息的人说,夜御府的兵马大肆集结,似乎要有动作。” “夜御府!” 徐苏的眼神陡然锐利:“你让人继续关注那边的动向,随时来报我知道。 注意,动用更隐秘的消息传递渠道,切不可暴露身份。” “诺。”青年快步离开。 大半个时辰后,青年再次来到徐苏面前:“夜御府出动人手,在两刻钟之前,直扑渡生教隐藏在北市的据点。 渡生教的人措手不及,迅速被击溃,死伤惨重。” 听到夜御府的人出动是对付渡生教,徐苏先是松了一口气,遂疑惑道:“是我们让人去尾随监视赵淮中,他们为什么要找渡生教麻烦?” 青年也有同样的疑惑,被赵淮中和夜御府的迷惑操作给弄懵了。 “再探。” 徐苏变得审慎起来:“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 “诺!” 青年匆匆离去。 这次近一个时辰过去,青年才第三次返回,道:“韩人安插在城内的一股隐秘力量,也被夜御府捣毁,一应人等系数被抓,他们在城内的首领夏侯廉被当场击杀。” “夏侯廉死了?” “是,夏侯廉被杀前,夜御府的人当众询问是不是他让人监视储君赵淮中,夏侯廉自然不会承认,遂被处死。” “看样子夜御府是要大动干戈,不知谁是下一个目标。” 青年道:“城内的各方势力虽然隐藏周密,但夜御府若想把他们揪出来,没有几家能真正躲过去。” 徐苏默然思索,额头渐渐渗出一滴冷汗: “夜御府好毒的手段,他们故意大肆张扬,到处抓人,在抓人前当众询问是不是他们跟踪赵淮中,更是用心险恶。” 青年一脸茫然,显然没能理解徐苏话中之意。 ———— 夏姒三人藏在暗处,几乎旁观了赵淮中随同夜御府兵马的全部操作。 “好毒辣的算计。”山魁冷冰冰的望着远处的长街。 此时那街上气氛肃杀,整条街都被封禁。 就在刚才,夜御府精锐已经端掉了又一家安插在咸阳的宗门势力。 夏姒一袭长裙,衣衫被风吹拂的紧贴在她起伏有致的身上,曼妙丰腴。 她询问身后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你可看出夜御府接到赵淮中被人跟踪的消息后,四处捣毁各家隐藏势力的意图?” 夏姒的询问颇有考量之意,中年商贾不敢怠慢,沉吟着道: “夜御府大肆行动,是想让各方势力人人自危,起到震慑作用。” 夏姒颔首道:“各家势力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想要避祸,就要积极动作,反而要帮助夜御府找出真正跟踪赵淮中的势力,避免成为夜御府的目标。 如此一来,咸阳各方就会相互猜忌,甚至互斗。 夜御府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消耗各方,还能顺势将城内的势力梳理一遍,对秦人来说,好处极多,确是算计精妙。” 那商贾模样的男子随之通透起来: “这计策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即便有人能看出夜御府的目的,也没法置身事外。 否则自己说不定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夜御府驱赶,相互挖掘,力争最快把真正跟踪赵淮中的人挖出来,好平息夜御府的这场行动。 各方势力除非有把握藏身不被找出来,否则就不能置身事外。” 夏姒微微摇头:“夜御府在咸阳经营已久,怕是早就掌握了不少势力的藏身之处,只是一直没有动手。 这次正好利用赵淮中被跟踪,一举数得。” 山魁插话道:“夜御府善战之名我也有所闻,听说其中奇人异士众多,不知这次的狠辣手段是谁想出来的?” 商贾模样的男子道:“夜御府副史之一范青舟,素以阴险多智著称,应是此人的手段。” 山魁道:“还有一个可能,是那位大秦储君。 若是他能有此番谋划,其心智当不在范青舟之下。” 夏姒蹙了蹙秀气的眉梢:“不会是他。 在邯郸时,我曾详细问过少君赵晏,他这几年和赵淮中多有接触,此人没有这份机变善谋之能。” 山魁:“赵晏又不是平原君赵胜,他未必就能看破赵淮中的心思。” 夏姒想了想,莞尔道:“虽然不太可能,但若真是这位大秦储君,也是好事。” 山魁嘿嘿笑道:“我这几日一直在琢磨你为什么要来咸阳,就在刚才,突然想通了。 你就是为了秦储赵淮中,你想谋夺……” 夏姒抬手打断,直接摊牌了:“你既然看出我的目的是赵淮中,可愿助我,出手制住他。” 山魁道:“赵人之所以去跟踪监视赵淮中,就是你使得手段,将他们推到前边帮你试探赵淮中的反应。 而且你还安排了其他人手,在暗处待命,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我阴女教在咸阳的人手,只能扰敌,远不足以突破赵淮中身边的护卫,将其掳走。” 夏姒看了一眼山魁:“你若同意出手,事后我不仅将褒姒的墓地相告,且会送你两名我阴女教的左道女尊,供你吸取元阴,如何?” 山魁目光闪烁,望了一眼远处层层人马环绕护持的赵淮中: “我若出手,赵淮中身畔的护卫虽不足惧,抓住他也不难。可我一旦动手,气息就再无法隐瞒,届时吕不韦等人必会生出感应。 以他们的能力,你有把握能离开咸阳? 我的建议是设计将赵淮中诱到城外再出手,方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夏姒笑了笑:“想诱赵淮中出城,在这咸阳之地,变数太多了,同样不是上策。” 她探手取出一卷竹简。 那竹简表面斑驳,串联的竹片上隐含裂纹,散发着青惨惨的光晕,看起来破破烂烂。 山魁却目光遽盛:“山河卷! 怪不得你敢来咸阳,原来阴母将其随身道宝拿了给你防身。如此,老夫出手一次倒是不妨!” 夏姒刀削般精致的唇角上扬:“那就说定了,我的人稍后动手,负责吸引夜御府的注意。 赵淮中则由你负责。” 夕阳在天际垂落最后一缕光芒,咸阳城慢慢暗了下来,夜色初至。 夏姒和山魁隐在暗处,非常有耐心,并不急于出手。 直到夜色全黑,赵淮中在侍卫的护持下,和夜御府的大队人马分开,准备返回咸阳宫。 黑暗中,夏姒终于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第十一章 洞察 夜幕下,长街上少了白天的喧嚣。 有一队影影绰绰的人,在建筑上方飞檐走壁,高速逼近赵淮中等人的队伍。 “大胆,何人敢冲撞储君车架!” 赵淮中身畔的护卫厉声呵斥,战斗随即爆发。 那些冲过来的人闷头出手,无一人出声。 双方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出现伤亡。 夏姒也随同扑出,犹如驾风而行的魔魅,一掌拍在一名拦路的大秦精锐胸前。 那人全身炸裂,每个毛孔都在渗血,瞬间便死了。 夏姒浅笑一声,伸手一指,体内的力量呼应天地,周围阴风大作,迷人心智,好似变成了鬼域。 同一刻,一团黑暗遮蔽了月光,仿佛给天地蒙上一层幕布。 凡是被笼罩在其中的人,皆目不能视,五感缺失,如坠深渊。 山魁也出手了。 黑暗中,响起姜泗等人的呼喝:“护持储君,结军阵御敌。” 然而刹那过去,黑暗便开始退去,被众人护持在中间的车架内已经空空如也。 赵淮中被黑暗裹挟,消失在了车架中。 “大秦储君,本座借去几日便会归还。” 山魁阴恻恻的声音在空中作响,正在快速远去。 不过就在话落的一刻,山魁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掳走赵淮中的过程居然这么容易? 当他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座宅邸内,冲起一道土黄色光幕。 噗! 笼罩着周围的黑暗尽数被这道光幕撞散。 山魁的身影踉跄,从半空跌落,嘴角带着血迹,惊怒交加:“吕不韦!你早就藏在暗中?” 吕不韦出现的不仅突兀,对时机的把握更是精妙,显然早就在一侧蓄势以待。 即便山魁同是圣境,亦被吕不韦这一击所创,已经受了伤。 此时此刻的吕不韦,大袖鼓胀,出现在一处高楼的檐角上,飘飘欲仙:“擅闯咸阳,掳掠我大秦储君,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 山魁胸前染血,手里还牢牢的抓着赵淮中,定了定神:“你若敢阻我,我先杀了这大秦储君。” 吕不韦哑然失笑,瞄了一眼山魁手里的赵淮中: “本相既然早就等在一侧,岂会让你抓走储君? 你好生看看,你手里的储君,不过是一死囚,被我施展换颜之术做了替身。 你们隐在暗处观察许久,难道没发现,他一直坐在车架里,很少移动和说话。为的就是怕被你们这些蠢物看出破绽!” 山魁大骇,顿时慌得一批,扫了一眼手里的赵淮中:“你早知我们藏在一旁?” 吕不韦哈哈大笑:“这个本相却不敢居功,是储君才智过人,发现了你们的踪迹,设局诱尔等入伏。 本相是忧心储君安全,主动请缨,前来参与,否则你等还不配本相亲身出手。” 吕不韦话落,指端接连浮现术法光晕,似乎有数种术法被他组合在一起。 杂家之道兼容并蓄,吕不韦在一击之间,便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的术法脱手,衍生出一枚官印形态,压向山魁。 噗! 山魁的身形变化,虚虚实实,却抵不住吕不韦的力量,被官印的气息碾压,胸腔激荡,大口咳血。 眼看他就要被吕不韦所击溃,突然有另一道光芒上冲出现。 夏姒手持山河卷,将古卷打开了一半。 其中的山河图画位移,将山魁和她自己护在其中,便要退走。 然而下方的咸阳城里也有了变化,破空飞起一道光芒,煌煌如烈日。 那是一柄被人隔空投射而来的长戈,其势迅捷,璀璨夺目。 “王翦!” 嗤! 就像虚空被撕裂,长戈在千钧一发之际,击中了山河卷绽放的光芒。 那山河卷在相国玺和飞戈的夹击下,同样爆发出强大的术法力量,强行挣脱,破空远去,顷刻消失无踪。 …… 咸阳城外百里,有一矮丘,矮丘上有一座破败的宗祠。 山河卷有平移山河之能,是传说级的道宝。 它从咸阳城里挣脱消失,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破空来到了百里开外。 夏姒月白的衣裙上血迹斑斑,有如盛开的桃花。 她手执山河卷,带着山魁落在破败宗祠内。 “好险,这咸阳之地,本座以后绝不再来……” 山魁胸前被飞戈的锐气所伤,几乎穿透,血肉模糊,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虚弱。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重创下满脸惊悸,看向夏姒:“这次险些被你害死,我就说咸阳不是善地,你阴女教留在城内的人势必要遭到夜御府清洗,怕是一个也没法活!” “唔,你干什么?” 山魁突然神色惊恐,却是夏姒手里的山河卷放出光芒,趁他重伤进行偷袭,刺中了他的胸口。 山魁颓然坐倒,怨毒的盯着夏姒: “我与阴母多年交情,你暗算我,如何对阴母交代?” 夏姒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山河卷:“你以为师尊为什么会把山河卷交给我? 要不是还顾忌着和你有些交情,来杀你的就是师尊自己了。”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想利用我,若能成功劫走赵淮中更好,若不能,你挑唆我出面和秦人动手,再寻机杀我,这才是你的计划!” “没错,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不管你劫掠赵淮中成不成功,我都不亏。 劫不到赵淮中,就杀了你弥补我的损失。 我知道你最近找到一处远古大墓,在其中得到一部上古女仙的修行残卷,你恐怕还不知道,那残卷上的东西,能补全我阴女教的修行缺失。 对我们来说,价值无法估量。” 夏姒话罢,有些心疼的看向手上的山河卷: “我只是没想到,吕不韦和王翦实力如此惊人,刚才的短暂碰撞,竟撕开山河卷,抢走了两枚竹片。这山河卷最初有四十九片竹简构成,从上古传承下来,如今只剩三十六片,威力大损。” 山魁胸腔处的血迹泉涌,生机快速流逝,神色却是愈发怨毒: “你劫掠赵淮中,是看中他将来或可成为大秦之主。 想盗取他体内本源,从而和大秦国运发生交集,你阴女教想谋夺天下……” 夏姒失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猜这些事情?” 山魁:“我料你将来必死于赵淮中之手,今日的事情,你不过也是被吕不韦、赵淮中算计的失败者而已……” 噗! 夏姒催动山河卷,一道光芒绞碎了山魁眉心,将其当场击杀。 夏姒在山魁身上一阵翻查,最终搜出一个染血的布囊,面色却是陡然沉了下去。 那布囊碎裂,和她手里的山河卷一样,吕不韦在最后时刻祭出的力量,不仅强行撕扯夺走了山河卷的两枚竹简,山魁随身的东西也被吕不韦的力量抢走了一部分。 夏姒从布囊中找出一张银白色,流转着清光的布锦。 其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上古文字和图案,可惜左上角缺了一块。 夏姒就着月光查看片刻,脸上忧喜参半。 喜的是那布锦就是她要的东西,对阴女教来说至关重要。 忧的是那布锦被吕不韦撕走了一块。 “师尊说的没错,吕不韦的成就深不可测,竟能随手撕碎山河卷和仙锦布…” 她最后看了一眼咸阳方向,旋即消失在这破旧宗祠内,快速远去。 …… 咸阳。 山魁和夏姒逃离后,吕不韦并未追赶,悠然落在地面的一栋建筑内。 “山河卷,阴女教的人。” 吕不韦对山河卷的出现也有些意外。 他落下身形时,赵淮中在一众人的护持下,四平八稳的站在院子里,刚从空中收回视线。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层面,赵淮中体内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刚才吕不韦等圣境的交锋,似乎刺激到了‘它’。 赵淮中双目被其加持,双方交手时,他眼前闪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变化。 那一刻,他看到空中的夏姒,山魁等人身上,浮现出了一些虚幻的白点,似乎是他们动手时体内力量的运转路线! 吕不韦下来时,赵淮中正在琢磨,洞察别人的行功路线有什么用? 第十二章 通食百气 “人跑了。” 吕不韦来到赵淮中面前,笑道:“好在还有些收获。” 他手中抓着从山河卷上扯下来的两根竹简,还有半片染血的银白锦布,是他从山魁那里抢来的随身之物,此时转赠给了赵淮中。 锦布上血迹殷红,内官刘琦知道自家主子爱干净,赶忙上前接了过去。 然后把锦布摊开,拿在手里给赵淮中查看。 那布片微微发光,只有常人手掌大,描绘着二三十个上古文字。 让赵淮中惊讶的是这布锦本身。 要知道布锦这一类织物,都是用一根根线编织形成的。 而这片布却没有编织痕迹,整片布浑若天成,几乎看不出线的迹象,光滑如水。 这是布吗? 赵淮中从未想过有织物的工艺,能达到这种水平。 “这种布锦颇有来历,上古有记载,称作仙锦,也叫天衣,传说仙人所穿衣物便是这种布锦所制,坚韧之极。 这块布若非存世过久,自身的坚韧性减弱,微臣也不能轻易将其撕碎。” 吕不韦又指指那两片竹简:“这是山河卷上的竹简残片,其中蕴含奇妙力量,据闻是远古玉镜竹所炼制,储君可拿来日常把玩。” “相国请坐下说话,我有些事想请教。”赵淮中示意道。 两人进入院内的一处凉亭,相对而坐。 这时赵淮中身后的几个护卫中,走出一人给吕不韦见礼:“夜御府副史范青舟见过相爷。” 这范青舟体型偏胖,穿一袭青色衣袍,看起来普普通通,唯独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漆黑如孩童。 吕不韦略一点头:“你也在这。” 范青舟:“微臣不知相爷亲自赶来护持储君,忧心储君安危便跟了过来。” 赵淮中扬手示意,道:“你也一起坐。” 范青舟躬身道谢,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一侧。 “刚才凌空投射的长戈,可是王翦将军所为?”赵淮中问。 吕不韦还未回应,却从虚空中传来一道雄浑震耳的声音:“正是王翦,因在城防值守,不能随意离开,前去拜见储君,请诸君赎罪。” 这是千里传音吗……赵淮中没有隔空推送声音的本事,只好开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话:“王将军不用客气。” 然后重新看向吕不韦:“相爷可知,刚才袭击我的是谁?” “是阴女教的人,另一个似是鬼地散修山魁,恶名卓著之辈。 阴女教胆大妄为,敢袭击储君,稍后我自会有所回敬。”吕不韦淡淡的道。 “阴女教是什么来历?”赵淮中又问。 “世间有三宗九派,皆是传承久远的宗门。阴女教位列其中,与魏、赵两国联系紧密。 这些宗派势力的山门多藏在名山大川之中,自以为能超脱在尘世之上。 待我大秦统一诸国,对这些宗门势力要大力整顿,才可长治久安。”吕不韦说。 赵淮中道:“还有些修行上的事,也要请教吕相。” “储君但问无妨。”吕不韦道。 “何为通食百气。”赵淮中想突破到下一层次,就需要通食百气。 通食百气,是很多修行者在不同的修行阶段,需要面对的问题,因此直接问出来,并不担心被吕不韦摸清自身的等级底细。 吕不韦解答道:“所谓通食百气,一是采摘天地万物之华,如日月星辰,朝夕吞吐,提升自身内气品质,也可配合钟山川之灵秀的造物,如异兽,草木之精,调和成药,服之。 此两种方法为修行者常用的采气术。” 赵淮中一耳朵便听出吕不韦的弦外之音:“丞相的意思,还有其他方法?” “正是,还有一种方法,知者不多。” 吕不韦续道:“便是采集其他修行者体内之气,此法可速成,且威力最大。” “凡事相辅相成,威力既然大,定有弊端与之相伴,是什么?”赵淮中老神在在的问。 吕不韦涌起很奇妙的感觉,不是因为赵淮中的通透灵慧,他每次隐藏的机锋都能被识破,而是赵淮中对他的态度,平和自然。 要知道他除了宰相之位,还是杂家第一宗匠,当世能和他并论者少之又少。 然而赵淮中和他对坐,心静如水,淡定的一批。 这一点就算是庄襄王都不易做到,让吕不韦这种老谋深算之人也忍不住生出几分赞叹。 “弊端是采集众多修行者之气,难度极高,且气息驳杂,远不如吞吐自然之力温润安全。汇集其他修行者的气息入体,还容易伤到己身。” 赵淮中:“相国既然说出这种方法,想来是有解决的手段?” 吕不韦脸上浮现笑意:“对诸君来说,采众人之气,不需要解决之法。因为你修行的仙台篇不是凡俗之术,外气入体会被仙台篇的力量同化,对别人来说是弊端,在储君这里其实不存在。” “原来是这样。” 赵淮中又向吕不韦问了些其他的修行碍难,俱都得到满意答案。 吕不韦旁征博引,近乎无所不知,且常常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别开蹊径,指出新的方向,着实厉害。 “我也有一事想询问储君。”吕不韦道。 “丞相请说。” “阴女教的人潜入城中,隐藏气息,便是我也不易发现,储君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预先设好了埋伏!”吕不韦眼神幽深的盯着赵淮中。 这句话让一旁的范青舟也跟着精神一振。 他也有相同的疑惑。 这位储君从下午被跟踪开始,直到进入夜御府后,展开的一系列操作,让范青舟大为惊艳。 且不说赵淮中逼迫各方势力人人自危的手段,他能提前发现阴女教的人要来袭,这一点就算是掌握着夜御府势力的范青舟都做不到。 这让他对赵淮中,莫名的有了几分难测深浅的观感。 故而吕不韦询问出口,他也跟着支棱起耳朵,注意倾听。 老子身上有挂,开挂以后眼睛和超人差不多,那个骚里骚气的夏姒以为躲得很隐蔽,其实老子早看见她了。但这些不能告诉你们…… 赵淮中一本正经的胡诌:“我并不知道阴女教的人要来,只是有种莫名的危机感。防备万一,才提前做了些准备,让丞相见笑了。” 夜色渐深,两人停止交谈后,赵淮中起身微微一鞠,算是感谢吕不韦为他解答修行上的疑惑。 这和地位无关,而是你传授我学问,我以礼貌待之。 吕不韦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赵淮中在众人簇拥下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赵淮中回到咸阳宫,进入书房就开始温养体内力量。 今天的事虽然他被护持的很周全,没有半点危险,但仍让他意识到在这个拥有修行力量的世界,自身实力的重要性。 明月高悬,清辉如水。 “明日参加朝会,或许可以试试吕不韦所说采气之法,争取早日突破食魔层次。” 赵淮中结束了温养自身力量的过程,遂把吕不韦从山河卷上薅下来的两枚竹片,还有那半块碎布,取出查看。 这两样东西,奇货可居,但价值并不高,由于缺损严重,内容根本看不了。 倒是让赵淮中想到了宗庙石殿里那个古怪祭坛。 要是把这两样东西献祭了,会怎样? 次日,天还没亮,赵淮中就起床准备去参加朝会。 第十三章 传承之器 所谓朝会,在华夏古代叫早朝。 群臣需要凌晨起床,赶到王宫,和庄襄王商议国事。 赵淮中赶到朝会的正殿时,天色还没大亮,群臣三三两两的聚在殿宇周围的房间里,等候庄襄王临朝。 “储君。” 吕不韦在两名朝臣跟随下,由远及近,来到赵淮中面前。 “大王正值春秋鼎盛,储君却能临朝聆听国事,可见大王的恩宠。储君初次参与朝会,稍后进入这咸阳大殿,会看见此前未见之异象,储君要有心里准备才好。”吕不韦提点道。 “异象?”赵淮中惊讶。 “是,咸阳殿得我大秦镇国之器护持,拥有显化心性气运的威能,储君进入其中便知个中奇妙。” 不片刻间,庄襄王就在内侍伴同下,从后宫进入正殿。 群臣也各安其位,依次入殿。 赵淮中地位特殊,储君临朝,站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介于群臣和庄襄王之间的台阶上,比群臣位置略高。 事先已经有内官跟赵淮中讲过相关礼仪,在殿内是不能随意说话的,有事起奏,无事则要庄襄王询问才能开口。 朝会开始。 气氛肃穆。 群臣各司其位,赵淮中站在台阶上往下看,果然看见了一幕匪夷所思的奇观,这才明白吕不韦说的异象是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殿内数以百计的群臣,身畔气息汇聚,异象渐显。 其中垂首站立的武将队列中,众多武将头顶竟是纷纷显化出虎踞的幻象,有白额吊睛的猛虎在一员武将身侧浮现,还有一头黑虎在另一名英武将领身后升起。 其余群臣也个具气象。 吕不韦的头顶,现出一枚相国印玺,载浮载沉,其上承载着浩如烟海的字迹。 一些大秦宗亲王族的头顶,则升起蛟龙,或身披彩翎的巨鸟幻象。 “吕不韦刚才说这座正殿有镇国之器加持,且朝会之地,牵扯国运,光明正大,故而才能照见群臣气象,得见这种奇观。 他们显化的异象怕是和各自的地位,以及修行的术法相关。” 赵淮中脑内念头闪烁,感觉下方群臣就像是百兽,在朝拜兽王庄襄王。 他转头往庄襄王看去,便见到庄襄王身畔环绕的是一头高贵无比的玄鸟,正是秦朝宗室的图腾象征。 那玄鸟在一片玄黄气息中载浮载沉,尊贵至极,俯瞰众臣。 这时,赵淮中肩上,‘它’游曳而出,上身扬起,莫名诡异。 同一刻,赵淮中按吕不韦所言,尝试通食百气,做吐纳呼吸状。 下方群臣身畔浮现的种种异象,顿时出现变化,皆有一缕气息被赵淮中摄取,往他的位置聚集而来,被其吸收吞吐,引入体内,融入丹田仙魔泉。 诸如吕不韦,一些强大武将或有修行在身的大臣,都在第一时间生出感应。 吕不韦笑了笑,这位储君不仅悟性惊人,且胆大包天。若是寻常人,哪敢在朝会这等场所摄取群臣气息为己用。 吕不韦主动推送出一缕气息,送给赵淮中。 群臣亦是有样学样,纷纷往赵淮中的方向推送气息。 被摄取内气,对他们来说只是略有耗损,数日即可恢复,却能交好当朝储君,因此人人效仿,推波助澜。 “储君是看准了群臣心思,以此方式通食百气,却是从无先例。”吕不韦暗忖。 除了群臣,就连庄襄王身畔衍生的玄鸟,亦主动吐出一缕玄黄气,送入了赵淮中体内。 庄襄王扫视群臣,笑道:“淮儿热衷修行,在殿内也能沉浸於修行当中。他现在的等级,摄取百气还有些早了,不过能以百气温养自身,倒也没有坏处。 咱们继续商议其他事情,莫要被他打乱了朝会。” 群臣皆露出笑容,齐声相应。 眼下大秦兵强马壮,国库充盈,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没那么多懊糟事,朝会结束的很快。 早上七八点钟便散了。 庄襄王看向结束了吞吐百气的赵淮中:“寡人要去你母后处,与她一起享用早食。你可要同去?” 于是爷俩一起往赵姬居住的章台宫行去。 “阿母这个时间不知起了没有?”赵淮中说。 赵姬有贪睡的习惯,宫内人尽皆知。 庄襄王露出自得之色:“你阿母今天不会起那么早,必是还在熟睡无疑。” 赵淮中是老司机出身,反应也快,顿时明白庄襄王是在开车。 意思是他昨晚和赵姬有过一番操劳,而赵姬疲倦不堪,故而笃定早上肯定起不来。 庄襄王道:“淮儿你已到了适婚年龄。自你回来后,宗室的人多次问过寡人,要为你选定储妃,你自己怎么看?” “这封建社会对少年人真是恶意满满,简直摧残祖国花朵,老子这具身体还不到十六。” 赵淮中言辞拒绝:“孩儿还没有婚配打算。” 庄襄王忽然问:“淮儿你在赵为质多年,传承之器可曾受到损伤?” “什么传承之器?” 这是什么梗,赵淮中是真没听懂。 “传承之器即为人伦之道。” 看见庄襄王的眼神往自己腰腹位置扫来扫去,赵淮中才反应过来传承之器是特娘的什么玩意。 这车开的他措手不及。 “孩儿的传承之器完好。”赵淮中差点伸手扶额。 “那你的传承之器是什么品级?” “这还有品级?” 赵淮中不知该怎么回,无奈反问道:“父王又是什么品级?” “寡人身为大秦之主,自然是凌驾众人之上。”庄襄王道。 赵淮中:“那怕是要对父王告罪了,孩儿的传承之器有一统天下之势。” “大胆。” 庄襄王笑骂道:“寡人对你进行询问,是因为我大秦宗室素有后宫之术,可通过修行,打磨传承之物,寡人是怕你在赵国伤了根本,想传你此宗秘术。 我儿既有冠绝天下之器,倒是寡人多操心了,那就算了。” 赵淮中正色道:“父王勿怪,是孩儿缺乏见识,原来还有专为传承之物设计的术法吗?请父王传授与我。” “自然有的,我大秦代代传承,此等人伦之术是为了安定后宫所创。” 庄襄王从宽袖之中,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份绢册,递给赵淮中。 赵淮中伸手接过,收了起来,心忖这门术法要是传到现代,绝逼能打造一个体量世界第一的高质量男性福音公司。 稍后两人到了章台宫,赵姬果然熟睡未起。 庄襄王轻咳了一声,意思不言自明。 赵淮中从章台宫离开,径直来到后宫的宗庙石殿。 殿内空旷无人,他走到那根记载着仙台篇章原文的巨柱下,探手对着巨柱送入体内仙台之力,巨柱的基座处便有五点光斑依次亮起。 那个古老的祭台缓缓侧移,再次出现。 第十四章 离魂九戈 赵淮中这次来石殿,有两个目的,一是对祭坛献祭,看看有什么反应。 第二个则是为了再次来修行。 他来之前就有所准备,当即从衣兜,也就是袖子里掏出一应献祭之物。 他回到咸阳后,庄襄王和赵姬多有赏赐,家底颇丰,手上的好东西不少。 当下便把几件物品依次放到祭台上。 金属器物,美玉,骨器,放上去统统没反应。 “上回那个骨簪第一次就献祭成功,被收走了,难道是偶然。” 赵淮中事先准备的东西,已经放的差不多了。 他果断将昨晚吕不韦顺手牵羊的山河卷竹简,以及银白锦布放在了祭台上。 唰! 祭台终于有了反应,台面上密布的字符微光闪烁,两根竹简在刹那间消失了。 银白锦布却留在原处,并未被收走。 赵淮中紧盯着祭台的变化。 和上次将骨簪收走后就没了动静不同,祭台收走竹简后,依旧散发着微光。 数十息后,光芒才缓缓消失,恢复了平静。 “便宜老爹说的应该是真的,这是一个古老的祭祀台,能够献祭!难道真有仙人在祭台彼端,收取献祭物品? 问题是这祭台只收不放,连续两次献祭,却没得到半点回馈的好处。 这特么是个赔本买卖。” 赵淮中咕哝了两句,悻悻的在殿内选了一处位置,闭目盘坐。 他在朝会上吸纳群臣之气,一早上就积累了数以百计的气息。此刻来石殿,正好通过修行来吸收这些气息。 当赵淮中开始推动体内力量,身畔立即出现了上次他修行时的情景。 虚空中的气体能量,蜂拥往他的位置汇聚。 他在咸阳殿收摄进入丹田仙魔泉的气息驳杂,然而在此刻的修行中,体内摄取的气息迅速被糅合,与自身相融。 他体内的气息快速壮大,奔腾往复。 半个时辰后,赵淮中睁开眼。 “照这个速度,再来上两或三次通食百气,从百官身上薅羊毛,就能囤积到足够力量,冲击仙台篇第六层境界。” 赵淮中起身,看向前方的仙台巨柱。 体内力量增长后,便应该学习对力量的应用,增加实际战斗能力。 那巨柱上记载着浩如烟海的无数讯息,用的是一种比篆体更古老的文字。 庆幸的是大秦历代先祖对这根巨柱多有研究,其上的字体从上古时期,代代流传,早被破译的明明白白,且其字体本身与篆体存在结构联系。 赵淮中看的有些吃力,却不耽搁理解其中含意。 那巨柱磅礴如参天古树,表面图文繁复,不仅记载着仙台篇的内容,还有农耕,牧畜,许多珍禽异兽相关的图形内容。 赵淮中的视线在柱子上游睃,观看仙台篇的应用部分。 “仙台浮空术……这是身法?还有傀儡的制作和操控方法,扎纸人,撒豆成兵这些玩意……离魂九戈,这是战伐之术!” 戈在秦人的兵器中有着特殊地位。 玄鸟是秦人的图腾,而戈则是‘权杖’。 秦之所以名为‘秦’,其字体本义就是玄鸟在戈上,守护田地里的稻谷,懂得种植加工谷子的部族即为——秦。 戈在大秦,衍生出种种技击之法。 赵淮中想起昨晚王翦飞戈投射,隔空阻击夏姒二人时,璀璨夺目,势不可挡的情景,不禁生出期待的情绪,开始细看离魂九戈之术。 “名为离魂,可以同时进行物理伤害和破坏神魂,其术凶狠凌厉,既可用长戈施展,也能融入拳指当中。” 赵淮中边看边尝试练习,体内气息运转,突然动作,快若轻烟,在石殿内闪转腾挪,掌指间变化莫测,时而挥扫劈刺,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道波纹。 倏地,赵淮中体内力量奔腾,掌中一缕气息延伸外放,居然拟化出一柄长戈,通体漆黑,锋锐如刀。 那长戈出现后,在赵淮中手中施展开来,没有半点戟戈一类兵器的笨拙,反而轻灵多变。 一道长戈舞动的影子如同球状,将他笼罩其中。 前端的锋芒就像是一条黑龙在赵淮中身畔游曳,披靡所向,震人心神。 赵淮中在石殿中练习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尽兴,收了体内气息。 “离魂九戈的术法上说,能凭借体内力量延伸显化出长戈,便达到小成,在体外形成戈影演化的蟒龙一类气象,攻守间转换自如,则接近大成。 我刚才衍化长戈,进而形成龙影,距离大成显然不远,看来这门戈术没多大难度。” 赵淮中随口凡尔赛。 究其原因,仍是他体内的外挂加持,让他的内息运转自如,随心所欲,故而才能如上次修行般,短短时间里便练成一门杀伐之术。 就在他准备离开石殿的时候,却有了新的发现。 那仙台巨柱上,离地面丈许高度有一副图案,描绘的是一个上古先民,在跪拜祭祀的画面。 先民手里托举着一个容器,浮现出微弱的青色光晕。 正是这光晕吸引了赵淮中。 他记得刚才看的时候,巨柱上的先民图画,手中容器并没有发光。 赵淮中若有所思,纵身跃起,试着伸手去碰触先民手中的容器。 想不到那容器竟然脱落,被他从图案当中抠了下来。 赵淮中本以为图案上的容器,是和巨柱一体的雕刻造物,想不到真是一个容器嵌在巨柱上,能拿下来。 那容器似为玉质,不足手指长度,小巧精致,看着像个鼻烟壶。 容器上方密封,但是隔着通透的瓶壁,能看见瓶内有稍许液体。 赵淮中又仰头瞅瞅仙台巨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这是献祭的回馈?通过献祭能让巨柱产生变化,浮现出一些东西……” 他取下先民手里的容器,巨柱上的异常便消失了,又恢复了平静。 赵淮中走到巨柱前,伸手敲击,柱体发出清脆如玉的回音。 他琢磨了半晌,不得要领。 这巨柱的秘密,显然需要时间来慢慢挖掘发现。 他带着疑惑离开了石殿,回到寝宫后又把那容器拿出来查看,试着开启瓶口,一个严丝合缝的盖子应手脱离。 “要是按常规套路,这瓶里装的液体,应该是灵丹妙药,吃了能增加自身实力……” 想是这么想,赵淮中到底也没敢以身试药,万一要是猜测错误可就拉了。 找机会可以试一下,确定了用途才好决定怎么用。 赵淮中将容器收起来,把庄襄王给他用来锻炼人伦之物的绢册秘术也收好,准备晚上回来再研究,然后出了寝宫。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来到夜御府。 范青舟已经在门口等候,执礼后汇报道:“昨日让人尾随跟踪储君的势力,已被找出来了。” 赵淮中话不多说:“该怎么办怎么办,不用跟我汇报。” 边说边往夜御府内走去,又道:“你让人把府内的卷宗文案拿些出来我看。” “诺!”范青舟连忙答应。 赵淮中摸了摸肚子:“再让人取些吃食来。” 第十五章 职权分布 秦时的建筑,大多具有宽阔,宏大的规模。 而夜御府是官家重地,面积尤为惊人。 其正门外,放着两只丈许高的石兽獬豸。 从外边看,院落内殿宇林立,警戒森严。 沿正门进入府内,是超过四十米见方的前庭广场,然后是作为中廊的内墙,两侧建筑依次排列,再往前才是以木质廊柱做支撑,青砖为主体,褐色为顶的宫殿,恢弘中正。 主殿旁有两座附殿,拱卫簇拥。 此时中间的三层主楼顶层,原木铺设的房间内,赵淮中坐在首位,身后站着姜泗和乌甲。 他左前方的矮席上坐的是范青舟。 室内很安静,赵淮中在低头查看桌上的竹简,上边记录着夜御府内部的职权分级。 他想尽快了解夜御府,这些卷宗是最好的途径。 范青舟在一旁负责解释竹简上的内容。 “我夜御府以夜御史为首,下设两位副史,属下为其中之一,执掌府内一应杂事。另一位副史白药昨日外出,带队去追捕袭击储君的阴女教人等,和夜御史大人一样,目前不在府内。” “追踪阴女教的人?”赵淮中道。 “是,阴女教的人敢闯入咸阳袭击储君,等同与我大秦宣战,白药会率人一路追击,若没抓到凶徒,将直接杀入魏国境内的阴女教山门,必要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范轻舟说话时,胖脸上皮肉轻颤,略显滑稽,声音却是阴寒彻骨。 又道:“白药传回来的最新消息上说,袭击储君时,被丞相和王翦将军所伤的另一人,是鬼地散修山魁,他的尸体已在城外百里被我们找到,看伤势,似是被阴女教的人带走后所杀。” 赵淮中:“你接着说夜御府的内部职权分布。” “诺!” 范青舟:“我和白药之下各自再设副史两人,外界称为夜御四吏,再下还有中郎八将,以及十二位夜御侍者,这些人在我夜御府分管不同事务,皆有独当一面之能。 然后即是各地的主事者,分散在天下各州府,或明或暗,统领各部人员。” 范青舟神色间带着几分自负: “当今天下,强则莫如我大秦,六国虽也有与我夜御府相类的职能部门,但唯有齐国稷下学宫,楚国墨府,可勉强与我夜御府相较,其余势力无一能和我们比肩。” “这竹简上有内部人员的身份介绍,上边说,范青舟你祖上是范雎,范公?” 范雎之名,人尽皆知。 为秦昭襄王提出“远交近攻”战略,使天下皆畏秦的就是这位大佬。 其人恩怨分明,是大秦的一代贤相,也是纵横术大家。 当然,这些讯息都是赵淮中穿越前所知的华夏历史中的范雎,在这个世界未必准确。 范青舟点头,证实了祖上确是大名鼎鼎的范雎。 这时门外进来一应人员,在内官刘琦的带领下,人手一个托盘,将食物端了上来。 送上来的是新鲜肉食,准备以炭火烤食。 烤肉是最原始的一种吃食,上古部落时代就有,把肉用盐巴调味,放在火上灼烤,待油脂滴落,香味四溢,控制好火候,或焦或嫩,最后撒上一些天然作料提鲜,就能有穿越前七八分的味道。 刘琦还让人拿了个铜炉进来,其中放置木炭。 等东西摆好,他把肉食,蔬菜,放在炭炉上方的网格上,烤的滋滋作响。 刘琦边烤边对赵淮中道:“餐具都经沸水蒸煮,储君可放心使用。” 赵淮中见范青舟有些好奇的盯着送上来的烤肉,莞尔道:“这种烤肉我做了些改良,将肉切成小块,串在一起,方便食用,味道仍和寻常烤肉相似。” 范青舟接过赵淮中让刘琦分给他的几根烤串,转动木签查看,颇觉新鲜。 两人边吃边聊,赵淮中道:“昨日给我当替身那个人怎么样了?” 之前山魁来袭,抓了个假的赵淮中,后来他被吕不韦阻击,便将人从空中抛了下来,生死不知。 “人从空中掉下来,被下方的兵士接住了,没死。已进行安置,免了死囚之罪。”范青舟说。 赵淮中:“夜御府可有其他死囚?” “有,我夜御府有拘押问斩之权,囚牢中现存死囚二百二十七人。” 赵淮中来夜御府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试试刚从仙台巨柱上得到的容器里的液体,看看效果。 死囚就是小白鼠。 范青舟遂让人去拎了一个死囚出来。 赵淮中不作任何解释,立即开始实验。 实验的结果的是,死囚对稀释后喝下去的容器里的液体,毫无反应。 赵淮中等了半个时辰,死囚始终没有异常,只是偷偷瞄着刘琦烤的肉串咽吐沫。 这容器里的液体,大概率不是给人服用的东西……赵淮中暗忖。 他让人把死囚带走,吩咐范青舟继续观察死囚的后续反应。 范青舟完全没看懂赵淮中的操作,碍于身份又不便多问。 天色不早,赵淮中准备回宫,走之前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与人实战,磨炼所学术法。” 储君的身份,让赵淮中学习的仙台篇章,毫无用武之地,且这种趋势很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赵淮中有劲没处使,莫名的生出我要这惊人的修行天赋有何用的感慨。 范青舟:“府内死囚,被捕前大多实力不俗,储君若有需要,可与死囚对战,磨练战技。” 赵淮中轻哂一声,摇了摇头。 跟死囚对战,他同样会处在层层保护之中,身边全是护卫严阵以待,死囚但凡稍稍做些危险动作,管保被侍卫们活脱打死,根本起不到锻炼的目的。 范青舟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还有个建议,只是不敢轻易说出来,万一这位要是因为他的建议出了危险,他立即就得脑袋搬家。 “有话就说。”赵淮中道。 “咸阳东北的栒邑县,再走百余里便是石门山,距咸阳不足两个时辰路程。其山内多藏异兽,储君可前去狩猎,或有机会用猛兽来磨练战技。”范青舟道。 “这个可以有,这几天你安排一下。”赵淮中欣然道。 他往外走时,看见夜御府的一队精锐,骑乘马匹,从外边回来,队伍里有数辆囚车,车上押解着多名满脸血污的囚徒。 赵淮中远远的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回到宫内时,夜色已经全黑,星月皎洁。 寝宫,赵淮中躺在榻上,把庄襄王给的绢册男性福音拿了出来,翻看其中内容。 第十六章 妖孽辈出 赵淮中离开夜御府时看见的囚车里,其中一个囚徒便是徐苏,昨日跟踪赵淮中的,就是他安排的人。 昨天下午的时候,徐苏绝不会想到让人跟踪赵淮中,会给自身带来灭顶之灾。 一晚上的时间,咸阳城波涛涌动。 各方势力在夜御府的恐怖压力下,为了避免惹祸上身,都想把跟踪赵淮中的势力尽快挖出来。 生死攸关,没有人讲武德。 当夜御府故意放出消息,说跟踪赵淮中而被捕获的两个人是赵人。 作为潜伏在咸阳的赵人首领,徐苏立即就感觉到了来自各方势力的深深恶意。 他从昨晚开始,便下令在咸阳的部署停止一切活动,妥善隐藏。 他自己也耍起了狡兔三窟的把戏,连夜更换藏身地点,只可惜一晚上过去,他就被无孔不入的夜御府揪了出来。 手下的人为了掩护他,一个接一个的挂了,要不就成了阶下囚。 徐苏最终也没逃过搜捕,他被押解到夜御府后,直接送进了监牢。 直到夜色降临,他被带到了范青舟面前。 范青舟正在一张桌案后,翻看竹简。 徐苏被押解过来他也没急着询问,继续阅读竹卷。 那上面似乎有相当吸引他的内容,范青舟看的有些入迷。 此刻的徐苏,早没有了昨日在自家院子对弈喝茶时的气派,满脸血污,腰肋处还有一道贯穿伤,手足皆带有青铜锁链。 那锁链上密布篆体咒文,清辉闪闪,将徐苏禁锢的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他进来后打量屋内情况,看见范青舟的面貌,立即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我居然惊动了夜御府副史亲自过审……嗯,是因为我让人跟踪的是大秦储君,牵扯到赵淮中,才让这夜御副史出面审我。”徐苏暗忖。 “你是赵人在咸阳的头目,叫徐苏?”范青舟终于从竹卷上抬起头,问道。 “是。” 徐苏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神色坦然。 范青舟:“是谁让你跟踪我大秦储君的?” 徐苏很清楚,如果想得到他的口供,只需找个精通纵横术的人来进行询问,他就无法隐瞒,因此问什么说什么,很配合:“我大赵和阴女教素有合作,昨日是阴女教的女尊夏姒让人前来传话,要求我获取大秦储君的行踪。” 这就解释的通了。 眼前这糟老头子也是个可怜虫,被夏姒推出来挨刀的货。 这时徐苏突然道:“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 “大胆,副史面前,哪有你问话的余地。”站在徐苏身后的一个夜御府兵卫厉喝道。 “无妨,你有问题就问吧。”范青舟道。 “我想知道,自昨日开始,调动夜御府人马,逼迫各方人人自危,直到把我们找出来的计划,是谁制定的?” 徐苏说话时眼神紧盯着范青舟。 范青舟的狡诈、多智、阴狠,名声在外,被誉为夜御府智囊,在各国的密探人员当中,凶名卓著。 按徐苏的推断,昨日的行动,应该就是范青舟所为。 他询问出口,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想不到范青舟笑了笑,根本不搭理他。 昨天的事情是赵淮中制定的计划,他作为臣子,哪敢随意泄露和赵淮中相关的消息。 就在这时,打南边走出一个人来,从门口进了屋。 这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上下,一个大男人,却穿着鲜艳的杏黄色,绣蓝色花纹的长袍,腕上还带着两个装饰精致的手环,活像个大家小姐。 其还长着一双眉梢上挑的细长凤目,扫视间竟有一丝媚意,皮肤亦是光滑一如女子。 “是这个妖人。” 徐苏干的是搜集秦人情报的工作,一眼便认出对方身份,顿时心头一懔。 在外人眼中,夜御府自正史以下,有双史四吏,以及中郎八将,十二侍,这些人各有特点。 双吏除了范青舟,另一人叫白药,鲜少露面,外人甚至不知道其是男是女,四吏则是范青舟和白药的副手,掌管夜御府四大职权部门。 一应事务多是这四个人抛头露面。 剩下的八将十二侍,却是夜御府多年来从天下各地招揽的奇人异士,皆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徐苏看到这个一身黄色长衫,白皙若女子的男人,便想到对方是八将之一的妖将,精通左道之术的慕晴空。 传闻这人阴阳同体,有夜入幽冥,驱策鬼怪的可怕异力,常能在梦境中吞噬人的魂魄用来饲鬼,死在其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夜御府果然是鬼神之地,妖孽辈出。 徐苏虽然落入夜御府,已经放弃了求生欲望,但仍然感觉到一阵阵心悸。 “范轻舟,听说你一下午都在陪伴我们大秦的储君赵淮中,怎么,你想升官想疯了,急着要对这位储君奉献忠诚。” 慕晴空说话的声音阴柔到极点,让旁边的徐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范青舟头也不抬:“你说话小心点,我们皆是大秦部署,对储君效忠有什么不对?” 慕晴空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迈步前行,足端落地,竟没有半点声音,跟没有重量般走到范青舟身畔:“你在看什么东西,如此专注?” 慕晴空说话时,也跟着低头扫了两眼,脸上露出一丝惊奇:“安全屋……快递形式的押运……这都是什么玩意?” 范青舟:“储君下午翻看卷宗时,随手做的一些批注。 每个想法都写了具体的注解,走的时候让我看看,在我们这里可不可行。” 慕晴空失笑道:“他从未接触过我夜御府的运转体系,写这些东西,你就由着他胡闹。” 范青舟不悦道:“你的散漫,切记不要在储君面前表露,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慕晴空嗤笑一声:“我本非秦人,最多不过被解除官职,那就当个闲散之人也不错。” 范青舟哂道:“凭储君的手段,就怕你真冒犯了他,想解除官职也没那么容易。” 慕晴空勾起嘴角,讥讽道:“怪不得你范青舟升得快,真是忠心可鉴。” 范青舟扬了扬手里的竹简:“有些事,我从昨天下午见到储君施展手段,逼得城内各方势力人人自危,一直想到现在仍没有答案,正想和你探讨一下。” 一旁的徐苏却是听得陡然一震:昨**的城内动荡不安,各方势力惶恐躲避的手段,出自大秦储君赵淮中? 范青舟瞥了一眼徐苏,本来想试试能不能策反,不想杀这家伙,现在只能推出去斩了。 他展开手里的竹简:“储君写了不少建议,包括在各地建立隐秘安全屋,以押运形式的护送业务做掩护,往各地分派安插人手。 这些东西我研究了一晚上,有些内容还不太理解,但另外一些东西,若能推广开来,或可大为降低我夜御府的人员伤亡。 储君写的这些东西,并非你说的胡闹。” 又道:“你慕晴空自负天赋过人,可知储君初次修行便能连破关隘,达到仙台篇第三层的境界。不知比你如何?” 慕晴空的一双凤目满是愕然,显是被赵淮中的挂逼水准所惊,无言以对。 咸阳宫。 赵淮中也被绢册上的内容震惊到了,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特有的内息运转之法,可将内气送入人伦之所,每日固定时辰使其充盈鼓胀,待有所突破后,便能控制其上下左右,大小时长,一如心意。 这可厉害了,凭我的修行天赋,加上外挂的加持,无敌了……” 时间匆匆,数日转瞬而过。 第十七章 仙台突破 咸阳的八月,酷暑。 这天早上,朝会散了之后,群臣无不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奇怪。 今天居然没被薅羊毛? 以往的几天,天天早上的朝会必被薅羊毛,群臣都被薅习惯了。 今天早上见到台阶上那个身影没有任何动静,停止了吞纳百气,反而有些意外。 赵淮中散朝后跟老爹庄襄王打了声招呼,转身就急匆匆的往宗庙石殿走去。 今天不薅羊毛,是因为吃饱了。 昨天的朝会上薅完羊毛,他就感觉内息达到了现阶段的临界点,他还故意压了一天,温养调理内息,稳固境界。 今天不用薅羊毛,已经完成了突破仙台篇第六层的准备。 “淮儿,今日为何不吸纳群臣的气息,吞吐百气了?” 赵淮中想走,哪知老爹从后边快步跟上,兴致勃勃的问。 赵淮中坦然道:“不用薅……不用吞吐百气,我要突破了。” 庄襄王一脸吃惊:“淮儿你下一层是仙台篇第四层的神通境了吧。按照你的天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超越为父了。” 老爹一直以为自家的傻儿子在第三层,浑然不知赵淮中是第五层。 这次再突破,就进入仙台篇第六层的揽月境,比他还要高上一阶。 “看来通食群臣之气,对我儿好处颇多。淮儿你以后不妨多吸收众臣气息,来助长己身。” 老爹热情的邀请儿子继续薅群臣的羊毛,反正不薅白不薅。 赵淮中没多说:“那我去宗庙修行了。” “去吧,突破不易,切记自身安全为要。”庄襄王淳淳叮嘱。 石殿。 赵淮中最近几乎每天都来,熟门熟路的来到仙台柱下方,先凝神温习了一遍接下来的突破过程,然后便闭目盘坐,开始操作。 轰! 赵淮中的修行一如既往,刚一开始,体内气息瞬间引爆虚空,能量往其所在处汹涌汇聚,与他的内息相融,快速扩张。 赵淮中的丹田仙魔泉喷涌,而‘它’亦进入其中,与仙魔泉浑融合一。 霎时,一股精粹无比的气息,沿脊椎上行,势如破竹。 第一节脊椎,第二节脊椎,第三节,第四节,略事停滞后,一举上冲,内息慢慢浸染至第五节脊椎。 然后逐渐稳定下来。 仙台篇章第六层名为揽月境,意即攀登仙台,已经走出了远超常人的高度,即将接星揽月。 一个时辰后,赵淮中结束了这次修行。 他起身抻了个懒腰,体内传出噼里啪啦,炒豆子般的脆响。 每一次修行突破,就像一次脱胎换骨。 “身高好像又长了稍许。”赵淮中低头看看双腿,眼神转向仙台巨柱。 他这几天又尝试了几次献祭,把手头的东西试的差不多了,可惜那古祭台再没有任何动静。 赵淮中突破后,并不打算在石殿多待,转身往外走。 吼! 突然间,他第一次来时,听到的那种咆哮声再次响起。 左侧石壁内,那个被束缚封印,头生巨角的怪物,正在疯狂咆哮,扯动身上的锁链。 吼! 赵淮中再次迈步往外走,那妖怪立即发出格外凶戾的嘶吼。 这不巧了吗,我一迈步你就大声叫……赵淮中瞅瞅石壁,又迈了一步,于是石壁里的叫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 这是想叫我留步? 赵淮中脚下不停,一路出了石殿。 石壁里的妖怪疯狂咆哮,直到赵淮中在殿内消失,妖怪的声音顿时泄气般充满不甘的叫出了最后一声,然后再没声息。 吼! 妖怪忽然又咆哮起来,却是石殿门口,赵淮中伸出个脑袋,眨巴着眼睛盯着石壁,又回来了。 妖怪当即在石壁里以手捶胸,吸引赵淮中的注意。 赵淮中往前走了几步,离石壁远远的停下脚步,想了想:“你想和我说话?” 砰~砰砰! 石壁里的妖怪近似癫狂,粗壮的双臂挥动,半晌过去,倏地发出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低弱呢喃:“人类,我是一个远古生灵,需要你的帮助,我将给予你想象不到的好处。” 赵淮中哑然失笑,这套路也太老了,石壁里的老爷爷,对他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要知道他现在贵为大秦储君,金手指在身,修行天赋无人能及,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反过来说,就是无欲无求。 之所以回来和石壁中的妖怪说话,主要是对妖怪突然出现异常的好奇心,想看看这妖怪作什么套路。 他刚才径直离开,这妖怪只能咆哮,丝毫没有别的办法,则确定了折返回来的安全性。 赵淮中对着石壁道:“你自身难保,想求我帮忙,还敢说要给予我想象不到的好处,你用这办法骗过多少人? 有人信吗?” 那石壁里的妖怪道:“本座被困在仙灵壁内,就算魂飞魄散,也不屑于和普通生灵沟通,何况是欺骗。” 赵淮中淡定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这仙灵壁是因为你的修行速度,引发了内壁的自行运转,才被我寻到一丝机会,能与你沟通。更重要的是本座从未见过有人类修习仙台化体术,能一次突破五阶,而后五日,又突破第六阶,进入揽月境。 这不是人类的体魄能做到的,即便是仙魔,也难有如此资质。 你靠到石壁下方来,我将允诺的好处给你。” 这一波彩虹屁扔过来,赵淮中听得很爽,脚步却在往后退,离石壁又远了些。 得意绝不忘形,是赵淮中的座右铭之一。 “这妖怪怕不是个智障,两句话就想诱惑我靠近,准没好事。” “喂,墙里那个妖怪,今天教你学个乖,做人……做妖怪要坦诚,你的套路都过时了,再见。” 眼见赵淮中要再次离开,妖怪大急:“等等,吾行将消散,你错过这次机缘,必要生生世世悔恨。我可传你一门幽冥术,修习之后,能招魂役鬼,且可吞吐地狱幽冥之气,与你的仙台篇相辅相成,合在一起便是混沌化身术。 吼,本座绝无谎言……” 然而赵淮中已经走了。 墙里的妖怪瞪大眼睛,盯着石殿,希望赵淮中能再回来。 但这次妖怪等了两个多时辰,也没见赵淮中再出现,顿时心底发寒,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特么的,现在的人类这么任性吗。 骄阳当空,正午。 寝宫! 那墙里的妖怪明显虚弱的一批,在垂死挣扎,赵淮中回来后便将其抛在脑后,在寝宫内休息避暑。 美貌女婢在身后拿着巨大的长柄蒲扇,给他扇风。 赵淮中的寝宫有一个内花园,假山流水,绿树扶风,是避暑的好所在。 他此刻就在园内的凉亭中纳凉,那亭子的立柱上爬满了葫芦藤,颜色翠绿,鲜艳欲滴。 他站在葫芦藤下,眯着眼打量。 葫芦藤的叶子翡翠如玉,晶莹剔透,看起来颇有些灵异之处。 赵淮中问身后的内官:“刘琦,这葫芦藤是什么品种,卖相倒是不错。” “储君归秦之前,这座武英殿本是大王时常留宿的寝殿之一。 下臣记得,这葫芦藤是其他国家送来给大王的礼物,据说是上古遗留的仙种,历尽千年仍有生机,栽种入土便可成活。 大王命人将其种下,果然在这院子里活了。” “哦?” 赵淮中心头微动:“这葫芦多久浇一次水?” 第十八章 学宫,显赫 “每七八日浇灌一次。” 刘琦答道:“据宫内饲养花草的内官说,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这种葫芦的描述,称其在上古时期,具有惊人的神异。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弱化了,神异无法重现。” “那它在古时,都有哪些神异?” 赵淮中见那葫芦藤上开出一朵朵小黄花,显是已经要结出葫芦来了。 “这个古籍上没有记载,下臣询问的内官也不清楚。”刘琦老老实实道。 赵淮中笑了笑,葫芦的传说多半是刘琦见他兴致颇高,道听途说拿来凑趣的,可信度不高。 但有件事倒是可以试试。 上次用仙台巨柱上取下来的先民容器里的液体,以死囚做实验,没什么收获。 数日过去,那名死囚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异常,已经能基本确定容器中的液体不是给人用的。 这次赵淮中准备给植物试试,当下便取出容器,以水稀释。 刘琦提着水桶,颠颠地给葫芦藤浇了一遍水,然后跑回来提醒赵淮中:“时间差不多了,储君今日下午该去学宫听学。” 多日前,赵淮中刚回咸阳,第一次见吕不韦的时候。 庄襄王曾和吕不韦商议,除了让赵淮中监理夜御府,还打算让他进入学宫,与宗亲良将的后裔子弟同室修学。 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赵淮中选拔同年龄的小伙伴,培养嫡系班底。 不过赵淮中身为储君,不用每日都去学宫,数日一次便可。 此前他还没去过。 “那就走吧。” 两刻钟后,一行人从南门离开了咸阳宫。 这个时代的贵族子弟,多是在家里聘请教习,以私学的形式掌握各类知识。 但此外大秦还有官办的玄谷学宫,亦是天下闻名的尚学之地,只比齐国的稷下学宫稍弱。 玄谷二字,取的是大秦的图腾玄鸟,与农作谷物相合之意。 学宫的授学者之一,即是杂家宗匠吕不韦。 此外还有多位当世大家,时而在学宫开坛讲学,学宫之首叫做穆阳静,是三教九流,诸子百家中农家一脉的巨匠,其人更是充满了神话色彩。 据说她是上古炎帝,也就是遍尝百草的神农氏后裔。 她的另一个名字叫姜僖(xi),而神农就是姓姜。 至于古代大佬为什么都有好几个名字,且可以姓多个不同姓氏,诸如神农氏便有姜、朱两姓,氏则更多,魁隗氏、连山氏、列山氏,炎帝,都是他自己个。 古人这么多名字是怎么回事,赵淮中表示一脸懵逼,完全弄不清楚原因。 他在众护卫随同下,启程去学宫的路上,捧着一卷介绍玄谷学宫和穆阳静的竹简观看。 “穆阳静大家据说有凌仙之姿,是我大秦万千好男儿最渴望一见的女人。 大王想为储君选定的储妃,也与穆大家有关,和她商议过。”刘琦在一旁跟随说话。 炎帝神农的后裔,这身份可够显赫的……赵淮中问:“穆阳静多大了?” 刘琦愣了愣,忙道:“是小的没说清楚,让储君误会了。 我说的和穆大家有关,不是指穆大家本人,储君……也不能强迫穆大家这样的女子成为储妃,而是她的一名亲传女弟子。” 赵淮中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刘琦。 这家伙刚才的话,潜台词分明就是他虽然贵为储君,但想纳穆阳静为储妃,还差了点资格。 由此也可见穆阳静在秦人心中的地位,具有超凡脱俗的意义。 玄谷学宫在咸阳城以南,临近渭水河岸,景色优美。 赵淮中赶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学宫大门处,高高竖立的牌坊上写着篆体的学宫名称,而其建筑以土黄和玄青两色为主,气派中正。 经过学宫的前广场,便是后方的学舍。 玄谷学宫,虽然也有寒门出身,但大多是宗室或官宦子弟,狗大户居多。 得知储君赵淮中要来进学,这些败家子已经被自家老子提前教育的明明白白,都准备竭尽全力,把赵淮中舔的身心舒畅,为将来谋个好前程。 当见到赵淮中在一众学宫师长的陪同下进入主殿的学舍。 室内立即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赵淮中是整个学宫,唯一允许护卫和内官,跟到学舍里的特例。 等他选了个位置坐好,送他一起过来的师长们退出去,上边的老教习,就开始声音平和的讲学。 但下边基本上没人听讲,所有人都在偷瞄赵淮中。 玄谷学宫以后要少来…赵淮中心忖。 这时刘琦悄悄弯下腰,低声说话:“储君,你看那边。” 从赵淮中坐着的位置,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学宫斜对面的另一栋建筑。 那建筑的二层临窗处,坐着个穿白衣服的少女。 赵淮中眯了眯眼睛,对面窗下的少女,让人有触目间的惊艳感……是颜值能当饭吃的那种段位,超级能打。 不过赵淮中只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脸色平静的继续听课。 刘琦却还没说完,续道:“储君,那就是穆阳静的亲传弟子,与穆大家同宗,叫姜姞(ji)。” “嗯?要给我当储妃那个?” 赵淮中扬了扬眉:“记得提醒我,回宫后去父王那里一趟,这姑娘我其实可以给她个机会,考虑下婚配的事情。” 刘琦:“大王是想帮储君选择姜姞的,但人家不同意啊。” “???”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把我的尴尬癌都整犯了……赵淮中脸上不动声色,假装毫不在意:“为什么?” 第十九章 五个葫芦 “这个下臣也不清楚。” 刘琦瞄一眼赵淮中,感觉气氛不太对,说话都带着颤音,要是这位主子发怒,他可就拉了。 好在赵淮中并没把这事放心上,尴尬也只是一瞬间,转头就开始认真听课。 出乎意料的是,刘琦又开始哔哔:“储君你看。” 这货是不是欠收拾……赵淮中蹙了蹙眉。 然而等他转头顺着刘琦的示意看过去,也跟着愣了愣。 就见窗外飞进来一只草编的小鸟,没错就是青草编的鸟,看起来颇为粗糙,却能扇动翅膀,落在窗口,偏着头,像是在注视赵淮中。 赵大储君有些懵逼,这哪来的? 身后的姜泗和乌甲没什么动静,可见这草鸟是安全的。 刘琦指指对面窗口,意思是他看见从窗口那个少女处飞过来的。 赵淮中发现鸟嘴里还衔了一枚竹片,上面有字,伸手取下来,一看下顿时面色一黑。 那少女在竹简上写了拒绝成为储妃的原因,是知道他在赵国为质期间,荒唐无比,同御数女的花花事都是常态。 原来那窗口的少女,竟能听见赵淮中和刘琦的低语,故而编了只草鸟来传话,告诉他是个人渣! 这还是碍于他储君的身份,所以给出了解释。 帮前身背的锅……竹简上写的事情,前身确实干过,虽然身为质子,不干不行,但没法解释。 黄泥掉裤裆里了,全是屎。 “屎就屎吧。”赵淮中不打算多啰嗦。 他倒是对这个草编的鸟颇感兴趣。 这门术法他在仙台篇章的傀儡卷中也看过,微微闭目回忆了一下傀儡卷的内容。 然后现场操作,内息运转,倏忽间就按照仙台篇的内容,将内息经体内关窍送出,结成一个特殊的咒文形态,在掌心盘绕,凝结如同实体。 他又抓过那只草鸟,研究了一番。 随即拿起桌上用来书写的一枚竹片,在体内力量的催动下,竹片碎裂,变成一条条的细竹丝。 赵淮中按仙台傀儡篇给出的傀儡形态,手脚利索的编了个竹制傀儡,却是只竹蛤蟆,翻手把内息生成的咒文压在蛤蟆背上。 咒文立即拉伸开来,化成丝线状,蔓延缠绕蛤蟆全身。 他这一套操作犹如行云流水,全程不过二十息的时间。 要是有人能看出其中奥秘,知道赵淮中用二十息的时长,从无到有,掌握了一门初级傀儡术,并且顺利完成了第一个傀儡的制作,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傀儡术虽是微末之技,但并不容易掌握。 想缔结傀儡符咒的烙印,需要对自身内息的控制非常精妙,凝而不散,生成的咒印,才能起到操控初阶傀儡的作用。 赵淮中现学现卖,居然一次成功,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前边的老教习,开课后一直在注意观察赵淮中,见到他制作蛤蟆的过程,眼中的惊色,想压都压不住,显然是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几乎被赵淮中的骚操作惊呆了。 此时那个竹蛤蟆纵身一跃,居然骑到了草编的小鸟背上。 赵淮中压着声音说了声“去”,那小鸟便扇翅飞起,回到了对面的窗口。 窗下的少女送完草鸟,略作解释后,就在低头看书,并未关注赵淮中。 见到草鸟背上多了个竹蛤蟆,少女灵动的眸子有些疑惑,扫了一眼赵淮中。 却见她面前的傀儡鸟背上,那蛤蟆后腿稍稍上抬,腹下居然撒出一泡尿,正正的尿在鸟头上。 那尿是赵淮中制作完竹蛤蟆,以这个年代用来书写的天然墨汁充填,放在蛤蟆体内的小机关。 窗畔少女给了赵淮中一个大大的白眼,起身走了,窈窕的身形从窗畔消失。 等老教习讲完要传授的内容,散堂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赵淮中溜溜达达的往外走,整个学舍十余名官宦子弟,一起站起来瞅着他。 有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胆子颇大,喊道:“储君。” 赵淮中回头一瞥:“有事?” 那少年略显紧张:“我等……想邀请储君一起耍乐子。” 赵淮中一听就知道是小孩子玩意:“不感兴趣,你们玩吧。” 一干熊孩子面面相视,不知该怎么办,感觉家里交代的把赵淮中舔舒服的任务,不太好完成。 倒是最先开口的少年追出了学舍,跟在赵淮中身后。 “你叫什么?”赵淮中问。 “王贲。”少年说。 这是历史名人啊……赵淮中打量了一眼,少年长得颇为壮实,方脸浓眉,眼神灵动,不伦不类的穿了一身黑色软皮甲,下身却是正常的袍子。 “我过几日要去城外狩猎,你可以一起来。” 得到赵淮中的邀请,王贲大喜:“好,我一定到。” “储君,那我去了?” 王贲学着臣子面见储君时该有的礼节,恭恭敬敬的双手前伸,鞠躬为礼,走之前又问道:“我能邀请其他人一起来吗?” 赵淮中:“可以,但你请了他们,就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我们是去山中狩猎,有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你做的到吗?” 王贲挺了挺胸脯,开口就想说能,又迟疑了一下,道:“不一定。” 赵淮中笑起来:“那你自己考量吧,你觉得可以承担责任就邀请其他人,不行就算了。”话罢带人出了学宫,去了趟夜御府,傍晚才转回咸阳宫。 就在他回到寝宫不久,刘琦快步进来: “储君,刚才有宫女过来说,下午发生了一宗奇异之事。” “中午咱们刚给园子里的葫芦藤浇过水,下午它居然就开花结出了好几个小葫芦。” 赵淮中本来在葛优瘫,斜倚在席位上看竹简,闻言坐了起来。 半刻钟后,他来到寝宫花园的凉亭,看向立柱上攀爬的葫芦藤。 “一二三四五……” 共结出五个小葫芦,仅比指甲略大,卖相惊艳,通体翡翠色,绿油油的样子。 每个葫芦周围,还隐隐约约有一团雾蒙蒙的气息。 “是那个容器里的液体,催生了这葫芦开花结果的速度。嗯,应该不单纯是那液体的原因,葫芦本身也是异种。” 赵淮中打量五个小葫芦,心想这要万一结出五个娃娃管我叫爷爷怎么整? 他勾了勾嘴角,想着先观察一下再说,不急着继续用容器里剩下的两滴液体进行浇灌。 用力太猛,说不定把这葫芦给冲死了。 赵淮中伸手摸摸其中一个葫芦,发现表面温润细腻,触感极好。 当下吩咐了人好生照看,便施施然的回了寝宫。 夜色渐渐降了下来,远在咸阳千里之外,沿黄河往东,魏齐两国交接处,一座濒临黄河的密林中,正发生一场交锋。 砰! 树木被激荡的力量冲击,猝然崩折。 激荡的气流,连地面上的巨石都搅得粉碎。 密林内部,在术法作用下本是黑暗无光,阴风阵阵。 然而此刻,突然间强风呼啸,就像是被人凭空搬运过来一团风暴,将阴森鬼域吹的干干净净。 皎洁的月光洒落,林中的交战双方,露出了各自的身形。 “你夜御府一路从咸阳跨境追到我大魏,未免欺人太甚。” 交战中的一方大多是女子,声色俱厉。 而林中伏尸处处,被打死的也多是女子。 “欺负的就是你们,给我杀,不留活物。”另一方自然就是夜御府人马。 他们在副史白药的带领下,连日追踪夏姒,进入大魏境内后,遭到阴女教连同大魏其他宗门的阻击,战况惨烈。 第二十章 严打 赵淮中被山魁、夏姒所袭,庄襄王知道以后极为震怒,派下来的追兵,不仅有副史白药带领的夜御府人马,还有吕不韦麾下的相国府十六门客。 两相联合,纵是在大魏境内,仍连战连捷,阴女教死伤极重。 此时,距离双方交锋地点的数十里外,夏姒正足踏树梢,快速前行。 而她身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飘忽如风,急追不舍。 这两人一个身穿银白衣袍,体型瘦小,但大袖飘飘,脸戴青铜面具的便是夜御府副史白药。 “夏姒,你暗入咸阳,袭我大秦储君,若俯首就擒,可饶你今日不死。” 白药身畔与其并行的,是相府四大门客之一仲常在,面相老成,身穿儒服。 他开口说话,声音中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夏姒闻言顿受影响,感觉头脑昏沉,险些停下脚步。 但此时她已经跑到一处临崖位置,下方便是滔滔黄河水。 她毫不犹豫的纵身跃起,跳入下方断崖,声音在空中回荡:“尔等此番杀我阴女教数百众,翌日必有回报。” 白药和仲常在前后脚追到崖壁旁,低头下望。 只见夏姒的身形在临近河面时,忽然被一股光华笼罩,凭空消失。 “这妖女有山河卷在手,屡追屡逃,真是难缠。 再追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仲常在说。 他已经有了撤退归秦,结束这场追逐的意思。 想不到他话落之后,白药的声音毫无起伏:“相国府的人若觉得疲乏,不堪再战,可以撤出。本座对阴女教阴母的六冥盗魂术,听闻已久。 这次必要杀到阴女教总坛,领教一番。” 仲常在被其言语所讥,无奈道:“难得白兄好兴致,我等接了吕相命令,哪有半途退出之理。” 白药面具后的脸上,嘴角微翘:“咱们回去稍事整顿,便直扑阴女教山门。” “善!”仲常在附和。 另一边,月色下的黄河,浪涛飞溅。 夏姒宛若一尾美人鱼,在水中摆动着腰臀,破水而出,回到了岸上,往远处一座山峦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月近中天。 夏姒见到了阴女教的掌教,阴母雍姬,一个胸怀伟岸到脱离地心引力,看似三十岁上下,穿着浅紫长袍,趿拉着绣纹屦鞋的女人。 “师尊,这就是从山魁身上搜来的飞仙残卷,可惜被吕不韦所阻,残卷被抢走了一角。”夏姒说。 阴母接过飞仙卷,快速看了一遍,喜道: “虽然缺了一角有些可惜,但其中内容已经能补全我阴女教缺失多年的功法主篇,这次夏儿你立下了大功。” “师尊,为这残卷,我教损失惨重,值得吗?”夏姒问。 “无妨,等你修习了卷上内容,就知道它的珍贵,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阴母沉声道。 “秦人的夜御府和相国吕不韦麾下门客,仍在后方紧追,我们该如何应对?”夏姒道。 “自即日起,我阴女教山门迁移,隐迹不出,至少两年……等我们重新出世,再找秦人算清今日的仇怨。” 阴母好看的脸上露出冷森森的笑容:“不过我们关闭山门这两年,也不能让秦人太安逸。 你放出消息,就说有宗匠之人以星辰术数之法,推演出秦储赵淮中有一统天下的气象,其不出数年便将成为大秦雄主。” “这条消息放出去,即便可信度不高,一旦有了机会,六国也不会放过赵淮中。 便是大秦内部也不会安稳,韩国国君之女不也为秦王诞下了一子吗? 她岂会坐看赵淮中入主大秦!” “徒儿这就去安排。”夏姒应道。 这一晚,明月高悬,阴女教藏在一座山坳内的山门,被一股黑沉沉的狂风托举,拔地而起,亭台楼阁系数破空远去。 整个宗门迁移进入深山,避世不出。 数日后,清晨。 咸阳! 赵淮中起床参加朝会后,换了便服,出咸阳宫,往夜御府行去。 他仰头瞅瞅湛蓝的天空,和身畔的护卫闲聊:“达到什么等级能浮空而行?” 姜泗道:“修行品类不同,浮空的等级也不一样,有些人永远都不能浮空。另外一些人初入圣境,便能升空,比如道家的修行御物,自身立于其上。 再有左道旁门中,召唤妖风的术法,甚至不入圣境也能短暂浮空。” 一行人在街上走了片刻,人流渐多。 “咱们咸阳有什么小吃没有?”赵淮中砸吧着嘴问。 这个年代因为袁爷爷没穿越,吃食相当匮乏,小吃更是少的可怜,连糖葫芦都没有,赵淮中嘴里淡出个鸟来。 这里最普遍的主食还是“五谷”,也就是稻、黍、粟、麦、菽。 而麦子还没有磨成面的技术,多是用来蒸成麦饭,糙的一批。 菽则是黄豆。 秦人最长吃的是粟,也就是小米。 蔬菜则以“五蔬”为主,即葵菜(冬苋菜)、藿菜(豆苗叶)、薤(藠头)、韭菜、小葱。 刘琦听到赵淮中询问,绞尽脑汁道:“街上有贩卖热菽的,还有一种月牙菜。” 菽就是指黄豆。 眼下还没有炒菜的技术,热菽是一种近似炒豆的小吃,用热力烘烤所成。 “这个时代对吃货太不友好了。” 赵淮中吐槽,还是让刘琦去买了份热菽,聊胜于无。 刘琦把包在草篓内的热菽,倒在干净绢布上,用手捧着,方便赵淮中拿来吃。 只当是嗑瓜子了。 赵淮中一边吃豆一边逛街,看见前方的街上,有好几个莺莺燕燕的小姐姐,打扮的远比普通女子纤薄外露,衫裙下的屁股随着步子摇的相当有韵律。 “咱们咸阳有窑子吗?” 刘琦瞄了前边一眼,啐道:“那是些私娼,这等女人最是不要面皮。” 固有的历史当中,秦朝的妓(和谐)院很著名,所谓秦楼楚馆就是这个意思。 还有一种歌舞伎楼,相对高端,属于会所级别,表面上很文明,内地里很狂野。海货什么的可新鲜了。 赵淮中一路前行,颇有些看见这个年代众生百态的感慨。 临近夜御府的时候,前方的街上突然出现动荡。 一个妇女披头散发,被一帮吏卒用短棍抽打,浑身都是血。 看见打人者穿的是大秦吏员的公服,虽是在街上,却没人敢于靠前。 不远处,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女人近处,薅起头发,狠抽其嘴巴:“你可知信口之言,足以惑众,散布不利与我大秦安定之事,乃重罪。” 啪啪! 那女子被打的鲜血横流,脸肿的将眼睛挤成了一道细缝。 这是个人权低下的时代,封建社会,越是小吏对百姓越是严酷。 “闹市之上,岂容你一个疯妇胡闹,将其拖回去重责。”小吏满脸厉色,呵斥道。 几个下属当即以短棍夹住那女人,准备拖行离开。 女人声音低弱:“我不是乱说,我的孩子丢了,我亲眼看见她被妖人抢走…” 刘琦跟着赵淮中由远及近,察言观色,看出自家主子脸色不悦,立即对那几个小吏道:“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为首的吏员打量了一眼赵淮中等人,见其穿戴气势不似常人,面色微变,谨慎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秉公办事。” 刘琦腰杆一挺,狗仗人势的说着反派的台词:“大胆,我们是什么身份,岂容你询问,找死吗?” 赵淮中道:“你去问问怎么回事?别在街上惹人注目。” 刘琦应了,趾高气昂的迎向那几个小吏。 被刘琦拉到一边低语的吏员,很快就神色惊恐,一脸要吓尿的表情。 刘琦不久便返回来报告:“那女人说丢了孩子,有妖人作乱。 只是她说的情况没有任何凭证,接报的官员让人调查过,证实了她说的情况不实,但她仍然到处散布消息,整日在街上疯喊。 小吏怕引起恐慌,便带人当街追捕。” “把那女人带回夜御府,她说的事情,让人核实一下。” 赵淮中吃了一颗黄豆,瞄一眼那女子道。 两刻钟后,他来到夜御府,进入主楼入座后,仍如往常一般翻看各类卷宗。 不过随后的时间里,他特意关注了儿童失踪,且能和妖魔扯上关系,由夜御府接管的案卷。 赵淮中在相关案件的竹简上写下了‘严打,彻查’的字样。 临近晌午,范青舟过来请安。 赵淮中将一卷竹简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第二十一章 现场 范青舟接过竹卷,快速查看其中内容。 他的脑力近乎过目不忘,夜御府案卷万千,他都能记得七七八八,扫了一眼便知是哪桩卷宗: “这是前日才移交到夜御府的案卷,起因是周边郡县最近三个月,失踪儿童剧增,有当地衙役尝试稽查,发现了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状况。” “进度如何?”赵淮中问。 “尚无明确线索,这几日府内人手近半都跟着白药去追缴阴女教。 他们在大魏境内行事,需要多线人手相互配合。” 范青舟:“不过今早我们刚有一队人出城,去彻查案卷上的情况。” “这件事的进度,及时向我通报。” “诺。”范青舟躬身。 赵淮中换了个话题:“白药等人追踪阴女教,情况怎么样了?” “微臣过来,正要说这件事。 白药那边传回消息,阴女教不惜抛弃多年经营,迁移避祸,整个宗门都连夜撤走,遁入深山,踪迹未知。” 范青舟续道:“白药上书回来询问,是要继续追踪,把阴女教的人挖出来,还是撤回咸阳?” 赵淮中:“府内既然缺人手,就让人回来吧,阴女教……以后有机会再说。” 范青舟再次躬身,脚步轻快的去了。 这事情要是赵淮中不松口,白药他们一行人就得一直在外奔波不休。 难得赵淮中洞悉人心,他还没开口,就同意把人调了回来。 范青舟心情愉悦,出门便按赵淮中吩咐,要求下属重视周围郡县的孩童失踪事件,全力彻查。 匆匆数日,转眼就过。 这天上午,赵淮中赶到夜御府,范青舟一脸严肃的过来汇报:“孩童失踪的事情,有了新发现…” 半个时辰后,夜御府内驰骋出一队队兵员,皆是身披黑甲,手中长戈,寒芒四射,足有百余人。 这队夜御府精锐,划过长街,直往南城门而去。 若是熟悉夜御府规制的人看见,便会知道是出了大事。 夜御府鲜少出动上百人的队伍。 而在过百精锐组成的队伍里,赵淮中也在。 他想跟着去看看现场,也是为了熟悉夜御府的办事流程。 队伍中,不仅范青舟亲自随行,出于安全考虑,中郎八将之一的妖将慕晴空也被拉了出来。 一行人打南边出城,急速往咸阳附近的一座郡县境内赶去。 其他人骑乘高头大马,赵淮中在队伍中心,做豪华车辇,相当于大秦的劳斯莱斯。 那双辕车辇前方以四匹通体乌黑的巨马拉乘,奔跑起来犹如乘风而行,又快又稳。 乌甲亲自驾车,范青舟和姜泗陪赵淮中坐在车里。 “这种马其他六国也有吗?” 赵淮中打量着拉车马匹。 他早就发现这个世界的兽类和认知中不一样,跟特么外星生物登陆地球了一样。 前边奔跑的这四匹拉车巨马,体格比牛都壮,跑的比豹子还快。 它们奔跑之时,鼻腔中呼出来的气息,化作两条黑色的气柱,在身畔徘徊,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恶物,威猛嚣张到了极点。 队伍里其他战士骑乘的也都是一样的马匹,只是血统稍逊。 唯独慕晴空选了一匹骚里骚气的枣红马,优哉游哉的护在车架周围。 “这种马多数通体乌黑,很少有杂色,故而得名夜兽,也有人称其凤卵,与我大秦的传说有关,据说上古时期曾有一种冥凰神鸟从地狱飞出,被仙魔追逐所伤,血液滴落人间,被马匹所食。 从此这种马便能日行千里,奔跑不疲。 其他六国也有,但皆不如我大秦的夜兽强壮。” 范青舟知识渊博,随口给赵淮中做出多种解释: “也有人说夜兽具有上古麒麟血脉,种种传说,不一而足。” 瞎扯瘠薄蛋,不同族群的生物基因不可能融合在一起,这是现代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卧槽,也不一定,这是个科学无法解释的世界,老子的结论下的有些草率了,在这里说不定马和凤凰什么的真有亲戚。 以上是赵淮中的心理活动。 他随后便不再开口,默默感应体内气息。 他不必刻意修行,体内力量却随着呼吸,始终在自然增长。 数日过去,赵淮中能清晰的感应到体内达到六层仙台揽月境的力量,稳步提升,逐渐充盈。 过不了多久,他就将触摸到揽月境的峰值。 那夜兽跑起来不讲武德,根本不休息,一个劲的风驰电掣,一个时辰不到便到达了目的地。 一处村落外的河流旁,此时已经被戒严了。 数日前,赵淮中在咸阳城内看见的那个被当街殴打的女人,正趴在河边悲泣嚎哭。 那河岸上一左一右,躺着两个面色乌青,已经死去的童尸,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童尸在盛夏却都穿着大红袄,有一股子难以描述的邪戾气息。 他们被捞上岸已有数小时,但身上一直在往下滴水。 而妇人被兵员所阻,趴在两具童尸中的女童不远处,哭得几近昏厥。 周边百米被夜御府的人所封禁,且因为童尸邪门,附近气息阴寒,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只有大秦兵勇聚集产生的肃杀气氛。 赵淮中赶来后,从车上下来,走到孩童的尸骸处。 身畔的范青舟等人也都在打量童尸。 “童尸是早上发现的,就在旁边的河里。” 范青舟亲自给赵淮中做现场汇报。 “发现时的状况是怎样的?” “最开始是附近百姓发现的,当时尸骸从河底缓缓浮上来,在河面上逆行,据说移动速度非常快。发现的村民吓的有些精神失常,童尸自河底上浮,逆流而行,是有大祸要发生的征兆。”范青舟说道。 赵淮中轻哂了一声:“这不过是邪教常用的下三滥手段罢了。 先以常人不理解的手段,愚弄恐吓民众,而后行骗,获取所需。” 范青舟颔首:“属下也有同感。以童尸衍生戾气,在郡县等偏僻之地设局,往往能骗的整村的人倾家荡产。 这和食相教的手段很相似。” “食相教?” “是,食相教虽不在三宗九派之列,但也是传承久远的邪派大宗。” 范青舟指着两具童尸:“若属下没看错,这两具童尸身上,必有缺失,尸体是不完整的。”话罢挥了下手,便有人上前查看。 之前因为要等赵淮中等人来现场,童尸捞上来后就没动过。 此时有仵作上前,片刻就有了发现。 当仵作扒开死去孩童的眼皮,便见其眼眶空洞,眼瞳竟消失了,只剩两个黑窟窿,偏偏在外表看毫无异常,眼眶位置没有半分塌陷。 赵淮中心下发紧,扭头看了一眼那妇人。 “应该不会错了,就是食相教的手段。” 范青舟面色阴沉:“看见我夜御府的队伍出现,食相教的妖人怕是不会再露面了。微臣会让人接管此地,全力追捕食相教的人。”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能把他们揪出来。” 赵淮中吸了吸鼻子,手指河对岸:“这两具童尸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所导致的。 同样的味道,河对岸也有。” 范青舟和身畔的慕晴空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这是什么鼻子,河对岸一百多米的距离,遍地荒草,你能闻到有气味飘过来? 俩人心里念头闪烁,脸上却做出深信不疑的模样,立即让人去河对岸搜索。 “咱们也跟上去看看。”赵淮中笃定道。 第二十二章 风暴突袭 沿河而行不久,在河流相对狭窄的位置,有一座长桥横跨两岸。 夜御府众人当即策马过桥,往对岸赶去。 “范青舟,你看见童尸,就知道他们身上有缺失。 这么说食相教经常对幼童下手,且每次都挖去尸骸的某个部位?” 赵淮中仍在车架内,随队前行。 “食相教杀人以后,会挖取尸骸的某个部位,或是眼睛,或是舌头,心脏,皆有可能。 他们的修行之法承袭自远古的邪修,相信尸体死后的器官中蕴含着生前的全部力量,吸收后可以增强自身,吞食什么部位就会增长该部位的力量。”范青舟说。 “吞食?他们把尸体缺失的部位吃了?” 赵淮中吃了一惊,吃人体器官,万一有传染病怎么整? 病菌的概念得早日科普起来啊。 “这么邪门的教派必会引发众怒,人人喊打,他们凭什么传承下来而没被毁灭?” “食相教的人历来踪迹隐秘,藏而不现,很难找到。” 范青舟的潜台词是食相教,以善于隐藏著称,储君你说能闻到他们的气味很不靠谱。 难为他想出这么隐晦的方式来提醒赵淮中。 队伍继续前行,赵淮中也换乘到了一匹马上。 以他现在的修行,虽然没学过马术,但凭借对身体的强大控制力,骑马毫无难度。 整个队伍的速度再次增加,前行过程中,赵淮中不断出声,指导队伍调整方向。 队伍里,范青舟也骑在一匹马上,对身畔的慕晴空道:“这事情怕是不简单,居然在咱们咸阳附近发现了食相教的恶行。 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在咸阳周边蛰伏行凶?” “是有些奇怪。”慕晴空抿着精致的嘴唇,狭长凤目流转,打量周围荒芜的环境。 赵淮中的追逐方向,逐渐偏离道路,人踪绝迹。 好在夜兽不是普通马匹,在高低不平的荒地中,依然保持着惊人的速度,穿山过岭。 随后的时间里,按赵淮中的指示,队伍七拐八绕,数次调整方向,不久后追进了一座树林。 慕晴空低声道:“储君说他能追踪到食相教那些人,带着咱们四处乱转,你就任他这么找下去? 稍后要是没找到食相教的人,储君面上难看,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你闭嘴,储君前几日挖出赵人暗探的手段,你忘了。” 范青舟沉吟道:“他既然不断调整方向,或许真有把握追到线索。” 慕晴空撇了下嘴,虽然不相信,但也没再开口。 日正当空,时间来到中午。 就在赵淮中率人追踪的位置前方,数里外的密林深处,有一个隐藏的村落。 此时,村落中间的一座庭院被人推开房门,一个面色阴白,瘦的皮包骨的中年人,神色慌乱:“快,召集人手,准备撤走。” “怎么了?” 屋内一共四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桌旁,有男有女。 几人的共同点是年龄偏老,且肤色都不正常的惨白,乍一看不像活人,倒像是四具尸体坐在那。 “我们在河岸处布的局,惊动了夜御府的人。 当真邪门,我躲在百米开外的河对岸,隐藏踪迹观察他们,竟被发现了,一路直追过来。 我被追的没办法,连续改变方向,也没能将他们甩开,好不容易才展开脚程,提前赶回来通知你们。 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中年人道。 “他们还有多远?” “我就说不能走咸阳周围劫掠孩童,你们太大意了。” “准备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放弃撤走,我不甘心。” “别慌,夜御府来了多少人?” 屋内的几人依次发问。 “百人左右。”进屋的中年人说。 “百人,这么多?” “咱们在此地隐藏布置了数月,百余名夜御府兵士虽众,但我们未必要逃。解决了他们,然后从容收拾,再离开不迟。 否则仓促撤离,何时才能再次聚集足够的阴气和童尸来献祭。” 坐在屋内中央,身穿灰袍的一个老妪,声音沙哑道: “夜御府来势虽众,但我们只要放出鬼相,可将他们迅速吃掉。 何况现在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外边已经隐隐传来闷雷般的蹄声,地面也在轻微晃动。 为首老妪徐徐起身:“早听说夜御府的人霸道张扬,今日便让他们在我食相教手里损兵折将。 来人,做好准备,迎战夜御府人马。” 村落外,赵淮中缓缓勒马,手指着视线中露出一角的村落:“就在那里。” 范青舟和慕晴空又悄悄对视了一眼,居然真在密林里追踪到一个隐蔽村落。 那村落的气象阴森可怖,两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难道真是食相教的藏身之地? 战斗一触即发。 兵贵神速,夜御府这边准备实施雷霆打击,不给对方准备的时间。 队伍靠近后,充当先锋的人马,立即逼向村落。 同一刻,村落里升起一团死灰色的浓雾,将整个村落覆盖包裹,隐于其中。 那雾气里,像是藏着可怕的妖魔,如同沸水般滚动,往夜御府众人蔓延过来。 “这些人也擅长鬼道之术,咱先进去看看。” 慕晴空话落身形已从马上飘下,细声细气的说:“夜御府众人听令,结军阵,以御敌。” “等一下。” 赵淮中的双眼在外挂的加持下,直接看穿了雾气中隐藏的虚实,当即下令道: “雾气里有东西,大约五息后会出现…嗯,是一条头上长着眼睛的巨蛇,法术造物,阴气很重。 夜御府众人听令,结军阵,蓄势以待。” 赵淮中话落不久,那雾气就跟捧哏似的,果然从中探出一颗房屋大的蛇头,鳞片如铁,通体乌黑,脑袋上长着一只独目。 情况和赵淮中说的一毛一样! 仗还没开始打,这边已经占尽先机! 夜御府过百精锐齐声暴叱,手中兵戈上举,气息交织。 这些兵士皆修习兵道合击之术,长期配合下,能够气息相连,瞬间就在空中交织组成了一只硕大的玄鸟图腾,土黄色的术法光芒呈环状浮现,照耀长空。 那玄鸟在术法的光芒中双翼张开,风暴遽起,探出长喙急速下啄。 一缕黑气犹如长戈贯日。 轰隆一声,蛇头刚从雾气里探出,就被玄鸟戳中了独目,头颅炸裂,转眼又跌回雾气中消失了。 村落内的房屋亦是砰然倒塌。 几名食相教的人,联合施法衍生的巨蛇一击就被玄鸟打散了! 几人遭到术法反噬,从倒塌的房屋内冲出来时已然受了伤。 双方交手的这一击,对食相教的信心打击,更为严重。 夜御府兵锋之锐,大出他们预料,竟能未卜先知般看穿他们的布置,照面就将他们摁在地上摩擦。 这仗还怎么打… 第二十三章 仗还能这么打 半空,玄鸟图腾延伸出一道道法术丝线,与每一名兵士的长戈相连,力量共通。 “蓄力,攻击!”赵淮中淡定的声音在战场传响。 众兵士当即释放力量,图腾玄鸟振翅,身上有两枚法术光芒闪烁的翎羽脱落,化作飞戈。 这一击,仿佛贯通了天地,巨大的戈影,直戳浓雾中央。 食相教为首的老妪大骇,尖声道:“全力释放鬼相!” 村子的四个角落,乃至数十栋草屋房舍中,升起一具具童尸,放风筝般飘飘荡荡的浮到了半空。 村子里的雾气也愈发浓重,阴寒刺骨,像是打开了地狱之门。 刚才被玄鸟戳中独目消失的巨蛇,再次从浓雾中复现。 且它的背上,驮着一座朦朦胧胧的黑色山峦。 山上无数孩童的面庞挣扎扭曲,邪戾无比。 “这是烛阴之蛇,能往来阴间和人界的恶兽。 所有被它吃掉的灵魂,都会在它背上的章尾山出现,而其尤为喜食孩童的阴魂。 这些食相教的人残杀孩童,原来是为了祭祀烛阴,借其阴界的幽冥之气,在人间获得阴寿,保持不死,这是一种祈求长生的邪术。” 慕晴空精修鬼道旁门,不仅认出了驮伏众多亡魂的巨蛇来历,且看破了背后的原因。 烛阴再现的同时,赵淮中的目光随之大盛。 体内,‘它’的增幅作用接连攀升。 赵淮中盯着浓雾深处,根本没理会那气势汹汹逼过来的烛阴之蛇,传令道: “蓄力,攻击村落中央左数第四栋房屋。” 空中,玄鸟吞吐,飞戈再现,投射落向赵淮中所说的房屋。 轰响声中,房屋坍塌,地面龟裂。 其下露出一个深坑,埋藏着一具具童尸,还有一个充满邪戾气息的祭坛。 童尸和祭坛遭到玄鸟吞吐的飞戈攻击,那鬼相烛阴之蛇,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源头,吐出一口充满怨念的阴气,身躯骤然虚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村落内,老妪等人面色大变,骇的魂飞魄散。 怎么事儿。 夜御府的攻击每每都能洞察先机,专门针对他们的弱点。 最强的烛阴鬼相,是他们凭借献祭之术召唤显现,威力巨大,却被赵淮中看穿了其中奥秘,不攻击烛阴本身,反而下令攻击村落里隐藏的童尸献祭地,破了烛阴接受献祭的根源。 那大蛇没发挥出半点威力就被打崩了。 交战过程和食相教事先的设想完全不一样,落差太大。 老妪等几人,忽然分别往不同方向抽身疾走。 这就跑了? 村落外,范青舟和慕晴空从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也没经历过这么轻松的交战,对手全程被动挨艹,然后就开始跑。 范青舟和慕晴空一起看向那个坐在马背上的身影: “储君天生神目,能看穿那烛阴出现的气息源头?” 赵淮中摊手道:“你们看不见吗?挺明显的啊。” 范青舟被问得有些懵逼,回头问慕晴空:“你精通鬼道,你看见了吗?” 慕晴空张了下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微微摇头。 这位储君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一路追踪,能找到食相教隐藏的地点还则罢了。开战后,又能看穿遮目的浓雾,那鬼相烛阴本该极有战斗力,然而根本没发挥出来。 这波操作,彻底掌控了战场节奏。 每一次都打在食相教的弱点上,直到将其打崩溃逃。 范青舟和慕晴空虽然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种打仗方式。 天生一对神眼,料敌机先,战场先知! 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天生神异四个字。 天佑我大秦! “传令,追击!” 范青舟脑内念头起伏,实际上只有一瞬间,旋即下令。 夜御府军士顿时策马而动,对逃走的食相教众展开追击。 两刻钟后,战斗接近尾声。 这时便能看出夜御府部众的精锐程度,食相教在这处村落一共隐藏了二十七个人,无一逃脱,系数被追逐擒获,或是当场打死。 那老妪和另一名老者,还有一路被赵淮中尾随追踪的中年人,皆成了阶下囚。 “这样的人,我就不审了,你们安排人问问,问完处死。”赵淮中冷漠道。 “等等,你们绝非普通兵卒,到底是什么人?” 为首的食相教老妪披头散发,被两名兵卒以长戈压在地上,左右肩胛骨都被长戈侧翼刺穿,鲜血泉涌,勉力抬头,盯着赵淮中。 慕晴空淡淡的道:“今日之战,是我大秦储君亲自指挥。” “你是秦国的储君?” 老妪等几人明显吃惊,挣扎着看向赵淮中。 他们万万没想到带队追过来的会是大秦储君,怪不得这百多人的护卫如此精锐,刚才的战斗压得他们几无反击之力。 “大秦储君,好!” 地上的老妪,突然间面色涨红,散乱的灰白头发中,浮现出一根银白色细针,无声无息的射向赵淮中。 姜泗和范青舟同时横身挡在赵淮中面前。 乌甲则体外光芒暴涨,站到了赵淮中身后,防备其他可能出现的意外。 而那银针射到半空,便被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捏住,崩碎成粉末。 ‘玉手’的主人慕晴空倏忽间出现在老妪身前,探手便扣掉了老妪的双眼:“让你也尝尝被人挖目的滋味。” 老妪被挖掉了眼睛,浑身抽搐,哀嚎声中却是愈发怨毒: “这一切不过是开始…大秦储君,我食相教不会放过你,必食你之目,吞你之舌,挖你心肝…” 赵淮中失笑道:“这不巧了吗,我也不准备放过食相教,也会挖你们的心肝眼睛什么的,拿来喂狗。唔,这个世界有狗没有?” 最后这一句是心理活动。 赵淮中话罢扫了一眼身前身后的护卫,暗自叹气。 这就是身为一个储君的寂寞,刚才那一针他凭自己的能力其实也能躲开,但根本没机会施展身手。 身边的安保太特么严密了。 这封建社会,王权帝制,身边的人皆是舍命相护,把他挡在身后。 要不我还是躺赢得了,学习仙台术好像也白学,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对了,范青舟说可以去狩猎,或许有机会一展身手,得尽早安排上。 “范青舟,狩猎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赵淮中问。 “随时可以出行,但关系到储君安全,走之前需要得到大王的诏令。”范青舟说。 “行吧,我回去管父王要。” 赵淮中摆摆手:“撤。” 临走前,赵淮中瞅瞅被双方交锋彻底摧毁的村落。 村落中间的深坑里,阴气浓重,童尸数以百计,惨不忍睹。 “今天的事处处透着诡异,食相教敢在咸阳附近做下这等恶行,必有缘由。你们仔细查查有什么隐情,随时汇报进展。” 赵淮中有着和范青舟一样的看法,都觉得背后另有原因。 “诺!”范青舟点头。 赵淮中率众策马而去。 这处食相教隐藏的村落,自有人来善后处理。 第二十四章 来得不是时候 赵淮中返回咸阳,时间已近傍晚。 他仍去夜御府批阅处理了十余份案卷,直到夜色初降才回到咸阳宫。 算着时间,距离上次给小葫芦们浇水,有七八天了。 赵淮中便往花园行去,打算看看葫芦的变化。 “一点也没长啊。”赵淮中来到葫芦藤下。 五个小葫芦,绿莹莹的,大小匀称,宛如精雕细刻的艺术品,但几天过去什么变化都没有。 “刘琦,再浇一回水。” “诺!” 刘琦颠颠的去拿桶。 赵淮中则取出容器,倒了一滴液体出来,和桶里的水合在一起。 浇完水,赵淮中对小葫芦们接下来会不会有新变化,多了些期待。 回到寝殿,他让刘琦拿出两卷竹简,放在桌上摊开。 这是他回到夜御府后,范青舟送来的,是善后人员在那个食相教隐藏的村落祭坛下找到的。 竹简的内容是食相教的部分修行之法,皆为鬼道邪术。 随同竹简一起的,还有一个用来搜集童尸怨念阴气的青铜牌,古旧斑驳,表面有一个凸起的鬼脸,拿在手里冰寒刺骨。 这铜牌赵淮中用不上,但还是随手收了,准备拿去献祭试试。 他查看竹简内容,心忖这术法虽然不是正路,却能看出鬼道一脉亦是颇多精妙之处。 这个世界有诸子百家,修行之法纷呈。 又以三教九流为主导,形成了庞大繁复,百家齐放的修行特点。 据他这段时间翻阅典籍所知,在更古老的一个时期,似乎真有人曾经成仙,绝尘而去,令人悠然神往。 赵淮中现在还只见过纵横,阴阳,杂家,兵道杀伐之术等几种修行道路的皮毛。 他自身修习的仙台篇,似乎属于道家一脉,但也包含了其他方向的内容,眼下还无法给出具体定位。 赵淮中夜读到凌晨,放下竹卷后,开始温养体内力量。 达到仙台六层的揽月境,除了能摄取虚空中的气机,每次修行还可以吞吐牵引月华融入己身。 感应明月的气息力量,也是这一层修行的难点所在。 但赵淮中在修行当中,并没感应到太大阻碍,很顺利的观想牵引明月的气息入体,开始积累破关冲击新境界的力量。 此时,当他闭目推动体内气息运转,便有一缕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被接引下来,环绕在身畔。 整个房间犹如一座月光汇聚的湖泊,通透明澈。 最终,所有的月华缓缓渗入赵淮中体内,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等到修行结束,赵淮中才洗吧洗吧小睡了一会儿。 天没亮,他就跑去看葫芦。 小葫芦们被容器里的液体第二次浇灌,一夜过去,果然有了新变化。 它们再次增长了稍许。 和以往不同的是,翠绿晶莹的小葫芦表面,生出几道隐性纹理,像是天然的咒文,只要赵淮中伸手碰触,纹理就会浮现。 “还剩最后一滴容器液体,不知能不能让葫芦成熟。” 赵淮中走的时候,摘了一片翠绿如玉的葫芦藤叶子,放在袖子里。 吃了早食,他去参加朝会,然后来到宗庙石殿。 上次和石壁里的妖怪说话后,这几天赵淮中一直没来过。 他进入石殿,瞅瞅妖怪所在石壁。 壁画里的妖怪躺在那,气息全无,整个身体都变得虚幻模糊,即将消散,居然死了。 妖怪身畔有一块石碑,他死前在碑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 赵淮中收回视线,径直走向仙台巨柱,凝神观看仙台篇原文。 这次他顺便看了看仙台傀儡术的内容。 这个年代还没有纸张,但傀儡术中,却涉及到扎纸人的术法。 “要不要把纸在这个世界提前弄出来,虽然傀儡术用到的纸,不是普通纸张。”赵淮中嘀咕。 在认知的历史当中,纸好像是秦以后的西汉才开始有的。 不过在秦朝,造纸的条件其实已经相对成熟,诸如蚕丝打浆的技术,早就在秦朝出现,适当的引导就可能造出纸来。 “回头找人试试,有纸起码书写要方便多了。” 然后赵淮中尝试向祭坛献祭,用的祭品就是从食相教那里得来的铜牌,以及记录着鬼道修行方法的竹简。 可惜祭台毫无动静,根本没接收祭品。 赵淮中旋即开始练习离魂九戈,在石殿中闪转腾挪,如龙游虎跃,直到微微见汗,才收了戈术,往殿外走去。 “人类,我都死了,你怎么也不靠近看看我在石碑上留下了什么?” 就在赵淮中要走出石殿之际,壁画里的妖怪一个翻身,从装死状态活了过来,传声呼喊赵淮中。 “你留下什么不重要,继续死吧。” 眼见赵淮中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妖怪着急道:“你别走,回来。 你下次再来,我可能就真死了。我只剩最后一缕气息,需要魂力的滋养,否则就要魂飞魄散。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然而赵淮中根本不搭理他,直接走出了石殿。 凭他的眼力,那妖怪想装死骗他靠近石壁,门都没有。 石壁里的妖怪颓然坐倒,这次是真的陷入绝望。 他已经能感到自己药丸,被封印了漫长的岁月没死,想不到在最后的时间里看见了希望,却没把握住,行将消散。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翻手结印,将残魂中的知识和一些秘辛,烙印在了身畔的石碑上。 然后安静的坐在那,等待魂魄散去的时刻到来。 赵淮中出了石殿,去找庄襄王讨要手谕,准备出宫狩猎。 庄襄王散朝后,习惯到赵姬的章台宫一起吃早食。 赵淮中不需要询问内侍庄襄王的行踪,直接来章台宫,自家老爹和老妈果然都在。 他进来的时候,庄襄王和赵姬,俩人身上都有些汗津津的。 赵姬嘴唇润泽,脸色绯红,一双杏眼仿佛能滴出水来。 赵淮中吸了吸鼻子,味道不对,转身往外走:“不好意思,父王和母后赎罪,孩儿来之前不知屋内炮火连天,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下午再来。” “你回来。阿母你也敢戏弄了,找打。” 赵姬有些羞恼,想依靠呵斥儿子来找回母亲的尊严。 庄襄王却是沾沾自喜,轻咳了一声道:“我儿说的炮火连天是何解?” 赵姬轻啐了一声,“你父王有事情,马上就要走的,你留下陪阿母说说话。” “行吧。父王你走之前,先下一道诏令,我打算寻一日外出,去石门山狩猎。”赵淮中说。 庄襄王蹙眉道:“你出城如何确保安全?” “我出去,夜御府的精锐自会随行,且去的又不远,就在咸阳附近,哪有什么危险。” 赵淮中耐心解释了一番,终于顺利拿到庄襄王的手谕。 等庄襄王走了,赵姬却是抓着自家儿子的手:“淮儿,你能不出城吗?” “怎么了?”赵淮中偏头问。 第二十五章 理论王者 赵姬楚楚可怜道:“阿母有些害怕。” 赵淮中笑道:“阿母得父王宠爱,大白天的还行人伦之礼,因为何事害怕?” 被儿子调侃,赵姬横眉刮了赵淮中一眼,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扬,显是对于被庄襄王宠冠后宫之事颇为骄傲。 “阿母是担心你出去不安全,莫再让人害了。” 赵淮中失笑道:“我在赵国为质数年,懂得照顾自己,阿母放心好了。” 赵姬酸溜溜的说:“你是不知道沁阳宫那边的厉害,人家是韩国君主之女,背后能用的手段比你阿母可强多了。 阿母用尽方法才稍稍压她一筹,拢住了你父王的心。” 赵淮中好整以暇道:“父王不是长于算计之人,且心软,阿母想一直得宠,其实方法很简单。 只要你真心对待父王,很多事看破不说破,任凭别人怎么作,你就当不知道,摆好了弱势被欺负的心态,吃亏就是占便宜。父王必定一直站在你这边。” 赵淮中这番话直指宫斗要点。 赵姬啄了啄脑袋,感觉自家儿子真是长大了,心里却又莫名的涌起一丝老母亲的酸楚。 赵淮中说完便起身:“阿母一大早就操劳疲累,好生休息吧。”转身离去。 他一路出了咸阳宫,乘车往玄谷学宫赶去。 进入学宫后,车架径直向学宫深处行驶,直到最深处的一座庭院前,才被拦住。 “储君请止步。此地为穆阳静大家的居所,大家受邀来秦时,秦王曾有承诺,大家居住之地,便是秦王也不能擅入。” 拦路的是个青年女子,模样普通,神色不卑不亢,是追随穆阳静的神农氏族侍者。 真要说起出身,赵淮中和神农氏族相较,不见得就能高人一等。 他从车上下来,温言道:“穆大家在吗,我有事请教。”话罢取出那片葫芦藤上摘下来叶子,递了过去。 女子伸手接过,眼神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神农在上古时期尝尽百草,留下传说无数。 而神农氏族传承悠久,一直都是药草植被方面的行家。 赵淮中想弄清楚小葫芦们的来历和种养方式,找神农氏的人询问再合适不过,所以才登门拜访。 那女子拿着葫芦叶子进入幽静的小院,不多久便出来请赵淮中进去。 院子里环境清幽,地方不大,只有三进。 赵淮中一路前行,看见道路两边皆是药圃,移植栽种了许多他认识或不认识的草木,有些植物正在盛开,奇花异草,满园芬芳。 其中一片花叶上,一条肠肥肚圆的小青虫,正在弓腰扭臀的爬行。 看见满园的花草,长势良好,赵淮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神农氏族传承千年,从上古一直潜心研究,对草木习性的理解和熟悉,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有没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搞一下技术增产,让更多的人摆脱饥饿。 在这里搞杂交水稻肯定行不通,技术壁垒太高了,但植物嫁接却可以试试。 不奢望一定成功,但也不能低估了古人的智慧。 退一步说,就算最终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主要实施者不是自己,也不会消耗更多时间。 赵淮中在思索中,被带路的女子引入一间安静的殿宇。 女子嘱咐他在这里等候,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大概半刻钟过去,便有人走进来,是上次来学宫时看见的美貌少女,拒绝成为赵淮中储妃的姜姞。 “穆大家不在吗?”赵淮中从容道。 近距离看,姜姞的眉眼鼻唇无不精致,眼瞳漆黑传神,顾盼生姿。身段则如初发的嫩柳,窈窕起伏,可惜胸部只有B+,略遗憾。 不过考虑到年龄和还没经历过人伦之礼,将来大概率会至少增加一码,也算完美。 腰细腿长,身高适中……赵淮中很快完成了扫码点评的工作。 “师尊出门采药,不在城内。”姜姞不苟言笑,一脸高冷。 “那就不打扰了。”赵淮中准备离开。 姜姞取出葫芦藤的叶子:“这片叶子你从那里得来的?” “我自己种的。”赵淮中坦言道。 “你有能力种植九山葫芦?” 姜姞漆黑的大眼睛轻阖,传神的表达出自己的惊讶。 “这个叫九山葫芦?” 赵淮中停住脚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姜姞抿着嘴,沉吟道:“师尊不在,我还不确定你拿来的是不是九山葫芦的叶子,只是看起来和图卷里记载的有些像。” 又补充说:“或许是我认错了,师尊说现在的环境,已经种不出九山葫芦了。” 赵淮中想了想,突然问道:“草木种植方面的事情,你懂吗?” 姜姞扬了下颈子,不无骄傲的道:“种植花草,熟悉它们的习性特征,是我姜氏一族每个人都要掌握的能力。” 言下之意就是种植花草她很在行? 赵淮中决定试试刚才的想法:“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在植物身上进行嫁接栽培?” “嫁接?”姜姞蹙了蹙眉。 她不认为赵淮中在种植方面能有什么建树,当下凝神盯着赵淮中,等着看他要干什么。 “嫁接,是人工对植物进行干预繁殖的一种方法。就是把一株植物的枝或芽,转接到另一株植物的茎或根上,最终让接在一起的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 赵淮中当了一波理论王者,但他就知道这么多,说完就停下了。 姜姞吃力的理解着赵淮中表达的意思,思索道: “两株不一样的植物,搭配在一起,怎么可能成活?” 赵淮中斟酌着叙述的方式:“嫁接的原理是利用它们受伤后,具有愈伤的机能来展开的。” 姜姞有些理解不能,隐隐的又感觉赵淮中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明觉厉。 于是继续问道:“你说的这种……嫁接,就算能成功,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淮中道:“将低产却能够饱腹的东西,和高产的植物嫁接在一起,是有可能增产的,可以缓解饥饿。 换句话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丰衣足食能强大国家,抵御外患。” 姜姞大为意外:“这些是你想出来的?” 嫁接的概念她还不太理解,但赵淮中的出发点这么高大上,属实让她想不到。 第二十六章 藏的是六国 赵淮中颔首回应姜姞的询问,然后道:“穆大家什么时候能回来?” 姜姞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那就等穆大家回来再说。”赵淮中话落告辞,径直出了院子。 “那葫芦藤叶是哪来的,他怎么说?”引导赵淮中进入庭院的女侍者,出现在姜姞不远处。 “是他自己种的。 他还提出了一种叫嫁接的种植方法。你跟随师尊日久,觉得秦国储君说的嫁接有可能实现吗?” 姜姞遂将赵淮中对嫁接的解释,复述了一遍。 女侍嘴角微撇,道:“神农氏留下的手简上写的很清楚,植物是有生命的。将不同的植物接在一起,那成什么样子,怎么可能成功?” 姜姞沉吟了一下,打算等师尊穆阳静回来再问问。 …… “消息属实吗?” “我们已经连夜派人过去勘察,见到夜御府的部众正在村落中进行清理,拿走了所有东西。 可以确定,咸阳附近的宗门分支,踪迹暴露,人员已系数被夜御府清缴斩杀。” 咸阳城郊,荒野,一座矮丘下,两个人进行着隐秘的低语。 “秦人是怎么找到我食相教隐匿之地的,夜御府方面伤亡如何?” “过程尚不清楚,不过从我们的人无一逃脱,全部被擒被杀来看,夜御府显然是全胜,他们的伤亡应该不高。” 另一人问道:“咸阳附近的布置被清除,对我们有多大影响?” “重新派人过来,很快就能和咸阳城内重新建立联系,问题不大。” “那就开始实施吧,其他事情我会汇报给宗主知道。” 短暂的交谈结束,两人各自远去。 …… 咸阳,相国府。 吕不韦也知道了昨天赵淮中亲自出城,剿灭食相教隐秘据点的事情。 和那两个在荒野碰面的食相教密探不同,吕不韦有权利查看大秦的任何卷宗。 他调阅了夜御府内部整理备案的竹卷。 竹简上描述了赵淮中追踪和剿灭食相教隐藏村落的过程细节。 “天生神异…” 吕不韦看罢,将竹卷递给了下首的门客魏央。 魏央看过竹简,惊奇不已,遂告罪道: “看来下臣上次对储君的判断有误,储君不仅在修行方面天赋过人,且生具异象,非同常人。” 吕不韦眼帘阖动,声音低沉: “储君能够归秦,我一直有疑虑,猜测是平原君赵胜在暗中另藏布置,否则你们归秦的过程不该那么顺利。 看来是我多虑了,或者说平原君赵胜,包括我,都小看了储君。” 顿了顿道:“你与储君有深入邯郸救援的交情,不妨代替我相府,与其多走动,对你自身也有好处。” “诺!”魏央欣然应允。 …… “储君,范青舟让我来送一份案卷。” 赵淮中从玄谷学宫离开,来到夜御府,慕晴空也前后脚的来到了他在府内落脚的大殿。 此君今日穿着一袭浅碧色长衫,窄腰宽袖,步态轻盈。 这种女子常穿的衣色,在他身上却是毫不违和,与其阴柔气质呼应的恰到好处。 “可是食相教的事,有了新进展。” “正是。” 慕晴空柔声细语:“昨日我们将食相教的人抓回来,进行审讯,得到了些消息。” “那老妪交代,他们之所以藏在咸阳附近,原因是在那座村落的地下,找到了一处地脉穴眼,依托其中气息,可以增加他们这一派的修行速度,提升术法威力。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躲在咸阳周边,想对我大秦进行刺探和破坏。” “他们以童尸献祭烛阴,换取某种特殊的力量,炼制出一种叫阴元丹的东西,据说能适当延长寿命。 微臣昨日在看见烛阴后,也说过食相教是想获得阴力,在人间得到阴寿,延长命数。” 赵淮中听到此处,已经大致猜到了慕晴空接下来要说什么: “增寿?你是想说我咸阳城内的一些权贵,年老体衰后却不想死,便成了食相教以阴元丹笼络交易的对象,进而利用这些人达成他们的目的,也就是对我大秦进行刺探和破坏?” 慕晴空颔首,和这位储君说话倒是省事。 “可知咸阳城内,有哪些人和食相教有过接触?” “还在查。” 慕晴空道:“范青舟特意叮嘱我来问问,这事情要查到什么程度?” 赵淮中看向跪坐在桌子对面,有着盛世美颜的女装大佬:“范青舟为什么不自己来问?” 慕晴空说:“他突然接到急报,赶着去处理,所以托我来询问。” 赵淮中笑了笑:“急报什么的只是托词,范青舟让你来问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因为此事后续或许会很棘手!” 慕晴空愣了愣。 范青舟让他来送案卷,他并未往深处想,就过来了。 此时听到赵淮中提及,慕晴空不禁思索起来。 追查食相教和咸阳有哪些人存在暗地里的交易,可能已经出卖了大秦的利益,势必会查出一些地位不低,甚至可能牵扯到王室宗亲的人。 因为地位越高,对食相教来说,越有价值,越是他们接触的目标。 想要处理这些人涉及的权贵团体,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赵淮中想了片刻:“范青舟让你来,显然是他有些话不方便说。嗯,他是想提醒我改变调查方向,又怕和我意见相左,所以让你当工具人居中转诉。 这样隔了一层,能够照顾到我的面子。” 慕晴空眨巴着长而媚的眸子,细想想,感觉这还真是范青舟的风格,顿时满心不爽。 他单纯的作为传话的工具人,之前完全没看出范青舟的用意。 偏偏赵淮中却能看透。 这就让慕晴空有些心酸,感觉到一种智商被赵淮中和范青舟同时碾压的恶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食相教不过是一家教派,哪来的胆量与我大秦作对。 他们背后藏的是六国?” “不外乎韩赵两国之一,我大秦最近正与赵国开战,与韩也有摩擦。背后支持教派势力来乱我大秦,以往便屡有发生。”慕晴空说。 赵淮中缓缓点头,念头逐渐清晰: “范青舟的打算,是想先不查城内有哪些人和食相教有牵扯,转而全力打击食相教本身。 若能将食相教的山门一举剿灭,城内有多少人和他们勾连,就变得不那么重要,可以慢慢整治。 这样做既解决了问题,又不至于因为彻查大秦内部,让局面混乱不好控制。等于从侧面瓦解了食相教背后国家乱我大秦的图谋。” “你回去告诉范青舟,我同意他的意见。” 慕晴空欲言又止,牵线木偶般呆呆点头,转身速度飞快的去了。 他准备回去暴打范青舟。 第二十七章 玄鸟之卵 范青舟作为副史,处理公务的地点位于主殿左侧的附殿。 慕晴空过来时,发现范青舟果然就在殿内,哪有什么急报等着去处理。 最可恨的是,范青舟正在伏案大嚼,吃的是烤肉。 前不久赵淮中在夜御府吃饭,对烤肉稍作改良,以木签子将肉块穿起来烤食,使其更方便取用。 一口一块滋滋冒油的肉,痛饮美酒,属实是人间值得的享受。 所谓上行下效,这种肉签子穿肉的吃法,悄然在夜御府传播开来。 范青舟正在吃的就是木签烤肉,看见慕晴空进来,道:“回来了,储君怎么说?” 慕晴空盯着烤肉不吱声。 范青舟笑道:“你也来点。” 慕晴空突然问:“储君怎么说,你猜不到吗?” 范青舟愣了下:“储君怎么说,我怎么能猜到?” 慕晴空勾了勾嘴角:“你不就爱玩这种猜来猜去,自己有话不明说,让人给你传讯的把戏吗?” 范青舟意识到有些不对,解释道:“我让你去送案卷,自有用意。” “你是有用意,显得你比较聪慧嘛,又会照顾储君颜面,免得和储君意见不同,对不对?”慕晴空火气渐渐攀升,隐忍待发。 “唔,这么说储君看出我的用意了?”范青舟沉吟着问。 慕晴空轻哼了一声:“为什么是储君看出来的,而不能是我?”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了解吗,这些事情你看不出来的。”范青舟笃定道。 “我看不出来?” 感觉智商受到侮辱的慕晴空已经炸裂,但仍是细声细气,不紧不慢道:“我确实是看不出来,但我准备让你知道侮辱我的代价。” 小船翻了。 慕晴空的速度迅如鬼魅,以完全违反力学原理的方式,突兀出现在范青舟面前,根本看不到移动的过程,一拳打向范青舟。 “你发什么疯?” 范青舟脱口道:“盾!” 他面前泛起土黄色光晕,交织出一个大大的篆体盾字,法术的力量弥漫,恰好将慕晴空的一拳封住。 范青舟抽身后退,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慕晴空身畔突然多出五个模糊的黑影,阴气缭绕,交织变化,在虚空中倏隐倏现,扑向范青舟。 “大五鬼阎术,你用这种术法对付我?” 范青舟亦被激怒,出手反击。 他是纵横术大家,当下口吐芬芳,迸发出一个个带有术法力量的音节。 俩人转眼便从窗口打了出去,在夜御府的前庭空地上交锋。 上方的苍穹骤然黑暗,阴森可怖的气息扩散。 地面上黑气滚滚,白昼化作了鬼域。 但黑气中,却有一轮无数篆文和音节交织的术法光晕,令黑暗无法靠近。 这两位夜御府的悍将交手,居然引发了天地气象的局部变化。 夜御府主殿顶层,赵淮中站在窗口,看的兴致勃勃。 “储君,他们二人交锋,我们要不要阻止?”身后的乌甲问。 “为什么要阻止?范青舟那胖子,有事不明说,让慕晴空来送案卷,拐弯抹角的试探我的反应,正好给他些教训。”赵淮中道。 姜泗平时都是站在赵淮中身后充当背景墙。 刚才慕晴空来的时候,她在赵淮中身后,旁听了整个过程,这时候恍然道:“所以储君才当着慕晴空的面指出范青舟的用意,让他回去找范青舟算账,藉此表达诸君对范青舟的不满?” “算是吧,范青舟之所以不明说,其实是想考验我的才智,值不值得他效忠。 我若看不穿他的算计就要被他小瞧了。” 赵淮中暗忖:早料到夜御府这些人不好带,并不会因为我储君的身份空降过来,就毫无保留的听从命令,还需要让他们信服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姜泗冷声道:“这范青舟倒是自视甚高,敢试探储君,果然该打。” 这时,前方广场上,范青舟和慕晴空正在交手,就见一队人从府外骑乘夜兽,飞驰进来。 为首一人脸戴青铜面具,身形矮小,但气势惊人,正是夜御副史白药。 他和范青舟在夜御府一文一武,分别担当副职。 而夜御府正史,是王室宗亲公子稷兼任,算起辈分是庄襄王的叔辈,已近迟暮之龄,平素很少来夜御府坐班当值。 此时外出回来的白药身后,跟着十余人,皆是夜御府中郎八将和十二侍中的彪悍人物。 这些人回归,夜御府的人手将变得格外充裕。 两刻钟后,夜御府主殿,白药等人第一次和赵淮中见面。 这个下午,夜御府的一干精锐和赵淮中进行了长达数个时辰的秘议。 时间匆匆,转眼逼近八月底。 这天早上,天阴。 赵淮中脚步轻快的来到宗庙石殿,瞅瞅左侧的壁画。 那妖怪已经没了,但原地留下一块古碑,且有稍许黑气成团状,在碑侧环绕起伏。 看来是真死了,死就死吧。 赵淮中往仙台巨柱走去,他体内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递增。 多日过去,已经接近了下一层的关隘。 赵淮中这些时日翻阅众多典籍,对修行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个世界的修行法门虽多,但力量层级却自有其守恒规律,每一个层次拥有的力量是相通的,很难越阶。 通常来说即便是修行资质上佳的人,从一层修行至五层,都需要六到十年。 其后的每一次突破,会越来越难,动辄数年,甚至数十年。 赵淮中这种一夕间从零基础干到第五层的生猛举动,完全是反人类操作。 只有远古时期生而具有无上伟力的神祇和传说生灵,能比他强上一筹,余众皆在其下,是近乎前无古人的可怕天赋。 此后五日,他又突破到第六层。 而眼下他体内力量循环流转,业已逼近第七层的仙台摘星境。 赵淮中本来准备去天门山狩猎,也因为体内力量持续递增而耽搁下来,他打算蓄力温养一两日,做出突破再去。 此刻来到石殿,赵淮中便是准备温习下一层的修行之法。 他走到仙台巨柱下,凝神观看,体内力量自行运转,在经脉间循环往复。 半个时辰过去,赵淮中若有所思的往殿外走去。 “圣境有六个不同的层次,但仍然不是修行尽头,竟然有这么多境界……” 赵淮中思索中走到了石殿门口,就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一个虚弱之极的声音:“人类,请留步,吾有事相求,愿用一切来换取。” 这谁啊,都学会懂礼貌了。 赵淮中回头看向石壁:“你还没死?” “已经死了,只剩一缕魂念,连残魂之体亦无法保持。”石壁里的妖怪身体消失后,从律动的黑色气息中传出微弱的声音。 “你准备用什么换取我的帮助?” 赵淮中负手而立,虽转过身来,但依旧站在门旁,随时准备走的架势。 石壁里的妖怪这次又本分又老实:“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大秦先祖秦非子善于饲养珍禽异兽,最终骑乘玄鸟破空而去。 那异兽玄鸟离开前,分化本源,降下一枚玄卵,留给后人。 此玄鸟之卵便被秦人先祖祭祀放置在仙台巨柱内,我可指引你获取。 玄鸟落於商,盛於秦,得玄鸟便是大秦雄主,如何?” “不怎么样,玄鸟本就是秦人先祖所有,经你之口告诉我,你自己付出什么了。继续说。” 妖怪满以为这次给的甜头不小,赵淮中必定喜不自胜,没想到赵淮中毫不动容,还让他接着说。 妖怪无奈,当下奋起余勇,吐出诸多秘辛,希望能打动赵淮中。 第二十八章 取卵,时机 “吾熟知九州之内,诸多远古异兽的铸巢之地,可系数告知,还能助你捕获其中一部分强大的兽类。” “你被封印傻了,远古距离现在有多久? 你说的异兽早都特么老死了。”赵淮中没好气道。 “有些异兽生命悠长,未必就死了。” 妖怪的声音愈发低弱,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 “吾还知道远古洞天福地,古老遗迹所在位置,其中秘密无数,可探索求取。” “且不说远古遗迹留下的有多少还存在,即便真有。你说的也不是现得利益,需要我自己去探索和承担风险。你若没点新鲜的,我就走了。”赵淮中道。 “别走别走,吾还知道这仙台柱的一些秘密,能帮你更好的使用它,立即就能有所得。” 妖怪言辞恳切,积极表现:“本尊观你热衷修行,且资质不同寻常,我虽是残魂,关于修行的记忆却是完整,还有不下数百仙魔法门,尽可授与你,如何?” “这仙台柱上的法门明显比你知道的高明,否则你也不会被囚禁在这里,无法挣脱。 我直接看柱子上的传承就好了,何必要你的修行之法。”赵淮中淡定道。 “这个人类太可恨了,若在远古时期,非吃了他不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处处要挟本尊。” 妖怪心中大骂,无能狂怒。 但面对赵淮中,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就很委屈。 他自我感觉对于赵淮中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掌握着许多远古秘辛和修行之法。 然而赵淮中说的没错,远古离现在太遥远了。 许多东西都被时间掩埋,不复存在,价值也随之消散了。 赵淮中又不考古,很多东西对他价值实在有限。 妖怪非常担忧,要是赵淮中转身走了,他可就彻底凉了。 这最后一缕残魂,全仰仗赵淮中才能留下来。 “吾曾是远古大尊,执掌九州十地,万千种族,也曾与天帝交锋而不败。” 眼见赵淮中始终不为所动,妖怪开始吹牛逼。 赵淮中白眼道:“那你为什么被封印在这里,无法挣脱?” 牛皮被无情的戳破,妖怪哑口无言。 赵淮中道:“这样吧,我说一种方法,你能答出来,我就帮你一把。” “我身为一国储君,出入不便,若想有些自己的时间,能随意出入这宫殿和咸阳城而不被别人发现,可有方法能做到?” 这属于出难题,难度太大了。 那妖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吾掌握着一种修行之法,名为夜游术,乃远古仙魔寄托神魂,遍游人间之法。” “是分化神念离体夜游的术法? 不好,用屁股想都知道神念离体很危险,不小心让人盯上挂了都有可能。”赵淮中不同意。 “夜游术离体,神念是可以修行壮大的,不会轻易丧命。”妖怪解释。 “不好。”赵淮中摇头。 妖怪颓然道:“那就没办法了,其余术法,至少也要脱离低阶修士才能修行。” “你能不能先帮我续命,我有些坚持不住了。”妖怪很羞耻的哀求道。 “你需要什么?”赵淮中问。 “你身上有承载阴气的物品,可否给我?”妖怪说。 赵淮中想了想,取出一件东西,却是数日前从食相教那个村落得到的鬼脸铜牌,同时得到的还有记载着食相教术法的竹简。 赵淮中将两样东西都拿到石殿里献祭过,但祭台根本没收。 “你说的是这个铜牌?” “正是,吾吸取其中力量,便能多存在百日。”妖怪说。 百日太久了,你要是有了这百日作缓冲,还会这么老实…赵淮中心想。 “铜牌不能给你,但你可以说出提取牌中气息的方法,我将其取出推送给你。” “也可。” 妖怪:“这铜牌能吸收阴力,你以法力送入铜牌表面凸起的鬼面口中,它就会往外吐出阴力。你推送到石壁表面,我即可吸收。” 赵淮中手中力量倾吐,送入铜牌,果然见到其中有阴寒气息涌出,滚滚如雾。 他继续催动力量,裹卷阴力推送向石壁。 石壁里的妖怪迫不及待,自身残存的稍许黑气缓缓旋动,便衍生出一股吸力,将阴力拖入石壁。 “再来,铜牌里阴气尚足,可全部推送进来。”妖怪急火火的说。 这妖怪好想还挺天真的…赵淮中道:“一次就这些。” “这些许阴气,最多让我多存活四五日,远远不够。” “只有这些,不要就吐出来。” 见赵淮中恼了,妖怪受气包似的道:“那你四日内可记得要再来啊,不然我就要消散了。” “仙台柱里存放的玄鸟卵,过去这么久,你确定还能活吗?” “仙台柱虽然残损,但其中蕴含仙台之力,且柱内与外界的空间有差异,其中之物皆可避尘长存。 秦人先祖正是发现仙台柱的特点,才将玄鸟卵送入柱内。 后来秦人先祖出了意外,开启之法缺失,所以玄鸟卵至今无法取出。 吾当时旁观了他们存放玄鸟卵的过程,故知道存取之法。如此漫长的时间过去,那玄鸟卵始终沐浴仙台之力,怕是得了不小的好处。” “卵怎么取出?” “你已启动过仙台柱内隐藏的祭台,那祭台上的咒文,只需按特定顺序以你体内修行得来的仙台之力碰触,便能让其浮现出玄鸟之卵。” 妖怪旋即说了具体方法。 赵淮中依法施为,让古祭台重现,将体内力量送入。 不久之后,那仙台柱上就生出变化。 赵淮中仰头观看,但见其上一处本就描刻着玄鸟图案的位置发出微光。 有一枚玄鸟卵缓缓浮现,在柱体表面凸起,变成可以摘取的实物。 赵淮中心忖,上次献祭后得到的容器应该也是类似的过程,只是上次不明白具体步奏,所以没能及时发现这些细节变化。 浮现的玄鸟蛋形状椭圆,有接近两米的庞大直径。 它的表面呈青黑两色,密布斑纹,居然有一缕缕彩色的光晕缭绕,且有很强的压迫力。 赵淮中纵身而起,双手上托,才将蛋从柱子上取了下来,举在手里,非常沉重。 他侧耳倾听蛋中动静,过了不久,竟尔再次纵身,把蛋放了回去。复又操作古祭台,将蛋吞回仙台巨柱内部,消失无踪。 妖怪在石壁里旁观,满心懵逼,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把蛋拿走吗?” “当然不。那蛋里生机涌动,气息比我强大的多,我把它取走,待其破壳,起码现阶段它绝不会服从我。”赵淮中道。 越是强大的生物,越是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律,这是不变的生命法则。 赵淮中触摸那蛋壳便能感觉到其中澎湃的力量。 他现在的等级,远不足以和蛋中的生命相较。 这东西孵出来,大概率是飞走,或者给别人做了嫁衣。 而且赵淮中还有其他考虑,玄鸟这种生物,在大秦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是图腾。 玄鸟出世,必将惊动天下。 他赵淮中要是拥有玄鸟,毫无悬念将成为大秦之主。 那他老爹庄襄王就尴尬了。 老爹春秋鼎盛,王位还没坐够,就被自己的儿子逼下台了。 所以玄鸟现在不能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并非不能解决,赵淮中打算找机会先跟老爹渗透一下,自己全力修行,突破圣境后孵化,可以先将玄鸟挂靠到老爹名下,想必老爹会愿意当这个冒牌玄鸟之主。 又或者也可以放在石殿里养着,先苟一波,让那个石壁里的妖怪当奶妈。 赵淮中边走边琢磨。 石壁里,妖怪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未来的主要工作,已经被那个人类安排的明明白白。 眼见赵淮中往石殿外走去。 那妖怪还在石壁里淳淳叮嘱:“四日内,你记得要来啊。我还知道一些提升修行速度的法门。” 第二十九章 物造 午时刚过的时间,太阳恣意的倾泻着自己的热量。 赵淮中出了石殿,往寝宫走去,一直等在石殿外的刘琦和姜泗在后跟随。 沿途遇到的宫内人员,纷纷避让,低头执礼站到一旁,直到三人走远。 赵淮中看看跟在身侧,弓着腰前行以表达恭敬的刘琦,笑道:“你每日跟着我四处走动,早起晚睡,日日如此,身体受得了吗?” 刘琦神情一振,知道是储君关心自己,顿时激动起来。 封建社会,王权思想盛行,赵淮中能询问刘琦辛不辛苦,在刘琦来说简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下臣跟在储君身边,从不感觉累。 下臣也学过一些修习之法,是吕相爷当年亲自为宫内撰改过的内侍修身术,每晚修习一会儿可以缓解整日的疲劳。 下臣也算有些天赋,目前已是内侍术二层的修为。 我们修习的内侍术一共只有三层。”刘琦细心解释。 赵淮中轻嗯了一声,这些内侍绝对是重度劳力,有修习之法还好,否则很难持久。 吕不韦只为他们修改提供了三层的修习内容,显然是怕有些内侍掌握高深修为后不服管教,引发祸端。 估计刘琦他们修习的养身术,也不具备什么杀伤性。 三人很快回到寝宫武英殿。 赵淮中道:“你们下去休息吧,我今天不准备外出。” “诺!”刘琦和姜泗齐声答应。 赵淮中独自进入书房,女婢立即送来温热的擦脸巾和一碗暖黄色的热汤,闻着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这种药汤价值不菲,用到的材料皆非凡物,有些几乎堪比传说中的仙芝灵草。 服用这种药汤能打磨筋骨,稳固神魂,配合修行。 这种药汤是绝对的稀有物资,也就赵淮中的身份能日常饮用,完全不在乎药汤的价值。 等女婢退走,赵淮中独自坐在书房,默默思索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储君的位置几乎对一切都予取予求,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的感觉,我要时时自省才行。这个世界的秘密太多了,而和秘密相伴的往往是危险。 想把风险降低,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修行上不断提升。” “总感觉穿越了一次,该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和固有历史中的秦始皇一样,实施大一统,扫灭六国,让百姓丰衣足食,应该不止这些…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和认知中的华夏产生了严重偏移… 那个妖怪或许知道些事情,以后慢慢套路他…” 赵淮中脑内念头纷至沓来: “这些天翻看夜御府的案卷,这个世界的犯罪率太高了,主要是犯罪成本过低,七国并存,局势动荡。掌握强大武力的人不在少数,加上资讯不发达,消息传播不便,给犯罪提供了良好的温床。 而且这种情况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改变…” 赵淮中想的有些头疼,眉头深锁。 他晃了晃脑袋,开始收敛心神盘坐温养体内力量。 修行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能收摄心神,让思维极度专注。 最近一段时间,体内的它一直很安静。 赵淮中还记得当初刚逃出邯郸时,它曾经离体去吸收受伤的夏姒释放的阴魂,摄取其中的阴力,壮大己身。 然而自从赵淮中开始修行,它便再没离开过赵淮中体内。 这种情况,显然是赵淮中修行后,体内产生的力量,已经足够满足它的需要,不必再吸收外力。 随着对它的了解,赵淮中对其来历有过很多推测。 有可能是穿越过程中,发生了某些特殊变化,而它是跟着赵淮中一起穿越过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它是赵淮中自己衍生出来的一种‘能力’。 只是这种能力从所未见,稀有特殊,所以赵淮中缺乏参照,还弄不清它具体有哪些作用。 不过单是目前发现的,能对他进行加持增幅的效果,已经非常强大,每每有出乎意料的表现。 时间流逝,书房里很安静。 次日,赵淮中早起去参加朝会,然后赶到了夜御府。 他来到夜御府后,便接到下属送上来的两份拜帖。 其中一个,是当初进入邯郸救过他的魏央让人送来的,言明想来拜访赵淮中。 还有一个是将军王翦之子王贲所送,问赵淮中什么时候去狩猎,他已经约好了小伙伴。 这小子等了数日没接到赵淮中的通知,明显是急着出去找乐子。 赵淮中让下属去回复魏央,约好见面的时间,又让人给王贲送了消息。 这时白药手下的一个副手进入殿内,躬身道: “白副史让微臣来告知储君,从昨晚开始,针对食相教的行动已经展开,我们对城内的几个怀疑目标实施了秘密监视,其他事也都按照事先议定的策略,在逐步展开。” 赵淮中点点头,等这人离开后,他便开始批阅桌上堆积的竹简卷宗。 时间来到中午,他从主楼下来,往夜御府后院的一栋建筑走去。 路上恰巧碰到范青舟,这货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一只眼睛乌青。 昨日和慕晴空动手,两人虽然都没下杀手,却打出了火气,死磕的结果是互相给对方留下了些痕迹。 范青舟要更严重一些,他是脑力劳动者,武力虽然也不弱,却稍逊慕晴空,差点被打成大熊猫。 “储君。”范青舟一本正经的过来行礼请安。 赵淮中:“慕晴空呢,你俩下次打架记得叫上我,着实精彩。” 范青舟汗颜道:“是微臣错了,不该借机试探储君,以后绝不会再犯。请诸君恕罪。”事后他已经回过味来,猜到了慕晴空找自己PK的原因。 赵淮中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前边的殿宇,范青舟也跟在后边。 这栋殿宇是夜御府内部的物造部门,也就是后勤兼制备各类器械的地方。 赵淮中前几天便委托这里的人做了几样东西,眼下是来查看进度的。 掌管物造部门的司空,早在门口恭候,见到赵淮中,神色热切: “储君前几日说的构想让微臣大受触动,东西已经做出来了,正等着储君过来查看。” 夜御府的物造司空是个老头,模样普通,发际线严重后移,脑门闪亮。 几人簇拥着赵淮中,在老司空的带领下,进入物造部的另一个房间。 范青舟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目光落在一个绿油油的块状物上,讶然道:“老司空这是做了什么东西出来,味道甚好,是香料?” 老司空赶紧送上一波彩虹屁:“这是按储君的要求做的,我等可没有这等巧思。 你看见这个只是几样东西里最简单的一个,还有其他几种器物,各个精妙,皆为储君所提议。” 第三十章 死的最惨那个 赵淮中走到近处,拿起那块散发着香味,颜色碧绿的块状物。 这是块古代香皂。 香皂的制作原理简单,所以在小说里出镜率很高。 以天然碱混合动植物油,形成皂化。 再加热熬煮,不断搅动,经过数个甚至十数个时辰,等材料进一步皂化,继而放入食盐,促使皂基凝聚。 然后把静置好的材料放在模型中固定,即为最原始的香皂。 所有材料都能找到天然替代品,没有深加工的过程。 这东西在眼下的普通家庭制作或许还有困难,对赵淮中则只是几句话的事,老司空带着手底下的工造人员,反复尝试,找到最佳的盐碱比例,就做出了现阶段最好的香皂。 因为含有盐碱形成的反应,能杀菌,洁肤,去油腻。 赵淮中把香皂拿在手里,长长的吁了口气。 没人能理解他这种略洁癖的穿越者,来到没有洗漱用品的世界有多苦恼。 现在好了。 老司空还混合了珍贵的药草汁在香皂里,使其颜色如翡翠,气味芬芳。 赵淮中试了下,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用香皂洗了把手,美滋滋。 老司空察言观色,捧哏道:“不知储君是怎么构思出这等奇巧之物的?” “我在赵国为质,闲来无事便生出许多想法,经过尝试,有的能实现,有的不行。”赵淮中随口胡诌。 大家当下又跟着老司空进入第二个房间。 这个房间却是在研究以蚕丝打浆的方法造纸,以及活字印刷的技术。 老司空的神情也振奋起来,道:“储君说的这种叫纸的东西,我们经过多次尝试,已做出了成品,只是还达不到储君要求的均匀细腻程度。 这纸要是能造出来,必将震动七国。” 老司空精研物造之术,敏锐的意识到了纸张划时代的重要性。 他对赵淮中的敬佩,主要也是来自纸张的制造。 因为没有细菌概念,香皂什么的在老司空看来不过是奢靡之物,他心底更重视的是纸张技术。 这几天亲自监工督造的也是纸张。 这纸做的,太糙了,开屁股都容易刮伤……赵淮中摸了摸老司空拿上来的纸,淡黄色,很厚,表面纹理粗糙不匀。 “你再研究一下飘絮法,以蚕丝残留的废絮叠加,应该会更有韧性。 这么糙,你们可能是在打浆的时候出了问题。” 现代人人知道的常识,拿到这个时代却是前所未有的理论发现。 这是穿越者同时拥有两个世界的见识而产生的优势。 赵淮中随意说几句,老司空听来却是高屋建瓴,满心震撼,当下频频请教。 赵淮中逐一回应后,又道:“让你们用另一种特殊蚕丝制作的纸,进度如何?” 老司空略有些脸红:“和普通纸张的进度差不多,怕是不能让储君满意。” 遂让人拿来另一种泛着淡黄颜色的蚕丝纸。 这种纸采取特殊的蚕丝制作,韧性极强,是赵淮中准备用来制作纸傀儡的原料。 他用手扯了扯,试着往纸上附着法力。 发现韧性还不错,法力附着性也勉强达到预期,便示意去下一个房间查看。 “还有…” 这时候范青舟也有些惊着了。 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纸张,若有所思。 这种纸用来传递消息,比竹卷更容易携带,且隐蔽的多,显然可以用在夜御府的消息传递体系当中…这种东西必须严格保密,不能流传出去…范青舟迅速将纸的出现,上升到了战略物资的角度。 第三个房间却是摆着一张丈许长的长桌。 桌子四角和中间对称的位置都掏出了空洞,边缘打磨出阔口,其下以布袋承接。 桌面上铺着精致的细绒兽皮。 范青舟进来后绕着台子看了半晌,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赵淮中倒是颇为满意。 想不到老司空只用数日,真把台球案子弄出来了。 这东西想打磨平整,还有台面的细绒要考虑到球速运行的阻力问题,在现代也要精工细作,难度不小。 好在技术不够,可以用法力来凑。 技术难题,以非技术手段来解决。 球台的平整,老司空找来精通纵横术的修行者,以法言术说出要平整不要起伏,制球的时候,又说,要圆要均匀,要统一大小……结果就是木质的桌球,均匀统一的放在球台上。 当然,纵横术也是有其规律限制存在,不可能说什么是什么,需要符合物性规则。 赵淮中试着打了几把桌球,球桌的细绒阻力太大,球速运行过慢,明显不对。 但这个世界的人多有修行在身,力气极大,用起来倒也合适。 桌球可以在闲暇时消遣一下,赵淮中心忖,遂让刘琦叫人把东西都运回宫里。 查看过这些东西,赵淮中便先行走了。 范青舟却是神色肃然,对老司空道:“储君提议制造的这些物品,严禁外传,你要约束好手下。” 老司空道:“我做了这么多年司空,这些还不省得吗。 这几样东西是供给储君使用的,当然不会外传。” 范青舟想了想:“这几样东西价值如何?” “都很高,单是那香皂里添加的药草,便是我亦舍不得用来净手。”老司空说。 范青舟道:“你舍不得用那正好。 刘琦将形状完好的香皂都拿走了,剩下这十余块形状不匀,你给我一些怎么样?” “不给。”老司空翻了个白眼,断然拒绝。 …… 傍晚,赵淮中回到宫里,拿了几块香皂先给赵姬和庄襄王送去。 回到寝宫后,储君殿下洗了穿越以来第一次有香皂的澡,感觉神清气爽。 次日。 天亮后,赵淮中给葫芦们浇了第三次水,用掉最后一滴容器液体。 参加完朝会,他来到玄谷学宫,车架驶入学宫时,魏央从一侧的殿宇中迎出,对赵淮中鞠躬为礼。 “劳烦先生了,要来学宫相见。”赵淮中说。 “无妨,我本就常来学宫走动,吕相无闲暇,便由我来代他传授杂家技艺。”魏央态度恭歉。 两人缓步前行,边走边交谈,很快来到学舍。 学舍内气氛喧闹,以王贲为首的一帮少年,面红耳赤,竟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见到赵淮中,王贲赶过来见礼。 “你们怎么了?”赵淮中问。 王贲脸上露出遇到天敌的阴沉表情,恶狠狠道:“今日学宫内新来了个家伙,出身齐国,现为吕相府上门客。 这家伙仗着有几分模样,专与女子亲近,令人生厌。” 另一个少年补充道:“最可恨的是那家伙今日刚来,便去找姜姞,开口谈论草木培育之道,看姜姞的样子,居然还颇为认同他的话,气死吾等了。” 赵淮中失笑道:“你们说的是谁?” “嫪毐。”王贲沉声道。 “…这人死的可老惨了。” 固有历史当中,想给始皇帝当假爹,最后把自己作死了,历史上有名的大器男? 赵淮中总感觉像嫪毐这种人不太聪明的样子,怪不得会被车裂给生生拽拉了。 第三十一章 请储君配合 “嫪毐在哪?”赵淮中问。 王贲等人以为储君是要替他们出头,大喜:“刚才追着姜姞往后院去了,现在不知去向,储君若要找他,我等即刻便去将他揪过来。” “嗯,去吧。”赵淮中颔首道。 王贲等少年顿时挤眉弄眼,脸上尽是喜色。 他们早看嫪毐不顺眼,只是怕在学宫惹事,家里责罚的厉害,才强行忍住。 刚才他们已经在秘议等散堂后出了学宫,晚上要去打闷棍,干那个嫪毐一顿狠的。 姜姞妥妥就是玄谷学宫的宫花,嫪毐来了就想泡宫花,真是岂有此理。 不打死他如何对得起这些二世祖的身份。 这时有了赵淮中支持,人人兴奋,一哄而散,气势汹汹满学宫的搜索嫪毐踪迹。 魏央在一旁欲言又止,有些尴尬。 嫪毐也是吕不韦府上门客,与他是同僚。 且嫪毐今日来学宫,同样是奉了吕不韦之命,与魏央一起来和赵淮中相交,拉近相府与未来大秦之主的关系。 储君似对嫪毐颇为不喜……魏央心忖。 “那嫪毐什么来历?”赵淮中问。 魏央一五一十道:“此人出身齐国,在修行上极有悟性,二十三岁便拥有了冲击圣境的资格,颇得吕相看重。” 魏央看了赵淮中一眼,见其不动声色,又道:“不过此人生的相貌俊美,颇招女子喜欢,常惹出事端。” “既然常惹事端,吕相就不管管吗?”赵淮中淡淡的道。 魏央暗吃了一惊,要是赵淮中认为吕不韦纵容手下门客恣意妄为,恶了与吕不韦的关系,那他魏央的罪过可就大了,忙道:“吕相并非不管,对其多有训斥,只是怜其才华,不忍重则。” 赵淮中不再言语。 没多一会儿,就见到王贲等人急匆匆的跑回来。 一行人目光躲闪,竟然不敢和赵淮中对视,走过来期期艾艾道:“那嫪毐说他稍后自会过来。” 这些家伙显然不是嫪毐对手,想去押人家过来,反而受了些教训,吃了亏觉得很丢面子,回来也不好意思说。 赵淮中思忖之际,便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脚步从容的往这边走来。 其人身穿黑色长袍,腰扎巴掌宽的束带,体型轩昂,面上却唇红齿白,眉鼻高挺,双目炯炯,流转间带着邪魅难言的气质,确是很吸引女人的那一类样貌长相。 嫪毐远远看见被众人簇拥的赵淮中,脚步快了几分,人未走近,便露出舔狗的笑容。 不管他多得吕不韦看中,在大秦,赵淮中都是他翻不过去的高山。 “姜泗,乌甲,你二人联手能不能杀掉嫪毐?”赵淮中忽然询问身后。 不仅是魏央,连王贲等人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竟然要杀人,不至于吧。 “储君!”魏央脸上的惊色几乎掩饰不住。 “回储君,嫪毐其名,吾二人也听过,此人精通纵横术。据说其天赋直追王翦将军,已将入圣境,我二人联手动用秘术,想杀他恐亦很困难。”姜泗回复。 “有两把刷子。”赵淮中轻轻点头。 其实他对这个世界的嫪毐目前还没有太大恶感,刚才听闻嫪毐之名,心头虽有杀机掠过,但多半还是因为穿越前的历史中,嫪毐声名狼藉,涉及到始皇帝最不愿提及的黑历史。 而实际上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早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庄襄王身体康健,嫪毐压根没有入宫的机会。 再则固有历史当中,秦朝流传下来的事就真的准确吗,还不都是史学家们笔杆子一转的事,谁敢说嫪毐就和历史传闻当中一毛一样? 现在想杀嫪毐,属于提前定罪。 赵淮中心忖:这货要真有一天进了宫,和历史轨迹合在一起,老子立即捏死他,绝不会让事情按原有轨迹发展,现在倒是不忙着下决定。 唔,听说这货身怀大器,闻名天下…赵淮中的视线下移,看向嫪毐腰腹的位置。 嫪毐一脸笑容的走到近处,心下却感觉不对劲。 赵淮中盯着他的眼神太古怪了,位置也不对,不看脸,盯着腰以下。 嫪毐莫名的菊花一紧,这位储君难道好男风? 我该怎么办? 吕相交代与其亲近的任务,牺牲太大了吧。 嫪毐咬咬牙,在赵淮中稍远处停下脚步,执礼道:“臣嫪毐,见过储君。” 赵淮中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让嫪毐愈发心惊肉跳,就怕赵淮中下句说出你今晚来我宫里…幸好赵淮中说出来的是:“嫪毐,你要记住,好自为之。” 赵淮中话罢摆了下手,来到学舍内上次临窗的位置坐好,准备听学。 落座前,赵淮中对魏央道:“我后日要出宫狩猎,先生若有暇可同去。” “诺!” 魏央欣然答应,然后和被晾在一旁的嫪毐,自行走出了学舍。 嫪毐蹙眉问魏央:“储君似乎对我颇为不喜?” “或许吧。”魏央敷衍道。 嫪毐沉吟片刻,洒然道:“也好,我本也没有取悦一个小孩子的打算,相爷交付的任务,怕是要魏先生自己完成了。”话罢连声大笑,迈步离去。 魏央脸色一沉,这嫪毐着实张狂,最后这句话暗藏讽刺,对自己和赵淮中皆有不敬之意。 “恶了储君,看你怎么在我大秦待下去。” 魏央和嫪毐分道扬镳,自行回到相国府。 吕不韦也刚从外边回来,两人在书房碰面。 “与储君相见,过程如何?”吕不韦道。 “还好。” 魏央想了想,如实说道:“只是储君似乎不喜嫪毐,等待嫪毐出现时,竟询问身后侍卫,能不能杀掉嫪毐。” 不想吕不韦闻言沉吟片刻,莞尔道:“此事是我安排错了。 储君虽天赋过人,但毕竟不脱少年心性,以他的储君身份,不喜嫪毐这等相貌出众,天分才情亦不输于自己的同性并不为怪。 以后莫要再让嫪毐和储君接触了,免得储君不喜。” 魏央回忆了一下赵淮中对嫪毐的态度,心忖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时间流逝,下午转瞬过去。 散堂后,赵淮中乘车离开学宫,赶往夜御府,进入府内便有下属送来密报:食相教的人,已经与目标人物接触…请储君配合。 夜色初降,赵淮中回到咸阳宫。 而就在这个晚上,一个穿玄色长裙的身影,出现在玄谷学宫深处。 姜姞恰好从屋内走出,看见迎面而来的玄色身影,喜道:“师尊。” 那玄色长裙的婀娜身影,正是外出归来的穆阳静。 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乌黑的长发挽成利落的球鬓,然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穿过,几缕垂散的发丝慵懒写意。 穆阳静的身形丰腴,就像熟透的蜜桃,气质却尤为特殊,一举一动像是和天地自然彼此契合,可远观而不可捉摸,虚无缥缈的仿佛随时能融入天地,在俗世凡尘消失。 看见姜姞,她秋水般的眸子绽放出妩媚的神采,线条清晰的嘴唇上扬,露出笑容。 她和姜姞一起进了屋子,卸下肩上的玄色披云锦,先到屋内摆放的一尊神农塑像前,恭恭敬敬的上香行礼。 那青铜的神农塑像不足尺许高度,来历奇古,是神农氏族传承千载之物,象征着整个氏族厚重无比的底蕴。 姜姞也跟着一起对塑像行礼,起身后才问道:“师尊这次外出还顺利吗?” “嗯,去太华山走了走,还好。” 穆阳静矮身坐在地榻上:“我不在这些时日,学宫有什么变化?” 姜姞神情雀跃,叽叽喳喳道:“没什么大事发生。”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只有学宫内的几位师长前来拜访过,哦,还有大秦储君来学宫上过课,私下也登门拜访过。” “大秦储君来访,为何事?”穆阳静问。 那日赵淮中来时见过的女侍也站在一旁。 她是从神农氏族跟随穆阳静一起来到咸阳的人,关系亲近,听见穆阳静询问,当即应道:“大秦储君拿来一片藤叶,看起来和九山葫芦藤的叶片相似,应是想来请教相关问题。” 穆阳静神色微动:“九山葫芦,新鲜的叶片吗?叶片可还在?” 姜姞摇头:“走的时候被他带走了。” “他还提出了一种叫嫁接的种植技术,想把不同的植物接在一起使其存活,师尊觉得可行吗?” 穆阳静露出思索神色。 女侍道:“赵淮中的提议,有违自然栽种之道,难入正统。 我倒觉得今日下午,那齐国人嫪毐提出的种植法颇为新颖,正要请大家品鉴。” 穆阳静轻轻颔首,示意女侍说出来听听。 第三十二章 剿灭之序 “嫪毐提到借助符咒来催生植物的种植法,即以咒文描刻在某些物体上,以其环绕植物主茎,借助咒文的力量,使植物更为茁壮。” 女侍道:“嫪毐还提出,可以考虑将咒文直接描刻在植物上的方法。” “他还说想等大家归来,前来拜访。” 穆阳静稍事思索,便摇头道: “我神农氏在上古时期就有过尝试,以咒文加持植物,催生其力,但加持了咒文的植物,纵然一时繁茂,最终却无法长存。 绚烂一时,便会枯萎。 先祖们反复尝试,用不同方法和不同植物组合,皆不能行。 这条路早在上古时期已经断了。” “一些蕴含天地之力的特殊植物,本身就有天然的防护能力,它们的叶片藤蔓上会长出形如咒文的肌理,凝聚天地之力,保护自身在成长过程中不被破坏。 后天篆刻的咒文,与其根本无法并存,反而会破坏它们本身的物性。” 穆阳静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娓娓道: “那嫪毐若动手尝试过,便应知道此路不通。其所说与先祖们的记载如此相似,怕是看过类似古卷,便搬来与你们探讨。 此人倒是颇为工于心计,会迎合你们的嗜好。” 女侍呆了呆,有些不甘心道:“他今日来草居拜访,我观其人不像工于心计之辈。” 穆阳静笑了笑,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 秦时期,茶还没流传开来,但华夏历史上最早的饮茶者正是神农氏。 “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此后神农一族便最先意识到了茶乃良饮,可日常饮用。 到了战国时,已经有权贵氏族,偶尔会以茶待客,但茶饮大兴则要到唐朝。 此时穆阳静将视线看向姜姞细瓷般精致的小脸,把话题转回到九山葫芦上:“你亲眼看过大秦储君带来的葫芦藤叶子,能确定是九山葫芦吗?” “徒儿只觉得和花草集里的图样很像,不能确定。”姜姞有些犯迷糊的样子。 穆阳静:“大秦储君提到的嫁接法,你与我详细说来听听。” 姜姞当下便复述了一遍赵淮中当日所说,末了补充道: “徒儿问他,这么做的目的,他说可以将低产却能饱腹的植物,与高产植物结合,增加产量,百姓吃饱了便是富国强民,能抵御外患。” 女侍笑道:“想的倒是不错,哪有这么简单。 嫁接种植,听也没听说过的东西,两株不一样的植物接在一起,如何存活,不过是信口之言。” “竹兮,我知你对秦人有意见,但评议一件事,要先了解情况。” 穆阳静看了自家女侍一眼:“赵淮中说的嫁接法在一些植株上,或许是可以实施的。” 女侍和姜姞同时露出惊讶神色。 女侍急道:“大家怎地也如此说,神农手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植物是有生命的。 两种不同的生命怎能合在一起,那岂不是成了怪物?” 穆阳静有着诱人曲线的身体前倾,让沉甸甸的上身轻倚桌面,脸上露出回忆神色: “我小时候有一次将一盆翠蛇兰的枝杈不小心掰断,当时很着急,便折了另一株植物的短枝,将其绑在翠蛇兰的断裂处,另一端插入盆中,作支撑。 然后还滴了宝灵泉的水在它们的断折处,希望断枝能够重新恢复。 奇怪的是过了几日,我发现那两种植物的断折处,竟然愈合在了一起,成了一体的。 此后翠蛇兰结出的花色,便带了另一种植物的特性。” “我当时以为是偶然出现的特殊状况,问过阿母,得知她常年栽种花草的过程中,也有过类似情况。只是从来没人将其总结成一种专门的栽种技法。” 穆阳静在叙述中,渐渐理清了思绪,目光越来越明亮。 “现在想来,倒是大秦储君一语道破其中关键,嫁接法。” “那两株断枝长在一起,不是因为宝灵泉水的强大恢复能力吗?”女侍迟疑道。 穆阳静微微摇头:“秦储赵淮中还说什么了?” 姜姞:“他只说等师尊回来再来拜访。” 穆阳静这一脉上承神农,修行之法也和草木种植相关。 她理清了思绪,莫名的有几分喜悦,遂道:“我有些乏了,你们也下去吧。若有机会,倒是不妨和大秦储君一见。” ———— 赵淮中回到宫里,吃过晚食,便来到花园看葫芦。 早上浇过容器里最后剩下的一滴液体,晚上来看,那葫芦果然再次出现变化,叶片和葫芦本身,生出了更多的天然纹理,如同咒文般流转着淡绿色的光泽。 可惜葫芦依然没有成熟,不能摘取。 赵淮中看过葫芦,打算去宗庙石殿。 他准备今晚突破仙台七层的摘星境。 与此同时,在咸阳城北,一栋熄了灯火,漆黑无光的建筑内,范青舟出现在这里。 “你这胖子来干什么?” 黑暗的屋子里,上首位坐着的是白药。 他下首处一左一右坐着两名中郎八将中的人物,其中之一正是妖将慕晴空,看见范青舟便讥讽道:“对付食相教的计划,有储君在亲自关注,这胖子岂能不来蹭些功劳?” 白药哑然失笑。 范青舟反唇相讥:“你慕晴空不也在这里吗?” “我过来是储君点头的,食相教精通鬼道秘术,我来对付他们最合适不过,和你这胖子硬往上凑能一样?”慕晴空傲娇的扬起下巴。 范青舟假装没听见,问白药:“怎么样了?和食相教接头的人背后藏着谁?” 白药的声音凝重起来:“街对面那座宅子,背后藏的人是公子鉴。” 范青舟顿时皱起了眉头。 公子鉴是王氏宗亲的一名宿老,庄襄王大父(爷爷)辈的人物,竟然和食相教有了瓜葛?! 范青舟沉声道:“这些王氏宗亲,好大胆子。” 白药:“我与储君只有过一次接触,不甚了解。范副史觉得我们若是将涉及宗亲之事报上去,储君还会继续彻查食相教吗。” 范青舟笃定道:“必会彻查到底。” 白药讶然:“如何能确定?” 范青舟嘿嘿笑道:“我以阴元丹可以延寿之事试探过储君,他听到阴元丹能延寿,立即看穿了我的心思,猜到延寿一事极具吸引力,可能涉及到宗亲宿老,在给我批复的卷宗里,明确写出彻查的决心。 直言即便牵扯到宗亲也要查到底。 只是事有缓急,眼下与大赵正在开战,储君让我们先解决食相教,然后再收拾那些出卖大秦利益的宗亲势力。” 白药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我听说你二人随同诸君一起剿灭过一个食相教的隐藏村落,过程如何?” 范青舟精神微振:“储君生就一双神目,天生神异之人也!” “哦?”白药笑了笑。 慕晴空也道:“确是天生神异,那食相教召唤出献祭鬼相,却被储君看破了气息运转的源头,直接打穿了村落内的隐藏祭坛,一击便毁了鬼相。” “我等从未经历过如此轻易获胜的战斗。” “储君当真如此神异?”白药愕然道。 “绝无虚假,我二人亲眼所见。”慕晴空道。 范青舟则反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食相教总坛的位置确定了吗,在韩人境内?” “先锋队伍早就走了,我稍后也会赶过去,秘密入韩境。剿灭食相教,杀无赦。” 白药声音冰冷:“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注意储君安全,若储君出事,我等万死。” 夜色如幕。 一支夜御府精锐组成的队伍,悄然离开咸阳,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十三章 通仙途径 夜晚的咸阳宫安逸静谧,只有盛夏的虫儿在欢歌起舞,叫声此起彼伏。 赵淮中缓步走进了宗庙石殿。 殿内的仙台巨柱和四面的石壁,皆有术法的光芒流转,灯火通明。 墙壁里的妖怪发现赵淮中,立即传声说话:“人类,你果然守信而来。” 赵淮中没理他,来到仙台柱下,略作调整,便寻了处位置,闭目凝神,开始推动体内力量。 石殿里静谧无声。 妖怪在石壁内默默观察。 当赵淮中闭上眼睛,展开修行,其身体周围便隐约响起雷鸣般的声音,低沉震耳,又像是长江大河在奔腾呼啸。 这种声音,随着赵淮中的修行时间延长,变得越来越响,回荡在石殿之中。 “这人类才修行多久,气息运行就能发出如此雄浑的声响。 听声音,其内息连绵不绝,经过所有穴脉都毫无停滞。前期修行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阻碍,怪不得数日便可破关一个等级。 这人类难道是天帝在人间与某个女人野合留下的庶子,否则怎会有如此资质…” 墙里的妖怪往天帝和赵淮中身上泼脏水,这两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能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吐槽,妖怪感觉很快乐。 他继续观察,便见到赵淮中身旁的虚空渐渐滋生出涟漪。 他仿佛和虚空形成了某种奇妙的联系,气息节节攀升。 当自身的力量达到临界点,赵淮中体内轰然作响,一举破关,顺利跃升到了新的层次,犹如鱼跃龙门。 赵淮中在修行当中,神识观想体内,不知外界变化。 等他的意识渐渐清晰,从体内转移到外界,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石殿外,天色已晚。 赵淮中起身试了下七层摘星境的力量,感觉体内力量明显进入了一个新层次,运转自如,控制性也比以前更为精妙入微。 “人类,恭喜你在修行上有了突破。” 石壁里的妖怪准备说几句吉祥话,然后多要些阴气,壮大自身。 赵淮中看向石壁:“你上次说知道仙台柱的一些秘密,可知往这古祭台上献祭消失的东西,去了哪里?” 妖怪道:“吾只剩一缕残念,相关记忆早已缺失,不知。 但吾还记得,曾有生灵为了解开这座古祭台的秘密,献祭自己,登上了祭台,想传送到彼端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结果却失败了,在传送的一瞬间被空间的力量绞杀。 而那是一位近仙层次的强大生灵。” “那你知道这祭台喜欢接收什么祭品?” “没有任何规律,远古以来,无数人尝试摸索献祭规律,都以失败告终。”妖怪说。 赵淮中点点头,若有所思。 妖怪突道:“吾知道几种修行方法,可传授於你,你多给我一些阴气如何?” 赵淮中:“你先说是什么术法,我听听有没有价值。” 妖怪侃侃而谈:“你是人类国度的储君,手中权力必然不小,你可抓捕一些也有强大修为的人,吞食他们的心脏,心脏乃气血汇总之地。 我传你一宗秘术,你便能摄取心脏中的力量为己用。 以你资质,修习这门术法,突破的速度还会增加。 你若不想吞食同类,捕获一些强大异兽也有相同效果。” 赵淮中面色微沉:“这种邪道之术,必有很强的负作用或依赖性,若学了这门术法,后续必定要找你讨要进阶的功法,或者是缓解副作用的方式。 届时,你就可以趁机要挟甚至控制我。” “这等算计居然也被看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妖怪慌得一批,抵死不认道:“吾是出于好心,绝无其他算计。” 每次他想出计策,觉得能套路赵淮中,扳平一局,立即就会被看穿,从来不上套,妖怪有种很深的挫败感。 “你刚才说有好几种修行之法,接着说。”赵淮中冷笑道。 妖怪已经不敢轻易往下说了,决定先稳一手: “吾毕竟在石壁中封印了漫长的时间,不知外界具体变化,不如你说说外界如今是何模样,修行分哪些体系,吾二人探讨一下。” 赵淮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这妖怪的来历显然不一般,在修行上,它的见识是可以用来参考的。 于是赵淮中简单介绍了天下形式,以及三教九流,诸子百家的修行品类。 妖怪听后震惊了:“你说中土之地如今以人类为主,而人类分七国,瓜分了所有区域。那妖族,远古生灵都去哪了? 怎么会这样?” 可能都死了,就算有也不知躲在哪个角落…赵淮中心忖。 妖怪静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比以往任何一刻都低落:“你说的诸子百家明显是修行通仙的途径,其中又以三教九流的品类最可能有成,位列仙魔。” “你的意思是三教九流几大品类,能修行成仙?” “嗯,最终的方向是成仙,但以人类之躯修行,道路多艰,不是那么容易的。” 妖怪没精打采道:“吾听你介绍这几种品类的方向和术法思想,便能看出其中蕴含通仙的希望,但具体能不能行,吾亦不知。 现在的人类,凭借这些品类走到了什么高度,掌握着怎样的力量,你知道吗?” 妖怪一边解释一边发问,和赵淮中展开首次修行上的探讨。 赵淮中目前见过在修行上成就最高的人,无疑是吕不韦。 但他也只见过一次吕不韦出手,且并未动用全力,回忆着当时情况: “我见过有人能凭借自身力量浮空,以言语调动法力,引导甚至篡改事物的变化。” 赵淮中说的是纵横术和杂家吕不韦那日对付夏姒和山魁的情景。 他又想起当时王翦破空投来的飞戈,再道:“还有人能驱策兵器,破空至少数里之遥,宛若流星般攻击敌人。” “这都是小道,算不得多厉害的术法,在远古,勉强列入纵法之流。” 妖怪口气不屑,实则心里正在打鼓: “这奸诈的人类说的力量等级虽然不高,但是在远古也是触摸到了真正法力层次的人,听他的意思现在的外界,这样的人类不在少数? 人族竟有如此多的修士,好生厉害。” “三教九流,那就是十余条通仙途径,还不包括诸子百家等其他品类…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武力值要高得多。”赵淮中也在思索。 “人类,我听你所言这些修行途径,觉得可以传你一门护体术法。 这门术法一旦有成,可让身体逼近不朽,日月落而我不损,与天地同在。” 妖怪发现如今人道昌盛,转变思路,再次尝试吹牛逼,努力体现自身价值。 赵淮中翻了个白眼,今日所得已经不少,往殿外走去:“你的护体术法那么厉害,你自己的身体哪去了?” 妖怪立马抓瞎,吹不吹牛逼的可以再商量,关键人类你要走,把阴气给我留下啊。 就在这时,一个小瓶被赵淮中的力量推送,自他离去的方向飘到了石壁下。 “瓶中阴气可为你续命五日。”赵淮中消失在殿外。 次日,赵淮中闭门不出,在寝宫温养体内新晋突破的力量。 第三十四章 屠戮 入夜,天上繁星闪烁。 韩魏两国交界的边境地带,连绵的山区之中,有一座建在崖壁上的殿宇,名为宝相天宫,下方即是万丈深渊。 想进入天宫,要通过山腹内的秘道,易守难攻。 此时天宫大殿里,上首处坐着一个头戴法冠的老者,身穿宽大的黑色暗纹长袍,衣饰华丽,头上的青铜法冠束缚着披散的长发。 这老者脸色苍白无血,却有一种奇异的光泽,肌肤仿如玉质。 此人正是食相教宗主,自号食相鬼王。 大殿里,食相鬼王一左一右的客位上,还坐着其他两名老者。 这两人皆有五十出头,一人身形矮胖,圆脸,皮肤白皙,穿黑色红纹官袍,来自赵国。另一个人穿黑色绿纹官袍,面上的法令纹很深,出身韩国。 七国之中,赵、韩、魏三家皆脱身于大晋,且都与秦接壤,关系相对紧密,联手抗秦。 殿内还有其他几人,形态各异,都是食相教的部众。 “…汝韩赵两国难抵秦军兵锋,便想将我们推出去对付秦人。” 食相鬼王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声音低沉,看向赵韩两国使者。 “我大韩君主说贵宗若能出手,掳掠秦人边境,掳掠所得人口尽可属于贵宗。”韩使道。 另一名赵国的使官则道:“我大赵也将在边境出击,牵制秦军,与贵宗相互配合。 此外,你食相教在咸阳的布置,什么时候能动手?” 食相鬼王面无表情,扫视赵韩两国来使。 食相教的修行,需要大量人口来支撑,韩赵两国愿意配合,让他入秦境掳掠,对他来说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虽然知道韩赵两国是想将食相教推出去,吸引秦人注意,但食相鬼王并不畏惧大秦。 食相教只是在韩人境内落脚,随时都能转移离开。 秦军再可怕,难道还能遍及天下的追踪他们不成? 此时韩使续道:“我们还得到另一个消息,是从咸阳传出来的密信,大秦夜御府麾下精锐,密谋对付你们食相教,已在赶来的路上。” 赵使附和:“宗主若不尽早下手,便要成为被人宰割的对象。” 食相鬼王冷哂道:“夜御府机密之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韩使好整以暇道:“我大韩君主之女秀丽夫人便在咸阳,还为庄襄王诞下一子,我等能得到秦人的隐秘消息,有何奇怪。” “世人皆知秀丽夫人是韩国君之女,秦人岂会不对她有所防备,焉知这消息不是秦人故意泄露的?”大殿内,其他几名食相教的人发出疑问。 韩使冷笑:“我可担保消息来源没问题,秦夜御府精锐就在来的路上。 宗主若不早做决定,便要陷入被动。” “大秦夜御府想对付我食相教,不过送死之举。” 食相鬼王意态从容,缓缓从位置上起身:“日前夜御府屠戮我食相教多人,此刻又不远千里来袭,真以为我食相教无人焉? 本宗多年未曾出手,看来世人已经忘了我的宝相十法。 秦人敢来,便让他们试试本宗的手段。” 赵韩两国使者皆露喜色,同时起身:“宗主神勇,必可大挫秦人锐气。” 又道:“只要宗主依照约定,我等两国允诺宗主之事,绝不食言。” 食相鬼王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阴恻恻的道:“你二人与我同去秦韩边境之地,我倒要看看,秦人是不是真的敢来。” 一刻钟后,宝相天宫内卷起一股黑风。 食相鬼王亲自控法,携带食相教一干部众,急速往西边的大秦境内逼去。 那黑风之中,无数怨灵妖魔的异象挣扎起伏,遮蔽天地,瞬息百里。 韩境本就与大秦比邻,此刻黑风呼啸,夜色低沉,半个时辰后,便接近了秦韩交界之地。 远处,大秦驻边的一队兵士察觉到异常,见天边黑气滚滚而来,大喝道:“有妖人袭边,快点烽火!” 下一刻,烽火狼烟冲霄而起,但随后就被过境的黑风覆盖。 大秦边军小队的二十余兵士,刹那间就被黑风卷入。 凄厉的叫声从风中传出,随后又有血肉被剥离的一具具枯骨从风中坠落。 “往西三十里外,有秦人的一个村落。” 韩使站在黑风之中下望,但见大地急速倒退,颇有些心惊胆跳。 他和赵使对视,都看出各自心下的担忧。 这食相鬼王说干就干,实是出乎两人意料。 按他们的意思,最希望的是食相教能尽早发动在咸阳的布置,扰乱咸阳,让大秦中枢之地出现动荡。 想不到食相鬼王胆大妄为,会闯入大秦边境。 关键是还把他们也带了过来,若是遇到大队秦军,该如何是好? 两人站在妖风之上,频频互打眼色,想要商讨对策。 黎明将至,天地的尽头渐渐浮现出一抹晨光。 黑风继续前行,便见到视线中出现一座小村落,散布着十余栋房舍。 农户们贪图地广,在边境安家,以耕作为生,习惯早起,天色还未全亮,村落里已经有不少人家摸黑点火,在蒸煮早食。 远处黑风接近,被一个从屋舍中走出的农妇首先发现。 这些年时局动荡,但大秦境内鲜少有人来犯,农妇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眼见黑风呼啸,遮蔽了大地,其中涌动的气息让人心惊肉跳,农妇吓得呆住了。 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不对,慌乱间跑回屋里,抱起一个睡眼惺忪的四五岁幼童。 “阿母…” 幼童睁开眼睛,见是母亲,撒娇似的在农妇身前蹭了蹭,感应到母亲身上温暖而熟悉的气味,幼童扭动着身子,想再睡一会。 却见母亲慌慌张张的跑到屋内一张木桌下,抱着孩子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两人还未藏好,黑暗便覆盖了这座边境村落。 黑暗里,村落中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喊和牲畜受惊发出的叫声,但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黑风呼啸远去,只留下地面上一片死寂,了无声息的村落。 ———— 黎明在天际绽放出一缕微光。 大秦边境,一队人马如同夜色下的幽灵,刺穿了黑暗,驰骋而出。 这队人马近两百人,皆骑乘夜兽,在大地上狂奔,气势彪炳犀利。 “将军,再往前走,不足五十里,便能进入韩人国境。” 队伍最前方的斥候做出手势,整支队伍背靠一座矮丘,勒马停止了前行。 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但百余名兵士仍然迅速分开,部分人登上矮丘,负责警戒。 其余人则以方形军阵列队,手中短戈前指,随时准备应变,展现出良好的战斗素养和警觉性。 这支队伍正是夜御府麾下,奉赵淮中命令,前来攻伐食相教的先锋队伍。 队伍首领是中郎八将中排名第二的夏辛,比慕晴空的排位还要高上一位。 其人生的身高体壮,年近三十,面若铜铸,四方大脸,目光炯炯犹如下山恶虎。 夏辛一身黑甲,高居在一辆双辕战车之上,身高接近两米,手中紧握的兵器却是个长柄巨锤,形如金瓜锤。 但锤头是一尊鬼首的青铜雕像,凶恶威狞,慑人无比。 “这边境之地的防卫如此松散?边军巡防的人都死哪去了?沿路过来,一队也未得见。”夏辛面色阴沉,喝问身畔的斥候。 第三十五章 暴击 “每隔十里便该有一小队边军,少则数人,多则二三十人,每队皆设烽火,彼此守望,一旦发现状况,燃烽火为号,整个边境都会得到示警。” 斥候思索道:“我们一路过来,未见一队巡防。 大人的意思,是这里出了状况?” 夏辛道:“边防重地,沿途直入不见边军踪迹,必然是有了异常。这附近可有人员聚居地?” “往东十余里有一村落,继续往东四十里应有驻防的小股边军。边军主力所处城池,在百里开外。”斥候道。 夏辛:“先去就近的村落查看。” “诺!” 队伍重新上马,迅速远去。 一刻钟后,边境之地的一个村落外,夏辛勒马停定。 队伍里的斥候,已经进入村落探查情况。 此时晨光初绽,能清晰的看见村落内有十余户依地势而建的草舍,高低错落。 天色大亮,村子里却寂寥无声,不见炊烟。 进村的斥候很快就从村内出来,汇报道:“村落里有尸骸,新死不久,都是老人。” 当夏辛亲自走进一座院落,便见到屋里有一具蜷缩的老人尸骸。 他走到近处查看片刻,又去下一间农舍。 屋里同样有老人的遗骸,兽栏中还有死去的畜牧。 整座村子共有十六具尸体,全是老年人和牲畜,没有一个是年轻人。 “像是敌国寇边,年老体弱者杀掉,年轻男女则被掳走了。”斥候分析道。 夏辛摇头:“不是正常的寇边劫掠人口,韩人既没这种胆量主动挑衅我大秦,也没这种手段能闯进来,让边军连烽火也来不及点燃。 村子出入的两个方向,没留下任何痕迹。 而每具尸骸皆是皮包骨,血肉枯萎,一碰即碎,说明体内的精血被抽离的干干净净。有两具尸体的胸腔中空,脏器也被掏出。” 夏辛抬头看了看半空:“凶手的力量邪恶强大,是从空中来的?” 又道:“从韩境过来,喜食人体器官,摄取精血,这些特征相加,凶手很可能就是食相教。” “怎会这么巧,我们刚来边境,食相教就先我们一步寇边?”斥候蹙眉道。 夏辛抿了抿嘴唇:“不是巧合。 储君和范、白两位副史商议计划的时候,就提到过,我们从咸阳出发,长途奔袭,很难彻底隐藏踪迹。” “何况其他渠道也有可能泄露消息。” 斥候道:“所以食相教是收到消息,抢先下手,来我大秦劫掠扰袭。” 夏辛沉声道:“若真是食相教,他们贪图血食,既然闯进来了,一个村落绝不会让他们罢手。最近的村落在什么位置,我们立即赶过去。” 队伍再次出发,沿大秦边境横向移动。 战车上,夏辛突然仰天怒吼,音浪滚滚,宛若晴空霹雳。 跟在战车旁的一名副将惊道:“将军以啸声邀战,是要和食相教的人即刻动手?白药副史曾多次叮嘱,要等他来了再行动。” “食相教的人都杀过来了,我们难道躲在一边,让他杀进来再撤出去不成。 若白副史问责,本将一力承担。” 夏辛话落啸声愈发高亢,远近皆可听闻。 而在十余里外的半空,食相教众人此时正悬停在另一座村落上方。 那黑风分化出一条条黑色气息,衍生出介于虚实之间的冤魂恶灵,在村落内捕杀村民。 凡年老体衰者,一旦被黑气接触,便会迅速萎缩,惨死。 年轻男女或幼童则会被黑气束缚,迷失心智般,任凭黑气牵引,落在黑风之中,成为被捕获的俘虏。 风团上,食相鬼王张开嘴,一缕缕黑气被其收入口中。 村落中的活物,精血尽数遭到黑气席卷,被其收纳吞噬。 赵韩两国的使者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的旁观村落内的恶行。 两人早知食相教的凶名,但知道和亲眼看见完全不是一个感受。 两名使者心态炸裂:“这些妖人真的吃的下嘴,生吞血肉…” 就在此刻,远处响起惊雷般的怒吼。 “秦人发现咱们的踪迹了!” 韩使打了个哆嗦,往咆哮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若被秦军围困,怕是再难离开。”赵使也慌乱道。 食相鬼王看向两人,嘲弄道:“你二人听到秦人传声邀战,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韩使急声道:“你未见过大型军阵对垒,不识秦人兵锋,绝非你单人之力能抵御,和你这一路闯进来席卷的边军小队完全不一样。我们速走。” 食相教众人齐声耻笑:“你等也未见过宗主一人吞食数千生魂,改天换地的可怖力量?” 食相鬼王负手而立,眼神睥睨,眺望啸声传来的方向。 远处,一队身披黑甲的秦军已经出现在地平尽头,风驰电掣而来。 为首将领在疾驰的战车上伫立如山。 “来的是支不足两百人的队伍。”食相教部众俯瞰下方。 赵韩两国使者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不是秦军的大部队就好… 呼! 战车上的夏辛咆哮声戛然而止,鬼首锤却被其脱手掷出,往黑风中打来,与空气摩擦,发出低沉的轰鸣。 “我来接这一锤。” 一名食相教众昂然上前,站在黑风边缘,腹部鼓胀,开口吹出一缕血色气流,卷向破空的鬼首锤。 砰! 血色气流被瞬间击穿,炸裂飞溅。 那食相教众也受到影响,惨叫声中,翻身昏厥过去。 鬼首锤在空中旋动了一圈,又落回夏辛手里。 “众将听令! 某身下战车,是储君在出发前亲赐,便如储君亲临督战,众将士当奋勇厮杀,血战争先。” 众将齐声应诺。 而夏辛纵身上跃,身体如炮弹般冲向上方食相教众人。 “找死!”食相鬼王以双手结印,身后一众被黑气侵袭了灵智,遭到俘虏的村民,身体快速萎缩,精血被黑风侵蚀吸收。 那黑风翻腾,凝聚化出一张鬼脸,遮蔽天空,张开大口。 口中有无数怨鬼恶灵,一起伸手抓向夏辛。 与此同时,下方夜御府部众的力量交织,一头玄鸟图腾浮空升起。 而夏辛接到玄鸟承托,气息外放,与其浑然一体,便如同得到百余名军士的力量加身。 他再次举起鬼首锤,天空中居然迸发出一道道雷光,附着在锤上,迎头砸向黑风演化的鬼脸。 这一击,汇集了近两百夜御府军将的力量,形成暴击,便是食相鬼王亦承受不住。 黑风应锤破碎,怨灵四散。 食相鬼王胸腔起伏,一口鲜血呛出。 其麾下教众则纷纷从空中跃下,与夜御府兵员短兵相接。 而天空中,夏辛直扑食相鬼王。 此时,忽然又有啸声从远处响起,一道法术光芒破空飞来。 第三十六章 打死,法相 那光芒却是一枚金辉流转的篆体文字。 文字显化出丈许大,夜御副史白药,妖将慕晴空就在其上并肩而立。 慕晴空手里握着一柄青铜长戈。 他这柄长戈与众不同,握柄还不足其他兵戈的一半粗,长度却超过正常戟戈的三分之一,细长,妖异,和他的人一样。 二人脚下文字是白药以法力演化,快若流光。 秦人援兵来的好快…食相教众人大惊。 食相鬼王和夏辛激战当中,蓦地纵声尖啸,身畔黑气凝聚,旋转如飞。 “想跑!” 夏辛手中鬼首锤直戳黑气核心。 岂知食相鬼王强行抽身,任凭一条胳膊被鬼首锤击中,炸裂成血雾。 其就以自己的断臂为祭,飘洒的血液生成一个环状的咒印,和黑气相合,骤然化作龙卷般的风暴,旋动间食相鬼王已出现在百米开外,风暴再次旋动,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干食相教众亦想撤走,可惜被夜御府兵将围困,逐一落败被杀。 那赵韩两国使者则成了俘虏。 “追!决不能让他逃掉。” 白药来到战场上方,怒视夏辛:“谁让你擅自动手的。 本史兼程赶来仍晚了一步,食相鬼王最善逃遁血祭之术,果然让你坏了我和储君议定的计划。” 夏辛气势全消,嗫嚅道: “我以为副史不会来的这么快,怕食相教的人行凶后逃走,弱了我秦人的威风,才急着出手。” 白药没理他,低头看向食相鬼王断臂后洒落的鲜血,伸手一招,地上的几滴血珠重聚,在他手里汇集成一个血球。 白药足下的金色字体闪闪发光,破空往远处追去。 夏辛纵身跃上战车,紧跟在后。 “这里留下一个小队善后,余众跟我一起追击。” 夜御府部众策马急行,很快就越过边境,进入了韩人国境。 此时白药和慕晴空也从空中落下,和夏辛共同站在战车上,追踪食相鬼王。 “这韩人边境怎地如此荒凉,地皮上连草都不见一株。” 夏辛没话找话,默默观察白药脸色。 可惜白药常年佩戴青铜面具,看见的永远是青面獠牙的模样。 慕晴空细声细气道:“我大秦国力日盛,而韩人积弱,去年韩地大旱,粮食减产,百姓食不果腹,饿死者不计其数。 即便韩人在边境设防,防止灾民逃难,仍有人舍命逃往我大秦境内。 这韩人边境草木不生,你不明白原因吗?” 夏辛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这地上的荒草,也被饥饿逃难的人,挖出来吃了?” “饿到极致,泥土都被用来果腹,何况荒草。”慕晴空面无表情。 这个时代,没有高产作物,没有病虫害防治,能不能吃饱,几乎全靠老天爷照顾,遇上洪涝或大旱,病虫害,颗粒无收,饿死者无数,绝非虚假。 大秦是当世强国,咸阳更是王都重镇。 而赵淮中在街上行走时,尚且能看见涌入咸阳的灾民行乞,情况可见一斑。 七国之中,以韩燕两国最弱,又以韩人积弱难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地步。 固有历史当中,韩人正是第一个被大秦灭国的战国七雄。 “我们就这么闯入韩境,不会出问题吗?”这次是慕晴空询问白药。 “韩人之所以推出食相教来袭扰我大秦边关,而不自己动手,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找到把柄与他们开战。 食相教的事情败露,我们小股人员进来追击食相教众,只要不攻击他们的城池重地,韩人只会装作看不见。”白药有些不屑的道。 如果赵大储君在此,一定会感慨弱国无外交。 特么让人闯入国境而不敢宣战,之前却又鼓动食相教,不甘于被大秦压迫。 这种既不敢正面交手,却又暗戳戳搞小动作的举措,矛盾而又可悲,完全是迷惑操作。 这时,白药挥了下手,队伍倏然停止前行。 前方是一个韩人村落。 远远的便能看见几个韩人坐在村落内,各个面黄肌瘦,目光呆滞。 有孩童因为瘦弱,显得头大无比,犹如畸形。 村落里的人看见夜御府部众,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呆呆的注视众人。 饥饿灾荒,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对事物的好奇心,情绪变化也比常人迟缓。 “这村子里有食相鬼王的血,还有死亡的味道。” 白药注视着手上的血球,道:“他很可能刚从这里经过,不敢停留,但掳掠了村子里的某个人,吸收其气血,缓解身上的伤势。” 队伍继续前行,便能见到前方的大地愈发荒芜,路旁寸草不生,偶尔能看见灾民,衣衫褴褛,身躯因为长期缺乏营养而变得浮肿,另外一些则干瘦如枯骨。 韩境如此惨况,连心冷如铁的白药也感觉有些心酸。 “我数日前还看见一份情报,说是韩人的一位侯爷,在自己家中大醉,最后栽倒在酒池当中,溺死了。那酒池倒酒可入三十大桶。 韩人百姓如此惨况,韩国的权贵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夏辛讥讽道。 “休得闲言,全力追踪。” 白药呵斥了一声,双目异芒流转,观察沿路细节。 若储君在此,当能轻易找到食相鬼王…慕晴空突然想起赵淮中上次找到食相教众人隐秘村落的过程。 白药伸手一指,手中血球变化,一分为三。 “这血球是食相鬼王身上的血,我以秘术诱发血球寻源,但效果只有一刻钟,过后即会失效。你二人与我分开,三路并行,扩大范围,围堵搜索食相鬼王。”白药道。 “诺!”慕晴空和夏辛躬身答应。 宝相天宫。 食相鬼王一路逃回来,断臂处的血已经止住。 “宗主…” 宫内留守的食相教众满脸惊骇,注视着食相鬼王的断臂。 食相鬼王一语不发,让教众退下。 他自己重创在身,踉跄而行,返回天宫后,立即来到一间关押俘虏的房间。 这处房间里有十多个少年,小至幼童,大的有十五六岁,都被食相鬼王当成血食储备,养的白白胖胖,血气充足。 此刻食相鬼王进来,一把抓过一个十余岁的少年。 那少年被他摁住额头,五指收紧,身躯瞬间枯萎。 食相鬼王又抓过一个女童。 女童年幼,全然不知厄运来临,漆黑的眼睛里迅速失去神采,倒地变成干尸。 连续两个人化作干尸的恐怖模样,让屋内的其他孩童嚎啕大哭。 百余息过后,食相鬼王从屋内出来,不仅断臂的伤口愈合,脸色也恢复了常态。 他快步走向宝相天宫中央的一间房舍,准备操纵天宫隐藏离去。 这宝相天宫却是一宗远古异宝,能破空而行,隐藏移动。 否则食相教也无法延续到现在。 只不过宝相天宫的移动,需要庞大的法力支持,所以食相鬼王回来,先要稳定伤势,摄取血气,才有把握催动天宫,破空离去。 然而就在他进入天宫枢纽,准备催动其隐藏移动的时候,白药已衔尾追来。 这一天,宝相天宫所在的山崖倾倒,天空中出现了一尊金光刺目的法相。 那法相三头四臂,高达十余丈,犹如怒目金刚。 法相的手臂探入天宫,将食相鬼王抓在手中,蓦然发力,捏的血肉模糊。 “白副史修行的到底是什么品类,他这法相如此凶恶,不入已知的任何品类,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接他法相一击。” 夏辛满脸艳羡,仰视空中的巨大法相。 两刻钟后,那法相托举着宝相天宫,在大地上狂奔远去。 “白副史,为何要举着这宫殿而行?”慕晴空讶然道。 “储君特意交代,让我们摧毁食相教之后,把各类俘获物资全都带回去,能拿多少拿多少。我看不如把这天宫搬走,最为彻底。”白药应道。 第三十七章 缴获天宫 赵淮中接到食相教被摧毁的消息时,正在出城去石门山狩猎的路上。 夜御府传递消息的方式,是用一种驯化的禽鸟,如同信鸽。 这种鸟叫风灵,是已知耐力最好的鸟类之一。 当然,风灵鸟传讯并不普及,除非是绝密消息才会启用,或者是赵淮中和白药这种大佬之间互传消息,才会用到。 因为风灵鸟的传讯,白药那边得手后的两个小时,正午,赵淮中便收到了食相教覆灭的消息。 他看过传递消息的薄竹片,手中力量倾吐,竹片顿时碎裂成渣渣,随风飘散,没留下任何痕迹。 食相教这种邪道宗门被摧毁,赵淮中心情不错,但瞅了一眼车架前方,又轻轻叹了口气。 此刻他所在车架周围,皆是披甲执锐的精兵。 队列前后各有兵甲千员,左右则是夜御府精锐,亦超过两百人。 共有两千三百余人的队伍拉开,旗帜招展。 即便如此,赵姬和庄襄王仍担心自家儿子不安全,想将护卫增加到三千众。 这阵仗,打猎是不可能打猎了。 不论什么兽类见到这么多人,都会被惊走。 赵淮中心忖早知这样,就不出来扯淡了。 除了他,车架旁随行的王贲等人倒是极为兴奋,难得能出咸阳一回,有如脱缰野马。 出城后,王贲骑在一匹马上,和几个小伙伴,在队伍前后来来往往已经跑了三四圈。 王贲穿着一身轻甲,背挎长弓,有模有样,手里还拿着一柄短戈。 他身畔一左一右的两个英武少年,也是未来的大秦狠人,蒙恬、蒙毅。 在固有历史当中,这哥俩差不多相当于始皇帝的哼哈二将,攻城拔寨,勇不可敌。 他们这支队伍,从咸阳城北门出来,一路急行军,已经走出百里开外,距目的地路程过半。 沿途遇到不少附近村镇的百姓,远远的围观吃瓜。 “这么多玄甲精兵,要打仗么?” “不清楚……” 人群里,站着一个中年商贾打扮的男人,身畔还跟着一个常人身形的仆从。 两人站在远处,旁观过路的秦军,低声以秘语交流。 “玄鸟卫专职护佑咸阳宫,是大秦精锐中的精锐。 这么多玄鸟卫外出,难道是有秦王室的重要人物出了咸阳?” “嗯,超过两千玄鸟卫护持出行,这个护卫力量仅次于庄襄王。” 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眯着眼:“从护卫的规制上判断,应是大秦储君离宫出城。” 他身后的仆从目中杀机一闪,低下头说:“若真是大秦储君出城,我尾随在暗处,有没有可能找到刺杀的机会?” 中年人摇头道:“徐苏被杀,我们是来接替他的位置,进入咸阳,自有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来刺杀大秦储君的。 何况,不仅夜御府精锐和玄鸟卫,暗地里必定还有其他安排。 你若出手,立即就会被杀,绝无其他可能。” 仆从道:“若能杀掉大秦储君,秦国必乱,很可能从我大赵撤军。” “此事自有平原君来应对,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中年人道。 这时赵淮中的车架,在玄鸟卫的护持下,渐渐远去。 中年人沉吟道:“队伍中央的人群,多是咸阳勋贵宗室子弟,且携带弓箭,看来是去狩猎的。 这个方向…最近的是石门山。” “我们要不要将消息传出去,让人在石门山设伏袭杀大秦储君。”仆从道。 中年人有些头疼,为仆从的智商捉急:“这里是大秦腹地,且储君出城守卫会格外严密。 这种时候,反而不是刺杀的时机,安排了人过去只是送死。” …… 沿路无事。 赵淮中的队伍午时刚过,便到达了石门山。 大秦王室在石门山还有一座行宫,依山傍水,瀑布挂空,景色极好。 赵淮中一行,便在其中安顿下来。 这个世界的兽类,多是灵禽异兽,距离成精就差个人形,警觉性和灵智都很高。 眼见来了大队秦军,这些鸟兽知道惹不起,早早便遁入深山避祸去了。 等队伍安顿下来,周边几乎鸟兽绝迹。 赵淮中他们过来打猎,打的全是寂寞。 只有些傻乎乎的野狍子、山鸡之流,被王贲等人追逐射死了几只,聊胜于无。 倒是栒邑县石门山云遮雾笼,奇峰处处,可以游玩的地方不少。 穿越前,赵淮中没去过华夏栒邑的石门山,不清楚石门山的地理状况,但他总感觉不对劲: “这个世界的山川地理,方位都和华夏相同,但好像又有些差异。这石门山险峻非常,面积广袤,比认知中的名山大川丝毫不让… 这几日我查看大秦国境地形图,也发现了和认知中有差异。” 下午,赵淮中和王贲等人结伴游览石门山。 清澈如镜,波光粼粼的山涧小湖,水中鱼儿蠢头蠢脑的模样,根本不怕岸上人类的接近。 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水中,空气干净的难以形容…现代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单是这大自然的魅力,就会给一个21世纪的灵魂,带来怎样的震撼和沉迷。 赵淮中在石门山住了四天,亲自下河去摸虾,打猎,抓鱼,游野浴。 等到上岸后还在王贲,蒙恬蒙毅,以及随行的魏央等人面前,秀了一把野味烧烤技能。 可惜烤的火候过大,一不小心就翻车了。 不过王贲等人拿出了舔的实力,仍是把烤糊了的鱼虾吃了个干净。 九月初,赵淮中从石门山归来,正好白药等人也回来述职。 而食相教被毁的消息,数日内已逐渐扩散开来,让不少宗门为之震惊。 食相教虽不是三宗九派之一,但也是仅次于以上宗门的大派,传承悠久。 食相鬼王更是圣境强者,这样的势力,被夜御府连根拔起,着实让不少宗门为之意外。 这也是赵淮中监管夜御府以来,摧毁的第一个邪道势力。 咸阳,夜御府。 “按储君吩咐,微臣已将食相教俘获所得,都带了回来,请储君查阅。” 赵淮中早就注意到白药手里托着个尺许大小,被笼罩在一层法力光芒中的宫殿。 “这是食相教的宝相天宫。微臣这一路回来,多次研究才弄明白,这是一宗异宝,来历奇古已不可考。 食相教能传承至今,这件异宝是主要原因。” 白药解释:“这宫殿如同某些上古传承的法器一般,可以收缩大小,在漫长岁月当中,帮助食相教躲过了一次次围杀。 此时便是这座天宫的收缩形态,重量随着体积的缩小,被外围的法力光芒所分担,只手可托。 以法力祭炼,还可以凭空移动。” 白药献宝似的把东西递给赵淮中。 赵大储君接过来,感觉手里一沉,蹙眉道:“这宫殿好重的血腥气。” 白药点头:“食相教的妖人恶事做尽,这宫殿千年传承,其中死人无数,确有一股驱也驱不散的怨气,阴森可怖。” 又道:“正要询问储君,我们还从食相天宫中,发现了许多食相鬼王蓄养的血食,幼童及年轻男女多达数百。 他们被食相教俘虏,家人系数被杀,已经无处可归,该如何处置?” “去留自愿。若愿意留下,可择选其中资质上佳者进行训练。 若有人不愿,也可留在咸阳,扶持他们做些活命的营生。”赵淮中说。 “诺!” 白药答应后又道:“储君出城狩猎,毫无动静吗?” 赵淮中苦笑道:“没有任何异常,或许是我的护卫太多了。” 他和白药,范青舟之前议定的计划,是他出城狩猎的时机要和剿灭食相教相互配合,若一些暗藏算计之人,想趁着赵淮中出行搞事情,就会被他们张网以待,抓个干净。 不过对手显然很狡猾,发现赵淮中出行布防严密,没有任何人露头。 “看来后续的食相教残余清缴,还要费一番功夫。”白药道。 赵淮中微微点头,白药便躬身退了出去。 这天晚上,赵淮中回到咸阳宫,托着宝相天宫来到了宗庙石殿。 第三十八章 献祭所得 宝相天宫对赵淮中来说,其实用途有限。 且其被食相教占据多年,一直在其中做肮脏事,杀人炼魂,生吞活剥,犹如魔窟。 关键是死了那么多人,得有多少细菌? 所以赵淮中并不稀罕这玩意,他让白药将所有缴获都拿回来,为的是献祭。 他一走进石殿,可把那妖怪高兴坏了。 赵淮中去石门山玩了好几天,眼看着再不回来他就要凉了。 “人类,你终于来了。多日不见,本尊对你好生想念。” 妖怪深情告白,随后发现赵淮中手中托着的宝相天宫:“这是件行空的宝器!你居然有此等品级的器物,可见掌握的权势之强大。” 妖怪下定决心要舔赵淮中,说话也变得好听起来。 赵淮中驻足:“你知道这件东西?” “不知,但能感应到其内祭炼的浮空法阵,应是一件很有来历的宝物。” 妖怪很快就暴露了真正目的:“这宫殿之中,阴气浓重,怨灵不少,人类你把他给我吧。 我吸收了宫殿里的气息,便能恢复神念之躯和更多记忆,能更好的帮助你。” 赵淮中勾了下嘴角,想得挺美。 他取出那个鬼脸铜牌,以力量推动,天宫里积存的阴气便缓缓流出,汇入了铜牌之中。 不过摄取天宫阴气,转嫁到铜牌里的过程,时间长的出乎赵淮中意料。 直到一个时辰后,那宫殿中积累的阴气,才大半转移到铜牌内。 天宫里剩余的阴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摄取干净,化作一层阴寒血气,缭绕在天宫内外。 铜牌吞噬了大量阴气,开始发生变化。 表面的鬼脸上,两只眼睛发出青惨惨的光晕,宛若鬼脸睁眼,极为慑人。 “这铜牌从青铜升级到白银了?”赵淮中拿在手里查看。 “人类,你的铜牌得到阴气滋养,可以祭炼,我传你一宗祭炼之法,能让铜牌变成鬼冢,以后便能养出厉鬼。若饲养的好,将来可能会蕴育出鬼王。”妖怪急着展示自身价值。 赵淮中没理他,走到仙台巨柱下,伸手碰触,古祭台缓缓平移了出来。 他抬手将宝相天宫,放在祭台上。 “这人类倒是好气魄,此等异宝说献祭就献祭了。”妖怪暗自嘀咕。 祭台上,忽然清辉大作,宝相天宫倏然消失。 这是赵淮中第三次献祭成功! 他想了想,把手里的鬼面铜牌也放在祭台上,妖怪大吼一声,心疼的无法呼吸:“人类,那铜牌不能献祭,否则我如何吸收阴气。” 赵淮中瞥了妖怪一眼,白药摧毁食相教,还得了其他几件鬼道秘器,解决妖怪的口粮不成问题。 赵淮中想试试鬼道物品,看看祭台接不接受。 可惜祭台毫无动静,并未收取铜牌。 于是赵淮中取回铜牌,转头看向仙台巨柱。 按惯例,收走祭品后,仙台巨柱上应该会给出献祭后的回馈。 献祭宝相天宫这种东西,能得到什么? 就在赵淮中回头的刹那,仙台巨柱微光流转。 其中一副刻画着上古先民,跪拜祭祀天穹上的一个神秘身影的图案上,那身影手中的一幅古卷,缓缓从仙台柱表面浮现,变得可以摘取。 赵淮中纵身而上,将古卷拿在手里。 这是一本泛黄的古卷,材质似是绢布,又像是纸张,极具韧性,柔软轻薄,流转着淡淡的玄黄色光华。 古卷很厚,比巴掌略大,写满了比篆体更古老,和仙台巨柱上的字体一样的文字。 赵淮中随手翻阅:“这是一本介绍‘文字起源’的古卷,阐述的是仙台巨柱上这种古老字体的真正书写方法? 卷上说这种字体是仙魔力量的起源,而古卷就叫起源卷…” “人类,那古卷是用仙魔丝所编制,里边记载着什么,能不能借我一观?”妖怪大声询问。 “一边待着去。”赵淮中继续翻看古卷。 然而卷中内容似乎蕴含着奇妙力量,且非常晦涩,属于那种每个字都勉强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天书。 除了开篇的一小部分,其余内容赵淮中看的一脸懵逼,不解其意。 他拿着古卷往殿外走去,准备回去研究研究,临出门前甩给妖怪一个小瓶,里边的阴气可让妖怪续命五日。 “这人类又奸诈又小气,这么下去,本尊怕是永无脱困之日了。”妖怪暗自絮叨。 这天晚上,赵淮中一直在研究古卷。 他终于在穿越以后,首次遇到了不易突破的难关,被古卷里的内容卡住了。 看了一晚上,睡眠也被白嫖了一晚上,但什么都没学会。 那古卷里的东西就像洗衣粉,看完了就被漂洗干净,赵淮中发现根本记不住,属实古怪。 第二天一早,他先去参加朝会,而后去了玄谷学宫。 他去石门山期间,穆阳静曾让人送来消息,让他归来前去一见。 也只有她具备这种底气,纵然赵淮中贵为大秦储君,她也能坦然邀请赵淮中前去,而不是她登门求见。 进入玄谷学宫,车架直行到学宫深处,停在花草居门外。 上次见过的那个相貌平平的侍女,早在门外等候,面无表情的引着赵淮中往里走。 进入一间静室后,赵淮中见到了名动七国的穆阳静。 她生着一张几近魅惑的瓜子脸,光洁的额头和清澈而内藏神华的眼瞳,挺翘精致的琼鼻,红润丰泽的嘴唇…她的容貌和她的地位一样秒杀一众妖艳贱货。 她坐在地榻上,穿着鹅黄衫裙,盛夏的时节,裙衫纤薄,呈现出她凹凸起伏,玲珑曼妙的身躯。脚上则只穿了洁白罗袜,勾勒出小巧精致的足形。 赵淮中又把视线转向穆阳静身畔,一身月白常服,专心煮茶的姜姞。 这一大一小,神农氏族在颜值这一块也太能打了。 赵淮中举止从容的坐在穆阳静对面的矮席上,两人中间隔着三四米距离,面面相对。 “大家让我过来,为何事?”赵淮中道。 “姜姞说,储君曾提到过一种嫁接法可用于种植,故邀储君前来探讨。” 穆阳静直入主题:“听说储君还有一片葫芦藤叶,不知可曾带来,借我一观。” 她的声音软糯,听起来居然很温柔。 赵淮中遂从袖子里拿出葫芦叶子。 这葫芦叶子摘下来好多天了,却不见蔫吧,仍是绿莹莹的,生机勃勃。 穆阳静伸出葱白的纤手,接过叶子,打量片刻道:“这不是九山葫芦的藤叶,九山葫芦的叶子要比常规植物重得多,是上古炼气士祭炼法宝的重要材料! 你这葫芦藤叶初看和九山葫芦相似,实则不同。” 女侍在一旁暗自撇嘴,就说九山葫芦这种异宝,不该落在大秦储君手里。 “哦,不知穆大家能否看出,我这葫芦是什么品种?”赵淮中问。 第三十九章 惊了 穆阳静伸手轻抚葫芦藤叶,素白的指端有一缕缕丝线状的法力,渗透进入葫芦藤的叶子。 而那葫芦藤叶竟然应激浮现出天然纹理,想抵御穆阳静的力量涌入。 穆阳静啧啧称奇:“这虽不是九山葫芦,但纹理如天生咒文,必是异宝。看纹理的繁复程度,说不定不比九山葫芦差哩。” 赵淮中笑了笑,气定神闲。 他早看出小葫芦们不是凡品,里边说不定在孕育葫芦娃。 倒是那女侍有些不淡定,刚还为赵淮中的藤叶不是九山葫芦而庆幸,穆阳静便证实了这是一株不弱于九山葫芦的宝贵植物。 “如今天地差异,这种古时留下来的植物,已经很难养活,储君是如何培育其生长的?” 提及种植之法,穆阳静注视赵淮中,显得兴致盎然。 “我得到了一些前人留下的奇物,以之浇灌葫芦种子,便长出了葫芦。”赵淮中换了一种方式,解释从仙台巨柱中得到的容器液体。 穆阳静捻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从这片藤叶来看,葫芦还未成熟。 我这里也有先祖遗物,可用来培育种植葫芦。” 穆阳静的话有未尽之意,赵淮中不吱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储君所得葫芦,结出几颗?”穆阳静问。 “五颗。”赵淮中坦然道。 “我以先祖之物助葫芦生长,等到葫芦成熟,五颗葫芦与我一颗如何?”穆阳静道。 赵淮中欣然应允,得到人家的帮助让葫芦成熟,用一颗做酬劳,很公平。 穆阳静轻轻颔首,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落下几缕,妩媚中透着慵懒。 “竹兮,你去将甲一号的培土拿来?”穆阳静说。 女侍转身出去,片刻后回来,递给赵淮中一个小布囊,鼓鼓囊囊,大概比常人拳头略大,被站在赵淮中身后的刘琦接了过去。 穆阳静笑道:“储君提到的嫁接种植,可能详细道来。” 赵淮中整理了一下脑内存货,徐徐道: “总结来说,就是选择长势好的茁壮植物作母株,在其主干或枝干上开口,以其承接其他植物的茎或芽,让两者合并生长,达到改善产量,具有更强病虫害抵御能力,亦或抵抗气候变化等目的。” 穆阳静思索着道: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在抗寒的植物上,移接不耐寒的植物芽茎,能让它变得抵御寒冷?甚或将低产和高产作物搭配,还可以提升产量?” “储君说的这些,自己尝试过吗?” 赵淮中:“小时候曾经突发奇想,将两株不一样的植物往一起搭配过,失败过很多次,但也有成功的时候,那植物本不该在冬季开花,却是成功开出了花朵。 可见在一些植物上,这个想法是能够实现的。” 穆阳静又露出思索的表情,这次没有继续发问,反而示意赵淮中也可以问自己问题。 赵淮中愣了下,心忖倒是相当公平,一人一句,相互询问感兴趣的东西。 他想了想,问道:“我归秦后才接触修行,有诸多不解,正要请穆大家为我解惑。 不知诸多修行品类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异?” 穆阳静从容道:“修行是没有根本差异的,都是为了探索自身,在人与天地间寻找更深层的平衡,也可以理解为是在追寻生命的延续。” 又道:“大秦最为熟知的修行品类,应是吕不韦的杂家一脉,还有法家。 以这两大品类来说,杂家乃是吕不韦观悟各家体系,而后汇总其中精要,走出来的道路。” 赵淮中微微点头,杂家一道吕不韦是集大成者。 穆阳静说的法家,则是当年商鞅携法经入秦为相,将法家的全套修行方略和核心思想,都带到了大秦,成为秦改革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穆阳静续道:“世人都以为杂家是东拼西凑,没有自己的核心思想,实则不然,杂家的核心是实用,采集精要,成就自身。 这也是吕不韦在大秦为相,处理政务的核心主张。 大秦以实用为根本,强兵富农,故而才能国力日盛。” “杂家的入门境界,参考的是儒家经典,中正平和,境界名为书山百卷。需多读古卷,领悟揣摩卷中真意,明白自身修行的目标,便能自然感应到天地间的一股气机,成就杂家第一镜。” “杂家入门的百卷境之后,吕不韦又参考法家之术,将百卷境的积累转化为力量,以法为用,是为法刑境,可以借用天地之力惩戒妖魔,立意深远。 杂家品类,一路修行,而后分别借鉴了阴阳家推演观星之术,名为术数境。 到了这一步便能推演预测,进一步开发自身潜力,修行精深者甚至能预测吉凶。 再往上则分别是道家的玉楼境,我农家一道的摘花境。 还有纵横家的法言境。 如此种种,逐步往上,一直到杂家第九层的小虚境。 及至最终,将此前九层境界融于一身,成就自我,便能突破至圣境。” 穆阳静以杂家举例,深入浅出的涉及各大修行品类的特点,让赵淮中首次对三教九流的修行体系,有了相对清晰的概念。 这次真是没白来…赵淮中暗想。 “不知每层境界的难度如何?需时多久可作突破?” “每一种品类的每一个境界,皆突破不易。有人终身为初境修者,难做寸进。”穆阳静感慨修行的艰难。 我显然是个特例,完全没感觉到修行的难度…赵淮中思忖。 这话他没敢说,太招人恨了。 然后便轮到穆阳静再次询问嫁接一事。 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赵淮中和穆阳静的倾谈中迅速流逝。 两人就嫁接是否可行,各品类修行的优劣,进行了逐渐深入的探讨。 穆阳静问:“植物移接,成活率必然会受到环境,培育手法等因素影响。 若不能妥善解决,提高成活的问题,培育增产之事就会变成空谈,怎么解决?” 赵淮中答:“可以改善种植环境,诸如将建筑顶壁打通,做成窗格,能开启关闭,开启时不阻碍阳光,冬季若遇严寒,则在屋内点燃炭盆,帮助植物取暖,保持温度,形成更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 这和现代的大棚类似,赵淮中随口说来,仍觉得有许多可以改善,令其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地方,穆阳静却是醍醐灌顶,俏脸上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整个下午过去,全程旁听的姜姞和女侍,已经变得目瞪口呆。 两人心里的震惊如同潮浪般,一浪高过一浪,汹涌难平。 穆阳静和赵淮中的交谈,竟然大多是穆阳静在请教。 而赵淮中借助穿越前的知识储备,苦苦支撑,逐一解答穆阳静的提问。 在旁观者看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姜姞和女侍竹兮已是满脸呆滞,两人从未见过能和穆阳静探讨种植的人。 临近傍晚,赵淮中主动告辞,离开时颇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意思。 要是再待上片刻,非得当场出丑不可。 如果不是占了穿越人士的便宜,而穿越前资讯发达,几乎所有人提到某个领域,都能瞎扯一会,刚才的探讨,非得被穆阳静问的哑口无言不可。 “这穆阳静太可怕了,要是在现代,一准是个科学家,酷爱研究问题,且刨根问底,能把人问到怀疑人生。” 赵淮中以狼狈逃窜之势,返回了咸阳宫。 他去后,穆阳静闭目良久,睁开眼睛感叹道:“大秦储君诸多奇妙想法,问之不竭…当真是天纵之才。” 她仿佛发现了宝藏男孩,心情极好的抿了一口茶。 姜姞眨巴着大眼睛,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她还从未听过师尊穆阳静如此夸赞一个人。 赵淮中回到寝宫以后,把穆阳静处得来的培土,洒在了葫芦藤下,期待着小葫芦们能早日成熟。 时间匆匆,秋冬转瞬,春夏交替,一年流转即逝。 次年的十月,入秋后,天渐凉。 这时的赵淮中,已接近十七岁,回到大秦一年有余。 早上,他再次来看葫芦时,就见五个小葫芦经过一年多的蕴育种植,表面发出晶莹剔透微光,迎风摇曳,业已瓜熟蒂落。 赵淮中伸手轻轻碰触,一颗葫芦便从藤上脱落,掉在了他掌中。 葫芦熟了。 第四十章 天下皆畏之 咸阳宫。 沁阳殿,秀丽夫人起了个大早,但没什么要做的事,便斜倚在窗畔发呆,心里念头起伏:希望越来越小了… 一年前她对那对儿母子还抱着轻视的态度,认为那女人能得宠,是因为庄襄王念旧。 而自己出身远胜那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能赢得庄襄王的心。那女人的儿子,自幼在赵国为质,更是早被酒色毁了,无疑是个废物。 但一年过去的现在,秀丽夫人的希望逐渐破灭。 庄襄王明显被那个女人套牢了,与其感情甚笃,一直很好,虽然偶尔也在秀丽夫人处留宿,但秀丽很清楚,自己在庄襄王心里的分量,远不如赵姬。 至于那女人的儿子…秀丽夫人苦涩的笑了笑。 一年多之前,他监管夜御府的第一个月,就拔掉了有韩人在背后支持的食相教。 而这不过是开始,之后这一年,夜御府在赵淮中带领下,变得极具侵略性,一年来南征北讨,连续挑翻了十七家邪道大派。 这些教派的共同点是都有六国在背后支持,且暗入大秦,推波助澜,图谋不轨。 经过一年多的清缴打压,现在,不仅咸阳以下的周边郡县,这些宗教势力的痕迹锐减,整个大秦境内,邪道宗门肆虐的情况也明显降低。 庄襄王不止一次在朝会上夸奖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年前天下皆知我大秦夜御府之强,但在淮儿监管之后,天下皆畏之!” 秀丽夫人每次想到此事,便感觉胸口烦闷。 赵淮中掌管的力量正在日益膨胀,他入主夜御府一年余,除了剿灭宗派势力,还筛选招募了十余家宗门,将夜御府的势力进一步扩充。 打压一部分,拉拢一部分,赵淮中的操作娴熟之极。 如今夜御府的中郎八将已递增至九人,十二侍则增加了四名,变成夜御十六侍。 秀丽夫人靠在窗畔,黛眉紧锁。 这时,她从韩国带来的贴身女婢走了进来:“夫人,有密信入宫…” 秀丽夫人有些恹恹的道:“我嫁入大秦多年,父王仍时常传讯,若泄露了消息,让我如何在这秦宫待下去…” “说吧,什么事?” 女婢压低了声音:“密信上说,希望夫人能查清秦储赵淮中的修行层次。” 秀丽夫人略显惊愕,问女婢:“赵淮中的修行层次不是举世皆知吗? 大王曾多次在我面前夸耀,说那赵淮中的天赋前无古人。他两个月前不是刚突破到圣境?当时整个咸阳都能感应到天地之气往我咸阳宫汇聚,这是做不得假的…” 秀丽夫人突然有些兴奋,仿佛看见了新的希望:“难道他没突破圣境…” 女婢:“夫人,密信的意思…是那赵淮中隐藏了实力。 数日前夜御府剿灭大庆教的时候,有消息显示,赵淮中很可能秘密离开过咸阳,率人去了大庆教总坛。当时天降紫雷,异象惊人。 密信上猜测,赵淮中的实力,或许不止圣境初阶。” “……” 秀丽夫人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他用一年时间修行到圣境,还隐藏了实力?” 女婢:“是,所以密信希望夫人能查清楚此事。” “那赵淮中隐藏了多少实力,想查出来,难…” 秀丽夫人一推六二五道:“你去回复他们,就说赵淮中的事以后别来找我,让他们自己查。” 女婢无奈应了,躬身退去。 ———— 宗庙石殿。 “妖怪,我叫你一句,你敢应吗?”赵淮中晃了晃手里的小葫芦。 妖怪仍是一年前的模样,被封印在石壁里,勉强保持着一缕残念形成的黑气。 “之前问过你关于这葫芦的事情,你说需要见到才能知道葫芦的品类,现在说吧,它是什么葫芦?”赵淮中问。 葫芦虽然成熟了,但依然只有常人拇指大小,只是更加翠绿晶莹,表面流转着天然纹理。 石壁中,黑气缓缓旋动,似乎在感应观察葫芦的形态,随后才传出声音:“这是吞空葫芦!” “远古有天地灵根,秉天地气机而生,吞空葫芦是其中一种,可祭炼成摄魂异宝,祭炼后内部自成一方小天地,能吞纳山海,还可在其中祭炼阴司狱火等阵法,一旦被吸纳进入葫中,立即就会被炼化。” 妖怪道:“不过想祭炼成那一级数的法宝,需要诸多机缘造化,且至少要祭炼数百年以上。 你这只是个葫芦胚胎,远没有此般威能。 倒是能往其中收纳一些东西,里边空间极大,随身携带,倒也方便。” “原来能当储物戒指用,也不错。” 赵淮中没那么高的期待,小葫芦内存空间,可以收纳东西,他已经很满意。 当下便问了妖怪祭炼葫芦的方法。 将小葫芦初步祭炼成法器并不复杂,赵淮中按妖怪提供的方法,在葫芦表面祭刻远古咒文,形成法阵。 而后借助法阵的力量摘掉葫芦顶端,做成可摘取安放的葫芦塞,便算是初步完工。 当他将力量送入葫芦上的法阵,小葫芦便展现出它的天赋。 葫芦口周围的虚空抖动,传出一股强大的收摄力。 赵淮中将一件随身之物取出,那物件骤然被葫芦收入其内。 赵淮中连试数次,放了不少随身物品进去,葫芦丝毫不见满溢。 “这下方便多了,出门挂个小葫芦就行。” 赵淮中用锦绳把葫芦挂在腰上,和佩玉一起,成了一件装饰。 从外表看,谁也不知这是个内藏莫大空间的宝葫芦。 赵淮中悠悠然的往殿外走去。 那妖怪暗自叹气,看来又被这人类白嫖一回,没有任何收获。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赵淮中在即将走出石殿前,随手扔回一个小瓶:“瓶中的阴气,是我上月剿灭一家宗门所获,应该够你重新化出身躯形态。” 妖怪大喜,一年多了,这人类终于给了他新的希望。 赵淮中走出石殿,出宫往夜御府行去。 对妖怪需要恩威并施,不能一味压榨,适当的给点甜头,才能让他保持热情,继续套路他。 “出什么事了?” 赵淮中进入夜御府前庭,见到一队兵马列队而出,经过他的车架时,俱都下马行礼。 听到他的询问,一名将领亲自过来汇报:“沉寂多年不出的苦舟教,最近在我大秦境内露面。 白副史派我等外出,前去稽查苦舟教露面的详情。” 赵淮中摆摆手,将领便执礼退走,率夜御府部众远去。 “苦舟教是三宗九派之一啊…” 赵淮中沉吟道:“范青舟可在府内?” “禀储君,范副史刚刚出门,去了临街吃午食,要去将他找回来吗?”身边的护卫应道。 赵淮中:“算了,这胖子向来贪嘴,我正想去临街走走,换身便服一起过去好了。” 第四十一章 龙相 赵淮中来到一条长街上,鼻端闻到阵阵鲜香的味道。 这条街上经营各类吃食者不少,烟火气浓重。 一年前,白药把整座宝相天宫搬回来,从中解救出数百少男少女。 后来遵照赵淮中的命令,筛选了其中部分资质上佳的,加入夜御府麾下。 剩下的少年男女,则扶持他们在咸阳落户为生。 一年间,夜御府四处征讨邪道教派,救的人也跟着增多,这条街区便应运而生,用来安置无家可归的人。让他们在这里定居经营,贩卖各类物资。 一段时间过去,该街区逐渐热闹,每日往来者甚多。 此时赵淮中换了便装,在一众侍卫的护持下前行,眼见街上往来如织,十分兴旺。 街区两侧商铺林立,经营者多是从各大邪教救出来的无家之人。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这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范青舟喜食街上一家铺子的口味,正在铺面里吃东西,身后站着四名护卫,见到赵淮中,赶忙起身相迎,狗腿的亲自给赵淮中让出一个席位。 赵淮中并未入座,示意范青舟先把东西吃完。 不久后两人便从食铺里出来,在街上缓行。 “苦舟教是什么回事?” “苦舟教在秦赵接壤的边境露面,被我们的探子发现了踪迹。”范青舟回应。 赵淮中思索道:“苦舟教多年不出,出世必有原因,盯紧点。” 范青舟应了,换了个话题:“储君可知,齐国有使团来我大秦,昨日进的咸阳。” 赵淮中嗯了一声:“齐国有使节前来,无非是想来走动,劝阻我们对韩人的攻势,没人希望见到我大秦吞并韩地,继续壮大。” 范青舟深以为然,暗忖储君果然洞悉人心,一眼便看穿齐国出使的目的。 赵淮中和范青舟离开街区,并未再回夜御府,转道来到了玄谷学宫。 车架直入学宫深处,停在花草居门外。 正午刚过,阳光明媚。 一年多过去,而今的花草居上方,笼罩着一层法阵般的光幕,将整个院子护持在其下。 这种光幕是赵淮中和穆阳静多次尝试,研究所得的成果。 他们结合前人的经验,对道家体系流传颇广的一种阵法做出改良,大幅度削弱了法阵光幕的防御强度,同时也降低了消耗。 于是就有了现在能长时间笼罩花草居,遮挡风雨,却不遮挡阳光的阵法光幕,和蔬菜大棚的效果类似。 而在花草居的院落里,则种满各类植物和果树,缤纷满园。 知道嫁接法以后,穆阳静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反复研究各类果木嫁接。 赵淮中进来时,她正穿着轻便的白色常服,收腰的设计,恰到好处的呈现出她曼妙的腰线和腰以下的圆翘丰腴。 一年过去,因为时常走动,两人变得十分熟络。 见赵淮中进来,穆阳静招了招手: “你来看看,这果子经过嫁接,果然结出了融合碧桃和野山桃特性的新品种。要是碧桃能借助野山桃的气候抗性,这年很可能多产一次果实,增加产量。 明年或许就能尝试在咸阳周边先推广,鼓励百姓试种。” 先秦时期,华夏已有了桃、李、枣、栗,梨、梅、杏等果木,包括山楂,杞、花红、樱桃也有,原产于长江中下游的柑橘,也较早被食用,在春秋战国时就很常见。 这些东西大抵就是早期华夏北方,原生的温带果树种类。 也有部分是外来传入华夏的物种。 在这方面,赵淮中穿越的大秦和古华夏基本保持一致。 他和穆阳静最先开始的就是围绕这些果木,进行嫁接尝试。 此时穆阳静话落,他轻轻点头,表示认同,眼神不经意间落在穆阳静因为穿着贴身常服,分外突出的位置。 以我的经验,穆大家的尺码是36…D,赵淮中暗忖。 他过来其实是送葫芦的,早前有过约定,当下便取出一个小葫芦,顺便介绍了用处和名称。 “竟是上古异宝的吞空葫芦吗,此物我也只是听闻,从未得见。” 穆阳静欣喜的接过葫芦,一双盈盈妙目顾盼间,风情万种。 彻底成熟的小葫芦,绿如翡翠神玉,通体圆润,从外表看,会以为是玉石雕琢的精巧物件。 “你一年前给我培育葫芦的培土,是什么来历?”赵淮中问。 吞空葫芦这种宝贝,想祭炼成法宝要数百年,蕴育其成熟的时间只会更长。 即便得了仙台柱的容器液体浇灌,也不该一年就成熟。 赵淮中感觉原因出在那一小袋培土上。 “是先祖神农氏当年用来培育植物的息壤。” 穆阳静道:“你若想要,我这里还有不少。” 赵淮中眨巴着眼睛,这特娘的就是神话氏族千年传承的底蕴,息壤这种传说土壤,几乎人间绝迹,也只有这些神话氏族能拿出来。 怪不得小葫芦们用时一年便被催熟了。 傍晚的时候,赵淮中告辞离开,姜姞恰好从学宫听学回来,和赵淮中闲聊几句,便目送他上车离开。 直到车架走远,墨色长发迎风拂动的姜姞,仍抿着嘴唇站在那里,默默眺望。 她对赵淮中的观感,从最初听闻他在赵国为质期间的恶习无数,直到赵淮中与穆阳静倾谈种植之术的震惊,再到一年多以来,赵淮中常来花草居走动的逐渐熟悉。 对于赵淮中能让穆阳静也不时请教的惊艳才华,姜姞已是满心的敬佩,甚至还带着点崇拜的情绪。 直到看不见车架,她才回身进入花草居。 赵淮中回到咸阳宫,再次来到宗庙石殿,开始又一次的修行。 归秦以来,他凭借无人能及的天赋,在修行上一路高歌猛进。 半年前,他便跨越圣境门槛,本着要苟两阶做底牌的原则,直到两个月前才释放气息,告知庄襄王自己进入圣境。 此时,当其展开修行。 体内瞬间便溢出一缕黑气,显化出一条黑色的幼龙法相,威狞慑人,游曳在他身畔。 这幼龙的形态是他修行仙台篇,突破圣境时出现的。 而仙台篇章达到圣境,显化的法相各异。 庄襄王还没入圣境,但从朝会时体内气息化出玄鸟便能看出,他若入圣境,法相会是玄鸟。 大秦王室的宗谱上,记载的历任先王突破圣境时,也大多是玄鸟法相。 到了赵淮中这里仙台之气衍生出一条黑龙,属于蝎子粑粑独一份。 此时随着他修行时间的延长,那黑龙也展现出诸多变化,脑袋上的龙角缓缓生长,身上的龙鳞也在一枚枚生成。 这条幼龙目前有十二节法力塑化的脊骨,和赵淮中修行仙台篇,气息沿脊椎上行的进度,完美呼应。 而达到圣境后,赵淮中的突破也变得相对慢了一些。 “圣境六阶,便如同开启众妙之门,各种神通术法逐一显现,每提升一阶就像是一次生命的跃迁,感觉已经在往仙魔的层次靠拢…然而说出去都没人信,我这个圣境,到现在也没和人真刀真枪的干过… 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赵淮中一边吐槽一边离开了石殿。 次日,他早起去参加朝会。 散朝后,本打算去夜御府,老爹庄襄王却是招了招手,示意儿子跟上。 第四十二章 一统天下者 咸阳宫里,廊道宽阔,爷俩一前一后,缓步而行,侍从们在后跟随。 “淮儿,寡人找你有事要说,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庄襄王先开口。 “父王请讲。”赵淮中无奈捧哏。 “齐人来了个使节团你知道吧。”庄襄王问。 赵淮中点头,以为庄襄王是要考较他对齐人此来的看法,好整以暇道:“韩人在我秦军兵锋下节节败退,只能寻求外力,企图让我大秦退兵。 齐人此来多半是充当说客,父王只管收拿他们带来疏通的好处,谈到退兵则不必理会。” 庄襄王露出欣慰表情:“难得淮儿有此见地,但寡人说的不是这件事。” “齐人的使节给我大秦带来许多珍异之物,包括两个齐国著名的美人。” 庄襄王话罢,神色有些古怪的瞅瞅自家儿子。 “两个女人?”赵淮中不太明白老爹想表达什么。 庄襄王直白道:“你也快十七岁了,为何从不宠幸女子? 你身边女婢,皆是精挑细选,容貌秀美。我和你阿母昨日还谈论此事,淮儿你归秦一年余,似乎从没临幸过女子,是何故?” 所以说齐人送来两个美人,是想给我吗? 庄襄王的担心赵淮中不难理解,主要是前身在赵国为质期间,过于沉溺女色,遍尝海鲜。 这些事情庄襄王不可能不知道,赵淮中刚回来的时候,不沾女色,庄襄王和赵姬还挺高兴,以为儿子要奋发图强,励精图治。 然而一年多了,从来不碰女人。 关键是以前在赵的时候明明很爱玩,回来突然就不玩了,这不正常啊。 庄襄王有些老父亲心里,又怕伤到这个在赵为质多年的儿子的自尊,试探道: “除了两个美貌的齐人女子,还有一匹火焰赤云兽,乃上佳坐骑,寡人想将这些东西都赐给王儿,你觉得怎样?” “赐呗,挺好。但美貌女子我现在用不上,赤云兽听起来不错。”赵淮中说。 不骑美人,要骑赤云兽? 庄襄王忍不住瞄了眼赵淮中的腰腹以下,一挥手,侍从们当即远远退开。 “淮儿,你与寡人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赵国期间伤了根…有了隐疾?” “神特么伤了根…” 赵淮中矢口否认:“没有。” 庄襄王又问:“为父与你的人伦秘术,你没有修习吗,难道没效果?” 赵淮中正色道:“父王应该了解我的修行天赋。我一天就修习到了顶层,一年过去,已经前无古人。” 庄襄王脸色凝重,明显不信:“那你为何从不近女色?” 这是个只可意会的问题,我还不到十七,未成年,我要敢现在近女色,结果肯定是灾难性的…赵淮中斜视四十五度,看了看天空。 推女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我从赵国为质回来,曾发过誓两年不近女色,父王不必为此事多虑。” 赵淮中信口胡诌,见庄襄王还想继续问,忙转移话题,掏出一个小葫芦递过去,解释了葫芦的功用。 葫芦共有五个,给庄襄王一个算是孝敬老爹了。 赵姬没有修行在身,可以省下一个不用给。 “竟有此等奇物,可装许多东西吗?”庄襄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审视手中的葫芦道。 给庄襄王的葫芦,已经被赵淮中简单祭炼过,只要以法力推动便能使用。 他当下便将几件随身之物放入取出,无不应验,就感觉好神奇。 “这东西能装活物吗?”庄襄王突然问。 赵淮中斜了老爹一眼:“父王想干什么?” “若能将你阿母装进去,随身携带,也是一番妙趣。你阿母想来也会觉得新奇。”庄襄王憧憬道。 要把自家媳妇装葫芦里,随身携带,你可真会玩…赵淮中竖了下大拇指:“可以存取活物,但阿母没有修行,不易时间过长。 孩儿还有事情,就先告退了。” 庄襄王摆摆手,自己加快脚步往章台宫走去,看来是急着用葫芦装自家媳妇。 赵淮中松了口气,出宫直奔夜御府,埋首工作,开始批阅各类卷宗。 一天很快过去,夜晚永不爽约的再次降临。 穹幕上群星闪烁。 宫门处,跟着赵淮中大晚上从咸阳宫出来的刘琦,一脸惶恐,冒死谏道:“储君这么晚出来太危险了,若被大王知道下臣就没命了,下臣请求储君回宫。” 他反反复复的咕哝,赵淮中失笑道:“不让你出来,你偏要跟着来。 你是害怕我有危险,还是担心我们夜晚出宫,被父王知道,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刘琦跪下磕头:“下臣主要是担心储君。” 赵淮中笑道:“起来吧。你以为咱们真能偷偷摸摸出宫? 你当宫内的护卫都是吃闲饭的?” 刘琦惊喜道:“储君的意思,是大王知道,且准许你出宫吗?” 赵淮中:“父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说的是除了你能看见的护卫,还有其他人护持在暗处,保你这家伙不会掉脑袋。 而我出来有正事。” 十月初的咸阳,已多了一丝凉意,冷风拂面。 赵淮中昂然走出宫门,负手往一个方向行去,身后除了刘琦,还跟着乌甲和姜泗。 他走到对面的一处建筑暗影下,其中无声无息的浮现出一个人来,把刘琦吓了一跳。 对面那人却是躬身道:“储君!” 出现的是夜御副史白药。 赵淮中只是扬了下手,白药便转身在前带路。 两刻钟后,白药带着赵淮中来到一条光线不及的昏暗胡同。 胡同外的长街对面,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殿宇。 那殿宇外挂着一盏盏红色的防风灯,大门的匾额上写着落雨凝翠四个篆体古字,颇为雅致。 “事情出在这里?”赵淮中蹙了蹙眉。 落雨凝翠,也叫小秦楼,是官办妓寨,亦被称作女闾。 春秋时期,齐人管仲即是女闾的缔造者。 赵淮中白天看到一份卷宗,涉及近期夜御府查办的一宗案件,因为是在城内找到了线索,晚上便和白药约好,过来看看。 白药道:“最近许多发生在我秦境的怪事,最后线索都指向这里。 这小秦楼里来了个新人,明面上是游历各国的歌舞伎,卖艺不卖身,暗地里是楚地大派越女教的圣女,叫息樱,连吕相都专程来见过她一次。 据闻息樱游历各国,是为了寻找能一统天下之人,若寻获明主,愿以上古六镜之一的照骨镜相赠。” 一统天下之人,这不说我吗…为什么我感觉这是个套路。 照骨镜好像是传说中的宝物。 赵淮中沉吟沉吟:“那就进去看看吧。” “诺!” 两侧的建筑暗影里,顿时浮现出多个人影,皆是夜御府麾下精锐。 赵淮中夜晚出宫,白药等人以他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动用了大量好手随行。 慕晴空,夏辛等夜御府悍将皆在其中。 赵淮中扫了众人一眼:“你们就别跟着进去了,过于引人瞩目。这里是咸阳,没那么多危险,有一两个人跟着就行。”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慕晴空。 夏辛瓮声瓮气道:“若只选一两人跟随储君进去,某以为慕晴空最合适。他男生女相,与小秦楼的环境契合,不易惹人注目。” 你才男生女相,与秦楼环境契合,你全家都男生女相… 慕晴空柳眉倒竖,满脸怒容。 白药否决道:“慕晴空不行,他长得过于俊逸,反而容易被别人关注。” 夏辛补充道:“可以让他穿女装,绝没人能看出虚实。” 我去你妹的吧…慕晴空大怒:“夏辛,你是不是想与我死战?” 众人碍于赵淮中在一旁,强忍着笑,没敢吭声。 “这小秦楼是歌舞伎楼,带着慕晴空穿女装进去,那就不是来玩了,而是砸场子的。” 老子这是带出来一帮逗比吗…赵淮中在人群中指出一个长着大众脸,泯然众人的青年:“就他吧,陪我一起进去。” 白药看了那人一眼,欣然点头:“也好,辛武,就你陪储君进去,保护好储君安全。” 话罢递给赵淮中数张暗黄色的符咒牌子:“此物乃是老司空研究出来的东西,为我夜御府所独有,能在一定时限内,以法力篡改局部面容。 储君虽不常露面,但难保被有心人认出来,变化一下再进去以策万全。” 你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改变了面容,谁进去不都一样…赵淮中很想吐槽。 第四十三章 悄悄打开了外挂 将符咒带在身上,以法力推动,赵淮中便感觉到符咒中涌出一股力量,与体内气机相合,上冲面部,对容貌产生了影响。 刘琦立即递出一面小铜镜。 赵淮中对镜打量,容貌不及变化之前,显得粗狂不羁,倒是很像个逛妓寨的豪客,遂往胡同外走去。 刘琦学过内侍之术,也有稍许修行在身,同样以符咒改变了容貌,快步跟上。 乌甲和姜泗,还有那个面容平平的青年辛武,皆随行在后。 “白副史,吾也想去这落雨小秦楼里走一遭。” 夏辛文绉绉的道:“主要是担心储君安全,我进入楼内,距储君近些,能随时应变。” 白药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想用公款进去睡姑娘,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不过白药又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要布下多路人马,确保储君的安全。慕晴空,你也带两个人跟进去,启动符咒,变化下容貌。” “诺!” 慕晴空手持符咒,将容貌变的极为豪横,化身阳刚大汉走进了小秦楼。 夏辛一脸艳羡:“听说想在这小秦楼找当红女子夜宿,并不是你想睡就能睡,还需要人家也能看上咱才行。白副史,你去过没有?” 白药不搭理他,凭空晃了晃便消失不见。 众人亦纷纷隐入周边,夏辛叹了口气,也跟着藏起了身形。 赵淮中虽然身着常服,但一看就是大豪客,身边的长随就跟了四五个。 他刚走到小秦楼门口,里边就有小厮迎出来,笑容满脸的说着套话,问赵淮中是第一次来还是老客,有没有相熟的妹子要约在一起谈理想。 赵淮中神色冷漠,根本不答话,由刘琦上前应对。 那小厮愈发恭敬,腰又弯下去三分。 刘琦精通世故,虽然没来过小秦楼这种地方,但几句话间就盘问明白。 然后要了个小秦楼主殿内的独立偏殿,既能看见主殿的热闹,领略小秦楼的风情,又能有相对独立的空间。 至于消耗的钱财有多少,赵淮中压根就不关注。 反正都是在大秦内部流通,自己家里的钱,左手花出去,右手再进来,二减一在他这里不一定等于一。 他穿越以来,都没关注过这个世界的钱是什么模样。 储君的地位,钱只是数字,赵淮中一点都不喜欢钱。 一行人跟着小厮进入小秦楼主殿,但见其内雕廊画栋,以巨柱为支撑,视线开阔。 殿内丝竹管弦之声,萦绕耳畔,极为热闹,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如织。 正前方还有个像是舞台样的地方,小姐姐们穿着纱裙,在上边跳甩袖舞,古韵弥漫,腰臀扭得很带感。 “生意挺好啊。” 赵淮中有些感慨,靠手艺吃饭的海鲜生意人古今皆有,历来都买卖兴隆。 他跟着小厮登上木质阶梯,来到二层,进入一间偏殿前,蓦然看见对面有个一脸兴奋的青年,竟是王贲。 比之一年前,王贲的身高增长明显,已不弱于成年人,满脸英气,浓眉大眼,只是皮肤粗黑,看起来糙老爷们一个,远不如赵淮中继承了赵姬和庄襄王的颜值,除了面容沉狠了点,气质霸道了点,其他都符合人类高质量脸控的水准。 “王贲。”赵淮中叫了一声。 王贲神色微变,这什么运气,都说逛窑子必遇熟人,果然诚不欺我。 第一次来就被熟人撞见,要是让老爹知道,估计得被打死。 他闻声看过去,却是见到四五个人站在那,面容陌生,无一认识,气呼呼的走过来,怒斥道:“你等何人,在此地唤我作甚?” 他的潜台词是大家来这里找乐子,各自闷声干活就是,叫唤个屁呀,认识也该装作不认识。 “你跟我过来。”赵淮中话罢当先进入一间偏殿。 那偏殿面积宽敞,布置清雅,垂纱挂蔓。 窗口正对外边的主殿,临窗而坐,下方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和王贲说话,并未掩饰声音,第一句叫王贲的时候,句子太短,王贲没听出来是谁。 第二句再叫,王贲便听出是赵淮中的声音,瞪大眼睛,乖乖的跟了过来。 进入偏殿,见赵淮中在临窗位置坐下,王贲赶忙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储君,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赵淮中哑然道:“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王贲有些亢奋,他怕老爹知道,但并不怕赵淮中知道自己逛窑子。 且他脸皮极厚,社死什么的心里障碍,完全可以忽略。 他和赵淮中一年来玩的极好,关系远较以往亲近,当下喜道: “要是早知储君也对这里感兴趣,我早邀你同来了。” 一副老客在萌新面前故作老成的口吻。 赵淮中哂道:“你第一次来,以为我不知道吗。” 王贲吃了一惊:“储君如何知道我第一次来?” 赵淮中心忖你一脸土包子样,看什么都新鲜,满脸兴奋,谁家老客你这般模样。 王贲泄气道:“我是听说这小秦楼是咱们咸阳第一繁华之地,往来皆绝色,所以约了蒙恬、蒙毅,一起来看热闹。” 赵华中:“蒙恬、蒙毅也来了?把他们都叫过来。” 王贲道了声好,跑出去找小伙伴。 不片刻间,三人就一起从外边回来,凑到赵淮中身前。 “储君…” “在这里别叫储君。” 赵淮中翻了个白眼,我不要面子啊。 大秦储君逛窑子要是被传出去,明天就得成为六国头条新闻。 “公子,你猜我们刚才看见谁了?” 王贲搓了搓手:“相国府嫪毐那家伙,带着几个齐国的使节也在这里,还在下边包了一栋院子。” “咱们要不要下去找他们的麻烦?” 王贲对嫪毐当初想泡学宫宫花姜姞的事念念不忘,一直看嫪毐不顺眼,找到机会就想轮棍子。 赵淮中微微沉吟,当下悄悄打开了外挂,催动体内的‘它’。 一股气息无声无息的加持到双耳处,瞬时听力大涨。 诺大的小秦楼里,各类声音尽收耳底。 落雨阁是小秦楼内的一间独立别院,用来招待大佬贵客的地方。 此时的落雨阁内,坐着十余席人员。 首位是齐国来大秦出使的史官,齐国庆阳候姜愈,穿一身暗紫色官袍。 姜愈是齐国有名的纵横家,约五十岁上下,身形偏矮,目光森然锐利,让人见后印象深刻。 他下首依次坐着嫪毐和齐国的几名使节。 嫪毐是齐人出身,齐国有使节来访,吕不韦便安排了他负责款待。 此时各人依次入席,展开攀谈。 赵淮中开始听的时候,恰好听到嫪毐在说话。 “…侯爷其实不必如此小心,我嫪毐虽是吕不韦府上门客,但我本是齐人,侯爷来咸阳,与我有接触,并不需要避讳,何况吕不韦正好安排我来招待侯爷。” 落雨阁内,嫪毐气度从容,徐徐说道。 “你入秦以来,吕不韦待你如何?”姜愈沉声发问。 “吕不韦对我非常信任,正欲荐我入朝为官。” 嫪毐自得道:“只是现在还无合适位置,些许小吏已被我推拒。” 姜愈神色微动:“吕不韦能否将你安排进夜御府?” 嫪毐思索道:“夜御府权柄极重,多由王室宗亲掌管,吕不韦不会往夜御府安插人手,免得遭秦王之忌。” 姜愈略感可惜,叹道:“据说大秦储君其人,归秦一年便突破了圣境,乃不世出的修行奇才。他监管下的夜御府锋芒所向,战之必胜。 你对赵淮中此人有多少了解?” 嫪毐淡淡的道:“没什么了解,但依我之见,大秦夜御府之功,应与此人关系不大。” 姜愈意外道:“过去一段时间,天下皆在探讨大秦储君。 据我们得知的消息,赵淮中此人谋略过人,夜御府正是在其监管以后,出现一系列变化。” 嫪毐轻哂道:“夜御府本是大秦精锐汇聚之地,换任何人是赵淮中,也不会做的更差。” “赵淮中还未及冠,又在赵为质多年,荒废岁月,即便归秦后修行天赋过人,但哪来谋略一说,显为不实之言。” 小秦楼主殿二层,赵淮中勾了勾嘴角。 你们接着聊,我听听你们还能聊些什么。 大器男嫪毐,你最好嘴巴有个把门的…赵淮中隐约觉得,说不定能听到大瓜。 第四十四章 这波血赚 夜色渐深,小秦楼内灯火摇曳。 嫪毐不愿多谈赵淮中,转换话题道:“侯爷此番率使节来秦,所为何事?” 庆阳候姜愈缓声道:“秦人在两月前,再起兵锋与韩开战,韩人不敌,日前来我大齐求助,我与田相等人合议,遂由我出使来秦,劝诫秦人收兵。 正要借助嫪毐你对秦人的了解,帮我们寻找能在此事上作为助力之人。” 嫪毐道:“首选自是吕不韦,这些年吕不韦和庄襄王君臣相宜,庄襄王又是个心软念旧情的人,对吕不韦当年救他归秦一事始终不忘,几乎言出计从。” 又道:“除吕不韦外,当属穆阳静。 此女为神农后裔,执掌玄谷学宫,精研农耕之术,熟知草木习性。吕不韦曾说,穆阳静在修习上的成就,亦不在他之下,实是多才多艺的奇女子。 她在秦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难有人能比拟,对大秦王室也有很强的影响力。 可惜…我数次登门求见,皆未见到其人。” 嫪毐提到穆阳静时,毫不掩饰觊觎之色。 他对男女之道向来自负,坚信只要让他见到穆阳静,便能把握机会,增强穆阳静对自己的印象,最终让这位秦人心目中地位超然的女子,沦为他的女人。 嫪毐侃侃而谈:“不过侯爷想打动吕不韦,非常困难。 我倒觉得穆阳静可能更容易些,其人钟爱草木,侯爷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姜愈认同道:“我此番来秦多有准备,据闻吕不韦热衷搜集古卷。我手里有一卷前朝遗留的孤本,可以用来送给吕不韦。 至于穆阳静,我还带来一盆三彩月华草,是上古奇物,能凝聚月光环绕,美轮美奂,当可打动穆阳静。” 嫪毐抚掌笑道:“侯爷下的好心思,这些东西确是让人无法拒绝。” 姜愈:“嫪毐你对穆阳静还有多少了解,不妨逐一说来,让我们对她多些认识。” 嫪毐脸上露出颠倒迷醉之色,道: “穆阳静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众人皆言其有绝世之姿,且我见过她的同宗亲传弟子姜姞,此女已是人间绝色,胜过凡尘俗物无数。 以此推之,穆阳静当不在她之下,让人神往。” 邻桌一个齐人来使,插话道:“嫪毐你当年在临淄阅女无数,竟对此二人有这般高的评价?” “你等若见过姜姞,便知我所言非虚。” “可惜这两个都是冷美人,对男子不加辞色,我还未寻到机会尝过两人滋味。” 嫪毐不无遗憾的沉吟片刻,忽然问:“侯爷想来也给大秦储君赵淮中准备了礼物,不知是什么?” 姜愈道:“我临淄有女名燕浣纱,嫪毐你可曾听过? 以此女相增,你觉得大秦储君会否拒绝?” 嫪毐瞬间从吹牛逼状态清醒,嫉妒到质壁分离。 “燕浣纱,可是有轻盈可舞,美不过浣纱的浣纱女吗?侯爷竟将这等女子送给赵淮中?”嫪毐愕然道。 在战国时期,权贵阶层互赠女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国与国之间也常以女子为礼,歌姬舞女送来送去,大家一起开车。 赵姬便是当年吕不韦送给庄襄王的。 隔壁的小秦楼主殿,赵淮中暗忖都想送我花姑娘是几个意思,老子看起来像色胚吗? 落雨阁。 姜愈笑道:“成大事者岂能吝惜女色,以浣纱女相赠,也是田相的意思。 浣纱虽是绝色,也不过一女子,若能打动大秦储君,让秦人退兵,我大齐从韩人处得到的好处,岂是一个浣纱女能比?” 嫪毐气抖冷,他出身大齐,当年在临淄对浣纱女之名早有耳闻。 此女是临淄歌姬,却非普通的人体艺人,还从未听过有谁能摘到浣纱女的红丸。 嫪毐对浣纱女亦是念念不忘,可惜始终没找到机会深交。 想不到竟要便宜赵淮中。 嫪毐神色愤恨,呼吸急促,脸上阵红阵白,变化精彩至极。 就在这时,庆阳候姜愈倏然挥手,遣散了殿内伺候之人,而后口中吐出一个音节:“封!” 他修行的纵横法言术与周边虚空相合,顿时形成了一个隔绝窥视和偷听的法力域场,阻断了被旁听窥视的可能。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赵淮中。 众所周知,穿越者的外挂都很厉害,足以对其他人形成降维打击。 赵淮中听得愈发专注,姜愈如此郑重其事,可能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内容。 落雨阁内,庆阳候姜愈显得很谨慎,又让侍从在殿外看守,严谨任何人靠近,随后才道:“嫪毐,我大齐稷下学宫,你的师长也有话带给你。” 嫪毐一愣,起身对东方齐国的方向施礼: “当年嫪毐得以活命,全仗师尊相护,此恩嫪毐永不敢忘。侯爷若有所命请说便是,嫪毐无有不允。” 庆阳候缓缓颔首:“你虽入秦,却要记住自己是个齐人。” “嫪毐不会忘。” “好,我此番入秦,明面上是帮助韩人走动,暗地里还有一桩使命。 我大齐和楚人同时得到一份秘图,记载着殷商王朝当年沉入地下的一座秘宫的运行规律。”庆阳候一字一缓的道。 “殷商秘宫,可是那座传说中能随着地脉漂移,在长达千年的岁月中,时隐时现的神秘宫阙。” 嫪毐目光大盛:“侯爷的意思,是殷商秘宫在秦地咸阳周围。” “善。” 姜愈伸手一指窗外:“息樱。” 窗外顿时有一股微风徐徐吹落,进入殿内,化作一个窈窕轻盈的身影,却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这女子的容颜娇媚,肤如凝脂美玉,一双眼瞳灵动多情,姿容直追姜姞那一层次,尤其一双长腿在红裙下隐约浮现出曼妙轮廓,丰腴匀称,极具诱惑力。 “此是楚地越女教圣女息樱。 我们入秦前,越女教便提前安排,遣门下圣女来秦,假作寻找天下共主,实则是来查找秘宫所在。 一段时间的搜寻,地方已被我等找到。 越女教的人正和我大齐联手,在咸阳以北暗中开掘秘宫。 我们需要嫪毐你拿到相国府的通关文卷,以便将秘宫中取出的东西带出秦境。” 庆阳候话落,嫪毐立即反应过来,暗忖若无通关文卷,庆阳候等人就要冒险从秦人边境将东西暗中运出,风险太大…看来他们得到的东西不少,且体量颇大,所以才急需通关竹卷,来找我嫪毐。 庆阳候肃容道:“此事得手后,大王亲自允诺,你当年有辱田氏女子一事就此揭过,且允许你归齐。 你若不愿归齐,秘宫中所得之物,也可与你一件,私人所有。” 嫪毐面上喜忧参半:“想拿到相府的通关文卷,是不可能的,吕不韦此人过于精明,绝没有借口能骗过他。 除非…去偷。” 赵淮中听到这里心忖果然是个大瓜,齐楚两国之人想从我大秦偷东西,想的挺美。 小秦楼外,白药隐藏在一栋建筑房顶,注意力却时刻都在关注小秦楼,一旦稍有异常,他便准备进去,确保赵淮中的安全。 “白药。” 赵淮中的声音,凭空传来,在白药耳畔响起,清清楚楚。 白药蓦然一惊,他吃惊的是赵淮中不仅能隔空传声,还能找到他的精准位置。 这说明什么,说明赵淮中的实力,起码在等级上不会比他逊色多少。 “储君修行不过一年…” 白药震惊未去,便听到赵淮中的声音续道: “齐人和楚人联合入秦,除了明面上的目的,还想来偷东西。白药,你安排人手开始行动…” 凭借赵淮中听到的内容,在大秦的地头,以夜御府的力量,根本不需要知道殷商秘宫在哪,想查出齐楚两国的隐藏动向并不为难。 这波操作肯定血赚,且能让齐人和越女教有苦难言。 殷商秘宫…这世界的离奇之事好多,赵淮中暗自琢磨。 第四十五章 手艺人【求票】 落雨阁内,息樱步态款款的入席,坐在庆阳候左下首。 她对面的席位上,嫪毐背脊笔挺,宛若求偶的雄鸡,目光灼灼的打量息樱,纤腰如柳,以跪姿坐在那里,透过矮席,能看见她因为跪姿而绷紧的大腿,线条丰腴修长。 “据我所知,息樱你来到小秦楼,对外宣称要寻找天下共主,且愿以上古六镜之一的照骨镜相增,可有此事?” 嫪毐声音浑厚的问。 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一种压迫感,以增强息樱的心里印象。 息樱声音清柔:“确有其事,不过此乃我的借口,不必当真。” 嫪毐轻笑道:“我还听闻一事,说有精通星辰术数的大家,推测出大秦将一统六国,而赵淮中会成为天下共主。 息樱你从入秦之初,便传出寻找天下共主之事,两相比较,恐非巧合吧? 若我所料不错,你是想引起秦储赵淮中的注意,另有所图。” 息樱心下微凛,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她入秦除了和齐人合作,寻找殷商秘宫,确实藏着其他目的,正如嫪毐所说,就是想要吸引赵淮中,另有图谋。 想不到嫪毐只根据她放出去的消息,便猜出她的最终目的。 息樱心中警觉的同时,对嫪毐的才智亦是另眼相看。 此人能得吕不韦重视,果然不是幸至。 嫪毐微微一笑,适可而止。 他的目的已达,在见面以后的短暂时间里,迅速给息樱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嫪毐又对庆阳候道:“世间一直流传着殷商秘宫的传说,相传其中藏着殷商时期的诸多秘密。 还有人猜测,殷商的某位‘王’避入地宫,千年仍未死。而地宫沉入地下后,仍可随地脉之气轮转移动,方位莫测。 侯爷刚才说,秘宫出世的位置,已经找到了?” 庆阳侯:“按我们得到的秘图,地宫这次出世只有三天,此刻应该已经重新沉入地下。 不过我等自昨日夜间,便遣人进入了地宫…” 小秦楼主殿二层。 赵淮中已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脸上的笑意一现即隐,起身对王贲,蒙恬、蒙毅兄弟道:“我们走吧。” “这就走吗。” 王贲、蒙恬、蒙毅有些意犹未尽。 哥仨对这次来小秦楼是有所期待的,眼见赵淮中突然要走,哥仨面面相视,无奈只得跟上。 他们和赵淮中一起出了小秦楼,走进对面的胡同后,便见到周围的黑暗里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浮现,不由得暗感吃惊,醒悟到储君不是真来逛楼子的。 “有线索吗?” 赵淮中刚才已经通过传声,和白药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因,所以此刻直接询问。 白药回道:“结合我们府内的卷宗,这段时间咸阳周边,许多郡县都曾发现可疑之事,有不少百姓被人蒙蔽篡改过记忆…现在知道了储君提供的消息,便能得知,应是越女教和齐人,在咸阳周边探查寻找殷商秘宫可能出现的位置。 他们暗中审问当地百姓一些地形状况,又怕被我们查到端倪,所以事后抹掉了询问的痕迹。 臣依据这些线索,已经划出大致范围。 他们想找的殷商秘宫应在咸阳以北,百里开外至两百里内的区域。” 又道:“臣已派出人手,启用风灵鸟传讯,一有消息我们就将展开行动。” 赵淮中回头说道:“今天不回宫里了,我在宫外的宅子是不是离这不远?” 刘琦赶忙答应。 当初赵淮中归秦,庄襄王赐下两座宅邸,除了咸阳宫的武英殿,还有一座位于城内,和吕不韦的相国府在一条中轴线上,与小秦楼同在咸阳城偏南的区域。 “大家一起过去吧。” 赵淮中道:“在那等消息。” 约一刻钟后,众人进入一座大型殿宇建筑群,也就是宫外的储君府。 整座宅邸前后四进,院落相叠,面积广袤,内部精巧而外部宏伟,庭院内山水相依,草木芬芳,布置的极具心思。 宫殿中一应仆从皆训练有素,赵淮中过来,他们立即忙碌起来。 白药等人来到正殿,等待消息。 “你们三个不回家,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一声?”赵淮中看向王贲三人。 “我出来前,说过晚上要去蒙氏兄弟家里,不用回去也没事。”王贲说。 蒙恬、蒙毅笑道:“我们也对家里说,会去王贲家里。” 赵淮中不禁莞尔,记起穿越前和一帮朋友互相打掩护,配合背锅的事情。 时间来到亥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 一只翠绿羽毛的小鸟突然穿透夜色,落在院落的墙壁上,歪着脑袋看了看众人,旋即飞进来,落在夜御府众人中,一个身形消瘦的甲士身上。 那甲士取下鸟腿上绑着的一张淡黄色纸卷。 没错就是纸! 第一批纸,在一年前赵淮中便让老司空等物造人员制作了出来。 经过一年的积累改良,现在的纸,已经被范青舟应用推广在夜御府的消息传递体系当中。 纸比竹简要小,要轻,便于携带隐藏,用来传递消息,大幅度提高了传输效率。 赵淮中瞄了一眼甲士递上来的纸卷内容,道:“对方的位置找到了,白药负责指挥,依计划行事。” “诺!” 白药立即率人离去,展开行动。 赵淮中瞅瞅跃跃欲试的王贲三人:“你们也想跟着去?” “是,虽然还不知道储君今晚有什么计划,但王贲很想跟过去看看。” “我二人也是。”蒙氏兄弟亦道。 “那就一起去看个热闹。” 赵淮中带着三人从殿内出来,抬手间居然放出一辆车辇。 那车辇迎风便长,通体流转着淡青色的术法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件法器。落地后,拉车的四匹巨马,鼻端喷出黑色的气柱,扬起蹄子蹬踏地面,威武无比。 王贲赞叹道:“拉车的夜兽如此精健,想来必是千里良驹。” 赵淮中笑道:“纸扎的障眼法,不是真马!” “……” 王贲打量那拉车的马匹,明明和真马一毛一样,看不出半点差异。 “这是我以傀儡术制作的浮云辇车。”赵淮中道。 一年前他让物造部造纸的时候,就同步制作了一种用特殊蚕丝为原料的傀儡术用纸,韧性和法力承载方面,要远远超过普通纸张。 而赵淮中苦于学习的术法没应用的机会,此时出行,便把这傀儡术制作的辇车放出来试试。 马拉辇车之术,是仙台篇所载术法中的一种,以特殊纸张承载法力,马匹是纸质傀儡,祭刻咒文所演化生成。 王贲和蒙氏兄弟目瞪口呆:“储君此术让人难辨真伪,足可以假乱真。” 赵淮中嗯了一声,他没什么实战的机会,化身手艺人做些傀儡,不过是为了找乐子。 当下伸手一指,那车辇下雾气翻腾,眼看就要驰骋而出,白药蓦然出现在车辕上,脸上的青铜面具发出幽幽冷光: “接下来的行动,府内之人足以应付,用不上微臣亲自出手,臣来为储君驾车。” “出发吧。”赵淮中淡然道。 车辇贴地飞驰,顺夜风而行,轻若无物,和夜御府的人马彼此呼应,很快就从咸阳北门出城。 夜幕深邃。 近两刻钟后,咸阳城郊的旷野。 白药低语:“储君,目标就在前方不远。” “动手!”赵淮中断然道。 第四十六章 这事情老好玩了 咸阳北郊。 齐楚两方联合,一共四十余人的队伍,护持着五辆车辇前行。 车上皆以黑布覆盖,密不透风,车上的东西隐不可见。 他们这支队伍摸黑干活,在咸阳以北按秘图所示,成功找到了殷商秘宫,连日的探索挖掘,人员折损超过七成。 所幸收获不少。 殷商秘宫重新退入地下消失,还将他们一部分没来得及出来的人,一起拖入了地宫深处。 地宫关闭那一刻,同伴不及逃离,拼命往地宫门口奔跑,却被地宫弥漫的一股黑气拖回去的情景,成了每个人脑海中无法忘记的噩梦。 此时队伍前行,气氛沉默,没有人说话。 他们打算按照命令,将东西觅地隐藏,然后逐批次运走。 “别再往前走了,再走就会进入咸阳城的巡防区域。” 队伍里的首领道:“刚才已经处死了两个赶夜路和我们遭遇的秦人,不能再出乱子了,这里是秦人的地方。” 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突然发现不对。 黑暗中悄然窜出一支队伍,其中一个黑影迎面一拳便将斥候的喉咙打碎,猝然惨死。 这支杀出来的队伍,实力远在齐楚联军之上,且个个心狠手辣。 双方交锋,相差悬殊。 很快,齐楚联军便在对方的攻势下溃退。 黑暗中,夜御府众人以五人为一队,相互配合,绞杀对手。 他们按赵淮中的吩咐,为后续计划布局,抢东西只是第一步,所以并未泄露身份。 整个动手过程,甚至没人出声,迅捷利索到了极点。 齐楚两方的人,跟随使团进入咸阳,为了行程隐秘,人员本就不多,被夜御府精锐突袭,不足百息便全线溃败。 赵淮中和白药等人站在傀儡车上观战,发现交锋转眼就临近尾声。 赵淮中索然无味,想了想道:“白药,六国之人乱我大秦之心与日俱增,常来咸阳搞事情,我们也该给他们些回敬作为教训。” 白药点头道:“臣回去便着手安排。” “撤吧,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回去睡觉。把那几车东西运回去,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傀儡车飘忽忽的随风而去,化入黑暗的夜色。 夜御府众人拉着五车秘宫所得,将战场痕迹打扫干净,偷摸摸的回城。 ———— 落雨阁。 嫪毐和息樱相谈甚欢,殿内不时响起息樱抿嘴浅笑的声音。 庆阳候姜愈则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亥时已过,夜色深暮。 小秦楼这种通宵营业的场所,也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姜愈的一个侍从,快步从外边进来。 姜愈立即皱起了眉头,侍从脚步慌乱,一看就知道出了事。 果然,听到侍从附耳说出的内容,姜愈的脸色陡然阴沉。 另一侧,息樱也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接到贴身女婢的通知:从秘宫中开掘所得,在城外被人劫走了,现场有杀戮痕迹,齐楚两方无一人逃出。 息樱心下惊骇,谁干的? 她和姜愈的第一个念头都是秦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似乎也只可能是秦人。 但仔细一想,又生出疑问。 他们两方合作,借使团之名入秦,行事极端小心,自忖绝无泄露消息的可能。 包括从地宫开掘得手,回来的路线和时间,都严格保密,只有息樱和姜愈两人作为双方合作的首领知晓通盘计划,且是两人共同决定的。 而决定路线后,两人便一直待在一起,目的是相互监视。 息樱脑内念头急转,眼神微眯,看了一眼姜愈。 恰巧姜愈也往她看过来,目光森然。 既然行动是绝密,对外,只在今晚事情已经得手后,才告诉嫪毐。 而嫪毐全程在两人的视线之中,绝不可能外传消息。 那么出了变故,姜愈和息樱作为两方面仅有的知情者,就不可能不怀疑对方,且越想对方的嫌疑就越大。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人性如此。 即便两人始终待在一起,但仍有外传消息的操作空间。 赵淮中听到双方是合作关系的时候,便制定了计划,秘密抢夺,把双方合作的小船戳个窟窿,让他们狗咬狗。 现在,东西丢了。 小船处在翻倒的边缘。 姜愈沉声道:“息樱,你越女教若敢以一教之力算计我大齐,可知后果?” 息樱倏然起身,惊怒道:“正因为我越女教不敢以一教之力算计大齐,侯爷何必先咬一口,到底谁人做的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我越女教在场的人,无一逃出,包括我教的一名副掌教,若是我们做的,会舍弃一名副掌教?” 这话说的,就像我们的人都活着回来了似的…姜愈怒道:“焉知这不是你越女教摆脱嫌疑的手段?” 息樱沉甸甸的胸怀有些承受不住主人的愤怒,剧烈起伏,暗流汹涌。 嫪毐在一边一脸懵逼,怎么了这是,刚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看样子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 “你问他、她!” 姜愈和息樱戳指看向对方。 “此事若不弄个清楚,你越女教将面临覆灭之祸!” 姜愈脸上杀机隐现,关键这事情要是不清不楚,他在齐王那里就得背一口死沉的巨锅。 齐王说不定会怀疑他姜愈在其中搞鬼,想把东西吞了。 想到这里,姜愈浑身冰凉:“来人,将越女教的人给我抓起来,不弄清此事,越女教所属一个也别想走。” “你以为这是在大齐吗,我看谁敢动手。”息樱厉叱道。 ———— 赵淮中回到储君府,洗漱后就睡了。 次日一早,他如常去宫里参加朝会。 昨晚的事,他只当没发生过,半点不露声色。 参加完朝会,赵淮中去夜御府坐班,批阅各类卷宗。 傍晚的时候,他施施然的来到花草居,和穆阳静谈论研究嫁接之事。 姜姞也在,晚饭就在穆阳静这里解决。 天色将黑的时候,穆阳静的女侍竹兮从门外进来,递上一张拜帖:“齐人庆阳候姜愈,携相国府嫪毐前来求见大家!” 穆阳静兴趣寥寥的样子,正要摆手说不见,赵淮中在一边心忖终于来了。 他昨天就猜到姜愈今天会来拜访穆阳静。 毕竟老姜来咸阳的正事是帮韩人说项,而穆阳静是他必须拜访的人之一。 “让人进来吧,是给你送礼来的,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赵淮中说。 穆阳静笑了笑,见赵淮中开口,女侍竹兮便颔首答应,很听话的出去请姜愈和嫪毐进来,她也没阻拦。 姜姞在旁边眨巴着漆黑的眸子,奇道:“你好像早知道会有人来拜访?” 赵淮中:“可不,我能掐会算。” 姜姞扬了下娇俏的下巴,表示不信。 片刻间,姜愈和嫪毐就在竹兮的引领下,从门外进来。 嫪毐见到姜姞和穆阳静,眼神中暴起精芒,但随即就看见了赵大储君,气势顿时一落千丈。 不论嫪毐多自负,也知道自己刚不过赵淮中。 他甚至都不敢和赵淮中硬刚,背后说赵淮中几句,已是鼓足了勇气。 眼下当面见到赵淮中,就像耗子见到猫。 尤其是赵淮中四平八稳的坐在屋里,和穆阳静,姜姞三人竟然共用一张矮榻,彼此相距不过三尺。 “赵淮中和穆阳静,姜姞的关系竟如此亲昵…” 嫪毐如遭暴击,五味杂陈。 他又看了穆阳静和姜姞一眼,只觉两女姿容气质虽不同,但只穿常服,已是倾国之色,远胜他见过的任何女子,心态愈发酸楚炸裂。 嫪毐这边内心戏很足,念头起伏,和他同来的姜愈亦未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赵淮中,脸现喜色,做足了礼数,开始和赵淮中商业互吹。 赵淮中打量姜愈,道:“姜候看起来甚是疲倦,难道昨晚没休息好吗。 嫪毐,招待姜候,是你负责吧,姜候休息不好,我可要拿你是问。” 嫪毐垂头丧气的应了,连连请罪。 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过来时想要先泡姜姞,再拿下穆阳静的雄心壮志,只想赶快离开,以后都不和赵淮中照面。 姜愈苦笑道:“昨日有些小事处理的不顺,心绪不宁,故而未曾休息好,与嫪毐无关。” 赵淮中心底暗笑,你接着装吧,这事情可老好玩了。 “姜候到穆大家这里拜访,所为何事?” 第四十七章 晚上等马 “本候偶得一株三彩月华草,难得来咸阳,便带过来想赠予穆大家,也算为此异草找到了最好的主人。” 庆阳候对门外一招手,便有一个侍从手捧土陶烧制,带白色条纹的花盆走了进来。 那盆中有一株翠绿草木,半尺高,分三茎,细长娇嫩。 最奇妙的是其通体流转月晕般的微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此三彩月华草,在夜晚看来才最有奇趣,能够牵引月华萦绕三根主茎,缓缓旋动,宛若明月坠入人间。”庆阳候介绍道。 穆阳静出身神农氏族,见惯奇花异草,只淡淡瞄了一眼,并无动容。 不过她清冷的目光中亦是流露出稍许光彩,显然对这三彩月华颇为喜欢。 但穆阳静心思剔透,庆阳候登门送礼,结合其齐人来使的身份,便不难猜出他的目的。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帮人家出力。 穆阳静正要拒绝,却不想赵淮中道:“这盆草木我也很钟意,侯爷不如把它转给我吧。” 姜愈愣了下,以赵淮中的身份,既然开了口,容不得他拒绝,道:“能得储君欢喜,是这三彩月华的荣幸。 若穆大家不介意,自当赠予诸君。” 赵淮中一点不客气,示意身后的工具人刘琦上前将陶盆搬了过来。 嫪毐坐在庆阳候身边,一脸蔫吧相,默默旁观赵淮中的操作,心里却是忍不住喝了声采。 赵淮中把三彩月华要走了,正是因为看出穆阳静很喜欢,他开口要过去,这样穆阳静就不用承庆阳候姜愈的人情。 嫪毐猜测,等他们走后,赵淮中便会将三彩月华再转增给穆阳静。 如此了解女人的心思,为穆阳静考虑。 庆阳候这盆三彩月华,等于是帮赵淮中做了嫁衣。 嫪毐也是撩妹高手,看出赵淮中这番操作的用意,顿时哀叹一声,感觉穆阳静这等超凡脱俗的女子,自己可能是没什么希望了。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姜姞,却见赵淮中有些玩味的目光早等在那里,就像是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要在此刻抬头去看姜姞般,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 嫪毐心头大凛,遇到赵淮中,简直步步失措。 “吾此番来咸阳,也为储君备好了礼物,既然储君在此,便将礼物一并送与储君也好。”庆阳候徐徐道。 “候爷太客气了。” 赵淮中风轻云淡的表情。 “算不得多珍贵的东西,我临淄有一女,名曰燕浣纱,其人善舞,便赠与储君为婢,也是她的荣幸。”庆阳候目光炯炯。 这位侯爷坏得很,随意给储君送女人…姜姞瞪着一双大眼睛想到。 赵淮中心忖你当着姜姞和穆阳静的面送我女人,这是送分题啊。 赵大储君义正言辞:“我在赵国为质期间,曾有许多不得已之处,辜负了岁月,回咸阳后便时时告诫自己,当自省其身。 侯爷好意,只能心领了。” 赵淮中不仅拒绝了庆阳候送女人的举动,还顺手刷了波人设。 姜姞葱白的小手在桌下轻捻衣角,带着少女独有灵动与清丽的美目顾盼,偷瞄赵淮中,不知原因的感觉心里美滋滋。 庆阳候笑了笑,突然问道: “储君可知昨日夜里,咸阳发生了一桩异常之事?” 终于忍不住出言试探了…赵淮中眼都没眨一下,迎着庆阳候灼灼看来的目光: “异常之事,侯爷指什么?” 庆阳候顿感失望,赵淮中的反应自然,连目光也没有片刻躲闪。 他的试探毫无所得。 思及昨晚被劫之事,庆阳候心绪不宁,又和赵淮中以及表情冷淡的穆阳静攀谈几句,就起身告辞,连登门拜访穆阳静的目的亦没能说出来。 和嫪毐一起离开玄谷学宫后,庆阳候径直返回了大秦安排使节居住的景前宫。 ———— 赵淮中从花草居离开时,天色已经全黑。 他没回咸阳宫,而是再次来到夜御府。 “越女教和庆阳候昨晚不欢而散,现在彼此派人严密监视对方,我们要不要动手?” 问话的是一身浅青色长衫,轻言细语的慕晴空。 身高体壮的夏辛则站在他身畔。 白药身为夜御副史,要处理的事情极多,赵淮中接下来的计划,便由慕晴空和夏辛带人具体执行。 “去吧,把人带回来。”赵淮中轻轻点头。 ———— 嫪毐从花草居出来以后,再次来到了小秦楼。 空气里透着沉闷的气息,绵绵细雨从天上洒落。 一身红装的息樱临窗而坐,笔挺的腰背,突显出胸怀的伟岸,俏丽的脸上满是愁绪。 和庆阳候一样,息樱整晚未睡,反复思索昨晚的事情。 她看见嫪毐从外边走进自己借住在小秦楼的院子,毫不意外的道:“庆阳候让你来当说客,套问昨晚之事到底是不是我越女教做的?” 嫪毐振奋精神,道:“此事怨不得姜候,他若将秘宫所得遗失,回去必然会被齐王问责。” 息樱忽道:“依你看,有没有可能是秦人做的? 这一年来,秦储赵淮中掌控夜御府,名传六国,这又是秦人的地方。” 赵淮中…嫪毐下意识的就开口否定了息樱的猜测: “不可能是赵淮中,夜御府虽强,却无法料敌于前,平白掌握你们行动的时间和路线。” 息樱心绪烦乱,念头又有些动摇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若说昨晚之事是赵淮中又或秦人所为,许多地方都说不通,太勉强了。” 嫪毐露出一丝笑容:“侯爷说他这次带来大秦的都是死士,断然不会有人出卖大齐的利益,昨晚之事也不是他们所为。” 息樱冷笑道:“人心难测,侯爷若真能看穿人心,就不用来冤枉我了。” 嫪毐遂和息樱攀谈起来。 可惜两人扯了半晌,息樱坚称昨夜被劫之事与越女教无关。 嫪毐无奈,眼见夜色渐深,便告辞离开。 他去后,息樱吹了油灯,合衣躺在榻上,在黑暗里睁着清亮眼眸,默默思索。 渐渐地,息樱感觉睡意上涌。 “为何如此困倦…” 她蓦然生出一丝警觉,但眼睛就像黏了胶水,厚重不堪,很快就闭目沉沉睡去。 她刚闭上眼睛,黑暗中便浮现出一道道幽灵般的影子,如同鬼魂。 一共五个影子发力托拽,息樱在睡梦中的身躯被悄然搬运,拖入了黑暗深处,从房间里消失了。 小秦楼对面的胡同,黑暗当中。 夏辛看向慕晴空,艳羡道: “你这入梦之术配合大五鬼阎术,当真厉害,你要是盯上谁家女子,把人家睡了,人家还以为自己做了个美梦,被你白玩不说,以后若是见到你,还会以为你是她的梦中情郎。” 慕晴空怒道:“等完成了储君交代的任务,你我必有一战。” 夏辛正色道:“我忽然想起一事,吾昨夜睡觉时,也梦到你出现在梦里,要与我欢好。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贪图我的阳气之体,半夜潜入我梦中意欲不轨?” 慕晴空忽然受到了启发: “你说得对,我今晚就让一匹马进入你梦里,与你欢好。你把自己洗干净了,做好准备。”话罢步履轻盈的走了。 夏辛神色大变,疾步追上慕晴空:“喂,我不过是随口之言。” 慕晴空摇头:“晚上等马吧!” 息樱从沉睡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旋即警觉起来,发现周围环境陌生。 她翻身而起,便看见对面坐着一个被众人簇拥的青年,大骇下脱口道:“你是谁?” 第四十八章 排队的妖精 赵淮中眯眼打量着醒过来的息樱。 息樱也在以惊恐的眼神,观察赵淮中等人。 她的视线落在赵淮中和他身后的慕晴空,夏辛,姜泗,乌甲等人身上,最终把目光定在面容俊美几近妖异,辨识度最高的慕晴空脸上: “你是妖将慕晴空,你们是大秦夜御府的人。” 她重新看向房间内唯一坐在那里,身穿黑袍的青年:“你是秦储赵淮中?” 赵淮中没搭理她,面无表情。 息樱目光闪烁,感觉到自身的力量被另一股法力所压制,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们为什么抓我?” 赵淮中做了个手势,示意由慕晴空和夏辛负责审问。 “想抓你就抓了,要什么原因?”慕晴空道。 夏辛粗声粗气的捧哏:“老实回答我们妖将大人的询问,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赵淮中略感奇怪,夏辛今晚就像变了个人,以前总喜欢和慕晴空抬杠,今晚不仅不杠了,还化身舔狗,专门给慕晴空捧哏。 “殷商秘宫中的东西,是你们劫走的。” 息樱并非笨蛋,眼下这种情况,让她彻底想通了事情原委: “劫走秘宫所得,让我们互相猜忌,此刻再把我劫过来,在齐人眼中,我突然消失,更是坐实了我劫走秘宫所得,而后潜逃的嫌疑。” “我消失以后,齐人必会大怒,即便他们有所怀疑,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也会将所有罪责安在我越女教身上。 我越女教将承担齐人全部的怒火,有覆灭之祸,你们好狠的手段。” 息樱盯着赵淮中:“你早知我们和齐人合作,来咸阳是为了寻找秘宫,而你一直躲在暗处?” 她有些难以置信,将齐人和越女教同时算计其中,躲在幕后谋划的就是眼前这个还未及冠的大秦储君? “来我大秦之前,就该知道储君的手段。”慕晴空俊美的脸上,带着讥讽和戏谑。 他的话无异于承认了赵淮中是幕后黑手。 息樱满心的震惊,但还来不及生出其他念头,慕晴空便沉声发问: “你放出寻找天下共主的消息,真正目的是什么?” 既然成了俘虏,以夜御府的手段,想说谎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息樱很清楚。 她沉默片刻,便徐徐道: “自秦储赵淮中归秦,就有消息说他将成为天下共主。 我越女教教宗善观星象,又以术数之法推演,多年前就看出天下大势在往秦倾泻。而作为大秦储君,将来会成为天下共主的机会很大。” “所以呢?”慕晴空问。 赵淮中始终在旁听,没有亲自询问。 “所以我们打算先来接触大秦储君。” 息樱抬头看向赵淮中,面色莫名红润起来,咬了咬牙道: “我越女教有一门方士秘术,能从别人体内盗取部分天赋气运为己用,若能得到未来天下共主的气运,足可让我越女教昌盛数百年,甚至出一位圣人。” “什么秘术,能盗取气运这种虚无缥缈之物?”赵淮中首次开口。 “通过人伦之道,可在男女(和谐)欢好时凭借我越女教秘术,确保令我怀上子嗣,藉此便能掠夺大秦储君的部分气运,转嫁在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息樱脸色变得红艳欲滴,嘴唇紧抿,连白皙的脖颈也红润起来,补充道: “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会伤及储君根本。” 赵淮中相当意外,所以这女人放出消息,想吸引我的注意,就是为了想睡我? 息樱在赵淮中等人惊异的注视下,胸前沉甸甸的起伏,羞羞怯怯的俏模样。 这姑娘的演技好垮… 赵淮中一眼便看出息樱不过是在逆境求存,故作羞怯柔弱,并非真的这么容易害羞。 赵淮中心忖这妖精煞费苦心的设局,就为了想睡朕,咱这魅力是不是有点加多了。 自身修行不断提升,加上外挂的加持,让赵淮中念头通达。他能很清晰的感应到息樱没有说谎,确定这是个很纯粹的女流氓,是真想以睡到自己为最终目的。 息樱主动交代道: “其实不止我越女教有此想法,据我所知,楚地各大宗门,甚至整个天下,包括一些隐迹不出的宗派,都有人想摄取大秦储君的天赋气运,进而压制大秦国运,阻碍秦统一六国。” 赵淮中微微点头,宗门乱世,当然不会希望出现一个强大的统一国度。 高度集权的强大国家,肯定会反过来压制这些宗门。 他们不仅会失去乱世横行,浑水摸鱼的机会,还有覆灭的危险。 前朝大商,数百年国运最终就是毁在上古妖宗之主妲己手里,导致天下分崩离析,混乱不堪。 这么说整个天下都是想睡我的妖精,搞不好还得排队…赵淮中自娱自乐的吐槽。 “除了和齐人的合作,你们越女教背后的势力是楚国?”慕晴空接着问。 息樱迟疑了片刻才说:“不是,是我楚地大宗七情道。”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慕晴空、赵淮中等人的意料。 居然不是楚国在背后搞鬼,而是一家教派。 慕晴空俯身给赵淮中解释:“七情道是三宗九派之一,上古留下来的传承。 据说七情道的人专修内心,讲究无情灭欲,修行到高深处,能斩断七情,杀掉至亲亦不在话下。” 赵淮中惊了:“把人往禽兽不如的方向修行?” 慕晴空勾了下嘴角,想笑,又觉得在储君面前笑有些不够尊重,强忍。 他重新看向息樱:“你放出消息说寻获天下共主,愿以照骨镜相赠,照骨镜在哪?” 这次息樱沉默了足有五息以上时间,显然是非常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最终在慕晴空、夏辛等人洞彻人心的注视下,颓然道: “照骨镜其实是一主一副,为一对儿。 我只有一面副镜,主镜在七情宗圣子石晋虚手中,我与他有婚契在身。让我来找你,摄取气运最初就是他提出来的。” “……” 那什么石晋虚,让自己的未婚媳妇来睡老子? 赵淮中一脸懵逼,这些宗派邪门,为了摄取他的天赋气运,下这么大本钱! “石晋虚,号称楚地天才的六欲圣子?” 慕晴空眼神微眯:“你与他有婚约?” “是。”息樱颔首。 “说说这个石晋虚。” 夏辛看出慕晴空对石晋虚感兴趣,抓住机会赶紧捧一手。 “石晋虚是七情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宗主之子,自幼就表现出惊人的修行天赋,三岁修行,七岁就突破至七情卷第三层,十三岁时达到第六层,二十一岁成功晋升第九层。 今年他刚突破圣境,成为七情宗近百年来第一天才,天赋直追上古圣贤……” 息樱娓娓道来。 她对石晋虚似乎相当崇拜。 然而话至中途,忽然看见慕晴空和夏辛等人神色古怪。 息樱看向赵淮中才突然醒悟,这位大秦储君据说归秦一年就突破圣境,而他现在还不足十七。 石晋虚和他比起来,用资质愚钝来形容似乎还有些自抬身价。 息樱抿了抿嘴,没继续往下说。 “你说照骨镜的副镜在你手中。”慕晴空问。 “是,照骨镜是上古奇物,可以和自身法力相合,在体内温养。想要取出,需要你们帮我解开法力限制。”息樱说。 慕晴空弹出一缕法力烙印,落在息樱身上,她便感觉自身被禁锢的法力已经能够运转部分,当即单手结印。 其锁骨往下的位置,浮现出一点微光,而后坠入她手中,化作一面青铜古镜,不足巴掌大,古韵斑驳。 慕晴空上前将镜子取在手中,查看后确定没有危险,才拿给赵淮中。 “这面虽是副镜,没有主镜摄魂夺魄,照人内腑之力,但亦不可正面观看,否则会被其中的气息所摄,陷入失魂的状态,一时三刻间都无法恢复。 这镜子还有一桩异处,可以照映出每个人的魂魄本相。” 息樱正在说话,就见赵淮中探手在镜子表面,书写了一个她所不识的字符。 然后将镜子的正面,对准了他自己的脸。 第四十九章 昆仑镜 “大秦储君不听劝告,让他得个教训也好。” 息樱看见赵淮中以镜照面,暗想道。 照骨镜的功效她再清楚不过,虽然不是攻击也非防护类法宝,但上古遗留法器,照魂摄魄。 一旦用镜面照耀自身,立即就会陷入失魂状态,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她之前放出寻找天下共主的消息,想引诱赵淮中相见,便是打算利用照骨镜,定住赵淮中,然后施展人伦之术谋取所得。 此时,却见赵淮中在和镜子面对面的一刹,那镜子内青光流转,似乎有一股气息想破镜而出。 但镜面浮现出一个古老的文字,牢牢将镜子的力量压在其中。 镜子震颤,却始终无法冲破赵淮中之前写在镜面上的古字。 与此同时,赵淮中体内的仙台之力,被照骨镜要释放的气息触动,自行护体,一条黑龙法相,蓦然游曳而出。 镜面上也跟着照映出一条森然威狞的黑龙,摇头摆尾,慑人至极。 赵淮中腰上挂着的小葫芦里,亦是应激升起一样物体,清辉缭绕,垂落缕缕法力之光,将赵淮中笼罩其下。 咔嚓! 照骨镜表面居然裂了,仿佛承载不住赵淮中的龙相和葫芦里浮现的青光联合冲击,裂痕迅速扩散。 那黑龙在赵淮中身畔游曳了一圈,又缩回他体内。 这一幕把慕晴空和夏辛,姜泗等人也看的震撼不已。 同一刻,赵淮中一招手,半空中的清辉落在他手里,居然也是一面圆形古铜镜。 “昆仑镜!” 噗! 息樱开口咳出一口鲜血。 照骨镜是她以自身力量温养的法器,突然裂了,她也随同受了伤。 不过其心里的震骇,尤胜身体的伤势。 这位大秦储君不仅有法相黑龙护身,且还持有昆仑镜! 她因为拥有照骨镜,对其他几面传说中的上古宝镜亦有所了解,所以能认出赵淮中手中的圆形小镜,是上古六镜中的另一面昆仑镜。 在上古时期传世的异宝排名中,还在照骨镜之上。 “你说它是昆仑镜?” 赵淮中摇了摇手里的浑圆铜镜,“这镜子是你们在殷商秘宫里得到的东西,今天我刚拿来祭炼过,还没来得及查验此镜的来历,防御效果倒是不错,能自行护主。” “昆仑镜消失千年,原来一直沉寂在殷商秘宫内。” 息樱瞪大眼睛:“你劫走了殷商秘宫中的东西,还得到了什么?” 赵淮中没理她,眉头微蹙。 此时,那碎裂的照骨镜又出现新变化。 裂痕密布的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张阴白扭曲的青年面孔。 这青年生着一张马脸,鼻梁高挺微弯,眼神阴鸷。 他从镜面浮现,狠盯着赵淮中,发出冰冷无情的声音: “不管你是谁,毁了我的照骨镜,我都会找到你,当着你的面杀掉你的至亲,让你痛不欲生,而后再杀你。” 这镜子还能视频聊天? 赵淮中哑然失笑:“想屁吃,老子赵淮中,你有本事就来找我。” 那青年面色一变:“大秦储君。” 他已经发现自己吹了实现不了的牛逼,赵淮中是秦储,他的至亲就是大秦之主庄襄王。 那青年还没张狂到认为自己有杀掉大秦之主的本事。 下一刻,青年冷笑,不屑道:“大秦储君又如何,你不过是应运而生,在我眼里如同待宰的炉鼎。你牵扯的大秦气运,早晚被这天下各宗各派所得。 赵淮中,你等着,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赵淮中冷哂一声,突然催动体内的仙台之力,手中的昆仑镜释放光芒,利剑般落入破碎的照骨镜内。 同一刻,那镜中青年脸露惊色,“昆仑镜!” 他的面孔突兀从镜面消失,照骨镜的光芒也黯淡下去,再无变化。 赵淮中扬了扬手里的镜子,对息樱道:“你这镜子好像不怎么结实,一不小心就碎了。” 心下暗感可惜,这镜子破碎,以古祭台的挑剔肯定是不会接受献祭了。 息樱无言以对的呆在那,看着裂开的照骨镜,心疼到无法呼吸。 “刚才镜子里那个,就是七情道的石晋虚?” 赵大储君随口毒舌:“你不是他的女人吗,他连问也不问你?” 息樱心烦意乱的接住赵淮中扔回来的镜子,看到镜子表面的裂痕欲哭无泪。 赵淮中想了想:“把她先关起来。” 这句话是对慕晴空说的。 “等等,大秦储君,你将我囚禁在这里,齐人必会迁怒我越女教。 我教内近千人口,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能帮我越女教摆脱这次灾劫,我可以代替教宗,承诺将越女教迁移到秦地,为你大秦效力,加入夜御府麾下。”息樱急声道。 赵淮中:“你以为夜御府是谁都能加入的,越女教还不够资格。” “成为你们的从属势力也可,请你帮我们一次。” 息樱说话时还挺了挺身子,充分展现出熊大腿长的女性优势。 可惜赵淮中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慕晴空当即召唤人手,把面如死灰的息樱带走了。 “传令下去,着手调查七情道。”赵淮中淡淡的道。 “诺!”夏辛和慕晴空齐声答应。 夜幕深重,已经很晚了。 赵淮中一直待在夜御府,到天色将明,才乘坐辇车,准备进宫参加朝会。 他在刘琦和姜泗等人的陪同下,登上辇车,离开了夜御府。 出来送行的夏辛等车辇走远,立即看向身畔的慕晴空: “老慕,咱俩商量商量,我以后绝不拿你男生女相这事开玩笑,你饶我一回,晚上别进入梦里戏弄我如何?” 慕晴空:“你嘴那么贱,不让你吃个大亏怕你记不住。” 夏辛赌咒发誓:“我是嘴贱,以后绝对不会了。” 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要非得作弄我才满意,能不能换个狐狸精或是美丽女子什么的来我梦里,我勉强忍一忍还能接受。” 慕晴空眯了下眼,这家伙真是不可救药了,还想借机会在梦里白嫖。 ———— 咸阳千里以外,楚国境内偏东的区域,气势磅礴的大江之上,两侧崖壁间建有一座横跨江面的庞大宫阙,宛若仙魔居处。 宫殿内,石晋虚伸手抹掉了脸颊的一缕血痕。 刚才幸亏他及时切断了照骨镜的联系,否则赵淮中最后催动的那一缕昆仑镜的光芒,就会落在他的脸上。 虽是天生马脸,但石晋虚非常爱惜容貌,心里愤恨不已。 他穿着袖口带深色暗纹的银色衣袍,足蹬云纹短履,坐在那里,身量高大,极具气势。 砰! 石晋虚将面前的矮席拍的粉碎,厉喝道:“不过是个凡人国度的储君,竟敢如此欺我。 来人,去准备车马,本座要出去一趟。” “慢,虚儿,你可是想要秘密入秦,找那赵淮中?” “赵淮中此人虽不足惧,但大秦国力强盛,千军万马,秦地不可轻去。你且忍一段时间,赵淮中不过应运而生,待夺其气运,想杀想留皆可随你。” 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妇人,穿七彩锦袍,神色雍容,只是身形略显矮胖。 此人是七情道道首之妻,石晋虚的母亲。 石晋虚沉声道:“照骨镜的配镜落在赵淮中手里,看来息樱已经失败了。 且赵淮中手中还持有昆仑镜这等上古法器,我打算化身入秦,让其知道他不过是个凡人之国的王储,与我等远古仙魔传承的宗门相比,如奴仆蝼蚁尔。” 石晋虚之母隋玉道:“这数百年来,天下的气运走势,确是被我各大宗门所引导掌控。 但大秦眼下国运正盛,尚不是出手良机。” 石晋虚冷哼了一声。 隋玉摇头道:“我七情道功法想往上晋升,需灭情绝欲,你如此冲动易怒,显是未得七情典精要。” 石晋虚眼神冰冷,注视隋玉: “是你不知七情典的精要才对,只知一味断情绝欲,你真的做到了吗?岂不知想要断情,先要遵从内心,释放七情六欲,无所忌惮,而后才谈得到斩断。” 话罢拂袖而去,对母亲全无半点尊重。 咸阳。 昨夜下过一场小雨,但天亮后阳光明媚,已经看不出下雨的痕迹。 赵淮中参加过朝会,便来到宗庙石殿,轻拍腰间的小葫芦。 哗啦啦,葫芦里昨晚抢劫所得殷商秘宫的东西,系数被倾倒出来。 第五十章 赵妖论法 石壁里的妖怪看见赵淮中,很高兴地扬了扬粗壮的手臂。 上次赵淮中走时,给了他不少阴气,让他吸收后恢复了身体形态。 此刻妖怪周身黑气涌动,重新显化出赵淮中最初见他时的模样,头上生角,黑气中的身躯雄壮如山,散发着古老凶厉的气息。 整面封印着他的石壁,都有黑气在翻腾流淌。 “人类,你多日未来,这外面的世界有什么特别之事,与吾说说。 你以往与吾探讨的人类诸子百家之道,吾有了些新的思索…” 赵淮中没理他,自顾从葫芦里倾倒出诸多殷商秘宫中的所得。 妖怪藏在浓重黑气下的双眼,放出猩红的光芒:“这是死宫之物?” “死宫?”赵淮中看向石壁。 “是,这座仙台石殿在落入你们秦人手里之前,也曾辗转落入过殷商王室手中。 你取出来的东西,吾曾亲眼看见殷商之主,也在这石殿里整理过。” 妖怪说:“殷商之主不甘腐朽老去,于是倾举国之力,建了死宫,自入其中,想以地脉之气蕴育己身,保持生机,躲避死亡。” “你说殷商秘宫,是某任殷商之主建来续命的?” 赵淮中之前已经问过息樱,越女教与齐人合作,得到殷商地宫秘图的事。 秘图在越女教教宗手里,且只有一半,另一半则在大齐。 两者相合,又召集了多位术数大家联合推演,才得出这一次秘宫出世的地点时间。 赵淮中倒出来的殷商秘宫所得,有人形的青铜俑,辇车,兵戈等武器,还有一些体积巨大,流转着灰黑色光晕的砖石。 而砖石表面铭刻着诸多图文。 玄鸟,各类异兽,乘战车在天空驰骋的人,还有帝王出巡,仙魔入世等场景。 赵淮中判断,这些大型砖石,可能是殷商秘宫的壁砖。 “齐人和越女教进入秘宫,连壁砖也不放过,带出来这么多。” 赵淮中已经查验过这些秘宫所得,发现壁砖表面祭刻的字体纹理,蕴含着奇妙的力量波动。 但他并不打算多研究。 仙台巨柱上的修行之法包罗万有,已经足够他学习。 他把这些东西拿到石殿来,是打算再献祭一波。 殷商秘宫所得,他只留下了昆仑镜准备自用。 当他把这些东西放到古祭台上,微光流转中,东西便接连消失,被古祭台通盘收走。 让赵淮中意外的是,这一次祭台收取诸多献祭之物,却没有回馈。 他等了良久,祭台和仙台巨柱毫无反应。 这古祭台突然开始耍赖,不给回馈。 是不是玩不起? “祭台收取祭品而没有赐予,未必是坏事。下一次,或会降下更为珍贵的物品。”妖怪道。 “你是说古祭台的献祭,有时能够累计。 当达到某一量值,它会回馈出比单次献祭更好的东西?” “吾在这里被封印,曾在久远的时间前,见过类似的情况。” 妖怪笃定道,然后起了个新的话题:“人类,上次我们探讨你人族诸子百家,三教九流的修行之法时,提及过法家的核心理念。 这次咱们讨论一下儒家的修行之道如何?” “近些时日,吾闲来无事,仔细思考过你说的这些修行品类。 所谓儒家,显是上古宗教的继承者,他们的理念是让人民服从教化,能与皇权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如今人族昌盛,儒教理念必也会随之昌盛。 你若成为国君,不妨推行儒教,让你的子民服从教化,而后以法家为用,制定规则,便于治理。但本尊看不上这些驯化人思想的理念,即为智慧生命,当恣意而为,纵横天地,方不负本心。” “所以你被关在这墙里,再也出不来了。” 赵淮中泼冷水的同时,心里却是暗自点头。 这妖怪的见识是可以的。 就是自视甚高,经常靠吹牛逼,拔高自己的地位。 “人类,你现在已经修行到了你人族制定的等级中的圣境三层?” “嗯。” “本尊也研究了你人族体系中的圣境,发现其仍是不脱圣道教化范畴。 以法家为例,便是以法为圣,以法治国,以法为用。 修习法家体系成就圣境,会掌握束缚思想,演化规则的力量,精通禁锢,封印一道。而法家与儒家相合,便能以儒家为教化启蒙,以法家为手段,谋人道万世之昌盛。” 赵淮中颔首认同。 他不久前还听说过法家大佬韩非子,曾在讲法时,当众让耕地的老牛跪地聆听,尊其法理。 可驯服畜牧,令其执礼,可见法家之术的牛逼,是真正的以法压人,不服不行。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富国强兵是为法。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以仁为信,是为儒。”赵淮中徐徐道。 妖怪大赞:“说得好,吾发现你当真是天纵之才,合该有大成就。” 又道:“创立了你人族这些修行体系的人,本尊还是佩服的。 他们给人族奠定了强盛的基础。 人道三教九流,百家齐放,都是在为人道之发展昌盛做贡献,怪不得如今的天地,人类当道,成为主宰。 吾觉得圣境也不是你人族的修行终点,而是下一个境界的起始。” “怎么说?” “如你所言,开创了儒教的孔子,即为圣人无疑,但这只是他的人间境界,其上仍有大道。 你还曾告诉吾,道教老子骑青牛出幽谷而去,显然就是破开了圣人境,进入了更高层次,跳出了常人能理解的范畴。” 赵淮中陷入思索,没再开口。 妖怪喋喋不休:“以吾观之,想破开圣境第六层的圣人境,需为人族编书立传,弘扬人道,传播教化,如此方可增长修行,铸大德行,可突破圣境六层壁垒,直追人族各位古圣。” 赵淮中嗯了一声。 吕不韦近年来就不惜消耗莫大心血,在编著吕氏春秋。 他显然也揣摩到了突破圣人境的门槛,想著书立传,弘扬教化,千古留名。 穆阳静潜心研究嫁接一道,其最终目的也是让更多人丰衣足食,同样的道理。 目的皆是教化民众,为更多人谋福祉。 赵淮中心忖竖立德行,冥冥中或许会受到亿万众生共聚的一股气运加身,从而突破圣境壁垒。 难道我也要这么做…赵淮中默默思索。 妖怪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你不是正常人类,你的修行天赋足以冲垮这些壁垒,单靠修行,便能以力破关,跨越阻碍。” 赵淮中勾了勾嘴角,转身往殿外走。 “这就走吗?” “下次来,别忘了多给吾带些阴气,吾显化神念之躯,消耗比以前大。 还有,你答应了吾,认真思索剖析这些人族修行之术的优劣,就给吾一枚起源字体供我研究,怎地还不应验?” 赵淮中抬手以法力凭空书写,生成一个古老字体,送入了墙壁之中。 那妖怪如获至宝,当即接住了法力古字,凝神观看。 一年前,赵淮中献祭宝相天宫,古祭台曾经回馈了一本叫起源卷的古书,讲述的就是某种古老字体的书写应用。 卷上介绍说这种字体是仙魔力量的起源。 这一年来赵淮中日夕研究,已经弄懂了少部分起源卷字体的书写规律。 之前他在照骨镜表面写下的古字,就来自起源卷的传承。 第五十一章 有女浣纱 天空蔚蓝,云层舒卷。 快中午的时间,赵淮中从石殿出来,直接去了夜御府当班,傍晚也没回咸阳宫,而是来到城南的储君府。 他进入储君府书房不久,刘琦就脚步轻快的走进来道: “储君,齐人庆阳候求见。” 刘琦知道赵淮中今天没回咸阳宫,而是转道来了储君府,其实就是在给庆阳候的拜访留机会。 赵淮中有事情,需要庆阳候的‘配合’。 储君府的中庭正殿。 殿内,庆阳候一身齐人的暗紫官袍,非常正式的穿戴,只是面容愈发憔悴,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 昨日深夜,息樱神秘失踪,踪迹全无。 这无疑进一步增加了她侵吞殷商秘宫之物,而后潜逃的嫌疑。 庆阳候为此事彻夜难眠,头发差点愁白了。 他见到赵淮中,忙从地席处起身相迎,执礼深鞠,态度比在穆阳静的花草居相见时,摆的还要低。 眼下他已经弄丢了殷商秘宫中的东西,若出使咸阳,让秦从韩境退兵之事也没能完成,回去以后,齐王说不定会活寡了他。 而能不能让大秦退兵,赵淮中显然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此前已经去吕不韦处拜访尝试过,吕不韦的段位比他高多了,三言两语就把他劝退,根本没能打动吕不韦分毫。 所以赵淮中是他最后的希望,由不得他不恭敬。 示意庆阳候入座以后,赵淮中直接问:“候爷今日过来,有何事?” 庆阳候强自振奋精神,脸上露出笑意,轻轻拍手,门外听到声音,便有一侍从引着两名女子进来。 庆阳候笑道:“上次曾告知储君,此番来秦,给储君也备好了礼物。 储君虽然婉拒,但本候诚心相赠,故而再次登门。 此女就是我临淄歌姬燕浣纱,有国色之名,且宗族来历清白。我可做出担保,此女自今日起,绝不会再与我大齐有任何瓜葛。” 庆阳候这是在向赵淮中保证,燕浣纱不是齐人的密探谍子。 他这次来,是很纯粹的给赵淮中送海鲜,没有暗箱操作,可以放心收下。 赵淮中看向燕浣纱。 跟着侍从走进来的两名女子,是一主一从。 走在前边的就是燕浣纱,一袭月白裙衫,衣袖领结处绣着繁复盛放的底纹,乌黑长发束在脑后,以木簪穿过,露出修长白皙的美颈,妆容精致。 此女身形轻盈,莲足款款,匀称的双腿随着步履将长裙撑起圆润丰腴的轮廓。 由于善舞的原因,她的步态和腰臀协调性极好,韵律十足,穿着履鞋的莲足在裙下若隐若现。 而其腰肢纤细,更是分外凸显出胸怀的伟岸。 “跳舞的人有这种胸怀,太不科学了吧,这要是跳起舞来…怪不得能成为临淄最知名的舞姬。” 此女不仅身材比例令人惊艳,容貌亦秀色可餐,粉面微红,鼻梁娇俏,一双妙目灵动传神,颊带梨涡。 进入厅内后,她偷瞄了赵淮中一眼,便迅速低头挪开了目光。 她看见赵淮中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显然是知道此行会被送人。 赵大储君面容英俊,身形昂扬,气势就不必说了。 抛开身份,单是面相也有足够资本让女儿家为之倾心。 那燕浣纱身后跟着的就是她的贴身女婢,长相一般,勉强算是清秀,身形娇小,穿暗紫长裙,规规矩矩的跟在燕浣纱身后。 “除了燕浣纱,本候还为储君备了一匹吐雾喷云兽为坐骑。 本候知道大秦夜兽,天下闻名,储君不缺这些东西,但这匹喷云兽亦是稀有之物,储君可以换着骑,自有一番妙趣。 喷云兽就在府外,储君可随时让人去接收。” 庆阳候说到‘换着骑’的时候,目光扫过燕浣纱,给了赵淮中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这次赵淮中并未拒绝庆阳候的礼物。 不是因为燕浣纱姿容惊人,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大储君还有计划要借助庆阳候来展开,所以不准备驳庆阳候的面子,坦然收下了。 刘琦遂安排内侍,带着燕浣纱去后殿安顿,又让人去门口把喷云兽牵了进来,放在储君府蓄养起来。 那是一匹足下生雾,似马非马的异兽,体格壮硕,身上生有青色的鳞甲状角质,看起来相当威武。 殿内,庆阳候见赵淮中收了燕浣纱,脸上露出两天来唯一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和赵淮中寒暄几句,便急着转入正题,谈起秦人对韩地用兵之事。 赵淮中对此事并不热衷,全面攻陷韩地,时机未到。 眼下的交战不过是多占领些韩人的土地城池,其实并不是不能退兵,关键得有足够的好处才行。 庆阳候试探几句,发现赵淮中口风松懈,大喜。 “韩人承诺,若大秦愿退兵,他们可以割让一城之地,马三百匹…” 庆阳候话音未落,赵淮中便摇头:“太少,割让三城,否则就不用谈了。” 庆阳候懵逼了一瞬,这也太霸道不讲理了,还想争取争取,可惜还没开口,赵淮中已经摆手道:“送客。” 一副你不同意就拉倒,要继续打的架势。 庆阳候满心苦涩,但他被架在这里,已经没了退路。 而三城之地,正是他和韩人,还有大齐国君之前商议的底线,赵淮中的条件,正好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庆阳候犹豫片刻,便咬牙道:“就依储君所言,割三城之地请求大秦退兵。” 于是两人继续交谈,又商议了相关细节。 片刻后,庆阳候突然问:“储君执掌夜御府,近几日可曾发现咸阳有异常发生?” 就等着你问这句呢…赵淮中蹙着眉峰: “侯爷日前在穆大家那里,也曾如此询问,莫非侯爷有什么发现?” 庆阳候轻咳了一声,道:“不瞒储君,我们这次来秦,原本所携礼物远比现在为多,但临近咸阳时,有一批东西被劫走了。 吾是想问,储君执掌的夜御府消息灵通,有没有发现相关失物的线索?” 赵淮中沉吟沉吟才道:“侯爷若这么说,倒是有一桩发现,或许与你所问之事有关。” 庆阳候精神一振:“何事?” “我夜御府麾下部众,昨日在咸阳发现了楚地大宗七情道人员的踪迹,且是该教的一名副宗主。这些教派祸乱天下,来我大秦,必有所图。 可惜当时没能将此人抓住。” 赵淮中道:“结合侯爷所言,或许与这些宗门脱不了干系。” 越女教背后站着七情道的人,庆阳候当然知道。 殷商秘宫的东西丢了,息樱失踪,而她背后七情道的人也出现在咸阳。 这些事情相互联系,合理推断,七情道很有可能是来接应息樱逃走的。 赵淮中把水引到七情道的人身上,让局面变得更复杂的同时,也给庆阳候提供了一个机会,他为了摆脱自身的干系,在齐王那里就要咬定越女教和七情道有问题。 不然责任就得他自己来背。 那么七情道就需要承受齐王的怒火。 庆阳候盯着赵淮中,心念起伏。 他并非任人摆弄之辈,殷商秘宫的东西,或许是秦人劫走的,庆阳候并非没有这方面的怀疑,但没有证据,且比较起来,终究还是越女教的嫌疑更大。 他在储君府并未久待,随后便匆匆离去。 赵淮中遂让人传令夜御府,严密监视齐人和楚地七情道的动向。 而他自己则回到储君府后殿。 刘琦察言观色,早早便让人把燕浣纱洗漱的干干净净,安排在寝殿里等待。 第五十二章 抱金砖列仙班 夜色初降,繁星满缀。 燕浣纱进入储君府后,被详细验过身,确定她没有危险性,遂在刘琦的安排下洗了个战前澡,速度很快,然后便身披薄纱,坐在寝宫里等待被临幸。 贴身的女婢正在帮她梳头。 黑色的发丝如瀑,光可鉴人,梳子落在其上,会自行滑落。 燕浣纱有些紧张,细瓷般素白的手紧攥着身上的裙纱。 她的人生,在今晚过后显然会有一个重大转折。 女婢帮她整理过头发,又帮她披上一件白色的薄衫作外搭,千娇百媚的身段在纱衣下隐现。 千万别以为古人不懂情趣,相反,古时没那么多娱乐,天黑以后,全部心思都在琢磨人伦之术,纱衣啥的穿搭不在少数…这里只可意会。 燕浣纱身上的衣服,就充分体现了古人的智慧。 她自己都不敢细看,只觉心跳急速,脸上火灼般滚烫。 “据说大秦储君,一年时间便突破至圣境,七国只有他一人能做到。”女婢悄声说道。 燕浣纱在大齐临淄时,是最知名的舞姬,消息渠道并不闭塞。 女婢知道她们要来咸阳,被送给大秦储君,提前已是多方打听。 女婢把声音放的更低,道:“大秦储君还掌控着秦人的夜御府,齐人都说他残酷暴虐,在短短一年内征战屠戮了数十家宗门。” “慎言。”燕浣纱也听闻过类似的传言,正为此事忧虑。 若赵淮中是个暴脾气,动辄杀人。 那她们以后就要活在担惊受怕当中。 主婢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便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 赵淮中在前,刘琦低头弯腰在后。 走进殿门,迎面便能看见一袭纱裙覆体,凝如脂玉般吹弹得破的肌肤,在衣衫下若隐若现的旖旎情景。 那女婢看见赵淮中,慌忙跪下,以额触地,行大礼参拜。 而后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燕浣纱也起身,盈盈拜倒。 随着她的动作,纱裙飘扬,诱惑力直线飙升。 这样的情景,哪个男人能不为所动? 但赵淮中显然不是正常男人,他回头问刘琦:“你安排的?” 刘琦看赵淮中神色不太对,吓了一跳,心忖这女子长得如此祸国殃民,收都收下了,意思再明显不过,难道我揣摩的不对? “让人出去,现在还不到时候。” 赵淮中下了个禽兽不如的命令,把燕浣纱主婢吓得直哆嗦,颤颤巍巍的起身,低头快步跟着刘琦往外走。 赵淮中瞄了一眼,这女人的身段姿容,步态举止,当得上天生尤物的评价。 再等等吧,时机到了才好催动法器,降服各路女妖。 时间匆匆,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深秋,十月临近尾声。 这天大早,赵淮中参加过朝会,来见便宜老妈赵姬。 章台宫里,一袭白杏色衣裙的穆阳静居然也在,正与赵姬说话。 穆阳静坐在一张矮席后,双手相叠,以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跪姿端坐,从侧边看,腰背臀形成起伏曼妙的曲线,绰约生姿。 她看见赵淮中,如含星辉的灵动眼眸传神的流露出淡淡的喜悦。 “你怎么来了?” 赵淮中毫不见外,径直来到穆阳静相邻的席位坐下,看的赵姬直皱眉,有种儿子要被狐狸精拐跑了的赶脚。 “宫里新来了一批异国紫藤的种子,我来取要些。”穆阳静轻声细语道。 “我下午要去你那,你传个消息过来,我帮你带过去好了。” 赵淮中拿起桌上的水果,递给穆阳静,举止自然。 穆阳静伸手接了,目光掠过一旁的赵姬,闲聊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和赵淮中确认过眼神,意思是有事到花草居在聊,遂翩翩而去。 赵姬等人走了,赶忙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自家的宝贝儿子坐自己旁边,一脸急着吃瓜的表情:“淮儿你和穆阳静很熟悉?” 赵淮中没搭理赵姬的询问,坐在原来的位置没动:“我已快十七了,坐在阿母身边成何体统。” 赵姬大怒:“那你刚才为什么坐在穆阳静身边?”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千位列仙班,阿母没听过吗?”赵淮中以玩笑的语气道。 赵姬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你父王不是中意穆阳静的同宗姜姞吗,据说还是她的弟子,你和穆阳静…” “我随口说着玩的。” 赵淮中岔开话题:“父王一会是不是要来?” 赵姬恍若未闻,兴致勃勃:“你与穆阳静到底什么关系,与阿母说说。” 赵淮中起身准备走了:“父王若过来,阿母要记得这段时间不要再与父王进行人伦之道的交流了。” 赵姬愣了下,面色红润,轻嗔薄怒,扬手要来打赵淮中。 “阿母有了身子,自己不知道吗?”赵淮中扫了一眼赵姬的腹部。 赵姬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我说阿母总是和父王研究人伦之道,怀了孩儿自己不知道吗?” 赵淮中又重复一遍,他的耳朵和感知跟雷达似的,刚才不意间心生所感,便察觉到赵姬的异常,体内的婴儿已经有了胎心,怕是快两个月大了。 这里显然和固有历史出现了明显的不同。 固有历史当中,庄襄王和赵姬的孩子,只有始皇帝一人。 后来赵姬多有不堪,是在庄襄王过世以后。 而现在这个世界,庄襄王身体很好,又修行过后宫之术,让赵姬再次怀孕只是常规操作。 赵淮中离开章台宫的时候,心忖这样挺好。 上午,他来到夜御府,坐在殿内的临窗处,随手取出昆仑镜把玩,想了想道:“让慕晴空和夏辛来见我,把息樱也带过来。” “诺!” ———— 大齐,临淄。 庆阳候在咸阳四处游说数日,终于空手而归。 和赵淮中就大秦对韩人用兵之事达成默契,是庆阳候唯一值得宽慰的成绩。 不过弄丢了殷商秘宫所得,是避不开的责任。 回到临淄的庆阳候,正在齐王宫挨训。 大殿上,齐王高坐,满面怒容。 齐王建正值盛年,一身暗紫王袍,面容方正,脸色阴沉,双目蓄满了愤怒。 他从身前的矮席上随手抓起一部竹卷,甩在庆阳候脸上: “寡人让你去游说大秦,你消耗掉许多贵重之物也就罢了,且还把殷商秘宫所得给寡人弄丢了。 寡人要你何用?!” 越想越气,齐王又道:“你可知那秘宫之物,藏着仙魔之秘,长生之术。 其中所得,是寡人多年谋划,尽数被你毁了。” 庆阳候忙解释道:“东西虽然丢了,但从秘宫中开掘所得物品的记录,在臣手中,其内并无大王想要的长生术和丹鼎之物。 那些东西应该还在秘宫中未曾取出,以后…以后有机会或可再入秘宫。” 齐王暴怒,甩手又将一部竹卷砸在庆阳候脸上:“殷商秘宫岂是说进就进的? 你这蠢物,气死寡人了。” 庆阳候补救道:“殷商秘宫之物虽然丢了,但据臣所知,未必找不回来。” 续道:“秘宫之物丢失后,越女教息樱也随之失踪。而同一时间,越女教背后的七情道却有人出现在咸阳。” 齐王眼神锐利:“七情道,东西的丢失和他们有关?” “当是他们无疑,行动时间,路线,都只有我们两方知道,我们自己没动手,自是另一方起了贪念,不顾约定,劫走东西。” 庆阳候说的很坚定,心下却在偷偷补充,秦人也有很大嫌疑。 但我要是说东西可能是秦人劫走的,那就肯定要不回来了,大王的愤怒发泄不出去,本候就要掉脑袋。 权衡利弊,把越女教和七情道推出来,对大家都好…庆阳候暗自庆幸。 第五十三章 工具人彻底醒悟 “秘宫所得从你手中丢失,便由你负责追回来,若此事再办不好,寡人必治你的罪。” 庆阳候从齐王宫里出来,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齐王的命令。 “侯爷。” 庆阳候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一个身穿紫袍,身形敦厚壮硕,但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快步走近。 “田相。”庆阳候恭敬执礼。 这个从后边走过来的男人,即是大齐声名显赫的能臣名将,安平君田单。 刚才田单其实也在齐王宫内,但他坐在矮席后,面无表情,全程一语不发。 此时却又追上来是什么用意…庆阳候有些畏惧田单。 此人的厉害,他多年来早有领教。 “庆阳候以为,殷商秘宫所得被劫,是谁所为?”田单声音平缓。 庆阳候心头微跳,“自是以越女教联合七情道,可能性最大。” 迟疑了顷刻,又补充道:“但秦人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田单:“我与你的判断恰好相反,秦人嫌疑最大,然后才是越女教和七情道。” 庆阳候吃了一惊,表示不服:“田相为何如此说?” “那里是大秦腹心之地的咸阳,你若是越女教,会在咸阳做此事吗?事后他们怎么把东西运走,在咸阳下手,时机不对。”田单淡然道。 庆阳候反驳道:“田相说的虽有道理,但并不能证明秦人的嫌疑更大。焉知不是越女教和七情道对我们有所顾忌,担心下手晚了,会被我大齐算计。 所以他们找到机会就先动手,哪还管是不是咸阳?” 顿了顿道:“实际上本候也动过杀掉越女教众人,将殷商秘宫所得全部带回我大齐的心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被人劫走了。” 田单微微摇头,他笃定认为秦人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但越女教和七情道的嫌疑确实也不能排除,而他不是亲身经历者,并不准备和庆阳候争执这种无法确定结果的事情,道: “大王让庆阳候去对付越女教和七情道,你可要小心了。 七情道是上古传承,怕是危险不小。” “谢田相关心。” 庆阳候暗忖我去清缴越女教和七情道,若找不到秘宫所得,就算挖地三尺,也要从这两家刮出足够让大王满意的收获… 田单忽然问:“你此去咸阳,见到那大秦储君赵淮中,此人气象如何?” “只见过几次,尚无法确定其才智秉性,但此人天资纵横,是可以确定的。 我与其见面交谈时,暗自催动纵横术,蕴含在言语交谈中,想对其形成影响,可惜毫无效果。足见其修行层次远在我之上。”庆阳候道。 田单嗯了一声,再未说话,转身离去。 庆阳候却是站在那,许久未动。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若田单的判断是对的,殷商秘宫之物真是秦人劫走的,赵淮中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大有可能就是夜御府动的手。 那自己几次与赵淮中见面试探,其滴水不露,毫无异常不说。 息樱的消失等事情,就很可能也是赵淮中安排的,目的是…引得我大齐和七情道交战。 此为一石数鸟之计。 庆阳候作为赵淮中的工具人,忽然醒悟过来,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一阵风吹来,脊背冰凉。 若一切真是赵淮中所为,这位尚未及冠的大秦储君,手段之狠辣,城府之深沉,着实令人畏惧。 庆阳候一旦生出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咸阳所经历之事,都是赵淮中的安排。 但此刻为时已晚,庆阳候回头思索,即便提前看出赵淮中的阴谋,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也得和刚才做一样的选择,把脏水尽量引到七情道身上。 这叫柿子捡软的捏,总不能让他带人去咸阳找赵淮中算账吧,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多么痛的领悟。 庆阳候在原地呆立半晌,神色又渐渐变得坚定:“七情道,越女教,尔等运气如此,怨得谁来?” 话罢步履沉稳的离开了齐王宫。 ———— 十月金秋。 中午,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赵淮中脸上,暖洋洋的感觉。 他对面,慕晴空和夏辛,已经来了,但去监牢带息樱的人还没到。 “夏辛,你进来后一直很快活的样子,有什么事说来听听。”赵淮中道。 夏辛躬身回应:“都说储君天生神目,无所不查,果然如此,下臣这点心思被储君一眼就看穿了。” 他瞅了瞅身边的慕晴空。 “储君询问,你看我作甚?”慕晴空面上毫无波动。 夏辛道:“近几日我和慕晴空合作,从府内其他人手里赚了不少财物。 原因是慕晴空精通鬼道入梦之术,我们这几日凭借他的入梦之法,给府内不少人推送梦境,让他们在梦里嘿嘿嘿…藉此收取报酬。” 慕晴空在一侧补充:“此举属实下作,非臣所愿。但是被他们缠的没办法,所以还是应了。” 赵淮中懂了,慕晴空能给其他人推送梦境。 而梦里啥都有,想睡谁睡谁。 慕晴空这是个宝藏技能啊,尝过梦境滋味的人,估计会乐此不疲,看夏辛的样子肯定是赚了不少。 麾下部属们的乐子,赵淮中不打算干预,问过便作罢。 正说话间,息樱被人带了进来,仍是一袭红衣,身段窈窕,熊大腿长。 她在咸阳秘密活动,最大的图谋就是想睡大秦储君。 赵淮中觉得她罪不至死,所以没杀。 被带进来的息樱气色还不错,只是有过上次的经历,知道赵淮中心肠冷硬,动辄能决定她的生死。 此刻再见,息樱便有些畏惧,垂首而立,避开了赵淮中炯炯逼人的目光。 “把你的宝贝拿出来。”赵淮中道。 息樱愣了刹那,差点想偏,随即才明白过来,赵淮中说的是照骨镜。 片刻后,息樱再次取出了照骨镜。 赵淮中接在手里,和另一手持有的昆仑镜比较打量。 两个镜子皆不足巴掌大,照骨镜色做青铜,悠悠古韵,背面咒文密布,镜面则是深青色,内藏异力。 昆仑镜同样是青铜材质,但隐然发着一丝灵光,镜面是月银色,宛如平静的水面,偶尔会还会浮现出模糊不清的雄伟山峦和缤纷草木。 这也是昆仑镜得名的原因。 据说镜中浮现的乃是传说中的昆仑仙境。 让赵淮中意外的是,照骨镜表面,上次龟裂的痕迹,居然有了恢复的迹象。 “你这照骨镜的破损能自行修复?” 息樱恭敬道:“只要主镜不损,副镜放在体内慢慢温养,还有逐渐恢复的可能。” “这镜子上次被石晋虚开启,显现出他的面容,你也能和他联系吗,通过镜子相见?” 赵淮中找息樱的原因,就是想弄明白这照骨镜彼此之间,能在镜中相见的原因。 “我这面配镜,无法做到和主镜联系,主动权都在石晋虚手中。 照骨镜内部封存着上古法阵,同样是一主一副,所以才能做到主副镜之间相互映现面容。”息樱解释。 “也就是说,想研究照骨镜的秘密,就要得到石晋虚手里的主镜。” 赵淮中把照骨镜递给慕晴空:“拿去让老司空研究下,看能不能把里边的法阵剥离出来。” 息樱心疼的看着照骨镜被收走,嘴唇蠕动,到底也没敢开口讨要。 下午,赵淮中一直待在夜御府,傍晚时分,则来到了穆阳静的花草居。 第五十四章 霸占 夕阳初落,满园的草木香。 赵淮中走进来的时候,穆阳静和姜姞正在侍弄花草。 姜姞手里拿了把小锄,在给花草松土。 她蹲在那里,长直的双腿曲起,将兰色的裙衫绷出圆润的形状,勾勒出优美匀称的腿线,裙下和翘头云纹的宝蓝色鞋履中间,还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细腻无暇。 看见赵淮中进来,姜姞回过头来,娇俏的瓜子脸上带着喜色。 当发现赵淮中的视线在打量自己,少女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穆阳静仍是上午在章台宫相见时的杏白色裙装,妩媚娇艳中却又带着和尘世格格不入的飘渺气质。 她的指端流转着一缕淡绿色的丝线状法力。 那法力落在一株草木上,草木顿时也跟着发出绿油油的光华,仿佛被滋润了一般。 这就是穆阳静修习的农家之术,能与草木沟通,让它们更好的生长。 且神农氏号称炎帝,他们这一脉还精通丹鼎之术,可纵控丹火为己用。 赵淮中没见过穆阳静出手,但是能感觉到她的层次深不可测,即便是自己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仍探不出穆阳静的深浅。 “你们吃过晚食没有。”赵淮中问。 “师尊说你会过来,给我们带吃的了吗?”姜姞希冀的问。 也就是没吃过,还在等着老子过来给你们送,这两个懒女人…赵淮中忖道。 过去的一年时间,物造部的老司空早按赵淮中吩咐,把制作流程并不复杂的鸡精弄了出来。 赵淮中来花草居的时候,常会带些食物过来。 姜姞和穆阳静算不上喜好口腹之欲,但吃过以后也觉鲜味四溢,唇齿留香,慢慢的就多了些期待。 “夜御府今天的晚食都是肉类,你们又不喜欢吃肉,所以没拿。”赵淮中摊手道。 姜姞立马露出失望之色,鼓着腮帮表达不满。 赵淮中笑道:“但我带了盒花饼,用麦子精磨所做,是新研究出来的吃食,你们尝尝。”话罢轻拍小葫芦,手里顿时多了个食盒。 姜姞抿着唇瓣,脚步轻盈的走过来,查看盒里的花饼。 少女的身姿曼妙,带着淡淡的体香。 赵淮中在花草居待到夜色初降,临走时邀请穆阳静和姜姞: “我让人在城内开辟了一条长街,专门做些小营生,几个月过去,已经有了些规模,日落后仍然颇为热闹,咱们去走走如何?” 姜姞露出意动之色,看了穆阳静一眼,又泄气道:“师尊在咸阳所知者众,她若去街上,必被众人拥堵,寸步难行。” 穆阳静莞尔道:“怎会有那般夸张,不过我年岁渐长,确是不想出去走动,你们俩去吧。”不经意间瞄了下赵淮中,似乎在借年龄之事,意有所指。 赵淮中神色如常,对姜姞道:“那咱们走吧。” 姜姞欣然应允。 夜色初降的时间,咸阳的大街上。 换了便服的赵淮中和姜姞一黑一白,并肩而行。 侍卫们则散在周围,严禁闲杂人等接近。 姜姞是第一次在晚上和异性出来逛街,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的样子,偶尔会看向赵淮中,脸上浅笑盈盈,娇艳不可方物。 忽然间,姜姞吃了一惊,感觉自己的手被赵淮中攥在了手里。 赵淮中掌心温暖宽厚的触感,让姜姞有些心颤,晶莹的耳轮瞬间红透。 这个年代还有没有独尊儒道的礼教大防,男女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保守,但在大街上拉手,这操作太跨越时代了,简直惊世骇俗。 姜姞在刹那的羞涩后大急,使劲抽手,可惜抽了好几下都没成功。 赵淮中斜眼看她,低喝道:“不许抽。” 姜姞又羞又惊,大眼睛里蓄满了委屈,有些想哭的样子:“你欺负我。” “嗯。”赵淮中恬不知耻的还答应了。 撩妹什么的,在他这里不存在的。大秦储君,天下都是老子的,看上姑娘了就抢,先占上,不服就干到服为止。 不过他在姜姞这里还是有耐心的,接触这段时间,早知道这姑娘看起来高冷傲娇,其实内在呆萌心善。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天真,这种姑娘最好玩了。 关键是长得太好看了,不占了天理不容。 他没事和姜姞逗乐子道:“不许哭,在大街上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姜姞完全没有这种事情的处理经验,在赵淮中这里哭这种杀手锏似乎也不管用,抿了抿嘴果然不敢哭了,低声道:“能不能不在大街上…” 说话时还有些心虚的看向跟在旁边的刘琦。 刘琦立即转头去看天空: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赵淮中笑道:“那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 姜姞抿着嘴不吭声。 不过她很快就被街上的热闹分散了注意力,加上周围都是护卫,把他们二人紧紧护持在中央,感觉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和赵淮中是不是在拉手…姜姞自我催眠。 “我听学宫里的人说,这条街叫晚市,原来是你让人建的,好热闹。” 满街的灯红酒绿,人群接踵。 姜姞清澈的眼眸流转顾盼:“那边的夜灯上有好多剪影,是什么?” “那叫花灯,也是夜御府物造部弄出来的,告知这些商贩,让他们贩卖谋生。”赵淮中说。 他打量这条长街,亦是颇感满意。 街上的东西多是他这一年来利用闲暇时间,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小变化,花灯,山楂裹上糖渍做成的糖葫芦等小吃,豆腐,皆是他提前催生出来的产物。 放在这条街上,供夜御府解救的一些人贩卖,成为他们糊口的营生。 夜色渐深,赵淮中把姜姞送回花草居。 少女的心思,一开始不愿意被赵淮中拉着。 等拉了一晚上,赵淮中在花草居门外把她的手松开,又有些不舍得放开赵淮中手里的温暖。 “要不我也进去,咱们晚上睡一起。”赵淮中目光炯炯。 姜姞瞪大眼睛,惊羞的兔子般窜起来,腰臀扭出急促的频率,头都没敢回的跑进了花草居。 赵淮中笑了笑,和美貌少女互撩什么的,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是生活的调剂。 晚上回到咸阳宫,赵淮中再次来到宗庙石殿。 石殿里在夜晚也不用点灯,四壁都散发着古黄色的光晕,沐浴其中会自然而然的生出自身卑微渺小,而这座殿宇恢弘磅礴,不该是人间造物的感慨。 看见赵淮中,石壁里的妖怪喜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赵淮中日常不搭理他,走向仙台巨柱,寻了处位置准备开始修行。 虽然没有实战的机会,但他始终坚持勤修不缀。 赵淮中很想看看自己远超常人的天赋,加上勤奋,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妖怪找了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你曾经说想独自出去,拥有些自己的时间,现在还想吗?” 赵淮中:“别提这个了,早就弃疗了。 当时也只是脑内闪过的一个念头。我要真溜出去,失去踪迹,身边的随侍立即就得被处死。然后整个咸阳,继而是整个大秦都得被翻个底朝天。 而且你说的那些能出去的办法,都是神魂离体夜游之术,安全性太差,用不上。” 妖怪:“我有个新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你想自己外出,甚或与人动手,估计是很难了。 但你可以蓄养异兽,或妖魔恶鬼,然后分化稍许神念在它们身上,让它们去战斗,和你自己出手也不差太多。” 赵淮中:“仙台柱上便有一门术法,与你说的类似,但要达到圣境上三品,也就是圣境四阶以后才能学。” 妖怪卖弄道:“我有一宗秘术,可饲养鬼王,分化恶灵,你要不要学? 还有,你那颗玄鸟蛋该孵出来了。 你之前说想让我养它,也不是不行,我在这石壁中不得出去,养一养玄鸟也是一桩乐趣。” 赵淮中哑然失笑:这妖怪越来越堕落了,看来调教的挺好。 玄鸟…那就孵吧。 第五十五章 玄鸟出世 石殿里静谧无声,光色柔和。 赵淮中展开修行,以神识寄托虚空。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刻,整个石殿气息激荡,往其所在处汇聚,气象越来越惊人。 直至一个时辰后,赵淮中徐徐吐气,收回了神游物外,与天地自然化为一体的意识。 殿内才慢慢恢复平静。 而他的丹田仙魔泉中,仙魔之力雄浑如江河,流溢而出,游走全身。 在仙魔泉中央,‘它’安静蛰伏,近似龙蛇盘绕的形态,只是无头无尾,神秘诡异。 赵淮中起身,通过古祭台,从仙台柱内取出了玄鸟卵。 和上次见时相比,玄鸟卵并无变化。 椭圆形,整体比成年人还要大上一些,表面纹路交织,呈青黑两色,周围却缭绕着缕缕彩色光晕,压力厚重。 蛋内的生命,仿佛感觉到了自己即将出壳,蛋壳表面的斑纹游走闪烁。 此前,赵淮中和妖怪已经探讨过玄鸟出壳该怎么操作,当下伸手结印,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凝神烙印在印决上,翻手压在蛋壳表面。 这叫神识烙印,必须在幼鸟没出壳前给它打上标记。 则其出生,天然就会和赵淮中亲昵,拿其当老父亲。 墙壁里的妖怪,也在瞩目玄鸟出世的过程,同时暗自思索: “这人类以为能驯服本尊,当真无知,本尊岂是人类所能驯服… 他显然还不知道起源卷内容的珍贵,竟将其中记载的起源字体给吾观看,岂不知束缚封印我的石锁就祭刻着起源文字,所以才能牵动天地秘力,将吾禁锢在这里不得挣脱。 等吾研究明白起源古字的内容,再加上玄鸟出世,由吾来饲养,到时便能借助玄鸟体内的玄火,挣开石锁,脱困而出。” 妖怪转念又想: “但这人类阴沉多智,心思很难琢磨。本尊和他斗,目前还没赢过。 他给我看起源文字,会不是又是某种诡计,等着本尊跳进去…” 这边妖怪疑神疑鬼的在脑内琢磨,赵淮中已经伸手压在蛋壳表面的一处纹路交汇处,力量倾吐,蛋壳上的纹路被牵引。 砰地一声,力量对冲,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下一刻,一缕黑气蓦然从蛋壳里冲出。 蛋壳上的裂痕快速增加,彻底破碎。 黑气中央,一头身上还带着黏液的幼鸟,随着黑气浮空而起。 同一刻,石殿外的咸阳宫上空,玄光冲霄,凝聚成一道恢宏的光柱,在夜空中闪烁生辉。 玄鸟出世,异象伴生。 “果然闹出很大的动静。” 赵淮中催动仙魔之力,迅速感应到了老爹庄襄王的位置。 他正在章台宫里,大晚上的也不休息,埋首进行着体力劳动。 “父王,速来宗庙石殿。”赵淮中的传声破空而去,在庄襄王耳畔低语。 庄襄王打了个激灵,抖了三下。 这种时候居然被人打扰,传声说话! 身畔的赵姬一脸不满的看过来。 庄襄王有些尴尬,起身穿衣,解释道:“淮儿突然传声给寡人,似是有事发生,我得去宗庙看看。” 提起儿子,赵姬立马怨气全消,翻身坐起:“那你快去,莫让淮儿等急了。 他这时候传声找你,怕是不寻常。” 庄襄王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出门前还想着就算真有事情,寡人也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传声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传的。 然而他刚从寝殿出来,神色就变了。 咸阳宫上方,一道玄青色光柱,在夜空中辉耀闪烁,数百里外怕是都能看见。 一股古老的气息,从宗庙石殿的方向传来。 庄襄王神色连变,喝道:“来人,速去宗庙。” 黑暗中凭空出现两道身影,站在庄襄王身畔,躬身执礼后,一左一右托起庄襄王,身形晃了晃,便消失不见,数息后就出现在宗庙石殿外。 庄襄王探头往殿内看去,一看下顿时呆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吓死寡人了…等等,玄鸟…这是玄鸟…庄襄王刹那间闪过多个念头。 然后他就见到赵淮中站在玄鸟下方,仰头和玄鸟大眼瞪小眼,脸色平静。 见儿子毫发无伤,庄襄王才放下心来,知道事情可控,摆手阻止了侍卫跟随,自行迈入石殿。 甫一进入殿内,立即感觉到庞大的压力。 庄襄王却是不惊反喜:“果然是降而生商的上古神鸟,好强的压力。” 他仔细打量,便见那玄鸟在黑色的气息中双翅张开,外形有些像燕子,颔大,嘴裂宽,翅尖且长,背羽为黑色。 但它更多的却是像一只黑色凤鸟,头顶生冠,尾部有翎,飘逸飞扬,犹如百鸟之王。 凤鸟分九种,其一为冥凤,全身黑色,即是眼前玄鸟模样。 赵淮中等待庄襄王前来的时间里,它已经吐出一口黑色火焰,把包裹自己的蛋壳焚化,形成一枚枚黑色的符号咒文,落雨般融入了自身的翎羽当中。 其体型也随之猛长。 短短的时间,就比出壳时大了倍许,双翅张开,翅展超过两丈,身躯则和常人差不多大。 其飘在黑色云气内,黑钻般深邃的眼睛阖动,叽叽喳喳的和赵淮中沟通,对庄襄王的靠近略显警觉,但灵智颇高,见赵淮中没反应,便继续叽叽喳喳。 它叫起来和普通鸟类没太大差别,就是格外响亮震耳。 而且速度奇快,一秒钟能叫三四声。 它与赵淮中有魂印相连,虽然两者说的不是一个语种,但赵淮中能感觉到它想进食的欲望。 “父王。” 赵淮中回头:“孩儿之前曾提起过,仙台巨柱最近有些异常,时时浮现出异常的光晕。 刚才孩儿来这里修行,那仙台柱内,突然滚落出一颗鸟蛋,裂开了就是它。” 赵淮中之前跟庄襄王铺垫过仙台柱的异常,现在正是把铺垫用上的时候。 庄襄王还在惊愕兴奋的注视着玄鸟,闻言点头: “我大秦宗室遗留的典籍上有过记载,远古时期,仙台柱是用来祭祀的礼器,曾有过神异从柱上降下。 古籍上还记载着,先祖们往柱内存放过一颗玄鸟卵,只是多年沉寂,几乎被人遗忘。 应是我儿天生神异,不知因何触动了仙台柱的变化。” 他看向赵淮中:“不过玄鸟突现,委实出乎寡人预料。” 赵淮中拍马道:“玄鸟是我大秦图腾祥瑞,父王则是大秦之主。玄鸟入世,必是寓意父王乃千古名君,天佑我大秦。” 这话说的就让庄襄王很舒服。 他是一国之君,平时听恭维的话不在少数,但话从赵淮中口中说出来,他听了格外舒坦。 这个儿子归秦后,一年就干到圣境,天下皆惊。 他自己这么多年了还只有五阶,心里不无担忧,儿子会不会就此看低了他这个父王。 现在听到赵淮中说话好听,顿时被搔中了痒处,笑道:“你叫寡人过来是为何事?” “玄鸟出世,自然要叫父王过来,正是父王作为我大秦之主,才招来祥瑞降世。”赵淮中道。 “善!” 庄襄王抚掌大笑,由衷喜悦。 “父王,这鸟好像饿了。” 庄襄王回头对石殿外吩咐道:“去将宫内存放的异兽肉奶等物多取些来,寡人要亲手喂这神鸟。 再去传吕相和众臣入宫。” 第五十六章 镇国器 夜色深暮,吕不韦遥遥眺望着咸阳宫冲霄的青色光柱。 “如此气象,宫里发生何事?” 吕不韦隔空感应咸阳宫的方向,吩咐随从:“备车架,本相要进宫见大王。” 同一刻,咸阳以西,千里外,地势渐高,茫茫山区之中,有一片宫阙,奇峰秀水环绕周边。 此时在殿宇旁的高山之巅,一袭青绿长裙,气质华丽的年轻女子,也在眺望东方。 夜空中冲霄的青光,虽不可见,她却能够隐隐生出感应。 “玄鸟落于秦!” 女子的声音冰冷,但清脆悦耳,缓缓道:“我族避世不出已有百年,眼下气机交汇,天地重分。 谁能把握这次契机,谁就是众生之主。” 女子的双眼忽然变得暗红,伸出舌头舔了舔润泽的嘴唇。 一只七彩斑斓,长颈如蛇的怪鸟在其眉心一闪而逝。 她站在山巅,长发飞扬,如妖如魔。 “我们出世的时机还未到,天下纷乱,大战未起,此时出世过早。”山巅上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苍老厚重,森然无情。 ———— 咸阳。 内宫之中,灯火通明,群臣连夜被召唤进宫。 正殿上,庄襄王高坐,笑容满面。 新出世的玄鸟也被拉过来站台。 它的成长非常快,此时就落在王座周边高台的一根立柱上,单爪悬空,抓着一只异兽。 那异兽形如豹子,被其抓在爪下,瑟瑟发抖,却不敢反抗,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之前庄襄王去找了好多兽肉兽奶,可惜玄鸟不吃死物。 还是见到庄襄王出现后,躲在墙壁里不吱声的妖怪,暗地里给赵淮中传音,说玄鸟喜食毒虫恶兽,初生便能狩猎进食。 咸阳宫里便有饲养异兽的兽栏,庄襄王当即让人送了几只过来。 这倒霉豹子身具妖力,善食恶灵阴魂,平素非常凶残。 然而落在玄鸟爪下,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此时玄鸟突然发出一声啼鸣,张开尖喙,下方的豹子体内顿时有一股精气被剥离,身躯亦是崩溃,化作缕缕血肉精气,被玄鸟卷入腹中,炼化吸收。 群臣在下方观看,皆是神色惊异,啧啧称奇。 庄襄王洋洋得意:“玄鸟在寡人为我大秦之主的时候,奉天命降于秦,我大秦得此祥瑞,为大吉之兆。” 如此明显的暗示,群臣要是听不懂就是智商有问题,当下群体舔了一波。 “大王为天下明主,玄鸟落於秦,我大秦国运永昌。”群臣集体拜倒,高呼。 赵淮中站在群臣和庄襄王中间,看了一眼满脸红光的老爹,心忖:老爹大晚上的召集群臣,就为了装逼,不让人睡觉,太过分了。 不知道老爹心满意足没有? 赵淮中瞥了玄鸟一眼,偷偷打眼色,意思是让玄鸟配合一下。 两者有神念联系,玄鸟顿时懂了,偏着鸟头瞅瞅庄襄王,不太乐意的样子,但是在赵淮中的逼迫下还是从了,扇动翅膀,足下黑气翻腾,祥光缭绕,缓缓飞到庄襄王身畔,将祥光分拨到庄襄王身上,帮助主子他爹完成装逼的高光时刻。 庄襄王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在群臣长达半个时辰的歌功颂德下,终于满意的让众臣退下。 但仍是留下吕不韦和少尉、御使等重臣不让走,拉到书房准备再聊一波。 赵淮中差点伸手扶额,无奈也跟着老爹去了书房。 众人一直倾谈到深夜。 玄鸟之于这个时代,是神话图腾,自商始,便有着无上地位,象征王权的正统,天下的归附。 不仅庄襄王,吕不韦这么深沉的人,亦是宏光满面,精气勃发,兴奋不已。 交谈过程中,吕不韦偶尔会将眼神看向赵淮中,目射奇光。 他似乎看出了玄鸟的真正主子是赵淮中。 接下来的交谈,赵淮中左耳朵听右耳朵出,暗自催动体内气息,增长修行。 庄襄王等人一直聊到次日清晨,又去开过朝会。 等朝会散去,庄襄王才算真正尽兴,迈着六亲不认,寡人是当代明君的步伐,道:“王儿且随寡人来。” 还没完…赵淮中乖乖跟着庄襄王,往咸阳宫正殿的后方走去。 来到后殿,赵淮中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个暗格阶梯。 庄襄王领着他沿阶梯往上,居然来到正殿上方,站在超过米许宽的粗大房梁上。 往前方看去,就见到一枚玄黄色的印玺悬在那里,大概有五寸见方,周围弥漫着暗金色的光晕,有无数咒文符号生灭幻现,闪烁生辉。 咸阳正殿上方,悬着一枚印玺?! “此为我大秦的镇国器,与国运息息相关。 近年来,这枚印玺越来越亮,宛若星辰入世,璀璨无比。 此前只有寡人能独自操控此镇国器释放部分威能,王儿你身为我大秦储君,现在亦可上前,将自己的血滴在镇国器上,让它留下你的烙印。” 滴血这么老的梗居然是真的? 庄襄王神色严肃,让赵淮中将血滴在镇国玺上。 这是仅次于下诏传位给赵淮中了,奠定了他不可撼动的储君地位。 老爹知道玄鸟是我弄出来的,却把名声让给了他,投桃报李让我来镇国玺这里留下印记,意思是将来大秦是我的。 老爹挺有意思…赵淮中迈步前行。 按老爹所言,内息运转,从指端逼出一滴鲜血,落在镇国玺上。 那镇国玺霎时便分化出瑞彩千条,缭绕在赵淮中身畔。 其周边的一枚枚气机咒文皆开始闪烁,融入赵淮中体内。 如此变化了一刻钟之久,镇国玺才重新稳定下来,光曦减弱。 爷俩随后分开,庄襄王兴匆匆的去到章台宫,找赵姬。 “王后,我儿淮中有古圣之姿!” 若是换个君主,儿子这么秀,未必是好事。 古来子争父权的事情向来不少。 但庄襄王是个相当重情义的君主,这一点从他对待吕不韦便能看出,多年来始终隆情厚谊,不忘吕不韦当年相救之情。 且赵淮中能将玄鸟降世,足以载入史册这种千古留名之事,让到他这个父王头上,足见心意,庄襄王相当快活,满心的喜悦。 当下便跟赵姬侃侃而谈。 时间匆匆,十余日转瞬。 玄鸟降於秦之事,迅速传遍天下,六国为之震惊,各宗各派亦是闻风而动,议论纷纷。 一时间风云变换,潜流暗涌,天下大势悄然发生着变化。 咸阳倒是风平浪静,秦人风闻玄鸟出世,无不大喜,街头巷尾这几日远比平时要热闹。 赵淮中往来在夜御府,咸阳宫,玄谷学宫之间,日子过得朴实无华。 这天上午,他来到夜御府当值,范青舟从殿外进来,躬身道: “储君,有消息传来,齐人从稷下学宫和军中抽调人手,组成了一支过百人的队伍,由庆阳候和稷下教习牧千水带领,分批次暗中入楚,看样子是要对越女教和七情道下手了。” “嗯。” 赵淮中头都没抬,依旧在看桌上的一份案卷。 “微臣来请示储君,我夜御府要不要派人参与这次齐人和七情道的交锋,若两方激战,俱伤之际,我们出手获有利可图。”范青舟问。 赵淮中道:“没必要盯着些许小利,此事我另有考虑。 尔等只管旁观,不参与。 但是要把他们交锋的情况,在合适的时机,透漏给楚人,毕竟是楚人的地方,让他们三方乱战。” “诺!” 范青舟瞅瞅赵淮中,眼神里除了钦佩,还有那么一丢丢储君大人你太坏了的意味。 躲在后边全程不参与,规避了风险和消耗,却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傍晚时分,赵淮中回到咸阳宫,再次来到石殿开始晚课修行。 他修行结束,走出石殿的时候,却在殿外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布袍,体型壮硕的老头,须发皆白。 这老人衣着普通,但能出现在宗庙石殿外,显然来历不一般。 赵淮中首次在殿外看见有人,心想这不会是暗中看守石殿的人吧,我大秦石殿的‘扫地僧’。 他正打算离开,不想老头开口叫住了他:“储君!” 第五十七章 初试 赵淮中驻足,看向老头。 “我等来找储君,大王是知道的。” 老头先表明了过来的原因,带着些考量的意味,又问:“我们过来的不止一人,储君可能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凭赵淮中的挂逼眼力,转瞬就在老者身畔,又发现了另外四个人影。 不过这四个人的状态非常特殊。 除了露面的老者,剩余四人仿佛和虚空相融,站在那里,常人根本看不见。 这是以法力与天地相融,蒙蔽视觉的术法。 赵淮中已经能肯定,这五个老头都是‘扫地僧’,大秦王室的底蕴之五。 这才符合大秦的地位,不会仅仅只有吕不韦,穆阳静这些明面上的圣境巅峰。 暗地里还有不少隐藏的力量。 很可能是因为赵淮中在镇国玺上留下印记,确定会成为大秦王室未来之主,所以这些底蕴级别的人物,才会露面。 这是一种效忠和权力逐渐过度的过程。 而就在赵淮中发现其余四个隐藏老者的同时,四人已露出行迹,变得肉眼可见。 五个老头站成一排,面色惊讶中又透着欣喜:“储君能看见我等?” “之前就听说储君天生神目,果然如此。” 新出现的四个老头,其中两个为常人身形,但各具异象,眉目间隐含杀伐之气。 另外两人,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壮硕凶悍,眉骨处有一道短疤,似乎是利箭破空所划伤。 另一人体型矮些,但目光锐利如鹰,鼻梁微弯,皮肤黝黑,面容显得阴鸷可怖,一看就是心肠如铁的性格。 五人以最矮的老者气势最强,隐然是五人之首,力量如深渊,难测其底。 第二个则是正和赵淮中交谈的高大老头。 五人都穿着秦人常见的黑色长袍。 “我等来找储君,是因为大王与我几人说,储君天赋卓绝,却苦于没有对手,让我等陪储君交流修行经验。” 最先开口的高大老头负手而立,相当自负,又道: “我等五人当年皆是军中将领,戎马半生,身经百战,正好将我等所学,逐一告知储君。” 五个老头一起颔首,话中的意思是打算尽心指点赵淮中。 接到庄襄王命令,让他们和赵淮中交流传授修行经验,五个老人非常开心,能为储君之师,便有太傅之实,是秦人最高的荣耀。 赵淮中笑道:“我一人闷头修行,正有许多疑难要和各位请教。” 五个老头一起躬身,表示请教不敢当。 仍是开口说话的老者再道:“吾姓王,家中数代,皆在大秦为将。 我等所习多是军中杀伐之术,最重实战。储君一路修行到圣境,应该还未和人动过手吧。 若储君愿意,老臣可陪储君交手一番,增长储君对修行的领会。” 赵淮中目光微亮,跟这五个老头交手,虽然仍旧算不上真刀真枪的实战。 但是能过过干瘾也行,总比没有强。 就打着玩,凭这五个老人的经验层次,想来也能有所得。 赵淮中的力量日益精进,却始终没个参照,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多强,正好五个老头送上门来,和他们练练恰合心意。 “就在这里开始吗?”赵淮中已经催动内息,在体内奔腾涌动。 石殿外是个前庭院落的格局,草木假山,环境清幽。 中间有一块五丈见方的空白区域,地上铺着大块青石,适合动手。 “我等可撑开一个法力军阵,形成防御壁垒,在其中交手,就不怕气息散逸,闹出太大动静。”王老将军说。 “甚好。” 赵淮中兴致很高:“哪位先与我动手?” 此时夕阳晚坠,天色渐暗。 王老将军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气定神闲:“老臣来和储君交手吧。储君尽管施展,不用客气。” “好。” 老将军走出来后释放的强大气息,让赵淮中感觉能大战一场,体内力量呼啸,倏然动手,一拳迎面打出。 轰隆! 赵淮中这一拳击出,初时声势不显,但拳至中途雷音乍起。 虚空中涟漪扩散,仿佛要被这一拳洞穿。 此拳正是离魂九戈演入拳法而来,名为戈裂九州。 王老将军亦是一往无前,握拳和赵淮中的毫无转圜的碰撞,对撼在一起。 砰! 气浪炸裂。 其他四位老将撑起的军阵光壁急剧抖动。 王老将军在交手后,顿时感觉一股巨力涌来,如山峦倾倒,几乎不可抵御。 他退后两步,和赵淮中接战的手臂,酸麻的差点失去知觉。 “老将军感觉如何?” 赵淮中略感兴奋,两眼放光,刚才用出五分力,这老将能正面接下来,且面色平静,果然是把好手。 接下来可以放手一战。 “不错不错,储君果然修行天赋惊艳。” 老将军不着痕迹的把和赵淮中交锋的右手背负在身后,抖得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但表面完全看不出来。 真特么疼啊…王老将军暗忖。 “再来!”赵淮中轻叱道。 “等等。” 老将军摆了下手,步履从容,回身来到另外四个老伙伴身边,指着一个高大老者: “吾突然记起,杨塞在我五人当中,最善近战,让他陪储君交手才合适。” 杨塞不疑有他,大笑道:“王怀,你终于承认我善战在你之上,好,就由我来陪储君过几招,较量一番。” 五个老头之中,只有那个身形矮小,面容阴鸷的老者看出不太对劲,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王老将军。 老将军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 此时赵淮中已和杨塞交上了手。 两道人影在夜色下快速动作,招式起落间彷如两道影子。 杨塞动手后就知道不对,这位大秦储君的力量直如山呼海啸,狂暴无匹,一浪接一浪的轰过来。 他接了两招也开始手抖,立即体会到了王怀的险恶用心。 蓦地,激战中的赵淮中伸手结印,肃然道:“以法为用,缚!” 那虚空中,法力光芒交织,显现出一条锁链! 杨塞抽身后退,险之又险的逼开缠绕过来锁链,低喝道:“储君还兼修了法家之道?是一位法圣!” “没有。” 赵淮中否认道,但并未多解释,伸手一指,力量变化,又道:“封!” 虚空中压力陡增,杨塞的速度立时变缓,遭到限制。 赵淮中将体内力量聚集至舌尖,缓缓吐出:“君子出拳,其重如山,敌弱而我强!”顿时有一股厚重的天地之力,加持在他的拳头。 “以言语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是儒家还是纵横家的法言术?”观战的一个老者脸色惊讶。 此刻众人皆已看出,大秦储君的力量有多强,全面压制杨塞。 赵淮中话落,杨塞便感觉自身力量受到无形的规则影响,有衰弱迹象。 当赵淮中再次展开攻势,杨塞与其接触,便像是和一座山川对撞在一起,双腿一曲,险些跪在地上。 杨塞大喝:“停,储君天人之姿,莫要再打了。 王怀,换你上来接着和储君较量。” “我不。”王老将军坚定道。 第五十八章 投天式 啾啾! 天空中突然响起穿云裂日般的鸣叫,一道黑影落在石殿上方的屋檐上,正是大秦图腾上古玄鸟。 它偏着鸟脑袋,打量赵淮中和下边的五个老头。 这货出世以后,根本不按赵淮中事先安排好的剧本来。 赵淮中本是打算玄鸟的日常饲养,放在石殿内的妖怪墙壁里,或在咸阳宫中由专人照看。 但玄鸟完全不听安排,只在晚上才回咸阳宫睡觉,白天天不亮就出去浪。 但它亦知道天地广袤,自身尚幼,倒是并未远离咸阳,一直在周围狩猎。 庄襄王给它提供的食物,它一般只拿来当小点心,主餐都是自己出去抓。 这时候显然是浪完了,准备回石殿睡觉,落在屋檐上看见自家主子赵淮中,鸣叫了两声表示尊重。 五个老头打量玄鸟片刻,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赵淮中。 王老将军和杨塞先后不支,选择避战。 五人中面色阴鸷,实力最强的白勋便缓步走出:“由我来陪储君尽兴好了。” “请储君出手!” “老将军小心了。” 赵淮中倏地从原地消失,再出现便来到白勋面前。 “缚,封,压!” 赵淮中舌尖聚力,每个音节吐出,便能牵动天地,给对手形成限制。 “怎么看都像是法家之术。” “储君明明说了不是。” “我看也像法家的封禁之力…” 另外几个老头在一边看热闹,低声议论,神色困惑。 这时,交锋中的赵淮中和白勋,经过最初的试探,迅速进入白热化。 白勋体内气息延伸,以法力化出一柄墨色长戈,舞动之际,杀伐尽显。 每一击皆凶险狠厉! 赵淮中亦凭借体内仙台之力化出一柄长戈,展开离魂九戈之术。 长戈在其手中,仿佛变成了一条妖龙,盘绕旋动,变化多端,锋芒时现时隐,突刺白勋。 忽然,白勋手中长戈横扫,戈柄处有法力咒文浮现! 他的身畔,竟出现一副朦胧影像,仿佛千军万马的战场,无数兵将在其中厮杀。他们的力量共聚,铁血金戈,衍生出一点猩红色的煞气,附着在白勋的长戈锋芒处,似缓实快的刺向赵淮中。 “白勋居然动用了战相,衍生出千军之力。” 旁观众老者齐声低呼,目光炯炯。 赵淮中也在同一刻,使出离魂九戈中的投天式! 长戈脱手,有如神龙出海,直升苍穹之上。 而赵淮中身躯微躬,像是在祭拜苍天。 倏地,那苍穹上,一柄巨大的戈影闪现。 随后便有一道青色的雷霆,盘绕在长戈之上,轰然劈落,直击下方白勋! 以长戈祭天,驱策雷霆,几近仙家手段。 轰隆! 巨响声中,白勋凝千军之力的长戈和空中落下的雷霆戈影,双双炸裂! 旋即,空中有黑影闪过,玄鸟以无人能扑捉的急速,刹那移动,吐出一口黑色火焰,落在下方四位老者联手撑起的军阵光壁上,瞬间将其烧出一个窟窿! 在玄鸟看来,赵淮中和这五个老头显然是敌对关系,在动手交锋。 所以它这波操作,是想配合赵淮中,进行助攻! 赵淮中哑然失笑,抽身后退,招呼了一声,玄鸟便轻鸣回应,折翅飞进了石殿,不见踪迹。 “五位老将军,还打吗?” 王老将军瞄了其他几人一眼,老伙伴们很有默契的摇头。 他们本来是好为人师,想来教导赵淮中,想不到装逼未成反被草,这时候已经兴致大减。 “储君刚才在战斗中所用之术,可是涉及法家,儒家,纵横三门修行?最后以战戈投天,召唤雷霆才是我大秦王室所习仙台术!”白勋问。 他的声音阴寒刺骨,像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只是以法为用,模仿这几家的出手方式而已。我并未修习过以上几家的术法,刚才所为,皆是以仙台之力为支撑!”赵淮中说。 “然则我大秦宗室一脉,修行的仙台之术虽强,但是和儒,法,纵横等几家并无相似处,宗室先祖中也有惊才之人,研究过以仙台之力推动三教九流各家的力量,可效果并不好。 绝无储君这般随手拈来,威力几乎不弱本家。”白勋疑惑。 他们能跟我一样吗,有挂的无挂的根本是两个次元…赵淮中自谦道: “老将军高估我了,我模仿施展的这几家,远不及他们本身的术法那么纯粹。” 至于他为什么能将几家之力信手拈来,赵淮中并未解释。 真实原因在于他的眼睛,得到外挂加持后能看穿其他人体内的力量运行轨迹。 早在当初他带人攻击食相教那个隐秘村落时,在观战之际,便发现自己能看穿对方的气息运行,包括食相教众人动手时法力凝聚的走向。 当时赵淮中还思索过,能看穿对方的法力运转规律和路线有什么用。 而他自身修行天赋绝佳,对天地之力的感应灵敏,所以模仿其他品类修行手段的时候,能很好的和天地之力呼应,施展开来,如同修行已久。 可实际上赵淮中掌握的只是儒、法、纵横几家的皮毛。 他也不打算变成所谓的全系战士,什么都学,根基只有仙台之力,这些法术不过是外在形式。 一时兴起,演练尝试罢了。 眼见架已经打完,赵淮中颇为快活,欣然道:“几位老将军,今日交手过于仓促,来日不妨再延续今日之战,如何?” 这是打美了,还想再来?! 王老将军支吾道:“再说吧,我等其实也挺忙的,除了负责守护这宗庙石殿,还有不少其他事情,有机会一定领教储君的手段。” 赵淮中道:“几位老将军负责守护宗庙,自己可曾进去过吗?” 王老将军摇头:“除了举行祭祀等重要事情,由大王准许,带领我等进入,我等只负责守卫,岂敢擅入。” 赵淮中点点头,对几位老将军微微躬身,表达敬意,随即离去。 他一走,几位老将军立马聚在一起:“白勋,你与储君交手时间最长,感觉如何?” 白勋反问:“你二人不也与储君交手了吗,自己感觉如何?” 王老将军苦笑摊开一开始和赵淮中对攻的右手,衣袖上扬,顿时露出一片乌青: “咱们这位储君出手似乎没个轻重,你看把我打的,就交手碰了一下。 他那仙台之力入体,清除起来麻烦至极,我一直在运功试图恢复手臂青淤,见效缓慢。” 一旁的杨塞伸出双手,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我的。” 他的衣袖上扬,满手臂都是乌青,触目惊心。 没动手的另外两个老头吁了口长气,没心没肺的大笑。 然后四个人一起把目光看向白勋:“你呢?” 白勋并未撸袖子,傲然道:“吾一生百战,尔等可曾见吾败过,我与储君乃平手之局。 不过我和储君都未用出全力就是了。” 白勋话罢不等其他几人追问,自行往石殿不远的一座偏殿走去: “咱们回去商议商议储君的事情,大王交代我等给储君的修行和战斗天赋做个详细的品评,我等要认真分析一下才行。” 其他几人应了,随在他身后。 “刚才的战斗闹出不小的动静,稍后怕是会有人来问…” “还有那只玄鸟,它刚才喷吐的黑焰,可是古籍所载玄火?威力着实惊人,我四人联手的军阵防御壁竟被其灼穿,确是天生神鸟。 这才出生几天,就超过了一般圣境。” “嗯,那玄鸟至少有圣境三层,具体还很难说,毕竟它只发出一击。” 几个老人边走边谈论。 第五十九章 圣人境【求票】 咸阳宫内,宫灯高悬,明亮如昼。 庄襄王,吕不韦,御史大夫,三人各据矮席,正在交谈。 由于玄鸟出世,天下震动,已经有消息送到咸阳,六国将分别遣使来咸阳出访。 “六国此番来访,必是担心玄鸟出世,我大秦会借势再起兵锋,过来的目的不外乎探查我等口风。” 御使大夫面容清隽,五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高瘦,着黑色官袍。 他的眼瞳深陷在眼窝中,目藏静气,看人的时候,会给对方形成很强的压力。 吕不韦缓声道:“御史所言无差,此为显而易见之事。” 庄襄王缓缓颔首,三人就如何应对六国关系,展开探讨。 仍是决定实施大秦对六国一贯的策略,笼络燕齐,稳住楚魏,消灭韩赵。 远交近攻,逐个击破。 此是范睢当年入秦拜相,便定下的策略,多年来坚持不改。 三人谈罢,正要散去,突然听到内宫震动,有声响传来。 内侍随即进来汇报:“大王,内宫天穹之上,突现长戈虚影,雷霆盘绕而下,似是有人在内宫动手。” 庄襄王不以为忤道:“是寡人让几位老将军去和王儿交流修行经验,无碍的,你下去吧。” 然而内侍出去不久,又再次进来:“白、王两位老将军前来求见。” 庄襄王笑道:“老将军们倒是急性子,叫他们进来,寡人正想问问他们和王儿交手的情况。” 吕不韦本来要走,听说和赵淮中有关,又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御使大夫见吕不韦不走,也留了下来。 片刻间,在内侍引领下,面容阴鸷的白勋和体型高大的王怀,联袂走了进来。 两人对庄襄王执礼后,各自坐到一张矮席后:“大王,我二人特来复命。” 庄襄王:“两位老将军辛苦,刚才听到后宫传来动静,想是老将军们在与淮儿交手。他表现如何?” 两位老将军略显尴尬,王老将军把袖子又撸了起来,手臂上的乌青仍未恢复。 “吾与储君动手,所留痕迹。” “那淮儿怎样了?”庄襄王先关心儿子。 王老将军掩面道:“储君毫发未损,老臣不是其对手。” 庄襄王松了口气,然后才感到惊讶:“老将军可曾有所保留?” 王老将军摇摇头,简单说了交手过程。 吕不韦和御史大夫听后也来了兴致,争相询问: “听两位将军话中之意,储君的战斗能力要超过普通圣境?” “嗯。” 这次是白勋出言解释:“可以确定储君和初阶圣境比较,必是远远胜出。 我们几人事后商量,估计储君当能轻松战败普通圣境,遇上圣境二层亦不至于落败。” 庄襄王神色惊奇,在修行这方面,他这个老子早被儿子甩的无影无踪。 “储君与几位交手时,曾同时动用多家术法,包括儒,法和纵横术?”吕不韦沉吟发问。 他所习杂家之术,亦是兼具各家精要。 “正是,储君所用儒、法等手段,皆信手拈来,威力不弱于该品类多年的修行者。” 白勋道:“吾询问储君,储君明确告知,他未曾修习这几家的术法,却又用的如此之好,吾亦是思之不得其解。 许是储君天赋卓绝,非我等能揣测。” 庄襄王笑道:“如此,就辛苦几位将军,继续和淮儿多做演练。” 两位老将彼此对视,都感觉给赵淮中当陪练是个苦差,可庄襄王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吕不韦瞄了两位老将一眼,洞悉人心道:“几位将军不妨将兵略之策,多与储君说说。” “此言大善。”两位老将异口同声。 讲兵略好,不用动手,推演即可。 长夜寂寥,月影西移。 赵淮中回到寝宫,洗漱后,便来到书房,取出起源卷,默默翻看。 此后数日,他便常去找几位老将,切磋修行心得,也通过几位老将,对兵道战略之术增加了解。 十一月末,天气已有些寒凉。 赵淮中让物造部做了一种新式的青铜暖炉,给赵姬送了两个过来。 中午的时间,光线明媚。 娘俩坐在章台宫里聊天。 赵姬腰扎碧玉带,身着黑色衣裙,内衬却为红色,两相映衬下愈发显得肤色如玉,娇艳万端。 她努嘴让赵淮中看向一旁放置的一摞彩色布缎:“你猜猜看,这些布锻是哪里来的?”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沁阳宫秀丽夫人送来讨好你的,不然不会这么得意…赵淮中看破不说破,顺着赵姬的话头道:“难道不是父王赐给阿母的?” 赵姬得意道:“自然不是。” “那是哪来的?”赵淮中说话间,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子,见洗的很干净,便吃起来。 外皮柔软,果肉甜润,味道很不错。 赵姬道:“是沁阳宫那边送来的,秀丽夫人近来经常让人从韩地给我带些东西过来。” “那阿母也给人回些礼物。”赵淮中随口道。 赵姬嗯了一声,忽道:“这些布缎阿母一人也用不了,不如你送些去花草居?” 又说:“阿母还不曾问过,你和穆阳静的关系到底怎样了?” 赵淮中瞅瞅满脸吃瓜表情的老妈。 赵姬露出向往神色:“我突然觉得,要是你真把穆阳静收做储妃,也不错。那她堂堂神农后裔,岂不是也要跟着你叫我阿母?” 赵淮中没吭声,吃完梨便打算离开。 赵姬不满道:“每次过来,待不了一会就走。” “我急着去花草居,帮母亲大人完成愿望。”赵淮中洒然道。 玄谷学宫,午后刚过。 这个时间,姜姞在学宫内修学。 赵淮中过来时,穆阳静正倚在榻上看书。 没错,就是书,纸制的书。 她穿着交领的浅兰色深衣,领口,袖角和裙边有淡青色的繁盛纹饰,脚上是洁白的罗袜,未着鞋履,露出优美的足形和精致白皙的足踝,匀称修长的双腿并在一起,搭了一条毛色洁白的薄毯子,曲线曼妙的身段斜倚在榻上,慵懒娇媚。 赵淮中进来,她抬头扬了扬手里的书: “你发明的这种线装纸书,不仅轻便,承载的内容也更多,且书写亦更流畅。” 她的语气比平时要更软糯轻柔,双目神采熠熠。 显然是赵淮中弄出纸张这种东西,对她的震撼不小。 她已经意识到,纸是一种划时代的产物,一旦推广开来,会迅速取代原有的竹简。 “赵淮中,你当初跟我说种植嫁接的时候,可知我心里的惊异? 现在又研究出这种纸张…” 穆阳静从斜倚的姿势坐起来,盈盈妙目盯着赵淮中,长长的睫毛,水灵的眼瞳,神情专注,仿佛要看透赵淮中的想法,知道他为什么能与众不同。 她将上身前探,小臂撑着身前的矮席。 于是桌子很幸运的托住了她身前的饱满,不经意间已是风情万种。 对一个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和探索心理,穆阳静,你很危险啊…赵淮中笑笑,在一侧坐下:“我过来是有问题要请教你。 这些时日,我在研究人族的修行体系。 发现古来有很多人,似乎都超出了圣境的壁垒,可见圣境不是我们修行的终点,你可知圣境六个等级之后,还有什么境界?” 穆阳静的眼眸阖动,斟酌道: “我们常说的圣境,更细腻的区分应该叫圣法境。 指的是力量增长,已经超脱了凡俗该有的层次,故名圣法,这个法指的是法力,力量。 圣法境也是世人眼中尘世力量的高点,但并不绝对。 其后的境界,自然是在法力增长后随之而来的修心,修德行,故而圣境最高的第六层,正是下一层次圣人境的初境!” “不过这只是概括的区分,并不能囊括所有修行之人。 也有以力破道者,一路精进,不修德行,纳入圣人的境界范畴并不合适。” 穆阳静说的和古籍上的记载吻合,但古籍中对后续境界的描写却语焉不详。 赵淮中追问:“那圣人境又有几层,如何区分?” 第六十章 来袭【求票】 穆阳静出身的神农氏,是人族起源氏族之一,以千年计的岁月传承下来,见证了人族的兴衰。 人族的修行等级制定,也有他们的亲身参与。 赵淮中自身不断精进,生出详细了解后续境界的想法,询问穆阳静最为合适。 要知道石殿中的仙台柱是有残缺的,大秦所得乃是仙台柱的根基部分,其余仙台柱分散六国。 有些事情,赵淮中要未雨绸缪,早做谋划。 穆阳静娓娓又道:“圣人分五境,初圣境后是先天圣人,意即先天无垢,到了这一层次,一举一动,乃至身体内外,都与常人有了莫大的差异,能食气而生,人体便是一个小天地,故名先天圣人。” 赵淮中恍然:“懂了,也就是这一步不用再吃五谷杂粮,也不用拉屎了。” 穆阳静给了他一个白眼,没理会他的粗鄙言论,续道: “先天圣人以后,方可成就圣人君子的境界,寓意品行高洁,自身的德行修为足以自证,内外通透,可言出法随,一言一行都能牵动天地伟力。” “再然后便是圣贤境界,最终才是真正的人族大圣,成就真正的圣人。” “初圣,先天圣人,圣君,圣贤,而后方为真正的圣人。 不过这些都是以三教九流为基础,归类出来的。 对儒,法,纵横家等品类适用。他们晋升圣境巅峰,便需要修心,修德行。 法家要斩杀封印大妖邪魔,洗涤内心,最后方可成就法道圣人,其间艰难极多。 纵横家亦如是。 其余如墨家更是需要艰苦自持,度过层层难关,修心悟己,兼爱世人。 阴阳家则要通过星辰术数,推演人道洪流的走向,顺应天下大势才能破入圣人关隘。 我农家则要为人族谋福祉,如神农尝百草而活人无数,书写医典,都是这一范畴。 然而除此外,诸如远古的妖族,大巫,都是不奉行这些境界壁垒的。甚至一些邪修,他们的境界是从心而为,不修自身,故而多有恶行,无法无天。” 赵淮中唔了一声: “你农家之术要为人族谋福祉,才能在圣人境做出突破。 这么说你该好好谢我,嫁接之术若可行,足可帮你在圣人境高歌猛进。” 穆阳静莞尔道:“我若不是对你心怀感激,岂能让你随意出入我这花草居,来了就脱鞋子,丝毫不注意男女之防。” 赵淮中哈哈大笑。 他坐到榻上,贪图舒服,确实把鞋子脱了,洒然不羁,且非跪坐,而是盘腿坐在那里。 穆阳静又道:“如你这般,用一年时间就修行到圣境,显然也不能用以上境界来衡量判断你的修行。” “那圣人境之后还有境界没有?”赵淮中孜孜不倦的问。 穆阳静:“此后还有古圣,乃至造化等传说境界,那已不是普通的仙魔之流。 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样子?” 赵淮中笑道:“咱家的老祖宗,神农氏是什么境界?” “你对神农先祖尊重些。” 穆阳静美目流溢,道:“说起神农先祖和你倒是有些相似,他亦生具神异,不仅能遍尝百草,且研究出许多治病救人的手段。 在那个年代活人无数。” 难道神农大佬是个医生穿过去的挂逼小伙伴…赵淮中暗自琢磨。 “神农先祖如果用现在的体系划分,应该是步入了古圣或造化的境界,他是突然消失的,没人知道去了哪里,事先也没有任何征兆。” 穆阳静说:“后世传说神农先祖死于吞服断魂草,乃民间所传,并不准确。” 赵淮中颔首,神农生在上古部落时期。 那一时期天地间的灵异层出,他的消失可能性极多。 天色渐晚。 赵淮中从花草居出来,中午还晴好的天气,变得有些阴霾。 他本来和姜姞约好,等学宫散学,与其碰面。 但出了花草居,就接到夜御府送来的消息,当即登上车架,疾驰而去。 玄谷学宫。 正殿二层,着白衣,黑长直的秀发垂在刀削般精致肩头的姜姞,坐在临窗处。 天色变暗,空气沉闷。 姜姞有些苦恼的蹙着好看的眉梢。 她和赵淮中约好,晚上要去街上走走,若天气骤变可能就去不成了。 姜姞看了看深暗的天空,正在苦恼和大储君的小约会可能要黄了,忽然看见一只小鸟翩翩飞来,落在窗外。 原来是只纸扎的傀儡鸟,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连鸟的翎羽眼瞳,都以法力衍生出来,乍一看像极了真鸟。 姜姞一看便知是赵淮中送来的,灵动的眼睛里绽出喜色,伸手接住小鸟。 傀儡鸟的翅膀上法力纹路退去,露出赵淮中的字迹。 大抵是说有公事要处理,取消了晚上的碰面。 姜姞本有些失望,却见窗外遂即飞来更多的傀儡鸟。 它们以嘴衔住食盒,送到了姜姞面前。 “用几样吃食就把我打发了。”姜姞轻声嘀咕,鼓着腮帮。 然而拿起食盒里的一块吃食送入嘴里时,眼睛立时眯成了月牙。 ———— 咸阳千里外,楚国境内偏东,七情道宗门所在地,宏伟宫殿横跨大江。 宫殿内,七情道道首之妻隋玉,一身浅绿宫装,长裙席地,脚步急促的走进了石晋虚日常居住的殿宇。 “什么时候发现晋虚不见了?”隋玉沉声询问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婢。 “圣子日前说久在宫内居住,想去楚地走走,至多两日便回。到今早已过了两日,我们四处寻找,才发现不仅圣子不见了,还有圣子殿的十六金甲卫也都被带走了。 方知圣子是早有准备,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来。” 两名女婢跪伏在地,抖若筛糠。 隋玉冷声道:“让你二人随时将圣子的踪迹告诉我,你二人在他离宫后两日才与我说,可知罪?” 两名女婢哀声道:“夫人饶命! 圣子说若他出去两日内,我二人将他行踪告诉夫人,阻了他游玩的兴致,回来便将我们的舌头拔了。” 啪!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两名女婢眉心溢出一缕鲜血,头颅碎裂而死。 “夫人,宗内圣物,七情典和入云辇车都不见了。” 一个身穿黄袍的老者,从门外快步进来,垂首低头,不去看倒地惨死的两名女婢。 “晋虚必是去了秦地,上次在秦储赵淮中那里吃了暗亏,便觉得是受到了莫大侮辱,要去报复此事。” 隋玉哼了一声道:“倒是还不算太笨,知道秦人不是善类,带上了入云辇,若有危险,当可保他性命。” 话虽如此,隋玉仍觉心中难安。 不知为何,她这几天总是惶惶不定,感觉有事要发生,此刻便觉得或许要应在儿子石晋虚身上。 当下又道:“你速带七十二魔兵出发,去把圣子给我找回来。” “诺!”进来的黄袍老者转身而去,迅速消失。 半个时辰后,另一座宫殿当中,隋玉问身后的女婢:“道首入关已有半载,可有消息传出?” 女婢摇头:“没有…” 她话音未落,蓦然听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远空有一柄巨大的箭矢,如长虹贯日,轰然射落在七情道横江宫阙中央。 那箭矢和宫阙的防御法阵碰撞,最终在宫阙中央留下一个莫大的窟窿! “稷下牧千水来访,七情道谋我大齐之物,若能早早交出,饶尔等不死。” 隋玉面色惊变,从宫内冲了出来:“你齐人竟敢来攻我七情道的山门?” 庆阳候的声音破空传来,大笑道:“有何不敢,今日便是你七情道覆灭之日!动手!” 空中箭矢如落雨,拉开了战火的序幕! 七情道遭袭,是当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的时候,消息便通过风铃鸟,传到咸阳! 第六十一章 入瓮 夜御府,主殿顶层。 明亮的烛火在宫灯里跳跃。 赵淮中端坐在矮席前,正在查看远隔千里送来的消息。 大概每过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有一条消息送达。 赵淮中回到夜御府后三个时辰,已经入夜,共有三条消息送过来: “齐人经多日隐藏布置,於今日上午巳时中对七情道展开攻势…” “七情道底蕴深厚,但准备不足。至午时初,防御被攻破,七情道首之妻隋玉被稷下教习牧千水斩首。 七情道首遂破关而出,齐人亦有隐藏力量出现,与牧千水相合,双方再战…” “楚人的军队在下午申时出现,适时七情道首与牧千水交锋,双双重伤,七情道横江大殿被庆阳候带人攻入,大肆掠夺。三方混战…” 赵淮中以手指轻轻磨蹭着送来的情报:“事情发展和预计的差不多,有什么特殊变化吗?” 他面前站着范青舟,慕晴空,夏辛等人。 范青舟道:“交战开始前,七情道圣子石晋虚已消失数日。根据微臣掌握的情况,石晋虚此人目无余子,骄狂之极,日前在储君手中吃了大亏,臣担心他可能会来咸阳。 这几日储君出入,还是要小心一些。” 赵淮中发现自己竟然还特么升起那么一丢丢的期待。 “我大秦腹心之地,他敢闯进来就是送死,石晋虚有这么蠢?”夏辛不屑道。 范青舟分析道:“这些邪道之人,在天下各地屡犯恶行,却没人能奈何他们,在他们眼里,并不会觉得我大秦有特殊之处,且愈是危险,他们越当成是一种修行。 屡破险关,才能让他们不断精进,这是邪道修行的精要。 咸阳是我大秦腹地,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兴致。” “副史说的没错。” 慕晴空细声细气的附和:“有的邪道中人还觉得整个天下不过是他们的猎场,而众生就是他们的猎物,只有他们自身高高在上,超然物外。” 范青舟带着些讥讽的语气:“微臣断定石晋虚上次被储君隔空所伤,必不会罢休。” 赵淮中道:“夜御府要做的,是御敌于外,应该让他们连进入我大秦的胆量都没有。” 范青舟苦恼道:“石晋虚这种邪道妖人,都有隐踪蹑迹之术。 而我大秦防线广袤,很难防备个别人从某些地方,渗透进入。” 赵淮中:“我的话你们可以当做长远的目标,并不是要求现在就做到。 那就外松内紧,张网以待吧。 看看七情道圣子在家破人亡后,能玩出什么把戏。” 众人轰然应诺。 范青舟:“眼下七情道宗门所在地,三方交战。 我观情报上所说,庆阳候此人在战斗中避重就轻,明显留有余力。 储君当初借他之手,针对七情道的举动或许已被此人看出,所以他才在战斗中处处谨慎,显然是防着我们突然出现。 只是他没想到储君另有算计,咱们夜御府的人全程没有露面,出现的会是楚人而已。” “若他们三方战斗结束,我们该如何?” “等新消息来了再做决定。” 夜色深沉,至亥时初,又有第四条消息送到: “三方混战竟日,楚人的军队获得最终胜利,七情道惨败,但有小股人员溃逃,未能全歼。 楚人主力追击首恶,已将七情道首当众射杀。 齐人似有所防备,楚人出现后,齐人立即收缩了阵型,庆阳候和牧千水等稷下学宫之人,皆成功脱身。 目下齐人正在楚人追缴下,往齐国返回…” “储君,我们要不要半路截杀齐人,还有七情道四散而逃的残余。”范青舟问。 赵淮中从容道:“七情道余孽逃窜,若有漏网,就让我们潜伏在楚地的人动手,斩尽杀绝。” “诺!” “齐人那边我们就不要出手了。咱们把殷商秘宫的东西劫了,让庆阳候背了老大一口锅,再去截杀他,有些不地道,不能总挑老实人欺负。”赵淮中半开玩笑的口气。 范青舟咧了咧嘴角:“储君说的是。” “越女教的人情况如何?” 息樱曾经多次求恳赵淮中,希望他能出手,帮越女教逃过一劫,但赵淮中并未理会。 越女教既然参与了这些事情,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范青舟回应:“越女教在息樱失踪后,已经生出了警觉,其教宗等几个重要人物提前隐藏踪迹,避开了齐楚两方面的绞杀,损失应该不重。” 赵淮中记起另一件事:“前段时间,府内曾经在我大秦边境,发现隐迹不出的苦舟教人员活动,为何没了后续?” “苦舟教只在我秦境露了一面,便迅速退走,此后再未出现。 我等并未追查到其他线索,些许小事故而未曾对储君汇报。” 范青舟又道:“据说六国来使将在入冬后陆续来咸阳。 这个冬天,咱们咸阳怕是会很热闹。” “嗯,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等范青舟几人退走,赵淮中继续翻阅桌上堆积的案卷。 同一个夜晚,大秦和楚地交界处。 石晋虚身穿银袍,在一众七情道的人簇拥下,出现在边境。 他尚不知道七情道宗门所在地,被齐楚围剿,父母双亡的事,马脸上尽是悠然从容之色。 “这就是秦地?”石晋虚问。 “是,这里已是大秦境内。”身畔一个穿黑色长袍,气息冷漠的中年人回应。 石晋虚森然道:“好,此番前来,正要看看这号称强秦的凡人之国,是个什么样子。”话罢抬手放出一架青铜辇车。 这辇车上满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铜锈,颜色已经发黑,隐约还透着一丝血色。 车辇为双辕,出现后,轮毂上浮现出一枚枚凸起的青铜符号。 有怨灵阴魂从符号中飘出,数以百计,黑气昭昭,周围的温度骤降。 石晋虚当先登上辇车,身畔数人也随之上车。 “余下众人,随后赶来,本座乘坐入云辇,先去咸阳。” 石晋虚捏了个法决,车辇顿时腾空而起,竟贴着地面飘行,以怨灵阴魂托举拉车,瞬息远去。 此车辇速度奇快,夜晚可与黑暗相融,白昼则化作一缕轻烟,让人目力无法扑捉。 石晋虚乘坐车辇,一路上或走或停。 数日后,视线前方便遥遥可见一座雄城。 石晋虚勒住车辇,站在浮空的辇车前端,眺望远方城池,气势汹汹。 “圣子,这咸阳城内,有吕不韦,神农后裔穆阳静等人,皆是圣境宗匠,且大秦有镇国器护持,我们不可贸然闯入,自此刻起要隐匿踪迹,暗中行事,才能确保安全。” 石晋虚身畔,消瘦的中年侍从提醒道。 石晋虚淡淡的道:“我早有准备,暗入咸阳,保管神鬼不知。” 半个时辰后,一名年在三十左右的秦人男子,通过城门检查,进入了咸阳。 第六十二章 果然是 这名秦人男子进入咸阳,混在人群里前行,不久后独自走进城内一条僻静小巷。 左右无人,其眉心处便有血光隐现,一缕气机溢出,化作一本古书。 书体翻开,气机与虚空交融,涟漪扩散,石晋虚和七八个手下竟从书中走出。 他伸手一招,那古书外弥漫的气息消散,落在他手里。 书籍仅比巴掌略大,为黑色质地,仿佛铁铸,表面写着七情典的古篆。字体殷红,有如鲜血所书,细看书面字迹,居然在缓缓流淌。 “圣子算计精妙,以七情典的移空法阵隐藏踪迹,进入咸阳,确是无人能识破,神鬼不觉。”石晋虚身畔的中年随从恭维道。 这随从叫杨希,是石晋虚的近侍。 “尔等散开,去探查这咸阳城内的状况,摸清权贵宗室之人住在哪,但要记住,行事小心,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 石晋虚淡淡的道:“我既然来了,就要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让秦人闻我之名便畏惧失措。 两日后,你等重新聚集,届时我会定下具体的动手时间。” 他身后的七八个部署齐声答应,纷纷离开小巷,散往城内不同方向。 石晋虚身畔只剩杨希跟随。 那个被他控制,借其潜入城内的秦人男子,则被卷入七情典内,消失无踪。 石晋虚的面容也发生变化,马脸收缩,眼睛变大,化作一个方鼻阔口的大汉。 杨希亦做出改变,成了一个白面中年。 二人步出小巷,开始在城内活动。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中午,石晋虚从街上回来,走进了小秦楼。 他是凭照骨镜的一缕气机感应,探查到息樱曾在小秦楼待过,故而摸索上门,找到了息樱曾经居住的房间。 同样是因为照骨镜,他还感应到关押息樱,照骨镜副镜此时所在的夜御府。 只是夜御府气象森严,石晋虚虽然狂傲自负,但并非愚蠢,当然不会擅闯夜御府。 他甚至都没在夜御府附近停留,只远远观察了一下,便悄然退走。 这两日石晋虚化身的方脸大汉,就在小秦楼落脚。 邪道中人,放荡不羁,万事从心,发现小秦楼这等当世最高等的海鲜贩卖场所,一时兴起,还尝了一下海鲜的味道,甚是舒爽。 “这人间风月,确是让人沉迷…” 石晋虚斜倚在小秦楼一栋殿宇内的矮榻上,眯眼假寐。 这里是他包下的一处独立院落,房间内古香古色,有火炭放在盆中,温暖如春。 眼看快到了和部署约定的时间,石晋虚遂让杨希出去,以七情道独有的隐秘讯号,召集部众前来,见面地点就安排在小秦楼。 经过他这两日的观察,小秦楼烟花之地,各类人员出入频繁,来历庞杂,正是上好的隐身场所。 在这里出入一些生面孔,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片刻后,便有下属陆续到来。 石晋虚扫视众人:“探查的如何?” “秦人部分重臣的宅邸,包括储君府的位置,都已探查清楚,只是怕漏了踪迹,所获消息并不具体,只知各家位置。”一名部署汇报道。 “足够了。” 石晋虚微微点头:“赵淮中的行踪可有查到?” “秦储的行踪,没有探查的途径。” “不过我们已经知道赵淮中执掌的大秦夜御府所在,他每日必定出入夜御府,且还知道储君府的位置,想进一步摸清其踪迹,应不为难。 只是出于谨慎,没有直接在其府邸周围蹲守监视。” “做的不错,且随我来。” 石晋虚和一干部众分散开来,从小秦楼前庭经过,往楼外行去。 前行中的石晋虚,忽然见到一名美艳女子,步履婷婷,臀儿摇的犹如风摆荷叶,韵律媚荡。 这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裙衫,身形高挑,脸上略施粉脂,秀色可餐。 石晋虚与其交错而过,女子的一双水润眼眸,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遂快步走入小秦楼。 “这女子生的不错…” 石晋虚笑了笑,负手出了小秦楼。 夕阳向晚,天色将暗。 夜御府。 赵淮中出了府门,往城南的储君府行去。 而在距离他极远的一座角楼下,石晋虚取出一个小巧竹筒,从中倾倒出一只肉蚕般的生物。 他伸手掐决,那肉蚕背上便化出两对儿咒力交织的翅膀,腾空飞起,隐入虚空,从视觉上消失,跟在了赵淮中的队伍身后。 石晋虚待在原地,通过以精血饲养的法力之虫,便能隔空锁定赵淮中的位置。 他身后,杨希低声道:“这秦人的储君好大的气派,车架前后,戒备如此森严。” 另一名侍从则道:“凭借入云辇的速度和隐秘,圣子若动手,怕是潜到他们附近,他们也未必能察觉。” “赵淮中的队伍防护周密。 表面上就至少有五人达到九阶,暗中说不定还有隐藏力量。 且当街出手,即便成功,如何撤出咸阳?” 石晋虚冷冷的瞥了一眼手下:“此刻显然不是出手的时机,先看看赵淮中今晚在哪落脚。” 两刻钟后,在咸阳某处走动的石晋虚,收到了法力之虫的回应。 “储君府…” 进入十二月的天气,寒意渐浓,夜色早降。 储君府内灯火通明。 而在府外的黑暗里,石晋虚带领一众部署,幽灵般浮现,盯着夜色中气势凛然的储君府。 石晋虚取出照骨镜,以法力催动镜子背面的古老咒文,遂将镜子对准储君府。 就见那镜子竟似穿透了储君府的墙壁,直接照映出府内的情况。 石晋虚缓缓移动镜面,就见其中呈现出一个个储君府内布防的明暗哨卡:“防卫倒是周密,好手如此之多。” 他身畔的杨希道:“赵淮中身为秦储,居住处布防严密乃意料之中。” 石晋虚微微摇头:“注视这储君府时,我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警兆,可见其中凶险不小。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已经发现了我们,设好了陷阱,等我们进去。” 杨希吃了一惊:“怎会如此?我们踪迹隐秘,行事小心,并无可能泄露行踪的地方。” 石晋虚嘴角勾起森冷的弧线:“秦人中自然也有修为不错之人,许是白天我们的探查窥视,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 “那我们现在退走?”杨希道。 石晋虚傲然道:“他自以为防护周密,想挡住我石晋虚却远远不够。” 又道:“你等先散开,去城内各处,按我的计划实施。大秦储君,由我亲自对付。” 近子时,夜色深重。 储君府内,一缕黑气悄然化入虚空,既无声息也无波澜,沿途跨越了诸多府内的明岗暗哨。 书房里,赵淮中合上面前古籍,扭头注视窗外:“倒是有些本事,能一路潜进来。” 露出本来面貌的石晋虚,阴沉的马脸上气度从容,从窗口跃入,翻手放出一个法决,阻隔了房间内的声音:“大秦储君赵淮中。” “不是。” 就在石晋虚声音落下的刹那,对面的赵淮中从身上取下一张咒文,摇身一变,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人却是夜御十六侍中的辛武。 那个当初陪赵淮中进入小秦楼,面容平平无奇的青年。 同一刻,石晋虚竟也笑了笑,脸上有着不出所料的淡定:“果然是个陷阱。” 第六十三章 战结 “你现在束手就缚,或能多活几日。”辛武平静道。 石晋虚轻哂一声,满脸不屑,忽然抬手前推,有气浪汇聚如柱,撞向辛武。 同一刻,辛武亦出手对攻。 闷响声中,两人已完成了一次交锋。 让石晋虚意外的是这个装扮成赵淮中的青年,和他对碰一击,竟丝毫不落下风。 石晋虚挥手间,又有一缕血光卷向辛武。 他自己却抽身后退。 既然确定了是陷阱,此地必然多有埋伏,一击没能解决眼前的青年,石晋虚便准备先退出房间。 “赵淮中,自此刻起,我石晋虚就待在咸阳,看看是你先将我找出来,还是最终落入我手?” 石晋虚发出一阵长笑,声音在夜色中扩散,覆盖整个储君府。 另一侧,辛武身后有一尊模糊不清的法相浮现。 那法相身高丈许,朦胧虚幻,身上满是枷锁和封禁的图案,交织缠绕。 其中一条锁链解封,瞬间抽碎了石晋虚发出的血光。 “这青年修行的是法家之术,却用来自我封禁? 他体内有什么,要进行自我封禁?” 石晋虚惊讶思忖,以法家之术,封禁自身的修行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与此同时,石晋虚已经放出入云辇,百鬼夜行,托举辇车,如同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物质,快到不可思议,一闪便出了储君府。 而他手中,七情典亦被取出,翻开。 典籍中煞气滚滚,冲腾而出,迅速往周边扩散。 “让这咸阳城尝尝七情乱世之苦。”石晋虚面容阴冷,顾盼四方。 七情典释放的六欲之气,凡人只要沾上,立即神智混乱,被无尽欲望充填,化身疯魔。 此刻七情典被催动,仿佛开启了炼狱之门,气息汹涌,瞬间就铺满了储君府外的长街,快速往附近区域扩散。 但就在此时,虚空中探出一只金灿灿的手臂,一把拽住了石晋虚所乘入云辇,从空中拖下来,砸在了长街上。 那入云辇周边的百鬼,被金色大手擦碰,顷刻崩溃消散。 石晋虚扭头看去,就见一尊高达十余丈的金色法相,三头四臂,伫立在后方,再次往他抓来的同时,三张面孔同时张开了嘴。 七情典内溢出的黑气,系数被法相收吞,有如鲸吸山河。 夜御府深处,也有一尊模糊身影浮现,正是刚才辛武身后出现的那尊自我封印的模糊法相。 其伸手一指,身上的层层封禁离体,交织出一个巨大的‘封’字,从空中落下,顿时压制了六欲黑气的扩散。 这一刻的石晋虚,真正生出了一丝慌乱。 那金色大手的强横,远出他的想象,再次往他抓来,气息笼罩,避无可避。 石晋虚全力催动入云辇,迸发出一枚枚咒文,想挣脱大手的压制,脱身而去。 轰! 这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道身影,驾驭血光挡住了金色大手:“圣子速走,离开咸阳。” “血盾,王景…你怎么来了?” 冲出来的身影,是石晋虚母亲隋玉的近侍,一个面容枯瘦的老者。 石晋虚来不及细想,足下生出一道环状纹理,光芒流转,笼罩自身。 他倏然从辇车上消失,无影无踪。 七情典被其带走后,遮天蔽日的黑气在金色法相的收吞下,不久便散去。抵挡金色大手的王景则被碾压而死。 储君府数条街区外,一条阴暗小巷中,石晋虚凭空出现。 他的近侍杨希手托照骨镜,正等在这里。 七情典与照骨镜相合,便能通过七情典的秘力平移空间,以照骨镜所在位置为接引,让石晋虚瞬间来到这条小巷之中。 这也是他敢于闯入咸阳,明知储君府可能是陷阱,仍敢进去的依仗。 因为他有把握,在任何情况下全身而退。 但最后出现的那只金色大手,威力之强,却是远远超出石晋虚的预料。 “秦人之中,居然有如此强者。 还有那个修行法家之术自封的青年…” 石晋虚虽然脱困,但仓促逃离,没来得及收回入云辇,思索起来顿感心疼。 他对杨希道:“王景刚才突然出现,你可知他何时来的咸阳?” “不知。”杨希摇头。 石晋虚蹙眉思索,猜测王景前来,必是母亲隋玉要找他回去,并未多想,道:“我们走!”话落迈步疾行,在一条条街道中迅速穿梭。 夜色中,他的面容变化,又恢复了方脸大汉的形象。 随后又换过外袍,石晋虚才松了口气,略微放缓脚步。 小秦楼内人来人往,夜色中灯盏高悬。 石晋虚转变容貌后,依旧返回小秦楼,不动声色的回到了自己包下的院子。 “今晚的情况当真危险,这小秦楼也不可久待…” 他走进居住的院落时,脑海里还在回忆能将入云辇一把从空中拽住的法相巨手,暗感惊懔。 就在他迈入寝殿的一刻,心里蓦然生出警觉,抬头便见到那殿宇内坐了个黑袍青年,居然是赵淮中。 石晋虚骇然失色。 赵淮中怎么会在这里?! 他惊慌之下,顺手将身畔跟随的杨希抓住,扔向赵淮中,自身往相反方向暴退,想逃离远去。 “把他抓回来。” 赵淮中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就像催命符,石晋虚跑的愈快。 但就在他后退的时候,门庭上方的屋檐上翻下另一个人影,凌空踢向他的脑袋。 石晋虚的瞳孔急剧收缩。 那半空翻下来的人影,却是白天他离开小秦楼时,看见的高挑美貌女子。 可见他的行迹早已暴露,连躲在小秦楼也被查的一清二楚。 石晋虚的心态彻底炸裂,反应稍慢,便被那女子一脚踢中,第二脚随之踢在其颈侧。 砰! 石晋虚如遭雷击,翻身倒地时,嘴角已有血迹溢出。 他被重创后,面容迅速恢复了原本的相貌,马脸修长,目光阴冷,但已经失去了以往的自负从容,狼狈不堪。 他扔出去的近侍杨希,则被赵淮中身畔的夏辛一拳轰中喉咙,倒地死去。 夏辛旋即上前,彻底制住了石晋虚。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石晋虚脸上惊慌未去,歇斯底里的问。 赵淮中从坐着的位置起身,往石晋虚走去。 从储君府赶来的白药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石晋虚能凭借照骨镜,感应到息樱的位置,这个赵淮中早从息樱口中得知。 此后纵然石晋虚改变形貌,凭借照骨镜找到小秦楼以及远远的观望夜御府,也就变得有脉络可寻。 以夜御府的强大力量,布下天罗地网,很快就将其挖了出来。 “我七情道的人分散在城内各处,没有我的命令,天亮前,咸阳必乱。”石晋虚沉声道。 他想藉此为条件保命。 “七情道都毁了,你不知道吗?分散在城内的,不过是你手下的几只小鱼小虾,你躲在小秦楼都被我们找到了,几个散在城内的手下我们会放过吗?” 说话的是那个屋檐上翻下来的女子。 其一开口,石晋虚就骇然道:“你是个男人?” 慕晴空瞥了白药一眼,有些愤然的道:“我奉副史之名,做女子装扮不过是进入秦楼,摸清你的动向。” 赵淮中忍俊不禁道:“慕晴空你穿女装,确是让人难以分辨。” “这蠢物若不来咸阳,老子哪用化身女人。”慕晴空羞愤欲绝。 第六十四章 献祭,收获【求票】 夏辛站在一旁,偷瞄脸色涨红的慕晴空,嘴角裂开,想笑。 慕晴空霍然回头:“你若敢笑,自己思量后果。” 夏辛脑海里顿时掠过一匹马在梦境中起伏的画面,立马忍住了笑意。 “你们刚才说什么?” 石晋虚忽然大喝:“我七情道毁了?” 夏辛和慕晴空等人都不搭理他,倒是赵淮中平声静气道:“七情道山门已被攻破,你父母被当场斩杀。” 石晋虚双目呆滞,蓦然发力挣动,想要起身: “尔等信口胡言,七情道千年传承,何人能毁掉我七情道山门。” 慕晴空没好气道:“如今人族大昌,以七国为雄,你七情道不过一宗一派之地,躲在一偶也就罢了,亏你以为这天下是你们这些邪道宗门为主,无人能制? 要不是担心你的手下散开为祸,要等着他们入城来与你汇合,你连闯入储君府的机会也不会有。 该死的,你们要是一起来,把你们一块抓了,能省多少麻烦,何必让我进这小秦楼?” 夏辛:“楚人春申君遣府上食客两百余众,加上楚人的军中精锐千余,还有齐人稷下学宫的教习牧千水,庆阳候等人,动用诸多秘器,包括破仙弩这种攻城器械,以及稷下的学宫剑。 你七情道能挡住就怪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我大秦储君站在背后谋划算计,一手把你七情道坑杀了个干净。 最后这句夏辛没敢说。 白药突然补刀:“据闻七情道山门的防御,可以用七情典为核心来驱动,释放六欲大阵,威力倍增,亦能平移空间来避祸,所以七情道能传承悠久而不灭。 可惜七情典被你带出来到我大秦为祸。 你七情道宗门之地,失了七情典,被灭岂不理所应当,否则应不会如此轻易被攻破。” 赵淮中笑了笑,这货真是实力坑爹。 石晋虚剧烈喘息,被白药的话扎心到目光溃散,神色灰白: “不会的,不会的,我七情道乃三宗九派之一,传承千载,怎会如此覆灭?你几个凡人之国,数百年来的气运走向都是我们各大宗派引导所致,你等不过是炉鼎猎物而已。” “此人已疯。”夏辛鄙夷道。 石晋虚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咸阳一趟,一切都幻灭了,被现实毒打到失魂落魄。 赵淮中道:“此人潜入我大秦,欲行不轨,收押问询后,斩!” “诺!” 慕晴空,夏辛齐声领命。 赵淮中昂然离开了小秦楼,白药在后随行。 石晋虚来咸阳闹这一场,表面上看动静并不大,但实际上夜御府为了护持赵淮中万全,暗地里动用的力量相当惊人,在诺大的咸阳把石晋虚及其手下,包括潜入秦地的其他七情道人员,统统挖了出来。 这个晚上,不仅咸阳城内发生了战斗,城外亦不平静。 赵淮中边走便思索,这些邪道教派伤不到他半根毫毛,只是苦了不少无辜秦人。 石晋虚一路闯入咸阳,途经秦境各地时,曾数次摄取普通人魂魄,目的只是为了滋养给他拉车的阴魂怨灵,保持入云辇的速度。 站在赵淮中的位置,他必须对这些秦人百姓负责。 赵淮中边走边对身畔的白药道: “你回去跟范青舟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方案,通告各地方郡县,增加地方郡县的警戒层级,诸如加设巡逻人手,提高相关人等的俸酬,若遇变故,立即鸣锣示警。 再跟老司空商讨一下,看有没有能联动的示警造物,遇险后能第一时间被发现的那种,没有就沿这个思路展开研究。 边境之地的布防也要适当改善。 这些妖魔入境,起码要多给他们增加些阻碍。” “微臣记下了。” 白药心里有些波动。 这位储君性格冷硬善谋,能眼睛不眨一下的坑杀七情道满门,却又对几个秦人百姓被石晋虚所害而心生怜悯,下令调整各郡县的制度…大秦得储君如此,何其幸。 石晋虚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次日,赵淮中来到了石殿。 这段时间夜御府处理各种事件,积攒了不少存货,加上从石晋虚处缴获的入云辇和七情典,赵淮中准备再来献祭一波。 石晋虚的东西,他只留下了照骨镜,已送入物造部给老司空进行研究。 赵淮中看了一眼石壁,发现今天的妖怪居然很安静,正在埋头研究他上次送出的一枚起源文字。 来到仙台柱下,赵淮中探手触碰,古祭台缓缓平移出来。 赵淮中先取出了七情典。 这典籍的内容,已安排人连夜抄录拓印了一份,存档放在夜御府。 七情典本身所携种种秘力,大多阴诡邪戾,对赵淮中用处不大。 典籍内封存的阴气丰沛如河,也被他所剥离封存。 此刻的七情典被赵淮中取出来的时候,邪戾气息已经锐减。 祭台上符号闪烁,七情典无声无息的消失,被收走。 将入云辇放在祭台上,同样被收走。 赵淮中接连献祭数样物品,都是这段时间夜御府的积累。 有一根木质的腾柱,来历奇古,是夜御府从一个古老教派搜刮得来的东西。 腾柱表面祭刻着密密麻麻的咒力纹路,散发出昏黄光晕。 当赵淮中将其放到祭台上,台上亮起繁密的符号咒文,将这截木柱也收走了。 其余几样东西放到祭台上却是毫无动静,又被赵淮中重新收回了小葫芦内。 这次仙台柱没让人失望,柱体开始缓缓闪烁,其中一处位置出现了变化。 那处位置有众多上古先民在埋头跪拜的图案,他们在祭祀一柄插在山巅的古老武器。 武器周围被光晕环绕,看不清真容。 但此刻那武器正从仙台柱上浮现,化作真实,通体流转着青铜光晕,是一柄长戈。 赵淮中纵身将其取下,便觉入手极为沉重,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险些没能握持住而坠在地上。 他低头打量,就见这铜戈长度过丈,主体如一柄战矛,前端尖锐,由上往下尺许,两侧分刃,一长一短,如同两柄短刀,和长戈主体形成了一个不对等的十字形刃口。 戈柄上密布隐形咒文,闪烁不定,犹如在戈柄内流淌一般,华丽夺目。 只不过赵淮中压根没什么战斗机会,这铜戈纵是神兵,给了他也是神兵蒙尘。 且这铜戈是从他上次献祭殷商秘宫所得,加上这次的七情典、入云辇,还有那个古老的木柱,这么多奇异之物累计才换来的。 这么多东西相合,就换了个不能用的铜戈,总感觉亏了…赵淮中忖道。 “这大月戈居然被祭台降下给了你…”妖怪的声音响起,幽幽说道。 “这柄战戈叫大月?” “大月,铜雀,彩翼都是它的名字,每一个名字,在远古都能让人敬畏跪拜。” 妖怪眼巴巴的从石壁里往外看:“若将此大月戈给吾,吾当年也不会被封印在这里,就算被封印了,也能破壁而出。” 赵淮中晃了晃手里的青铜戈:“这戈这么厉害吗?” 妖怪:“然而你根本用不了。” 第六十五章 大月戈 “用不了?” “大月戈的威力因使用者而异,什么等级的人用,它就会展现出什么等级的力量。 至少现在的你来使用,它除了坚硬,不会有多少神异!” 妖怪明显有些酸葡萄的口吻。 赵淮中本来也没什么出手的机会,能发挥出多少威力反而没那么在乎。 “你现在应该滴血让它成为你的魂兵。”妖怪说。 “镇国器也需要滴血,这些有来历的古老器物,都有滴血认主的梗。”赵淮中嘀咕道。 他体内的气息运转,从指端逼出一滴精血,落在手中的铜戈握柄处。 那戈内也有一股气息回流,送入他体内。 铜戈的使用方法,随之映现在赵淮中心里:“这铜戈确是足够神异。” 滴血后,那铜戈仿佛能感觉到赵淮中的心意,随其心意而变化操控,忽然开始收缩变小。 转眼间,竟变得不及铅笔大小。 更奇妙的是,其重量也随着变小而减轻。 缩小后,拿在手里近乎轻若无物。 赵淮中意念再动,铜戈又迅速长大。 不过他此刻的极限,只能让铜戈长达丈许,无法再长。 但在他的感觉中,很清晰的知道铜戈是可以继续增长大小的。 “这不金箍棒吗,大小随意…”赵淮中震惊道。 “但你只能让它展现出这稍许威能,除了变长变硬,就如同一柄普通长戈。”妖怪酸溜溜的道。 “你这个变长变硬,是正经的变化吗?” 赵淮中白眼道:“长和硬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长度体量能变化,也是它叫大月戈的原因之一。”妖怪明显没听懂赵淮中的梗言梗语。 赵淮中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是这长戈能不断增大,直至碰触明月,所以随着长戈的增长,月亮变得越来越近,自然也就越来越大,故名大月,是在形容这长戈善于变化的特点。” “是的,但这只是此戈其中一个名字的由来。” 妖怪续道:“相传这长戈内封存着天地间第一只神鸟孔雀的神魂,所以它还叫铜雀,也叫大雀。另一个名字彩翼,则是此戈能破空游曳,宛若彩翼飞空。” “原来还是个有故事的兵器。” 赵淮中颠了颠手里的大月戈:“那这大月戈落在我手里,还真是明珠蒙尘,估计没什么施展的机会。” 妖怪狠盯着大月戈,暗忖这戈要是吾来使用…算了,不想了,东西落在这人类手里,基本上就不用再想了,不可能落入他手。 赵淮中让大月戈变小,当成发簪,随手穿在了头发上,倒也颇为合适。 秦人男子多在头顶戴冠,以发簪从中穿过,拆簪而发不散。 “你上次说建议我修行一门化身术法,叫什么来着?” “是一门魂术,和鬼道结合而成,需采集大量阴气,可速成,威力可观。你若修行,可护体亦可攻敌,妙用无穷。” 妖怪先吹逼,王婆卖瓜,把自己的术法吹的天花乱坠,然后提要求: “但我想要两枚起源文字,来观摩学习。” 妖怪说这话的时候,满以为赵淮中肯定要压榨他,最多给一枚。 而他的真实目标也是一枚。 然而赵淮中居然没什么犹豫,痛快的答应了,并且书写了两枚起源文字,以法力凝结,推送进入墙壁之中。 “起源文字可以给你,但你要想好了。 这起源文字你若继续研究其中力量,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后果自负。”赵淮中似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妖怪闻言一愣,莫名忐忑。 他和赵淮中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深知赵淮中的挖坑能力,防不胜防,他还没占过上风。 妖怪心里惴惴不安:吾偷偷研究这起源文字的秘力,想解开束缚脱身,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他又准备坑我? 妖怪思来想去,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起源文字不香了,怔了半晌也没想通其中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把魂鬼之术说给我听听。” 直到赵淮中不耐催促,妖怪才停止思索,当即口诵修行法决。 赵淮中听后道:“你这修行法决,确实可以速成,其用途于我来说,也颇为合适。但我堂堂一国储君,在身边养个恶灵魂鬼,是不是有些违和?” 妖怪没听懂违和的意思,但这人类总有些他听来新鲜,细思又能领会其意的造句。 他早不以为怪。 妖怪道:“这魂鬼之术,你平时不需要将其放出使用,养起来却是无妨,总有用到之时,且不用消耗你的时间修行。 吾听你所说,你执掌的夜御府,专门绞杀清理天下妖魔,如此甚好。 可用这些大妖邪魔,来作为蓄养魂鬼的养分。” 赵淮中接手夜御府以来,因为清理各类邪道宗门,所得之物大多内藏阴邪气息。 这些气息被剥离,目前已囤积过多,无处安放,若以魂鬼之术消化掉,也是一桩好事。 权当这门术法是阴气仓库了,用来存放阴邪气息。 赵淮中当即依法修行,取出这一年多来封存获取的诸多阴气,以刚从七情典中剥离的阴厉气息为根基主导,结印生成法力咒文,打入其中。 片刻间,那封存着七情典阴邪气息的小瓶内,便出现变化,一个阴森可怖的鬼影缓缓升起,凌空漂浮。 赵淮中将手上用来装载阴邪气息的物品,逐一释放,融入这鬼影之中,供其吞噬增长。 半个时辰后,鬼影变得深邃幽暗,化出朦胧人形,吞噬阴气的速度激增。 一个时辰后,其鬼气森森,整个石殿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变成了冰窟。 又两个时辰过去,从七情典中剥离所得,长江大河般充沛的阴气,被其系数吸收。 此时这魂鬼头顶便结出一顶模模糊糊的冠冕,气息竟变得中正平和。 海量的阴气堆砌下,让它发生了本质变化,反而没有了阴森可怖的波动。 其一切力量都收回体内,不动时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可供探查的气息外溢。 赵淮中取出最初所得鬼面铜牌,将魂鬼收入其中。 那铜牌也跟着发生变化,其表面的鬼脸顶端,自动凝结出一顶鬼气森森的冠冕。 “若天下邪魔外道,皆被夜御府清理一遍,所得阴气,不知能把这鬼物滋养成什么模样。”赵淮中心忖。 他在石殿里又待了一段时间,研究仙台柱上的种种修行知识。 研习术法兴起时,还用大月戈演练了数遍离魂九戈。 夜色渐深,赵淮中准备离开。 他走之前,妖怪在墙壁里涩声询问:“人类,你刚才说我若继续钻研起源文字,便没有回头路可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悟。” 时间流逝,数日转瞬。 十二月临近尾声。 这天的夜御府内,辛武走进赵淮中所在的正殿。 他现在已经被专门调过来司职保护赵淮中,相当于近卫首领的角色。 他进来后递给赵淮中一份竹卷。 六国决定出使咸阳,辛武拿来的,是六国准备来咸阳的出使人员名单。 赵淮中接在手里看了看,一个名字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韩人出使的名单里,有一个人叫郑国。 “这是我知道的那个郑国吧?”赵淮中忖道。 第六十六章 一戈之威 “六国的人什么时候到咸阳?” “上次我大秦攻韩,迫使韩人割让三城以休战。此后这段时间我们与诸国皆无摩擦,所以六国都想尽快来访,摸清我们的虚实。 距离近的韩魏赵来使,已在路上,楚人紧随其后,齐燕路远,可能会稍晚些。 韩人最急,距离又近,已快到了。”辛武回道。 赵淮中嗯了一声,辛武便退到一旁矗立,担当近卫之责。 次日。 上午,赵淮中参加过朝会,乘车前往夜御府。 车架上,他手执竹卷,低头默读:“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能战胜强敌,称霸天下的国家,必须控制本国的人民,使之“弱”而非“淫”。” 赵淮中正在读的是以法家商鞅之理论为核心,汇总而成的商君书。 法家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平民的政治代言人,在政治上“独步天下”,先有管仲,申不害,商鞅,后有集法家大成的韩非子。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谈何容易。” 韩非子现在应该已从稷下修学结束,归韩了。这个人有机会要见一见…赵淮中思忖。 在固有历史当中,韩非子的结局好像并不好,最终入秦却没得到始皇信任,又被李斯等人陷害,不得善终。 不过这个世界的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显然不能以固有历史来衡量。 始皇帝本人也算是法家体系的大佬,推行以法治国,重用的亦是法家李斯。 赵淮中沉吟片刻,放下商君书,目光扫过车辇外的街景,收回视线后心念微动,大月戈便从头上飞下来,化作一缕微光,落在他手里,灵性十足。 他心念再动,大月戈就迅速增长到七八寸长,不足儿臂粗,戈柄上隐形的咒文浮现,明灭不定。 通体青光流转中又透出一抹微蓝,一柄杀伐之器,却给人瑰丽精美的观感。 赵淮中接触修行以来,一路突飞猛进,眼下已达到圣境三层,却始终没有动手的机会。 此时打量大月戈,骤然兴起,生出试试此戈威力的想法。 离魂九戈中,有一式名为游空式,能御戈破空,正可用来施展。 赵淮中单手掐诀,催动游空式与大月戈相合。 无声无息间,大月戈便化作一缕微光,升空而起,往远处飞去。 其破空过程中,体量增长,化作丈许之长,其势煌煌,倏忽间连破云层,来到咸阳城外。 轰隆! 云层之上,青色的雷光突现,盘绕如怒龙,仰首咆哮。 那大月戈从空中直落咸阳城郊。 霹雳入世般的巨响声中,猝然洞穿城郊的一座矮山,在百米直径的山峦中间穿出一道合抱粗细的窟窿。 戈势依旧不止,最终斜插在山后十余丈外的地面,嗡然震颤,清辉冲霄。 那地面亦是裂痕密布,满目焦土。 这是赵淮中首次放手施展,配合大月戈,展现出来的威力,足可破山裂地。 他将意识寄托在大月戈上,亲历整个过程,满心的舒畅,体内的磅礴力量仿佛得到了一次宣泄。 而在大月戈洞穿城外山峦,插在地上的一刻,整个咸阳亦随之轻微晃动,地面震颤。 “这么大动静…怕是惊动不小。” 赵大储君施展飞戈后身心舒爽,意念传动,那城外的大月戈瞬息收缩,化作一缕微光,隐藏消失,片刻后就回到他手里。 而城外,在大月戈消失后不久,便有四五道身影出现,瞩目周边的‘灾区’。 几人皆是咸阳的巡防武将,正在城头值守,感觉到城外震动,天地气息变化,顿时就近赶来查看。 周边的地面,仿佛被雷电洗过,焦土遍地。 数十丈直径的地面下陷了足有数尺,从中间处龟裂的痕迹有如树根状,致密交错,触目惊心。 几名武将的视线又看向远处的小山,震惊道: “这是什么力量造成的破坏,竟穿透了一座四十丈左右的石山。” “至少也是圣境。” “何人这么大胆,敢在咸阳周边如此纵法…” 其中一个武将,对着矮山伸手,轻喝了一声:“起!”就见那矮山破损的窟窿处,一缕缕气息攒动,似乎要浮现出一柄武器的虚影。 但随即便消散,武将根本把持不住。 几个武将神色凝重:“速将此事上报夜御府,让他们派人来查清因由…” 等几名武将离去,又陆续有几波人或明或暗的来查看情况,皆是神色震惊。 赵淮中的车辇来到夜御府时,府内正有整队的兵员驰骋而出,前往城外查看。 大月戈这一击,惊动不小,但赵淮中决定不说,这事得苟一波,主要是他不打算将这种操作当成一锤子买卖。 既然没机会真正动手,下次有了修行突破,说不定还得再试试身手。 如果承认是自己干的,以后就不太方便再这么皮了。 你们查吧,反正所有案卷最后都得汇总到我这,我就当没看见…赵淮中回头瞅瞅辛武。 刚才大月戈虽然来去无踪,但辛武成了他的近卫,当时就在身边,以辛武的实力,不可能毫无所觉。 见赵淮中看过来,辛武很通透的道:“储君放心,微臣绝不敢多嘴。” 懂事…赵大储君点点头,下了车架,负手走进夜御府。 三刻钟后,他就接到下属去城外彻查,而后送上来的案卷: “今日辰时中,城郊突现异象,雷音震动百里,经查,城外有一座四十丈直径的山峦被穿透,山峦内部为石体,山势坚固,无人员伤亡…” 卷宗洋洋洒洒,分析的很仔细。 看别人描述自己造成的‘作案现场’,有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赵淮中心底暗笑,看完在卷宗上批注——已阅! 辛武接过案卷,瞄了一眼,拿到外边递给等待批注,然后好依其行事的夜御府将领。 那将领接了案卷,见到已阅后就没了下文,讶然抬头问辛武:“末将愚钝,储君这是什么意思,是继续查还是…” “搁置,此事不用往下查了。”辛武面无表情。 不查?为什么不查…将领满脑袋问号却又不敢问,纳闷地走了。 傍晚,整天心情愉悦的赵淮中回到咸阳宫,便在寝宫内盘坐修行,接纳天地之力,洗练自身,增长力量。 当他闭上眼睛后,体内力量循环,有一声声潮汐般的声音传来,仿佛海浪在拍击海岸,似乎随时都能冲溃堤岸,进入新的层次。 长夜漫漫。 次日,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也是在这一天,咸阳城东门,韩人的使节入城,队伍迤逦而行,足有二十余辆马车,过半都载满了各类珍贵物品。 韩国近年来被大秦压的透不过气来,借助这次出使,也有修复缓和两国关系的意图。 他们为此行,做了充分准备。 而除了明面上的意图,韩人还有一个隐藏目的,若能成,很可能为韩人赢得最重要的喘息之机,至少数年的时间。 一切的关键,就在随同使团一起前来的水工郑国身上。 第六十七章 幕后 咸阳以西千里,山脉高耸,山巅有宫阙连绵。 入夜后,群星与宫殿内的灯火遥相呼应,气象万千。 而此刻在宫阙最高的拜月楼内,一袭青裙的妖娆女子,正手握一条黄绿两色纹路的毒蛇。 其眉心处还有一只七彩斑斓,长颈如蛇的怪鸟朦胧浮现。 诡异的是那怪鸟竟从女子眉心探出尖喙,戳了一下她手中毒蛇,气息卷出,将毒蛇炼化收吞。 怪鸟吃的心满意足,遂又探出尖喙,戳向女子刚取出的一面小巧铜镜。 镜面被鸟喙戳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出一副画面,却是七情道原本的山门所在地。 此刻,那山门之地已成焦土,横江大殿倒塌,部分残垣坠入下方大江之内,破败不堪。 “七情道的传承就这么被毁了,可有骊姬你在暗中干预?”另一苍老声音出现。 一个身穿暗绿长袍的男子,随着声音突兀出现在拜月楼内。 其身量修长,长风吹来,衣袖拂动。 他声音苍老,面容却只在中年,一双眼睛冷漠如冰,高鼻薄唇,脸颊瘦长。 “是又如何?大尊要治我的罪吗?”被称作骊姬的女子声音轻柔。 “你为何暗中出手,助力齐楚,毁掉七情道?”男子问。 “我只是蒙蔽了稍许气机,让七情道首和隋玉无法提前感知到危险,胜负是他们自己的事,七情道技不如人,怨得谁来?”骊姬浅笑道。 男子哂道:“你不止蒙蔽了气机,还散布妖力,暗中出手,影响了石晋虚的情绪变化,增加了他对赵淮中的愤恨,间接导致他偷拿七情典入秦,加速七情道的败亡。” 骊姬笑眯眯道:“大尊真是厉害,你说的没错,我是想选择一家三宗九派中的势力,将他们毁掉。 如此其他几家必定人人自危,暗中结盟,拨动气运,让这天下早日分崩离析,陷入混乱。 上次玄鸟出世降於秦,大尊说天下未乱,尚不是我等出世良机,那就让其早日乱起来,天灾人祸。我族才好重新出世,圈养苍生。” 被称作大尊的男子单手背负,眺望东方。 在他眼中,能看见一道光柱辉煌无比,连天接地,那是大秦的方向。 “秦人气运日盛,此为天地走势,即便乱上数十年,天下纷争四起,又如何?一切终究要回归平静,人族当道,已不可逆!” 大尊声音低沉:“这人间事,不是我们一族之力能干预决定的。” 骊姬反驳道:“不尝试如何得知结果?” “秦人既然国运鼎盛,那就借他们的手行事,以其为刀斧,为我所用。” 大尊眯起眼眸:“你想仿效妖主妲己,将狐族媚气送入咸阳,魅惑秦人,乱其朝政,催生兵祸?” “不,狐媚之气太明显了,我欲选一炉鼎,暗中以妖气滋养,令其日益暴虐,动辄杀戮,终可乱政。” “被你以妖气滋养者至多活上二三十年,你的目标是大秦之主庄襄还是秦储赵淮中。”大尊沉吟道。 骊姬并未回应,此时她手中的镜子表面,影像变化,竟出现了咸阳城。 不过镜子里随即闪过一枚印玺的虚影,那印玺发出夺目光芒,犹如千百利箭,霎时剿灭了骊姬手中古镜的影像。 大尊瞥了一眼镜面:“秦人国运正隆,不是你稍许谋算就能改变的。 我猜你想算计的是秦储,但他得大秦气运加身,其势已成,你的算计不会成功的。” 又道“妖主沉睡之处近来波动异常,或许未来几年,她会醒过来,届时才是谋划之机。” 骊姬勾起嘴角:“得大秦气运加身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一人类罢了,大尊且过一段时间再看。” ———— 咸阳,一月初。 天寒,初雪。 午时刚过的大街上,赵淮中坐在辇车内,探头观看车外纷纷扬扬的雪粉。 落雪后,车轮碾压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辇上已添加了厚重布匹,用来遮风。车内地方宽敞,铺着异兽的毛皮,底部还有夹层,夹层里放置火盆,就形成了这个时代的地热,暖意融融。 赵淮中对一左一右站在车厢两侧的乌甲和辛武道:“你二人也坐下吧,不用如此拘谨。” 他身边的近卫中,姜泗近来修行有感,已开始为突破新的层次做准备,并未跟随。 赵淮中是在去玄谷学宫的路上,今天有名家要讲授经论。 这几日相对清闲,他来学宫就较为勤勉 他此时已经不去和众人同处一室,而是在学宫的一间独立学室内听授,王贲等人若收到邀请,也可以进来和他一起听学。 学宫内的众学子,这几日都以能接到赵淮中邀请,与储君同堂而倍感荣耀。 不少学子还为此暗中较劲,努力研究各类经史策论,就怕万一被赵淮中邀请,错失了良机。 赵淮中也在学宫里,发现了几个曾在古华夏历史中,熠熠生辉的名字,暗中考较观察,颇有所得。 下午的时候,他在学宫听完经论,散学后打算去花草居。 “储君!” 相府门客魏央从后方追上来。 魏央穿着一身黑袍,手捧竹简,颚下留须。 其人颇具才气,通读各类典籍经传。吕不韦事务繁忙,魏央便代其来学宫讲学,故而常能与赵淮中相遇。 某种程度上,魏央也是赵淮中和吕不韦之间沟通的桥梁。 “何事?”赵淮中问。 “韩人前日已入咸阳,储君怎么看他们此番来访?” 魏央的直接询问,向赵淮中传达一个讯息,就是他的询问内容,是代替吕不韦问的。 吕不韦是在通过魏央和赵淮中通气,目的是统一对待韩人的意见。 赵淮中好整以暇道:“魏先生回去告诉吕相,韩人的一切所为都旨在缓解我大秦的威胁。 不过,有些事若对我大秦有利,不妨为之,顺水推舟。” 魏央愣了愣,这位储君的通透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 刚才赵淮中说的话,吕不韦也曾说过,几乎分毫不差。 魏央这传声筒当的毫无成就感,两边似乎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赵淮中突然问:“嫪毐最近在干什么?” 魏央有些跟不上赵淮中的思维跨度,怔了下才道:“嫪毐最近还算守规矩,没惹出什么事端。” 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件事倒是略显古怪,我刚从相府出来时还看见他,与之交谈,当得知我是来学宫见储君,嫪毐竟闻储君之名而色变,连忙告辞远去。” 赵淮中哑然失笑,心忖嫪毐多半是想通了息樱与齐人上次来秦期间发生的事情,背后有夜御府插手的痕迹,自觉他和齐人暗中磋商,说不定已被我知晓,有了把柄落在我手里,故而分外忌惮。 脑内念头掠过,赵淮中便和魏央告别,在护卫簇拥下,走进了花草居。 被阵法笼罩的花草居,无风无雨,落雪不入,草木葱郁。 穆阳静一袭铅青色长裙,身段婀娜的站在一株果木下,仰起修长的美颈凝神查看。 赵淮中进来,她便回头说道:“你看这株果木,在寒冬季节居然开花了,大概春天就会结果。 你说的嫁接增产之术,已经确定可行,一年内能增产一季。” 赵淮中笑了笑。 穆阳静脚步轻灵,和他并肩往屋里走:“前日城外闹出莫大动静,是你做的吧?”话罢瞟了一眼他头上用来当发簪的大月戈。 释放大月戈的动静,显然瞒不过穆阳静,吕不韦之流的感应。 赵淮中坦然承认,抬手一招,大月戈便飞下来,化作七八寸长,落在穆阳静洁白细腻如精瓷的手里。 穆阳静打量片刻,神色间多了些凝重:“你这长戈似乎和古籍里描述的某件武器很像?” “自信点,把似乎去掉。”赵淮中率先走进花草居。 穆阳静出身神农氏,传承的典籍中有对大月戈这种来历古老的武器的描述,再正常不过。 赵淮中在花草居苟到天黑,才乘车返回城南的储君府。 他刚回来,刘琦就进来通报:“韩人使节郑国登门拜访,已在府外等候多时。” 第六十八章 抢戏,疲秦 储君府内宫灯高悬,光芒艳烈如火。 而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四壁皆以深色的车衣笼罩。 其中一辆马车内,坐着两个中年男子。 一人身形偏胖,白面无须,衣饰华丽,眼袋略显浮肿,但眼神颇为锐利。 此人即是韩人出使大秦的使节首领,裕候韩毅。 另一人脸庞方正,细缝眼,鼻短而人中偏长,嘴唇厚实,身形矮壮,古铜的肤色显得很健康,穿褐色长袍,腰间仅扎了一条布锻,便是水工郑国。 此君精研术数理法,是当世水利工程的宗匠级人物。 韩毅正在谆谆教诲,开导郑国:“秦储赵淮中对我们此行的目的,非常重要,此人将来或为大秦之主。 若能说服他和吕不韦,我们此行便成功了不止一半。” “稍后我不会下车,郑工切记之前的说辞,万不可说错。就说你是独自登门拜访,对秦人献策,修建水利可助秦人解决后顾之忧。 秦地所处位置,缺少平原,农田开垦的难度高,粮产不足。 你之献策,对秦人必有莫大的吸引力。” 郑国忧心道:“此计若成,确是可以为我韩人赢得喘息时机,但数年后当如何,若秦人真的修筑水利,完工之日,我韩人危矣,怕是天下再无人能挡秦人东出。” 韩毅目现锐色,怒道:“你所说我等焉有不知,但若不行此计,大劫就在眼前了。” 又缓了缓口气:“秦人若中计,我等自当联合赵魏,强大自身。数年后,未必没有机会阻止秦人东出。” 郑国沉默了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韩毅思索道:“那秦储赵淮中年纪尚轻,又在赵国为质多年,比之吕不韦必是容易对付多了。你与其相见,先将所携礼物相赠,以动其心,然后再趁机提出投诚献策之议。 我们就以秦储为突破口,打开秦人的内部壁垒,推行我们的计划。” 在华夏的历史当中,韩人被大秦兵锋所逼,日益颓败,韩桓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采取了一个所谓“疲秦”的策略。 就是以著名的水利工程人员郑国为间谍,入秦游说,要在泾水和洛水(北洛水,渭水支流)间,穿凿一条大型的灌溉渠道。 表面上说是可以发展秦国农业,真实目的是想消耗秦国实力,使其重心倾覆到水利修筑上,从而无瑕侵略韩地。 这个策略在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 因为秦人确实接受了郑国的建议,选择修筑华夏最早期的大型水利工程,耗时十余年才完工。 期间,秦人倾举国之力,在当时来说,耗资巨大,人工,物力,土地无不产生了巨大消耗,确实给韩人提供了喘息之机。 但另一方面,郑国渠的修建,进一步强大了秦国。 连绵300余里的郑国渠完工,从西把泾水引到东面的洛水,让原本缺水的荒芜之地瞬间变成了可以灌溉的良田,同时还减少了泾水两岸的水患。 它的存在,让关中地区从此成了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也成为秦国当时的主要粮食产区,给秦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秦国随后便扫平韩地,迈出了统一六国的第一步。 郑国渠的修建,让秦人平白多出万顷良田,每亩地能多收取一钟的粮食。 按秦国当时的计量单位来计算,一钟就是十釜,一釜相当于四区,一区相当于四豆,一豆相当于四升。 也就是说,一亩地的产量是六百四十升。 要知道,当时一般土地的亩产不过百升左右,这足足提升了六倍还多,沃野千里之下,粮食产量将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放眼天下几乎没有哪里可以比肩。 充足的粮产,巨大的物资储备,且关中不再被干旱和水患所困,无疑让大秦没有了后顾之忧。 此时,当韩毅和郑国在车内低声商议,说几句话的功夫,车架旁就有韩人的随行部署,前来通知,说秦储有请。 韩毅压着声音道:“先生去吧,本候在这里等待先生的好消息。” 郑国俯身一鞠,下车后整了整衣冠,昂首走进储君府。 他随着引路的内侍,一路前行,心头却是对这储君府的格局布置,奢华气派所惊。 韩人国力日下,对比起来,要寒酸简陋得多。 郑国前行之中,念头起伏,莫名的涌起几分肩挑重担的感觉。 他在储君府一路前行,忽听前方传来丝竹管乐之声,曲调优美,一女子的声音在清唱低吟,细听下让人浑然忘俗。 片刻后,郑国便觉眼前一亮,已经来到储君府的正殿。 就见一名身穿黑袍,面容英伟冷峻,目光平静中透着逼人气势的青年,坐在殿内首席。 其身后有数人簇拥而坐,一看便是护卫身份。 殿内的情景十分热闹,十余个储君府的美艳舞姬,正在偏偏起舞,为首一女子穿着深衣彩裙,姿容明艳,几可倾国。 郑国进来时,那女子正唱道: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唱腔婉转,韵律奇悠。 赵淮中高居首席,看向唱歌的燕浣纱。这姑娘知道他要听曲子,盛装打扮,曲意逢迎,倾力而歌,确是很动听。 赵淮中轻轻拍手,翘起了嘴角。 刚刚唱完的燕浣纱眼神顾盼,妩媚生姿,精致的面庞微微润红,偷瞄赵淮中时,妖娆横生。 见郑国走进来,赵淮中缓缓起身:“早闻郑先生之名,今日终得一见。” 郑国有些懵逼,在秦人眼里,韩人地位日下,他不过是一水工,远未到能让大秦储君闻听其名的程度。 想不到一进来,这位储君就起身相迎。 赵淮中挥手让舞姬退去。 而郑国一脸费解的入席,坐在了赵淮中下首。 他正在思量要说的话,赵淮中已经主动开口询问:“先生此来,目的为何?” 郑国想了想,便道出了韩毅事先设计好的台词: “我此来,是私自拜访储君,确有事情想要诉说。” 赵淮中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注视郑国的眼神,总让郑国有种错觉,这位储君的目光仿佛能直抵人心,知道他要说什么。 郑国为赵淮中的气势所慑,压了压心底的波动才道: “据我所知,秦地缺平原良田,故而粮产并不富裕,这大大限制了大秦的发展。” 赵淮中笑道:“先生必是已有良策才会登门,请直言无妨。” 郑国怔了怔,这是他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以前言作铺垫,正要献计,居然被赵淮中抢了,噎了一下才接道: “郑国确有一策要献给储君,吾之策若能实施,可解秦人缺粮之虑,使秦更为强大。” 赵淮中生出抢戏的揶揄心思,续道:“先生且等等,让我来猜一猜,结合先生善修水利的特长,我猜先生之计,必是从水利入手,可是想劝我在大秦兴修水利,多得良田,从而富国强兵?” 郑国目瞪口呆。 怎么事儿? 他还未张口,想说的话又被这位储君说了。 郑国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正是。” 他拢了拢思绪:“储君大才,郑国想说的正是兴修水利,可解秦地缺粮之患。” 赵淮中:“愿闻其详。” 郑国精神微振,旋即开始详细解说兴修水利的好处和具体措施。 大概半个时辰后,郑国从储君府内出来时,有些晕晕乎乎的样子。 他出来后,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储君府。 今晚和大秦储君赵淮中的见面,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车辇上,一直等在车里没敢露头的裕候韩毅,迫不及待的问:“郑工怎地如此快就出来了,情况如何? 秦储可曾同意先生所献之计?” 第六十九章 首次发声 “应该是同意了。”郑国略显犹豫,赵淮中并未给出肯定的答复。 “你不确定吗,那秦储怎么说的?”韩愈有些不满。 “他对我的献策很感兴趣…唔,也不是,我感觉秦人可能本来就有兴修水利的计划,他知道的很多。” 郑国:“他说要考虑一下,但我感觉兴修水利之策,很合他的心意,不会有问题。” 韩愈脸上终于出现喜色:“这么说先生只进去两刻钟,秦储就同意了你所献之计?” 郑国嗯了一声:“他和我对水利之事多有探讨,问我是不是想打开泾水,将其东引,并入洛水。 裕候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储之言,和我们的献策如此贴合!” 韩毅已经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 秦人自己也在考虑兴修水利,如此更好,更加不会怀疑他们的献策是疲秦之计。 这趟出使大秦,简直梦幻开局。 韩毅勉强压下心头的喜悦,转而又不免有些轻视的道:“料来是此子年纪尚轻,又有贪功之心,想在庄襄王面前揽功,再被先生言语所动,所以才如此容易采信先生之言。 此为大喜之事,先生当记头功。” 郑国摇摇头,心想我都没怎么说话,那秦储事事占先,哪有什么功劳? 韩毅又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所送礼物,打动了他…” 郑国闷声道:“礼物他只收了我随身携带的东海蚌珠,其余物品皆被婉拒,未收。” “……” 韩毅露出错愕神色。 此时车架启行,载着韩毅和郑国,返回了招待他们居住的景前宫。 储君府。 赵淮中在郑国走后,回到寝殿,取出一个小盒子,里边放了一颗硬币大的银白色明珠,微光氤氲,美轮美奂。 细看珠子之中,仿佛有一汪海水存在,在珠内潮汐涌动,又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着实奇妙。 据郑国说,这珠子每逢月圆,便有蚌女异象从中浮现,朦朦胧胧,吞吐月华,乃是他早年治水时,从一条大江底下偶得之物。 赵淮中收了蚌珠,也让刘琦给郑国回了等价的礼物。 “郑国说珠子里的蚌女异象浮现出来时,还会唱歌,这不古代的音乐盒吗?” 观摩蚌珠片刻,赵淮中将珠子放在床头当夜灯,旋即睡下。 此后数日,郑国四处奔走游说,情况有忧有喜。 秦人当中不乏见识卓绝之人,直接看破了韩人的目的,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郑国的提议。 一月五日,清晨。 咸阳宫,朝会大殿。 赵淮中站在群臣和庄襄王中间,眼神微眯的看着下方群臣的争吵。 争吵的核心就围绕着郑国的建议,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兴修水利? “韩人此番入秦,不过三五日时间,却四处拜访,寻人送物。” “目的为何,难道欺我大秦无人能识破他们的算计?” “韩人想让我大秦放弃侵韩,献兴修水利之策,借以耗费我大秦国力,万不可轻信…” 朝会刚开始,大秦众臣就分成两个阵营,产生争执,反对兴修水利者居多。 群臣大多更注重眼前的利弊。 赵淮中站在庄襄王下首,默默思忖:一些史学记载上,好像也说秦人当时对于修不修郑国渠有很大分歧。 是始皇帝和吕不韦意见一致,力压群臣的反对,确定要修郑国渠。 历史上,吕不韦正是推动修建郑国渠最重要的人之一。 此时的吕不韦站在群臣前列,眼神半眯,从始至终都没参与群臣的争执。 庄襄王亦显得犹豫不决。 他虽然也是励精图治的君主,在位期间,让秦人国力日盛,但受到目光见识所限,远称不上雄主,缺乏伟略和主见。 “寡人听群臣之议,觉得兴修水利确有好处,但此刻修缮,大耗国力,有违我秦人东出之策。 吕相觉得此事应如何?”庄襄王进行询问。 吕不韦缓缓道:“修水利,可让我大秦再无后患,为东出奠定基础。 臣之议,当修。” 九卿之一的少府是个面容清隽的老者。 他专管皇室税负支出收入等事,立即站出来反对:“若此刻兴修水利,势必投入巨大,再无力分兵东出。 且此韩人之计也,我等岂能明知是计,还要踏进去。” 吕不韦淡淡的道:“是计又如何?此计谁人得利,少府看不清楚吗。” 赵淮中心忖轮到我出场了,当下上前一步,助攻道:“父王,儿臣也有话要说!” 庄襄王神色温和:“王儿有话尽可说来。” 赵淮中道:“我听众臣所言,皆担心兴修水利,耽搁东出,然则不修水利,就能顺利东出吗?” 刚才说话的少府性格刚硬,谁都敢怼,当下再次出列:“不修水利,国力充盈,自当东出。 储君不见韩人被我大秦逼的喘不过气来,否则岂会行此算计,来我大秦献水利之策?” 赵淮中反问道:“就算顺利东出,少府以为我大秦之力,能占领韩地吗,占领韩地以后,能再占魏赵否,占领魏赵,能入楚地否,燕齐又如何?” 少府愣了下,心忖你这野心也太大了。 咱们在说水利与攻韩之事,你把六国都一起拖进来,这是天下之争。 不过赵淮中的话,也让少府和反对兴修水利者,同时明白过来赵淮中和吕不韦的意思。 两人都是从更高的战略视角,在为谋天下打基础,所以赞同修缮水利。 这事情没有对错,而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所产生的分歧。 赵淮中话落,吕不韦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精芒闪逝。 这是赵淮中首次在朝会上发声,和吕不韦站在统一战线。 而他们两人,正是对庄襄王最有影响力的两个。 庄襄王听了儿子和吕不韦的分析,便有些倾向于兴修水利,但并未当场决定,以思虑为由,压下再议。 不过吕不韦和赵淮中都知道,兴修水利一事十有八九。 朝会散了。 赵淮中离开时暗忖:在这里,修郑国渠的事显然比固有历史中要更快落实,现在着手准备,明年开春土地松润,便能破土。 话说固有历史当中,郑国渠修了十年,在这个世界显然用不上这么长时间,毕竟修行之人都是巨力怪。 凭借远超自然伟力的手段,修郑国渠肯定会大幅度缩短,具体时间还不好估算,但至多不会超过三五年。 “在华夏历史当中,郑国是以类似间谍的身份入秦,隐瞒了韩人的目的,四处游说秦人修渠,这里似乎也发生了些偏移,将修建郑国渠变成了一个阳谋。郑国游说之际,并未过于隐晦。 如此才合理,否则这许多人怎么可能看不破这是韩人之计?” 夕阳晚坠,夜色初降。 夜幕中,玄鸟翱翔,仿佛穿梭在群星之间。 赵淮中和一身月白色薄袄的姜姞正在街上走动。 少女精致的脸上浅笑盈盈,小刷子般浓密睫毛下,眼神明媚。 赵淮中‘发明’的红果糖串,也就是糖葫芦,目前在咸阳大行其道。 姜姞手上也拿了一串,另外买的一串,则递给了赵淮中。 见赵淮中接过去吃了一口,姜姞顿时眯起了大眼睛,笑意轻柔。 晚上,赵淮中将她送回花草居,回到储君府,便将那个鬼面铜牌取了出来。 伸手掐诀,其中的魂鬼悄无声息的浮现,脚不沾地的飘在赵淮中面前,还挺瘆人的。 第七十章 又突破了 夜幕低垂,银白的月光从窗外洒落。 储君府的一间偏殿里,鬼气森森。 魂鬼的出现让屋内的光线和温度骤降,如临鬼域。 再次出现,魂鬼的形态又出现了新变化,它以阴气幻化出手足,头颅,惨白的肤色,漆黑的瞳孔,长发披散,雌雄难辨,体外黑气弥漫,竟是已经有了与人类相似的外表。 这就很像一只真正的鬼了。 辛武,乌甲二人皆站在一旁。 赵淮中放出魂鬼,并未避开他们。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震惊。 阴灵鬼物什么的他们见过不少,但这魂鬼的气息波动强如渊海,不弱于圣境,阴灵之属能达到这种层次,实在无法想象其吸收了多少阴气来滋养己身。 “妖怪说这门魂鬼之术,可以当成化身来用。” 赵淮中动心起念,想把这魂鬼放出去,分化一缕神识,附着其身,便能借助神识的存在,随同其出去看看外边的天地。 赵淮中从仙台柱上学习的傀儡术,之前练习的时候,做过不少大型纸活。 他又取出了傀儡马和一辆傀儡车辇。 六匹傀儡马,通体乌黑,出现后以巨大的蹄瓣践踏着殿宇内的地面,鼻孔喷出黑色的气柱,在法力咒文的演化加持下,和真的马匹看不出半点差别。 赵淮中又在小葫芦里翻找其他可用之物。 葫芦中有不少献祭不出去,而夜御府清缴各大宗门所得物品。 赵淮中找出一副玄黄色底面,暗红色咒文密布的招魂幡。 这是夜御府剿灭一家邪道宗门,获得的宗派传承之物。 当魂鬼上了车辇,手托招魂幡。 赵淮中又取出两个同样以仙傀术制作,身穿甲胄,面庞亦笼罩在甲胄下的傀儡兵。 这两个傀儡兵乃至车辇的形态,都是赵淮中参照后世兵马俑所作,以法力衍化,如有生命。 傀兵被赵淮中结印催动,身上的甲胄叶片泛起无数咒文,闪烁片刻才归于平静。 它们也登上车辇,成为御者。 此时这辆车辇上,魂鬼高坐,六马拉车,车辕两侧各有一名御者。 而车体在法力的衍生下,充满了铜辇的古旧斑驳感。 这就齐活了。 辛武和乌甲满脸惊异,眼前情景让他们想起传说中的阴灵过境。 赵淮中对辛武道:“你给这魂鬼一面我夜御府的令牌,证明其身份,让它能顺利离开咸阳。”话罢凝聚意识,逼出体内的一滴血液,生成印决打入魂鬼眉心。 魂鬼和赵淮中的联系愈发紧密,仿佛成了他的手足和意识延伸。 而魂鬼本身吸收诸多阴气怨灵,亦有一缕朦胧的意识存在,并非毫无知觉的死物。 赵淮中淡淡的道:“你去吧。随意出行,知道趋利避害便可。” 魂鬼似乎听懂了他的吩咐。 下一刻,那兵马俑般的傀儡兵拉乘车辇,搭载魂鬼,蓦然驰骋而出,穿透了实体的墙壁,离开储君府。 阴灵夜行,瞬息千里。 转瞬间这辆傀儡鬼车,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咸阳城防之下。 然而就在其准备穿透城墙,去到咸阳之外的时候,那城头巡检的一个武将生出感应,探头下望,轻叱道:“大胆,何方阴灵敢在我大秦咸阳之地过境。” 那将领质问之时,跺了下脚。 就见咸阳城头泛起一阵阵法力交错的防御纹路,要将阴灵抹杀,却见车辇显形出现,车上的魂鬼缓缓举起一面夜御府的青铜令牌。 城墙上的将领呆了呆:这是上头有人啊。 他挥手消去了城头的防御体系,就那么看着铜车穿透城墙,消失在城外的黑暗里。 “我大秦夜御府,现在已经开始驱策鬼差了?”将领暗自嘀咕。 赵淮中凭借意识感应,察觉魂鬼顺利出城,便回头问辛武:“我观各类典籍上的记载,都说天下各地皆有阴灵为祸,具体情况如何?” 辛武答道:“确有其事,我大秦曾有安民告示,凡僻静山野之地,夜晚禁行,就是因为荒野中入夜后阴气重,多有阴灵藏身,迷魂害人,摄取阳气。” 又道:“相传上古时期,三界不清,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阴灵横行。 而今虽然七国纷争,但已是我人族当道,些许鬼物早不成气候,躲在人迹稀少之地。凡人类集中聚居处,少有阴灵敢现身。 尤其我咸阳城内,人气鼎盛,各品类修行者汇聚,更是没有阴灵敢靠近。” 赵淮中点点头,阴灵的存在古来有之,新时代的华夏在经济大发展之前,尚有不少离奇异事,似乎是直到人类推行火化制度,相关诡异之事才逐渐绝迹。 这其中或许有某些关联在其中。 魂鬼出城,一路往东,直奔华山的方向。 赵淮中挥手让辛武等人回去休息,独自返回寝殿,展开了晚课的修行。 经过三个月左右的积累,他体内的力量,已到了再次破关的边缘。 此刻随着赵淮中修行时间的延长,其体内的雷鸣之音渐盛。 每次呼吸,都有大量的天地气息涌入他体内。 天上的星光月华汇集,悄然形成一道光柱,也在他身后冉冉浮现,越来越是明亮。 他体内,仙台之力沿脊椎上行,速度很慢,但极为稳定的往下一节攀升。 仙魔之气衍生的法相黑龙,亦舒展身躯,一节新的脊骨在其尾部生长出现。 及至凌晨,赵淮中体内气息奔腾,犹如决堤,一举冲开了当前的壁垒束缚,再次跨入新的层次。 “我修行至今有一年半左右,还没遇到难以突破的桎梏,每次都如水到渠成般进入下一等级。” 赵淮中温养片刻,睁开眼睛暗忖。 “人族制定的修行等级,似乎确实不太适合我。 圣境以下九阶,圣境为六阶,之上是圣人五境。 不过圣境第六阶也是圣人境的初境,也就是说这两大层次有一阶是重合的。” 赵淮中分析汇总修行的等级体系:“可惜仙台柱的内容不完整,总是无法对仙台术的体系有个宏观认知,老爹说仙台柱的缺失部分分散在六国…” 长夜转瞬,日夜交替。 数日后的朝会上,庄襄王当众宣布了要兴修水利的决议。 时间推移,又是旬月流逝,进入二月后,天气大寒。 而除了韩人外,六国使节也都陆续来到咸阳。 赵淮中最近几日收礼收到手软,单是海中的东珠就收了一簸箕,百余颗,颗颗浑圆,大小如一。 齐国临海,他们这次来的使节中,仍有老熟人庆阳候。 不过他此番是随队而行,使节首领是齐国御史章贡,随行的还有稷下牧千水。 他和庆阳候在剿灭七情道山门后归齐,遂被齐王委任,再次出使咸阳。 此时齐人使节章贡便亲自登门,来储君府造访。 章贡其人面颊瘦长,嘴角下垂,长的苦大仇深,但目光深邃,内敛善谋,年过半百。 除了齐人,楚国来使亦在储君府。 楚使是楚国宗亲贵族,楚考烈王的宗侄,四十出头,长须白面,模样俊伟。 楚国男女在颜值这块素来能打,尤其越女之名天下皆知,西施即为其中代表。 楚国此次访秦共带了二十余名越女,分送秦人名臣名将。 其中四个姿色最佳的,便被送到了储君府。 时代风气如此,赵淮中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编入了府内的舞姬队伍。 于是一干人在储君府交谈说话,气氛融洽。 傍晚时分,赵淮中设席宴请众人,宾主尽欢之时,慕晴空快步走进殿内,来到赵淮中身畔,附耳道:“储君,韩人郑国遇刺,垂死!” 赵淮中吃了一惊,郑国怎会遇刺,谁想杀他? 动机是什么…有人不想大秦修缮郑国渠? 赵淮中在刹那间便想到事情的关键,谁有这样的动机? 其余五国和韩人一样,巴不得大秦兴修水利,消耗国力人力,无法外侵,所以这事情单从动机上讲,六国似乎都没有嫌疑。 到底特娘的是谁这么不讲武德,突然在咸阳行刺郑国! 赵淮中念头闪烁:“人现在怎么样,在哪遇刺的?” 第七十一章 查看,线索 “郑国下午去了相府,和吕相商讨兴修水利的事情。” 慕晴空应道:“傍晚他离开相府后,在街上遇刺,大概两刻钟前发生的事情。 亏得相府门客仲常在出府相送,及时出手,否则郑国必死于当场,人现在已经送回了景前宫,生死难料。” 仲常在是相府四大门客之一,修习儒家之术。 当初夏姒和山魁,闯入咸阳想掳走赵淮中,后来夜御府和吕不韦联合派人追缴阴女教。 相国府带队和白药配合的,就是仲常在。 此时,赵淮中下首的齐楚两国使节,也都发现事情有异,一起看了过来。 赵淮中扫视众人道:“韩人郑国在城内遇刺。我要过去看看,改日再宴请诸位。” 郑国遇刺。 齐楚两国来使皆是心头一沉。 郑国说动大秦,修筑水利,对其余五国来说既没有韩人的切肤之疼,又能消耗秦人国力,是极好的。 郑国若死,平白增加了秦人修筑水利的阻碍,实非齐楚所愿。 一干人从储君府出来,齐楚两国使节也以探望为由,跟着赵淮中一起去看望郑国。 这些人,为国为己,各有各的考虑。 众人同行,一刻钟后,来到景前宫。 这里殿宇连绵,青砖褐瓦,是大秦专门用来招待各国使节的地方,和咸阳宫南门不远,毗邻渭水,与储君府也不远。 赵淮中步入景前宫,看见郑国时。 他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确实伤得极重。 其胸腹处有一道伤口,深入脏腑。 幸亏郑国本身亦非常人,他修习过阴阳术中的五行水法,生命力强盛,所以并未惨死当场。 裕候韩毅待在床榻旁,面色难看,见到赵淮中亲自来探望,顿时起身长鞠:“请储君追溯凶手,予以严惩。” 比起郑国的安危,他更担心要是郑国挂了,修筑水利之事平添波澜,心里早把行凶者翻来覆去的骂了好多遍。 赵淮中走到床榻旁,打量片刻,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一滴绿如翡翠的浓郁液体,滴入郑国口中。 这小瓶里的药液大有来历,是姜姞和穆阳静,一人给了他一份,一份只有一滴。 这是神农氏秘传的瑰宝,神农老祖宗留下的方子,差点能让死人还阳的那种级数。 赵淮中用掉一滴倒是不心疼,回头再找姜姞和穆阳静要就是。 关键她俩互相还不知道,一人白嫖一滴,再要两滴妥妥的。 郑国吞服了药液,面色很快就有变化,多出稍许血色,气息也随之悠长起来。 众人略感惊奇的瞄了瞄赵淮中。 大秦储君当真家底丰厚,满身的好东西,这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便救过来了。 赵淮中并未多待,吩咐了慕晴空让夜御府精锐接手六国使节的安全保护工作,旋即乘车辇来到事发现场,也就是郑国遇刺的地方。 这里是相国府和景前宫之间的一条长街,虽然是夜晚发生的事情,但是以咸阳的繁华,当时街上仍有行人。 凶手敢当街行凶,着实猖狂。 赵淮中赶来时,夜御府和咸阳巡城卫已将周边街区封禁,兵马阵列在街道两旁,披甲执锐,气氛肃杀。 陆陆续续的还有不少人聚在这里,包括六国使节麾下的一些人,都来观望情况。 赵淮中从辇车上下来,一众大秦将勇皆是躬身问候。 他在慕晴空和辛武,乌甲等人簇拥下,来到现场。 韩人使节在出访咸阳期间遇刺,并非小事,夜御府悍将夏辛,以及中郎九将中的另一人裴育,已在现场勘察多时。 裴育年近四旬,常人身形,但手脚特长,给人修健轻灵的观感,目光亦是格外敏锐犀利。 此外还有一个面容老成,一身儒服的人站在一旁,正是仲常在。 几人看见赵淮中都过来执礼。 “储君,相爷让我留下协助夜御府,尽快侦破此事,找出凶手。”仲常在的声音敦厚,是那种男中音,颇为悦耳。 赵淮中嗯了一声,目光在周边的长街上缓缓游移,一处处细节逐一映入眼帘。 这是一条接近三丈宽的长街,两侧建筑鳞次栉比,高低错落,位于咸阳城的南区。 此时,六国其他使节闻讯后,派过来查看情况的人愈多。 包括齐使章贡和楚使也一同跟了过来。 “郑国遇刺的过程是怎样的?”赵淮中问。 仲常在说:“当时郑国坐的是车辇,他在车辇内研究我大秦的地貌特征,思考开渠之事,我在一旁骑马跟随,突然察觉到一股气机,破空而至,来的又快又急,直射郑国所乘车辇。 我放出一层法力壁,护持车辇,仍被来袭的气息刺穿,重创了郑国。” 赵淮中眼神微眯,仲常在位列相府四大门客,实力强劲。 即便他仓促释放法力壁,对方能一击破开,也足见实力之强。 “然后呢?”慕晴空代替赵淮中追问。 “那股气息随后从车厢内破壁而出,是一缕绿色的光晕,我并未看清其中具体有什么,一闪便消失了。” 仲常在脸色凝重,压着声音对赵淮中说:“我怀疑那绿光不是人类所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息,阴冷,嗜血,但又不像是鬼物阴灵。” 此时长街一角传来马蹄声,打南边驶出一辆辇车和一个骑乘白马的身影。 “储君,那就是稷下学宫的牧千水。”慕晴空扭头看过去道。 骑在白马上的身影,体型瘦高,脸型亦瘦削清隽,三十五六岁上下,穿一袭月白长袍,神色从容随意,腰悬长剑,便是稷下教习牧千水。 他来到章贡身畔时,那随行的车辇上幕帘拉开,赵淮中的‘老朋友’庆阳候也从中走出。 牧千水有些落魄文人的气质,单看外表,很难想到他是稷下四大教习之首,当世最强的剑客之一。 “我们要不要封锁这里,禁止六国使节随意靠近?”夏辛瓮声瓮气的问。 赵淮中摇摇头:“郑国作为韩人来使,在咸阳遇刺,也关乎其余几国使节的安全,他们想知道情况进展,没必要隐瞒。 我们先追着线索,把凶手找出来再说。” “储君已经发现线索了?”仲常在讶然道。 慕晴空则想起当初赵淮中,沿路追踪到食相教隐秘村落,将对方全歼的手段。 赵淮中指指不远处的地面,“那里有一处痕迹,似乎是一种足印。” 在外挂的加持下,赵淮中的视线里,能看见地面上有一处模糊的痕迹残留,像是足印,呈狭窄的菱形,有些像一个小脚女人留下的不完整足迹,但若真是女子,足印又不该这么小。 赵淮中暗自比较,那足印还不足两寸,透着莫名的诡异。 足印泛着微绿的光晕,和仲常在所说情况吻合。 更古怪的是,常人的视力完全看不见地面上的足迹。 足印仿佛是隐形的,妖物还是某种阴灵鬼祟,为什么选择对郑国出手…赵淮中脑内接连生出疑问。 此时慕晴空等人已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迅速展开行动。 “等等。”赵淮中忽然扭头看向街角。 第七十二章 揪出个妖怪 夕阳向晚,天色渐暗。 在赵淮中注视的街角,站着几名从附近路过,短暂驻足观望的民众。 几人站的位置很远,且只是匆匆看上一眼便打算离去,不敢长时间停留。 但赵淮中还是在刹那间捕捉到了观望的人群中有异常。 “抓住他,那个穿褐色衣服的人。”赵淮中吩咐道。 下一刻,夜御府将领裴育轻点地面,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的蝙蝠,瞬息跨越了数十米距离,来到目标附近。 站在街角的几个人,吓得脸色发白。 唯独那个目标男子,抽身便跑,翻到了旁边的一栋院墙后,消失不见。 裴育冷喝一声,凌空变向,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赵淮中所在的区域附近,一抹绿光突兀出现,利箭般由远及近,直射赵淮中眉心。 “大胆!” 辛武,慕晴空,夏辛,仲常在等人齐声怒叱。 几人迅速动作,分立不同方向,将赵淮中的前后左右,悉数纳入护持范围。 慕晴空手腕上的佩饰相互碰触,发出清脆声响,身前陡然化出一团法力风团,顿时将逼来的绿光卷入其中。 夏辛也从旁轰出一道拳柱,和慕晴空的法力风团不分先后的击中绿光。 几人的动作反应皆是一时之选,完成对赵淮中防护的同时,即出手击溃了来袭的诡异绿光。 “袭击大秦储君!” 不远处,齐楚等国使节,皆感心惊。 牧千水对章贡和庆阳候道:“这几人不愧夜御府名将,能名动天下,果然出手不凡。” 章贡问:“夜御府众将,比起牧教习如何?” 牧千水单手背负:“那当然是有所不及,尔等皆逊我一筹。” 街道中央,赵淮中在遇袭的一刻,内心毫无波澜,瞅瞅身前身后,将自己护持的密不透风的几人,他早知会是这样。 身边的人比他自己还重视他的安全,不仅对手攻不进来,他自己也没半点亲自出手的空子可钻。 “追!” 慕晴空等人又惊又怒,居然有人敢在咸阳出手袭击大秦储君,刮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夜御府麾下兵员如潮水散开,准备全面封锁,搜查可疑人员。 “不要追了,裴育去追的人,他一个足够了,那应该是个被迷了心智的傀儡,还有来袭的绿光,目的都是想分散我们追捕的重心,让真凶能够脱身。” 赵淮中扭头眺望一个方向:“释放绿光,袭击郑国的真凶,刚才也躲在附近,正往南快速远去。” “我觉得储君所言未必正确…”突然响起一个唱反调的声音。 说话的是牧千水。 此君一步三摇的走过来,悠然自得道:“万一储君判断失误呢,刚才被追的那人就是真凶,岂不错失了良机。” 章贡随在牧千水身畔,面色尴尬,解释道:“储君勿怪,牧千水除了剑术,还兼修名家一道。” 众人立即明白过来,名家亦是三教九流之一,主张的是‘白马非马’,极善诡辩。 某种程度上他们和杠精差不多。 牧千水爱唱反调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所有人。 此时庆阳候也过来和赵淮中见礼,态度恭歉,满脸笑容。 上次殷商秘宫之事,眼下庆阳候已经反应过来,但大家心照不宣。 赵淮中问牧千水:“牧教习觉得刚才那人嫌疑重大,不如请你出手,同去追凶如何?” 牧千水习惯性摇头:“我没说那人嫌疑重大,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让我出手,我不一定同意,除非储君能说服我,证明那人嫌疑确实很大。” 赵淮中哑然失笑,此君果然杠精,话术高超,胡搅蛮缠,遂不在理他。 慕晴空等人已经开始行动,依照赵淮中指示,展开追踪。 赵淮中也登上车辇,随队而行。 其余六国使节,有的离开,回去等消息,也有人继续跟随夜御府的队伍。 赵淮中所乘车辇后方,齐人的车架上,章贡沉吟道: “郑国遇刺一事似乎大不简单,行凶者居然敢当街袭击大秦储君,恐非一般来历。赵淮中此人亦有非常手段,他是怎么确定凶手位置,以及发现那个藏在人群中的人有问题的?” “御史关注事态发展,是想探查赵淮中的底细?” 庆阳候与章贡同乘一车,心念起伏。 大秦储君的手段他上次来咸阳已经见识过,让他有苦难言,明面上还要感谢赵淮中上次帮他解决了出使目的,让大秦对韩人停战。 庆阳候心里苦,偏偏又说不出来,提醒章贡道:“和秦储赵淮中打交道,御史切记谨慎。” 追踪的队伍快速前行,不久后便从咸阳城内来到了城外。 而就在出城不久,白药凭空出现在赵淮中的车辇前方,坐到了御者的位置上:“微臣过来给储君驾车。” 赵淮中蹙了蹙眉,白药显是接到消息,知道有人在城内对他动手,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才赶过来的。 此时队伍一路追到城外的渭水河畔,眼前河水涛涛,奔腾流淌。 江面上有几艘小船,在夕阳落山,天色已晚的时间里犹自渡人过河。 “让那几艘船舶靠岸。”赵淮中道。 慕晴空应了一声,抬脚跨出,来到河面上。 其足下仿佛有水鬼幽灵托举般,在河面如履平地,急速靠近河中的几艘小船,勒令其靠岸。 片刻后,几艘小船就来到岸旁。 赵淮中从车辇上下来,目光落在一个站在船尾,船夫打扮的男子身上,淡淡道:“把他抓起来。” 同一刹那,那船尾的船夫蓦然抬头,露出邪戾阴鸷的冷笑:“大秦储君,居然被你一路追到了这里。” 下一刻,那船夫的身形迅速枯萎,一缕绿色的光晕从其眉心溢出。 岸上,众人见到从渔夫眉心溢出的绿光,同时簇起眉头。 “这绿光的气息浑然不似人类,如此邪戾凶煞。” “像是上古传说中的妖族化形寄魂之术,但妖族已有多年未见踪迹了。” “我觉得不一定是妖…”牧千水出言反驳。 可惜没人搭理他。 那一缕绿莹莹的妖气钻入水中,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慕晴空距离最近,第一时间追进了河里。 河面上浪涛翻腾,河下有术法的光芒激烈碰撞,潜流暗涌。 “河里还有东西!” 慕晴空和绿光倏然又从水中冲了出来,胶着缠斗。 此时已经能够看清,绿光中是一体型娇小的女子。 而在水面下,也出现了惊人变化。 一条庞大的阴影从水下上浮,探出水面,那是一条绿色鳞片,缠绕黄纹的大蛇。 其头大如斗,昂首吐信,身体旁流淌着朦胧水气。 岸上,刚从船上下来的几名民众,遥观河中异象,惊呼声四起。 “果然不止人类获得了修行的力量,有阴灵鬼祟,也有妖魔横行…”赵淮中暗自嘀咕。 他之前在很多古籍上就见过有妖的记载,但穿越一年多,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妖物现踪。 第七十三章 一窝女妖精【求票】 夜幕下,月光皎洁,照映的河面上妖气升腾。 章贡和庆阳候等人皆是眉峰紧锁。 那河中上浮的大蛇,还有和慕晴空交锋,妖气弥漫的绿色身影,都证实了确实是上古传说中的妖物再现。 “自我人族大昌,妖族已绝迹数百年,偶有出现,也都不成气候,怎地在秦都咸阳会出现这等能化出人形的大妖?” 庆阳候惊愕中带着骇然,道:“殷商一朝便是被妖魔所毁,妖魔复现,是天下将乱之兆。” “那不一定。” 牧千水道:“七国纷争,现在还不够乱吗? 如今早不是上古时期,这天下气运已被我人族占了八分,剩下两成还有阴灵鬼物与妖魔争抢。 依我看,妖魔出现不足为惧。他们错判形势,出世还不如不出,尚有隐藏残存之机。” 赵淮中身畔,仲常在道:“储君,上古曾有大妖出世,圈养苍生为食,为祸甚巨,此事不可不防。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些妖怪的来历,是个别行为还是背后另有隐藏。” 赵淮中嗯了一声,他也在考虑这些事情。 “微臣亦想出战。”夏辛跃跃欲试,主动请缨。 赵淮中微微颔首,他便纵身冲入河中,在河面上疾奔,同时将背后的鬼首锤取下,上跃挥出,砸向那河中的大蛇。 河面上,顿时分成两处战团,激战正酣。 赵淮中想往河边靠近些,白药拦在他身前,劝阻道:“请储君以自身安危为重,切勿靠近河岸。” 赵淮中叹了口气:“白副史,我的实力你应该知道一些,能不能别跟的这么紧,一点空子也不给我留,我只是想靠近些看看。” 白药深鞠垂首:“请储君以自身安危为重。” 赵淮中感觉脑壳疼,视线远眺河面,突然纵声道:“夏辛,放弃和那条蛇缠斗,与慕晴空联手,攻击绿光中的妖身,别让她跑了。” 夏辛遥遥答应,抽身后退,逼开水蛇的抽击,急扑和慕晴空交手的妖女。 “中!” 夏辛暴喝,人在半空,鬼首锤口中居然吐出了法家的‘封禁’两枚字迹,法力流转,将绿光缭绕的妖怪笼罩其下。 那妖怪确是打算逃走,被赵淮中提前识破,让夏辛出手,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慕晴空身畔,则出现了五道模糊的影子,分从不同方向,抓向那妖怪,将其困在中央。 此时夏辛锤势下落,妖怪被慕晴空的大五鬼阎术所阻,加上锤势的笼罩,避无可避。 砰! 女妖被鬼首锤砸中,身上绿光炸裂,露出一个眉目狭长妖异,冰冷无情,和人类相似的女子面容。 但她脸上很快就生出白色绒毛,手足也开始缩小,指端变得尖锐,露出了真正的妖身。 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身躯分解成了千万点妖光,散往沿岸和河面各处。 这种妖光分化万千,只要有一缕能脱身,妖怪便能保持生机不灭。 这是‘妖’的种族天赋。 赵淮中所在位置,包括齐楚两国使节的区域,也被四散的妖光波及。 “偏离!” 牧千水伸手一指,射往他所在位置的几缕妖光顿时偏出了原本的轨迹,就像是直线的空间,忽然变成了曲线。 这就是名家的能力,用在修行中,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既定规则,把直的说成弯的,也能把弯的捋直了。 随后,牧千水腰部的长剑离鞘,千百道剑芒,璀璨夺目,如光雨四射。 女妖分化的妖光,顷刻便被剑芒斩碎了少半。 牧千水颇为自得,然而等他一偏头,立时眼神微眯,露出意外之色。 就见不远处,当妖气往赵淮中的位置逼近,其体内的仙魔之力自行运转护体,一条黑龙从他身后腾空而起。 漫天的妖光,尽皆被游曳的黑龙摄取收吞,吃了个干净。 那黑龙在夜空中舒展身躯,威狞无比。 稍远处,之前从船中上下来的一些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对黑龙进行朝拜,如见仙魔。 后世将这一天赵淮中出渭水之事,记录到了史册当中。 王出渭水,遇妖,而有黑龙显化,对王摇首以拜,护持其身。 …… 咸阳城内,一座普通的民居里,正有两个娇媚女子坐在一起,低头盯着面前的桌面。 那桌上,放着一个铜盆。 盆中盛满渭河之水,水波粼粼中,竟倒映出渭河河面上发生的战斗。 “这大秦储君居然修出了真龙法相。绿楣也算小心,行踪隐秘,还是被他追查到了痕迹。” 二人中穿蓝白色裙装的娇媚少女,笑吟吟道:“我们四人一起入世,完成骊姬大人的命令,想不到绿楣这么快就暴露了行迹。” 另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伸出粉嫩舌尖舔了下嘴唇: “绿楣不听劝告,偏要用她的方式出手袭击那名水工,死了也只能怨她自己。” “绿楣是想先杀那人类水工,然后再出手布局,与我二人争功。就算计划失败,能杀掉水工郑国,也可阻碍秦人兴修水利,说不定还能让秦人重新攻韩,引起动荡纷乱,取悦骊姬大人。 绿楣只是没想到会被秦人找到踪迹,连施手段也没能逃过追踪。 从这点上看,那人类储君真是厉害。”蓝白衣裙的少女说。 另一女子不屑道:“这些人类不过是依仗数量,才得以压制绿楣。 那人类储君自诩得计,还不是要坠入我们的算中。” 蓝白裙装的少女道:“绿楣要是知道姐姐以她为饵,而我们躲在幕后掌控一切发展,不知会作何感想?” “人类不会放过她的,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浅青色衣衫的女子傲然起身:“走吧,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让那秦人储君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 渭水河畔。 万千妖光,被众人各展手段,逐一破灭。 而那河里的大蛇体内也有一股妖光浮现,想潜入河道深处隐藏。 却被天空中疾飞落下的一个身影,扎入水中,一口吞掉。 那身影乃是玄鸟。 水里的大蛇失了妖气加身,体型萎缩,缩小到不足五尺长。 这蛇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水蛇,被那女妖寻获,以自身妖气加持,幻化出妖身,兴风作浪,目的是掩护她自己逃走。 可惜女妖的目的被赵淮中提前看破,让夏辛和慕晴空联手围堵。 女妖无奈下,分化妖光想逃走亦没能成功。 最后的一缕妖气则被玄鸟吃掉,彻底消散。 此时距离女妖攻击郑国,还不足两个时辰,她已经被追逐斩杀。 晚上戌时,众人返回城内。 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众人走后,那几个当时从船上被慕晴空叫到岸上的人类当中,有一男子独自回到城内,来到僻静无人处,眉心也有一缕妖气溢出,化作另一女子模样:“绿楣居然就这么死了。 幸好我有骊姬大人所赐之物,能隐藏气息,否则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这女子想了想,摇身一变,又变回一缕妖气,缩入男子眉心。 两刻钟后,她来到城内某处,纵身跃入一处庭院。 而这庭院,正是先前那两个隔空窥视渭水之战的女妖藏身处。 三个女妖怪,凑成了一窝。 第七十四章 水落【周一求票】 女妖跃入庭院时,另外两个女妖刚从外边回来。 三者前后脚的进入了这座看似普通的宅邸,在没有点灯的房间内面面相对。 她们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彼此间甚至有些敌意。 妖族讲究的是物竞天择,强者生存,生存环境比人类更残酷,从来没什么团队合作的概念,所谋大多为己。 此时,外出回来的两个女妖并肩而立,神色不善道: “苏染,你不是和绿楣一组吗,我们四人分两组行事,是事先说好了的,你来做什么?” 一路找过来的女妖苏染冷笑道:“你白氏姐妹躲在暗处,用绿楣做引子,借机谋算自己的计划,以为我不知吗? 若不是我得了骊姬大人照拂,借其所赐藏身,怕是也要被你二人害死了。” 白氏姐妹中,穿浅青色衣裙的姐姐脸色微沉:“你过来时可曾小心查看过,有没有被人跟踪?” “在人族的地方,我会大意到被人跟踪吗?”苏染淡淡的道。 白氏姐妹中的姐姐叫白清。 她并不信任苏染,在其话落后仍纵身出去,在远近小心翼翼探查了一遍,回到房间后,又伸手掐诀,发现暗中布置在院落周围的示警禁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略感安心。 苏染道:“我是以骊姬大人所赐隐藏行迹而来,那些人类怎么可能发现?” 白氏姐妹听到骊姬之名,才真正放松下来。 白清质问道:“那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绿楣死了,我独自已经不可能完成骊姬大人的吩咐,你们怎么说?” 苏染保持着人类男性的外貌,但声音却是女子,脸上也多出了一丝女性特有的轻柔与媚意。 男女同体,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观感。 白氏姐妹中的妹妹,眯起眼睛道:“你独立无法完成任务,难道想加入我们? 骊姬大人出发时就让我们分成两组,相互竞争,成功的一组回去便赐下两颗妖丹,你加入进来,变成三个人,妖丹如何分?” 苏染哂道:“我只是过来看看,并非要加入你们。 与你二人合作,我还怕像绿楣一样被你们害了。” “我们哪里害过绿楣。”白清否认道。 “你二人早料到绿楣被追逐,最后必定要选择解体分化妖光,尝试脱身。你们事先在她体内动了手脚,对不对?” 苏染目光盯着白氏姐妹,边思索边道: “绿楣最后解体分化的妖光,覆盖了当时沿岸的几乎所有人。 我虽然不知你们的具体手段,但不难猜出你们是想利用绿楣分化的妖光,谋算那人族储君! 我记得当时那秦人储君的法力龙相,似乎吸收了不少妖光…” 白清略显得意:“你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们也就不用隐藏了,是那人类储君自己蠢,没发现我们的布置,主动吸收了绿楣散体的妖光,活该他成为我们的炉鼎。 我们最初做出布置时,并未想到绿楣的化体之光,会被他所吸收,还打算另做谋划。 想不到一次布置,便取得了最好的结果。” 苏染冷哼道:“那秦人储君绝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对付,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绿楣死时,我就在现场,他体内的龙相放出来,我虽躲在人类躯壳之中,仍感觉灵魂颤栗,生出几乎无法抑制的恐惧。 不管你二人有什么谋划,若对他出手,必遭其反噬,不得好死!” “这么说,你是好心来警告我们姐妹的?”白氏姐妹脸色讥讽。 二人信步来到窗畔。 其中的姐姐白清,张嘴吐出一颗珠子。 那珠子发出青灿灿的微光,仿佛在与天上的明月交相呼应。 苏染:“我这几日潜入人类之中,对他们进行观察。发现如今的人类,修行者数量之多,远超想象,三教九流的修行品类,人人皆有机会接触。 我是来告诉你们,我要返回神山了,放弃这次任务。” 白氏姐妹露出意外之色:“你要离开咸阳?” “是,明早就走。” 苏染目光流转:“你二人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去?” 白氏姐妹对视一笑:“你自己回去吧,我二人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素得骊姬大人的赏识,任务失败,回去也不会受罚,我二人没完成任务,哪敢轻易返回?” 次日清晨,苏染依旧藏在人类男子体内,顺利出城。 而后她一路往西,迅速远离了咸阳。 ———— 夜御府。 赵淮中一早就赶了过来:“情况如何?” 白药便站在他对面,应道:“按储君吩咐,已让裴育跟了上去。他最擅跟踪寻迹之术,由他出手,当能跟上那隐藏的女妖,将其背后的势力挖出来。” 赵淮中想了想:“再派一队人,马上出发,作为裴育的接应,万一对方势大,别把裴育也折进去。” 白药躬身道:“储君宽厚,臣这就下去安排。” 赵淮中点点头,来到窗畔,眺望西边的方向。 妖怪往西去了,那个方向藏着什么? 昨晚在河边,苏染藏在一个人体内,以赵淮中得到外挂加持的感知,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还是后来绿楣分化妖光,而他体内龙相腾空的刹那,感觉到了那个男子体内不属于人类的一股恐惧情绪,这才发现了苏染的存在。 然后便是不动声色,暗中派人跟踪的老套路。 此时正由夜御中郎将之一的裴育,亲自出手,追踪离城的苏染,料来很快就会有收获。 赵淮中安下心来等消息,站在窗口,仰头看去,便见到玄鸟从高空飞下来,收敛了羽翼,身下黑气聚集如云,将它托在半空。 它阖动着黑宝石般的鸟眼,偏着脑袋看向赵淮中。 这家伙长得非常快,翼展张开已超过三丈,通体漆黑,翎羽宛若钢铁浇筑,带着一层玄色的光华。 它的尖喙边缘处,有一条黄色的细纹,是最近几天才生长出来的。 咻! 玄鸟突然叫了一声,盯着赵淮中手里的一个小葫芦。 那葫芦中光芒一闪,便有一头气息凶戾,宛若狐狸模样的生物被倾倒出来。 玄鸟一把将其抓住,又快又狠,尖喙一戳,便戳碎了异兽的脑壳,力量卷出,将那异兽的精气吸收炼化,一根毛也没剩下。 ———— 咸阳以西千里,山脉起伏。 华丽的宫阙内,骊姬依然坐在上次的拜月楼中,手执古镜,凝神观看镜中映现的画面。 这一次,那古镜里出现的却是苏染在山野中穿梭,正往西前行的情景。 当镜子里的画面变化,又呈现出苏染身后十数里外,另一个敏捷轻灵,落地无声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夜御府悍将之一的裴育。 他虽然距离苏染有十数里,但每过一段时间,便驻足观察,闻嗅,而后就能确定苏染的位置,遥遥跟随,并无追丢之虑。 骊姬盯着画面里的变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阴冷的杀意。 她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指端有一枚印记浮现,居然探入了镜子的画面内。 第七十五章 次年春 血色的印记,从骊姬指端脱落。长颈如蛇,斑斓七彩的怪鸟在那印记里浮现翱翔,气息凶厉。 千里外,前行中的苏染忽然眉心刺疼。 她来咸阳前,骊姬赐给她用来护身的一缕发丝,被她藏在自己的头发之中。 此刻这根发丝突地燃烧起来,化出一只常人大小的怪鸟虚影。 骊姬所赐,既能保护她,也能借其气机,掌控苏染的生死。 那怪鸟出现,苏染神色大变,尖叫道:“骊姬大人饶命!” 咔嚓! 出现的怪鸟,探出尖喙,闪电般戳穿了苏染的眉心。 她的身体也开始崩溃,化作缕缕精气被怪鸟吸收吞入口中。 怪鸟原本虚幻的身躯,迅速变得清晰,凝如实质。 它的羽翼张开,翅膀扇动,在呼吸的时间里,便出现在后方追逐的裴育面前。 裴育感应到不对时,怪鸟已扇翅而至,来到他上方。 “嗡!” 裴育从背后行云流水般取下一张弓弩。 弓弩上有一支青铜箭,离弓化作一道微光,直射怪鸟。 那怪鸟的翎羽上却是迸发出一缕彩光,顷刻将箭矢绞碎。 裴育心头一跳,这箭矢是特殊制作,无坚不摧,竟被怪鸟轻松破掉。 哪来的凶煞之物,如此厉害。 裴育反应极快,贴地翻滚,但仍是没彻底避开怪鸟的攻击,缔结的法力护壁被怪鸟探喙戳穿。 幸亏他翻身时顺势曲肘后击,以肘部的内甲,抵住了怪鸟的攻势。 不过肘部的一小块青铜甲片,也因此而碎裂。 那怪鸟尖叫声中,攻势愈发犀利。 这时裴育贴地前窜,仗着身法,连续变化位置,并且取出腰间的一面青铜小盾,盾上盘绕着玄鸟纹路。 那怪鸟看见盾上的玄鸟纹路,叫声陡然尖利起来,一击戳在玄鸟盾上。 脆响声中,盾牌居然被其戳出一个窟窿。 裴育大骇,盾牌都能戳碎。 庆幸的是,怪鸟发出数次攻击后,身躯正在变得虚幻,即将消散。 此时怪鸟再次飞扑,翎羽上垂落缕缕光芒,封死了裴育的躲避空间。 避无可避,裴育纵身而起,主动迎了上去,挥拳硬撼!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中,怪鸟倏然散去,但裴育的手骨亦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且那怪鸟的攻击,暗藏毒素,一股火红色的气息,沿着裴育受伤的位置,迅速往其体内扩散。 裴育重新落地时,身形踉跄,摇摇晃晃,最终坐倒在地。 拜月楼内,骊姬簇起了眉梢,有些不满没能当场杀死裴育。 而上次与其说话的妖族大尊,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 “我此前便告诉过你,如今的人类不易对付,你送入咸阳的几个劣妖没算计到秦储,还差点将人引到神山来。 你可知若是被人类找到此地,问题会有多严重? 如果惊动了沉睡的妖主,我二人都得重入轮回!” 骊姬撇撇嘴:“我不过是送几个小妖去人类之国,借机试探观察人类的反应。你以为我真打算用她们几个去谋算秦人储君? 事情尽在我的控制之中,人类想涉足神山,是不可能的。” 妖尊的声音缓了缓:“你知道轻重就好。 妖主沉睡前,已经有所布置…我们需要做的是静候天下纷争四起。” “你麾下还有两个劣妖在咸阳,既然已经露了行迹,记得把她们处理掉。” 妖尊的声音消失。 身着彩色衣裙的骊姬再次拨动镜面,白氏姐妹的身影便出现在镜子当中。 她屈指轻弹,有一股力量,通过镜像推送出去,引动了她在几人出发前,留在她们身上的布置。 白氏姐妹在镜子内的画面里,脸露惊恐,缓缓软倒在地。 但就在此时,骊姬手中的镜面里,再次出现一枚印玺的影像,播洒万千光芒,绞碎了镜子中的画面。 骊姬面色微变。 由于白氏姐妹正在咸阳,她的隔空窥视显然又诱发了镇国器的波动。 随着镜面的幻灭,白氏姐妹到底死没死,骊姬亦失去了准确的感应。 ———— 咸阳。 赵淮中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得知裴育遇袭,人已经被带了回来。 夜御府麾下一名穿黑甲的中年将领,上前汇报道: “我等奉命接应裴育,发现他时,他已经晕死过去,手掌被刺穿,伤势倒不算重,但体内侵入了一种未知毒素,很难祛除。” 赵淮中走到近处查看,裴育仰面躺在一张木榻上,面色红紫,已失去了意识。 赵淮中遂把身上仅余的一滴从姜姞、穆阳静那里得来的药液消耗掉,给裴育服用。 数十息后,他的伤势慢慢稳定,体内的异常逐渐消退。 “神农留下来的药液真是宝贝,一会还得去找穆阳静和姜姞再白嫖两滴…最好是想个办法把方子一起讨过来,看看能不能依靠我大秦的人力物力,多制作一些。”赵淮中沉吟。 慕晴空凑上来问:“城内还有两个女妖怎么办?” “把她们抓回来,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慕晴空应了,自去安排人手抓捕白氏姐妹。 昨晚裴育跟踪苏染,顺带找到了白氏姐妹的妖精窝。 两刻钟后,赵淮中收到消息。 夜御府去抓妖时,白氏姐妹只剩最后一口气,已在弥留之际。 赵淮中来到两姐妹被带回来的房间,发现她们神色灰白,身体居然在诡异的消散。 两人看见赵淮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们回忆起苏染所说,顿时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早被这人类储君所察觉。 “我们在你体内种下了印记…” 赵淮中没搭理两人。 昨晚黑龙法相吸收那妖怪分化的妖光后,回归体内,他就感觉到异常,仙台之力流转,已将异常炼化消散。 此刻,白氏姐妹的询问,倒是让赵淮中明白了那是一种妖力烙印,无形无质,是她们准备算计自己的一种方式。 “妖族的术法倒是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赵淮中淡定道。 来不及询问其他,白氏姐妹就气绝身死。 她们的身体蜕变,瞬间长满白色绒毛,妖气森然,如同两只野兽。 可惜了,什么也没问出来,没能挖出这些妖怪身后隐藏的势力。 目前只知道他们背后的力量非常强大,能发现裴育的追踪,且重创裴育,足见其不是易于之辈。 这股势力的位置,可能在咸阳以西? 赵淮中脑内回忆咸阳的地理方位,往西是哪? 要是按华夏的方位推算,咸阳以西就是甘肃,青海,西藏境内,在这个时代大多还是蛮荒之地。 这些地方的境内,有什么特殊的所在——昆仑山? 赵淮中摇摇头,把脑内起伏的念头压了下去。 这个世界的地理和认知中的华夏古代,并不完全一致,凭空猜测,错误的可能性太大了。 暗中隐藏的妖族有多强,势力有多大,需要时间来慢慢搜集相关线索。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修好郑国渠,奠定大秦东出的根基。 时间匆匆,冬去春来,日复一日,又是一年过去。 次年开春。 这时的赵淮中已十八岁。 秦境,咸阳以北百余里,偏东的方位,就是正在开凿的郑国渠。 而此时的赵淮中从咸阳赶来,在视察开渠的进度。 第七十六章 神鸟衔木,国之基石 四月中的上午,天蓝云舒,日照晴空。 刚过去的这个冬天,是个暖冬,开春后暖意也来得早。 此时的郑国渠,距离开挖已过去了整一年,沿途建造堤坝,数以万计的人在两岸奔走忙碌,蔚为壮观。 这方世界的地理方位未变,但更为广博,郑国渠比赵淮中认知中要更长,且在野外建渠,危险也更多。 不仅有强大异兽藏身荒野,开凿过程中,挖掘山峦大地,还遭遇了许多奇诡之事。 地脉蕴育万物,其中难以求解的变故层出。 好在大秦动用人力物力,还调集了大量兵员加入建造,开渠还算顺利。 这时的赵淮中,在沿岸的堤坝上前行,扫视两岸。 大量民众在运输开凿物资,秦军将勇则负责耗力最重的部分。 天上,由数以千计的秦军联合,结出一座座军阵,演化出来的图腾玄鸟闪烁生辉。 其双翅张开,几达百米,遮天蔽日。 这些图腾玄鸟口衔巨木,爪下则分别抓着小山般的石块,往来飞行,运送到河堤之上。 正是这种神话般的场景,玄鸟衔木,万人同心,才让郑国渠的修建速度远超寻常。 一年时间,开渠长度超过一百七十里。 更高处的天空中,还有一只真·玄鸟在飞翔。 一年来,开凿郑国渠途中,诸多山野异兽,都成了玄鸟的口粮。 此时它两只爪下,分别抓着一条比合抱还粗的斑斓大蟒,以及一只蜈蚣般的多足异兽。 那大蟒是昨天开渠时,在一处山丘下发现的凶兽。 当时秦军操控玄鸟图腾,瞬间劈开了一座土丘,土石炸裂中,恶蟒腾空,刮起的妖风,伤及十余沿岸民众。 但这巨蟒立即就遭到玄鸟扑击,被抓瞎了一只眼睛。 随后它盘成一坨,想结阵防守,又被玄鸟俯冲下来,抓到了空中。 当时玄鸟刚进过食,并未将其吃掉,不知把大蟒带到了哪里,今天上午又去将其抓了回来。 此时那大蟒已彻底蔫了,被玄鸟抓在空中,如同死了一般,长坨坨的也不挣扎,转眼就被玄鸟从空中扔下来戏玩,摔在地上,继而被抽取气机,吞食炼化。 河堤上,众多秦军和百姓看见玄鸟猎食,气氛高涨。 河堤旁的一座矮山上,赵淮中身着黑袍,驻足而立。 十八岁的大秦储君,身躯修长伟岸,眼眸深邃平静中透出逼人的锐利,除了面容略显阴鸷,气势慑人,着实有些英俊。 他身边站着的穆阳静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愣了刹那才挪开目光。 穆阳静是赵淮中硬拽过来,一起视察郑国渠的。 她本来在花草居培育嫁接一种新果木,不愿出行,但此时站在堤岸上,注视两岸数万施工军民,双眼熠熠,顾盼间,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郑国渠修缮结束时,我大秦腹心之地,将多出千里沃野,穆大家有何感想?”赵淮中问身边的穆阳静。 沃野千里,能哺育惠及多少民众?! 而丰沃土地,以种植之术普惠人族万众,正是农家最崇高的目标和理想。 郑国渠的修建就是在造福万众,亲见眼前情景,对穆阳静的触动是震撼性的。 她一袭月白长裙,站在赵淮中身畔,乌黑长发随意在脑后盘成发髻,但发丝垂散,慵懒写意,并非一丝不苟的宫装发饰。 头上的木簪颜色碧绿,似玉非玉,却是一根草木的藤蔓,斜插在发梢。 “当初郑国前来献计,我便想到穆大家可以借助这沃野千里,培育稻谷,果木,既能富我大秦民生,也能帮大家迈出圣人境最重要的一步。”赵淮中徐徐道。 他把穆阳静和他力主修筑郑国渠联系起来,有些不讲武德,对穆阳静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杀手锏。 隐约有那么几分,他为了穆阳静,才打造这天下粮仓的意味。 “把建渠和我联系在一起,我可不认。水渠的修建,得利的明明是大秦。安在我身上,乃是无赖之言。” 穆阳静一眼识破了赵淮中的‘险恶用心’,转过精致如画的面庞,仰起俏脸,取笑赵淮中道。 “穆大家此时不信也没关系,待来日,六国之地,广博天下皆可务农时,不知能否打动穆大家?”赵淮中一本正经道。 穆阳静横了他一眼,不做回应。 赵淮中扭头问另一边的郑国:“按照这一年的进度,预计多久能修完水渠?” 郑国上前一步,正色道:“预计三年余可完工,共千日之期。 眼下还需大概两年时间。” 赵淮中道:“那可比你们韩人预计的要短了至少一半以上,远没达到预期中的疲秦目的。” 郑国吃了一惊,跪地道:“郑国虽献计,初衷为间,然渠成以后实为利秦之策。臣为韩延命数岁,而为秦奠定的是富民之基。” 又道:“一年前,郑国遇袭,储君活命之恩,吾永不敢忘。 若此渠修缮结束,储君愿意接纳,郑国愿入秦籍,为大秦效力。” “起来吧,没说要治你的罪。” 赵淮中淡定道:“你尽心办事,为韩人献计便既往不咎。 你的家人已被我安顿到咸阳,你回咸阳时,即可与他们团聚。” 郑国大喜道:“原来储君早有安排。臣之家眷,韩人如何肯放?” “我开口要,他们敢不给吗?”赵淮中哂道。 他转身往河堤下走去:“回行馆吧。” 回到堤坝下停放的车架旁,赵淮中在上车前,回头邀请穆阳静:“穆大家与我同乘如何?” 狼子之心,人尽皆知。 此时虽未独尊儒道,男女之防没有认知中那么严重,但是以穆阳静的超然地位,如果跟他上了一辆车辇,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和赵淮中的关系,超越普通男女的界限。 穆阳静犹豫了一下,还是登上了赵淮中的辇车。 路上,穆阳静瞪了他一眼:“你满意了?” “还行吧。”赵淮中笑笑,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穆阳静。 她的腰上围着巴掌宽的玉带,坐在那里背脊笔挺,腰身纤细而上围饱满,曲线丰腴,长裙下是秦人常见的白色翘头靴,前端纹饰精美,颜色多变。 “君子止于礼。” 穆阳静脸上难得的多了几分红润,粉面桃花。 她板起面庞道:“我与姜姞不仅是同宗,且是师徒。” 这意思是不能两个全都要呗…赵淮中咂摸着,神色间波澜不惊,暗忖:“娥皇女英是亲姐妹,不也同时嫁给舜了吗,何况师徒,有老祖宗做榜样,我辈当努力效仿之…” 当然,这话他没说,只当听不懂穆阳静隐藏的意思。 稍后回转郑国渠所在泾阳县行馆,赵淮中便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批阅夜御府送来的各类卷宗。 四日后,赵淮中一行返回了咸阳。 第七十七章 权柄 回到城内,赵淮中的车架途经玄谷学宫,将穆阳静送回花草居。 从车上下来,穆阳静回首看着车队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姜姞半个月前回神农氏祖地访亲,并不在花草居,女侍竹兮也随之同去。 屋内只有三五仆从,在几人外出期间,负责打理园内草木。 穆阳静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外衫,露出内里的洁白中衣,取出一部古籍,斜倚矮席,随手翻看。 片刻后,她将古籍放到桌上,视线转向窗外繁盛的草木,单手托腮,开始发呆,思绪万千。 赵淮中回咸阳是在中午,先去夜御府走了一趟。 下午回到咸阳宫,和庄襄王就郑国渠的修建进度商讨沟通,天色将晚,才出宫返回储君府。 这一年来,他为了处理事情方便,多在咸阳宫外的储君府居住。 半个时辰后,明月初升。 赵淮中身着便服,在辛武等护卫和刘琦的簇拥下,来到街上。 他身畔还有个唇红齿白,做男装打扮,但人人都能一眼看出是女子的身影,正是曾经名动齐国,貌可倾城的舞姬燕浣纱。 她穿着轻便的铅青色深衣,表面光滑如锦缎的质地,脸庞却是比领口处露出的白色内衬还要白皙几分,步履款款的跟在赵淮中身畔。 一行人不久后便与王贲,蒙恬、蒙毅等人汇合。 众人之前便约好了碰面,一起吃晚食,且有事要商讨。 而今的咸阳大街上,随处都能看见滚糖人,面点小吃等物,还有高挂的花灯。 赵淮中来到咸阳两年有半,大秦国力日盛,咸阳也随之越来越繁华。 在这个年代,除了海鲜市场,其实很少有人夜晚出来走动,但咸阳在入夜后,却不乏行人。 赵淮中等人信步来到一条长街,进入一家门面很大的食铺,准备解决晚饭。 这家馆子是半官方性质。 赵淮中这两年正事没少干,闲暇时对日常生活所需也是要求颇高。 衣食住行,人之所欲,活着就离不开这些东西。 赵淮中将穿越前熟知的一些食物叙述出来,由下边的人研究复制。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眼下已在火锅,烤肉外,弄出了饺子等几样食物。 这家位于闹市的食铺,是受过夜御府恩惠搭救的人所开设。 店内经营的吃食,都是按赵淮中提供的方子做的,每月利润有七成挂在夜御府物造部名下。 此时赵淮中等人便装前来。 店里的跑趟将众人迎到后院,准备了独立的房间,环境宽敞清幽,却又能感觉到不远处临街的热闹。 窗外是开春刚发芽的一株桃树,粉蕊含苞,芬芳还未吐露。 房间内,相国府门客魏央,仲常在已先一步赶来,正在等候。 见到赵淮中,二人忙起身相迎。 “在外不必拘礼,都坐吧。”赵淮中道。 众人依次入座,各居矮席。 燕浣纱跪坐在赵淮中身畔,殷切服侍。 开宴吃的是烤鸭。 鸡鸭鹅在春秋时期的华夏,便已普及,是最长见的三大家禽。 只不过赵淮中叙述的烤鸭方法,要超越这个时代,模仿的是后世的做法。 开宴以后,就有流着热油的烤鸭端上来,香味扑鼻。 刘琦先验过食物没有问题,燕浣纱则去净了手,回来帮赵淮中卷鸭饼,焦褐色的鸭肉,油脂四溢,配上细白纤薄的面饼,以热菽煮制,再加入天然糖熬制的酱料。 燕浣纱包的甚是仔细,精致到看不出瑕疵的俏脸上神情专注。 从赵淮中的位置,能看见她因为俯身探过来包卷鸭饼,而呈现出来的饱满曲线,分外诱人。 这时赵淮中左边的下首位,王贲开口说道: “储君,眼下魏人与楚人联合攻齐,我大秦要不要趁机出手?只需抽调两万精锐,奇袭大魏,至少能占三、四县之地。” 一年多以前,六国出使咸阳,得知大秦接纳韩人之计,决定兴修水利,无不高兴而归。 难得好战的秦人倾力修缮郑国渠,其余六国少了秦人的威胁,这一年来却是变得不太安分,互有攻坚。 华夏历史上,秦人修郑国渠的十年间,六国亦是摩擦不断,热衷互撕。 而赵淮中归秦以后,权柄日重。 以往在人前只有吕不韦能影响庄襄王的决策,人后则只有赵姬,现在人前人后庄襄王都颇为信任倚重自家儿子。 近一年来,吕不韦,王翦等人但逢重大事情,大多会提前和赵淮中沟通,达成共识。 赵淮中正在一步步接近大秦的权力中心,围绕在他身畔的人,已经具备了强大的政治力量,可以称之为储君系,也是后世所谓的东宫系。 王贲的询问,背后是他父亲王翦,也代表着部分秦军将领的意向。 赵淮中想了想,道:“此时参与六国纷乱,非明智之举,徒然让他们对我大秦重新生出警觉忌惮,不如坐观。” 魏央和仲常在,王贲等人皆点头应允,旋即不再询问这个问题。 赵淮中的话意味着最终的决策。 众人又谈到当今天下和秦人内部的一些问题。 酒足饭饱之余,一行人从食铺出来,在咸阳的大街上随意前行,边走边交谈,话题却转到了风花雪月上,颇为轻松。 突然听到前方的街区有纵马而行的声音,马蹄声落在夜晚的街道上,声声震耳。 转眼间,几个衣着华丽的秦人宗室子弟,骑在马上从长街前方经过。 那几人也看见了赵淮中一行,本来神色傲慢,当街高居马背之上,俯视众人,然而见到赵淮中的刹那,七八个人的队伍,就跟排练好了似的,齐刷刷的脸色惨白。 几个人显然认识赵淮中,迅速翻身下马,牵马疾步远去。 两年前,夜御府将食相教连根拔起,当时便知道食相教和咸阳城内的一些权贵有勾连。 碍于形势,并未立即对咸阳的勋贵势力展开清洗。 但随后这两年间,夜御府在赵淮中的支持下,却是对咸阳城内的不少宗室权贵,进行了整顿。 尤其最近一年,接连有王室宗亲被夜御府缉拿,重罪者,被杀的不在少数。 目前赵淮中的‘恶名’,在咸阳能止住地主家的傻儿子们夜哭。 刚才纵马而行的几个宗室子弟,万万没想到大晚上的会猝然遭遇赵淮中。 就感觉很秃然,差点吓到心脏偷停,牵着马走出很远,仍面无血色。 这边的赵淮中等人却是齐感莞尔。 “除公务外,在城内不得纵马,这几人在闹事骑行,死罪可免,但不能放任不管。辛武,你传令府内,让他们登门拿人,严惩。”赵淮中道。 “诺!” 夜色渐深,一行人分开,各回各家。 储君府。 燕浣纱回来后,便去准备沐浴所需,而后又到床榻处,整理被褥,从身后看,挺翘圆润,体态曼妙…… 赵淮中笑道:“记得在榻上放三个睡枕。” 燕浣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赵淮中的意思,面色润红,却一副喜翻了心,任君采摘的俏模样。 “与我同寝,这么高兴?”赵淮中揶揄道。 “嗯。”燕浣纱羞怯怯地点了下头,又奇怪道:“即便与储君同寝,也只两个人,为什么要放三个睡枕?” 赵淮中:“我喜欢睡得高一点。” 燕浣纱很天真的信了,乖乖给赵淮中的位置放了两个睡枕。 半个时辰后,她学会了新知识,知道了第三个枕头的用处。 第七十八章 很奇怪的样子 月光轻柔。 天还没亮,赵淮中已经起床准备去参加朝会。 刚睡下的燕浣纱像是刚哭过,浓密睫毛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又挑着一缕浅笑。 又哭又笑的样子,就很怪,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昨晚的赵淮中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庄襄王给他的册子里,记载的人伦之术货真价实,已亲身验证过。 早将该术法修行到最高境界的赵大储君,确有一统天下之势。 他瞥了一眼对自己起床毫无所觉,酣然熟睡的燕浣纱,转身走出房间,神清气爽的去参加朝会。 储君府,赵淮中走以后,燕浣纱的贴身女婢悄悄去房间看过,见她未醒,又退了出去,心忖:估计要中午才能醒了… 女婢没想到的是,她太乐观了,中午也没醒。 这边赵淮中入宫,下了朝会后,到章台宫见赵姬。 一年过去,老妈给他生了个便宜妹妹,还不足岁,倒是蛮可爱,大眼睛塌鼻梁,嘴唇肉嘟嘟的,刚学会坐,依着木榻在葛优瘫。 有点塌鼻梁是年龄小的原因,有些孩子要稍大些才会开始发育鼻梁。 赵淮中让物造府,照着穿越前的婴儿床样式,打了一张实木的婴儿床带过来,上下可以摇晃拆卸活动。 小女婴坐上去随着摇篮的韵律摆动,玩的不亦说乎,笑声不绝于耳。 赵姬是个极不负责任的妈妈,让女侍照顾闺女,她在一边吃赵淮中带来的各种小吃,基本处于全程甩锅的托管状态。 赵淮中从章台宫出来,来到宗庙石殿。 妖怪见到他,一改往日的高兴喜悦,怒道:“人类,你把吾害惨了。若有机会,吾定不会放过你。” 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了。 赵淮中在打量仙台柱上的知识传承,回道:“一年多之前,我提醒过你,要是继续学习起源卷的文字,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你不听劝,非要学,怨得谁来?” “你当时怎么不明说?” 妖怪怨气老重了:“那起源文字互相之间有秘力勾连,吾愈是研究,这封印吾的石锁捆缚的越紧。 且这起源之力是不可逆的,吾怕是要永远被封在这石壁里了,再无脱身的可能。” 妖怪忽然悲从中来:“吾在上古时期纵横天地,乃十方妖主,却落得个被困在墙里,整日让你一个人类欺辱的地步,吾…吾…” 眼见妖怪有些接不下去,赵淮中心善,主动解围道: “我一年前也和你现在的认知一样,觉得起源文字的力量不可逆,所以当时告诉你,若是继续研究起源文字,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但经过一年时间,我又找到了起源文字的新规律,其力量并非不可逆转。” 妖怪愣了下,已经不太敢相信赵淮中的话,迟疑道:“你是说我身上这条起源文字祭炼的石锁,还有解开之日?” “是的。” 赵淮中:“不过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妖怪下意识的颔首:“我一定努力表现…” 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感觉很羞耻,无能狂怒:“人类你若是再敢欺我,本尊定不会放过你。” “我问你个事情?”赵淮中说。 妖怪恶狠狠道:“你问,吾愿意尽数告知。” 赵淮中:“你总说自己是上古大妖,还是妖主的级别,且是其中最强的一个,那我问你,你们妖族可有传承留下来?” 妖怪:“吾被封印时,人族虽已出现昌盛征兆,但还远不是妖族对手,吾不知道妖族没落后是否有传承留存。” 赵淮中沉吟:“按你的推论,如果妖族没落,会躲到哪里去隐藏避世?” 妖怪想了想:“上古时期,吾知道的有万妖窟,游天宫,海外移空岛等处皆是福地,各有奇妙,若能得之可入其中避世,保存妖族香火不灭。” “你说的这几处地方在什么方位?” 妖怪当即以中土之地做为原点,说了方位。 虽然天地变化,他说的方位未必准确,但大概的地理方向不会错。 赵淮中暗自对比,发现全都不在咸阳以西,不由得暗感失望。 妖怪说的这些地方,应该都不是暗中潜入咸阳那伙妖怪背后势力的藏身处。 他停止和妖怪的交谈,将视线挪回仙台柱,很快选定了两门仙台术,准备学习。 这一年来,他的力量持续精进,已飙升到圣境顶点,距离所谓的圣人境只差半步,随时可能进入其中。 而在刚过去的一年里,吕不韦已修著编撰完成了吕氏春秋一书。 和固有历史中不同的是,吕不韦在书中详细阐述了杂家的修行方法,毫不藏私。 此举让吕氏春秋甫一成书,即广受欢迎,阅读者众多。 不仅在秦境,六国范围,吕氏春秋亦为大热。 吕不韦这么做,深合圣人境为人族传播教化的契机寓意。 一年来,赵淮中数次和吕不韦相见,每次都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变化,在往更深的层次迈进。 此外还有穆阳静,过去的一年,嫁接之术在秦境初步推广,增值增产,大惠民生。 某种程度上,嫁接之术比著书立传的影响,还要深远直接,可传播百世而不衰。 穆阳静也因此增长了修行,跨入了全新的领域。 “我刚归秦时,这个世界的力量上限似乎还停留在圣境顶峰,但两年多的时间过去,近来却接连有人突破到圣人境,直追上古先贤…这是蝴蝶效应,因为我的出现牵动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气运变化…还是其他原因?” 近来六国也有不少异常出现。 三月前,齐国的稷下学宫圣光冲霄,洪钟大吕传道之音响彻临淄,万众聆听。 夜御府送回来的消息说,似乎稷下也有人在尝试冲击圣人境。 法家大成的韩非子,四个月前曾开坛宣讲,其声音竟覆盖了大半个韩境。 如是种种,让赵淮中感觉,这个世界气机牵连,人族百家争鸣,继上古之后,似乎又将迎来另一个鼎盛时期。 此时,赵淮中从仙台柱上选了两门修行之术,在体内默默推演运转。 霎时便有一股力量,如同长江大河,在他体内奔流,迅速冲破了这两门术法的修行等级。 赵淮中选定的两门术法,一为箭术,一为驾云术,是身法。 当他将这两门术法推演至大成,便准备离开石殿。 这时妖怪突然开口:“吾又想起一处所在,很适合妖族栖身,就是上古开天辟地时陨落人间的太吾玉虚山,也被称作神山。” “方位在哪?”赵淮中驻足。 当妖怪叙述出神山在上古时期的方位,赵淮中眼神微眯:这不就是昆仑山吗?在上古时叫太吾玉虚山? “你说的神山,有什么特别?” “玉虚神山是上古福地,相传能连通天界,是人间的阶梯,地脉的起源。在其中修行,可养一族气运,好处诸多。”妖怪娓娓道。 赵淮中点点头,负手出了石殿。 另一边的储君府内,直到下午,燕浣纱才醒过来。 女婢听到她的召唤,小跑进来,伸手要扶她,燕浣纱低声道:“别扶我,我还要等一会再起来…” 她这一开口,女婢吓了一跳: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嘴唇也有些*。 “要准备热水为燕姬沐浴吗?”女婢小心翼翼的问。 在这个时代,‘姬’是对女子的称谓,和后世的姑娘,小姐等称呼类似。 第七十九章 物造突破 房间内,燕浣纱仰躺在榻上,一条长腿微曲,脸上表情既羞又喜。 所谓一笑相倾国便亡,小怜玉体横陈夜,大抵就有几分她此时模样,妩媚万端。 当初她被送入储君府,满以为凭借自己的姿色容貌,和内在才艺,很快就能赢得秦储的怜爱。 可惜并没有。 之后这一年,燕浣纱备受打击,大秦储君对她不闻不问的铁石心肠,让她几乎绝望。 然而一切都在昨晚,发生了变化。 幸福来得有些突然。 正因为有之前一年的沉寂,让燕浣纱分外珍惜昨晚的境遇。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喜悦,费尽力气地坐起身:“储君什么时候走的?” “天没亮就去参加朝会了。”女婢回道。 燕浣纱吃了一惊。 天不亮就走了? 生产队的驴都不一定有这种精力。 她将身体侧移,小巧精致的秀足从榻上伸下来,放到床下的翘头软鞋里,然后才缓缓站起来,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挺好,尤其是在天上飞了一晚上之后。 “扶我去净身吧。”燕浣纱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别样的柔媚。 ———— 赵淮中从石殿离开,来到咸阳宫正殿。 非朝会的时间,庄襄王都在书房办公,诺大的正殿空旷无人,只有门口的一队甲士肃容执礼。 “你们也在这里等着。”赵淮中吩咐道。 辛武,乌甲等人闻言驻足,等在殿外。 赵淮中进了正殿,往后方行去,在后殿的侧翼墙壁上开启暗格机关,顺着内里的阶梯上行,不久后来到正殿上方。 镇国玺就悬在前方,光芒闪烁。 随着他的修行不断增长,尤其在接近圣人境以后,开始隐约感觉到镇国玺的一些奇妙波动。 这枚和大秦国运紧密相连的镇国器,像是有灵性般在召唤他前来。 随着赵淮中的接近,镇国玺微微震颤,周边的光芒波动如潮汐,无数的咒文符号起伏生灭。 赵淮中伸手轻压国玺顶端,顿时有一道道讯息影像在他眼前掠过。 首先出现的是一座庞大山脉,其中宫阙连绵。 而在那宫殿里又出现一个身着彩衣的妖娆女子,高坐宫阙之中。 她身后妖气盘绕,有一只长颈如蛇,斑斓七彩的怪鸟闪逝。 赵淮中心头微震,当初裴育遇袭,被他救回来后曾经描述过遇袭时的遭遇。 “长颈如蛇的怪鸟!”赵淮中眼中精芒遽盛。 他已经知道了镇国玺投映出来的画面是什么,躲在暗中的妖族势力,曾经窥视过咸阳,却被大秦的国运之器发现端倪。 此时又将讯息传给了自己。 “老爹知不知道?” 赵淮中思忖:老爹应该不知道,自己也是修行接近圣人境,才逐渐感应到镇国玺的特殊波动。 这件镇国神器在漫长岁月中,一直和大秦国运相连,明显已经蕴生出灵性。 赵淮中离开咸阳殿的时候,仍在思索妖族的事情。 根据目前掌握的消息,妖族隐藏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昆仑山。 但所知有限,还不到与其接触交锋的时候。 赵淮中边走边思忖,来找庄襄王。 妖族的事,他还不准备现在就对庄襄王说,过来是有别的目的。 “父王。” 赵淮中举止从容的来到庄襄王下首坐好,见书房里没有其他人,便直白道:“那卷用来安定后宫的人伦之术,除了给我的部分,还有后续内容吗?” 庄襄王讶然道:“一卷难道还不够用? 传承下来的秘卷只有一份,哪来的后续?” 赵淮中:“可我修行之际,总感觉有些地方还能完善,所以又给秘卷增加了部分后续。” 庄襄王惊了,精神一振:“当真?! 我儿竟能完善人伦之术?可能告知寡人?” “当然。”赵淮中投桃报李,坦然对老爹说了自己推演出来的人伦之术。 庄襄王听后如闻仙音,又有些惋惜:“你这后续部分,寡人似乎没法全部习练。” 赵淮中:“父王国事繁重,无法专心修行,后续内容对自身内息等级有要求,父王确是无法全部修行。” 庄襄王如遭暴击。 赵淮中笑了笑:“但父王能修习的部分,可妥善引导体内气息,温养内腑,对父王的身体很有好处,能减少耗损,於寿元有益。” “善!” 庄襄王脸上重现喜色,对自家儿子的孝心相当满意。 爷俩旋即开始谈议国事。 一直到傍晚,赵淮中再次来到夜御府,慕晴空给他送过来一副竹简古卷。 那古卷流转着莹润的微光,颜色古黄,有不少位置破损断折,年代久远。 “这是府内剿灭一家宗门所获,名曰玄光卷,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东西,可惜是残卷。 下边的人知道储君喜欢搜集玄异之物,就让人先送了回来。” 竹卷里的内容,让赵淮中生出几分兴趣。 其中阐述了一种上古的修炼体系,和人族现在制定的体系有很大差异。 古卷上提到的是单纯以法力厚度,来区分力量层次。 而衡量的标准就是修行年限,其中将修行百年以内的人判定为低等修行者,至千年才算初窥仙魔门槛。 再往后,才能逐步跨入传说中的仙魔层次。 赵淮中对这段内容感兴趣,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要是将自身纳入这种纯以法力厚度,来衡量等级的体系,应该怎么折算? 他修行以后,每次呼吸体内力量都在增长,一次呼吸,内息便相当于普通修行者运转一个体内周天。 那他一天能抵得上普通修行者多长时间的修行? 他如今修行两年零八个月,又能抵得上多少年份的等级厚度? 古籍里还提到远古神话传说中,一位开天辟地的存在,就是在漫漫混沌中沉睡了无数岁月,积累出磅礴的内息,最终破开混沌创造了仙魔的世界。 “听妖怪所说,远古时期的一些大神通者,好像都有凭借呼吸就能增长力量的体质,往往一次沉睡,苏醒时力量就会自然增长,这一点和我很相似。” 不久之后,赵淮中放下手中古卷,有下属从门外进来: “储君,老司空传讯,说照骨镜的分拆研究有了进展,请储君过去。” 一行人来到物造部后,被老司空带到一处戒备森严的殿宇内。 赵淮中甫一进来,便看见这房间里,悬浮着两面古镜,正是当初所得一正一副的照骨镜。 此时的照骨镜,表面升起无数枚咒文符号,而这些符号又衍生出一缕缕法力线条,交错相连,环绕在照骨镜周围,乍一看繁复精妙到了极点。 “研究有了进展?” 赵淮中打量着明显是被分拆出内部结构的照骨镜。 第八十章 储君请看 夕阳晚坠。 最后一丝余光从窗外洒落。 老司空显得有些兴奋,发际线严重后移的脑袋闪闪发光,有些骄傲的道:“幸能不负储君所望。” 老司空上前一步,碰触面前的照骨镜主镜。 那主镜表面顿时微光流转。 奇妙的是,其中一缕波动,沿着悬浮在镜子周边的法力线条,延伸出来,霎时便和对面的副镜取得了联系,并且在镜面上浮现出老司空碰触主镜时随手写下的字迹:储君请看! 赵淮中:“你们已经掌握了照骨镜互传消息的内在结构法阵?” 老司空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雄鸡: “经过一年多的研究剥离,确是已经初步掌握了这种在镜面之间,彼此联系,传输讯息的上古法阵,并且进行了复制。” 又道:“但有件事情,怕是要让储君失望了。 为了降低消耗和物造的成本,我们研究出来,用作边境布防,乃至各大郡县示警的器物,无法做到像照骨镜一样浮现画面,彼此面对面传递讯息的程度。” 这个赵淮中并不奇怪,现代的传讯体系,尚且经过多次迭代改良,何况在这个时代。 “现在能达到什么程度?” 老司空取出一样器物,拿在手里,介绍道: “这就是我物造部,按储君要求新研究出来的示警造物。 只要有一个被触动,另外多个与其有联系的便会发出震动和特殊频率,颜色也会变化,用来进行不同等级的示警。 这种造物和照骨镜内祭炼的法阵,原理基本一致。” “我们管它叫镜哨,以示此物是从照骨镜中剥离所得,示警的讯哨之意。” 老司空得意洋洋的介绍。 同时对着赵淮中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们把这种镜哨伪装成了各地常用的锣锤,给巡防人员带在身上,便于伪装。 由于他们本来也有鸣锣示警的器物随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赵淮中看向老司空手里的锣锤。 那锣锤有七八寸长,握柄为木质,前端是个鸡蛋大小的球状物,内部隐藏着诸多法阵咒文,就是用来传递警训的关键。 老司空得意道:“这锣锤的持有者一旦遇险,瞬时便能传递给另外十余个持有此物的同伴。 持有者若是遭遇意外丧命,没有了生命气息,它也能示警,让人尽快前去查看。” “我们还特意为此物设计了震荡功能,防止传递的讯息微弱,被人错过。” 老司空当即做出演示。 那锣锤般的东西,发出一阵阵轻微震动,被赵淮中接过去后,在他手里不断震颤晃动。 握柄是直的,前端为球状,还会震动…赵淮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司空,有些怀疑这老爷子的来历,会不会是个穿越的老色批? “老司空,你制作的这是正经的传讯器物吗?”赵淮中面无表情的问。 老司空一脸懵逼:“是啊。” 赵淮中颠了颠手里的镜哨:“这个外观改一下吧,要更小巧一些,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为最佳。” 老司空把模仿成锣锤的镜哨拿回手里,仍有些不明所以,试了试手里的镜哨,镜哨前端立即震荡起来。 “储君,这效果不是很好吗?” 老司空还想据理力争,赵淮中已迈步往外走,不容置疑道:“换吧,这个肯定不行。” 开玩笑,让大秦边军,每个小队人手这么一个带震动的玩意,后世的人会怎么看待大秦? 不过能解决传讯示警的问题,赵淮中心情不错,离开时面带笑容,脚步都显得比平时轻快。 因为照骨镜,他又想起一个被抛在脑后,一年多没问津的人: “当初那个息樱,就是照骨镜配镜的持有者,现在在哪?” 慕晴空在身后回道:“储君当初说把她关起来,还关着呢。” 这一关就是一年。 赵淮中:“把她带过来我看看。” “诺!”慕晴空挥了下手,不片刻间就有人去把息樱带了过来。 夜御府正殿。 赵淮中坐在主位,看向面前的息樱。 被关押了一年多,息樱的面容和身段都要比以往清瘦,脸色有些苍白,毕竟一年多的牢狱之灾,不见天日。 而比起面容和身材的变化,精神上的崩溃才更可怕。 最初被关押的一段时间,息樱尚且心存希望,对自己的身材样貌还有些信心。 按她的分析,大秦储君把她关押起来,多半是想先冷落她一段时间,是个下马威。若有朝一日出去,很可能会成为那位储君身边的人。 甚至更为奢望的想法,息樱的心底深处也不是没想过。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年多,还是在监牢里等的。 第一个月的时候息樱还能耐住性子,等着被赵淮中再次召见。 到了第二个月,她已经有些板不住了,一次次询问看押女监的几个大秦悍妇:“储君什么时候见我? 他把我关在这里有没有其他吩咐? 我要见储君?” 看押监牢的悍妇被吵的烦了,拎着棍子就准备过来教息樱做人:“我大秦储君什么身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再嚷嚷一句试试。” 法力被禁锢的息樱,挨过几次打之后就老实了。 等到半年后,她已经基本死心,一年后的现在,早就彻底绝望,感觉自己可能会把牢底坐穿,已经做好了在牢里度过余生的打算。 忽然听说赵淮中召见,息樱差点没乐疯了。 见到赵淮中的刹那,她就跪在了地上。 由于心态的变化,连跪姿也显得格外谦卑,身体收拢成一团,老老实实的跪地恳求道:“息樱愿为奴为婢,对大秦,对储君奉献所有忠诚,只求储君能放了我!”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从一教圣女,花容月貌到把牢底坐穿,期间的落差,让息樱的心态彻底裂开了。 赵淮中没吱声,慕晴空代他发问道: “你对我大秦有什么价值,说来听听。” 这个问题息樱在牢里想了差不到一年,毫不犹豫道:“我可以伺候侍奉储君,若储君喜欢,息樱愿随时侍寝。” 想屁吃,咱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赵淮中波澜不惊。 就连他身后的慕晴空,辛武等人也是嘴角微勾,这女人想的挺好… 息樱又道:“我还可以潜入楚地,策动越女教为储君所用。若这还不够,我愿意回到楚地成为夜御府的探子,帮储君关注楚人动向。 大楚的宗亲勋贵,对我越女教早有觊觎之心,我或可利用这些楚人权贵,帮助储君,帮助大秦早日吞并楚地尽一份力量。” 赵淮中手里拿着批阅案卷的竹笔,手指轻轻摩擦着笔杆,露出思索之色。 虽然大秦并不缺一个探子,但息樱也罪不至死,总不能就这么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直关着。 “你若回楚地,怎么对你越女教的人解释被关押这一年的行踪?”慕晴空追问。 “我可帮助储君先策反我越女教,让我教成为夜御府的外围附庸。” 息樱表忠心道:“我即为圣女,且我教本就与楚人春申君不和,早有迁出楚地的打算,只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所以此前一直在观望。” “我回去便是直说被夜御府关押,暗中降了大秦,也不会有问题。” 赵淮中终于微微点了下头,慕晴空当即领会其意,将息樱带了下去。 此后的事情自有慕晴空负责安排,不需要赵淮中再操心。 将息樱放回去,是赵淮中随手下的一步闲棋。 他见天色渐晚,便起身返回了储君府。 府内,燕浣纱已沐浴更衣。 经过半天的修养,她虽然仍有些不适,但基本恢复了状态,毕竟是善舞之人,身体素质并不差。 关键是赵淮中走时有过吩咐,内官在稍早些时候,给燕浣纱提供了宫廷药物,助其恢复。 眼下至少在表面上看,她状态不错,有没有内伤就不知道了。 赵淮中回来时,燕浣纱一身浅蓝色盛装,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尚且湿漉漉的没干透,略施粉黛,红唇黑瞳,肌肤细白如精瓷,衣服…有些难以描述,轻材质的纱衣… 见到赵淮中回来,燕浣纱盈盈下拜,迎接大秦储君。 第八十一章 心思和异象【求票】 赵淮中打量着眼前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美人,揶揄道:“今晚还想侍寝?” 燕浣纱花容失色,咬了咬牙道:“奴愿意听从储君的安排。” 赵淮中道:“但我有些乏了,今天算了吧。” “哦。”燕浣纱立即喜悠悠的翘起嘴角。 赵淮中显然是对她有所怜惜,并非真的乏了。 见赵淮中走进沐浴的清池,将身体泡在水里,双臂摊开放在池边,闭目假寐。 燕浣纱便乖巧地走过去,帮他按压身体。 赵淮中正闭着眼睛放空心思,突觉指端的触感有些异常,睁开眼,就见燕浣纱如宠物猫一般,以嘴唇(和谐)碰触他的手指,恭顺至极。 赵淮中伸手摸摸她顺滑的黑发,燕浣纱才敢更进一步将头轻枕在他手上。 赵淮中叹了口气,这腐化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储君身份…真香。 “去帮我暖床吧。”赵淮中说。 燕浣纱低柔的应了,顺从起身,去赵淮中的寝殿铺床叠被,然后钻进去把床焐的温热。 夜色渐深。 赵淮中躺在床榻上,身边的温香暖玉已经睡了。 他体内的气息,正在自行运转周天,根本不必刻意修行,仙魔之力便在缓缓增长。 赵淮中将意识放空,对遥远距离外的魂鬼进行感应。 一年多之前,他将魂鬼释放出去,游历天下。 此时对其展开感应,意识中就浮现出一幕幕情景,在浩瀚壮观的大山深处,一座断崖下,终年不见阳光,阴风阵阵。 而在这崖壁底部,则藏着一个幽深无比的洞窟。 洞窟入口处,写着鬼窟的篆体古字。 洞窟内阴气森然,绿幽幽的鬼火飘逸,但其中亭台楼阁宛如宫阙,一个个阴灵恶鬼在其中飘行。 有的阴灵无头,有的阴灵缺手脚,形象凶戾,好似人间地狱。 不过这些阴灵在洞窟中却是恪守本分,明显受到了某种约束。 “魂鬼这一年来发展的倒是不错,变成阴灵中的大佬了。”赵淮中思忖。 他以心灵投影,观看到的情景,还只是魂鬼一年来四处游历,占据的其中一处鬼窟行宫。 如今的魂鬼在天下各处,已先后建立三座行宫,收拢阴灵鬼物,聚啸山林。 赵淮中查看的鬼窟,位于泰山深处。 而魂鬼正在泰山范围内四处游荡,探查地势,收摄孤魂野鬼。 赵淮中查看片刻就收回了念头,安心睡去。 多日转瞬,时间来到五月。 大半个月过去,物造部发明的镜哨,最终改成了赵淮中理想中的样子,初批成品,已送到了部分大秦边军手中。 到了五月下旬,春暖花开,草木芬芳。 田地里有了不少开始务农播种的人。 咸阳城郊,赵淮中和穆阳静,姜姞,出城来查看去年就开始推广种植的嫁接果木。 去年春天,赵淮中在咸阳城郊批了一块地出来,作为果木嫁接的实验田。 上午,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穆阳静站在一座地势稍高的矮丘上,长风吹来,裙衫猎猎的贴合着她起伏的身形,丰腴圆润处,远比下方盛开的草木要更为成熟和饱满。 穆阳静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内蕴神华的眸子,熠熠生辉的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果园。 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里,满园的果木欣欣向荣,绿色的是嫩叶,红色,白色,粉色的是初开的花朵,千姿百态。 站在园中,已能闻到早熟的瓜果浓郁的芬芳。 而整个果园,都被笼罩在一层法阵的光幕里,遮风避雨。 笼罩园子的法阵,是赵淮中和穆阳静此前在花草居实验过,经过一次次简化,降低了道家法阵防御能力的同时,也削弱了消耗和布设的难度,从而得以推广,成为这个年代的‘温室大棚’。 两年的时间,穆阳静,姜姞,还有赵淮中为了嫁接技术而调动的人力物力,直到这个春天,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节。 院子内,有不少在五月成熟的果实,已然能够食用。 赵淮中伸手从树上摘了个石榴,扒开果皮,然后便被身畔的姜姞接过去,一粒一粒的剥出来,和他分着吃。 少女素白的手,托着颗粒饱满鲜红的石榴果实,相映成趣。 眼见赵淮中将石榴吃了,姜姞自己也尝了尝。 味道很甜。 不远处的一片树叶上,有只绿背白腹的小肉虫安静的趴在那,偷窥前方的两个人类男女,眼见二人并肩而行,身形相依,顿时挪了挪肥硕的身体,沿着树干爬行远去,不知是不是去找另一只虫子结伴。 下午,赵淮中准备回城,穆阳静则要留在这里。 果实成熟在即,她最近都会待在果园。 姜姞倒是欣然接受邀请,跟赵淮中上了同一辆车。 车架回归城内后,停在玄谷学宫,姜姞从车上下来时,面颊润红如染,一路小跑的回了学宫深处。 “辛武,姜姞一会还要出城,你让人暗中随行,送她和穆阳静碰面再回来。”赵淮中吩咐道。 “诺!” 辛武先答应下来,然后不解道:“姜姞刚从城外回来,为何又要出城?” 赵淮中失笑道:“她本来是要和穆阳静一起留在城外果园的,为了陪我同乘一辆车辇,才谎称说要回城,稍后等咱们走了,她就再返回城外。” 少女心思,想和赵淮中多待一会,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来回折腾。 赵淮中看破但不说,把少女怀春的想法看的明明白白。 车架启行,赵淮中回到夜御府处理公务,询问镜哨的推广进度。 慕晴空专门负责此事,应道:“上个月共制作出镜哨一百余,已经全部送往各边军驻扎地。 下月预计能增加到一百五十左右。” 慕晴空想了想,道:“储君,镜哨虽然被多次简化,但成本依旧很高,制作需要用到多种稀有材料,参杂添加。 真的有必要这么大规模的制造,普及到边军手中?” 又道:“消耗这么大,我夜御府今年的支出,怕是要远远超出预计了。储君府的用度,也挪了过来。 这么大的消耗,御史和少府方面已颇有微词,恐会在大王面前说项,对储君不利…” 赵淮中晒道:“些许小事,何必理会。 你们只管督造镜哨,然后尽快分发给边军,此举当可有效提高边军的布防能力,减少伤亡,若能护持大秦境内民众安稳,我等所为就是值得的。 别人说什么,能伤我分毫?” “臣明白了。” 慕晴空神色肃然,俯首施礼,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数日转瞬。 五月下旬的某个晚上,天色全黑以后,咸阳城以北方向的夜空中突然大放光明,异象惊人。 咸阳城内也出现变化,天地气息沸腾,如潮汐起伏,缓缓往城外以北的方向涌去。 城内,赵淮中略事感应,脸上便浮现喜色,腾空而起,来到储君府的房檐上,远眺城北方向。 第八十二章 一国之地,屡出圣人 远处的夜空中,光芒汇聚,如柱矗立,几有接天之势。 赵淮中远眺片刻,遂掐了个浮空驾云决,气息勾连天地,天空中白云浇筑合并,化作厚厚的一团,落了下来。 赵淮中踏足其上,触感绵软,但悬而不坠。 辛武等人亦从下方纵身登上云端,云朵便往城外光芒汇聚的方向飞去。 白云前行不久,下方城内忽然出现一个身影,腾空而上也落在云端,正是常年佩戴青铜面具,身着宽松黑袍的白药。 赵淮中发现只要自己出城,这厮十之八九要出现。 目的很单纯,就是出城或有危险,绝不让赵淮中脱离保护。 回回如此,赵淮中早习以为常,见到白药,心头毫无波澜。 云朵继续前行,经过城防的时候,下方又升起一道身影,驾着法力之光,扶摇直上,也落在云端。 这身影面如冠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昂扬挺拔,一身甲胄,目光炯炯的对赵淮中施礼:“城外突现异象,储君要出城,臣前来伴同随行。” 这人正是大秦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大将,王贲他爹王翦,即白起之后,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名震整个时代的无敌将领。 赵淮中归秦两年余,在朝会上多次见过王翦,但私下接触不多。 不过两人以王贲为桥梁,早达成默契,在朝堂上对诸多事情相互支持,倾力配合。 王翦要算是储君系的首席干将。 赵淮中瞅瞅王翦和白药,打趣道:“你俩是不是商量好了,来的倒是整齐。” “这是臣等的本分,危险起于微末,许多事稍不注意便出现差错,故臣等不敢稍有懈怠。” 王翦躬了躬身,又道:“臣听王贲说储君近来对骑射颇感兴趣,特去寻获捕捉了一匹法刑兽,可为储君练习骑射的坐骑。储君请看。” 王翦话落摊开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光球,其中竟拘禁着一匹通体纯黑的巨马。 那马与众不同,不仅格外壮硕,全身缭绕黑雾,且在王翦收缩的法力护壁中疯狂奔跑,不断的撞击护壁,双眼之中竟有雷光闪烁,显得非常凶厉暴躁。 白药从旁瞥了一眼,本以为王翦真是来护驾的,原来不是,这货是来舔的。 白药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学到,不禁勾了勾嘴角。 “这法刑兽虽是马匹,确是荤食动物,既食草也吃肉,还可当做战兽来用,且数量稀少,勉强可配得上储君的身份。”王翦说话很好听的道。 赵淮中笑了笑。 坐骑什么的以他的地位当然不缺,储君府有专门的兽栏,各国使节往来咸阳所送异兽不在少数,关键是王翦的心思可贵,赵淮中欣然接过他手里拘禁着的法刑兽光壁。 众人驾驭白云继续往前,转瞬就出了咸阳城北。 城内,相国府中,吕不韦和仲常在,魏央等人也在遥遥眺望北方。 当远远的看见赵淮中从城内升空远去,白药和王翦先后现身,仲常在请示道:“相爷,储君出城,我相府要不要也派人跟上?” 吕不韦一身黑色带银边条纹的衣袍,眺望远天,手拿竹卷,呵呵笑道: “储君不是个会被轻易打动的人,这种事凑上去他未必喜欢。 王翦和夜御副史白药两人,只是为了遵守臣子的本分,你当他们两人看不出来,若真要动手,他们未必就能胜过储君。 以储君之能,哪用他们保护!” 一身暗蓝长袍,体型英伟的嫪毐也站在吕不韦身后,闻言暗惊:吕不韦对赵淮中的评价竟如此之高,认为他不在夜御副史和王翦之下? 赵淮中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嫪毐忍不住道:“储君修行不过两载,纵然天赋惊人,想来实战能力比之王翦和夜御副史还是有所不及的。” 吕不韦回头看了他一眼:“储君岂是你能够随便评议的,本相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当众谈论储君,以后当慎言。” 嫪毐面色微白,垂首答应。 吕不韦转身往屋内走去。 而城外,赵淮中等人前方的夜空中,那光柱本来远在百里开外,却是迅速移动,和赵淮中相对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前方不远处。 愈是接近,那光柱愈显得壮观,威势惊人。 此时此刻,在大秦之外的韩境都城新郑,一个穿白衣的身影也在远眺咸阳方向。 其人眉目俊逸,颚下留着三缕长须。 他虽然身材不高,但负手站在空中,风度翩翩:“咸阳方向,天地气息动荡的如此剧烈。 看来秦人确是得了天地气运,一国之地,接连有人成就圣人。” 这男子正是法家宗匠韩非子。 同一刻,六国范围内,许多人都感应到了异常,遥望咸阳。 而在咸阳城外,赵淮中等人的前方,带着冲霄光柱接近过来的,竟是玄鸟。 赵淮中在不久前视察郑国渠后回归咸阳,而玄鸟一直留在郑国渠。 玄鸟距离出壳只有一年多,但它出生就是圣境四层,不数日就成长到圣境五层,神话生物,天赋与生俱来。 此时天地异象,正是因为它踏入了圣人境。 它的力量提升如此之快,除了与生俱来,和大秦开凿郑国渠,倾尽举国之力拓荒也有关。 开凿过程中遭遇的各类异兽,几乎都进了玄鸟的肚子,被其炼化吸收。 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大秦倾尽国力在帮玄鸟狩猎喂食。 所以在刚过去的这一年,玄鸟的力量提升飞快。 王翦和白药等人的视线,也落在飞到近处的玄鸟身上。 眼前的玄鸟,张开羽翼已超过十余丈,通体玄光缭绕。 天空中,缕缕星辉垂落,玄鸟正仰颈吞吐繁星之力,神异无比。 同一刻,赵国境内的邯郸城中,平原君赵胜也在远眺咸阳。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那赵淮中归秦后,气运这般鼎盛……两年来,中天之上与他息息相关的星辰亮度不断提升,气机相应,咸阳此时传来的异象,似也与他有关…” 赵胜面色凝重中透着疑惑,心念起伏。 他身后站着其子赵晏,也跟着往西方眺望: “那赵淮中在我邯郸为质期间,不过是个废物,如今却被誉为天才,六国皆知其名。 父亲你确定当初的谋划,没有出错吗?” 赵胜眼神紧眯,沉吟不语。 赵晏沉声道:“儿一直觉得外界所传赵淮中一年内突破圣境有问题,且不说有没有人能一年内破入圣境,单是赵淮中此人,在我邯郸为质数年,我对他再了解不过。 他被我们暗中伤了根基,怎么可能归秦后就成了修行天才。” 平原君回头打量其子,思索道:“此事或有我们所不知的原因在其中,但我从韩人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赵淮中归秦两年,缕有惊人表现,且眼下至少处在圣境三层。” “韩人那里?消息来源是秀丽夫人?” 赵晏不屑道:“韩人已被秦人吓破了胆,所言岂能轻信。” 又道:“父亲的谋划,进展如何?” 赵胜摇摇头,转身进了书房:“且再等等看。” 第八十三章 演武 六月初的上午。 地面潮湿,清晨的时候,咸阳刚下过今年的第一场雨。 夜御府连绵起伏的殿宇群落间,有一片平坦的广场。 地面以大块青石铺设,周围环以高墙,假山树植点缀在广场四角。 这片广场是夜御府的内部演武场。 赵淮中平常很少过来,多是在石殿里一人修行。 但这几天有些手痒,便动了念头想找人打一场。 此时的演武场中央,赵淮中和辛武相对而立。 而辛武以双手结印,开启了体内封印的力量。 他的力量体系很特殊,当初石晋虚潜入储君府时,曾与辛武遭遇,便发现他体内的力量处于自我封印状态。 眼下辛武就是解开了自身的封印束缚。 一尊法相,朦朦胧胧的出现在他身后。 那法相身高丈许,体外盘绕着交叉的锁链,隐约能看到无数的神秘图案在其胸膛和双臂浮现。 这一年来,辛武成为赵淮中的近卫,两人已不是第一次交手,对彼此的力量有着足够的了解。 当辛武破开体内封禁,气息暴涨,立即就冲向赵淮中,发起攻势。 嗡! 大月戈从赵淮中的发髻上脱落,光芒一闪,变成丈许长短。 此时辛武身后的法相轰出一道灰色拳柱,宛若无数细小的蛇盘绕而成,诡异交织。 演武场上压力遽增。 赵淮中轻震手中大月戈,流光如电,霎时穿透拳柱,展开了离魂九戈。 两人的交手犹如生死厮杀,招招到肉,速度快的超出常人的视觉极限,从旁观的角度看,就像消失了一样,时现时隐。 突地,赵淮中施展的大月戈,被辛武显化的法相看穿了轨迹,一把握住。 其另一只手,翻手往赵淮中锤落。 这一刻,大月戈通体闪烁,似乎有一只蓝色的神鸟虚像浮现,展开羽翼,抽碎了法相的攻势。 而大月戈随即缩小,摆脱了辛武的握持,俄顷又倏然变大,前端的锋芒跳脱虚空,直接出现在辛武的咽喉处。 辛武苦笑一声,停止了攻势。 他显化法相后,已经动用了第一层封禁的全力,并未因为赵淮中的储君身份而有所保留,想不到还是被轻易击败。 不过这一年多来,他早知赵淮中的实力,对自己的落败早有预料,躬身道:“储君神勇,微臣不敌。” “我是占了大月戈善于变化的便宜,非战之功。 你不是还有第二层封印之力可以解开吗,要不要试试?”赵淮中循循善诱。 辛武有些犹豫,他对自己第二层封印解开后的力量,有些把握不住,不敢擅自解开和赵淮中交手,想了想便微微摇头。 就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一声轻鸣。 玄鸟从云端落下,利剑般往赵淮中冲来。 “这家伙也会见猎心喜,起了与我较量的心思。”赵淮中道。 嗖! 大月戈脱手而出,直飞空中,正是离魂九戈中的游空式。 下一瞬,大月戈周围黑气缭绕,又显化出一条黑龙法相。 长空之上,黑龙和玄鸟首先接触,争锋斗法。 大月戈则化作一缕流光,时大时小,与黑龙配合。 龙鸟缠斗,连同大月戈所化光芒,飞翔起伏,场景有如神话一般。 夜御府的一栋偏殿顶层,白药垂首而立,眺望演武场上空的激战。 夏辛也站在他身畔,意外道:“储君的战斗能力居然这么强,玄鸟已入圣人境,操控一方天地,竟无法占据上风?” 白药颔首道:“储君在修行方面,确是天资惊艳,无人可及。” 就在这时,玄鸟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虚空中有它的翎羽脱落,刹那间便幻化出另外两只玄鸟,暂时挡住了大月戈和黑龙法相。 玄鸟自身,在虚空中带出一片片残影,猝然落下,直袭赵淮中。 “这玄鸟果然极具灵性,知道就算战败了大月戈和黑龙法相,也无法获胜,储君才是关键。”夏辛啧啧称奇。 白药却是神色微变。 玄鸟毕竟不是人类,不知轻重,此时显然已动用了全力。 他担心赵淮中安全,一步跨出,缩减虚空,直接出现在演武场旁边。 却见玄鸟的速度更快,尖喙如剑,已逼至赵淮中面前。 赵淮中神色肃然,体内丹田处,仙魔泉的力量喷涌。而‘它’也在此刻,盘绕成环状,对赵淮中的丹田进行了加持增幅。 轰隆! 地动山摇。 赵淮中足下,演武场祭刻的护壁咒文,层层炸开。 半空中,玄鸟以尖喙所演化,无坚不摧的一道虚影被一拳打散。 玄鸟的羽毛上泛起护甲般的纹理,但都被赵淮中一拳洞穿,最终击中玄鸟胸口。 玄鸟诺大的身躯,在空中被打了个倒翻,才滚落在地。 这货被打倒后,重新站起来,使劲摇晃着脑袋,鸟爪趔趄,摇摇晃晃,似乎被懵了,看的众人齐感莞尔。 好一会儿,玄鸟才恢复过来,却是连声啼鸣,探头过来,蹭了蹭赵淮中胸口,鸟眼之中,居然人性化的浮现出讨好的情绪。 只要力量强,玄鸟也要变舔狗。 赵淮中哈哈大笑。 他也不是毫无伤损,最后一刻,玄鸟的攻势虽然被他击溃,但玄鸟嘴角的黄色纹路迸发出一缕气息,绞碎了他身上的衣袍。 此时的赵淮中,赤着上身,露出精健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场交锋虽然只是演武,却看的众人叹为观止。 演武结束,赵淮中伸手轻招,大月戈便从空中飞落缩小,精准的回到他的发髻上。 那黑龙法相溃散,化作长河般的黑气被赵淮中张口吞入体内,消失无踪。 此时的演武场上,被赵淮中和玄鸟的碰撞,撕扯出一道道裂痕,若是没有防御咒文,很难估量这一击会有多强的杀伤力。 当晚,小试身手的赵淮中,浑身舒坦的回到了储君府。 经过几天的休息,已经恢复过来的燕浣纱,穿着一袭浅紫纱裙,跪坐在他身畔,丰腴挺翘的曲线,就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等待着主人的采摘。 两人沐浴更衣后,赵淮中目光灼灼道:“还没仔细看过你跳舞。” 燕浣纱杏眼水润,俏脸上红霞如染:“奴这就跳给储君看。” 夜色渐深。 跳完了舞的燕浣纱又一次用上了第三个睡枕。 后半夜的时候,许是枕头垫高了,仍然没睡的燕浣纱和赵大储君,正在商讨事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内官刘琦的声音胆战心惊的响起: “储君息怒,是夜御府传来急报,否则下臣万不敢来打扰储君休息。” 赵淮中披上衣袍下了床,放下窗幔,遮住了床上的无限春光,晃荡着钟bai来到寝殿大门处,问:“府内传来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