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 001重生 京都下了好大的雪,鸡鸣巷子那边的民房都压塌了好几座。 “陛下,民女有冤要奏!” “民女要状告新科状元秦绶,抛弃资助考学的糟糠妻另娶贵女。” “谋夺民女万贯家财。” “害死民女母亲。” “逼良为娼!” 皇城根儿的登闻鼓下,有一只着单衣且浑身是伤的文弱女子拖着母亲早已凉透了的躯体,以手臂做鼓锤一下一下的敲着登闻鼓。 不知是从哪里涌出来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红袍的青年男人,只见他大手一挥,斥了句:“暗娼之身妄想面见天颜,来人啊,给我乱棍打死!” 衙役们一拥而上纷纷讨好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那个可怜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乱棍之下,鲜红的血液像花朵一样在雪地里绽放。 巷子深处挂着平西侯府徽记马车里有一新婚妇人一直偷窥着这里,直到看着人彻底的咽了气,这才吩咐马夫离去。 可怜那个女子的冤情,注定不能上达天听。 雪下的又大了一些,誓要掩盖掉一切痕迹。 …… “给我五百两,我要替舒儿赎身。” 望着面前的男人,谢流筝这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而且重生到了刚和秦绶订亲的时候,他还不是新科状元,只是一个贫苦的举子。 “凭什么?” 一改往日好拿捏的面团模样,谢流筝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盯着他,他是怎么有脸敢找自己要钱,去给一个青楼妓女赎身的。 “你给不给?如果你不给的话,我就和你退婚,我可是未来状元郎,而你只是低贱的商户女,若是没有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跨越阶级。”秦绶梗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他以为谢流筝还是像以往一样好拿捏。 “举子狎妓依大夏律可是要流三千里的,你确定还要找我要钱吗?”若不是两人的婚约还没有解除,谢流筝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 秦绶微微缩缩了下脖子,放了句狠话:“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早晚和你解除婚约!” “好啊,我等着你,不来,你是我孙子。”谢流筝说完这句话就命小厮将他赶走了,这坨狗屎一样的男人,她再也不想见到了,得赶紧退亲才好。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谢香玉回来了,谢流筝听完丫鬟的汇报,马不停蹄的朝着香玉院跑去。 前世她讨厌母亲的忙碌和严厉,对母亲并不亲近。 到了香玉院,谢香玉坐在八仙桌的正坐上,秦广进站在一旁殷勤的布菜,“夫人,这个鱼是今天早上从洞庭湖里新捞的,你尝尝。” 谢香玉夹了一口送进嘴巴里微微咀嚼,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母亲,我有事要找您。”谢流筝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谢香玉皱紧眉头,“没规没矩的,我花万金给你请的教习师傅就教了你这些吗!” 秦广进吓得退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要和母亲说。” 丫鬟仆从们面面相觑,得了谢香玉的首肯后纷纷退下了。 谢流筝的目光锁定在秦广进身上,“父亲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见我说要和母亲说话吗?” 她的话十分不客气,并没有把面前的人当成父亲,他也并不是谢流筝的生身父亲,而是秦绶的生身父亲,未来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 秦广进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退下了。 见人都走了,谢流筝直言道:“我要退婚。” 谢香玉听这话就火了,将筷子扔在地上,“放肆!我看你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待的久了,性子野了,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而且秦绶宋玉之貌,乃是姑苏这届举子中最有可能高中的。” “母亲,他并非良配,今日他找我要五百两,为一青楼妓子赎身...” 谢流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妓子和你争不了状元夫人之位,我让你嫁他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的品行,而是为了让你摆阶级,士农工商,商是最低贱的。” “可是母亲...”谢流筝想了想,又将话头压了回去,母亲向来是个执拗的性子,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多说无益,只能用行动让母亲看清秦绶的真面目。 谢流筝从香玉院出来时,秦广进正在院外等她,一见她来了,立刻拉到墙根下说话。 “筝儿啊,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像绶儿这样的青年才俊,他可是未来的状元,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不过分,更何况是为一个妓子赎身呢。” 见谢流筝不说话,秦广进接着道:“那五百两我替你给他了,绶儿现在和一众学子在状元楼喝酒呢,你过去跪下道个歉,绶儿宽宏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谢流筝没忍住嗤笑出声,“父亲果然是老了,竟然分不清谁才是你亲生的孩子了,这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秦绶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呢。”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若是惹怒了绶儿,别说做状元夫人了,你怕是做妾都不够格。”秦广进涨红了脸,话头没过大脑直接喷了出来。 “父亲倒是提醒我了,母亲操持如此大的家业确实不易,而父亲已经年老色衰了,是该为母亲选些年轻健壮的妾室了。想必父亲宽宏大度,别说一两个妾室了,就算母亲三宫六院七十二男妃,父亲都不会生气的,对吧?” 谢流筝怔怔的看着秦广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将他逼到了墙角。 “你个逆女!”说着扬起巴掌就要朝谢流筝打过来,却被谢香玉拦下了。 她多年浸淫商场,自带气势,不怒自威,“我女儿是你能打的吗,嗯?” 秦广进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夫人,我没这个意思,筝儿太不懂事了,我教育一下她,怕她出去吃亏。” “秦广进,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我女儿是未来的谢家商号主事人,轮不到你这种人来管。”她的话里满满的鄙夷,秦广进敢怒不敢言。 谢流筝没心情看谢香玉教训男人,讪讪走了,丫鬟问她去哪,她答了句:“状元楼。” 002秦公子若是跑了怎么办 状元楼是姑苏最大的酒楼,在谢家的名下,菜品以鲜、奇、贵著称。 掌柜一看谢流筝来了,立刻狗腿的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怎么还劳烦大小姐亲自来了,您想吃什么,派人吩咐一声,我立刻做了给您送过去,保证还是热乎的。” 谢流筝莞尔一笑,问道:“秦绶可来了?” “姑爷正和一群举子在天字一号包间饮酒作赋呢,我这就带您上去。” 掌柜的是个极有眼力见儿,往常谢流筝每次都是来找秦绶的,恨不得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谁成想谢流筝突然板起了脸,“本小姐和他尚未成婚,谁许准你叫他姑爷的,你是在败坏本小姐的名声吗!” 掌柜的吓得腰弯的更深了,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大小姐饶命,我年纪大了,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绝对没有下次了。”许是怕谢流筝不信,甚至拿自己八十的老娘发誓。 谢流筝这才松了脸色,“带我去天字二号包厢,今日所有的新奇菜紧着上。” “是。”掌柜悄悄擦了汗,引着谢流筝上了天字二号包厢。 “秦兄好大的本事,哄得谢大小姐对你言听计从,我看这谢家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哈哈哈哈。” “这些算什么,我听小厮说今日秦兄在飘香楼为一位妓子赎身了,用的还是谢家的钱,可真是好本事啊!” “秦兄也太厉害了,什么时候将这御女之术教给我们呢!” 听着众人的吹捧,秦绶有些飘飘然了,大手一挥,“诸兄齐聚不易,自家酒楼想吃什么尽管点。” 瘦长脸抱拳道:“那就谢过秦兄啦,早就听说状元楼的江豚格外美味,价值千金还是限量贩售的,今日终于能大饱口福了。” “点。” 包厢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的谈话谢流筝尽收耳底,长指甲抓在红木桌子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吩咐丫鬟下去也点了这道江豚。 再好吃的美味,她也食之无味,秦绶就像一只苍蝇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令人恶心。 过了一会儿,跑堂的端着江豚走了过来,略过天字一号包厢,直奔天字二号。 “诶,怎么回事儿?这跑堂的莫非是昏头了,这可是咱们点的江豚,怎么端到天字二号去了?”瘦长脸正对着门坐,一眼就瞄见了那道令人唇齿留香的江豚。 一看在好兄弟面前跌了面子,秦绶立刻大声喊着跑堂的,“我们的江豚呢,怎么还没上?” 跑堂的腰弯的很深,十分抱歉的说道:“今日最后一份江豚已经给了大小姐,秦公子若是想吃,可以等明日。” 秦绶一听这话立刻拍案而起,将一盆滚烫的水盆羊肉泼到跑堂的脸上,烫的跑堂在地上打滚。 他仍旧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开天字二号包厢的门,领着一群狐朋狗友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端起那盘江豚就要走。 “放下。” 秦绶停住脚步,抬眸问道:“你说什么?” 之前谢流筝没有给他钱,让他去给青楼妓子赎身,他只当做是谢流筝吃醋了,完全没有当回事儿,现在见谢流筝当着这么多人忤逆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放下!” 秦绶并没有被她吓住,端起那盘江豚大步回了天字一号包厢,完全没有把谢流筝当回事儿。 身后跟着的狐朋狗友们立刻响起一阵赞赏声,秦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谢流筝也不生气,跟着走到天字一号包厢,端起一盆滚烫的麻辣鱼丸对着秦绶的头浇了下去,烫的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像个猴子一样四处乱窜着找水。 狐朋狗友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静静的坐在桌子上,根本不敢上前帮忙。 看着他到处乱窜,谢流筝倒是来了胃口,拿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口江豚,“嗯~不错不错,鲜掉舌头哦。你们都尝尝,这盘江豚算我请的。” 狐朋狗友们根本不敢拿筷子,还是瘦长脸大着胆子哆嗦着夹了一口,讨好的赞叹着好吃。 盘子里的江豚吃了大半,秦绶终于不乱窜了,他怒冲冲的走到谢流筝面前,抬手就要打,却被身后的跑堂反剪住双手挣扎不开,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硬生生用脸挨了谢流筝七八个大耳光,打的脸肿的像猪头一样。 谢流筝赞赏的看向跑堂,问道:“你一个月多少银子?” “十两。”跑堂的的老老实实回答。 “我给你百两来我身边做护卫,你可愿意?”谢流筝看中他的人高马大,有把子力气。 跑堂的激动坏了,立刻跪下磕头,“刘三以后就是大小姐的人了,一定会好好保护大小姐不让坏人欺负了。”他说这话时狠狠的剜了秦绶一眼。 秦绶见讨不到好处,气冲冲的带着狐朋狗友们走了。 刚到门口就又被拦了下来,掌柜的两只绿豆眼转的提溜快,早就将包厢里发生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刚才没有拍马屁成功,那现在必然会成功。 他拿着账本儿挡在秦绶身前,“秦公子,还没结账呢,您就要走啊,堂堂备考举子,难不成要吃霸王餐吗?” 秦绶瑟缩着脖子,有些心虚的说道:“你就如往常一般记账就好。” “今时不同往日了,您和大小姐还没成亲呢就吃她的用她,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用女人的嫁妆,我相信您不是这种人。”掌柜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将秦绶架在火上烤。 “多...多少钱?” “不多不多,一共八十两,那盘江豚是大小姐送您的,钱我就不收了。”说这话时,还看了眼楼上的谢流筝,得到她的肯定,底气就更足了几分。 “多少!你们这是什么黑店,点了几道破菜,敢要我八十两!”秦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要是您拿不出来,我们可是要报官的,到时候影响了您的前程可别怪我们。”掌柜的话说的不客气,已经完全撕破脸了。 秦绶搜遍浑身上下只拿出来五十两,又和狐朋狗友们凑了十两,还差二十两,他走到掌柜面前,难以启齿道:“先给你六十两,剩下的我回家去拿,马上给你。” “那可不行,秦公子若是跑了怎么办?”在楼上看戏的谢流筝突然说话了。 “你...”秦绶咬牙切齿道:“你想怎样?” “掌柜的,我看秦公子的衣服可是值钱的很呢,也不必他回去拿钱了,就拿衣服抵吧,他的衣服可能不够抵,和他一起的那些公子们的衣服也一同抵了吧。” 谢流筝发话了,刘三立刻跑下楼,带着一众跑堂的将秦绶一行扒了个精光,用马车带着扔到了最繁华的那条街上。 003来退婚的么 “来退婚了吗?” 看着端水进来的丫鬟,谢流筝满脸的期待,都七八天了早该来了。 丫鬟摇了摇头。 都如此羞辱他了,还不退婚,看来背后有高人相助啊! “小姐,奴婢回来了。”不闻其人,先听其声,心腹丫鬟秋月像只叽叽喳喳的喜鹊一样小跑进来,前些日子他哥哥办喜事告了几天假。 见到秋月,谢流筝也很兴奋,“你来的正好,点齐人手,我们去个地方。” “是。” 秋月是个干练的,迅速点了七八个练家子。 白鹿书院是整个姑苏举子们眼中的圣地,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 这个地方不仅要求举子们成绩要好,束脩也比其他学院高出百倍,秦绶读白鹿书院的钱都是谢家出的,既然都要退婚了,那以后就没什么关系了,他吞进去的钱,自然是要吐出来,包括读这白鹿书院的钱。 谢流筝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进了白鹿书院,直奔山长室。 山长是个须发全白的大儒,听说曾是帝师,人品贵重,最见不得没骨气的男子,虽是文人,但却从未看不起女子和商人。 谢流筝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山长捋着胡须受了,问来由:“来此所为何事?” “我是来要回秦绶的束脩的。”谢流筝直言不讳。 山长微微拧眉,表情略显不悦:“你这女娃,好生无理,读书乃是天底下最大的事,秦绶书读的好好的,你怎能说不让他读就不让他读了,靠如此拿捏他,实属不该。” 谢流筝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不卑不亢的说道:“山长误会了,我来要回束脩,完全是为了秦绶着想。” “哦?” 既然对方有听下去的意愿,那谢流筝自然愿意演下去:“秦公子人品贵重,不畏世俗眼光,与青楼花娘情投意合,不仅为她赎身,还将她安顿在家中,欲娶她为妻。 作为他的未婚妻子,我被他的人品所感动,主动退让,为了不让他再被我所纠缠,决定将之前给予他的东西全部收回,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他也能安心和花娘瓜田李下,将来考取功名,也省的有人戳花娘这位状元夫人的脊梁骨。” 山长气的胡子都直了,尤其是最后这句青楼妓子当状元夫人,他曾经最钟爱的那个学生就是迷恋青楼妓子,最后落了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所以白鹿书院的院训第一条就是禁止举子和青楼有任何瓜葛。 秦绶也是够大胆的,不仅与青楼有瓜葛,还为青楼妓子赎身,迎入家门,实在是胆大的很呐。 “来人,将秦绶带回书院!”山长都快被气晕过去了,秋月眼疾手快搬了把凳子放在他屁股后面。 白鹿书院离市区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将秦绶带了回来。 只见他春风满面、唇角含笑,估计还在做着山长亲自召见是要提携他的美梦呢,路过谢流筝时高傲的睨了她一眼,越过她给山长见礼:“学生秦绶给山长问安。” 山长微微颔首,秦绶容貌俊俏、才华横溢是山长心中的满意学生,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秦绶和青楼妓子有瓜葛的,怒目问道:“谢家女状告你与青楼妓子有瓜葛,你可有话说?” 秦绶恶狠狠的瞪了谢流筝一眼,立刻恭顺的跪到山长面前:“山长,学生冤枉呀!您是知道学生人品的,别说青楼女子了,就连那青楼学生都不敢看。” 见山长微微动容,又转头看向谢流筝,“筝儿,我知你见我科考在即想拿捏住我,怕我将来高中以后不再娶你。可你不必如此诋毁我,我对你之心日月可鉴,别说你是商户女了,就算你是女乞丐,我也照样会娶你。” 若不是谢流筝是重生回来的,定会被他这番话感动到痛哭流涕,前世就是被他这张嘴给哄骗了,这次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谢家女,你这手段就有些不堪了。为了拿捏他,竟想出如此腌臜之事污他名节,你可知他是状元之才,将来是为国为民的能臣。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 山长有些失望的捋了捋胡须,今日谢流筝的所作所有点拉低女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果然读书人的嘴是最能哄人的,连山长也被骗啦。”说完,朝着秋月招了招手,她立刻压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小姐,舒儿带到了。”说罢,推了那女子一把。 女子被推了一个趔趄,“扑通”一下跪在山长面前,“奴家没错,奴家和秦公子情投意合,公子怜惜奴家,这才为奴家赎身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秦绶走到她面前,抬手打了一巴掌,然后跪在山长面前,“学生无礼了,实在太过气恼,平白被人污了名节,学生百口莫辩,只有自戕以正清白。” 说完就往柱子上撞,被刘三推了回来,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一副《窦娥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委屈他了呢。 他这副样子虽然别人不信,可山长却是信了个十成十,而且舒儿也改了口。 她的头在地上磕的框框作响:“山长,奴家撒谎了,看到秦公子这副模样,奴家实在是骗不下去了。奴家和秦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公子替奴家赎身,只是因为奴家的母亲病入膏肓想见奴家一面,公子良善,这一切都是谢小姐逼奴家说的!” 长长的染着蔻丹的指甲指着谢流筝,眼角滑落两行悔恨的泪水。 秦绶唇角勾起浅笑,他从来不是傻子,既然当初敢为舒儿赎身,自然早就想好了退路。 “谢家女,你还有何话可说?” 谢流筝不发一语。 山长瞪圆了眼睛。“去将这谢家女的父亲找来,我要当着他的面好好替他教导这不知事的女儿。” “山长不必去叫了,小可来了。” 秦广进向前走着,与秦绶的目光相接,父子二人相视一笑,一场阴险毒辣的诡计马上就要展开了。 004孽女还不跪下 “孽女还不跪下!” 秦广进不分青红皂白骂了谢流筝,上去就是一巴掌。 谢流筝被打的眼冒金星,歪倒在地上,碧玉簪落地摔了个粉碎,发髻都乱了,看着好不可怜。 秦绶暗暗发笑,眼神肆无忌惮的挑衅着谢流筝,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要多丑恶就有多丑恶。 “贤婿没事吧。我这女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竟想把你囿于姑苏这一方天地,你可是那有大志向的人,怎可被这些小女子的腌臜手段困住。”秦广进说着就要去扶秦绶,却被不知哪来的一脚踹飞了出去。 “混账东西!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育。”说话间又是一巴掌,打的秦广进眼冒金星。 谢流筝看准时机委屈巴巴的窝在谢香玉怀里流泪,“母亲,女儿不知做错了何事,竟惹的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要打死女儿,难道阻止自己的未婚丈夫痴迷青楼女子也是错吗?” 谢香玉眼睛里闪过动容,她开始反思,这桩婚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该谢流筝登台唱戏了。 “既然你说你和秦公子清清白白,那我便信你一回,将你那重病的母亲请来,让她亲口说出真相。” 舒儿快速和秦绶对视,后面的戏码他们也未曾安排,这可怎么办才好? 说话间,两个小厮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她一见舒儿就开始哭,“我的女儿呀!你被那秦公子骗了都不自知,他哪是真心喜欢你的,还不是为了你肚子里那二两肉,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呀~” 妇人哭的伤心,山长以及一众举子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舒儿和秦绶的奸情跑得了,可舒儿肚子里的孩子跑不了,等生下来一滴血验亲,生父是谁自然知晓。 秦绶惊的站了起,上前揪住那妇人的衣领,“好你个老鸨,竟然装起舒儿的母亲来,还想欺骗山长。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罢,眼睛朝着谢流筝这边瞟去。 瞟完又接着道:“你可知道诬陷举子是什么罪?那可是要进大牢的!” 一听要进大牢,老鸨吓得瑟缩了下,立刻认了怂,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是谢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她给了我一百两。” 谢流筝也从谢香玉怀里起来,指着老鸨怒骂道:“你这老货好不知羞,竟想诬陷我,你说是我让你做的,可有证据?” 秦绶又瞪了老鸨一眼。 老鸨立刻道:“有的,这张银票上有谢小姐的花押,谢夫人一看便知,花押是做不了假的。” 谢香玉一把夺过那张银票,仔细看了起来,确认无误后,转头看向谢流筝,问道:“这银票你可是丢在哪里了?” “没有,就是女儿给她的。” 谢香玉眉头紧皱,一副恨铁不成钢,“愚不可及!” 谢流筝拉了拉她的衣袖,劝道:“母亲稍安,女儿话还没有说完呢。” 劝罢,看向山长的方向,作了个揖,“山长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谁是谁非心中已然知晓,还请山长还清白之人以公道。” “举子秦绶无视山规,不孝不悌,逐出山门。”山长从椅子上起来,转过身去,将手背在身后不再看他,已然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为什么呀山长?学生是被冤枉的,学生真的是被冤枉的,舒儿和老鸨已经还了学生公道了。” 他跪在山长脚下,拉扯着山长的儒衫,祈求他再看自己一眼。 他不能被逐出书院,他考中后还要借山长的势升官呢,万万不能就此断了联系。 谢流筝实在是见不得这种哭爹喊娘的场景,她还要一点一点的让秦绶尝尝她前世尝过的苦呢,他这么快就求饶了,毫无乐趣可言,劝道:“秦公子,我若是你就放手,别让自己难堪。” “是你!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就是个妖女,蛊惑了山长,各位师兄弟们,大家一起打死这个妖女!”他双目猩红的扫了一圈,可惜没人上前。 “秦师弟,此事与谢小姐无关,你已经加冠了,自然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说话的是山长的亲传弟子,白鹿书院的大师兄,若不是家中有丧事,丁忧三年,哪轮的到秦绶拿状元。 “大师兄,为何你也要向着她说话,难不成也是被她蛊惑了吗?”秦绶满眼的难以置信。 “我没有蛊惑任何人,是你自己的话漏了露怯。”谢流筝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舒儿的话没问题,老鸨的话也没问题。”秦绶疯狂的摇着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怎么会突然跳出他的掌握呢? “你看,你又露怯了。”谢流筝叹了口气,“满山的举子无人认识青楼的老鸨,可你却一眼认了出来,还敢说自己与青楼无关,与舒儿无关吗?” “原来是这样…”秦绶跌坐在地上,满脸的落寞与沧桑,哪还有刚进山门时的得意模样。 戏落幕,众人散去。 谢香玉在前面走着,谢流筝快步追上她,“母亲,秦绶的人品您也见过了,即便以后他高中了也不会善待女儿的,女儿想跟他退婚。” “不可!虽然他品行不端,可他才华横溢乃是状元之才,今日之事正是我们拿捏他的把柄。你放心嫁他,做你的官太太,有把柄在手,他自会善待你的。 等你生下儿子,坐稳了官太太的身份,随便寻包药粉毒死他,我再将谢家全部家产传给你。这样你便不再是低贱的商人,还能坐拥金山银山,几辈子都吃穿不愁...” “母亲...”谢香玉止住谢流筝的话头,她向来雷厉风行惯了,不习惯别人忤逆她的决定,而且这一切都是为了谢流筝好。 谢流筝没有再跟上她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从秋月手里接过两张银票,一张递给了老鸨,一张递给了舒儿,“辛苦刘妈妈了,戏演的不错。” 刘妈妈浅浅一笑,“大小姐财大气粗,老身愧领。” 谢家财富在整个姑苏都是排的上名号的,虽然主营的是丝绸,可其他的也都有涉猎,包括青楼。 “大小姐,奴家都按你说的做了,不知道大小姐承诺的,还做不做数?”舒儿没有接银票,拉着她的手问道。 “自然,本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你现在是胭脂坊的二掌柜了,以后可要好好经营,若是赔了,唯你是问。”谢流筝将银票强塞到她手里。 刚从青楼里出来,也该置办些房子和行头,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过我有一事好奇。” 舒儿将银票收好,“大小姐请问。” “你真的没有对秦绶动过心,万一他高中,虽然不会娶你为妻,做妾也是好的。再加上你的腹中已有他的骨肉,你真的忍心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爹吗?”谢流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舒儿轻笑一声,“大小姐说笑了,我从小在青楼长大,男人心和银子看的最准,秦绶那种人,若他功成名就,想必第一件事儿就是除了我和孩子这两个把柄。”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而且,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只有依靠自己方能长久。大小姐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只有女子会帮女子,而男人只会打压我们,让我们永远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谢流筝大笑起来,“说的好,我好久都没有听过这么痛快的话了,愿你未来的路一片坦途。”说完轻轻抱了抱她。 舒儿有些感动,她终究出身青楼,竟得谢流筝如此不嫌弃,她抖着手回抱了一下,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一个秘密,或许对大小姐所谋之事有所帮助...” 谢流筝听完她的话眼睛里的光芒更盛了。 005我是不会屈服的 在家休整了两日,谢流筝又点了不少的人手坐船直奔乌衣巷而去。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谢流筝是去落井下石的,她倒要看看,失了谢家的金钱助力,秦绶的日子是如何的难熬。 两船人马在大柳树旁靠岸,还未进乌衣巷,就听见一道清丽的嗓音,一个打扮的十分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在河边洗衣服,同她一起洗衣服的人个个身着朴素,她完全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让人想忽视都难。 “秦家妹子,你家儿子真是出息呀,不仅将谢家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像条哈巴狗一样,还拜入白鹿书院,成为了帝师的弟子,前途无量啊。”一个圆脸头上包着绿色头巾的妇人夸道。 一个满脸是斑的夫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秦家妹子生的好看,虽然丈夫早逝,但好在儿子出息,将来儿子考中了,岂不是要做诰命夫人了。” 秦婉被吹的有些飘飘然了,不自觉的伸手摸上发间插着的金钗,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再也不用住在这穷困潦倒的乌衣巷里了。 “我看未必。” 谢流筝的话像平地惊雷,炸的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有眼尖的喊了句:“秦家妹子,你那未来的媳妇儿来了。” 秦婉立刻将手中的衣服扔在一旁,对,这谢流筝就是上下一顿打量,看到她手里空空如也时,微微撇了撇嘴,表情略显不悦的说道:“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每次来了都是送银票,就不能用点儿心嘛。” 见谢流筝没有动,又用施恩般的语气说道:“绶儿最近不想见你,你就别进家门了,把银票给我就走吧。” 周围洗衣服的妇人面面相觑,手中的活计都放了下来,个个都眯起眼睛等着看好戏。 谢流筝上前一步,拔下她头上的金簪,扯松了她的发髻,一缕头发垂在肩膀上,一派的勾栏模样。 “反了!反了你了。”秦婉被气了个半死,说话间就要来抓谢流筝的脸,却被刘三制住了胳膊,她一边挣扎着一边骂道:“你个小贱人,贱皮子,我是你婆母,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一句话让绶儿不再娶你?” 她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谢流筝了,毕竟以前她在谢流筝面前只要提到秦绶,谢流筝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还要乖乖的掏银票给她。根本不敢摆大小姐的架子,别提多好拿捏了。 “我今天是来要债的,秋月。”谢流筝表明了来意,秋月立刻上前,一手持算盘,一手拿账本,噼里啪啦算了起来。 很快就有了结论,“小姐,算好了,一共是一千一百一十一两一钱。” “秦氏,你可听清楚了?”谢流筝示意刘三放开她。 “什么钱,你再说什么钱,那都是你自愿给我的,我凭本事要到的,为什么要还,那都是我的,我不还。”秦婉坐在地上撒起了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人可是要赔命的。” 早就想到她会耍赖,没成想她竟然如此无赖,好在谢流筝早有准备,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将她扔进河里去,下去两个水性好的在旁边看着,别让她淹死了,什么时候还钱了什么时候上岸,否则就在水里泡着。” 暮春时节,天气说凉不凉,说热不热,泡在水里终归还是凉的。 秦婉被扔到了水里,像个鸭子一样扑腾着,想上岸却被拦住了,嘴唇冻得有些青紫了,“我...我告诉你...贱人..我是..我是不会屈服的,你们还不快去报官..杀..杀人了!” 她扑腾的动静不小,再加上她姣好的容貌,引得无数男人们前来,纷纷开始指责谢流筝,更有甚者,跳到水里去捞她,想趁机揩一把油。 尤其是这些人知道谢流筝是商户女,说的话是更加的难听,士农工商,谁让商人是最低贱的呢。 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了,谢流筝灵机一动,高举那枚金簪,“秦氏母子骗了我许多钱去,今日若是谁能给我找回来,这枚金簪我就赠予他,而且他还可以免费去状元楼吃一个月。” 脸上都是斑的妇人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她早就觊觎秦婉头上的金簪,奈何自家男人没本事,求了好久都没给她买。眼下这个大好的机会,她才舍不得放过呢。 谢流筝点点头。 那些人就像苍蝇见了屎一样,一窝蜂的朝着乌衣巷子最深处的秦家跑去,生怕去的晚了,连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回来你们都回来!”秦婉在河里无力的挣扎,大声叫喊着,拼命的朝岸上游,顾不得浑身湿漉漉了,急急忙忙往家跑,绣花鞋跑丢了一只都没有察觉。 谢流筝慢慢跟在后面。 之前秦家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被扒拉出来,从大件的屏风到小件的耳环,就连寝室穿的丝绸绣花肚兜都没有放过。 门外早早的等着当铺的人,一件一件的收,一件一件的打着算盘。 最后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还差一百多两。 脸上都是斑的妇人眼疾手快的扯下秦婉耳朵上的翡翠耳环,讨好的递到谢流筝面前,“大小姐,您看看,再加上这个是不是就够了?” 谢流筝看了一眼旁边的朝奉。 朝奉立刻打起算盘,“回禀小姐,加上这对耳环,还差五十两。” “若是再加上这栋房子呢?”谢流筝问道。 一旁拿着本书假读的秦绶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他原本还想扮演一副不被金钱所折腰的清高举子模样,任凭那些人将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搬走,可谢流筝连房子都不想给他留下,他彻底急了。 “你敢!” 谢流筝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脸上有斑的妇人面前,将那枚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地契就拜托你了。” 脸上有斑的妇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掘地三尺,很快就在墙洞里找到了,还挖出了许多珠宝首饰,都是打着谢家花押的,这些首饰是怎么来的,用鼻子想也知道。 秦婉像个泼妇一样拼命的阻止,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家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搬走了,哦不对,连家都没有了。 谢流筝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在场的都有人,一人赏了十两银子,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走了。 秦婉抱着儿子哭,“儿子啊,母亲不想做乞丐。” 她哭的凄惨,秦绶也气极了,可惜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先哄着,“母亲放心,待儿子高中以后,定不会放过谢家的,到时候让谢流筝做您的洗脚婢。” “好,好。”秦婉赶忙应着,她可实在是太期待那天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睡路边会冻死的。” “只能拜托母亲了。” 看着秦绶亮晶晶的眼睛,秦婉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路边一落的包袱里选了件稍微看得过去眼的,又就着河水重新理了发髻,乘着小船出发了。 006她不允许 “逆女!你给我跪下!跪下!” 谢流筝刚来到前厅,迎面就飞来一个茶盏。 她微微侧身躲过,看着堂中盛怒的秦广进不疾不徐开口:“父亲缘何发那么大脾气?” “你个逆女!你还敢开口!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竟把秦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秦广进怒气冲冲,指着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秦婉训斥谢流筝。 谢香玉不悦皱眉,止住了秦广进的话头,转而看向谢流筝,语气严厉:“筝儿,这事儿确实是你做的过分了些。秋闱在即,秦绶不日就要进京赶考,银子自是先借他使的,日后再还也不急。” 谢流筝对上母亲责备中带着关切的目光,明白谢香玉还是想让她嫁了秦绶跨越着阶级来着,不由得叹口气,吩咐旁边婢女道:“去把今日从秦家带回的箱子取来。” 听到这话,秦广进和秦婉对视一眼,秦婉对秦广进微微颔首。 “母亲,”谢流筝从箱子里拿出几件首饰对谢香玉道,“我们不过去岁才结识的秦家母子,可您看这些个首饰,用的已有些年头,都是前些年时兴的款式。我想问秦氏,既然不是我赠与的,你一个家里险些揭不开锅的破落户,是哪来的银子买首饰呢?” “还是说,”谢流筝的目光在厅中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到秦广进身上,“是父亲可怜秦氏母子,这才拿些家中的东西去接济。只是为何不给银钱,反而尽送些女子的首饰呢?” 秦广进额角一跳,面皮涨红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他掩饰性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不动声色解释道:“这事儿也怪我,没有及时和夫人说清楚。那些年我这堂妹失独,我见他们母子二人可怜,又想我这堂妹从小是个有主意的,便让她画些首饰样式,做出来的头一份送给她已备不时之需。” 这说法虽然牵强,倒也说得过去,谢流筝正欲开口,却被秦婉抢白道:“看来是我们孤儿寡母真真碍着谢小姐的眼了!如今没进门就这般拿乔,日后进了门,还不知怎么磋磨我们母子!这般厉害的女郎,我秦家可无福消受!不若今日把婚退了,我们自此再无瓜葛!” “秦氏,你说今日我辱你伤你,不如我找个大夫,来为你好好看看可好?”谢流筝似笑非笑,对旁边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婢女立马会意,匆匆的离去。 秦婉洋洋得意,以为是谢流筝被她拿捏住了,服软了,拿帕子擦擦脸,故作大度摆摆手:“那倒不用这么麻烦,你只需把今日从我家抢的东西悉数还回来,再奉上一千两的银票,恭恭敬敬将我送回去,这事儿便轻轻接过了。” “哦?我觉着送回家倒有些难度,不如把你送去衙门可好?”谢流筝笑眯眯地同秦婉商量,对厅外匆匆赶来的医师招了招手,道,“解大夫,劳烦你为这位夫人看诊,顺便再瞧瞧,这是不是你那许久未见的故人?” 解磐提着药箱踏入厅中,看清下首秦婉的面容时不由得一愣,惊喜交加下脱口而出:“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的孩子如今过得可好!” 秦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皮一紧,但是又迅速镇定下来,故作欣喜道:“大表哥,这么些年不见,你在外面可还顺利?绶儿今年正准备参加秋闱,夫子都夸他是未来的状元呢!” 说罢,又转向谢香玉,盈盈一拜,红着眼圈道:“谢夫人,我与大表哥多年不曾见面,没想到竟是在谢府上重逢!今日这份情,我秦婉记下了!日后筝儿真进了我家门,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她这话说的高明,一是划清自己和解磐的关系,二是在告诉解磐,她的儿子便是谢家未来的姑爷,让他说话莫要失了分寸。 解磐反应过来,也对谢香玉和谢流筝行了一礼,虚假客套道:“多谢谢夫人、谢小姐让我和婉儿表妹重逢,刚一时失礼,还请二位见谅。” 谢流筝寻了处位置坐下,抿一口价值千金的雪顶银针,慢悠悠开口:“可我分明记得,当时解大夫入府时,曾言明家中已无亲眷在世,怎的如今冒出来一个表妹呢?” “据乌衣巷老人说,解大夫原是走街窜巷的游医,同秦家一向亲近,怎么在秦婉的丈夫去世后,就不见了踪影呢?” 谢流筝放下茶盏,目光灼灼,沉声说道:“你们这亲缘关系,该从何处算起?这么多年你们过得可还安生?日日入梦,真的没有被秦氏亡夫索命嘛?” 谢流筝的话无疑如沸水入油锅,厅中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谢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啊?”秦婉掏出帕子假装抹泪,意有所指,说道:“我儿秋闱在即,你闹出这档子事儿莫不是想断了我儿的关路?我儿寒窗苦读十余载,眼看就能拿了状元光宗耀祖,却被你这红口白牙的一污蔑,可是什么都没了!” 舒儿昨儿个说的那些个人还没有寻回,谢流筝五指收拢,沉沉盯着秦婉。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污蔑举子,可是要进衙门的!这事儿传出去了,你看哪家敢要你!”秦广进也在一旁帮腔,一边训斥谢流筝,一边偷偷看向上首的谢香玉。 果然,谢香玉蹙了眉,思忖片刻后下了最终决定:“小儿无知,今天让诸位见笑了。” 说罢,她淡淡扫视一圈厅中众人,眼神凌厉:“俗话说得好,真的是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日后让我知道哪个在嚼今天的舌根,可要仔细着你们的皮!” 说完,她对谢流筝微微摇了摇头,先一步走出去了。 秦广进和秦婉得意地对视一眼,也大摇大摆离开了。 谢流筝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都到这个地步了,母亲的思想为何仍那么固执? 明明已闹到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事情最后还是会朝着原来的方向发展吗? 不,她不允许! 那些个人,看来是要抓紧寻来了!!! 007母女交心,共赴太守宴席 晚膳过后,谢香玉把谢流筝叫到了书房。 待屏退左右,谢香玉才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发现她身量早已超过自己,这才放下。 “筝儿,母亲今日所做,你可有不满?” 隐忍已久的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在此刻汹涌而出,想到前世和重生回来的种种,谢流筝鼻子一酸,但仍摇摇头:“女儿不会对母亲不满,女儿只是不解,明明事件已这般明朗,母亲为何还要帮秦氏遮掩。” “筝儿,”谢香玉起身走到书案,翻动着案上账目,眸色沉沉,“为娘必须为你的前途考虑。你已及笄一年有余,如今秋闱在即,我们必须抓牢了秦绶等他给你博个名头,让你摆脱当下的阶级,若不是怕耽搁了你,哪里轮得到他们母子在这跳脚!” “可是母亲,”谢流筝不解开口,“女儿必须要依附男子,才能让世人瞧得起、才能做出一番事业吗?” “是,也不是。并不是说你必须依附于男子才能立足于世,而是你必须寻个男子打掩护,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谢香玉负手而立,多年浸润商场的气势凌厉不可侵犯,黑暗中的眼睛非常炯炯有神,宛如一只野心勃勃的鹰啊。 她直视着自己女儿,生平头一次以平等的口吻同她对话,向她展露这个世界血淋淋的现实。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好似女子除去宅院以外,便不能有其他踏足的地方。男人用《女戒》《女训》愚弄女子,却又嘲笑女子见识浅薄;可一旦女子表现出与他们齐平、甚至超过他们的能力以外,便对女子指指点点,通过打压女子来掩饰他们的无能。” 谢香玉凤眸微眯:“筝儿,我们只是普通人,世道不公,我们改变不了世道对女子的看法,只能扯一个掩护出来,来实现自己平生夙愿。你父亲是我寻来的掩护,而秦绶,也是我为你寻来的掩护。” “母亲也在想母亲为你定下这门亲事的决定是对是错,可秦绶却是当下最适合的人选,你也不用担心他威逼你,不仅那两件事情是他的把柄,母亲也永远站在你身后,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母亲……”谢流筝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心头百感交集,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换一个话题。 “母亲,您可曾想过,父亲或许并不是个好的掩护?” 幼时谢流筝就知道,父亲秦广进不过是贪图谢家钱财主动倒插门的赘婿,是母亲在外行事方便的幌子。 说难听点,秦广进不过是她谢家养的一条狗,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结果把这狗的胆子给伺候大了,想要弑主了。 “哦?”谢香玉讶异挑眉,并没有质疑自己女儿,而是反问道,“筝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年母亲可曾查过父亲手头上铺子的账目?”谢流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一个问题。 “自然是查过的。”谢香玉点点头,秦广进本就是贪图谢家富贵才当的赘婿,婚后她给了他几间盈利一般的铺子,平日也会查他从账上的支出,见没什么异常,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 “女儿也查过父亲的账目,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谢流筝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可那几间铺子本就是盈利的,怎么到了父亲手中,就变成了将将收支平衡?早些年也有不少时兴的款式从那几间铺子中流出,怎么账上的盈余并没有多少?” “而且,”谢流筝拿出白日里箱子中的珠宝,放到母亲桌子上,“那些铺子自父亲接手后原间的老人陆陆续续都被辞退了,说是从外面的找的工匠,也是给了工钱的,怎么父亲给出的这些首饰,从不见账面上有记录呢?若是几年便罢,可父亲已在我谢家待了一二十载,这中个儿的钱数……” 谢流筝话没说完,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相信她有自己的决断。 也难怪母亲她没有怀疑,实在是秦广进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平日里表现得过于浅薄,让她们母女都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便对他的小聪明和小动作不以为意,结果害她们母女二人白白搭上了性命。 能将谢家的生意做这么大,谢香玉自然不是傻的。她思忖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 “我知道了,”她对女儿点点头,“你父亲那边的事我会好好查查。” 顿了顿,她又道:“秦氏母子的事情我也会派人去查,你往后做事需再周全些,声名在外,切莫太过张扬,以免落人口实。” “是。”虽得了不痛不痒两句训斥,谢流筝却心情愉悦,难得露出孺慕的神情,“女儿谨遵教诲!” 谢香玉看着日渐沉稳的谢流筝,难得满意地点点头,在她回去之时又对她交代道:“你近日吃食上注意着些,秦氏记恨于你,难免不会对你下手!” 谢流筝乖巧应下,深深一拜后,转身离去。 …………… 三日后,金陵太守夫人递来帖子,言自家老太君七十大寿,请谢家母女参加宴席。 递信的小厮恭敬陪笑道:“还请谢夫人、谢小姐务必赏光,最近我家二公子回来了,与谢小姐年龄相仿,尚未婚配……” 秦广进站在谢香玉一旁,眸色沉沉,袖中拳头收紧,心生一计。 宴席当日,谢流筝一早就被母亲唤起来梳洗打扮,秦广进也一改近日的冷漠,将自己收拾利落,主动提出要陪母女二人一同前去。 谢流筝自是应下,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去的时候还未开席,男女分厅,谢香玉便带着谢流筝去拜见太守夫人。 太守夫人是个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江南美人,通身气质温婉娴静,见谢家母女来了,忙请二人坐在下首,亲昵地闲话家常。 一个面生的小婢女为二人沏茶,在给谢流筝端茶时一个不稳,失手将茶盏打翻在谢流筝的衣服上。 “你这丫头!怎么笨手笨脚的!怠慢了贵客!李嬷嬷是怎么教你的?”太守夫人不悦皱眉,厉声呵斥后又对谢流筝愧疚道,“谢丫头,是我府上婢子不好,弄脏了你的衣裙。我幼女与你身形相仿,你且去她那里,换一套干净的来。” “那就多谢李夫人了。”谢流筝恭敬应下,便起身跟着太守夫人身旁的婢女走了。 008秦绶陷害,谢流筝紧急避险 一路上倒没碰见什么人,两人顺畅地来到太守幼女房中。 那大丫鬟进内室为谢流筝寻了衣裙来,看到桌上点燃的香炉,鼻子耸了耸,嘟囔了句:“小姐房中今儿个怎么换熏香了?” 摇摇头,把衣裙放到床榻上,招呼谢流筝道:“谢小姐,您换衣裙吧,奴婢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唤奴婢一声就行。” 一路无恙,谢流筝悬着的心高高放下,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不巧,才解开一件衣服,就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谢流筝软绵绵倒在榻上,强撑着眼皮子,听见床下一阵窸窸窣窣响动,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面前放大。 “谢流筝,这些日子你折磨了我这么久,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秦绶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光。 “秦绶,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想做什么……”谢流筝有气无力地瞪着他,眼看他将她打横抱起,跳窗离开。 身旁的景色不断变换,很快两人便来到一个厢房中,秦绶把谢流筝重重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迫使她吐出一口鲜血。 “你个贱人!都是你个贱人!害得我被书院驱逐,声名扫地……都是你个贱人算计我……”秦绶对她拳打脚踢,嘴上骂骂咧咧,宣泄着心中的怒火。 多日来被下了面子、被嫌弃的郁气一扫而空,他居高临下看着蜷缩起来的谢流筝,得意道:“你不是和舒儿那个贱人算计我吗?如何?如今倒还算计得出来吗?” “你说,你今个儿被人抓到在太守府与我私会,太守夫人会不会让你进太守府的门,会不会迁怒于你呢?” 手上的镯子并未被摘取,谢流筝装作疼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偷偷捣鼓着自己的镯子,面上故作震惊与不解:“秦绶!太守夫人的婢女当时可在门外守着!你光明正大把我掳去,不怕惊动了太守夫人!” “呵!”秦绶嘲讽一笑,“谢流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纰漏!” “那婢子早就被打晕勒死了!太守夫人发现了,只会以为是你私会外男的事情被发现,仓惶之下杀人灭口!而你身边的婢女!就是最好的人证!”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袍:“只有你是个不识货的!我不过是许那婢子一个妾室的位置,她便对我死心塌地!” “秦绶!你当真是心狠手辣!不配为人!”谢流筝又惊又怒,秦家父子竟心狠到这种地步! 也是她大意!前世谢家未倒台之时,身边人对她皆忠心耿耿,不料这次竟出了个叛徒!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真做什么的!毕竟在众人眼里,你才是那个试图勾引我来求和的人!”秦绶笑的放肆,淫邪的目光肆无忌惮在谢流筝身上打量,又伸手去扒她的衣服。 “怕是你不能如愿以偿了!” 就在他靠近之时,谢流筝紧握的手忽然张开,一把粉末撒在了秦绶脸上,瞬间迷了他的双眼! 正是那日谢香玉提醒她后,她备在镯子里药粉!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啊!你这个贱人!你对我用了什么!”秦绶惊怒交加,身体上传来的痒意令他难受的满地打滚,她冷眼瞧了秦绶一眼,整理好衣裙出了门,迅速消失在秦绶的视线里。 如今倒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 谢流筝走到后门,请人帮忙叫了谢家马车上守着的婢女春桃来,命春桃去附近的成衣铺子给她买套衣裙,耽搁了一会儿后再次进入了太守府。 此时婢子的尸体已经被发现,谢流筝又消失不见,整个太守府乱成了一锅粥。 谢流筝寻人带路后,见到太守夫人直直跪了下去,深深一拜:“请夫人为民女做主!” 见人找到了,太守夫人的心稍稍安定,又被这么一惊,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去扶谢流筝:“好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委屈同本夫人说说,这般行事作甚?” 谢流筝顺着她的意站起来,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红红,声音哽咽却又铿锵有力道:“夫人,民女要告发秦举人破坏老夫人寿宴,陷害民女!意图不轨!”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今日不是老夫人的宴席吗?跟秦举人有什么关系!” “是啊!前几日秦绶不还被书院赶了出来吗?两人退婚的事情闹得那么凶,怎么如今又牵扯上了?” 谢香玉上前,将女儿的手握在手心,目光坚定:“筝儿,你有什么委屈,同夫人说便是,为娘就是拼上了一切,也要为我的女儿寻个清白!” “夫人!秦绶他人畜不分!伙同民女婢女,给民女下药,意图做出民女痴缠他的模样来!坏了民女的名声!而夫人的婢女,也是秦绶所害!” 谢流筝假意拿帕子擦泪,附在太守夫人耳畔说:“而且,民女到二小姐闺房换衣时,发现房中的熏香被人置换了,怕是二小姐身边也……” 太守夫人的目光变得凌厉,通身气度一变,麻利地吩咐下人:“去前院把老爷他们请来!” 又牵起谢流筝的手,慈爱地说:“好孩子,今日是本夫人看顾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带我们去,我们在场的这些人都看着呢!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谢香玉对谢流筝也对点点头,谢流筝对众人盈盈一拜:“那今日就劳烦各位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先前秦绶所待的厢房处赶去。 009自食恶果 众人很快来到厢房门前,太守夫人一声令下,下人一脚将房门踹开。 秦绶被一身着浅绿色襦裙的婢女搀扶着,脸上淌着水滴,瞧着像是刚洗过脸。身上的衣裳带着褶皱,颇为狼狈。 见着跟在太守夫人身后进来的谢流筝,秦绶眸底迸发出鲜红的恨意。 谢流筝亦是看清,在秦绶身边的婢女,正是她身边伺候的春潮。 “姑娘!”见着谢流筝,春潮怯怯的喊了一声。 而后“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姑娘,奴婢知道您心里头是有着姑爷的,可是您这法子着实不好。” “您怕姑爷高中就会瞧不上您,闹出这些个事端来。今日又借着老夫人寿宴,想给姑爷抹黑。可是姑娘,夫妻之间,不能如此的。姑爷……” 谢流筝都要给她的话给气笑了,心里暗暗佩服秦绶。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竟将她身边的婢女,都收服的服服帖帖。 众人听着春潮的话,看向谢流筝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春潮,你是我的婢女,怎么会在此?”谢流筝冷冷的打断春潮的话。 想来是已经跟秦绶商量好,春潮皱了皱眉,接过谢流筝的话答:“自然是姑娘您让我在这儿的呀,您不是说要跟姑爷求和的么?” “姑爷拒绝了您,您心中不忿,让奴婢在此盯着。可奴婢是在不忍心,姑爷那样的人,该有大好的前程。姑娘您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毁了姑爷的前程的。” “好,很好!”谢流筝看着春潮的眸色寸寸冷下。 原本她还想给春潮一次的机会的,毕竟伺候她多年,到底有些情分。 既如此,她也不必顾念。 “春潮,本姑娘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倒是个心大的。”说完,谢流筝不再看春潮跟秦绶,而是转头朝太守夫人福身作揖。 “夫人,方才民女在二姑娘屋里换衣服时,闻到异样的熏香。只要去二姑娘房中一查,便能知晓。” 其实无须谢流筝开口,太守夫人也早派人去了自家女儿的闺房。 太守夫人在后宅浸淫多年,这样的小把戏在她跟前,是不够看的。 不下片刻,下人就捧了香炉过来,另外还押着一位嬷嬷。 嬷嬷一到太守夫人跟前,都不需要审问,直接将自己跟秦绶之间的交易全说了。 原是她有一瘸腿的儿子,人到三十依然娶不到媳妇,秦绶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这个,说是愿意帮她儿子说一门亲事。 前提是,让她帮他做一件事情。 不仅如此,秦绶还让嬷嬷母子相看过那姑娘,正是秦绶身边的春潮。 别看春潮只是个卑微的婢女,可在家大业大的谢家,饶是婢女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有气度。嬷嬷一眼就相中,便应下秦绶的要求。 是她偷偷将秦绶带到二姑娘的屋里,躲在床底下,亦是她在房中点了迷魂香。 “嬷嬷,你我无冤无仇呀,你为何要害我?”听着嬷嬷所言,秦绶脸色骤然大变,指着嬷嬷声音颤抖的质问。 “你可知,污蔑举子,可是要蹲大狱的。”秦绶还想威胁。 奈何太守夫人的手段,比你的威胁更加严厉。 嬷嬷低着头,又道:“我家里,还有春潮姑娘的贴身小衣,就是你给我们的。” 这回,不仅是秦绶,就连春潮都懵了。 当初秦绶为了让嬷嬷安心,特地哄着春潮将贴身小衣给了自己,然后交给嬷嬷。还说这是给嬷嬷的一颗定心丸,将来春潮若是不愿意,有她小衣在手,不怕她不肯。 女子名声比性命紧要,连贴身小衣都落到一个男人手里,春潮除了被拿捏,哪里还有旁的路走。 “秦郎,你怎能如此待我?”春潮也明白过来,自己就是秦绶手里的一颗棋子,当即哭着逼问。 “是你说的,只要我帮你作证,全了跟我家姑娘的婚事,将来你纳我做姨娘。我如此待你,连背主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你竟是要将我送给那个瘸子?” 想到秦绶的险恶用心,春潮崩不住了,当场闹起来。 “你个黑心肝的,我待你一片痴心,你居然这么待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你这贱婢,胡说八道什么。”秦绶自然不能让春潮攀咬自己,推开她怒斥。 三人闹做一团,而围观的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守夫人的脸色,更是黑成木炭。 “来人,将许嬷嬷拉下去,杖毙!”太守夫人冷声下令。 想到许嬷嬷将秦绶带到她女儿的闺房去,她就心有余悸,今日他们算计的是谢流筝。倘若他们算计的是她的女儿…… 想想,太守夫人都觉得一阵后怕。 “秦举人,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呀,手都伸到我府里来了。”瞥秦绶一眼,太守夫人难掩怒气。 太守这时候也来到房中,了解事情后,满脸怒容的瞪着秦绶,“来人,将秦绶押入大牢。” “大人,学生冤枉!”秦绶慌了。 若说被书院驱逐他只是被堵了前途,但是被太守下令押入大牢,那他就是绝了前途。 “来人,带下去!”太守不听他辩解,扬手命人将秦绶带下去。 太守夫人这才拉着谢流筝的手,柔声道:“好孩子,是我失察了,亏得你没出什么事情。如若不然,我真是难辞其咎。” 谢流筝朝着太守夫人笑了笑,宽慰她两句。 闹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多留的,谢流筝跟着谢香玉,离开太守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秦广进双眼赤红的瞪着谢流筝,仿佛要将她挫骨扬灰。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非得如此么?闹的大家都颜面无存,你可就开心了?” “还真是可笑,今日是秦绶算计我,父亲觉得是我的错?”谢流筝冷冷瞥着秦广进,嘲讽的抿了抿唇。 秦广进不以为然,“倘若不是你将秦绶逼的太紧,他何至于如此。今日种种,不过他是为了挽回你。” “秦绶是你未来的夫君,你便是让两步,又如何?” 谢流筝懒得理会他,转头看向谢香玉,“母亲觉得呢?这桩婚事,您觉得还不能退吗?” 010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谢香玉听着谢流筝的话,沉默半晌,缓缓抬头。 “筝儿,你当真是想好了?” 面对着谢香玉眼神里的询问,谢流筝笃定的点头,“母亲,那秦绶的人品您也是瞧见了。这样的人,就是一坨屎。” “难不成,您希望女儿的余生在一坨屎里头搅合?” 她这话说的可就粗俗了,却又极其有道理。 今日太守府的事情,让谢香玉看的明明白白,秦绶此人不仅阴险还毒辣。单单是看他糊弄着春潮,给他当棋子,就知晓此人就是一条毒蛇。 谢香玉本意也不过是想给女儿找个遮掩,像秦绶这样的人,确实不合适。 “既然如此,就照你的心思去办吧。”谢香玉松了口,微微颔首。 见谢香玉同意谢流筝跟秦绶退婚,秦广进急了,“夫人,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秦绶文采卓然,乃是状元之才。咱们女儿嫁给他,乃是高攀。” “近日来的种种,是筝儿她太过咄咄逼人,将秦绶逼到绝境才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来。夫人,秦绶乃世间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谢流筝直接被秦广进给逗笑了,“父亲也真是有意思,你的亲生女儿我被人祸害至此,你半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字字句句,皆是在维护秦绶。” “知道的说秦绶是你的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绶是你的儿子呢。” 此话落,秦广进面色骤然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我胡说了吗?”谢流筝轻挑峨眉。 “我才是父亲的嫡亲骨肉,可一直以来,父亲你可有半句维护我?咱们家跟秦家,顶破天也不过是姻亲,还是八字没一撇的那种。” “可父亲对秦家母子的态度,不觉得太过了吗?便是对自己的妻儿,也没有如此上赶着热络的吧?” “难不成,父亲跟秦夫人当真有什么首尾?” “逆女,我是你的父亲,有你这么编排亲生父亲的么?”秦广进被谢流筝说的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谢流筝。 却在触及到谢香玉冰冷的目光时,抬起的手生生停在半空。 “夫人,你瞧她说的那些话。这些年,我对夫人的痴心,苍天可鉴定!”秦广进心虚的吞了吞口水,直视着谢香玉的目光,可怜兮兮的开口。 谢香玉只是冷冷的瞥他一眼,抿了抿唇,“筝儿,不许胡说。” “哦。”谢流筝才是收了声,心里却是在暗暗道,她迟早要将她那便宜爹的假脸皮给掀开。 谢流筝没再说话后,马车里安静下来,约摸一刻钟的工夫,马车就回到谢府。 三人刚下车,披头散发的春潮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姑娘,姑娘,我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家奴背主,乃是大忌。 这样的人被发卖出去,是不会再有好人家收留的。 春潮又是女子,她的下场只会是青楼。可她容色又不算顶好,上等的青楼铁定是瞧不上她的,也唯有那些不入流的窑子。 而不入流的窑子,去的都是三教九流。 一旦去了那地儿,不死都得扒一层皮,人生更是没有指望。 “夫人,姑娘,前往别把我发卖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春潮哭的很伤心,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谢流筝定定的看着她,正想说什么,秦广进一脚踹了过去。 “贱人!” 春潮被踹了个踉跄,跌坐在旁边,唇边漫出一抹嫣红。 秦广进还想再打,谢流筝将他给拦下来,“行了,别把气撒她身上。秦绶自己做的孽,怨不了别人。” 谢流筝可不会信秦广进打春潮,是因为她。 “母亲,春潮到底跟了我好些年,不如就将她给我处置吧。”说着,谢流筝转头看向谢香玉。 谢香玉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谢流筝将春潮领回自己的院里,“你我是不敢用了,不过你帮我做件事情,我可以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 春潮听了谢流筝的话,眸光陡然一亮,想都不想立马点头答应。 谢流筝招了招手,示意她俯首过来,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随后才是命人将她带下去,妥善安置。 在得了谢香玉的应允后,谢流筝第二天就去了秦家,向秦绶的娘秦婉提出退婚。 秦婉得知谢流筝的来意,死活不愿意退婚,还当场撒起泼。 “呵呵,你想退婚就退婚,当我们家秦绶是什么?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意儿?” “你别以为你们谢家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如此作践人。我儿子大好的前程都被你这个贱蹄子给毁了,你现在说退婚。我告诉你,不能够。” “老天爷呀,大家伙快来看呀,谢家为富不仁,谢家大姑娘要逼死我们母子呀!” 生怕别人不知道,秦婉特地跑到门口,大哭大闹,一个劲儿的骂谢流筝跟谢家。 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秦婉演的更起劲了。 谢流筝冷眼看着她闹腾,眸色一寸一寸沉下去,“秦氏,你当真不愿意退婚?” “呸,不退,死都不退。”秦婉叉着腰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气势汹汹的瞪着谢流筝。 “你败坏我儿子的名声,毁了他的前途。现在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不能够。这婚我说啥都不会退,你生是我们秦家的人,死是我们秦家的鬼。” “噗。”谢流筝被秦婉给气笑了。 “是么,那咱们等着看。” 说完,谢流筝不再理会秦婉,而是去了大牢。 昨日太守府发生的事情,太守震怒,直接将秦绶撵去大牢。 看守大牢的牢头收了谢流筝的银子,笑盈盈的将谢流筝迎回去,将她带去关押秦绶的牢房。 秦绶瞧见谢流筝过来,脸上露出笑意,又带着一丝轻蔑的不屑,“谢流筝,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你心里定然是有我的。” 谢流筝看着秦绶那张盲目自信的脸,蹙眉满满的嫌弃。 “只要你救我出去,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正妻。将来我中了状元,我仍然不嫌弃你。”秦绶又道。 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谢流筝打断他,“牢里没有镜子,你可以自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就你,给本姑娘提鞋都嫌你脏。” “今日过来,是让你识趣些,把婚事给退了。” 听见谢流筝的话,秦绶整个人都懵了。 011我可不亏 秦绶呆滞半晌,总算回过神。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谢流筝,唇边撇开冰冷的笑意,“谢流筝,你还真是狠呀。毁了我的前途,又想撇开我。问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我告诉你,退婚是绝不可能的。只要娶了你,哪怕我不能入仕,你们谢家也得养着我。你谢家的一切,就全都是我的。算起来,我可不亏。” 早就知晓秦绶的厚颜无耻,亲眼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出来,谢流筝还是被气到。 稍稍平复下情绪,谢流筝平静的看着他,“是么?倘若,你死了呢?” “你敢杀我?”秦绶轻轻挑了挑眉,嘲弄般看着谢流筝。 谢流筝笑着摇摇头,“你这样的烂人,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不过想要你死,还不是简单的事儿。” “你伙同春潮跟许嬷嬷算计我,太守府里头闹出的事儿,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能轻易过去吧?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许嬷嬷虽说被杖毙了,可春潮没死呀。有她的口供在,你说你会被定个什么样的罪名?” 秦绶被谢流筝的话震的心漏跳半拍,强作镇定开口,“你少来吓唬我,不过是买通几个奴婢,闹了出无伤大雅的闹剧。再说了,你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 “顶多我赔些银子,挨上几板子!” “哈哈哈哈哈!”谢流筝直接笑了。 “蠢货,你买通的可是太守家二姑娘的贴身嬷嬷,你还躲进二姑娘的闺房中。饶是这一条,太守夫人能放过你?” “只要我往外头放出点风声,最想弄死你的人,就是太守夫人。” 顷刻间,秦绶面色骤然煞白。 谢流筝说的没有错,若是只牵扯上谢流筝,他顶多赔银子挨板子。一旦牵连到太守家的姑娘,他是必死无疑。 “不过你也别担心,顶多就是个流放。不过流放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兴许你命不好,就死在路上了呢。” “只要你死了,那桩婚事自然而然也就作罢了,你说呢?”将秦绶的神色收在眼底,谢流筝自顾开口。 秦绶此刻再也没有先前的张扬跟傲气,颓败的望着谢流筝,“你想如何?” 谢流筝抿了抿唇,“我不说了么,退婚。” “好,我答应你。”秦绶咬着唇,吐出一句。 “早如此不就好了么,真是个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谢流筝斜秦绶一眼,哼笑道。 “记得让你娘将庚帖跟退婚书送上门来,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知晓的。” 扔下一句话,谢流筝头也不回的离开大牢。 拿捏住秦绶,她就不怕秦婉撒泼大闹。 其实这事儿,她也不过是吓唬吓唬秦绶罢了,关乎到太守家嫡姑娘的名声,她怎会轻易去攀扯。 只是她太了解秦绶,此人自私狠毒又胆小,不经吓唬。 解决了婚事,谢流筝心情大好,回到府里。 秋月来报,说是秦婉来闹过好几回,言辞粗鄙不堪,竟还胆敢要钱。说是这事儿是谢流筝做的过分,若是不将她儿子从牢里救出来,再给她一千两银子。 等日后谢流筝进门,要她好看。 谢流筝不以为然,叮嘱秋月继续派人盯着秦婉。 秦绶那边动作还算块,不过三日功夫,秦婉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上门来退还庚帖,并奉上退婚书。 只不过,退了秦绶跟谢流筝的婚事后,秦婉更加不安分了。 “姑娘,老爷这些日子频频出门,去的地方是天青观。我们的人一路跟着,老爷前脚进了门,秦夫人后脚也来了。”奉谢流筝之名盯着秦广进的小厮,前来给谢流筝回禀。 “今日,老爷又去了。” “是么,咱们也去瞧瞧。”谢流筝勾起清冷的笑意,起身点了几个人,一起去了天青观。 在小厮的带领下,谢流筝悄悄的来到天青观的一间厢房外。 隔着明纸糊开的窗户,里头的动静稀稀索索的传出来。 “进哥,那死丫头好生厉害,如今她逼得绶儿都退了亲。这可如何是好呀?”是秦婉的声音,娇柔中带着委屈。 “你是没瞧见,绶儿被送回来,被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我瞧着,着实的心疼,恨不得被打的是我。” “我原就没指望,绶儿能认祖归宗。谢流筝那丫头,手段可太狠了,她是奔着绶儿的命去的。” 说到伤心处,秦婉嘤嘤嘤的哭起来。 可把秦广进给心疼坏了,温柔的哄慰道:“婉儿,这事儿怪我。原想着给绶儿定下跟那贱丫头的亲事,可以让你们母子好过些。” “谢家毕竟家大业大,绶儿毕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想着给他谋个极好的前程。” “谁知道那野种,本事还真是不小。”提到谢流筝,秦广进恨的咬牙切齿。 “婉儿你放心,这事儿你们受委屈了。再给我些日子,我好好筹谋,总不会叫你们母子,永远这般委屈的。” “进哥!”秦婉被秦广进感动了,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秦广进温香软玉在怀,哪里经得住撩拨,翻身将秦婉压到生下。很快,里头就传出旖旎的声响。 “姑娘。”跟在谢流筝身边的大丫鬟春吟听着里头的响动,羞得满脸通红,看着谢流筝努了努唇。 她家姑娘云英未嫁,自不能被如此丑事污了眼睛。 谢流筝眸底涌动着汹涌的恨意,带着春吟等人退出院子外。直到秦广进跟秦婉云销雨歇,前后脚离开后,谢流筝才是带人,去了那间厢房。 厢房里头还弥漫着污浊的骚气,特别是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凌乱的不成样子。 “还真是好大一张床呀!”谢流筝冷笑。 春吟愤愤的上前,“姑娘,老爷也太不成样子了。这事儿,咱们可是要让夫人知晓?” “自然是要让娘知晓的。”谢流筝收回目光,脸上浮起凌厉的狠意。 上一辈子,秦广进可是将她们母女害惨了。 母亲还以为她找了个好掩护,殊不知,是养了一条豺狼。 但想到自家亲娘的脾性,谢流筝微微皱起眉头。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012 比戏子都能演 谢流筝从天青观出来,又去铺子巡视一圈,回到府里已然是日暮时分。 难得的是,她居然在亲娘谢香玉的屋里,看到秦广进。 “筝儿回来了?快过来用晚膳,今日的饭菜,可都是为父命人精心准备的。”秦广进也看见谢流筝,笑盈盈的招呼她过来用饭。 “父亲,母亲!”谢流筝从善如流,踱步进到屋里,福身问安后才是坐下。 秦广进没再看谢流筝,而是亲自拿起桌上的碗,给谢香玉舀了一碗汤,“夫人,这豆腐鲫鱼汤是你最喜欢的,且尝一尝。” “为夫记得,你很是喜欢,当初生了筝儿,你几乎日日都要用一碗。” “那鲫鱼,为夫可是大早命人去河边等着,挑了最肥美最新鲜的鲫鱼。豆腐亦是城东那家开了有三十年的磨坊,他们家的豆腐,可不好买呢。” 听着秦广进的话,谢流筝差点笑了。 她亲娘生完她天天用鲫鱼汤,是为了下奶,如今都时过境迁多久了,秦广进还提这茬儿。 连谢香玉最喜欢吃什么,他都不清楚,却还要摆出一副深情人设。 真是恶心人。 “夫人,来,为夫喂你。”秦广进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还当着谢流筝的面亲自喂谢香玉喝汤。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即可。”谢香玉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弄的满头雾水,拦住他的手,自己接过汤碗。 秦广进笑了笑,“夫人,是为夫三生有幸才能娶你为妻。这些年来,为夫对夫人的感情,一往而深。” “瞧着咱们鹣鲽情深,为夫难免想到筝儿。她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我亦是想她能有一段好姻缘。岂料那秦绶,竟不是个好的。” “先前是我看错了眼,差点误了筝儿的终生。这些日子,我日日都在追悔。亏得筝儿随了夫人,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才没有耽误在秦绶身上。” “我心里有愧,心里有愧呀!” 他姿态放的如此低,谢香玉也有些动容,放下汤碗握住他的手,“咱们一家子骨肉,说那些见外的话作甚。” “你是筝儿的亲生父亲,自然也是为她好的。秦绶的事情,怪不到你身上。” 饶谢香玉如是说,秦广进仍是红了眼眶,愧疚的看着谢流筝,“筝儿,先前父亲委屈了你,在这儿父亲向你赔不是。” “希望你能够原谅父亲!” 若不是重生一世,谢流筝都差点被秦广进被骗了。 她一口咽下嘴里的肘子肉,点头敷衍着秦广进,“父亲言重了,咱们是嫡亲的父女,哪有那么多计较的。” “好孩子。”秦广进抬袖擦了擦眼角,上前拍了拍谢流筝的手,宛如一位心怀愧疚的父亲。 在秦广进的煽情之下,气氛温情起来。 秦广进这时又道:“说来到底是怪我,怪我目光太浅,没能看穿秦绶的真面目。夫人,听闻大儒林老先生不日将会经过淮州,淮州离咱们这儿又近。” “若是我能够得林老先生指点,说不得眼界跟格局都能开拓些。要是能成为林老先生的弟子,指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将来,也好是你们的依靠。” “只是,林老先生门庭高,若是想找人引荐,怕得费上好些功夫呢。” 谢流筝眸光一滞,闹腾半日,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说呢,秦广进今日怎么如此空闲,来她们娘俩跟前唱戏,原来是为了要钱。 只是上一世,似乎没有这一出呀。 难不成是她的重生,让事情的走向发生了改变? 就在谢流筝愣神的空档,谢香玉冷不丁开口,“若是银钱的事儿,便都不是事儿。你差多少,只管去账房去。” “多谢夫人。”秦广进喜出望外,连声向谢香玉道谢。 谢流筝努了努唇,想要阻止谢香玉,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强忍着恶心看秦广进演戏,谢流筝终于用完晚膳,回到自己院里。 她立马喊来秋月,吩咐道:“秋月,你找几个人,去盯着秦婉。还有秦广进,一定要盯紧他,今日他从我娘处捞了不少钱。” “说什么打点关系,就他那德行,就是金山银山砸进去,连林老先生的影子都见不着。我倒是要看看,他葫芦你卖的什么药。” “是。”秋月领命,退了出去。 三日后,秋月得了消息来到谢流筝跟前复命。 “姑娘,老爷从账房处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倒真是派人去淮州,做了些打点。不过,老爷还在咱们城北的桂花胡同,买了一间三进的宅子。” “虽说是城北,可三进的胡同亦是不便宜,用了足足八百两呢。” “买宅子!”谢流筝喃喃着秋月的话,柳眉蹙作一团。 秋月仔细端详着谢流筝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姑娘,您不是让我派人盯着秦婉么,那边也有情况。” “秦婉这些日子一直在收拾东西,似乎要搬家。” “呵呵,原来如此!”谢流筝恍然大悟。 “这就说得通了。” 秦婉还真是好手段,居然可以将秦广进拿捏的死死的,还能哄着秦广进,买宅子金屋藏娇。 “秋月,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他们。查清楚,秦婉什么时候搬家。”谢流筝又叮嘱道。 没几日工夫,秋月再次带来消息,说是秦婉搬家了。 谢流筝坐着马车,偷偷去看了秦婉搬家。 一切皆如谢流筝所料,秦婉确实是搬进了秦广进买在桂花胡同的那间宅子。 “姑娘,咱们要下去吗?”秋月看着谢流筝阴沉的脸,谨慎的问。 “下去做什么,咱们就看看,让他们先开心几日。”谢流筝轻轻撩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冷笑着看了站在门口指挥下人搬运行李的秦婉一眼。 且让她意气风发几日。 “再说了,我的好爹爹可是在房契上,写的都是秦婉名字。咱们下去闹一通,说不得还会被倒打一耙,落得个私闯民宅的罪名。”谢流筝又是一声冷笑。 说到这个,秋月也是满脸的气愤。 “老爷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对那位秦夫人,如此上心呢。” “呵呵!”谢流筝眸光沉了沉,脸上尽是寒意。 “这算得了什么,更过分的还在后头呢。” 秋月满脸不解,谢流筝却是没再说话。 013 好大的派头 接下来的日子,秦广进隔三差五的去账房取钱。有谢香玉的同意,账房那边也没说什么。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秦广进居然从账房取了五千两。 所谓做戏做全套,秦广进整日亦是忙忙碌碌的,唯恐谢香玉跟谢流筝查出端倪,他还真的亲自跑去淮州。 谢流筝只觉得可笑。 命秋月派人盯着他,谢流筝想到谢香玉的生辰快到了,琢磨着去她挑件生辰礼。 正当谢流筝没有头绪的时候,她得到个消息,城里最大的医馆回春堂新得了一颗千年血灵芝。 那可是个好东西。 谢流筝立马带人,去了回春堂。 “掌柜的,听说贵堂新得了一株千年血灵芝,不知有人定了没?”谢流筝进门就找上回春堂的掌柜,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家母的生辰将至,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要送什么。若是血灵芝尚未有主,不如就给我借花献佛吧。” 灵芝历来就是名贵的药材,更别说千年的血灵芝,可是极品了。 只是,物以稀为贵,价钱自然也是极其贵的。所以一般人,是负担不起的。 但是谢家是城里的首富,回春堂的掌柜并不担心,谢流筝会出不起银子。相反,看到她来,掌柜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谢大姑娘来了,没呢没呢,姑娘请!”掌柜的满脸笑意将谢流筝迎进后堂。 命人给谢流筝奉茶后,亲自捧出血灵芝。 “姑娘请看,瞧瞧这品相,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呢。” 谢流筝细细看了几眼,她虽不懂药材,单单看品相,也能看出是个好东西。 加上回春堂是城里的老字号了,她信的过,当即就要定下来。 还没等谢流筝开口,一道女音阻断了谢流筝欲出口的话,“掌柜的,你们家的血灵芝呢,快拿出来,我要了。” “我儿子的身子自从挨打后,就虚弱的很。我要买你们家的血灵芝,给我儿子补补。我儿子可是要考状元的,将来我儿子高中,你们也能沾沾福气。” 狂妄的口气,熟悉的嗓音,谢流筝只觉得晦气。 掌柜的也有些懵,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跟谢流筝道:“大姑娘放心,凡是讲究先来后到。姑娘先来的,我们的定价是三千年,若是姑娘没有异议,灵芝自然是归姑娘的。” 三千两对旁人而言,或许是一笔了不得的银子,可对谢流筝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钱。 “好,就三千两。”谢流筝二话不说,当即应下。 站在谢流筝旁边的秋月会意,马上掏出银票要付钱。 一道身影飞快的闪进来,“谢流筝,又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婉。 “你这个贱皮子,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呢。你把我儿子害的那么惨,现在又要来抢我儿子救命的灵芝。” “你的心怎么那么坏呢?” “呵呵。”谢流筝被秦婉气笑了。 “秦夫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灵芝是我先要在先的。再者,你儿子的事情是他自作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罪,是太守大人定的。你心里有怨,大可去太守大人处喊冤,没得将一切怪罪在我一个小姑娘头上。” “你,你,伶牙俐齿。呸。”秦婉被谢流筝堵的哑口无言。 她自然是不敢去太守那里喊冤的。 “别跟我说什么先来后到,今日这灵芝,我一定要要。掌柜的,她出多少钱,我出双倍。”愤愤的斜谢流筝一眼,秦婉财大气粗的跟掌柜的开口。 掌柜的皱了皱眉,婉拒了秦婉,“秦夫人,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做生意要讲原则的,谢大姑娘先来的,拿灵芝自然归谢姑娘。” “放屁。”秦婉横眉打断掌柜的话。 “你就说她给了多少钱,我给你三倍。”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被谢流筝拦下来。 “三千两,我出了三千两。” “秦夫人不是说我给多少,你给三倍么。那就是九千两,秦夫人,请付账吧。只要你拿出九千两,我立马割爱让给你。”说着,谢流筝挑衅般看着秦婉。 “贱蹄子,你看不起谁呢,不就是区区九千两,说的好像谁拿不出来似的。”秦婉被巨大的数额震惊一下,她还是硬着头皮回呛谢流筝。 谢流筝浅笑的看着秦婉,“是么,秦夫人请。” “你……谁出门会随身带那么多银子,你,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拿。”秦婉咬着唇,不服输的瞪着谢流筝。 “还有你,等着我回来,不能把我的灵芝给了她。”语罢,秦婉急匆匆的离开回春堂。 “大姑娘,这灵芝您拿走吧。”目送着秦婉离开,回春堂的掌柜的拿起灵芝递到谢流筝手里。 “掌柜的,不着急。秦夫人不是去拿钱了么,若是她能凑到九千两,就给她吧。”谢流筝婉拒了掌柜的。 “千年灵芝虽然贵重,可是也不值九千两呢。”掌柜的紧蹙着眉头,跟谢流筝道。 谢流筝不以为然,“是她硬要给的,掌柜的害怕钱咬手么。” “不过,掌柜的若是真过意不去,可帮我一个忙。” “姑娘请说。”掌柜的道。 谢流筝上前,附到掌柜的耳畔,轻声低语几句。 掌柜的连连拱手,好说好说。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秦婉又回到回春堂,还真让她凑到了九千两银子。 “银子我拿来了,九千两。给。”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为难的看着谢流筝,一时间进退两难。 只见谢流筝笑盈盈的拿起灵芝,送到秦婉手中,“恭喜秦夫人,获得千年血灵芝。” “哼。”秦婉一阵肉疼,从谢流筝手里拿过血灵芝,气冲冲的离开回春堂。 等她走后,掌柜的将秦婉的给的银票递给谢流筝。 “这。”掌柜的看着谢流筝将银票一张张摊开,那一沓银票,居然全是谢家的。上头清清楚楚的,盖着谢家的花押。 谢流筝心中了然,神色倒是没有掌柜的那么惊讶。 “掌柜的,到时候劳烦您,帮我个忙了。”说着,谢流筝朝掌柜的福了福身。 掌柜的抱拳还了一礼,让谢流筝放心。 014居然长脑子了 谢流筝跟回春堂的掌柜说好后,直接返回家中。 她去了谢香玉的院子,没成想,谢香玉不在家中,去巡视庄子去了。谢家的庄子数目多,分布的又广。 便是巡视附近的庄子,也得好几日。 谢流筝派人给谢香玉送了信,便在家里耐心的等着谢香玉回来。 五日后,谢香玉终于回来了。 谢流筝急忙去到她屋里,却还是被秦广进抢了先。 “筝儿来了呀?”秦广进看到谢流筝,率先跟她打招呼。 “父亲,母亲!”谢流筝上前福身作揖,朝着秦广进跟谢香玉问礼。 谢香玉微微颔首,示意谢流筝起身,“筝儿,你在信中说有紧要的事情,不知是何紧要的事情?” 不等谢流筝开口,秦广进冷不丁抢了先。 “夫人,我也有一桩紧要的事情,想与你说。” “你也有紧要的事情?”谢香玉蹙了蹙眉,看了眼秦广进,又看了眼谢流筝。 秦广进连连点头,“夫人,这事儿说起来,还牵扯到秦绶的娘秦氏。眼下筝儿跟秦绶都退了婚,照理说我该避嫌的。” “可是那陆泽明跟我又有些交情,他求到我头上的时候,我不得不应允他。” “原不过是花些银钱的事情,但牵扯到秦家母子。我怕有人会以此做文章,到时候累及筝儿的名声,我便难辞其咎了。” “又是秦家母子的事情?”谢香玉的神色变得凝重,转眸盯着秦广进。 “这事儿,还是怪我。”秦广进低垂着眸,俯小作低的开始道歉。 “不知道夫人,你可还记得陆泽明呀?” 谢香玉想了想,记忆里头还真找出这么号人物,“似乎是你的老乡。” “可不就是我的老乡么。”秦广进附和着谢香玉的话。 “夫人你知晓的,我自幼家中贫寒,是寡母靠着给人浆洗补衣,才将我拉扯长大。那些贫困的日子,老家的乡亲们,帮助过我不少。” “陆泽明是我幼时的邻居,有一年遭逢大旱,我饿到晕死过去。是陆泽明的爹娘给我了半块饼,才叫我挺过去。” “半块饼算不得什么,可那时候却是救了我的命。所以当陆泽明找到我,说要迎娶秦婉时,我不得不帮他呀。” “你的同乡要娶秦婉?”莫说是谢流筝,连谢香玉也是懵的。 “嗯呢。”秦广进皱着眉颔首。 “这事儿虽是有些荒唐,可秦婉丧夫,陆泽明有又是鳏夫,两人年岁也相当。便是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似乎也挺合情理的。” 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谢香玉听秦广进如是说,没再说什么。 “你接着说。” 秦广进继续开口,“夫人,陆泽明你是知道的,早些年他靠着走山货,是挣了些银子。可那也是个辛苦钱,前年他遇到山匪,堪堪留住一条命。” “他没了媳妇,又没留下孩子,家当又都折损在山匪那场祸事里。虽说秦婉跟他是二婚,他也不想委屈人家。” “于是,便跟我借了些银钱。还让我帮忙置办了城北桂花胡同的宅子,安置秦婉母子。” “不知道父亲,借了多少钱出去呢?”谢流筝凝眸看着秦广进,问。 她还真是没想到,她的草包父亲,居然长出脑子来了。 不得不说,他来这么一招,倒是打的她措手不及。 “嗯,七千两。”秦广进低着头,闷声答。 谢流筝冷笑,“父亲还真是大方,七千两说借出去就借出去了。可有写借条?” “没有。”秦广进的声音更低了。 “夫人,我想着大家都是同乡,况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就没有让他写借条,若是倒是他还不上了,我就将我这些年收集来的字画卖掉,给填补上。” 秦广进这话,谢流筝更想笑了。 谢香玉亦垂下眼眸,倒是没有责怪秦广进,“毕竟是对你有恩之人,若是写借条,倒叫人觉得你忘恩负义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得到谢香玉这句话,秦广进神色一下子舒展开。 谢香玉没再看秦广进,转头看向谢流筝,“筝儿,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哦,下个月便是母亲的生辰了,我是想问母亲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女儿好去置办,”谢流筝拉会思绪,应着谢香玉的话。 现在秦广进抢先把事情都抹平了,她这个时候再说秦婉的事情,也是无用的掰扯。 她不喜做无用功,索性不再纠缠。 “傻孩子,生辰年年都过,有什么紧要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母亲就开心了。”见谢流筝是为这事儿,谢香玉脸上抿开笑意。 母女二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谢流筝才是离开。 出到门口,秦广进特地喊住了谢流筝,“筝儿呀,听说你在回春堂跟秦夫人抢一株血灵芝?” “秦绶因为太守府的事情受了重伤,你这事儿做的不厚道。他们母子已经很艰难了,你怎能落井下石呢。” “父亲真是说笑了,秦夫人财大气粗,女儿才不是她的对手呢。”谢流筝看着秦广进的脸,反唇嘲讽。 秦广进被她噎的面色不悦,“呵呵,那是上天可怜他们母子,好不容易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对了,我跟你母亲说,她是同意在秦夫人跟你陆叔叔新欢那日,让我带上贺礼前去祝贺的。” “我跟你陆叔叔的关系,你是知晓的。如今秦夫人跟你陆叔叔成了一家人,我少不得跟他们走的近些。你跟秦绶的事情,就翻篇吧,别再记恨他们了。” 一通对谢流筝的敲打后,秦广进才得意洋洋的离开。 谢流筝听着秦广进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顾及着母亲的颜面,她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老匹夫。 而秦广进有了陆泽明当幌子后,愈发的明目张胆,三天两头的往桂花胡同里头去。 谢流筝掌握着秦广进的所做作为,脸色阴沉的宛如浓郁的墨汁。 既然秦广进如此不要脸面,她也不必给他留面子了。 陆泽明是么,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陆泽明是秦广进哪里挖出来的挡箭牌。 015 逐个击破 也不知道秦广进是怎么说服秦婉的,她还当真跟陆泽明成了婚。两人成婚那日,秦广进装模作样的去送贺礼。 谢流筝也去凑回热闹,瞧着秦婉的眼神恨不得粘在秦广进身上,她就觉得很可笑。 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就秦广进做的出来。 婚礼过后,谢流筝一直派人盯着秦广进跟秦婉,还真让她有所发现。 秦广进时常会在一间茶馆,约见陆泽明。 茶馆名叫徽春茶馆,乃是城里最负盛名的茶馆。装潢陈设,高雅清贵,一楼是大堂,两侧设有雅座,中央位置还布置着说书的台子。 每日都会有说书先生,在台上说书。 二楼则是雅间,专为贵人所设。 每回秦广进约见陆泽明,都是在徽春茶馆的二楼。且是在每月的初十,两人必定见一回。 又是一月的初十,谢流筝早早的定下旁边雅间,并在里头等候。 谢流筝并没有等太久,秦广进跟陆泽明就来了。 “秦兄,近来可好呀!”一道粗糙宛如砂砾的男音,从隔壁雅间传入谢流筝耳中。 “有小弟在前头挡风遮雨的,想来秦兄的日子,过的甚是滋润才是。要我说,世上也没谁能有秦兄的好运气了。” “娶个媳妇,乃是首富,花不完的银钱。昔日的青梅,又陪伴在身旁,享尽齐人之福。” “行了,回回都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男人话刚说完,秦广进略带焦躁的打断他。 “这是这个月的银子,十两。” “才十两?”陆泽明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说秦兄,你是打发要饭的么?你可别忘了,你能享齐人之福,是我帮你承担了。往后每个月我要一百两,如若不然,我保不齐会到谢夫人跟前说出什么来。” “陆泽明!”秦广进也被陆泽明给激怒了,怒喝出声。 “你别得寸进尺,若不是我,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你乞讨呢。给你十两银子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 “呵呵呵呵,我像个乌龟王八一样,顶着绿帽子帮你偷情。你就拿十两银子打发我,秦广进,做人可不能太丧良心呀。”陆泽明接过秦广进的话,直接怼过去。 “我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乞讨怎么了?起码我不用当乌龟王八,不用戴绿帽子。” “姓秦的,我今日就把话放这儿了,一个月一百两。如若不然,这绿帽子,老子不戴了。” “五十两,不能再多了。”秦广进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一句。 “陆泽明,你也少把我当冤大头,你先头那个婆娘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廊州一路来到姑苏,虽说廊州路远,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看在咱们同乡一场,我每个月给你五十两。若是你还是不识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陆泽明被秦广进唬住,声音低下来,“行,五十两就五十两。” 两人达成协议后,先后离开了茶馆。 等到秦广进跟陆泽明走远,谢流筝才是招呼来秋月,“去,查查这个陆泽明。” “是。” 很快,秋月就带了消息回来。 “姑娘,陆泽明跟老爷是廊州的同乡。早年间,曾娶过一门媳妇姓梁,岳家是开银楼的。家里是有钱,可那姑娘长的当真一言难尽,并且不能生育。” “不仅如此,梁夫人脾气也很是暴虐,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允许陆泽明纳妾。还说陆泽明是入赘的,有无孩子无所谓。” “逼的狠了,陆泽明对梁家生了怨恨。他找人去勾引梁夫人,想着能合离。谁知道,梁夫人在偷欢的时候,居然死在床榻上。” “梁家为了颜面,答应陆泽明的要求,给了他一笔钱,放他离开梁家。” “照理说,他应该不缺钱才是呀。”谢流筝听着秋月的话,心里仍旧有着疑问。 秋月没忍住“噗嗤”一笑,“穷人乍富,几人能守住财的。在梁家的那些年,陆泽明被梁家人压的死死的,连亵裤破了,都只能伸手跟梁夫人要钱去买。” “好不容易脱离梁家,手上又有了银子,难免飘起来。他一放浪形骸,自然会被人盯上。” “他遇上一温柔小意的美人儿,还以为找到贴心人,没成想是仙人跳。他从梁家得来的银子全被骗走,自己还被打了一顿,卖到矿窑去了。”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流落到姑苏,遇上咱们家老爷。后来的事情,姑娘您也就知晓了的。” “如此说来,陆泽明此人,也是个狠的呀。”耐心等秋月说完,谢流筝脸上露出笑意。 “这事儿,就好办了。” 脑子转了几圈,谢流筝让秋月去把在外头跑的,能信得过的伙计刘成找来。 做生意,自然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谢流筝一届女流,有些地方是不方便出入的,所以她花银子养了好几个跑腿的人。刘成就是其中之人,又是几人中脑子最为灵光的。 再者,刘成是谢家的家生子,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谢流筝手里捏着,她用着甚是放心。 在刘成来了之后,谢流筝仔细叮嘱他一番,又给他五百两银子打点,才放他出府。 刘成没有让谢流筝失望,没几日的工夫,就跟陆泽明混到一起。 按照谢流筝的吩咐,刘成挑唆起陆泽明。 “还是陆兄你潇洒呀,手头总部缺银子花。还有你那继子,听闻是状元之才呢,将来若是高中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若是你那继子跟谢家大姑娘的婚事能成,谢家偌大的家产,还不都是陆兄你的。可惜呀,可惜了。” “说来谢家也是奇怪的很,家财万贯的,怎么就没想着生个儿子。就一个丫头片子,顶什么用。” 陆泽明本被刘成奉承的飘飘欲仙,这会子猛地打起精神。 谢家没有儿子。 秦广进那厮用钱拢着他养着他的外室跟儿子,那目的不言而喻。只要不是傻的,都能看出秦广进打着谢家家产的主意。 想到谢家的家产,陆泽明没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 016 隔墙有耳 秦广进近来很郁闷。 秦绶治伤花费颇巨,上好的山参、灵芝,动辄几百数千两,秦婉见面便愁眉苦脸,发愁银子如流水,刚到手又没了。 秦广进也不舍得亏待了儿子,找种种借口问谢香玉拿银子支撑,本就十分不易。 陆泽明又隔三差五就开口要银子,且一次比一次数目大。 稍有迟疑便阴阳怪气以他与秦婉之事作要挟,秦广进不敢不给,只能咬牙应承下来,再想法子问谢香玉要。 谢香玉也不是傻子,要的次数多了,便细问银子的用处。 秦广进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偷偷将自己的古董、字画拿出来变遍。 可是! 陆泽明如同无底洞,金山银山也填不满! 这天再次托人给秦广进捎话,叫他到徽春茶馆天字包间见面。 秦广进接到口信头皮发麻,待要不去,又担心陆泽明狗急跳墙,真到谢香玉面前告他一状。 害他二十多年的心血、骨肉分离的苦心都付之流水,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徽春茶馆赴约。 秦广进一进包间门,见陆泽明翘脚倚坐在包金楠木矮榻上,捧着紫砂茶壶听小曲,顿时气得心口闷痛,没好气的将唱曲的父女两个赶了出去。 陆泽明懒洋洋坐直身体,斜斜瞥秦广进一眼,“不过喝你杯茶,用得着这样疾言厉色?” “眼看整个谢家都是你的,这点小钱至于放在眼里?” 秦广进在乎的不是一次茶钱,而是陆泽明把他当冤大头的态度。 阴沉着脸瞪视着陆泽明,“你找我来又有什么事,前天不是刚给过你一千两?我劝你不要太贪心了,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泽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脸上突然堆下笑来,起身将秦广进让到上首,在他身边坐下。 “自家兄弟开个玩笑,秦兄不会生气吧?” “唉,不是兄弟不知足,实在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啊。” 秦广进并不想与陆泽明彻底闹掰,毕竟如今他是秦婉名义上的丈夫,秦绶的继父。 闹掰了一时去哪里找更合适的挡箭牌? 顺势脸色缓和几分,“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把你当成手足一般,也不会将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托付给你。” “只是我如今身陷谢家,外面看着多少风光,其实处处身不由已,不说别人,连我和那个老女人生的死丫头都敢对我不敬。” “唉,还请兄弟多体谅些吧,待将来我飞黄腾达的一天,必不忘兄弟的情义,荣华富贵少不了兄弟的一份。” 秦广进说的情真意切,不了解他的说不定还真被他忽悠的相信了。陆泽明却对他的品性了如指掌,自然不会再信他画的大饼。 却不说破,笑眯眯连声道谢。 秦广进只当成功忽悠住陆泽明,不必再为他就会他隔三差五的勒索焦头烂额,没想到陆泽明却突然话风一转。 “秦兄,兄弟怎么说也是个带把儿的,不顾脸面向秦兄开口,兄弟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最近兄弟找了一桩好生意,做成了便有十倍的利息,以后也不必再拉着老脸向秦兄开口,只是……” 一个“可是”让秦广进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正如陆泽明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陆泽明,铺垫这么多,定然不会是小数目,怕是要狮子大开口,狠狠割他一块肉去! 秦广进抱着一丝陆泽明不会太过分的希望,小心翼翼问道:“所需多少本钱?” “唉……”陆泽明一脸愁容低声长叹。 表情和语气,令秦广进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与秦婉每次向他要银子时八九不离十…… 秦广进摇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秦婉是他的青梅,白月光,怎么可能如陆泽明一般哄骗他的银子? 呸呸呸,他竟然将秦婉与陆泽明相提并论,定然是被陆泽明气糊涂了。 “需要多少银子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弄来。” “毕竟你帮我护着我的女儿和儿子,就当我还你这个人情,只是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你去谢家那个老女人面前告发我,我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银子。” 陆泽明心中一喜,满口里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问秦广进要银子。 “生意做成,兄弟便能舒舒服服过日子,哪里还敢再搅扰秦兄。” 秦广进没心思继续听陆泽明废话,打断他的花言巧语,“你说个数吧。” “两万两。”陆泽明也不含糊,直接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秦广进心跳都漏了几拍,脑子里嗡嗡作响。 两万两! 他这么多年在谢香玉面前忍辱负重作小伏低,弄到的银子加起来也就这个数! 陆泽明凭什么认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轻易将他的家底掏空! “姓陆的,你别太过分!”秦广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恶狠狠逼视着陆泽明,“别以为手里抓着我的小辫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信不信我百两银子就能让你从世上消失?” 陆泽明本就是个亡命徒,哪里会因几句恐吓就被吓退? 满面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拖长声音说道:“比起谢家的万贯家私,两万两算得了什么?兄弟好心劝秦兄一句,莫要因小失大呀。” 又拿谢家说事!有完没完了! 秦广进老脸胀成猪肝色,眼中几乎要瞪出血来。最后还是强压下这口气,闭了闭眼, “好,我便给你这两万两,以后……” “秦兄放心,绝对是最后一次。”只要有银子拿,陆泽明变脸比翻书还快,“时候不早了,就不耽误秦兄工夫了,兄弟先走一步。那两万两秦兄尽快送来,莫要误了兄弟的生意,否则生意做不成,以后兄弟免不了还要搅扰秦兄。” 说完,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独留下秦广进站在包间里气怒难消,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坐上马车回谢府。 秦广进走后,隔壁地字包间的门打开,一身男装打扮的谢流筝扶着谢香玉走了出来。 017按兵不动 马车上,谢流筝抚着谢香玉冰令颤抖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知母莫若女,谢香玉外表强势,却是极重情义之人。虽然秦广进只是她为自己找的一个挡简牌,朝夕相处二十多年,总会有几分真感情。 秦广进的真面目被拆穿,谢香玉心里一定不好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谢流筝不说话,默默陪在母亲身边,用先去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面临怎样的处境,她都和母亲一条心。 谢香玉不愧为叱咤商界的女强人,很快调整好情绪,转头眸色深深看向谢流筝,“你之前就知道这一切,故意引我前来对不对?” 她就说好好的,谢流筝怎么突然吵着要来徽香茶馆喝茶,原来是另有目的。 谢流筝没否认,低头吐了吐舌头,“娘,女儿只是不忍心看你继续被骗。如今您已经知道秦广进包藏祸心,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猪狗不如的东西自然不能继续留在谢家,还要让他把这么多年拿走的都加倍还回来! 还有他那个女人和私生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香玉张了张嘴,突然想听听谢流筝的想法。“你的意思呢?” 谢流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平静又埋然的回答道:“自然是将秦广进赶出谢家,再将他与秦婉的丑事公之天下,不然万一他们再去骗别人,不是又要害了无辜之人?” 谢香主眼中浮现欣赏之意,这个女儿像自己,够狠,够果断。 只是…… “秦广进是你的父亲,你不担心他的事影响你的名声?一旦照你说的做了,你的婚事恐怕更为艰难。” 谢流筝听出谢香玉有意试探,心里涌生出几分委屈。她们是血肉相连的亲母女,之前谢香玉不明真相,质疑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算了,如今真相大白,还要对她百般试探,实在让人心寒。 想到前世母亲的悲惨下场,谢流筝又心生不忍,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母亲,世上男人多是薄情寡义之辈,若是女儿有幸遇到一个不因女儿的出身、名声,只看重女儿品行的男子,女儿便嫁,遇不到一辈子不嫁人,专心帮母亲支撑家业也并不算遗憾。倒省却多少烦恼。” 一句话勾起谢香玉的心事,一些她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如泡沫般浮沉,搅得她心烦意乱。 “就照你说的办吧,大不了过段时间母亲给你找个老实听话的上门女婿。” 说完,想起秦广进当初何尝不是装成多听话的样子,连她这个自诩精明的女强人都骗过了,更觉心烦。 “罢了罢了,先处置清楚那三个狗东西,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母女二人的马车与秦广进前后脚进门。 秦广进面露意外,堆下一脸笑迎上来。 “夫人回来了,这是和女儿一起去街上逛逛?” 谢香玉眼里不揉沙子,看穿秦广进的丑陋面目,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直接喝令家丁,“将这个背信忘主的东西给我绑了!” 秦广进吓了一大跳,动作熟练的跪倒在谢香玉面前。“为夫哪里做错了,夫人要打要罚都使得,只是总该给为夫一个理由,让为夫死也死个明白吧。” 谢香玉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冷笑道:“你还敢问我要理由?好,我就给你一个明白。你大概不知道流筝已于三日将,收购了徽香茶馆吧?” 秦广进听到“徽香茶馆”四个字心头剧震,袖中双手紧握,指甲几乎要刺进皮肉之中,不死心抓住谢香玉的裙角,仰着头可怜巴巴追问:“徽……徽香茶馆久负盛名,生意定然不差,流筝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光和魄力,都是随了夫人。只是这与夫人罚为夫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谢香玉越看秦广进虚伪的嘴脸越生气,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在下人搬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去,将秦婉一家三口给我带来。” 秦广进心知大事不妙,试图垂死挣扎,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脸,“夫人,我们一家人的事,扯上外人做什么?” “为夫知道不该与秦婉母子过多牵扯,以后再不见他们了,夫人消消气,原谅为夫这一次可好?” 谢香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管催着家丁去拿人。 不多时,秦婉一家三口被拿了来。 秦广进见秦绶重伤未愈不良于行,被家丁拖进来,顿时心疼得不行。 “夫人,秦绶虽然不堪为婿,好歹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你怎么可让人如此羞辱于他?” 秦婉打蛇随棍上,扑在秦绶身上嚎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呀,都怪娘没本事,护不住你,让你被强人羞辱欺凌到这般田地,不如我们母子一起死了吧,让世人都来看看,谢大家是何等样嘴脸。” 哭得泪流满面,还能将台词说得如此字正腔圆,比戏班子里的头牌都不差什么。 谢香玉想到自己差点亲手将谢流筝送进秦家,与推她进火坑何异?越发对秦广进和秦婉母子恨之入骨。 “不想让我报官,告你们一个骗婚敛财,意图吞没我谢家家产之罪,就都给我闭嘴!” 一声断喝,成功将秦婉的哭嚎声堵回了嗓子眼,犹自不服气小声嘀咕:“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有银子开路,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小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受着呗。” 谢流筝担心气坏谢香玉的身体,上前一步,拦在秦婉面前。 “秦婉,我且问你,你与谢广进是什么关系?” 秦婉一愣,下意识看向谢广进。 谢广进不知是羞是怒,脸色黑沉沉跳将起来,抬手便要朝谢流筝脸上打去。 这次家丁们不用人吩咐,上前拦下秦广进,“大小姐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谢家未来的家主,可是打不得。” “你!”秦广进眼看下人都不给自己面子,恼羞成怒便要发作。 谢流筝抬手挥退下人,直视秦广进的双眼,“秦婉不愿意回答女儿的问题,还请父亲大人为女儿解惑。” 018 一纸休书 谢流筝的眼睛随了谢香玉,大而圆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眼仁黑的多白的少,从小见过的人便都夸她这双眼睛生的好,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此时动也不动凝视着秦广进,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秦广进心里生出不敢与之对视的畏惧之感,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小年纪不说多学学女红,以后也好在婆家立稳脚跟,净学些贫嘴贱舌嚼舌根,以后嫁出去被婆家嫌弃,连我和你娘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净了。” 秦广进骂骂咧咧,却不肯正面回答谢流筝的问题。 谢流筝微微一笑,嫩白如水葱的手指一指陆泽明,“我爹不肯回答我,你来说。” 秦广进是赘婿,地位比下人高不了多少,给他一封休书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是谢香玉被秦广进骗了二十多年,总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把人赶出谢家了事。 外人不明真相,难免要在背后议论谢香玉仗势欺人,对谢家的生意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所以,定要将秦广进与秦婉的奸情调查清楚,才能堵住幽幽众口。 谢香玉盛怒之下,没心思多问,谢流筝帮她问。 陆泽明九在江湖打滚,被家丁押上马车那一刻,便猜到秦广进和秦婉的私情极有可能被谢香玉发现了,一路上都在盘算,如何明哲保身,最好再借此发一笔横财。 谢流筝问到陆泽明,他便咧嘴一笑,“大侄女莫要乱想,秦婉是我娘子,秦兄只是同情我们生活不易,看在老乡的份上帮我们一些银钱而已。” 谢流筝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想到我爹还是个大善人呢,只是一个老乡就舍得在短短几日之内,奉送白银千两,啧啧,我都想做我爹的老乡了。” 秦广进眼角一抽,嘴硬道:“小孩子家家不知道事实不许胡说,我那是借给陆兄弟应急的。” 谢流筝也不反驳,脸上含着三分笑意看向陆明泽,“你也知道我谢家财大气粗,派几个人去你们的老家打听几个人的底细易如反掌。” “让你说只是想省些时间,你不肯说实话,大不了派人去打听便是了。只是万一不小心打听出于你不利的事,我也管不住下人们会不会出去乱说话呀。” 陆泽明作贼心虚,断然不敢让谢流筝派人去打听,一咬牙决定把秦广进卖了。 “大小姐不必如此麻烦,秦广进与秦婉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这件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广进和秦婉不约而同跳起来,一个去掩陆泽明的嘴,一个拉扯着他的衣襟又哭又喊说他诬蔑。 谢香玉命家丁将二人拖开,压着肩膀按跪在地上,二人挣扎不开,目光如刀恶狠狠盯着陆泽明。 陆泽明为了自保也是豁出去了,避开二人的目光,一口气将他二人的过往招了个底掉。 秦广进求学的私塾先生中年无子,大娘子作主为先生买了个小妾,便是秦婉,当然,当时秦婉不叫这个名字。 先生与大娘子感情深厚,不忍心拒绝大娘子的好意,又不愿接受别的女人伤了大娘子的心,只说秦婉年纪尚小,再过两年,若是大娘子还不曾生育,再正式圆房。 没想到秦婉却与秦广进勾搭在一起,秦婉还怀了身孕。 先生一气之下要将二人赶出家门,二人担心丑事败露无立足之处,借意认错请求在先生家中安置一晚,第二天回家中请来父母处理此事。 先生夫妻二人宅心仁厚,只说二人年少无知,也有可恕之处,吓唬一番便打算放过二人,没想到二人夜里趁先生与大娘子熟睡,将细软一扫而空,又一把火点烯房子。 可怜先生夫妻二人惨死在大火之中…… 谢流筝打断陆泽明:“你当时又不曾在场,怎么先生所思所想?你只说事实,不必为了讨好我和我娘故意编些自己的猜想在里面。” 陆泽明咽了咽口水,“不是我自己猜想的,而是秦广进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当时先生夫妻二人被浓烟呛醒,想要逃生却发生门窗被人从外堵住,缝隙中看到秦广进的身影,苦求他放二人出去。 秦广进却只当先生是为了求生用好话哄他,自然不肯放他们出来,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死在大火中才放心离开。 一次酒后不小心说漏了嘴,被陆泽明记在心里。 谢流筝知道秦广进狠,没想到他能狠到这种程度,不过,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能置之不理的人,还能指望他有多少良善之心? 沉默片刻命人给陆泽明倒了杯茶来,待他喝完命他继续说下去。 秦广进当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吊子读书人,带着怀了身孕的秦婉,没多久就把从先生家卷走的角钱花光了。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秦广进生出将秦婉转手卖掉的心思。 秦婉自然不肯,好一番哭求后,秦广进才勉强留下她,只是留下是留下了,却不时带一些男人回来,逼着秦婉服侍,换取银钱。 后来秦婉生下秦绶,秦广进听说谢香玉招婿的消息,便带着母子二人来到扬州。 再之后的事不必陆泽明说,谢香玉和谢流筝都能猜到了。 秦广进入赘谢府,暗中用谢香玉给的银子养着秦婉母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谢香玉得知秦婉母子的存在,大抵也不会将三人如何。 谢香玉恨的是秦广进狼子野心,竟然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和秦婉的私生子,借些吞掉谢家的家产! “秦广进,你好狠的心,我断然不会饶过你。” 事实摆在面前,秦广进还不肯死心,一口咬定是陆泽明勒索钱财不成,故意陷害他。 陆泽明赌咒发誓说他所言句句属实,二人对骂不止。 谢香玉懒得看他们狗咬狗下去,当即写下一纸休书丢在秦广进脸上,命人将三人抬出去扔到街上。 陆泽明眼里闪动着贪婪的光,赔笑问谢流筝,“大小姐,我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您是不是给点赏赐?” 019唯一的依靠 谢流筝看着陆泽明微微一笑,取出几张银票示意家丁递给他。 陆泽明看到银票上的数字眼前一亮,这位大小姐出手比秦广进大方多了,随手便是一千两,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却听谢流筝缓缓说道:“母亲受那对奸夫淫妇欺骗,损失钱财事小,大好年华错付又如何追得回来?若是再因休弃奸夫受世人诟病,更是苦不堪言……” 陆泽明秒懂,一边将银票揣进贴身口袋,一边信誓旦旦保证,“奸夫淫妇人人得而诛之,大小姐但请放心,小的虽然没有替天行道的胆气,替夫人和大小姐仗义直言几句却是义不容辞。” 谢流筝笑笑,再次让家丁递给陆泽明几张银票,意味深长道,“世上之人若个个如陆先生一般热心,哪里还会有不平之事?只是热心有时会遭受误解和报复,先生拿上这些银子离开扬州吧,否则哪天被秦广进害了也未可知。” 陆泽明一时没明白谢流筝的意思,总不会是谢家银子太多花不完,见谁送谁吧?想问没来得及问已经被家丁半推半拖送出门外。 他算看出来了,谢流筝年纪小小,长的娇花软玉一般,心性之狠辣绝不输于谢香玉,绝不会无缘无故拿银子给他使。 不想明白谢流筝给他银子的用意,陆泽明心里不踏实。万一误会了谢流筝的意思,说不定哪天老家的官差就找上门来。 边琢磨着边一路走回他和秦婉的“家”,到门口便听到院里秦婉呼天喊地的哭嚎声。 “天爷耶!日子没法过了!” “我可怜的绶儿伤还没好,没了谢家的银子到哪里去找上好的药材替他养身耶!” “万一绶儿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耶!” 陆泽明被哭嚎声惊醒,顿时明白了谢流筝给他银子的用意。 秦广进心狠手辣,定然会用尽手段报复于他。又知道他的底细,极有可能到官府告他当年骗婚、谋害发妻之罪。 到时就算他跑到天边,也会被官府捉拿回来。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谢家,只有谢流筝! 只要谢流筝愿意保他,就算秦广进告到天皇老子面前,谢家也有办法打点上下,给他留一条生路。 陆泽明想通这一点,壮了壮胆气,一脚踢开了院门。 将院中的秦广进和秦婉吓了一跳。 看清闯入之人是陆泽明,秦广进面色阴沉得可怕,双眼怨毒的瞪视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你还有脸来见我?!” “姓陆的,我待你不薄,你却坏我大事,我与你不共戴天!”说着,便要寻东西将陆泽明打出去。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肯定不行,打陆泽明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却见陆泽明“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大摇大摆走到院中,一手插腰,一手指向门口方向。 “姓秦的,当年那些破事我都懒得说了,只说你明明有妻儿,却自称并无婚配入赘谢家,这是明晃晃的骗婚,我只是不忍谢夫人继续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所骗,说出真相而已,我有什么错?” 浅墙薄院一点风吹草动邻里都能听得个大概,何况陆泽明有意没关院门,粗声大气说出这番话来,怕是隔着三条巷子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哪个朝代都不少吃瓜群众的存在,几乎是转眼之间,门外便挤满了看热闹的邻里,几个胆大的小子直接从院墙上探头往里看。 众目睽睽之下,秦广进自然不会承认与秦婉的奸情。“姓陆的不要血口喷人。我和婉儿之间是清白的。” “婉儿?!”陆泽明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秦广进,拉长声音反问:“你叫我夫人的闺名,还给我说你们之间清白?你是觉得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 秦广进一时失言顿时落了口实在陆泽明手里,脸色更加难看,干巴巴的辩解,“我是婉儿的表哥,至亲骨肉,偶尔叫一声小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表哥……”陆泽明冷笑一声,“自古同姓不通婚,你与秦婉都姓秦,是怎么论起来的表亲?” 涉及到亲缘伦理,吃瓜群众个个两眼放光。 秦广进越描越黑,索性不解释了,直接往外赶人。“我不与你这种小人多费口舌,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泽明笑得前抑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你让我滚?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家?!房契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你让我滚?!” 吃瓜群众从来不缺少参与意识,人群中传来几声憋笑的提醒。 “我记得半月前才吃过陆大郎与秦娘子的喜酒,怎么没过几天这家的男主人就成了这位秦官人?” “从来没听说过表哥能当表妹的家,往外赶妹夫的。” “我就说那女人镇日描眉画眼夭夭乔乔不像个本分的。” “陆大郎刚成亲就戴帽子,好生可怜……” 议论声如同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秦广进和秦婉的脸上。 秦婉虽然暗中赚男人的银钱贴补家用,脸面还是要的,被人当面耻笑,顿时羞得站不住,捂着脸跑回房中。 秦广进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却不是他的家。 他万分后悔,当初为了蒙骗谢香玉,将房契落在了陆泽明名下。 不,他更后悔找陆泽明这个白眼狼来当挡箭牌,没成想却是引狼入室。 秦广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还有一些私房,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等风头小一些,他再弄死陆泽明,房子自然回到自己手里。 小不忍则乱大谋,暂时让一步又何妨。 只要忍到秦绶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今日所受之羞辱,他都要十倍百倍还回去! 秦广进在心里劝好自己,紧抿双唇迈步朝院外走去,陆泽明却拦在他身前。 “姓陆的,你别太过分。”秦广进咬牙切齿低声警告陆泽明,“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真要闹个鱼死网破,我也不见得就怕了你。” 陆泽明早做好被秦广进报复的心理准备,脸色变了变,转眼之间恢复如初,“别着急走啊,你的东西还没带上呢。” 020 一个都不会放过 秦广进心里涌生出不好的预感,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只见陆泽明三步两步冲进房内,提着尖叫的秦婉丢在秦广进脚边。 秦婉猝不及防被摔了个结实,一口气卡在气管里不上不下,登时憋得脸色紫胀直翻白眼。秦广进连忙帮她拍抚后背,又见陆泽明朝着秦绶的房间冲去,担心他做出伤害秦绶的事,想去阻止又放不下秦婉。 心被生生扯成了两半,什么也顾不得了,朝着陆泽明怒吼,“姓陆的,你敢伤害绶儿,我和你拼命。” 秦绶被关进大牢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之后重伤在身日夜被伤痛折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陆泽明轻松提在手上从房间里提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 秦广进舍出老命扑过去抢救,被秦绶砸在身上,肋骨疼得直冒冷汗。 陆泽明一脸嫌弃拍了拍手,“带上你的表妹和外甥一起滚,绿帽子谁爱戴谁戴,别想赖在老子头上。” 秦广进气得脸色铁青,还待说什么,秦绶以袖遮面,低声斥道:“不要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秦广进强压下满腹怒火,背起秦缓,扶着秦婉,走出院门。 陆泽明犹嫌不足,故意在三人身后,向吃瓜群众说道:“对了,忘了向诸位介绍,这妇人的儿子也姓秦。” 表哥表妹同姓已是奇问,表妹的儿子竟然也与二人同姓…… 这可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挤在门前看热闹的众人哄然大笑。 “陆大郎这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了,娶个娘子白捡个儿子就算了,还顺道捡了个连襟。” “呸呸,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晦气。” “快滚快滚,再住几天把我们的名声都带累坏了。” 秦广进三人从邻里的骂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 秦绶何曾受过如此屈辱,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死,更想弄死谢流筝! 他本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生活安顺,岁月静好,大好前途唾手可得。 所有苦楚、羞辱,都是从谢流筝闹着要退婚开始! 秦绶头埋在秦广进肩膀上,心中恨意滔天而起。浑然忘了,他认为理所当然的安稳生活,原就是从谢家偷来、骗来的。 谢家。 谢香玉命人将秦广进的东西通通寻出来烧掉。 谢流筝劝道:“娘,别的东西也就罢了,那些字画、古董可都是大把银郛买来的好东西。毁去浪费的也是我们谢家的银子。” “娘不愿意看到,不如放到铺子里卖掉,所得银两捐给慈善院也是好的。” 谢香玉长出一口气,挥了挥手,“也罢,照你说的办吧。” 谢流筝挽住谢香玉的手臂,陪她慢慢走过回廊。 知女莫若母,谢香玉轻声道:“娘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你的心意娘知道,以后也不必再提起那个人。” “娘,女儿只是想问您晚上想吃什么。”谢流筝笑容温软。 终于将秦广进从生活中彻底剔除,不必再时时忧心前世种种再次发生,谢流筝的心情如雨后晴空,说不出的轻松。 谢香玉对上女儿清澈恬静的双眼,忽而心头一软,握了握她的小手,语气缓和下来,“方才娘试你,你会不会怪娘?” 谢流筝头轻倚在谢香玉肩上,撒娇道:“女儿怎么会怪娘呢?娘将女儿带到这世上,支撑偌大家业让女儿衣食无忧,外人羡慕您坐拥金山,其中艰辛只有女儿清楚。” 前世谢香玉为了救她散尽家财,最后惨死街头。她赶到时,谢香玉的尸首已经冰冷,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谢流筝挽紧谢香玉的手,“娘,女儿对您只有感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您身边。” 谢香玉抬手抚了抚谢流筝的头发,“净说胡话,女儿家总要嫁人,哪有一直陪着娘的道理?” “不过经过这件事,娘也想开了。与其将此身托付男人,不如靠自己。” “你遇到合心意的男人再嫁,娘不会再催你。” 谢流筝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绽开如花笑靥,“娘最疼女儿了,女儿好好跟您学做生意,再不偷懒了。” 送谢香玉回正院后,谢流筝叫来刘成,“陆泽明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帮我盯着秦广进,他有什么动向,马上回我。” 刘成躬身应下,“大小姐不说,小的也想到了,秦广进和秦绶母子被陆泽明赶出门,二人不清不白的事也闹得人尽皆知,三人离开时别提多狼狈了。” 当时刘成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亲眼目睹了整场闹剧,突然想到秦广进是谢流筝的亲生父亲,连忙收起兴奋表情,“如今秦广进与秦绶母子在小花枝巷附近一家客栈落脚。” 谢流筝若有所思点点头,“多带几个人手,帮我盯紧了他,必不能让他们离开扬州。” 杀了那三人很容易,却太便宜他们了。前世之仇,她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秦广进借客栈灶房煎好药端回房间,秦婉愁眉苦脸坐在窗前,看到他进来,起身接过药碗。 “我早就看那个姓陆的不可靠,你非不信,如今怎样?害得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还有谢家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将你休了?你平时那些花言巧语的劲儿都去哪了,在那个老女人面前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真是没用。” “绶儿的药也快用完了,还有这房钱、一日三餐……你不会指望我出去赚银子养着你吧,我一把年纪的人了,那些恩客哪里舍得在我身上使银子……” 秦广进被秦婉唠叨的心烦,更重要的是,那些事怎么可以当着秦绶的面说,让他如何在儿子面前抬得起头来。 “闭嘴,像只八哥儿唠叨个没完,这么多年我给你的还少吗?你自己大手大脚,半点后手都不留,出了事只会唠叨。” 秦婉抿了抿唇没敢再说,却是一脸的不服气。 当初可是秦广进亲口许诺,会明媒正娶与她做正头儿夫妻,还会让她一辈子穿金戴银,如今却是一样也没实现。 021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到底是给自己生了儿子的女人,秦广进对秦婉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见她服了软儿,语气缓和下来。“我还有些私房,晚些我去取来,咱们离开扬州,找个安静的地方先住下,把绶儿的伤养好是正经。” “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听说秦广进还有私房,秦婉的脸色好看不少,坐到床边给秦绶喂药。 秦广进的私房大头儿都给秦婉母子用掉了。 还有两千两原是打算秦绶进京赶考时,给他带在身上结交人脉的。就藏在他之前负责的银楼后面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洞里。 巷子两边都是商铺后院,又窄,平时极少有人走动,藏在这里最是安全。 天黑以后,秦广进便偷偷将银子取了出来。 沉甸甸的份量压在肩膀上,让人格外安心。 两千两不多,却也不算少了,找个小镇买栋小宅子住着,三五年内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三五年后秦绶考中进士当了官,他便是老太爷,还愁没有银子使? 秦广进想象着美好生活,数十斤的重量压在肩膀上都不觉得累了。 眼看再转过一条巷子便到客栈了,秦广进停下脚步,将银子换一边肩膀扛着,却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剧痛,心知不妙。想开口呼救,却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被冷风吹醒,第一个念头便是确认银子还在不在。却哪里还寻得到?连身上的衣服都被剥了个精光。 秦广进一屁股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天爷耶!这还怎么活哟!”腔调几乎和秦婉撒泼时一模一样,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秦婉听说银子被人劫了,跳着脚大骂一场,催着秦广进去报官。 秦绶阴沉着脸低吼,“够了,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长点脑子。” “平白无故哪来的劫匪,分明是谢家派来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去报官,如何向官府解释银子的来历?” “反倒会被谢家抓住爹盗取谢家银子做借口,反咬我们一口。” 秦婉想到银子没了,就心疼的不得了,不敢反驳秦绶,小声嘀咕,“那可是两千两,两千两啊!难道就这样白白被谢家拿走了?” “没了银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 “哎哟哟,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没有银子还有人,第二天天一亮,秦婉便打扮一番往河边去了。 天擦黑时才回来,带回来几大把铜钱。 秦广进饿了一天了,也不问铜钱是怎么来的,出去买了些吃食回来。 照秦婉的“勤快”劲儿,存几天钱,租个小房子还是能活的挺滋润的。 几天后秦婉便病了,那里起了一片疹子不像疹子,蚊子包不像蚊子包的肿块,不小心抓破了还会流出脓水来。 秦婉心大,起初并没在意,只说赚钱的地方离水边近,兴许是被什么毒虫咬了,寻了几钱艾草煮水洗了两回。 却不见好,渐渐连大腿根儿都有了。 秦婉这才想知道害怕,脱去裤子给秦广进看。 秦广进吓了一跳,捂着口鼻连退好几步。“你这是花柳啊,还不快离我和绶儿远些,染上了是要没命的。” 秦婉吓是大哭,秦广进忍着恶心哄她,“我去寻几帖药给你,不硬事。”人却躲得远远的不肯近前。 病了也得赚钱,否则就得饿死。 秦婉怕被恩客发现自己的病,将赚钱的时间改到了晚上。 几日后被她传染上脏病的恩客寻到客栈,将她拖着头发扔到大街上。 “杀千刀的娼妇,得了脏病还敢赚老子的钱,老子被你害死了。” 一通拳脚将秦婉打得不成人形,滚在地上嚎得喉咙都哑了。秦广进和秦绶硬是躲在房里面都没露,没敢帮她说句话。 还是客栈掌柜看秦婉快被打死了,在客栈门口闹出人命不吉利,带着小二上前将恩客劝住。 恩客不解气,要求秦婉赔钱,秦婉怕再挨打,将房中值钱的东西都赔了出去,恩客这才离开。 客栈的客人听说秦婉生了脏病,纷纷指责她不顾别人死活,要求客栈老板将她赶出去,否则所有客人都要退租。 客栈老板自然也不敢再留秦婉住在客栈,客气几句,态度却十分坚决的把三人赶了出去。 三人一伤一病,身无分文,连唯一赚钱的路子都断了。 只能将秦婉耳朵上戴的一对银耳环当了几百个铜钱,在南城城墙下租了个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容身。 秦婉不敢再出去赚恩客的钱,只能靠帮人洗衣服,赚几个铜钱买米。 三人好日子过惯了,如今住在长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土坯房里,一天三顿糙米粥配咸菜疙瘩,尤其是秦绶伤势未愈,无钱请医问药,只能硬扛着,真真是度日如年。 方成向谢流筝汇报完秦广进三人的近况,谢流筝摇头轻叹:“真是可怜啊。”心里却并没有半分同情。 比起前世自己和母亲受的苦楚,秦广进三人这点苦算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自去找管家领赏吧。” 方成躬身道谢,慢慢退出房门。 谢流筝隔着窗子叫住方成,“记得把那个恩客送去扬州。” 方成并没有告诉谢流筝,到客栈闹事的恩客是他安排的,怕污了她的耳,更怕她怪自己做事不择手段。 没想到被谢流筝猜到了。 方成心头一紧,想解释,谢流筝却像猜透他的心思,淡淡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事也一样。我只看结果。” 方成心里大石落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谢流筝更加敬畏。 杀伐果断之人才能成大事,看来自己没有跟错人。 谢流筝知道秦广进三人过的不好就放心了,心情大好叫上丫环出门。 谢香玉将秦广进之前负责的银楼交给她,由她全权负责,说是让她练练手,以后会逐渐将生意都交到她手里。 谢流筝真正接触生意,才知道其中的水这样深,这几天几乎都泡在银楼里。 022 去留自便 “啪”的一声,谢流筝合上账本,疲惫的按了按眉心。 秋月捧上热茶,在身后帮她揉着肩膀,轻声劝:“大小姐莫急,慢慢理总能理的清。” 谢流筝倒不是心急,而是心疼。 谢家主要的生意在丝绸一块,银楼只是谢香玉年轻时喜欢首饰一时兴起盘下的一个铺子,为的是自己用的着方便,只指望从银楼赚钱。, 但是,谢香玉看得上眼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差得了? 师傅的手艺在江南一片是顶尖的,用料也扎实,扬州城中但凡数得上的大户人家,都是常客。 稍差一点的人家就更不用说了,谁家女儿出嫁时能戴一支玉香楼的首饰,一家子脸上都有光彩 谢流筝记得小时候,每到年节下,谢香玉都会带她来玉香楼来挑选手饰,每次她看到的都是店中师傅和伙计忙碌又井然有序的场景。 玉香楼交给秦广进负责的短短几年时间,伙计就换掉一大半,那几位手艺精湛的师傅一个都不见了。换上来一批只听命于秦广进的人。 留下的几个老人儿,也只能看着秦广进的脸色行事,生意一落千丈。 金银的价格是固定的,值钱的是款式和做工。秦广进为了从银楼捞钱私下养外室,把几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都挤兑走了,生意自然好不起来。 几家大客户看在谢香玉的面子上不好断了玉香楼的生意,却也只是订作少量样式简单的首帐作打赏下人之用。 谢流筝心疼的不是少赚多少银子,而是谢香玉, 一个女人支撑起偌大谢家,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所有时间、精力都用在生意上。难得随自己心意一次买下一家银楼,必定是十分喜欢的。 却生生被秦广进糟蹋成如今这副模样。 谢流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银楼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查账,谢流筝决结出目前银楼最大的两个问题,账目混乱,人员责任不明。 她决定先从人员情况入手,人是根本,理顺了其他方面自然都顺了。 “秋月,清场,把盘点的牌子挂出去,再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堂,我有几件事要宣布。”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广进接手银楼时,对人员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如今主事之人换成了谢流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又将会有一次大变动。 更何况秦广进可是因为养外室被休出谢家的,谢流筝自然不会给秦广进的人好脸色。 秦广进的亲信心知谢流筝必定不会留他们,已经在私下另谋出路,其他人也在去留之间犹豫不决。 做旧不做新,换个东家说来容易,每家规矩都不一样,人员心思也不同。进入一个新环境从头适应并非易事。相处不好还不如在老东家手下混日子。 但是留下,又担心谢流筝会怀疑他们是秦广进的人,给他们小鞋穿。 这几天谢流筝按兵不动,所有人心里都不平静,听说要开会,反而心里踏实了一些。 是去是留总有一个结果了,好坏受着就是了,总比整天提着一颗心好过些。 谢流筝等所有人都到齐了,让秋月拿着花名册点名。 秋月贪到谁,谢流筝的视线便跟过去细细打量一番。点完名,谢流筝心里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诸位为我谢家工作,时间最短的也有三年多了。我在这里先感谢诸位的辛苦。” 谢流筝淡淡看着众人,抬手示意秋月将旁边桌上的红布揭开,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码的小山一样高的银锭子。 “秦广进的事想必诸位都听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凡是与秦广进沾亲带故的,自去领一锭银子离开吧。” 几个人从人群中低着头走出来,朝谢流筝拱了拱手,领上银子走人。 谢流筝再次看了看留下的人,“我知道诸位这几年都做过一些违心之事,也知道并非诸位本意,具体做过什么,我不问,诸位也不必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我希望,以后这一类的事不要再发生了,否则,我谢家虽是女子当家,却也不是由得人欺瞒的。” “做得到的,只管留下,我还是那句话,诸位为我谢家出力,我谢家决不会亏待了哪个。做不到的,只管也领上银子离开,下次遇见,还是朋友。” 谢流筝有意停顿下来,给众人考虑的时间。 好一会儿都没人动,谢流筝浅浅一笑,亲手将桌上的银锭子分给诸人。 “诸位之前受了不少委屈,这些银子只管收下,只当是我替谢家向诸位赔罪了。” 一个掌称的师傅是接过银锭子,双手颤抖忍不住落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小老儿没脸拿银子。” “小老儿从学徒开始就在称上,师傅教的第一句话就是,称上短一分生意坏一斤。这几年小老儿手上过的称,就没有一次准的,小老儿愧对大小姐,愧对师傅啊。” 掌称凭的是良心,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屈服于秦广进做暖良心的事,对掌称人来说是极大的屈辱。 谢流筝记得这位掌称师傅,是随着银楼一起转到谢香玉麾下的,以前还给过谢流筝粽子糖吃,是位十分和善慈祥的老人家。两年没见,老人好像老了十几岁,可见内心是十分煎熬的。 “龚师傅,我方才已经说了,之前做的事,我既往不咎,只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谢流筝双手扶起掌称师傅,温言劝慰,同时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之前种种所为非您本意,内心的愧悔与煎熬,就当是老天爷对您的惩罚吧。” 龚师傅感激不已,连声向谢流筝道谢。 其他人心里也踏实不少——连掌称师傅都能被原谅,他们的错可比掌称师傅小多了,也不必担心谢流筝会秋后算账。 谢流筝安抚众人几句,直接给众人放半天假,第二天早上开始彻底盘账和清点库存。 众人千恩万谢散去后,谢流筝坐上马车去往城外。 023请您出山 秋月帮谢流筝加一个软枕在腰后,让她坐得舒服一点,好奇的问:“大小姐,我们出城去做什么?” 谢流筝看了一上午账本,的确有些累了,斜倚在枕上闭上双眼。“去见关师傅,我先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秋月连忙噤声,取出毯子搭在谢流筝身上,蹲坐在旁边帮她捶着腿脚。 关师傅原是银楼的首席,手上出来的件件都是精品,当年谢香玉正是看上了他的手艺,才将整座银楼买下来。 关师傅手艺没得说,性格却有些孤僻不和群,看不惯秦广进的所作所为,赌气直接离开了银楼,之后也曾有别家银楼请他,他却挑三拣四不肯屈就。好不容易谈妥一家,去了没几天又与少东家发生口角,再次辞工。 之后就比避居乡下,谁请都不肯再出山。身边收了几个徒弟,只当打发时间。 见到谢流筝,关师傅也没什么好脸色,招呼都不打,直接赶人,“老夫不缺吃不少穿,自不会去受气,你赶紧走吧,老夫这里可招待不起千金大小姐。” 秋月气的小脸通红,就要上前与关师傅亘论。 谢流筝将她拉到身后,上前两步,向关师傅深施一礼。 关师傅皱了皱眉,语气更加不善,“别以为装模作样演一演礼贤下士的戏码,老夫就傻头憨脑跟你回去卖命。走走,看到你们这些人就烦。” 秋月忍无可忍,不顾谢流筝阻止,上前怒斥关师傅,“你这老头好不省事,大小姐为了来见你,连午饭都没吃,坐着马车颠簸了几个时辰,一片诚心而来,你却连话都不肯好好说一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关师傅看一眼谢流筝明显苍白的脸色,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之意,却拉不下老脸来认错,梗着脖子硬梆梆道:“我又没请她来。” 谢流筝斥退秋月,笑吟吟看着关师傅,“我知道关伯伯为何生气,也觉得您该生气。” “当年您将我娘引为知已,才答应继续留在银楼,连京城最大的银楼金玉坊重金请您,您都拒绝了。” “我娘却轻信秦广进的话,将银楼交给他负责,弄得银楼生意一落千丈,令您和我娘的心血付诸流水。” “只是您大概还不知道,我娘已经看透秦广进的真面目,将他赶出谢家,如今他与我们母女没有任何关系。” 关师傅住在乡下,平时也不出门,的确没有听说这件事。脸色缓和下来,“进来坐着吧,让我老伴给你煮碗面吃。” “好嘞。”谢流筝丝毫不嫌弃乡下条件简陋,欢欢嘉喜随关师傅进入堂屋,好奇的四下打量。 突然一指墙角边一个天青色梅瓶,“我记得这梅瓶原是一对,摆在银楼贵宾室,被我打破一只,担心被我娘责备吓的哭了。” “关伯伯护着我,向我娘将这对梅瓶讨了来,悄悄掩去打破的一只,没想到这么多年,另一只还好好的在这里。” 关师傅老脸一红,眼中浮现几分怅然。 他从十三岁拜师便与金银打交道,看着砖头瓦块一样的金银在自己手中变成各种精致的首饰,每个人得到首饰是脸上的喜悦,都让他有极大的成就感。 离开香玉楼以后,这种成就感再没出现过。 梅瓶是他特意找出来摆在那里,老伴说梅瓶要成对,一只不吉利,他也不听。每每看着梅瓶,他便能回忆起曾经在银楼工作的时光。 “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大小姐还记得。” 谢流筝满眼诚恳看着关师傅。“您大概不知道,小时每次去银楼,都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母亲忙于生意,极少有时间陪我,偶尔见面,也是问我的功课,说不上几句话,又要去应付生意上的事。” “只有去银楼时,母亲会与我说说笑笑,帮我挑选首饰,全传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关师傅老脸一红,起身向谢流筝道歉:“方才是老夫无礼了。老夫并非怨怪大小姐,而因秦广进的事迁怒于您,还请大小姐见谅。” 谢流筝站起身来,扶关师傅坐下。“怎么说秦广进都是我的生身之父,替他受您几句埋怨也是应该。” “只是我的委屈却不足为外人道也。您不是外人,我今日也纵情向您诉几句苦,从小到大,秦广进从示曾交无视为女儿,更没有将谢家当成他自己的家。在母亲面前,他偶尔还会演一演慈父,母亲不在,他连看我都嫌多余。” “多的我也不说了,您回到银楼,自然会慢慢知道。” 说起回银楼,关师傅心下几分犹豫。 他日夜都希望回银楼,却不敢轻易答应谢流筝,之前的老朋友都不在了,他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若是与新来的那些相处不好,也令谢流筝为难。 迟疑问,关大娘端上两碗面来,谢流筝起来去接,关大娘连忙转身让过。“这种事怎么能让大小姐动手,我来我来。大小姐放心,别看老婆子我老了,身体好着呢。门前几块菜地都是我自己侍弄,您先吃面,回头我拔些菜您带回去给夫人尝个新意儿。” 谢流筝笑盈盈坐下吃面,汤底是用鸡骨熬出来的,一点油星不见,味道都十分鲜美,也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将一大碗面都吃完了。 煮饭的人最喜欢别人吃的香,关大娘拔了一框菜回来,看到谢流筝面前的碗空了,脸上笑出一朵花。“大小姐正长身体呢,正该多吃些。” 将手上的菜篮子递到关师傅面前,“大小姐亲自来请你,你还扭扭捏捏拿乔不肯去,岂不是辜负了大小姐一片好意?去去,赶紧去,留在家里我还要煮你的饭。” “拿上,见到夫人替我请个安,等我收完田里的稻谷,磨出新米便给夫人送去。” 老妻都发话了,关师傅也是舍不得回银楼的机会,接过菜篮子跟着谢流筝坐上马车。路上说起之前的那些老伙计,谢流筝笑道:“您放心,您说的这几位,我都帮您请回来。” 024 讲道理 谢流筝不是哄关师傅开心,而是真的决定把之前的人员都请回银楼。 银楼满大街都是,真正值钱的是这些人。 玉香楼能在这些银楼中脱颖而出,靠的是手艺和宾至如归的待客之道。 如今把手艺方面的大拿请回来了,接下来就要请回卢掌柜。 说起卢掌柜,连谢香玉都自愧不如,曾笑言,卢掌柜入错了行当,若是去当个外事关,包管不费一兵一卒,只靠他一张巧嘴,就能令万邦臣服。 这话有玩笑的成分,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卢掌柜接人待物有多厉害。 谢流筝接手银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关师傅和卢掌柜的下落,出去打听的人回来说,卢掌柜如今在苏州城最大的银楼做掌柜,东家十分器重,薪月高于正常水平不说,年终还有分红,又帮他在苏州买房子置地,甚至送了两个瘦马侍候他。 秋月担心卢掌柜不愿意回银楼,谢流筝心里也没底。 换成她是卢掌柜,可能也不会回来,不过总要试一下。 去苏州要先请示谢香玉,谢香玉不放心她一个年轻女子抛头露面舟车劳顿,“还是派人去吧,礼物备的厚一些也就是了。” 谢流筝不依,嘟唇摇了摇谢香玉的手臂,“娘,卢掌柜那样的人才,到谁家不是被待以上宾?礼物备的再厚能厚过安家置业?女儿亲自去方能显出寸足的诚意。您就答应女儿吧,答应吧。” 谢香玉疼爱谢流筝是不假,却因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陪伴她,所以母女的关系并不像普通人家一样亲近。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生疏之感。 谢香玉又不是善于表达感情之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谢流筝都以为母亲并不喜欢她,在谢香玉面前向来规规矩矩,像下级面对上级,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更别说向谢香玉撒娇。 突然撒娇一次,谢香玉竟然有些不习惯,表情都有些不自觉。心里却早已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你想去便去吧,只是要多带些人,万事不可强出头,受了委屈回来告诉娘,娘替你出气。” “卢掌柜那里,他愿意回来自然最好不过,如若不愿意回来,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强求于他。” 谢香玉自己都没发发现,向来言简意赅,却对着谢流筝唠叨了一大堆。 谢流筝一一答应着,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登船,近中午时便到了苏州。先到谢家在苏州的分号休息片刻,换身衣服,然后坐着马车去见卢掌柜。 卢掌柜看着没什么变化,稍稍有些发福。见到谢流筝眼中闪过惊讶,很快堆下笑来上前问好。“有些日子没见大小姐,大小姐又长高了些。这是陪夫人来苏州视察铺子?” 语气自然,完全没有几年未见的生疏,反而如同常来常往的熟人一般。 谢流筝不由更加佩服卢掌柜的八面玲珑,更加坚定了要请他回银楼的决心。“卢伯伯好,几年不见卢伯伯还是这样让人如沐春风啊。” 卢掌柜笑眯眯的与谢流筝寒暄,谢流筝却从他的客气中看出他的有意疏离。 考虑片刻决定单刀直入,“卢伯伯,我是特意来向您道歉的。” 谢流筝将对关师傅说过的话,又向卢掌柜说了一遍。“关伯伯如今已经回到银楼,只盼着您也回去,一起耿手让玉香楼再次回到当年的辉煌。” 卢掌柜微眯双眼长长叹了口气,“大小姐,我见到您就猜到您是为此事而来。只是如今的东家待我不薄,我也已经在苏州安家了,宅子也是如今的东家帮着置办的,我如何开得了口要回去?” 谢流筝沉默片刻,“卢伯伯我也不想令您为难,可是银楼也真的离不开您,您看这样好不好……” 话说到一半,被一个身穿织锦长袍的年轻人打断,“你这小娘子实在无礼,竟然跑到门上来挖人,可有将我黄某人放在眼里?” 却是这家银楼的老板,卢掌柜如今的东家,黄承业听说有人挖墙角,特意跑过来阻止。 谢流筝已经从苏州公号的人嘴里打听到黄承业的底细。黄家世代书香,出过好几位举人,只是差了点运气,一直没有出位进士。 黄承业从小便聪慧过人,被长辈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只个进士,入仕为官,光大黄家门楣。 没想到黄承业却天生反骨,聪慧都用在别处,于读书一事上却不上心,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他只是不改。打得急了便说要离家出走,挣一番事业再回来的话。 黄家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男丁,担心逼急了他真跑了,万一出点什么事,黄家的香火就断了,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希望他有一天自己能醒悟过来,凭他的聪慧劲儿,便是三十岁再立志也不晚。 黄承业却入了做生意这条道越走越远。凭借一已之力,用不到十年时间,积攒下万贯家私。 不过比起谢家几代经营还差得远,这家银楼便是黄承业最主要的生意,大半积蓄都压在上面,也难怪他听说卢掌柜的前东家来挖人如此着急。 谢流筝笑盈盈向黄承业问好,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丙圈,“我买下这间银楼,便不算到黄老板门上挖人,您也不用担心面子上挂不住,岂不是两全齐美?” 黄承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买下这间银楼”?他什么时候说过银楼要转手了? “谢大小姐是打算以势压人,强买强卖?” 谢流筝摇了摇手指,一脸的郑重其事,“黄老板请慎言,谢家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您乱说话当我告您诽谤。” “您也不必动怒,听我帮您细细分析。” “卢掌柜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到时您的这间银楼的生意必定受影响,不如转手给我,我保证让你只赚不赔。” 黄承业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顿时气得心口发闷。 025 只是误会 黄承业从没有像此时一般生气过,脸色铁青瞪着谢流筝。 忽而冷冷一笑,目光却如刃瞪视着谢流筝,“黄某人孓然一身,也不是由得人欺到头上不敢反抗的,谢大小姐苦苦相逼,黄某人舍出此身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谢流筝盈盈浅笑,正待说什么,卢掌柜朝她一揖到地,“大小姐,您这是何苦?老朽不值得您坏了谢家的名声。” 谢流筝看着他深深一叹,“卢掌柜既然不愿随我回去,我也不好强求。从前之事是谢家亏欠于您,若将来有用得到谢家,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黄承业没想到谢流筝方才还气势凌人,转眼之间便轻易放弃。 不过真和谢家对上,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胜算,人走了就好,就好。 “不是我背后论人长短,这位谢大小姐风一阵雨一阵,恐怕心性还未定下来。谢夫人派她来请您,可见也没有将您放在心上。” 卢掌柜摇头苦笑,拱拱手自去忙自己的事。 心里却明白,谢流筝猜到他不会回谢家,故意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为了帮他抬高在黄承业心中的身份而已。 无人处卢掌柜轻叹,“大小姐,您这是何苦。” 回程是逆流,船速慢了不少,却也正好有时间细细观赏两岸风光。 “大小姐在窗前坐了有一会儿了,还是放下帘子吧,当心风吹的头疼。”秋月取来薄波风搭在谢流筝肩膀上,“大小姐对卢掌柜的一片心意,他能领悟得到吗?” “领悟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谢流筝放下帘子,取出账本翻看,“卢掌柜不回来,我们也要把银楼生意做好。” 回到家门口,远远看到围了一群人,谢流筝命马车停在巷口,自己下车步行过去。 却见人群之中,秦婉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秦广进跪在她身边,对着看热闹的街坊邻里哭诉。 “我承认秦氏曾做过我的妾室,却在我动身来扬州之前便将与她分道扬镳了,并没有哪条王法规定,有过妾室之人便不能入赘不是?” “后来偶然遇到秦氏,才知她嫁人后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抚育幼子十分不易,我想着夫人常说,要多行善事为子孙积福,便每月拿出一些银两贴补秦氏母子,将她当家中庶妹一般看待。。” “夫人却听信小人之言,误会我与秦氏有染,还说秦氏的儿子是我的骨肉,将我赶出谢家,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谢家族中三叔公和一位面生着竹青杭绸长衫的男子,并肩立于台阶之下,听秦广进说的情真意切,青衫男子拈须问他:“你既然无过,为何不说清楚?” 秦广进扯着袖子抹一把眼泪,长长叹息一声,“我对夫人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连丫环都不敢多看一眼,事事处处以夫人为先,夫人却信小人多过信我,我满腹悲愤难言,赌气认下就是了。” “这几日回想起与夫人相濡以沫十数年,若真是因一些误会劳燕分飞,何其可悲?又担心我不在府中,无人体贴夫人冷暖,日夜不得安稳,今日才厚颜回来与夫人化解误会,重归于好。” 秦广进说的情真意切,锥心刺骨一般,惹得围观众人对他同情不已,几个妇人甚至抹起了眼泪。 “秦大郎对谢夫人真是没的说,我家那个杀千刀的若是能赶上秦家大郎一成,让我即将死了我也情愿。” “这般痴情男子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谢夫人那般聪慧精明的人,怎会轻易听信小人之言,便怀疑枕边人的真心。” “没准儿是谢夫人看秦大郎老了,想换个年轻的男人,找人故意意作扣。” 说话间,谢香玉被人请了出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秦广进的话,和众人的议论,顿时脸色一冷。 “秦广进,你还有脸到我谢家门上来信口雌黄,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妇扔进护城河喂鱼。” 谢香玉性格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被秦广进愚蒙十几年,只是将他赶出谢家已经是顾忌舆论手下留情了。 秦广进还敢将来无事生非,引导舆论要挟谢香玉收回休书,谢香玉哪里还忍得住! 谢流筝心说,不好。 秦广进已然在人前将自己极力营造弱者形象,谢香玉如此一来只会让众人更加认定她仗势欺人。 果然不出谢流筝所料,谢香玉话音未落,议论、指责之声便响成一片。 “谢夫人也太咄咄逼人了,秦大郎是赘婿不假,好歹夫妻一场,动不动要打要杀,想必秦大郎在谢家时日子也不好过。” “谁说不是,自古便是男尊女卑,谢夫人因秦大郎是赘婿就这样不将人当人看,实在过分。” “便是家中下人也不能说打便打,说杀就杀人,秦大郎这个做丈夫的,总不至于连下人都不如吧。” 三叔公也沉下脸色,厉声喝斥谢香玉,“不许胡说,我们谢家祖祖辈辈皆是良善之人,只有让人的没有欺人的。秦大郎待你一片真心,你却真假不分无端猜疑他,原就是你的不对。今日更是当着邻里的面如此疾言厉色,半分情面都不留,莫非你心里有鬼?” 谢流筝笑了,被三叔公气的。 这位三叔公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谢香玉女子之身继承家业,是谢流筝的外公力排众议,将近半数家产划归族中所有,才将谢香玉推上家主之位。 这么多年三叔公也没断了拉谢香玉下马的念想,这次定是又要借着秦广进之事,再次提出换家主。 谢香玉自然知道三叔公的打算,心中越发气恼,这么多年三叔公找到机会就会为难她,她看在三叔公是长辈的份上一忍再忍。 如今三叔公竟然联合外人来坑自己,谢香玉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三叔,我自问对您一向恭敬有加,并不曾有半怠慢疏忽,您认为我哪里对不住您,您只管教训我便是,没必要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026 一哭二闹三上吊 谢香玉气极这下,语气十分不善。 三叔公老脸顿时挂不住了,翻着白眼朝后倒去,下人赶紧抢上前去扶他,拍抚着胸口帮他顺气,又跑去取仕丸来置于他鼻下。 折腾了好一会儿,三叔公才幽幽醒转,瘫坐在地捂着胸口哭得老泪纵横。 “你们救我做什么,我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骂,还哪有脸活在世上,让我死了了。” 又哭谢香玉的父亲。 “大哥,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连嫡亲三叔都不放在眼里。我就说女子无情无义,将家业交给女子掌管,早晚管成别人家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三叔公哭,秦广进也哭。 “夫人,我是被冤枉的,我与秦氏清清白白,并不敢做出半点对不起夫人之事。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但是一字虚言,愿受五雷轰顶千刀万剐之苦。” 围观众人也一向倒同情秦广进,指责谢香玉。 “谢夫人,听老夫一句劝,做人要讲良心,糟糠之妻不下堂,赘婿也不能说赶走就赶走。” “秦大郎可是大小姐的亲生父亲呐,谢夫人看在大小姐的份上,也不能轻易动了换男人的心思不是?” “最毒妇人心,女人狠起来,男人都得往后站。” 谢香玉明明是受害者,却被秦广进倒打一耙受千夫所指,气得银牙紧咬,双拳紧握,却百口莫辩,当场杀人的心都有了。 谢流筝原本不想这么早露面,倒不是担心被谢香玉连累,成为众人指责的对象,。而是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看谢香玉濒临暴怒的边缘,不得不提前进场。 “娘,女儿回来了,家里怎的这般热闹?” “呀,三叔公也来了,快请进来坐着喝茶。下个月初三便是您七十岁寿辰了,自古七十古来衡,您可不能再由着性子乱来,坐在地上着凉可如何是好。” 和三叔公打过招呼又骂下人,“你们几个也是没眼色,就由着三叔公坐在地上,还不把他老人家扶到正堂待茶?” 一行说一行笑,方方面面滴水不漏。 三叔公看不上谢香玉,同样也看不上谢香玉的女儿,耷拉着眼皮看都没看谢流筝一眼,挥开尝试扶他起来的下人,抬头紧盯谢香玉,质问道:“我只问你,认不认错?” 谢香玉没有错自然不会认。 三叔公顿时摆出一脸痛心疾首,双手拍打着大腿。“你这女子好不识好歹,谢大郎待你一片真心,你却勾结外人往他头上泼脏水,还教着你女儿也学着你的样子不认生身父亲,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慢说秦大郎与秦氏是清白的,便是养个外室,生个儿子也是寻常。” 谢香玉气的浑身发抖,谢流筝朝她摇头示意不必动怒。 突然从头发拔出一根金簪朝自己喉咙狠狠刺去。 在地之人都被好谢流筝的所为吓了一跳,拦的拦劝的劝,好一会儿才将她手中金簪抢了下来。 谢流筝伏在谢香玉肩上哭得硬咽难抬,口口声声还要寻死妥活。 暗中却轻扯谢香玉衣角,示意她自己不过是在作戏,不必当真。 谢香玉从小被当成男子教养,不屑于用这些女人的小手段,谢流筝用来却毫无压力。 三叔公以为自己的话起到教育作用,令谢流筝愧悔无地自容,浑浊老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流筝这丫头因你们夫妻不和,伤心成什么样子。你怎么就这般铁石心肠,不顾及别人,难道连你自己生的也不顾及了?” 谢流筝咬着樱唇匆匆瞥一眼三叔公,又满脸羞愤不平的扭过头去。“三叔公是不是忘了,秦氏之子曾与孙女有过婚约?” 众人这才想起来,谢流筝曾与秦绶有过婚约,若是按照三叔公所言,秦绶是秦广进之子,二人便是有违人伦纲常! 难怪谢流筝会羞愤求死,搁谁身上也受不住哇。 三叔公老脸一红,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我只说如果,就算……” “秦大郎和秦氏不是清白的吗?你与秦氏之子自然没有任何瓜葛。” 谢流筝头转到一边,言语上却不肯让步。 “三叔公又怎知秦氏与秦广进之间是清白的?” “我年纪小不懂事,还请高邻教教我,若真如秦广进所言,他接济秦氏母子仅仅是因为同情,有必要送秦氏发簪这种女子这物?” “还有,秦氏之子进入书院读书的所有费用都是秦广进私下支付。这且也罢了,我就当是秦广进有爱才之心。” “但是,秦广进特意写信回廊州老家为秦氏作媒,又为她置办房产,这也是出于同情?” 众人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再看秦广进,眼中便多了几分质疑。 秦广进眼看就要利用舆论逼谢香主收回休书,没想到谢流筝突然跑出来说出个中隐情。 顿时怒从心头起,跳起来指着谢流筝大骂,“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是你爹,你竟敢胡乱编排我坏我名声!” “我名声臭大街,死在街头,你脸上就有光彩了?” 谢流筝转过头来,双眼如电直视着秦广进,语气轻柔的反问他,“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你有将我当成女儿一般看待吗?” “七岁时,你说如果我用我存下的压岁钱给娘买一份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我信了你的话,将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压岁钱共三百一十二两三钱都交给你,你却只给我带回一只胶泥堆的香炉,说是前朝的古董。不巧的时,我前日到白云寺进香,发现寺前地摊上,这样的古董起码有上百个,每个价值五个大钱。” “八岁时,生辰我我娘送我一对红宝石珠串,没过几天便不见了,我带着丫头找了两天,后来还是赶车的刘伯看不下去了,悄悄告诉我,那对珠串被你拿到丰贵楼当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我的好爹爹,您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秦广进无言以对,咬死了谢流筝被谢香玉教坏,帮着谢香玉诬陷他。 027 三个条件 谢流筝也不与秦广进争辩,他说是她诬蔑,她便认了。 围观之人不都是傻子,渐渐听出些味道来。 “秦大郎方才不是说,谢夫人经常忙于生意,一年中难得在家中几日,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在他操心吗?怎的大小姐与他不亲?” “谢夫人才是家主,产业都在她名下,大小姐自然要巴结谢夫人。” “血脉亲情岂是区区银子能换来的?再说,大小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其实这事想分辨真假倒是容易得很。大小姐方才说秦大郎私下当掉谢夫人送她的红宝石珠串,将丰贵楼掌柜请来,一查旧账便知。” 其他事秦广进可以不认,珠串的事有证可查,他推脱不掉,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娘送你的那两串红宝石珠串,相似之物多得是,便是我刚好也去当过珠串,也只是巧合而已,不能说就是你丢掉的那两串。” 谢流筝等的正是他这句话,含笑看了一眼围观众人,“你定然不知道,那珠串搭扣内侧,有玉香楼关师傅专用的印记,否则你也不敢拿出去换银子吧。” “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两串珠串的事我早已告知我娘,我娘替我赎回来了。赎回之时为了验明真假,特意当着丰贵楼掌柜和伙计的面,验过那枚印记,我相信他们应该还记得。” 秦广进推脱不过,却也不肯承认是偷拿谢流筝的东西,兀自嘴硬,说是可能拿错了。 这种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又如何取信于人? 围观群众顿时倒了个个儿,指责起秦广进来。 “谢家家大业大,便是谢夫人待你苛刻,你管着府里大小事务,哪里沾点油水都不少,何必将主意打到孩子头上。” “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爹,连女儿的东西都骗,都偷。” “要不怎么说家贼难防呢,倒是可怜了大小姐,从小在这样自私的父亲身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谢夫人看着不像十分吝啬的人呐,不过区区一百五十两都不给秦大郎用吧?” 谢流筝淡然笑道:“秦广进每月月例银子一百银,另外我娘还会给他一百到五百两不等,做为他交友应酬之用。” “对了,秦广进的爱好十分广泛,大到名人字画,小到精巧玩意儿,看上眼的必定要买到手。这么多年为了他这些爱好,我娘少说给他数万两。” “前两日我和我娘收拾库房,却发现秦广进自己收藏的名人字画都不见了,只剩下几张不值钱的,如今还堆在那里,高邻们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 数万两! 这可是普通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 谢家果然有钱,这么多银子竟然拿来买些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 不过也证明,谢香玉并不没有亏待秦广进,更不存在苛刻到连接济同乡的那点银子都没有,还得偷女儿东西换银子的地步。 众人看向秦广进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秦广进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再次跪倒在谢香玉面前。 “夫人,我和秦氏真的是清白的啊。是,我之前花银子大手大脚,某些事做的也不合适,可是我待你的一片是真的啊。” “那陆泽明就是个骗子,浑蛋,前头的娘子就是他下药害死的,他却将无辜骗过岳家,没有追究他杀妻这罪,反而从岳家讹出不少银子来。” “夫人想一想,这样的人跟里哪有一句真话?你怎么能信他不信为夫呢?” 谢流筝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广进怒瞪她一眼,又转过头可怜巴巴看着谢香玉。 众人也觉得好奇,纷纷问谢流筝因何发笑。 谢流筝收住笑,正了正脸色,“我是笑秦广进顾头不顾脚,方才还说他同情秦氏母子孤苦无依,才会在资助之时忘了避嫌,出手大方了些。却又说他早已知道陆泽明人品不端,有杀害发妻的嫌疑。” “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将这样的人与秦氏送作堆,是同情秦氏母子,想帮秦氏找个依靠,还是想害死秦氏?”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他们也觉得秦广进之言有不对劲的地方,一时之间却没想到哪里不对劲。 经过谢流筝这样一提醒,才发现问题在哪里。 秦广进几乎已经绝望了。 想到这段时间过的生不如死的日子,说什么都要赖上谢香玉。 二十来年夫妻不是白做的,秦广进知道谢香玉性子最是外冷内热,大事上不含糊,小事上却很少计较。 只要求着谢香珏让他回到谢家,他总能哄得谢香玉回心思。 即便不能,总也衣食无忧,不必再过眼下这样的日子。 “夫人,为夫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为夫这一回吧,为夫发誓以后绝不再与秦氏有任何瓜葛。” “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发誓有用,要官府干嘛? 这种话连秦广进自己都不信。 围观众人纷纷指责秦广进身在福中不知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唯有三叔公还在劝谢香玉,“秦大郎再不对也是你女儿的亲生父亲,看在你女儿的分上也该原谅他这一回。再说他已经知错了,也保证以后不再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堂堂七尺男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你一个女流之辈赔不是说好话,你还不依不饶就是你不懂事了。女人呐,性子还是和软些好。” 谢香玉气的不理他,谢流筝却突然看着秦广进微微一笑。 “你想回谢家也可以,不过要先答应三个条件。” 秦广进算是看出来了,谢流筝比谢香玉更难应对,这样轻易同意他回谢家,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满眼戒备的看着她,嘴里却说道:“别说三个条件,便是三十个三百个我也答应。” 谢流筝笑盈盈树起三根手指,“不不必三百个,三个足矣。” “第一条,你不可再出谢府半步。” “第二条,你现在便当着众位高邻的面写下保书,与秦氏母子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028旧相识 秦广进听到谢流筝要求他当众写保书,与秦婉母子断绝一切关系。 秦婚倒也罢了,有了银子哪里弄不到几个女人?何况秦婚染上脏病,大抵也活不了多久了。 秦绶却是他唯一的儿子,打小就聪明过人,先生都说他是神童。 一旦写下保书,以后秦绶飞黄腾达,也和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秦广进试图蒙混过关,“为父原就说过,与秦氏母子没有任何关系,筝儿还不相信为父的话?”却是不肯提保书。 谢流筝粉面带笑,眸色清冷深沉,拉长声音问道:“有与没有,是与不是,我也不得而知,还是白纸黑字更让人放心。” 秦广进被逼无奈,为了秦绶的前程,一咬牙同意写保书。还不忘卖惨,“连亲生女儿都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唉,只怪我从前整副心思都在夫人身上,对于琐事处理不周,失去女儿的信任。是我不好,女儿想要保书,我这就写。” 谢流筝自动忽略他那些废话,命人取纸笔来交给秦广进。 谢香玉皱眉拉她到身边,“他那种见利忘义之人,在外穷困潦倒什么事做不出来?写下保书你还真打算让他回来?” “我一想到他就恶心,你让他回来我是万万不依的。” “娘,女儿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谢流筝摇了摇谢香玉的衣角,不依的嘟起小嘴。“您只管放心好了,女儿绝对不会让秦广进再踏进谢家半步。” 谢香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旋家将来总要交到谢流筝手上,是该给她多一点信任,,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谢流筝安抚好谢香玉,那边秦广进的保书也写好了。 下人送到谢流筝面前,谢流筝接过看了两眼,满意一笑,将保书竖起请三叔公和邻里看清上面的内容。 “烦请三叔公和众位高邻做个见证,保书是秦广进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亲笔写下的,并没有任何人逼迫于他。” 三叔公沉着老脸没说话,众人纷纷表示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秦广进不耐烦的催促:“不是还有一个条件,一并说来便是。” 谢流筝深深看他一眼,“不必着急,马上就来了。” 来了?谁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顺着谢流筝的视线看去,却见几辆挂着谢府标记的马车,排成一队从巷口进来。 打头的一辆车帘揭开着,里面陆泽明和秦绶大眼瞪小眼对峙着各占一边。 秦绶是秦广进的心头肉,看到谢流筝将秦绶弄来,顿时心疼如绞。 “流筝,我们自家的事,你弄个外人来做什么?” 谢流筝笑的意味深长,“秦氏的儿子才是你的自家人吧。” 秦广进不知谢流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急又怒,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又不敢发作,憋的脸色紫胀。 “女儿又说玩笑话,为父只有你和夫人两个亲人。”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眼前,车上走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还有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 “是吗?”谢流筝看着三人,眼中冷意盈然。“我的第三个条件便是,你与这三人当面对质。” 秦广进看清三人时,背上浸出一层冷汗。 这三人不是别人,老妇正是当年为秦绶接生的产婆。 那对夫妻是当时的房东。 他和秦婉当时身上的钱差不多用尽,租不起独门小院,只能租住在一个小房间里。 与房东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小半年,他们不可能认不出自己。 怎么办,怎么蒙混过去? 秦广进还没想出应对之法,谢流筝已经走到三人面前问话。 “我请三位来,是想请三位帮我认一认眼前之人。” 秦婉病得不成人样,三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恍惚记起好像见过。 秦广进保养的好,近来受些磋磨憔悴了一些,也比秦婉看着年轻。 三人往他脸上看了两眼,便异口同声说道:“这位官人我记得,姓秦,廊州人氏。” 老妇年纪大爱说话,笑着和秦广进套近乎。“秦大官人可还记得老婆子?” “当初您夫人生儿子的时候正是老婆子帮着接生的。我记得是八……九月,天刚冷下来,大半夜的还下着雨,老婆子陪着您夫人整整一夜,回去风寒吃了好副药才好。” “您的公子快加冠了吧?哎哟哟,时间过的真快。” 秦广进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关他和秦婉的过往,甩袖子怒斥,“不知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见过你?” 老妇做了一辈子接生婆,见惯了后宅阴私之事,见秦广进翻脸,便没敢再开口。 房东夫妻也是老实人,不想无故得罪人,低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谢流筝笑了笑,让人抬出一盘银锭子来。 “三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也不能没有点表示。” “三位只需回来我的问题,答一句我便送三位一锭银子做谢礼。” “三位不必揣测我想听什么,中管照实说来便是。” 财帛动人心,三人看在银子的份上,咬咬牙,点头同意回答谢流筝的问题。 “那我先来请问这位老人家,您可记得秦大官人的公子身上有什么记号?” 谢流筝拈起一块银锭子托在掌中,意思很明显,老妇回答完这个问题,便可以拿走这块银子。 老妇手指扣着额角想了半天,浑浊的老眼一亮,“想起来了,秦大官人的公子出身进,后腰上有一块胎记,当时我还和秦大官人的娘子说,这胎记是老天爷怜惜他们母子,推了小公子一把,小公子将来必定有大造化。” 谢流筝含笑将银子交到老妇手上。 转头看向秦绶。 秦绶顿时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捂住后腰。 他那里的确有块胎记,颜色不深,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得出来。 又觉得这样的举动等于是承认了老妇人的话,又将手收回来按紧腰带。 “谢流筝你别太过分,我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上,您敢当众毁我衣冠羞辱于我,我便去官府告你不敬朝廷之罪。” 029 人证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筝满眼讥诮瞥秦绶一眼。“我都什么还没做,你急什么,莫非是做贼心虚?” “你大可不必急着撇清自己,秦婉和秦广进作孽,你是无辜的。” 秦绶凌乱了,谢流筝突然变得这样好说话,莫非对他旧情难忘?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你。除非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我面前认错,保证以后会恪守妇道,我才考虑原谅你。” 谢流筝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来。 秦广进和秦绶父子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的自大又愚蠢。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前世竟然对秦绶这种男人死心塌地,落得名声尽毁,死于街头的命运。 谢流筝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秦绶,就算你是无辜的,你一个生父不详,生母不洁的人,凭什么认为自己配得上我?” 一句话直指秦绶的痛处,秦绶双拳在袖中握紧,恨不得打烂谢流筝得意洋洋的笑脸。 秦广进奸滑狠毒,一到秦绶面前就变得没脑子。听到谢流筝当着众人的面奚落他的宝贝儿子,哪里还忍得下去。 “流筝,秦公子才高八斗状元之才,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我们谢家不过是商户人家,如何能与秦公子相提并论?” “秦广进,你是不是忘了,方才你正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求着回到这个商户之家?”谢流筝转头看向秦广进,“你既然这般看不起商户人家,又何必求着回来?” 秦广进老脸紫胀,还待说什么,谢流筝却已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前世她对秦绶的无脑迷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秦广进无时无刻在她耳边说这些话,让她对自己的商户女身份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觉得是她高攀了秦绶。 重活一世,这些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最大的讽刺,提醒她前世的自己有多蠢。 “我现在想确定的是秦绶的身份,既然已经明确了,我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秦广进为了回谢家,继续搞银子供养秦绶,哪里肯认下他正是秦绶生父这个事实?“就算当年秦氏产子我在身边也是正常。” “我方才说过,她男人死的早,我出于善心和同情照顾一二有什么错?” 房东夫妻眼见老妇两句话就换得一大块银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闷声闷气道:“我记得当初秦大官人两口子在我家一间厢房里租住了大半年,一直是以夫妻相称。” “厢房只有一间,一张床,夜里还经常传来二人……的动静” 房东说的含糊,众人却听明白了。 “哎哟,秦广进太不是人,那秦氏身怀六甲还做那种事。” “亏他好意思口口声声赌咒发誓,差点将我等都唬住了。” “亏得谢大小姐找来这此人证,看秦广进还有什么话说。” 秦广进的确无话可说。, 谢流筝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故意将他刚写下的保书亮了出来。 “秦广进,保书的墨迹还没干透,你的谎言就被当面拆穿了,你可还有诡辩之言?一并说来,也省去下次又来扰得四邻不安。” 秦广进一言不发,背起秦绶住人群外挤去。 谢流筝给陆泽明使了个眼色,陆泽明会意,抢上几步拦在他面前。 “你要走将这女人也带走。” “谁不知道这个女人染上脏病,你还把人带到这里来,是故意想害死大家吧。” 众人闻言皆是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 “快将那女人弄走!” “秦广进和他儿子整日和那女人在一处,怕是也染上脏病了吧。” “哎哟哟,快回去用艾叶洗澡。呸呸恶心死人了。” 四邻四散而逃,回家洗澡去病气。 三叔公也害怕的不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健步如飞往谢府里冲。“快快,让人给我势热水,我要洗澡。” 谢流筝跪倒在他面前,“三叔公,您还是回去再洗吧。” “你是长辈,我和我娘受您连累而死没什么,府里上下几百条人命,却不能白白折在这件事上。” 秦广进是三叔公带来的,连 030 失踪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香玉看出谢流筝故意转移话题,以为她不愿意提起秦广进,便也随着她说起闲话。 不过还是提醒她,“陆泽明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与他走太近。当心哪天被他咬一口。” 并不是所有做过坏事的人都不可用,重要的是人的本性不能是恶的。 而际泽明显然并非善类,谢香玉担心谢流筝年轻气盛,在陆泽明这条阴沟里翻船。 谢流筝依偎在谢香玉身边,“有娘时时提点,女儿心里踏实着呢,能吃什么亏?娘只管放心好了。” 黄承业心里不踏实。 怎么想都觉得谢流筝的行为太不正常了。 气势汹汹而来,一开口就逼着他转手银楼,转眼之间又轻飘飘的走了。 谢香玉的大名他听说过,实难想象这般精明厉害的女子,能将唯一的女儿宠得如此无脑。 如果不是无脑,便是有阴谋! 黄承业在当地转了两圈,去前面找卢掌柜,想问问他是否要回谢家。 卢掌柜应声而来,黄承业又开不了口,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几句,在银楼待不住,出门找好友喝茶。 黄承业交友广泛,真正能说知心话的只有李大海。 李大海是赶大车拉脚的车夫,性子木讷,用李老娘的话说,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嘴拙,心里却和明镜一般,机缘巧合之上和黄承业成了朋友。 听完黄承业说了半天谢流筝和谢家,李大海闷声闷气道,“谢家比你有钱,我要是卢掌柜我就回去。” “比我有钱怎么了,也得舍得给卢掌柜花才行。”黄承业不满的瞪李大海一眼,拈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你可知这几年我砸在卢掌柜身上多少银子?整整五千两,比给我爹娘花的都多。” “卢掌柜帮你赚的更多。”李大海不是不爱说话,是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慢慢也就不说了。黄承业却不嫌弃他说话直,他便想到啥说啥,“谢家比你有钱,生意做的更大,卢掌柜回谢家能赚的更多。” 这话说的没错。 正因为没错才让黄承业郁闷,狠狠喝干一杯酒,将酒杯扔在桌上,“照你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卢掌柜走人?” 李大海抓起酒壶摇了摇,发现已经空了,一脸遗憾放回桌上。 他和黄承业说好的,每次只喝一壶酒,酒大伤身。 “照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多,卢掌柜在你这一天,就帮你多赚一份银子,哪天真走了,你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好像也没错。 腿长大卢掌柜腿上,要走要留他都拦不住,何必自寻烦恼。 想通这一点,黄承业整个人都轻松了,站起身来,抖落衣襟上的花生壳,用力拍了拍李大海的肩膀,“兄弟,谢了。” 黄承业一身轻松哼着小典回银楼盘帐,秦绶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老天也来捣乱,半路上下起雨来,淋得身上湿答答的,伤腿酸胀难忍,回到出租屋便用力摔上房门,“我说不让你去谢家,你非不听,如今连累我又在人前丢脸,你满意了吧?” 出租屋只有一间,秦广进被关在门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敢敲门惹秦绶心烦,随手将秦婉扔在院子里,自己找个墙角蹲着避雨,无精打采的嘀咕,“我也是想着从谢家弄些银子给你和你娘治病不是?” “我和你娘活了大半辈子,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不打紧,你才多大,还有大半辈子要活,万一落下残疾,大好前程就断送了。” 嘀咕半天,也不知秦绶听到没有,也不见房门打开。 秦广进又骂起谢流筝来,“无情无义的不孝女,竟然做扣坑我。等你考中状元当了大官,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还有谢香玉那个老女人,自己不检点整日投头露面,谁知有多少男人有染,还有脸反过来怪我不忠。我呸,我看除了我谁会要她这种破烂货。” 秦绶被他吵得心烦,隔着窗子吼他:“闭嘴!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你也只会耍耍嘴皮子哄我娘,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多弄些银子来给我们用。” 031 疏漏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秦婉在雨里熬了一夜,天亮时大杂院的人陆续起身,摸摸她鼻子底下没气了,骂骂咧咧去报官。 大杂院里鱼龙混杂,死人的事每天都会发生,又没有油水可捞,官府派了个仵作来,一条草席将人卷了,扔到城外乱葬岗了事。 众人骂几句晦气,各自出门寻活计,大杂院渐渐安静下来,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佝偻着身体,嘟嘟囔囔出了门。 谢流筝得知秦婉丧命的消息时,正在银楼看帐本。 经过秦广进的事,谢香玉正视起谢流筝的能力,决定不再催她嫁人,而是开始着手教她做生意,这次去庐州分号查帐,便将她带在身边。 一去七日,谢流筝大开眼界,回来后便决定对银楼的管理进行一些调整。 正在查看帐本,了解她不在的这几天里,银楼的生意变化,方成低头进来,轻声道:“秦氏死了,秦家门口挂了白,房东嫌晦气,勒令秦广进父子搬走,秦广进送给房东五两银子打点,房东才没有吵闹着要拆灵棚。” 谢流筝闻言,双眼微眯。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秦婉的死并不意外,染上那种病,死只是早晚的区别,但是,秦广进从哪弄来的银子,而且一出手便是五两,可见他手里的银两不薄,莫非他还没自己不知道的私房? 谢流筝指尖轻敲桌角,问方成,“让你带人日夜盯紧秦广进父子,他的银子从何而来,你可知道?” 方成的头低的更深,脸上满是自责之色,“属下无能,并不知晓。秦婉病死当晚,下了一夜急雨,属下派去监视秦家的人偷懒离开了一会儿……” 事已至此,再指责方成也是无用。谢流筝淡淡瞥他一眼,“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方成低声道:“知道,没有考虑到雨夜天凉,手下可能会偷懒。” 谢流筝缓缓点头,“避寒就暖是人之常情,体察下情并不只是为了向手下示好,收买人心的手段。方成,你是我娘手下最得力的肋手之人,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方成神情一凛,一揖到地,“多谢大小姐教导,属下谨记在心,这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 方成走后,谢香玉从内室出来,若所若思看着谢流筝,“方成犯下这样大的过错,你为何不罚他?” 谢流筝知道谢香玉又在考她,笑盈盈扶她落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不是有心的,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又何妨?” “方成性情稳重,思虑周全,办事也很老道,一次失误他自己已然自责不已,我不罚他,他反而会更加感激,所以,不罚比罚的效果更好。” 谢香玉满意的拍了拍谢流筝的手,“难为你小小年纪,眼光便能如此通透。” “还不是娘教的好。”谢流筝双手捧上香杯一盏,小小拍了一记马屁,“这次陪娘去往庐州一趟,女儿真是大开眼界,以后娘去哪都带上女儿好不好?” 谢香玉爱怜的抚了抚谢流筝的头发,“娘之前不带着你,是不舍得你受奔波之苦,想着自己还能动,便将这些事都替你做了,将来你嫁出去也好,招赘上门也罢,一辈子不愁吃穿,日子能不会太难过。” 父母之爱子女,为其计深远。 谢香玉也是经过秦广进的事,才意识到,她只想着让谢流筝一生无烦无忧锦衣玉食,却没有教会她保护自己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自身立不起来,坐拥金山也守不住。 “你既然想学,以后出门带上你就是了。只是你毕竟是年轻女子,也门在外多有不便……” 谢流筝对此早有打算,笑着从柜子里取出按照她的身材定制的男装,展示给谢香玉看。“以后女儿随您出门便着男装,定然不比那些男子差,说不定还会有女子看中女儿呢。” “谢皮。”谢香主含笑轻斥,却也没有反对她女扮男装的提议。 谢香玉喝了两口茶,说起秦广进来,“秦广进既已没有理由再攀咬谢家,不 032 送礼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大小姐,属下……”刘成跟踪陆泽发现一些情况,急于上报给谢流筝,推门进来才发现有外客。 自知莽撞,连忙低头退出门外。 谢流筝招手叫刘成进来,向他介绍座上客:“这位是苏州来的裴先生,会在扬州盘桓一阵子,你去安排一处宅院,并几个可靠老成的下人,定要将裴先生招呼周到才是。” 又向裴先介绍方成,“方成跟了我娘几年,办事还算老练,先生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 方成抬眼匆匆打量裴先生一眼,认出他是秦广进拉着三叔公上门闹事时,与三叔公站在一处的青衫男子,心里不禁生出疑惑。 此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被谢流筝待为上宾,连客栈都不让住,直接置办宅院供奉。却也不敢多问,拜见过裴先生后,退到墙角侍立。 裴先生与谢流筝闲谈几句,起身告辞,谢流筝送到门外,命刘成代为招待。 谢家用来招待贵的小宅子不下十几处,一应用品都是俱全的,刘成送裴先生回来,向谢流筝回报。 “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将裴先生安置在琴台巷的宅子里,原本有两房家人看房子,属下又调了几个侍女过去,裴先生没说什么。” 琴台巷附近有一家书院,环境十分清幽,倒是很符合裴先生的气质。 谢流筝有意没有细说裴先生的身份,就是想考一考刘成的眼光,结果令她很满意。“刘成,你可知我前些日子特意去往苏州请卢掌柜回来?我相信加以时日,你的能力不输于卢掌柜。” 刘成见过卢掌柜,也知道谢流筝对卢掌柜的重视,闻言心头一热,如果他也能像卢掌柜一样有用,前途无忧。 刘成收敛心神,向谢流筝汇报跟踪陆泽明发现的情况。“属下看到秦广进去找陆泽明,二人关起门来聊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陆泽明直送到巷口才回去。” 谢流筝闻方秀眉紧蹙,陆泽明是标准的小人,无利不起早,对秦广进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必定是认为从秦广进身上得到好处。 秦广进能给陆泽明什么好处? 谢流筝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银楼进行一番大调整后重新开业,谢流筝想把之前的大客户都拉回来,特意请关师傅赶制几件精口首饰,亲自登门拜访。 女人受礼教所限,常年囿于内宅,所能追求的也不过是衣裳、首饰这些小物件。 关师傅亲手打造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那些夫人小姐们爱不释手,当场便付定金下单。 赵守备的夫人一直谢家的老主顾,府上用的衣裳料子皆是出身谢家。十几年的交情有意提携谢流筝,“下个月初二冯家老夫人做寿,我带你去涨涨见识,顺便帮你多介绍几个主顾。” 扬州冯家无官无职,地位却十分超然,原因是冯家出了一位贵妃,而且这位贵妃十分得宠。据说圣上爱屋及乌赏给冯家子弟几个官职,都被冯贵妃拒绝了。只说闯家子弟笨拙不堪不配入朝为官。圣上执意要封赏,冯贵妃宁愿一死也绝不接受。 圣上自此更加看重冯贵妃,连皇后都夸她知进退,对她格外宽和。 当然,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做不得准,不过冯家子弟确是无一人入朝为官,也很少在外悠游。 冯家老夫人做寿,多少达官贵人登门拜寿,刘夫人愿意带上谢流筝,实在是莫大的人情了。 谢流筝在人情上从来不会吝啬,当时没说什么,却在拜寿前一晚给刘夫人送来一整套红宝头面。 红宝艳红如血,光华照人,搭眼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更让刘夫人惊喜的是,整套首饰都是关师傅亲手打造,花瓣竟是用极细的金丝缠出来的,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说不出的华贵精致。 谢流筝含笑介绍道:“这种工艺是关师傅这几年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第一次制成,也不知会不会被夫人、小姐们接受。” “民女厚颜求夫人替民女试戴一回,若是被人笑话,夫人莫要责怪民女。” 送礼不说 033 翻脸不认人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这丫头年纪虽小,却已经帮着她娘掌管首饰铺子,请的正是关师傅,老夫人以后要用什么,打发人说一声,让这丫头送来给您挑选。” 刘夫人话说的客气,给足老夫人面子。谢流筝也配合的上前见礼。 老夫人神色却冷淡下来,不好不理会刘夫人,淡淡“嗯”了一声,便说起别的话题。 刘夫人脸上下不来,搭讪两句退到旁边,皱眉问谢流筝,:“你之前得罪过冯家?” 谢流筝苦笑,“夫人太看得起民女了,民女向天借胆得罪冯家,冯家也不会赏脸给民女这个机会呀。”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冯家自恃身份超然,对子弟管教甚严,轻易不出门走动。更与谢流筝扯不上关系。 刘夫人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边个妇请众人入席,刘夫人叮嘱谢流筝:“你且夽外面与红儿一桌,不要再惹了老夫人的眼。” 红儿是刘夫人的丫环,让谢流筝与红儿一桌,对谢流筝来说是降了她的身份。谢流筝倒是没把身份当回事,只是十分不解老夫人对自己的反感从何而来。 参加完寿宴回到家里,让刘成出去打听了好几天,也没打听出缘故来。 谢流筝只能当成老夫人年纪大了性子古怪,或者看不起商户也有可能。 转眼之间又是一个月过去,银楼在谢流筝的精心打理之下,生意好了不少,比不得几年前鼎盛时的客似云来,起码不再亏空,小有盈余。 谢流筝对这样的状况已经很满足了,特意在店里摆了两桌酒,请上下人等团团围坐一起庆祝生意回温。 席间一人发了一个小红包,感谢众人对银楼付出的心血。众人都很高兴,一人喝了一小杯酒,吃了个嘴油肚圆。 谢流筝和伙计们吃完“庆功宴”回到府中,却发现谢香玉秀眉紧锁,心情不好的样子,连忙询问缘由。 谢香玉轻叹一声,“李阁老府上打发人来传话,说以后不会用我们谢家的料子。” 谢流筝颇感意外,“李府是我们十来年的主顾了,怎么会突然不再用我们的料子?会不会是下人做事不周到,得罪了李府的管事?”: 谢香玉额了额额角,“不会,我们每年的教敬都不薄,若真是下人做事不周,出现一些小差错,也不会说翻脸就翻脸。” 谢流筝不知怎么想到了冯老夫人对她的反感,李府的二儿媳妇不正是冯家女?难道李府突然翻脸,与冯家又关? 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冯家犯不上和谢家小小商户过不去。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报,“车通判和林员外郎府上打发人来说,以后不用我们的料子了。” 谢香玉惊疑不定,这两家也是多年的老主顾,突然同时中止合作,必然有很重要的原因。 少赚多少银子子不是最重要的了,不弄清这个原因,谢香玉心里不踏实。 “我亲自登门问一问这几位大人家的管事,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指出来我们一定改。” 谢流筝喊丫环取谢香玉的披风来,i帮她披在身上。“娘,女儿陪您一起去。” 谢香玉有片刻迟疑,几家突然翻脸,上门未必有好听话说,她舍不得谢流筝陪她一起看人白眼。 谢流筝看破谢香玉的心思,用力挽了挽了她的手臂,“娘,谢家不只是您一个人的,也是女儿的,有什么难处女儿自然要陪您一起面对。” 谢家不是谢香玉一个人的,这种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过不知多少次。 说这话的人都是谢家的族人,是谢香玉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只想着从她手中抢银子抢家产。只有谢流筝,是为了与她一起分担肩上的重担。 谢香玉握了握谢流筝的手,“好,不管遇到什么难处,我们娘儿两个一起面对。” 谢香玉并没有忘记自己商户身份,也没敢奢望那几家的夫人亲自接见自己,见一见管事,问个明白也就是了。 没承想几家连门都没让她进,管事也没露面, 034 看破不说破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筝说的悲悲切切,说完侧过头去悄悄摸了一把眼泪,转回头面对刘夫人继续强颜欢笑,“夫人照顾民女家中生意多年,并不曾因民女家中是商户而轻慢民女,民女对夫人威海不尽,” “这一去不知何是能再见夫人一面,特意厚着脸皮上门打扰夫人,只为见夫人一见。” “民女这便去了,夫人多保重,民女不管身在何方,都会日夜为夫人祈福。” 谢流筝说完,起身朝刘夫人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见刘夫人叫她,,又转身回来,“夫人,民女忘了说一句话,关师傅年纪不小了,身子骨一直也不太好,民女担心他老人家受谢家连累,所以会带他一起离开扬州。” “不过夫人请放心,每年民女都会想办法托人给夫人送几件关师傅亲手打造的首饰来。” 刘夫人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知道谢家突然被各府厌弃的原因的。对谢流筝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欣赏和喜爱。 巴结她、讨好她的商家多不胜数,但是像谢流筝一样懂进退知分寸,同时又不卑不亢的,却少之又少。 她帮不上谢流筝的忙,告诉她一个真相也是一份心意。 刘夫人计议已定,开口叫住谢流筝,“你且回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谢流筝已经再次走到门口,如果刘夫人不叫她,她没有理由再回头。闻言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脸上半分不露,转身回到刘夫人面前。 “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唉。”刘夫人看着谢流筝精致温婉,不失闺阁矜持婉约气度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你且坐下吧,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等谢流筝侧着身子坐下来,刘夫人才缓缓说道:“你记得上次去冯家,冯老夫人见到你便淡淡的?” “是有人将你娘体育你爹的事传进冯老夫人耳朵里。冯老夫人性情最是……端肃,言说你娘身为女子不守妇道,在外抛头露面,是为牝鸡司晨。且不敬夫君,有违天地人伦大礼。” “因此要求冯家和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家中,都不得再照顾你们谢家的生意。说照顾你家生意,便是助长不气之气。” 这样一说谢流筝就明白了。 以冯家的地位,冯老夫人的话无异于金口玉言,她对谢香玉公开表示厌恶,责令自家不许与谢家有往来,谁家敢故意与冯老夫人作对? 谢流筝谢过刘夫人,缓步离开刘府。 暖阁中走出刘夫人的小女儿刘莞莞,依向刘夫人身边,好奇的探头看向窗外,“母亲,你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商户女。” 刘莞莞并非刘夫人亲生,生母是刘夫人的丫环,生产时难产死了,刘夫人便让人将这个小女儿抱到自己身边养活。 一养便是十几年,从点点大到如今花朵一般娇艳的小美人儿,刘夫人待刘莞莞比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还亲近些。 闻言爱怜的抚了抚刘莞莞的头发,“傻孩子,这世上最要紧的是出身,最不要紧的也是出身。” “高与低,尊与卑,对于有些人来说,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刘莞莞似懂非懂,歪着头琢磨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小手,“女儿知道了,书上说英雄不问出处,便是这个道理,女儿说的对不对?” 刘夫人含笑点头。她自然看得出来,谢流筝上门正是为打听谢家变故的原因,也看出谢流筝以退为进的种种小伎俩。 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对谢流筝更多了几分欣赏。功成名就之人靠的从来不是蛮力和运气,更多的是心机和心性。 谢流筝小小年纪便如此沉得住气,未来的成就定会高过谢香玉。 刘夫人甚至想到了几位皇子。以谢家的财力,为谢流筝谋一个侍妾的身份并非不可能。之后能走得多远,爬得多高,就要看谢流筝的本事了。 她这次帮谢流筝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谢流筝自然不知 035 不速之客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有了谢香主的支持,谢流筝做事更加方便。很快便将各项准备工作一一分派出去。 第二天一早正准备去银楼,到谢香玉房中请安时却发现三叔公的两个孙女,谢流惠和谢流芳来了。 谢流惠与谢流筝同年出生,只小不到三个月,谢流芳比二人小两岁,看到谢流筝进来,一齐站起身向她问好。 谢流筝含笑回礼,寒暄两句,请她二人坐下说话。 谢香玉便继续方才的话题,“三叔的病势如何?上次请的白大夫的药吃着可不管用?” 谢流惠摇摇头,小声说道:“并不见好,每天关在房间里,嚷着有人要害他。所以我娘让我二人来姑姑这里住几天。” 谢流芳也说,“母亲本该亲自送我二人前来,只是家里因为爷爷的病闹得鸡……母亲离不开,便让我二人自己过来了。还请姑姑开恩,留我们住几天。” 同族晚辈求上门来,谢香主自然不会拒绝。“屋子空在那里也是空着,你们姐妹只管住下便是。你表姐平时一个人在家也闷得很。” 吩咐下人打扫两间客房出来,添置些被子、床帐等物给二人住下。 二人面露欢喜,起身向谢香玉道谢,又主动和谢流筝套近乎。 谢流筝其实挺同情这两个姐妹的。三叔公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对自己两个亲生女儿都不怎么理会。二女儿被夫家磋磨得差点小产,回到娘家哭诉,三叔公不说帮着女儿向夫人要个说法,反而对着二女儿一通骂。 二女儿哭着回的娘家,又哭着回去夫家,自此除却年下派下人送一份年礼,再不与娘家走动。 三叔公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冷漠,何况两个孙女?要不理念,见了面冷眉冷眼,要不就是训斥挑剔。儿媳想给两个孙女置办几件新衣,被三叔公知道都要斥骂几声,可见二人在家中过的有多憋屈了。 二人的小心翼翼挺让人心疼的,谢流筝主动与二人闲聊,化解她们的紧张情绪,二人感觉到谢流筝的善意,渐渐从容起来。 谢流筝有正事要办,用过早膳后小坐片刻便出门,到晚间天擦黑时才回。 谢流惠和谢流芳已经和谢香玉熟悉亲近起来,一边一个坐在她身边说笑,不知说了什么,谢香玉大笑起来。 抬头看到谢流筝,招手叫她过去,谢流芳起身让位置给谢流筝。 “流筝,你这两个妹妹有趣的很,和她们说说笑笑,日子都过的快些。”谢香玉擦擦笑出的眼泪,问起银楼的事。 说没两句,摆上晚膳来。 谢流惠和谢流芳帮着布置碗筷,帮谢香主添饭夹菜,十分乖巧殷勤。 谢流筝在谢香玉房里闲话片时,先回房洗漱。谢香玉心疼她在外奔波一天,定然十分辛苦,也没留她。 秋月帮谢流筝拆去头上发饰,没忍住小声嘀咕,“二位表小姐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在我们府上,哪里轮得到她们为夫人添饭。” “不许瞎说。”谢流筝轻斥秋月一声,秋月低头不敢再言。 谢流筝知道她是为自己不平,停了一会儿淡淡道:“血脉亲情是谁都取代不了的,外人再亲也还是外人。”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被人听到反而觉得我们小家子气,连两个客人都容不下。” 秋月意识到自己错误,蹲身认错。“是奴婢想错了,大小姐不要生气。” “起来吧。”谢流筝当先走进净房,脱去衣物缓缓滑进热水里。 在银楼坐了一天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泡在温热的水里,才觉得全身酸痛。 秋月知道她不喜欢有人侍候沐浴,将她脱下的衣物收走,干净衣物放在架子上,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谢流筝靠坐在浴桶里,不知觉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前世那个大雪天,她拖着病体抱着谢香玉早已冰冷的尸首,用手臂一下一下捶着登闻鼓。 “咚……” “咚咚……” 一声一声,连魂灵都要被鼓声震碎地,却没能换来老天垂怜。 谢 037 救命之恩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来过扬州都没有发现关于扬州的游记,极有可能正是记录在这本出现在周庄的游记里。路途中遗失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这下连冯二先生都激动起来,搓着手一脸兴奋的在当地转圈。“太好了,太好了,让人备车,我们这就去周庄向那庙中僧人求借霞客先生的真迹。” 冯玉书想的更加周到,边往外走去叫个备车,边说道:“该带一些银票在身上,若是那僧人肯相让,谢礼不能薄了。”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买东西不叫买东西,叫谢礼。 父子二人坐上马车赶往周庄。 周庄距扬州不足百里,是个百来户人家的小镇子,“发现”霞客先生真迹的古庙在镇外翠峰山的半山腰。 马车到了山脚下便上不去了,只能步行。 清早会有轿夫在山脚下招揽生意,此时已近停晚,二人着争见识真迹,没有考虑到时间问题,一时之间却要去哪里找寻轿夫? “区区几里山路,便是走上去又何妨?”冯二老爷攒一口力气,撩起袍摆迈步往山上走,冯玉书连忙赶上来扶着。 山路看起来没多过,真正走上去才发现没有那么容易。 没走到一半,冯二先生就喘吁吁走不动了,冯玉书也觉得肺里像是塞进一只烧红的烙铁一般辣辣的疼。“父亲,我们坐下来休息片刻再走吧。” 冯二先生是真的累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想着休息一会儿再继续上山。 没想到天黑之后山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凉,再加上二人光顾着赶路,连晚饭都没吃,休息下来饥饿感便跑出来作祟。 二人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冰冷,又渴又饿十分难熬。撑着身体站起来,继续上山,想着到了古庙里,总有一口热茶汤暖暖身子。 冯二老爷年纪不大,四十多岁还是壮年。却从小便闭门读书,偶尔出门不是乘车便是坐轿,极少走动。 又累又饿之下,脚下一个不稳,竟踩滑了脚,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父亲!”冯玉书体力也没比冯二老爷好多少,着急去追,哪里追得上,反而自己差点也失脚滑下去。 更要命的是,台阶有一段一侧是悬空的,眼看冯二先生就要从悬空的位置摔下去,冯玉书急得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山间却哪有人影,只有山风呼呼,将冯玉书的声音又吹回他耳边。 就在冯玉书心神俱裂之时,却见山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纵身朝冯二老爷扑了过去,人影十分娇小,被冯二先生的下冲之力带着差点一起摔下去。 好在人影抓住路旁一根树枝,才稳住二人下落的身体。 冯玉书后怕的两退发软,强撑着走过去查看冯二先生的情况。 “不要动。”救人之人开口阻止冯玉书搬动冯二老爷,“从那么高的地方滚落下来,恐怕身上会有骨折,乱动可能会令伤势加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冯玉书这才发现救下冯二老爷之人是个年方二八的女子。 女子生的身材娇小,容貌……黑灯瞎火只有淡淡星光看不清楚,一双眼睛却格外水亮。 冯玉书不敢细看,连忙转开视线,朝女子一揖到地,深施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定当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公子还是快去请大夫来吧。”女子声音软糯,语气却十分端雅,说完,便缓缓朝山上走去。 冯玉书想追上去请教姓名,又觉得唐突相问于礼不合,救命之恩又不能不报。 犹豫间见那女人朝古庙而去,冯玉书猜想应该是贫寒人家借住在古庙中,或者是进香的香客。 不管女子是哪种情况,向僧人打听是一定打听得到的。 冯玉书下山向医馆求救,医馆又请街坊帮忙,才将冯二老爷抬下山,暂时安置在周庄唯一一间客栈里, 冯二老爷这一跤摔的不轻,身上骨头断了三根,脑子也受到震动,被救醒后一睁眼便头晕目眩恶心呕吐。 037 原来是她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冯玉书回到客栈,将真迹已经归于他人的事告辞冯二老爷。 冯二老爷连连叹息,“唉,都怪我,若是昨晚不曾跌落山下,就不会与真迹失之交臂。” “但愿得到真迹之人能多加爱惜,以后有缘有机会观赏一番。” 爱书之人爱的是书,倒不是一定丰要据为已有,有机会看上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冯二老爷慨叹几声,便也放下了。 却是冯玉书怔怔呆坐片刻,突然开口道:“霞客先生一生遭遇跌宕起伏,所著游记记录各地山川走向风土人情,更有先生对经历之地的感触,极具收藏价值。” 一句话又将冯二老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遗憾勾起,按着隐隐闷痛的额角长叹,“真迹已然另属他人,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我们可以四处打听真迹新主人的下落,诚心求取,想必能有一二分希望。” 冯玉书语气恳切,目光紧紧盯在冯二老爷面上,双手握拳隐在袖中,掌心一片汗湿。 冯二老爷心中十分纠结。 难得遇到真迹出世,却失之交臂,不是一般的遗憾。 但冯家地位特殊,老夫人时常告诫家人,贵妃在宫中如履薄冰,冯家若想长久,更要加倍谨言慎行。 若是上门求取,被人误会是仗势逼迫,却又如何是好? 冯二老爷一时举棋不定,含糊应道:“先让人打听着吧。” 先打听出对方的身份,再决定要不要上门求取。打听总不算犯错。 冯玉书得到冯二先生的允准,心情一阵激动,耐着性子照顾在冯二老爷床前尽孝。 冯二老爷身低底子差,这一摔又摔的狠了,卧床休养了七天,头晕恶心的情况才缓解。在外面住着总不如家里,冯二老爷情况稍有好转,便让冯玉书给家里送信,派马车为将他接回家中。 回家后,免不了各房都来探问,冯玉书做为长子必定要陪在床边支应。又过了三、四天才寻出空来,派人四处打听得到真迹之人的下落。 江南文风鼎盛,爱书之人众多,打听之人并不只冯玉书一个。 正常情况下,一旦有真迹出世,得到之人必定会办个读书会,与同道中人分享,这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矩。 但这次得到真迹之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露半点痕迹。就连古庙僧人也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消失了。走前给小沙弥留话说,方外之人不染凡世之扰,却往安静外挂丹清修。 冯玉书久寻不到那人,失落的同时也有点窃窃的得意。 大概只有他知道,那人是位女子,还是位乐于助人的良善之人。 冯玉书时常会在夜半人静之时回忆起当晚凶险万分之时,女子舍身扑向冯二老爷的场景。不知是不是时间的发酵,回忆的次数越多,他对那女子的好奇之心越重。 派出去的人打听了好几天,总算打听出女子的身份。 “谢流筝……” 冯玉书轻声念着女子的名字,眼前浮现出星光下水亮的双眸。 下人好不容易打听到谢流筝的消息,以为会得到冯玉书的夸奖,低头等了半天,冯玉书却连点声息都没有。 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却见冯玉书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连忙又低下头,连呼吸都收敛了不少。 冯家主子和善规矩却大,一旦犯错,倒是不必担心打骂,大半会直接被发卖出去。 冯玉书的确在纠结。 老夫人对谢家的评价人尽皆知,冯玉书敢违背。 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偷偷去谢家一趟,见谢流筝一面就好。 见一面,感谢她救父之恩总不算错吧。 冯玉书给自己找足理由,换了身衣服登门拜访,却发现人去楼空。向看门的老苍头打听半天,才知道谢香玉生意受挫,打算搬到乡下隐居,自此离开生意场。 冯玉书知道谢家的生意受挫的原因,正是因为老夫人对谢家的反感。心事重重回到家中。 到家之后也不换衣服,呆坐在窗前出神。 没一会儿冯二老爷打发人来喊他 038 报恩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来日我亲自登门向谢家道谢。” 冯老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重。说完,一脸烦躁的挥手赶冯二老爷出去,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冯二老爷不敢多言,低着头退了出去。 冯老夫人沉着脸出了会儿神,长长叹口气,靠向迎枕。 “老夫人何必因这点子小事动怒,谢家不过小小商户,哪里受得起您亲自登门?派几个下人过去说一声便是了,大不了谢礼备的厚一些。” 春贵家的上前跪坐在老夫人身后帮她按摩头部,轻声细语安慰。 春贵家的从小便是老夫人的丫环,陪嫁到冯定,老夫人原是想将她给冯老太爷做通房,她宁死不答应,只说她只想侍候老夫人,做了妾,再生了子,难免分出心思。 老夫人感念春贵家的这份心性,便没有逼她从命。但是担心被人说闲话,还是给她指了个夫家。 春贵家的也是个狠人,嫁是嫁了,却私下寻了一碗药来,断了生子的机会。平时也不往家里去,一如当丫环时一般日夜守在老夫人身边。这一守便守了五十五年。 老夫人对春贵家的比自己的亲生儿女还更信任几分,有什么话别人不敢说,春贵家的说了倒没什么妨碍。 老夫人闻听此言再次长叹,一脸疲色的摆了摆手,“如今连你也糊涂起来,救命之恩只让下人上门致谢,传出去冯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春贵家的知道老夫人最在意名声,被训斥了不敢再多嘴。 老夫人闷坐片刻,推开春贵家的手,“去让人置办一些礼品,明日我亲自去谢家走一趟。 入伏后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谢家位于连云山半山腰上的别院却因地势开阔,并没有受暑热困扰。 吃的是每日清晨从山脚下现采摘送上来的瓜果,喝的是山间的清泉,谢流筝在别院住了十多天,感觉自己的脸都圆了一圈。 谢香玉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不少,不过还是对冯家之事不放心,趁房中只有母女二人,拉着谢流筝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问道:“我们出来也有半个多月了,冯家那边还没动静,要不要透点消息出去。”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自有安排。”谢流筝含笑安抚谢香玉,。 伸手从冰盆里捞出一个香瓜,吓得秋月连忙拿出帕子帮她擦手,小声埋怨,“大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可不敢自己动手去取,这冰水炸手得很,大小姐的手哪里受得住。” 谢流筝含笑垂眸看着她一点一点擦手自己手上的水珠,心里却在想,比起前世单薄赤足在大雪地里跋涉,这点儿冷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谢流惠、谢流芳姐妹二人合力提着一个花蓝进来,笑着朝谢香玉屈膝行礼,又向谢流筝问好。 谢香玉看那花篮足有一二尺高,里面插着满满的各色鲜花,倒是新鲜得很,连忙招手叫她二人到身边来。 “虽然是清晨,日头还没有升起来,却也热得很了,你们不好生在房里待着,跑出去做什么,当心着了暑气。” 谢流芳年纪小,与谢香玉相处的熟悉了,知道她性情外冷内热最是疼爱小辈,胆子大了不少,靠在她身边撒娇,“正因天气严热,我们才担心姑姑在屋子里闷坏了,特意起床去园中采摘嫩枝编了这个花篮,又采了些鲜花插在里面,给姑姑看着解闷。” 谢香玉从小被当成男孩教养,读书习字之余还要学习生意上的事,也没有亲兄弟亲姐妹,后来成了亲,对秦广进也没有半点儿女情长,依旧一心扑意上。 对谢流筝自然是疼爱有加,却也极少感情外露,多加亲近。总之,谢香玉活到三十多岁,被人这般费心讨好的机会几乎没有,面对谢流惠姐妹两这般殷勤小意格外动容。 抬手摸了摸二人红彤彤的小脸,心疼道:“心意姑姑领了,以后不可再这样糟践自己。你们和流筝一样,都是姑姑的 039 分散注意力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筝心里压着事,怕被谢香主察觉无端增添烦恼,便没敢再往正院去。让人过去说了一声,自回小院翻书分散注意力。 眼前一时浮现前世自己和谢香玉的惨状,一时又变成秦广进与秦绶父子的无耻嘴脸,脑子里乱糟糟的,坐了半天,手中的书依旧停在翻开时的那一页。 好烦! 谢流筝扔下书,抓起团扇用力摇了几下。 秋月从外面进来,想说什么,看到谢流筝脸色不对,没敢开口,默默退到一边。 谢流筝意识到自己乱了分寸失态了,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要一步步做,仇要一件件报,急有什么用?目今之计,先把冯家的事处理好最为要紧,否则谢家在扬州无立足之地,何谈报仇? 谢流筝调整好心情,转头看向秋月,“出什么事了?” 秋月脸上露出几分讪讪,小声道:“夫人方才让人把金鱼巷的宅子转到惠小姐名下,说是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私房厚一些,才能更得婆家看重。” 担心被谢流筝责怪,又连忙解释,“奴婢不是小气,舍不得这点东西,只是……” 谢流筝明白秋月的心思。 对谢家来说,一处宅子不算什么,秋月担心的是谢香玉被谢流惠姐妹哄骗,送东西出去不落好会伤心。 “秋月,我有很多事要做,很难有时间哄母亲开心,二位表妹替我在母亲身边尽孝,母亲高兴便是最要紧的事。母亲一生纵横生意场,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有些事不需要我们这些晚辈费心。” 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只要谢香玉高兴,赏多少东西出去都值得。 秋月低头应“是”,“奴婢知道了,再不敢多嘴。” 前世秋月陪谢流筝嫁进秦家,被秦广进当成家伎用来讨好京城的达官显贵。落了一身的伤病,最后被某位大人物折磨死而。 每次谢流筝看着她身上的伤都会心疼的掉眼泪,自责没能护着她。秋月却总是笑着说,“奴才从小没有娘,被后娘打骂惯了,要不是遇到夫人好心收留奴婢,怕是奴婢早不知死上几回了。” “夫人和大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能报答大小姐一二,便心满意足了。” 到死,秋月对谢流筝都没有过半句怨言。 谢流筝抬手拍了拍秋月的肩膀,“我与你一同长大,将你当成亲姐妹一般看待,你一心待我,我又怎么怪你?” 秋月眼角泛红,连忙低下头去,“大小姐折煞奴婢了,能给您当一辈子丫环,就是奴婢天大的造化。” 谢流筝无意与谢流惠姐妹计较那点东西,谢流惠姐妹却作贼心虚,借口借花样子上门来探谢流筝的口风。 一进门便将谢流筝好一通夸,“姐姐的眼睛就是好,衣服上的花样儿都比别人的精巧。” 谢流筝淡然含笑,请二人落座,命人送上茶来,“二位妹妹过奖了,我对女红并不擅长,衣裳都是丫环们动手做的,好在还不算难看。” 谢流惠姐妹又把谢流筝房里的几个丫环夸了个遍,谢流筝不耐烦陪她们虚情假意应付,让秋月将常用的花样子都取来,“二位妹妹心灵手巧,定然一学就会,想出新花样来借我这几个丫环描一份。” “日头升的这样高了,再迟些怕是外头连站一站都受不了,我便不留二位妹妹了,晚上凉快了再与二位妹妹说话。” 客客气气将人请了出去。 谢流惠二人回到同住的小院,相对坐着眉头紧锁。 “谢流筝是什么意思,没说几句话就将我们轰出来,也太不将我们当人了。” “谁让姑姑做生财,又只有谢流筝一个女儿,将来这偌大家业都是她的,她在我们面前自然傲气。” 想到谢流筝独占偌大家业,坐享数不尽的金银,而她们姐妹连添置件新衣服都要费尽心机,二人心情更不好了。 “如果我也能当姑姑的女儿就好了。”谢流芳一般神往的轻叹。 谢流惠瞥她一眼,“有谢流筝在,哪里轮得 040 见面礼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筝尖酸刻薄不识礼数,性子也冷傲不讨喜,除了命好,投胎在谢香玉肚子,哪一样比得过自己? 谢流惠越想越气,眼泪流得更凶了。 正好谢流芳走来看到,忙递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好的姐姐怎么哭了?敢是又受了气?” “别哭了,当心被人看到嚼舌,惹姑姑不高兴。” 谢流惠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咬唇出神。 “唉。”谢流芳观她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我们寄人篱下受气本就难免,耐着性子哄得姑姑高兴了,手指头缝儿里漏出一点来,都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好东西。” “这话还是来之前姐姐教我的,姐姐自己怎么忘了?” 忘,自然不会忘。只是身处富贵乡,对比自己的寒酸,越来越不甘心。 “流芳,你说如果没有谢流筝,姑姑会不会过继我们中的一个?” 谢流芳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去门前张望,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回到谢流惠身边,摇了摇她的手臂,“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谢流筝精明的很,哪里那么容易得手。” 谢流惠目光闪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正厅里,谢流筝将冯老夫人请到上首落座,又向冯二老爷和冯玉书福身致意,让人送上茶来,自己端到冯老夫人面前。 “不知冯老夫人降临,未曾备得好茶,冯老夫人不要嫌弃。” 这是嫌弃她没有提前通知,直接上门做了不速之客? 冯老夫人瞥谢流筝一眼,见她笑盈盈的端坐在那里,规矩上看着倒是过得去。 只是她亲自登门,谢香玉却避而不见,只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招待自己,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冯老夫人没有接茶,垂着眼皮淡淡道:“不知谢夫人可在府中,老婆子有几句话和她说说。” 谢流筝心中冷笑,上门道谢还要摆出一副纾尊降贵的架子,真以为自己是扬州的土皇帝,所有人都得惯着你? 面上却丝毫不显,保持着最端庄客套的微笑,“不瞒冯老夫人说,不知是何人在背后使坏,致使我家生意受挫,女子本弱,家母支撑生意本就不易,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转手铺面从此隐居乡里。” 冯老夫人脸皮微微抽动了几下。她不相信谢香玉母女不知正是她一句话坏了谢家的生意,当面说出来,是想令她愧疚? 目光深深打量谢流筝一眼,“女人本该恪守妇道,在家中相夫教子。谢夫人不做生意也能多些时间教导谢小姐。” 这是说她缺少家教?谢流筝假装没听出来,含笑缓缓点头,“冯老夫人说的是,我也常劝家母,日子过得去便是,不必在外奔波辛苦。” “只是家母记挂着她资助的几家书院和慈幼局,只说若是收了生意,自然无力继续资助了,那些孤儿孤老实在可怜。执意不听人劝。” “如今生意做不下去了,家母倒是可以偷懒歇歇。只是书院和慈幼局那边要去说一声。今日便是去处理这事,并不在家。” 冯老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在外做生意,为清贵人家所不耻,严格上来说却并不伤天害理,也没有哪条律法明令禁止。 谢香玉身为商户地位低贱,却用生意所得资助寒门学子和孤儿孤老。比起多少道貌岸然之辈更忧国忧民,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冯老夫人心情复杂的看着谢流筝,让她承认是自己错怪了谢香玉是不可能的,就算明知自己对谢香玉的评价有误,也不可能改口被人背后耻笑。 谢流筝像是好看透冯老夫人的心思,微微一笑,回眸看向冯二老爷父子。 “家中无有男子,不便久留二位,还请恕罪。” 冯老夫人面皮一僵,想起正事来。伸手示意冯二老爷扶她起身,祖孙三人理了理衣襟,向谢流筝郑重一礼。 谢流筝连忙转身躲到一边,惊呼,“冯老夫人这是何故?折煞民女了。” 冯二老爷着急观赏真迹,只是不敢打断冯老夫人说话,此时终于 041 真迹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回程的马车上,冯二老爷手上捧着“真迹”一刻不舍得放下。 冯老夫人半闭双眼靠在迎枕上似睡非睡。 冯玉书眼前浮现谢流筝的一颦一笑,不禁有些出神。 原来她长这样,与自己的想象有些出入,却更让人惊艳。 淡雅如白梅,出尘若幽兰。 不知她未来会嫁于什么样的男子。 “玉书。”冯老夫人突然开口。 冯玉书像是被人看透心思,耳根子一阵发热,连忙收敛心神,恭声请问:“祖母有什么吩咐。” 冯老夫人孤傲了一辈子,突然要承认自己有错,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谢流筝救了冯二老爷是事实,她再强撑着与谢家不相往来,更让别人闲话。 停了停,淡淡吩咐,“回府后让人去请刘夫人来。” 刘夫人平时与冯家走动并不多,突然被冯老夫人请上门,心里几分疑惑。及至听到冯老夫人半吞半吐提起谢流筝,希望刘夫人出现,替两家缓和关系,心里才恍然大悟。 敢情冯老夫人是之前话说的太满,此时找自己替她圆场来了。 刘夫人对谢流筝涌生出极大的赞赏,她就说那孩子绝非凡品,连一向固执的冯老夫人,都被她轻松拿下,再大一大,更加不得了。 冯老夫人开了口,刘夫人自然不会拒绝,满口应承下来,离开冯家后让人给谢流筝传话。 谢流筝身在城外别院,接到信儿已经是下午了,不方便出行,回话说第二天一早登门拜访。 谢流惠姐妹听说谢流筝要去见刘守备的夫人,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眼巴巴的看着她。 “冯老夫人刚过来,刘夫人又给表姐下帖子,表姐运气真好。” “是呀,我见过身份最尊贵的人也不过是县令家的二小姐。还是个庶出的。” 谢香玉听出二人是想和谢流筝一起去,也有心让二人见见世面,便问谢流筝,“刘夫人可说了找你什么事?若是闲逛逛,倒是带上你两个妹妹也 帖子上并没有说什么事,谢流筝猜测与冯老夫人有关,带闲杂人等显然不合适。笑了笑说道:“应该是订下半年的首饰,二位妹妹一起去也不过在旁边坐着,有什么意思?” “我记得过几天便是刘小姐的生辰,到时我们必定要送份寿礼去,不如到时再带二位妹妹一起前往,讨碗寿面吃也热闹些。” 二人听说可以去刘府,心情都很激动。 回房后谢流芳满脸憧憬道:“刘守备家的小姐定然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生辰宴上不知有多少家小姐前来祝寿,我得打扮的漂亮点,争取结识几位小姐。” 谢流惠想到这样的宴会谢流筝不知参加过多少回,心里又开始疯狂冒酸水。“不过是沾别人的光看看热闹,能不能与那些小姐说得上话不一定呢,你兴头个什么劲儿。” 谢流芳不服气的撇撇嘴角,“能见世面也是好的,不和你说了,我想想那天穿哪件衣服合适。” 第二天一早,谢流筝应邀前往刘府,刘夫人一见她便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向边坐下。 谢流筝到底挣脱开来,规规矩矩行过礼,才在刘夫人下首的位置上坐下。 刘夫人看着她摇头叹息,“你这孩子忒懂规矩,更难得的是这份不骄不燥的心性,比多少当家的夫人还沉稳些。” “夫人过奖了。”谢流筝欠欠身子,谦虚道:“我只是比较笨,不懂人情逢迎,只能守着规矩礼数,防着自己闹出笑话来。” “你若是笨,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刘夫人拍了拍谢流筝的手,往她耳边轻声道:“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昨日冯老夫人让我帮她找个机会与你家缓和关系,我十分为难。她老人家的脾气我不说你也看出几分,既要保全她老人家的面子,又要收回之前对你娘的评价,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只能喊你来帮我出出主意。” 谢流筝起身又要行礼,被刘夫 042 失礼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刘夫人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谢流筝送来的首饰再贵重,刘夫人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不过,谢流筝送的越贵重精致,越显出她对刘夫从和刘莹莹的重视,刘夫人在意的是她的这份心意。 见几件首饰款式作功都是顶尖的,上面镶嵌的珍珠颗颗饱满润泽,知道谢流筝是用了心思的,含笑点了点头。 “你自收起来吧,下回见着流筝也送她点东西做回礼。” 刘莹莹高高兴兴答应,“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请了几位小姐妹来赏花,也给谢姐姐下张帖子。” 刘夫人想提醒刘莹莹,谢流筝身份低微,私底下感情好没问题,人前过于抬举她,难保不会引起别人对她的嫉妒,不见得是好事。 想着刘莹莹难得有个自己看重的朋友,便也由着她去了。以谢流筝的心性,就算被为难也不见得就会落了下风。 再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冯家的小姐和谢流筝见个面,人前互相说几句话,向外人透露一下冯老夫人对谢家的态度有所变化。 谢流筝接到帖子,到谢香玉房中与她说一声。 正好谢流惠姐妹也在,谢香玉便让人给姐妹三个赶制新衣服。 下人拿出几个样子,谢流惠都嫌过于简单素净不满意。 谢流筝不得不提醒她:“我们这样的身份,在那些小姐们面前越是出风头越会被人看不起。倒不如低调一些,更容易被人接受。” 谢流惠不相信谢流筝的话,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在小姐们面前抢了她的风头。又不敢当面反驳她,低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出门时却戴上了谢香玉赏给她的两支红宝金簪。 谢香玉赏她金簪的目的是让她的嫁妆厚一些,以后生活上遇到困难,也可以换些银两救急。所以两支金簪又大又重,上面镶嵌的红宝石颗颗都有指甲盖大,大太阳下明耀耀的,刺得人不敢睁眼。 谢流筝不得不提醒她,“小姐们身份清贵,衣鉓都以素雅为主,功夫都用在细微处,你头上这两支金簪过于招摇了,快取下来吧。” 谢流惠心里不服气,却也不得不听话。到达刘家见过那几位小姐,才知道谢流筝说的是真的。 却也并不感谢她,反而越发嫉妒她经常与这些小姐来往,才能了解她们的习惯。 今年并非刘莹莹整岁,只是小生日,早起家人一起吃了一碗寿面,几个玩伴一起逛逛花园聊聊天,送个手帕、珠串之类的表示一份祝福,午膳也是花园里吃的,饭后聊了会儿天也就散了。 冯家小姐带着冯老夫人的任务而来,午膳时特意夸谢流筝的耳坠子好看。 谢流筝也很配合的谦虚几句,夸起冯家小姐品味脱俗。“我家有位做首饰的老师傅常说,他一辈子做过首饰无数,却想不出有什么首饰配得上冯家的小姐们。” “只因冯家小姐们气质出尘,再精美的首饰用在小姐们身上,都觉得是累赘。” 这话捧人捧得不动声色,冯家小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刘莹莹生辰宴过后,谢流筝带上几份首饰到冯府兜揽生意,冯家女着挑拣一番买了几件。 过没多久,冯老夫人的女儿出席亲戚家婚礼,身上穿的也是谢家出品丝绸。 众人自然不敢当面探问冯老夫人与谢家之间的关系,因何事冰释前嫌,却也都看出冯家有意抬举谢家,也放心的与谢家恢复了来往。 生意危机解除,天气也渐渐凉下来,城外别院处在半山腰,早晚风凉,谢流筝便建议谢香玉搬回城中大宅。 谢香玉也惦记着七巧节前的丝绸比拼大会,便即同意回城。 回城后谢香玉直接住进了丝绸厂,样自监督参加比拼大会的织品生产。 江南自古富庶,气候温和,水路纵横,十分适合养蚕纺丝,全国十成丝绸有八成出自江南。 江南的丝厂、绸厂遍地,难免互相不服气,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年都会在七巧节前后举办比拼大会。 哪家生产的丝绸在大会上夺得魁首,来 043 无药可解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冯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的事比谢流筝多得多。看出谢流筝的窘迫事出有因,倒也没怪她失礼,等她再次从净房出来,满面羞愧的前来赔罪,让人送上一瓶止泄药。 “身体不适怪不得谢小姐,只是老婆子多嘴一句,万事还是多留心些才是。” 谢流筝羞得满脸通红,感激的谢过冯老夫人,担心在冯家出丑,服过药后即刻告辞。 冯老夫人赐的药十分管用,服下没一会儿,腹痛的症状便减轻大半,闹腾的没那么厉害了。谢流筝没有回府,让车夫直接将她送到了琴台巷,借住给裴先生的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却处处精致,环境清幽,园中还有一方清池,池中植着睡莲,莲下锦鲤追逐嬉戏。 裴先生正坐在廊下赏鱼,看到谢流筝匆匆而来,不禁扬了扬眉,深深打量她一眼。 谢流筝上前一礼,苦笑道:“打扰先生清静,实在罪过,还请先生相救。” 裴先生观谢流的脸色,大抵已经看出她身体染恙,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请她到花厅落座,细细把脉后,眼中露出向分惊讶。 谢流筝以为自己身染重病,不禁开口催促,“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谢小姐腹中疼痛,乃是食用了不洁之物。您方才已经用过药了,晚间再服一颗便可痊愈。”裴先生淡淡开口,“以谢小姐的身份,所食说是金莼玉粒也差不多了,这不洁之物自然不是疏忽所致,那便是有人想害谢小姐。” “在下建议谢小姐从身边之人查起。” 谢流筝没想到裴先生会说的如此直白,起身谢过之后,想起方才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好奇问道:“先生方才因何惊讶,是否方便告知?”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谢小姐手中会有宫中常用的药物。”裴先生脸上露出几分怅然,“在下穷困潦倒之时得谢小姐慷慨相助,待之以上宾,心中对谢小姐感激不尽,有些话也就不瞒着您了.” 裴先生缓缓说起自己的身世,却原来他生于苏州,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杏林高手,且十分乐善好施,在百姓中有极高的声望,被人尊称为裴圣手。 裴圣手之名传入宫中,正逢皇后生染怪病,全身浮肿神志昏昏。皇帝下旨将裴圣手召入宫中为皇后治病。 裴圣手一番望闻问切,发现皇后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再迟数日便无药可解。 在裴圣手银针和药浴双管齐下之下,皇后的病情很快得到缓解,浮肿渐消,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皇帝大赞裴圣手医术天下无双,留用太医院,还赏了宅子和一些金银。 医生这个职业地位并不比商户高多少。 裴圣手本以为自己真的是凭医术超群,才有机会晋升为官身,不会再被人看不起。 裴先生说到此处,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以前看到书上说一入宫入深似海,以为说的是宫中的规矩森严,身在其中才知道,更深的是人心。” 裴圣手进入太医院后,依旧如在民间时一般兢兢业业,同僚也对他十分谦让,有个疑难杂症都让他去看诊,不出一年时间,裴圣手在宫中便有了神医之名,上到太后,下到各宫小主儿,身体不适都想召他诊治。 裴圣手没想到的是,太医们不是医术不如他,而是不愿涉足宫中争斗的浑水。等发现时,发现已经的罪了太多人,想抽身也来不及了。 关键是神医之名已经传扬开去,再想藏拙已经没有机会了。 裴圣手在太医院中胆战心惊当了十来年太医,因为多思多虑早早就过世了。死前拉着裴先生的手,万般后悔当初将裴先生带进太医院,叮嘱他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脱离出去。 裴圣手生前得罪了太多人,死后裴先生的处境十分艰难,根本找不到机会全身而退,最后不得不棋行险招,故意弄错一味药,才被削去官职逐出京城。 没脸回苏州老家,得在江南 044 雨夜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病了一场,丢了一回脸,却摸透了冯老夫人的脾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谢流筝谢过裴先生提醒,又问起她的病从何而来。 裴先生凝眉沉思片刻,“在下方才已经明言,小姐的病怕是身边之人在您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若要细说,便是腐烂的肉类。小姐不妨回忆一下,今日是否食用过馄饨或肉圆之类的东西。” 早膳时的确上来一碗虾仁圆子,谢流筝嫌一早便吃的这样油腻,尝了一口便不肯吃了。 “多谢先生,我这便回去了。先生需要什么,只管让人和我说一声。” 谢流筝问清病因,起身告辞,坐上马车,脸上的笑容退去,只剩一片冰森。 回到府中,谢香玉更带着谢流惠姐妹挑选衣料,看到谢流筝招手叫她到近前来。 “丝绸比拼大会热闹得很,你们姐妹也陪我一起去涨涨见识。这些衣料是厂里刚送进来的,你们一人挑两匹,做几件新衣裳比拼大会的时候穿。” 谢流筝含笑扫了一眼堆满桌面的衣料,没有当场发作,“我的衣裳多着呢,还有一箱子没上过身的,不必再做了,给两位妹妹多做几件就是了。” 谢香玉怜惜的抚了抚她的头发,“自然少不了你妹妹们的,也不能少了你的,你不耐烦挑料子,娘替你挑两身,包管你满意。” 谢流筝不动声色应承着谢香玉,回到房中后长长叹了口气。 她和谢香玉的母女之情自然无人可以替代,认真算起来,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多。无凭无据的指责谢流惠姐妹给自己下毒,谢香玉未必会相信。 这次便算了,不与谢流惠姐妹计较,不过身边的内鬼必要揪出来严惩才行。 谢流筝让秋月暗中观察身边丫环,秋月听说身边有内鬼,登时气的杏眼圆睁,咬牙骂道:“这些黑心烂肺的小蹄子,小姐待她们这样好她们还不知足,奴婢查出是哪个敢害小姐,定然不会饶了她。” 谢流筝含笑拍了拍秋月的肩膀,“查出什么来先不要声张,我自有主张。” 秋月查了两天,查出一个名叫小四的三等洒扫丫环,同屋的小丫环发现她突然多出一个十分华贵的赤金手镯,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拿出来看,吓了起夜的小丫环一跳。 带人将小四押着到她屋里一搜,果然在枕下搜出那支手镯,沉甸甸的压手,上面还镶嵌了一圈黄豆大的红宝石。 三等丫环的月银并不高,不吃不喝存上十年也未必能买得起这一支手镯。 秋月气得当场甩了小四两个大耳刮子,押着她来见谢流筝。 谢流筝接过手镯打量两眼,确定之前在谢香玉的库房里见过,小四没机会进库房,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谢香玉将手镯赏人,那人又给了小四。 小四见了谢流筝腿都软了,瘫在地上直打哆嗦。 谢流筝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你是实话实说,换一个活命的机会,还是认下偷盗之罪,被发卖到那种肮脏之地?” 小四抬起哭得烂桃一般的眼睛,匆匆看了谢流筝一眼,又低下头去,“奴婢想活着。求大小姐开恩,不要把奴婢发卖到那种地方去。” “是,这支手镯是芳表小姐的丫环梅落给奴婢的,还还还给了奴婢一包药,让奴才下在小姐的饮食里。” “奴婢一直没找到机会,那天早上在门口遇到送早膳过来的枊叶儿,她是奴婢的同乡,奴婢哄她说,想在您面前讨个好儿露个脸,让她把早膳交给奴婢送进来……” 谢流筝其实早已猜到,对她的饮食动手脚的是谢流惠姐妹。问小四不过是要一份口供而已。 听她说完,笑了笑,“念在你年纪尚小,我就不惩治你了,却也不敢再留你在身边,你自回家去,过个三五年懂事了,我再挑你上来。” 小四本以为做下背主之事必死无疑,没想到谢流筝连惩罚都没有,还说以后会给她机会生意进内院侍候,心里又惊又喜又愧,连连向谢流筝磕头谢恩。 045 讨好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筝起初认为暗中害自己的人是谢流惠姐妹,但是小四的死让她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谢流惠姐妹来到府中不过月余,手里除了谢香玉赏的一些首饰衣料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真的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买到府中之人? 但如果不是谢流惠姐妹,又会是谁这样恨她? 谢流筝一时想不到答案,只能吩咐秋月等人提高警惕,暗中让方成继续追查。 因上次冯老夫人慷慨赠药之事,谢流筝登门致谢,顺便送上几匹新出的料子。“原是师傅们琢磨出的新花样,看着倒还大方素净,老夫人不嫌弃,留下赏人吧。” 冯老夫人抚了抚谢流筝送来的料子,轻声叹了口气,“谢小姐有心了。你是个聪明人,老婆子也不妨和你说句实话。” “因为家里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老婆子时时如履薄冰,生怕被人抓到把柄连累贵妃。” “老婆子所求只是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并不想牵扯到别的事情中去。” “这些料子都是极好的,便是与贵妃往年赏下来的料子比起来也不差什么,老婆子很喜欢,却不能接受,个中原因想必以谢小姐的聪慧定然猜得到,谢小姐还是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吧,以后也不必送来了。” 谢流筝起身朝冯老夫人深施一礼,“老夫人,流筝其实并不是来送东西的,只是借着送东西来见您一面。” “流筝从小便极少有亲长陪伴教导,见到老夫人便感觉十分亲近。时时盼着能见老夫人一面,哪怕只是被您训几句,流筝心里也是高兴的。” “说句不知高低的话,流筝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府上的小姐们,并非羡慕小姐们的身份,更是羡慕她们有您这样一位祖母,能时时听到您的教导。” “老夫人担心流筝想通过您抬高谢家的地位,其实是误会流筝了。不过老夫人所虑极是,是流筝自私了。以后流筝再不敢轻易搅扰老夫人,请老夫人多保重。” 冯老夫人没想到谢流筝会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反倒不知如何应对了。 沉默片刻让她起来,“老婆子也不是不让你来,只是每次都送东送西的,老婆子又没有能回礼的东西,岂不是让你笑话了。” 不再一口一个“谢小姐”的叫,语气中也多了些随意。 谢流筝低头抹了抹眼泪,切切说道:“流筝是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将老夫人当成最亲近尊敬的长辈,得了好东西便想着送给您一份,讨您的喜欢。” “以后流筝不再任性妄为了,老夫人不怪流筝。” 冯老夫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嫁进冯家没两年公婆便相继离世了,老太爷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借着祖上的一点余恩随了个官儿,一家子老小的嘴都填不饱。 全靠她经管着两间嫁妆铺子才勉强没让冯家在人前丢人。 过了十来年老太爷也没了,她一个人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儿女,日子过的别提有多艰难了。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说句话都会脸红的深闺女子,变成了强势冷厉的老夫人。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得晚辈喜欢,几个孙子孙女见了她都像避猫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只是强势了一辈子,她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谢流筝还是头一个愿意亲近她的人,别管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让冯老夫人感慨不已。 半真半假的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嘴甜会哄人,哪里肯亲近我们这些老人家,心里怕是烦都烦不过来。” 谢流筝察其言观其色,确定冯老夫人面冷心热,胆子也更大了些,凑到她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语气软糯的撒娇,“老夫人冤枉流筝,流筝哭给您看。” 从没有小辈敢这般与冯老夫人说话,冯老夫人表情都僵硬了,骂也不是,怒也不是,沉默好一会儿,轻轻拍了拍谢流筝的小手,“你这孩子,可真是……” 046 机会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冯玉书面对冯二夫人一脸急切,到了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冯二夫人急切变成了气恼,坐向窗前抹眼泪,“你这孩子从小孝顺懂事,怎么越大越让人不省心,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便是修身持正,若是被人知道你私下与女子私相授受,以后还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不但我和你父亲抬不起头来,便是贵妃娘娘也要被人背后不后悔笑。” “我不管你看中的是谁家的女子,与你不清不楚便知其品行不佳,我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女子进门。” 冯玉书一腔热情渐渐冷了下去,藏于袖中的双手掌心里握了两把冷汗。 是啊,他怎么忘了,家里最看重的便是名声,姐妹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出门上香的机会都极少。 若是被家人知道他对谢流筝有非分之想,不论是不是他一相情愿,都会怪到谢流筝头上,指摘她行为不检点,否则怎么会令自己迷失本性。 冯玉书低下头去,轻声认错,“母亲不要生气,我并没有看中哪个女子,更没有与哪个女子来往,只是听说您在帮我说亲,我……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亲,扯瞎话哄您。” “是儿子的错,请母亲恕罪。” 说着,撩袍在冯二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冯二夫人看着早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母亲骂你、劝你都是为你好。你既然没有这样的事,母亲还有什么好气的?” 冯玉书起身陪冯二夫人闲话几句,借口要去书房看书告退出来。 冯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淡去,叫来心腹下人,“去打听打听,少爷近来与什么人走动的多。再去和赵夫人说一声,县令家的小姐很好,找个日子我到县令府上与夫人说话。” 知已莫若母,冯玉书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冯二夫人看得出来。 本来嫌县令门第低了些,对冯玉书以后进入仕途帮不上什么忙,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意这门亲事。 但和品行不端的女子比起来,县令家的小姐至少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娶进门来也好收收冯玉书的心。 谢流筝不知自己往冯家一趟,直接影响到冯家二房长公子的婚姻大事,去银楼和关师傅聊了几句,又到荷香园给谢香玉买了几样点心回到家中。 谢香玉是荷香园的常客,最喜欢他家的窝丝糖,常说吃上一口窝丝糖,心情都好了,便是坏了牙也值得。 谢流筝把粮送去正院,难得谢流惠没在谢香玉身边奉承,忍不住好奇打听了一下。 谢流芳道:“姐姐这几天怕是受了些暑气,胃口不好,人也没什么精神,吃过饭便说累了想歪着,我便自己过来了。” 谢香玉心疼的抚了抚谢流芳的肩膀,“暑天伏热的,客房到底地方窄些,离着正院又远,回头我让人把红香阁打扫出来,你们姐妹搬过去住吧。” “红香阁离着水边近,也凉快些。你们姐妹闲了正好在水边玩耍。” 谢流芳连忙起身谢过谢香玉,“多谢姑姑体恤,只是我和姐姐已经多有打扰,再兴师动众搬屋子,我和姐姐心中更加不安。” 谢香玉摆了摆手,“你们姐妹也是姑姑的晚辈,疼你们一些不是应该的?屋子是现成的,下人也是现成的,打扫打扫屋子能费什么事?你们姐妹只管放心住着便是了。” 谢流芳满脸感动的跪坐在谢香玉脚边,头轻倚在她膝盖上,哽咽道,“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和姐姐长了这么大,只有在姑姑家中这几日,过的最为称心。” 谢香玉比谁都了解三叔公的脾气,有这样的长辈压在头上,不难想象谢流芳姐妹在家里过的多委屈,“傻孩子,在娘家能有几年光景?过不两年你和你姐姐出了阁,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就是了。” “姑姑别的帮不上你们什么忙,银钱方……” 谢 047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流芳对着谢流筝一口一个表姐叫的殷勤,夸她、关心她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说了半天总算说到重点,“若是我和姐姐能有表姐一半聪明,好歹也能帮着姑姑和表姐分担一二,却都生了个木头脑袋,什么都学不会。” 谢流筝笑了,被气的。 这姐妹两个哄着谢香玉一个还不够,竟然把心思动到自己头上来,太也贪心了些。 端起茶碗用盖子一下一下刮着茶沫,发出轻微的碰瓷声,不冷不热笑道:“二位表妹这样笨笨的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什么事都不必做,自有衣、食送到面前。” “不像我,会不会的也只能强撑着,否则这偌大家业将来交到我手上,岂不更要抓瞎?表妹不知道,我心里多羡慕你们。” 这个时代没有凡乐赛一说,谢流筝却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两句族就让谢流惠姐妹变了脸色。 “我们这样哪里算福气,不过是没用的废物罢了。”谢流惠勉强挤出一个笑,说没两句话便起身告辞。 谢流筝有心敲打二人一番,送二人出去的时候,还在说:“二位妹妹只管在家里住着,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和我说不必客气。毕竟我们是实在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娘是个良善人,最是惜老惜贫,何况二位表妹?以后你们出阁,定会为你们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到了婆家腰杆也能硬实几分。” 听话听音,谢流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我家,看在亲戚情分上,让你们住着,对你们热情招待。 甚至给你们添份嫁妆也没问题,反而谢家的银子花不完,就当是施舍了,你们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别不把自己当外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比之前的凡尔赛杀伤力更大,谢流惠姐妹脸上忽青忽白,几乎站都站不稳,胡乱应付几句,匆匆走开了。 谢流筝看着二人的背影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秋月在她身后小声嘀咕,“大小姐早该敲打表小姐一番,她们才来住了几天,就从夫人那里哄了不少东西出去,奴婢都替夫人不值。” 谢流筝回头瞥她一眼,秋月以为又要挨说,连忙低下头去,“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不说这话。大小姐息怒。” “不怪你,之前是我小看了她们。”谢流筝迈步回房,路过秋月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两个人在府里上蹿下跳实在烦人,你想办法把她们赶出去,不过不能被母亲知道,也不能落人口实。能做到吗?” 秋月看着谢流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和谢流稳一起长大,一直觉得谢流筝性格绵软懦弱过于单纯。 做为谢流筝的丫环,能遇到这样好说话的主人自然是好事。可是秋月也担心谢流筝被别人欺负了去。 没想到谢流筝会突然给她交待这样的任务,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谢流筝似是猜透秋月的心思,转头淡淡问她:“你可记得卢掌柜?” 秋月更懵了,怎么好好的提到卢掌柜?不过主子问话不能不答,秋月老老实实点头,“记得,前些日子大小姐为了请卢掌柜回来,特意去苏州一趟。” 谢流筝再次拍了拍秋月的肩膀,“我最欣赏的便是卢掌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做事也是一样。” 秋月花了点时间才消化谢流筝的意思,追上去用力点头,“奴婢知道了,现在到了奴婢要说鬼话的时候了。” 一句话把谢流筝逗笑了,笑过握了握秋月的手,“对,以前你也好我也好,都太把别人当好人了,以后该说鬼话、该办鬼事的时候决不能心软。”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时时提醒她做老好人的下场便是被人榨干所有价值弃之如敝履,重回一世,她绝不会让自己再落到同样不堪的境地,秋月是她最信得过的丫环,以后也会是她的助手,也该历练一番尽快成长起来。就当拿谢流惠姐妹练练手吧。 秋月对谢流筝的忠心是没话说,却从没做 048 贪心不足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大小姐,奴婢想出来的法子管用吧?”秋月将指使丫环暗中偷来的谢流惠二人的东西,一样不落捧到谢流筝面前献宝,小脸上不无得意,“夫人和大小姐好心可怜她们,让她们在府里住着,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们,她们却贪心不足。” “哼,还是读书识字的小姐呢,连奴婢都看不起她们。” 谢流筝扫一眼堆成一座小山的首饰,件件赤金足两光华灿烂,一看便知是精品中的精品,也仅仅是扫了一眼,便淡淡吩咐秋月:“找个机会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秋月愣了愣,“大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夫人的,被她们哄了去岂不可惜,为何要给她们送回去?” 谢流筝头也没抬,翻过一页账册,“你是不是忘了,我吩咐你做的事是什么?” 秋月低头不说话了,心里却还是不服气。 谢流筝继续说道:“她们毕竟是母亲的侄女,无缘无故把人送回去,便是她们不敢当面说什么,母亲那一关也难过。” “再说,借着这次的事,将一些不守规矩的下人清理出去,剩下的人心里也有个警醒,以后不再做的太过,也是一件好事。这点东西便当成是给她们的报酬吧。” 秋月没想到一件事能起到这么多作用,心悦诚服的行了个礼,“大小姐太聪明了,奴婢这就去办。”抱着那些首饰出去了。 下人们嫌谢流惠二人多事,背地里没少给二人使绊子,二人向谢香玉告状,换几个下人依旧如此,甚至比上一波下人更加不服使唤。 二人渐渐意识到,自己越是与下人们赌气待遇越差,反过来开始讨好下人。 下人却并不领情,反而觉得二人心虚,更加肆无忌惮。 二人的处境艰难,谢香玉在家里时还好些,下人不敢做的太过分,偏偏谢香玉经常在外管理生意,下人渐渐连给二人送饭都不及时起来。 早是没早过,每次都要晚上好一会儿,到二人面前时,饭菜都凉了,甚至有时直接就是剩饭剩菜。 谢流芳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了,和谢流惠商量,“姐姐,我们家去吧。没得在这里受下人的气。” 谢流惠却不肯走,“家去又能比这里好多少?再说我们来了这么久,在姑姑面前赔了多少小心,连空着两只手回去,岂不是亏死了?”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谢流芳咬了咬嘴唇,“好吧,那就再忍几日。” 想起被人偷走的那些东西不禁心疼得想打人,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添进嫁妆带到婆家,说话都能多几分底气。 竟然被人偷走了,杀千万的贼! 二人正说着话,新来的丫环站在门口,表情不冷不热的说道:“夫人请二位表小姐到正院说话。”说完也不行礼,自顾自转身走了。 二人忍着脾气,简单收拾一番去到正房。 却见二人房中另一个丫环跪在当地,面前摊放着二人丢失的东西,以为抓到贼人,让她二人来领回东西,不禁心中狂喜。 却听那丫环一行哭一行说,“夫人,这些东西是奴婢帮二位表小姐整理箱笼时,从压下底下的一个箱子里发现的。” “奴婢说句不怕杀头的话,自二位表小姐来咱们府上住着,奴婢们尽心尽力侍候,原也是应该的,也不敢讨二位表小姐一句好儿。” “只是二位表小姐故意藏起这些东西却一口咬定是奴婢们偷的,奴婢们无端背上贼人的罪名,心里不服气。” “还请夫人还奴婢们一个清白。” 谢流惠二人呆住了,这些东西明明丢失前明明一直藏在床下,什么时候跑到箱笼里去了? 连忙上前辩白,“姑姑,我们好好的和下人过不去有什么意思?定然是这些丫环对我二人不满,故意陷害。” 这话说的实在牵强,侍候人的丫环比打杂的月钱多出一倍还多,这些丫环巴不得二人在府上住着不走才是,有什么理由诬陷她们? 连谢香玉都觉得 049 句句在理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香玉闻听谢流筝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句句在理,却不能如她所说行事。 “府里刚发生这样的事,在这个时候送你两个表妹回去,别人会如何猜测?” 说到此处,想起谢流筝与秦绶退亲后,便再无人上门提亲,连之前三天两头上门巴结的媒婆都躲得远远的。 再想到自己因休弃秦广进,糟受到的无端责难,不禁心生感慨。 拉过谢流筝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儿,娘答应过你,不会逼你嫁人。” “你也要清楚,娘敢这样做,是因为咱们谢家家底丰厚,娘又保有你一个女儿,以后有多少家底都是你的。所以娘才不担心没人求娶于你。” “你两个表妹和你不一样,在你三叔公在上面压着,嫁妆上头必定简薄,名声上再有瑕疵,想找个好人家就更难了。” 谢流筝这次是安心要将谢流惠二人赶出谢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已经做了那么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闻言含笑道:“娘,流惠和流芳是您的侄女,也是女儿的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您担心她们的名声受员,难道女儿就不担心了吗?” “只是您就没想过,事情真的是她们做的呢?” “不可能。”谢香玉想也没想,脱口反驳,“咱们谢家的孩子从小读书识字,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什么,眉宇间现出几分厉色,“流筝,你是不是不欢迎你表妹来家里住着?” 谢流筝原本不想向谢香玉隐瞒,此时看到她神色骤变,无奈改变想法。 谢香玉疼爱她是不假,想法却并不相同,与其说出实话令谢香主不快,甚至伤害母女之间的感情,不如换个谢香玉更容易接受的借口。 只要能达成目的,方法和过程其实并不重要。 这是谢流筝从前世的不堪境遇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小脸上露出震惊和委屈,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咬了咬樱唇,轻声道:“母亲是怀疑我故意找借口赶走二位表妹?” 称呼从“娘”变成了“母亲”,透着生疏和不该有的客气。 谢香玉意识到自己对谢流筝过于严厉,也不够信任,竟然为了外人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顿时心生愧疚,“流筝,娘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不必哄女儿,女儿不是小孩子了,听话听音还是听得出来的。”谢流筝故作坚强,侧身抹去眼泪,站起身来,“女儿不说只是心疼母亲支撑家业不易,其实早就看出二位表妹立心不正。” “母亲想想,从她们来我们家住着,统共不到两个月,在您面前哭穷过多少次?话里话外抱怨三叔公待她们严苛又有多少次?” “且不说她们抱怨三叔公是不是另有目的,单单是她们在背后指摘长辈这一条,便是天理不容的事了吧?三叔公又真的如她们所说的那样不通情理吗?” 经谢流筝提醒,谢香玉才开始正视起谢流惠二人的言行。 几乎三天两头在她面前说起在家中度日艰难,每月只有很少一点零花钱,连买些胭脂水粉都要省吃俭用。也时常说起对婚嫁的担心,怕三叔公不肯给她们嫁妆,将来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谢香玉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想着小姑娘家都喜欢小玩意儿,贴补她们一些零用算不得什么大事。 嫁妆上谢香玉这个做姑姑的越不过三叔公去,赏她们一些首饰,不显山不露水,顾全大家的面子,钭来二人真的遇到难处,首饰换成金银救急也方便。 却没有细想二人的话。 二人家中再艰难,毕竟是谢家旁支,该有的规矩是要有的,不能过得太俭省在人前落了面子。 三叔公又是最爱面子的人,不看重孙女也不会故意苛待。 二人吃穿上不会少了,出门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也断然不会没有。 只是比不上谢流筝的金尊玉贵就是了。 谢香玉细想之下,才发现自己过于信任谢流惠二人了,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谢流筝观其色,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作用 050 媒人上门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谢香玉做事果断,宁愿做错,也不愿拖拉。 听闻谢流筝的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女儿想着,二位表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却不能不顾念亲情。”谢流筝依着谢香玉坐下,轻摇着她的手臂。“正如母亲所说,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她们的名声可就毁了。所以送她们回去是要送的,借口却也替她们想好。” “正好流惠表妹也到了谈婚谈嫁的年纪,不如对外说,有人想与表舅作亲家,舅母接她们回去看相?” 谢香玉长叹一声,面露疲惫靠向迎枕。“我最不耐烦的便是这些勾心斗角,你的想法很好,比我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流筝哄谢香玉几句,起身告退,自去安排人往谢流惠家递话。 回房路上,秋月不解的问:“大小姐,您不是不喜欢二位表小姐吗?为什么还要替她们周全名声?” 谢流筝笑了笑,淡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让母亲知道她们的不是就够了。” 并非谢流筝圣母,而是她深知谢香玉的性情。生气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气消了却又后悔自己伤人会不会太重。 谢流惠二人毕竟是谢香玉的亲侄女,万一名声受损影响到婚嫁,谢香玉会后悔自责一辈子,没准儿真被二人钻了空子哄骗得谢香玉大出血。 谢流筝与谢流惠二人并无仇怨,主动放她们一马,不求她们感恩戴德好痛改前非,断了她们谋夺谢家家业的机会也就是了。 秋月似懂非懂点点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小翠听说您暗中将她姐姐买回来,安置在别院里,对您十分感激,指天发誓为您赴汤蹈火呢,您看能不能把她要到咱们院里来,二等丫环上倒还有两个空缺。” 小翠便是方才在谢香玉面前举告谢流惠二人的那个丫环,是秋月的老乡,两家只隔着一条河。当初是和秋月一起跟着人牙子出来的,也算知根知底。 谢流筝想了想,谢香玉虽然疼她,却并不完全相信她,前脚她刚把谢流惠二人弄走,就要了举告二人的丫环到自己身边,难保谢香玉不会多想。 摇了摇头,“先让她在客房看屋子吧,换地方的事以后再说。” 谢香玉忧心谢流筝亲事艰难,绝没想到,提亲的媒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马车上,刘媒婆捏着冯二夫人刚赏给她的五两银子,笑得一脸褶子。一直听说冯家小气,没想到冯二夫人手面这样大,别人头回见媒人,顶天赏几百大钱,冯二夫人却一出和便是五两。 还说了,只要说成这门亲事,再赏她十两谢媒钱。 冯家二房长公子求娶商户女作妾,是谢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谢家听到这个消息还不得屁颠屁颠把人送到冯家去。自己等于白捡了十五两银子。 刘媒婆越想越得意,笑得更欢了,探头招呼车夫,“大兄弟快着些,别让冯二夫人等急了。” 谢香主听说有冯家派媒人来提亲,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家地位悬殊,不是谢流筝的聪慧乖巧便能弥补的,莫非是媒人听错了人家? 及至听到刘媒婆说出,冯二夫人是想让谢流筝给冯玉书作妾,心里的疑惑才释然了。 却也愤恨不已。 谢流筝怎么说都救过冯二老爷的命,冯家却上门来作践人,这是什么道理? 谢香玉不是擅于隐藏情绪的人,怒从心头起,立时沉下脸来。“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婆子给我赶出去。” 这下换刘媒婆震惊了,不死心的再次开口,“谢夫人,您是不是没有听清老婆子说的话,老婆子再跟您说一遍,冯家,就是家里出了位贵妃的冯家,二房夫人打发老婆子来替大公子向贵府小姐提亲。” 谢香玉强压怒火,咬牙道:“提亲?三媒六聘娶我的女儿过门当正室少奶奶?” “那倒不是。”刘媒婆暗暗撇嘴,眼中透出不屑,语气阴阳怪气起来,“谢夫人别怪老婆 051 舅母息怒 《侯门妇惨死下堂,重生后大杀四方》全本免费阅读 婚嫁事关双方两家,需要考虑的方面很多。除了门户清楚,家风清白,女子的名声尤其重要。 冯家派人求娶谢流筝作妾,传扬出去,有心与谢家结亲之人难免担心谢流筝是不是招惹了冯玉书。 即便没有,也会担心冯玉书会不会不死心。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担心这些。也会考虑自家的面子,别人要娶来作妾的女子,自家娶来做正室,面子上便矮了一大截。 所以谢香主才会听到刘媒婆的话那般生气。 谢流筝笑着摇了摇谢香玉的手,“娘,您想多了,我们和冯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冯家真求我去做正室才该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您也不必担心女儿妄自菲薄,他做他的官,我们行我们的商,各有各的路。没什么好比较的。” “冯老夫人一句话便能让我们差点在扬州站不住脚,女儿好不容易才讨得她老人家欢心,不去岂不是亏大了?” “至于女儿的婚姻大事,女儿必要找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肯嫁他,他如果连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女儿嫁过去干嘛?” 谢香玉被谢流筝气笑了,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好好好,娘说不过你,你想去便去吧,只是要格外当心些,不要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隔天谢流筝还真往冯家走了一趟,目的只有一个,从冯老夫人口中打听出,是谁在她面前说谢家的坏话。 准确的说,这也是谢流筝不遗余力讨好冯老夫人的唯一目的。 冯老夫人听到谢流筝听出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当初的事怪我没打听清楚,冤枉了你们母女,给你赔个不是吧。” 谢流筝连忙笑着起身来,朝冯老夫人屈膝行礼,“老夫人折煞流筝了。” “流筝并没有怪过您。这事原也不怪您,都是那背有嚼舌根的人的错,老夫人只当疼流筝一疼,告诉流筝那人是谁,流筝以后也好提醒母亲防备着些。”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冯老夫人没有理由拒绝。犹豫片刻,“原是你父亲求到我面前,让我派人到你母亲面前替他说和。” 秦广进见过冯老夫人! 谢流筝闻听此言心内大为震惊,袖中双手不自觉握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微微蹙眉,疑惑的问:“老夫人深局简出,极少见外人,怎么肯见家父?” 故作娇嗔道:“家父也真是的,也不说早些带流筝来给老夫人请安。” 问起这个,冯老夫人再度迟疑,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原也不认得你父亲,是贵妃娘娘常派来传话的侍卫带了你父亲来的。” 谢流筝心中更加惊疑不已。 贵妃娘娘能派来娘家传话的,必然是心腹之人,竟然与秦广进颇有交情,甚至愿意为他引荐冯老夫人。 谢流筝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陪冯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找借口先告辞回家,想把这个消息告知谢香玉,提醒她防备秦广进。 谢香玉却并不在府里,谢流筝便又转身出来,打算前往丝绸厂见她。 却在门口遇到了来接谢流惠二人的谢邹氏。 谢邹氏比谢香玉还小两岁,不过三十出头年纪,眼角却生出细密皱纹,脸上涂着粉依旧遮不住黄气。看起来比谢香玉大上五岁不止。 看到谢流筝,谢邹氏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谢流筝上前行礼请安过,谢邹氏才语气不冷不热说道:“你两个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来府上住着得罪了你,你别与她们一般见识,舅母替她们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便真个向谢流筝行了个屈膝礼。 谢流筝连忙闪身躲过,眼中怒意盈然,二人此时站在谢家门前,不远处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她如果敢接受谢邹氏的赔礼,不出明天名声就得臭出几条街去。 谢邹氏哪里是在替谢流惠二人赔礼,分明是想当众坑谢流筝,说她不是故意的,谢流筝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