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师弟又在装乖演我》 1、玄渺剑宗一 玄渺剑宗,初夏。 群山叠嶂,松顶青黛,微凉的清风拂面,晨雾丝丝缕缕盘旋萦绕,飘渺清透,宛如瑶台仙境。 云念坐在树上,思索着从这里跳下去能不能死透。 系统缩在角落噫噫呜呜。 云念面无表情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男主一年前便来到了玄渺剑宗?” 【……是。】 她气笑了。 云念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 她从联盟毕业后便被分配到了穿书局,这是云念实习期通过,转正后第一次独自出任务,她穿到了一本名为《碎荆》的大男主小说中。 为何叫《碎荆》,因为男主的本命剑名唤碎荆。 这是一本仙侠文,原著中男主谢卿礼实乃美强惨,温柔强大,道心坚固应当称霸修真界,成为剑道魁首拯救苍生。 但美强惨终究有些过往的惨痛经历,谁也想不到这本书的结局,竟然以谢卿礼突然黑化,最后渡劫不成反而被心魔吞噬,毁灭了修真界为终。 于是《碎荆》这本书的文下出现了大量的负分盖楼差评。 书中世界崩塌,穿书局自然有义务插手。 云念的任务便是想办法阻止男主黑化,助他登顶剑道魁首。 任务不算难,但她有个猪队友。 她实在没想到,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系统便弄错了时间,搞出了个大事故。 她穿的时间太早了!! 《碎荆》这本书是从男主已经成为内门踏雪峰弟子开始写的,但云念穿过来的时候,男主还没有拜入宗门,更何况成为踏雪峰的弟子。 她和系统根本找不到男主。 而她,这个原书中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才刚刚进入弟子试炼,甚至还未拜师。 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云念在系统的帮助下拜入了踏雪峰,这样谢卿礼入门后便是她的小师弟。 她等啊等,只等着男主出现,一等便是整整五年。 终于在今天早上,系统检测到谢卿礼出现。 谢卿礼在一年前重伤昏倒在玄渺山下,被弟子们捡回来,伤好后留在宗内成为了一个外门弟子。 这一年来他低调行事默默无闻,系统也消极怠工没有找过他,竟一直没有察觉到他来了。 直到前段时间,故陵剑墟将要开启,谢卿礼也报了名,今早系统在名册上检测到了他的名字。 云念这才知道她这一年上山摘果下河摸鱼潇洒快乐地过着,而她的任务对象在外门受尽欺辱。 系统一个滑跪:【我错了!】 云念:“而你,我亲爱的朋友,因为你的不争气,我们竟然又错过了男主一年。” 她的语气平淡毫无波澜,系统悄咪咪缩起来,面子里子在她的话中摔得稀碎。 找寻男主踪迹是它的工作,它这几年确实有点懒散,没好好干活,无力反驳云念的话。 系统超小声试图找补:【要不……我们现在去找他?他在第十二门,按理说这个时间段应该在打扫山头……】 打扫山头。 未来一剑撼动四海八荒的剑道魁首,竟然在打扫山头。 云念闭了闭眼,忍住想要将它揪出来抡一顿的心。 她坐在树枝上,望向远处雾蒙蒙的山峰,一眼望不到头。 玄渺剑宗分为内门和外门。 内门分三峰,踏雪峰、折枝峰、观雨峰。 外门分为十二门,要想进入内门便要一门一门往里考。 谢卿礼在第十二门,跟流放边疆没什么区别,要是考入内门,不知道得考几十年。 更何况第十二门的师兄弟们对他颇为不好,他如今性子又纯善,被他们呼来唤去也不生气。 云念起身跳下树,将树下装满了果子的箩筐收进乾坤袋。 她沿着山路往下走。 系统激动搓搓手:【你现在要去找他吗?】 云念皮笑肉不笑:【丫头,你太心急了。】 她话虽然这般说着,可脚步确实是往山下走,俨然一副要去第十二门的架势。 系统也不拆穿她,颇为好心地提醒:【可你师父扶潭真人马上要回来了,你得加快速度,不然他看见你不在踏雪峰又该生气了。】 云念现在听见它说话就来气:“你说得对,我的合作伙伴,但凡你早一个时辰告诉我男主来了呢?” 系统:【……要不你御剑,能快些。】 云念看看身后的踏雪峰,又看看身前层峦叠嶂的群山。 系统说得对。 她果断选择御剑,兴许能赶在扶潭真人回来前赶回。 她得去第十二门看看谢卿礼什么情况,才能接着制定下一步的计划,最好能想办法把他带到内门。 云念住在踏雪峰,离外门虽远,但御剑一刻钟便能到。 木剑载着她缓缓降落。 【谢卿礼应当就在这附近,这个时间段,他一般都在山头。】 云念提着衣裙沿着小路走着,安稳了五年的心竟稍稍有些激动。 马上要见到男主了,她等了五年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做任务。 系统鼓励她:【宿主加油!只需要送送温暖,我们就可以拿到五十万积分!】 云念心花怒放,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些。 这第十二门比踏雪峰地势低了许多,没有那般冷,树木高耸,枝干张牙舞爪伸向虚空。 她走了许久,系统一边翻着原书,一边与她说着目前已知的信息。 【原书有一段写,谢卿礼的佩剑碎荆是在故陵剑墟之中得来的,他从剑墟出来后,几大峰的长老都要抢他,你师父扶潭真人是抢的最起劲的那个。】 云念了然点头:“还有呢?” 【没了,我只是想说,他既然要去故陵剑墟,那你也得——宿主,等等!】 云念一个脚刹。 【前面有人,情况有点不太对劲,你先躲起来!】 云念反应很快,连忙躲在一旁,庆幸这树木粗壮,能很好地遮掩她的身形。 她小心探头去看。 前方转角处,几人身穿白衣围在一起,衣领和袖口绣了青竹,云念认得出来那是外门弟子的服饰。 被围在正中间的少年身影挺拔,即使是垂着头也高了身旁的人一大截。 云念离他太远,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隐约瞧见少年马尾高束,身形修长,似乎长的不错。 她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看什么看,让你扫个地这么为难?” 说话的人一脚踢散了少年脚边堆好的树叶。 云念听出了这人的声音。 他叫常宣,是第十二门的大弟子,之前来踏雪峰送过信,家里似乎是皇亲,为人有些嚣张跋扈。 叶片哗哗啦啦打在了少年身上,又顺着洁净的白衣掉落在地。 众人笑了起来:“你还站着干嘛,还不重新扫,待会儿管事的师兄来了可不得罚你!” 云念忍不住皱眉。 这是在霸凌同门吗,按玄渺剑宗规矩,带头欺辱同门的弟子,要被罚戒鞭一百逐出宗门,终身不得入三宗六派十四宫。 这几人敢在雷区蹦哒。 而那白衣少年竟然毫无反应,只低头捡起扫帚,将被踢散的落叶重新扫了起来。 “你听见没,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通过了故陵剑墟的试炼就能进内门?” “咱们这小师弟来外门一年除了扫地还会做什么?”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人家三大峰就缺扫地的!” 人群中心的少年默不作声听着身后的哄笑声,神色平静好似他们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不说话,落在常宣眼里像是在以沉默对抗他们,又或者不屑于搭理他。 常宣冷了脸:“你摆什么脸呢!欸——” 他正要一脚踹上去,却见少年转身去扫了左边的落叶,而他踹了个空,直接摔倒在地。 “常哥!” 众人忙上来扶他。 云念忍不住弯了弯眼。 常宣站起身来:“谢卿礼,你故意的是吗!” 少年一言不发,任由常宣将他推至树上。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云念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看过去。 谢卿礼? 被打的那人是谢卿礼? 高马尾,白衣少年郎,出现在这里。 系统尖叫:【宿主,是男主啊!快去救他!】 她的积分! 云念的手比脑子快,拔剑便朝前冲去。 谢卿礼挡着要害,垂下的乌发遮住了眼底浓重的杀意。 算算时间,该来了。 谢卿礼抬起了头,常宣的拳头朝他的眼眶袭来,带起猎猎的风声。 少年并不闪躲,冷眼瞧着他的拳头落下。 可这时,变故发生。 一抹绿影急速闪过,直接踹飞了常宣,将他狠狠踢到远处的树干上。 她一剑劈斩过去,金丹期的威压震飞了其余三人。 这情况在意料之外,谢卿礼没反应过来。 “你们敢打他?” 云念怒了。 他可是男主啊! 她价值五十万积分的任务对象! 常宣几人躺在地上哀嚎,云念没空搭理他们,忙回头去看谢卿礼。 “你没事吧?” 她拉着谢卿礼左右看看,在他的胳膊上发现了些青青紫紫的伤痕,柳眉顿时拧了起来。 “我为你疗——” 话还没说完,少年抽出了手。 “我没事,多谢。” 声音清润,如切冰碎玉。 云念抬头,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的身量很高,墨发高束成马尾,面容清透如玉,鼻梁高挺,眉目精致,眼尾微微上挑,是极其年轻俊美的一张脸。 他垂眸看着她,眼底是风雪俱灭般的清寂。 纯净,好看,少年感十足。 光影从他身后打下,将他的耳垂映衬的有些微透,一颗小痣跃于其上。 白衣胜雪,姿容艳绝的少年郎。 他们站的太近,他的气息霜寒,似网般牢牢缠住她。 清冽的竹香。 是她的任务对象。 未来的剑道第一,谢卿礼。 云念在脑海问系统:“你说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回答的很快:【宿主的任务是拯救——】 云念:“拯救美强惨小可怜是吗,我可以的!” 系统:【……】 云念眉眼弯弯,少年与她对视,脸色依旧很平淡。 她还是记得正事的,指了指他的伤痕问他:“我先帮你疗伤吧。” 谢卿礼没说话,透过她似乎在看些什么。 云念微挑眉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刚转头,远处传来一声粗狂的嘶吼声,周围微拂的清风忽然间狂烈,吹拂起她面上的碎发,凌乱的扒在脸上。 东南方向的山坡上,一只灵兽快速奔跑着。 红色的鬃毛流畅漂亮,身型硕大,往日亲人的兽瞳此刻泛着嗜血的赤红。 是护山灵兽赤翎兽。 它的叫声粗犷,好似在狂怒。 可赤翎兽性子一贯温和,怎会有这般狂躁的声音。 【它的状态不对!你快应对啊!】 云念惊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五年不来一次外门,第一次来就遇到灵兽狂化? 她下意识便要御剑拽着谢卿礼离开。 系统阻拦:【不能跑!男主才刚结丹,你也只是金丹中期,带着他御剑跑不快,定是比不过赤翎兽啊!不管赤翎兽为何狂化,但闹出的动静不小,长老们应当已经知晓,你只需要拖一会儿等他们到就行!】 云念咬牙,瞥了眼呆坐在地不敢动弹的常宣几人,将谢卿礼推到树后:“你在这里待着,我去解决它!” 话音刚落,她手挽剑花便迎了上去。 面对高大壮硕的赤翎兽,少女的身影实在有些渺小。 常宣几人反应过来,慌忙起身便要朝外跑,可刚迈动一步,脚步像是被人生生定住再也动不了一点。 怎会……怎会如此? 有人能定身! 谢卿礼收回眼,看向云念与赤翎兽缠斗的身影。 微不可察的一声轻笑弥散。 这女修倒真是多事。 但她打不过护山灵兽,来了也只是送死。 谢卿礼看了会儿,听着耳边常宣几人的哭嚎求救,看着云念颇为吃力地应付赤翎兽。 他有些腻了,总归他身上有常宣四人方才留下的伤,后面面对盘问也好摆脱嫌疑,没必要在此久留。 谢卿礼转身便要离开。 刚走出一步远,上方的虚空中一人飞速朝这边闪来,速度快出了残影,来人修为在大乘期。 整个玄渺剑宗的大乘修士不过三人。 迈出的脚步又被他收了回来。 谢卿礼飞快解了常宣几人的定身咒。 他的思绪纷杂,正想着应对的法子,侧方跪坐在地痛哭流涕的常宣突然有了动作。 常宣神情阴狠,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道符篆朝树下站着的谢卿礼掷来。 谢卿礼挑了挑眉。 应对的法子,有了。 常宣的符篆已经到了眼前,而谢卿礼毫无反应,平静地看着那符篆狠狠钉向他的胸膛,他顺从地被符篆推着砸向赤翎兽。 云念横剑正要拦下赤翎兽朝她覆盖下来的爪牙,清淡的竹香传来,一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尖利的兽爪从少年的脊背上横穿而过,一声隐忍的闷哼传来,血腥味登时便弥散开来。 云念怔愣看着高大的人朝她砸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他,由于惯性,随着他一起后退了几步。 一张巨大的网自虚空落下,将那想要朝她再次扑来的赤翎兽罩住。 随后一人从天而降,只是抬手之间,骇人的灵力从他指尖涌出,将狂躁怒吼的赤翎兽压迫的跪倒在地,灵网牢牢将它捆起。 那人身穿玄渺剑宗的长老服,乌发高束,身量高大挺拔,容貌肃重。 是踏雪峰的峰主,云念的师父,扶潭真人。 可云念此时的心思全在重伤的少年身上。 谢卿礼高出她许多,此时靠在她的颈窝处,脑袋无力垂着,云念需要站直了腰身才能勉强支撑住他。 她抬起搂着谢卿礼脊背的手,玉白的手上满是鲜血。 血珠顺着她的手心划下,流过细腕,染红了一角衣袖。 系统在脑海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宿主,男主受伤了!!】 2、玄渺剑宗二 云念险些被它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 她连忙伸头去看他背上的伤,抓痕贯穿左肩,伤口处渗出鲜血沾湿了白衣,翻开的皮肉好似被烤熟了一般,冒着隐约的红火。 赤翎兽是火系灵兽,它留下的伤口宛如被火灼一般,伤口中会渗进火毒,炙烤伤者的肺腑。 云念慌张看向自家师父,“救命啊师父!” 扶潭真人瞧见她满头凌乱的发丝,其中还夹杂些树叶,眼角忍不住抽搐。 这丫头,果然一刻也不让他省心,他不过才下山半日。 扶潭真人朝她走去,看向她怀中昏迷的谢卿礼,灵力在少年经脉之中游走着。 云念眨巴眨巴眼:“师父怎么样,他会死吗?” 扶潭真人看也不看她:“你想他死吗?” 云念瘪嘴,拖长尾音可怜兮兮:“别啊师父,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死了,她的任务失败,为数不多的积分一朝被扣完,她真的会想死的! 说着,她将怀中的少年搂的更紧了些,颇有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扶潭真人刚压下的眼角又跳了跳。 闭着眼装昏的少年垂下的手忍不住攥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师父,他——” 扶潭真人打断她的话:“没死没死没死,只是昏迷了而已,你再这么按着他的伤口他就真的要死了!” 云念顺着扶潭真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掌心,她方才将谢卿礼抱紧的时候,右手刚好按在了他的一处伤口上。 系统:【你!撒!手!】 云念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谢卿礼忍了又忍,闭眼咬牙,让自己不要拍死她。 扶潭真人收回灵力,从云念怀中接过谢卿礼。 她上前想要搭把手,便见自家的师父面无表情将谢卿礼换到了远离云念的左手。 云念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师父,我能做些什么?” 扶潭真人召出佩剑带着谢卿礼上去,瞥了一眼自家小徒弟:“你能做的,止步于此。” 扶潭真人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几道跪坐在地的身影。 他居高临下,身处高位的威严感铺天盖地,常宣与他对视,莫名有种自己被剖开了心房,所有的罪恶都能被看见的心虚感。 云念也看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道:“师父,我亲眼所见这四位弟子欺辱同门,应按玄渺剑宗宗规处置。” 常宣四人连忙端正身体: “师姐!我们没有,只是跟谢师弟打闹,并未有伤他之心啊!” “请真人明鉴啊!我们真的只是跟谢师弟打闹!” “真人明鉴!师姐不了解事情真相,断然下此言论实在草率啊!” 云念算是被这四人的厚脸皮惊呆了。 这还要脸吗? “你们四人欺辱谢卿礼,让他替你们打扫山头,方才还动手打他,这些我亲眼看见的,你难道要说我眼瞎吗?” 云念上前一步便要去提常宣,扶潭真人拦住了她。 云念皱眉:“师父?” 扶潭真人脸色很冷,睨着跪坐在地的四人。 常宣和身后的三人支支吾吾:“真人……” 扶潭真人掀起了谢卿礼的衣袖,冷白的小臂上点点淤青:“这伤痕是新的,是你们方才打的吧,这叫闹着玩?” 扶潭真人又从谢卿礼的背后揭下来半块碎片。 很小,但也足够定常宣的罪。 他道:“还有这符篆是谁打的你心里有数,意欲残害同门,按律要处戒鞭一百,逐出宗门,终身不得入三宗六派十四宫,我会秉明第十二门的长老元擎。” 常宣几人面如死灰。 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 看到他朝谢卿礼扔了符篆,看到了他想残害同门! 几人垂死挣扎:“真人,真人你听我们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扶潭真人并未理会,只瞥了眼云念:“还不跟上,要在这里养老吗。” 云念指了指下面:“那赤翎兽……” 扶潭真人:“御兽司的人马上过来。” 云念:“好嘞师父。” *** 一路御剑回到踏雪峰,扶潭真人大步朝偏院走去,云念小步跟在他身后。 她安静地等着扶潭真人帮谢卿礼疗伤。 “师父,他怎么样?” 扶潭真人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他经脉有些问题,太过寒凉,赤翎兽的火毒至纯至阳深入肺腑,拔除需要些时日。” 云念看了眼谢卿礼,他的脸色太过苍白,眉上隐隐结上冰霜,但脖颈下的皮肤又是火红滚烫的。 极大的反差,冰火两重天。 云念忍不住皱了眉:“他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扶潭真人摇头:“不知。” 云念连忙问:“可有办法医治?” 扶潭真人看了眼她,微微挑眉:“你那般关心他作甚,人家一个第十二门的外门弟子,与你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师兄受伤我也没见你这般心急。” 云念:“……其实师兄受伤我也挺心急的,我这人比较内敛。” 扶潭真人起身朝外走去:“他没事,你去熬药,他经脉寒凉,火毒侵入太深,服药一月应当可以拔除干净。” 云念小步跟在他身后:“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一次性帮他拔除火毒吗,我看他挺难受——欸,师父!” 扶潭真人不知何时顿住了脚步,含着笑意垂首看着撞到自己脊背,正揉着额头的小徒弟。 “这般关心那小子,你中意人家?”他说着看向躺在竹榻上的少年,咂舌有些嫌弃:“这小子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还是个外门弟子,在第十二门不知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云念的肩膀:“莫要同你师姐一般肤浅。” 云念默不作声:“……” 系统今日还告诉她,等日后谢卿礼参加故陵剑墟,取得碎荆一剑成名后,与其他两峰争抢最起劲的便是她这师父。 此刻,云念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家师父晃晃悠悠离去。 屋内清净下来,云念回身走向竹榻。 她立在那里看了许久。 他的经脉是怎么回事,云念记得原书中并未写谢卿礼的经脉有问题。 这是第一次独自做任务,任务对象还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云念也有些手足无措。 系统:【你看了这么久,得出了什么结论?】 云念又看了一会儿,少年闭着眼也难掩风姿,眉眼太过清俊,轮廓线条清晰疏朗。 云念点了点头:“他这张脸,这个男主他当的够格。” 系统:【……就这?你不觉得很感动吗,他可是为了你挡的那一爪!】 它这么一说,云念看向了谢卿礼的肩膀。 缠着厚厚的纱布,空气中好似还能闻见血腥气,夹杂着苦涩的草药香。 谢卿礼是为她挡的伤。 她似乎还能记得他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顺着手掌流向细腕,不似常人般的滚烫,反而要寒凉一些,应当与他的经脉有关。 他为她挡伤这件事,云念起初确实惊讶,但如今冷静下来思考后,原书之中写谢卿礼这时候还是温良无害小可怜,舍己为人也确实是他能做的事。 这么一个纯善的人,不该被心魔吞噬,在最后变成失去人性只知杀戮的怪物。 云念心底叹气,摇了摇头。 她弯下身子,拉起谢卿礼的手放入薄被,小心替他掖好被角,关严窗子后悄声离为他煎药。 她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 终归人是带了回来,任务也算有个开始了,日后再慢慢筹谋。 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确定她离开后,竹榻上的少年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薄被,很柔软,很温暖。 空气之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方才她靠近时,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顺着侵入肺腑。 谢卿礼掀开薄被坐起了身。 他起身下榻,来到了窗边,推开窗子,还能瞧见远处少女离开的纤细背影。 穿着一身青衣,与周围生机盎然的绿植融为一体。 他打量着踏雪峰,一草一木与第十二门没什么差别,但比第十二门安静,没有那些人来扰他清净。 在第十二门为了掩护身份,他只能忍着常宣那些人,故陵剑墟下周便要开启,没必要再与他们虚与委蛇,本想操控赤翎兽杀了这几人,奈何扶潭突然赶到。 在场除了那些废物,就他一个站着看戏的,扶潭一贯护短,见到他这般冷眼看自己徒弟冲锋陷阵的模样,谢卿礼不好向他交代。 他顺水推舟,收起了自己的杀意,装作不敌受了常宣那一道符篆,替他的小弟子挡了一爪,以此打消扶潭的疑心,却阴差阳错被带到了踏雪峰。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就要来这里查些东西。 视野中已经看不见云念的身影,谢卿礼直了身,掩去眸底的晦暗。 修长如玉的指节扣上木栏,少年关上了窗。 3、玄渺剑宗三 日头一点点西沉,云念正在熬药。 她摇着扇子,一阵微风吹来,熏烟转换方向朝她袭来,夹杂着药材的苦涩。 她被熏的眼泪横流,搬着凳子远离了那药炉。 又是一阵风吹来,将燃起的烟雾吹向云念,呛的她直咳嗽。 她再挪。 又来。 她挪了又挪。 还来。 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云念终于怒了。 这阵风是长了眼吗,怎么总朝着她吹! 她怒气冲冲抬头,瞧见前方巨树的树杈上横坐着一人,他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懒散地垂下,正笑盈盈看着云念。 那人年纪瞧着比云念大些,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长相俊朗,剑眉星目,是很英气的一张脸。 他的眸底都是笑意,唇角勾起,一只手上握着个荷叶,另一只手上拿着两个莲蓬。 是云念的师兄,江昭。 江昭摇摇手中的荷叶,笑得有些挑衅:“小师妹,想你师兄了吗?” 云念白了他一眼。 方才那阵风绝对是他搞的鬼,江昭这憨八龟最是无聊。 扶潭真人总共有六个弟子,云念辈分最小。 她有三个师兄,两个师姐。 大师兄于十五年前雁平川除妖之时,为保百姓战死,云念也从未见过他。 二师兄和另外两位师姐于半年前下山历练,此时还未回来。 江昭身为踏雪峰的三弟子,比云念早入门几年,天赋颇高又是个卷王,对剑道极为痴迷,年纪不大修为却已经是元婴初期,是这一辈年轻子弟当之无愧的前几。 但云念觉得,目前来说这一辈中,单论剑道,江昭若是称第二,无人配当第一。 只是后来横空杀出来个谢卿礼,十年内便超过一众长老成为剑道第一。 江昭虽然无聊喜欢捉弄她,可对她也挺不错。 因此云念也不理会江昭,自顾自坐着熬药。 这药有些难煎,需要小火慢慢炖,云念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三个时辰,如今天色都已经将黑。 江昭从树上跳下来到她身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 瞧见她认真煎药的模样,江昭有些想笑:“欸,你师兄我去年英勇对战火麒麟,重伤在榻上躺了俩月,也没见你为我煎上一碗药。” 云念微笑:“师兄有苏师姐照顾,自是不需要我多管闲事。” 提起苏楹,江昭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滚烫:“我也没让她照顾。” 云念默不作声地笑了下。 江昭岔开话题,将手上的莲蓬递给云念:“师兄给你摘的,这不是听说你刚跟赤翎兽打了一架吗,来送点温暖。” 云念冷笑:“昨日才听苏师姐说想吃莲子,怕不是顺手给我匀了俩吧。” 江昭摸摸鼻子没再说话,满脸都是心虚。 两人难得安静了会儿,云念时不时拿起折扇扇扇风。 过了半刻钟,江昭开口:“偏院那小子我方才去看了,修为虽然没你高,但在外门没有正儿八经修行,还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算是出彩了,天赋倒是可以。” 云念默默反驳,谢卿礼的天赋岂止是可以,他拜入内门后可是一年便领悟剑意,做到人剑合一的人。 达到了别人几十年都不一定有的境界。 江昭微拧眉头神情庄重:“不过我听说这次他要参加故陵剑墟,若他表现优异,也未尝没有进入内门的资格。” 故陵剑墟每三百年开启一次,里面放置了几千年前各大宗门的掌门们寻来的名剑,其中不乏有名的铸剑师锻造的剑。 剑道大能们陨落前,也会派人将自己毕生寻来的剑搁置在故陵剑墟,用来激励弟子们勤奋修行。 弟子们只需要进入故陵剑墟,里面险像丛生,或许会激励弟子们领悟剑意,取得名剑。 虽然每次剑墟开启时,能成功取得佩剑的只有区区十几人,这是对剑修能力的认证。 其次,据说里面有当年天下第一剑修裴凌珍藏的所有剑,裴凌将它们放置在了一个无人找到的地方,叫剑阁。 而玄渺剑宗要求弟子修为在金丹初期至元婴后期之间,确定有在剑墟自保的能力,这也是为了弟子的生命安全。 实际上,玄渺剑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故陵剑墟之中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不仅可以得到宗内奖励的宝物,还可被三大长老直接召入内门,这等好苗子可不能埋没。 这也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另一个办法,不用一门一门往里考,可一步直接进入内门。 这应当也是谢卿礼的目的。 云念若有所思点头。 江昭喟叹道:“且看这小子有没有本事追上咱们踏雪峰小师妹了。” 云念:“你在说什么啊?” 江昭笑眯眯揉了揉云念的头,笑得一脸慈爱:“师兄知道,师兄可是听师父他老人家说了那小子英雄救美的事迹了,虽说我师妹天赋不高脾气不好人又懒散爱吃贪玩且整日无所事事,但也是有人喜欢的嘛。” 云念:“?” 我劝你谨言慎行。 在云念彻底黑脸的一刹那,江昭起身跳上围墙,跑的一如既往飞快:“小师妹,师兄还有事,先去也。” 云念要窒息了。 所以他就是来给她送两个莲蓬的? 目睹了一切的系统:【……江昭这人,跟书里写的还真是不一样。】 书中温暖阳光的踏雪峰三师兄,实际上是个毒舌傲娇的bking。 云念咬牙切齿。 系统又说:【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故陵剑墟开启在下周。】 云念漫不经心点头:“嗯嗯。” 【可是,谢卿礼他现在身中火毒,没有一月可是好不了啊!】 云念:“!” 她惊的手中的莲蓬都掉了。 对啊,原书中写谢卿礼的佩剑碎荆是在故陵剑墟之中得到的,并且过程绝不轻松。 可他如今身中火毒,经脉逆行,要如何确保在故陵剑墟中顺利取得碎荆呢? 碎荆对于谢卿礼的重要性可不是一星半点,这柄剑是珍品,剑意磅礴纯粹,谢卿礼取得这柄剑后,修为一日千里,为以后他成为正道魁首可谓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原书甚至以碎荆的名字来命名。 他要是没有碎荆…… 那他的剑道魁首路可能要折在第一步。 蝴蝶效应现场版啊! 一人一统齐齐打了个寒战。 云念打开脑海中的主板,看着为数不多的积分哭唧唧。 想到任务失败后积分清零,甚至还可能成负,云念瑟瑟发抖。 系统许久没说话,云念垂头丧气地扇着风,大脑飞快想着为谢卿礼解毒的法子。 突然,云念低呼出声:“我想到了!” 系统正翻阅着原书剧情企图找到一些方法,被云念这般惊呼吓了一跳。 它语气幽幽:【……你最好说出一个好办法。】 云念的语气激动:“小师叔不是有寒酥丹吗,能解百毒的那个寒酥丹!” 系统瞬间蔫了:【寒酥丹只有三枚,你小师叔那般抠搜的人,怎会舍得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谢卿礼一个陌生人?】 系统的话音落下,云念放在一旁的第三支香燃尽,代表已经到了三个时辰。 她起身将瓷盖打开,药已经煎的差不多了。 云念将药炉端下,熄灭灶火后才有功夫回应系统的话:“我有办法,先去给谢卿礼送药,明日我去找小师叔。” 见她神情淡然好似胜券在握,系统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念端着药罐朝谢卿礼所在的偏院走去。 任务的第一步——帮助谢卿礼通过故陵剑墟,顺利取得碎荆。 这也是他剑道魁首路的开始。 容不得一点差错。 *** 月色微凉,偏院种了几排的桃花树,此时正是初夏,枝干光秃。 空气清新,云念端着药罐来到偏院,少年正在月下端坐。 即使是坐着,身姿也挺拔如松。 几乎在云念进来的一瞬间,谢卿礼看了过去。 来者穿着一身青衫,肤色极白,眉似柳叶,五官清丽动人,眼眸水亮宛如一汪秋水。 他起身朝云念微微颔首,温和又礼貌:“云师姐。” 云念小步走过来将手上的药罐放下:“呼呼,烫死我了!” 她搓着手,柳眉微微皱起。 谢卿礼的目光落到了她的指尖上,她的皮肤白,红痕在月光下更加明显。 云念一边搓着指尖,一边抬头看他:“你的伤好些了吗,怎么起来了,这院中冷。” 谢卿礼却摇头:“伤的不重,多谢云师姐为我疗伤。” 云念放下手凑上前去,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姓云?” 谢卿礼来的这一年,云念可从来没有去过外门。 少年却只是在她凑上前时不动声色退后一步,依旧是微垂着头,瞧着一副不敢看她的模样。 “师姐的腰间挂着踏雪峰的弟子玉牌,玉牌上刻有云字,踏雪峰姓云的弟子只有……”他抬眼与云念对视,喊出了她的名字:“云念。” 声音清润,像是山间的溪水汀汀作响。 谢卿礼的眉眼柔和清隽,一阵夜风吹拂而来,卷起他高束的马尾。 云念弯起了眉眼,直起腰身笑着说:“巧了,我也知道你是谁,听说第十二门有名弟子颇有仙人风姿,想必你就是谢卿礼吧。” 谢卿礼恭顺答:“仙人之姿不敢当。” 云念没忘记白日的事情,在系统的催促下找了个说辞:“早便听说元长老酿酒颇好,今日我本是前去第十二门找元长老求一坛酒,见到了常宣那些人欺辱谢师弟,这在玄渺剑宗是大忌,我便上前教训了他们。” “多谢师姐。” 云念满不在乎道:“不用谢,你也帮了我。” 她顿了一瞬,目光看向谢卿礼的肩颈处:“多谢师弟帮我挡下了赤翎兽的那一爪。” 那一爪将他伤的可不轻。 云念有些愧疚。 谢卿礼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还不及他肩膀的人低垂着头,周身方还灵动活跃的气势陡然间低沉下来,像个要不到糖生闷气的小孩子。 这又是什么把戏? 他心下嘲讽,语气却还是谦和:“云师姐不必如此——”自责。 话还未说完,方还沉默垂首的人忽地抬起了头,颓靡的语气也一扫而空: “不过谢师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拔除火毒的。” 谢卿礼还未反应过来,云念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你先坐,这药是我师父开的,可暂时替你缓解毒素,你的经脉寒凉与这火毒有些相冲,怕是不太好受。” 谢卿礼顺着她的力道坐下。 云念凑的很近,端起来药罐递给他。 她眨巴眨巴眼:“药有些烫,但我师父说不可放凉,你慢慢喝。” 距离太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有些像那桃花的味道,冲散了些许药汤的苦涩。 谢卿礼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四周的桃花树,若是等到明年三月,漫山遍野的桃花开放,整个踏雪峰都会是这股香味。 好闻,但有些腻人。 “谢师弟?” 谢卿礼收回视线,唇角已久挂着笑意,伸手接过药罐:“多谢云师姐。” 意外之间指尖触及,云念感觉到从指尖上蔓延上来的寒意。 他的指尖……好凉。 冰冷似霜雪。 云念有些愣神。 4、玄渺剑宗四 谢卿礼却神情自若,接过药罐后停了一瞬,随后仰头便喝了下去。 云念忍不住出声阻止:“有些——”烫。 “烫”字还未出口,他已经一口干了汤药。 褐色的药水挂在唇角,他轻轻揩去。 谢卿礼并不担心她下毒,他对毒颇为敏感,没有闻到可疑的味道,里面加的都是些寻常解毒的药材。 只是有些苦。 云念小心问:“那汤药有些烫,还有些苦,你没事吧?” 谢卿礼笑了下:“没事的师姐,我习惯了喝药。” 系统在脑海里忍不住感慨:【小可怜,在拜入宗门前一定受了不少罪。】 云念瞧着他略带苍白的脸色,心下蓦地腾起一股慈爱。 她看了眼清瘦的少年,若有所思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垂头在乾坤袋中翻找着什么,嘴里嘀嘀咕咕:“我记得我放在这里了啊……” 系统忍不住拆墙:【我拜托你整整你的乾坤袋吧,能不能有点强迫症。】 云念不理会它。 但系统果然是最了解云念的,轻易便知道云念到底想要找什么,忍不住出来指挥:【那儿呢那儿呢,在货架后面。】 “哪里,我咋没看到?” 【货架后面,第三排!你放的那一箩筐桃子后面!】 “啊,好像看到了……” 谢卿礼便看着她翻找着东西,在云念看不见的地方,方才挂在他脸上虚伪的笑意便也消失,神情冰冷。 月光下,少年的瞳色隐隐晦暗。 “找到了!” 在云念开口的一刹那,谢卿礼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唇角又挂上笑意。 他眼眸微弯,看向云念手上拿着的东西。 是一个瓷罐。 她像是装着秘宝要给他看一般,将手上的瓷罐递到他眼前,表情神秘。 云念的手一点点掀开瓷罐,谢卿礼掩在衣袖中的手默不作声攥紧。 不愿意演了吗,这等把戏他不是没见过。 先前第十二门的人便借着送东西为由,想要为他下废除经脉的药。 他的笑意含了轻蔑,原先平淡的面色也忍不住微冷。 在瓶盖彻底掀开的前一刻,他暗暗催动手上的灵力。 少女却忽的出声:“哈哈,我都忘了这罐蜜糖!” 谢卿礼一怔,手上酝酿的灵力倏尔消散。 云念将瓷瓶递到他的手中,“这是我三师兄给我带的,产自江南,入口即化,可甜了呢!” 不大的瓷瓶之中装着满满的糖,晶莹剔透饱满圆润,似乎格外甜腻,他隔着这么远都能闻见那股甜意。 依旧没有毒气,只是普通的糖。 “我的乾坤袋之中并未放蜜饯,谢师弟你尝尝这蜜糖如何,吃一颗嘴里便不会苦涩了。” 云念一脸认真。 谢卿礼一贯看不上这些甜腻的东西,他又不是稚童了。 他将怀中捧着的糖罐推回去:“云师姐,不必。” 系统在脑海里说:【谢卿礼在第十二门过的不好,他的师兄有时候会故意往他的饭菜之中放东西,因此他不接外人给的吃食。】 云念再看看少年温和带着疏远的眼神。 她懂了。 小可怜怕她下毒。 对上云念带着怜爱目光的谢卿礼:“?” 她这是什么表情? 云念收起糖罐,捏起一颗蜜糖放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你尝一个,真的很甜。” 谢卿礼还想推辞::“云师姐,我不——” 方启唇,眼前的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捏起颗糖果递到他的唇中。 这糖果然入口即化,甜意在唇中荡漾开来,瞬间冲散了药汤的苦涩。 像是他很多年前吃过的饴糖。 他有好多好多年没再吃过甜的了。 云念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像是狡黠的狐狸:“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谢卿礼喉结微动,那颗糖在唇齿间化的彻底。 是很甜,是桃子味的。 甜的他有些发齁,也不知她为何会喜欢这些东西。 他收回视线笑了下:“是,很甜,多谢云师姐。” 云念随意摆摆手,又在乾坤袋中一阵胡翻,将本就杂乱的乾坤袋扔成了垃圾堆。 系统一阵头大。 接着谢卿礼便看到云念从乾坤袋中掏出了—— 绿豆糕梅花酪龙须酥椒盐鸡四喜丸子青竹茶和一些谢卿礼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吃。 饶是淡定如他,也忍不住眼角微抽。 将院中的石桌摆满了,云念看着满桌子乱七八糟的吃食静默了会儿。 嗯…… 好像有些不妥。 随后在谢卿礼的注视下,她取出另一个新的乾坤袋,将桌上的吃食都收进了乾坤袋。 但这次她注意整理了一下,好让这些东西看起来不那么乱。 系统嘲讽:【原来你还是要脸面的。】 云念:“那当然,行走在江湖,脸面都是自己给的。” 乾坤袋之中的时间静止,东西放进去什么样子,拿出来便还是原样,也不用担心食物腐败。 云念整理好后将乾坤袋递给谢卿礼:“来,师弟,拿好。” 说罢,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卿礼,语气也坚定起来。 “谢师弟,正所谓食食物者为俊杰,出来混总是要胖的,你就将踏雪峰当成自己的家,在这里期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谢卿礼:“……” 云念见谢卿礼不接,以为他是出于礼貌,拉过他的手便将手中的乾坤袋放在了他的掌心:“你今夜早点睡,我就住在偏院往南一里处,若有事可来找我。” 她起身收起石桌上的药罐,回身看了眼端坐的谢卿礼。 “对了,谢师弟,今天下午第十二门的长老元擎来了,我和师父前去告知了他们常宣和那三人的事情,你身上的那些伤可以作为铁证,元长老也去问了第十二门的弟子们……” 第十二门的弟子说,常宣与其他三名弟子欺辱谢卿礼,让他打扫山头抄写功课。四人屡犯门规,喝酒斗殴,却让谢卿礼背锅,任他被执事体罚。 甚至还下药想废了他的经脉,但碍于常宣的家族是王室旁系,大家只能作罢默不作声。 云念不知道谢卿礼原来经历了这么多。 她抿了抿唇,道:“加之以前的事情,常宣四人被第十二门的长老罚了一百戒鞭,逐出玄渺剑宗,终生不得入三宗六派十四宫修炼。” 谢卿礼站起了身,笑了笑,问:“常师兄他们现在在何处呢?” 云念道:“今日领了戒鞭,想必明日收拾东西后便该下山了。” 谢卿礼若有所思:“这样啊。” 他的尾音拉长,好似在喟叹。 垂下的发丝遮了少年眸底的墨色。 瞧见他没什么大事后,云念便也放下了心:“师弟,你不必在乎他们,常宣几人被玄渺剑宗赶出去,这辈子也再难修行了,品行不端自食恶果罢了。” 谢卿礼扯出温顺的笑意:“我知道,云师姐。” 云念笑了笑:“那谢师弟,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少女的乌发在脑后垂下,簪着毛茸茸的发饰,像是兔子的形状,穿着一身青衫,走路之时裙摆也随之跳动。 谢卿礼看着她走到院门。 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院门,正要踏出去之时,突然回过了头。 谢卿礼的脸上依旧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浅笑。 云念看着站着院中的少年,笑盈盈跟他道:“你放心,我知晓你想参加故陵剑墟的试炼,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火毒的。” “故陵剑墟,我相信你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走了。 夜风有些微凉了,踏雪峰太高,周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意,纵使是初夏也算不上很暖,比第十二门要冷些。 但空气比第十二门干净,也比第十二门安静。 手上的乾坤袋小巧,一看便是女修用的款式。 他打开了那乾坤袋。 都是些吃的,摆放整齐,方便他拿取。 角落里,是一颗灵珠。 灵火珠,驱寒避暖的,一颗可以卖到几千上品灵石。 寂静的夜里,远处隐隐传来几声虫鸣。 谢卿礼握着乾坤袋的手微蜷,看了许久。 他微勾唇角,嗤笑一声,合上了那乾坤袋,并未拿那颗灵火珠。 少年关上院门,回到房内闭目打坐,额上渐渐浮现汗水,因为隐忍青筋毕露,经脉寸寸逆行,灵力化作利刃,一寸寸削着伤口处渗入经脉的火毒。 毫不留情,仿佛剜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伤口崩开,血珠顺着流下,白衫被染红。 修挺的眉结上了一层冰霜,脸色苍白如雪,可房内依旧安静沉寂。 而床榻角落,一个乾坤袋孤零零躺在那里。 5、玄渺剑宗五 第二日,云念醒来时,又已经到了巳时。 她在系统的催促下起了床。 【你每日睡到这个点,也不修炼也不下山历练,哪家修士如你一般?】 云念正在穿衣,半眯着眼点点头:“您教训的是。” 她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好的,这个年纪便能结了金丹,毕竟是扶潭真人的关门弟子,纵使于修炼上倦怠了些,终归是有个剑道大能做师父,在他的教导下修为勉强也还能看。 【你这般聪明,若多上些心,说不定早就跨金丹了。】 云念穿好衣衫,闻言也只轻飘飘道:“谢卿礼拜入内门后十年便成了剑道第一,我说不定要不了十年任务成功便走了,您就让我摸个鱼吧。” 系统并未说话。 瞧见云念收拾好后准备出门,系统问:【你还真准备去找你小师叔啊?】 行动倒是很快,昨日刚想的办法,今日便动作了。 对此云念只道:“那还有别的办法吗,下周便是故陵剑墟开启的时间,谢卿礼的火毒不解万一在剑墟中不顺呢?” 系统:【……我是怕,你小师叔又整那些幺蛾子……】 提起温观尘的那些幺蛾子,云念脊背一僵,尬笑着:“应该不至于吧。” 系统冷笑:【祝好运。】 *** 偏院内,谢卿礼刚出门便瞧见了院中石桌旁坐着的两人。 他神色平静,少年微微俯身道:“见过扶潭真人,江师兄。” 扶潭真人微微颔首,指了指桌上搁置的汤药:“云念不在房内,我来给你送药。” 少年温声道谢,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褐色的药水顺着下颌淌下,被他漫不经心地擦去。 扶潭真人突然出声:“火毒暴烈,我来替你把把脉,看一下毒素如何了?” “是。” 少年伸出手,扶潭真人的指尖轻触上去。 灵力沿着谢卿礼的经脉游走。 一刻钟后,扶潭真人收回了手:“你毕竟年轻,身子骨强健,想必火毒很快便能清除。” 他停了下,又道:“纵使你为我弟子挡伤事出有因,非你本意,但总归是救了她,先在踏雪峰疗伤吧,一月后毒清再离开。” 谢卿礼闻言弯了弯唇:“多谢扶潭真人。” 扶潭真人默不作声地与江昭对望一眼。 两人的心下并未如面上表现的这般平静。 谢卿礼当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可昨日常宣告知他们,面对赤翎兽之时几人好似被定了身。 能操控别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是金丹的修为。 因此今早,送药是其次,试探修为是第一。 可扶潭已经是大乘修士,整个修真界能在他面前瞒天过海的不到十人,谢卿礼一个小小少年,怎么可能比他的修为还高。 当真是那常宣为了推卸罪责胡编出来的话? 毕竟谢卿礼身上有那几个弟子们留下的伤,这是铁证。 若真的修为高,他能站着任由那些人打他吗? 谢卿礼只笑着看两人,笑意却不尽到眼底。 扶潭似是叹了口气,不愿多掺和晚辈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他站起身,看了眼身边的三弟子:“我还要去三大殿议事,你在此照顾谢卿礼。” 两人目送扶潭离去,他的身影方消失,江昭脸上的笑意便变了。 两人身量相仿,像两座巍峨的大山。 江昭眸色晦暗。 谢卿礼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模样,朝他恭敬颔首:“江师兄。” 江昭依旧冷着脸,不动声色看了眼谢卿礼。 当时他昏迷之际,江昭去看了一眼,除了觉得他天资好之外,也并未有他念。 但担心云念被骗,回去的当晚江昭仔细想了许多。 总觉得这小子哪里怪怪的,就好像披了一层假面,昨日在第十二门的事情也确实存在许多疑点。 江昭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一身弟子服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子,宽肩窄腰,马尾用玉冠高束。 他长得确实好看,正处在最为意气风发的年纪,为人处世把握很好,像是块未经摧残的菐玉,对世间有着一切好感,也让人喜爱的很。 江昭有些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师妹虽然人不着调,但不是会莫名发善心的老好人。 今日早晨他来这里的路上,亲眼见到云念朝后山去了,那里是温观尘的住处。 她去找小师叔为了什么,江昭自是清楚。 江昭看了他一会儿,谢卿礼依旧神色淡然。 随后江昭微微弯唇,轻笑出声:“谢师弟可知道我师妹去做什么了吗?” 谢卿礼沉思一瞬,诚恳摇头:“师弟不知。” 江昭道:“她去找我小师叔要寒酥丹,为了你。” 谢卿礼愣了一瞬。 寒酥丹,能解天下百毒,世间仅剩的三颗便在踏雪峰二峰主温观尘手中。 温观尘这人素来抠搜,如何会答应给云念。 谢卿礼不知是该笑这踏雪峰小师妹天真,还是笑她蠢。 他佯装怔愣,放轻声音:“这……云师姐此番不妥,师弟自是不敢当云师姐这般照顾。” 江昭又笑了,问他:“我也不知我这小师妹要出什么点子取来这寒酥丹,倒有些好奇,谢师弟想随我去看看吗?” 谢卿礼静默,江昭也不催他,只是抱着剑看他。 一阵风吹来,掀动两人的发丝。 清淡的声音传来:“好。” *** 云念穿过竹林来到后山。 山间白雾弥散,树影婆娑,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虫叫,当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她来到一间竹院,四间小屋并排而立。 她站在院外思索着要怎么跟温观尘开口,这寒酥丹太过贵重,云念也不知温观尘是否会给她。 她要找什么东西来回报,总不能让人家白给吧。 云念这么一想,便足足想了一刻钟。 直到院中的温观尘倒了第三杯茶,他终于无奈叹气:“还不进来吗?” 声音晴朗如同山溪,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云念小心推开了门。 坐在石桌旁的青年面如冠玉,乌发用玉簪半挽,垂下来的发丝光泽清透,是很出尘的长相,目光温和清透。 他与谢卿礼的性格有些像,为人温和。 但也有很大的不同,谢卿礼的纯善脾气好来源于他本身便是这般的人,心智单纯。 温观尘则不一样,他年轻时曾周游修真界,如今他二百多岁,阅历颇丰,周身的温和更像是一种沉淀。 宗内弟子都传温观尘隐居避世,不管宗内事务,为人太过懒散。 已经这般年纪,修为却还是个化神后期,尚未迈进大乘期,明明是个剑修,却整日钻研些阵法,不务正业。 但云念觉得自己这小师叔更像事见多了人生百态,便看开了世间万物,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温观尘笑笑:“来找我要寒酥丹的?” 云念讪笑着上前几步:“是,师叔果真料事如神。” 温观尘眉眼弯弯,轻轻吐字:“您免开尊口。” 云念小脸一垮,拉长声音:“师叔——” 温观尘随她去,自顾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喝完再嚎。” 云念眼巴巴看向温观尘,伸出一根手指:“师叔,就一颗,我真的有急用,我会给您报酬,不会白拿的。” 青年含笑挑眉:“什么报酬?” 云念:“我听说您最近在研究新阵法,正缺几个补阵的仙草,我这边有几株仙草,全都给您如何” 云念一鼓作气将乾坤袋搁置在桌上。 温观尘放下手中的茶,浅笑着看云念:“你手中就这几株上品仙草,确定都给我?” 云念一脸认真:“确定。” 温观尘却只是笑笑,自顾自喝着手中的茶。 云念急了:“师叔……我再给您做一周的糕点,不,一个月。” 温观尘眼眸一亮。 系统:【有戏。】 云念笑眯眯伸出指头:“糕点加仙草,如何?” 温观尘瞥了她一眼: “不过一个火毒,那谢卿礼熬上一月便能熬过去了,何必要你来找我讨寒酥丹?” 云念一脸痛苦。 这可不是熬不熬的问题,她也知道寒酥丹珍贵,若非必要自是不敢开口。 可故陵剑墟马上就该开启了,她也急得很。 云念哀嚎道:“师叔,您就当帮我这一次,看我曾经为您试炼了那么多次阵法的份上。” 他看了云念许久,似乎真的在思索她的话。 许久后,他站起身,示意云念跟上。 云念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看这模样寒酥丹一事怕是有戏。 她心下激动,像个小尾巴一样巴巴跟上温观尘。 温观尘这人身高腿长,性子虽然温吞,走路却实在快,云念简直怀疑他用了灵力。 他带着她绕了两条小路,云念几乎是一路小跑跟上的。 她扶住一旁的树微微喘气:“师叔,不行咱们御剑吧……” 温观尘顿住了脚步。 他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寒酥丹可以给你,我要你帮我个忙。” 云念随意摆摆手:“师叔尽管说。” “我最近在钻研一个阵法,你来试试,若能通过我便给你寒酥丹。” 云念脊背一僵:“啊?” 系统虎躯一震:【这……】 云念几乎要落泪。 她这才发现,眼前哪是什么普通的空地,那一大片空地分明是个阵法,灵力充沛,带着肃杀。 是个杀阵。 她这小师叔虽是个剑修,但于阵法上的天赋要远高于剑术,如今三宗六派十四宫的防御阵法多为他所创。 但为了试炼阵法,踏雪峰上至扶潭真人,下至弟子们不知被他抓走几次了。 云念之前被温观尘的阵法困了七天,七天未进一口水。 江昭被温观尘的阵法震断了三根肋骨,休养了整整三月。 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们,连大师兄在世之时也没少被温观尘抓来试炼阵法。 云念挣扎:“小师叔,弟子今日身体——” 温观尘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寒酥丹。” 云念颓了。 系统:【宿主,穿书局员工第一准则,吃苦耐劳不怕困难,加油吧云小念!】 云念皮笑肉不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系统:【什么?】 “只要你能吃苦,就有你吃不完的苦。” 【……】 云念几乎是一步三停顿地缓慢挪行到温观尘面前。 温观尘道:“这阵法里面杀机四伏,可在战场上将敌人大范围困在其中。” 云念:“什么阵法?” 温观尘神秘一笑:“这得靠你自己领会了,这是我新研究的阵法,不过尚未改进,这只是初版。你若是能破,我便将寒酥丹给你。” 云念小声问:“一言既出?” 温观尘笑道:“驷马难追。” 系统:【宿主,寒酥丹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清除火毒的丹药,谢卿礼必须通过剑墟,碎荆必须拿到。】 云念沉思片刻。 系统说得对,谢卿礼的火毒必须解,所以寒酥丹她必须取来。 不过一个初代的杀阵罢了,又不是没闯过杀阵。 云念暗戳戳咬牙,温观尘是绝对不会害她性命的,只是她可能要躺几天了。 躺就躺吧。 “好,那我便来替师叔试试这杀阵。” 温观尘后退几步给云念腾出地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木盒。 他打开,里面三颗晶莹剔透的丹药好似灵珠一般,周身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我和寒酥丹便在此处等候你归来。” 云念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寒酥丹,一口气道:“师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替您试炼这杀阵,找到这阵法的奥秘,助您进一步研究巩固提升。” 随后她转身坚定离去。 她站立到阵法之中,四周荒芜,唯有她一人独立,阵法的余波吹动少女的发丝,即使身处上古杀阵也依旧从容。 想到寒酥丹能解谢卿礼的毒,她的任务便不会落地成盒,心下那些担忧便也放了些。 少女眉眼清丽,一如既往带着笑意,笑起来之时眉眼弯弯,眸光璀璨亮如繁星,剑意似游龙般环绕在她四周。 她的声音有些俏皮:“师叔,请赐教了。” 温观尘也笑,朗声开口:“那云师侄且试试这阵法如何。” 话音落下,铺天盖地的杀意密不透风朝她席卷而来,整个人瞬间堕入无尽的黑暗。 阵法开启。 温观尘的身影消失,云念的视野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所有都是假的一般,让她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自己也是虚无的感觉。 云念:“?” 这什么阵法,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这还怎么打嘛。 侧方忽地转来一阵厉风,云念迅速侧身避开。 紧接着是毫不间歇,一道接着一道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杀招不知是什么,像张网一般将云念牢牢包围。 【温观尘可真狠,一点缓冲都没,这杀招可毫不留情,小心被击中。】 云念当然知道,但是她如今什么都看不见,躲避的相当狼狈。 一不留神,右侧一道厉风狠狠击中了她的肩膀。 “嘶。” 罡风像是利刃一般,在瞬息之间便将皮肉划开,鲜血淋漓。 她尚未反应过来,侧前方又是一道罡风。 【你没事吧?】 “没事。” 她只能来回躲避着,但不能视物之时,内心根本无法静下来。 系统看的担忧:【快找阵眼!】 对,每个阵法都有自己的阵眼,无论是杀阵还是防护阵法,只要找到阵便能找到破解阵法的关键。 可关键是,云念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杀阵,也不知这杀阵的阵眼有几个。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那些罡风带出来的呼啸声。 不对。 风! 她是修士,修士的眼睛不止有一个,纵使看不见又如何? 倘若眼睛会影响她的判断,那么盲了也未尝不是一种优势。 当看不见之时,一缕风,一滴雨,一片树叶,都会指引正确的方向。 耳边来自四面八方的罡风切动空间迸发出厉声,像是万鬼哭嚎一般。 云念的灵力放出,在四周形成一道暂时的灵力屏障。 她闭上眼睛,耳朵微动。 那些罡风看似来自不同的方位,错综纷乱,实际上……好像有规律。 云念呢喃:“每八道风为一轮,一轮后罡风会停滞瞬息。” 有周期,八个为一周。 系统道:【是八方阵,阵眼在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 云念打开灵力防护罩躲过罡风,单手执剑划出剑光,迸发向八个方向。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随后那些厉疾的罡风在瞬间消散。 系统惊呼:【破了?】 云念微微拧眉。 温观尘说的阵法,就是这八方阵? 这也有些太…简单了吧 按照温观尘的性子,她进入他的杀阵起码得脱一层皮。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安静沉寂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更为诡异的东西。 云念的心忽地一空。 脊背上的汗毛好似倒立,头皮一阵发麻。 “不对!” 不是八方阵! 6、玄渺剑宗六 下一瞬,周围狂风大起,罡风迎面斩来,云念急忙向后弯腰,疾风将束发的玉簪斩落,绾好的青丝凌乱不已,仅由发带束着。 云念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头发,在摸到顺滑的青丝后送了口气:“还好还好。” 【宿主不好,这罡风比方才要迅疾几倍!】 云念当然也察觉到了。 方才的风还让她有喘口气的机会,那如今的阵法便是一口呼吸的机会都不给她。 一息之间可以来上数十道罡风,她根本无从躲避,只能耗费灵力暂且护住自己,可灵力聚成的防护罩在这种情况下也撑不了多久。 这根本不是八方阵,虽然罡风来自八个方向,但周期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八个为一周。 她判断错了阵法,找错了阵眼,也将自己送进了死穴。 不行,得先静下来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否则她根本找不到阵眼! 她必须得找到这个阵法的规律,一直待在防护罩内不现实,她也没有能力一直躲避。 云念方才有一点没有判断错误,这风确实是以八道为一轮,随后会停息片刻。 在新一轮罡风开启之时,云念一咬牙,用尽大半灵力护住自己的几处命门,随后打开了防护罩,将身体暴露在密不透气的罡风之下。 几道罡风狠狠划破她的血肉,云念忍不住闷哼一声。 【云念,你没事吧?】 “没事,让我试试!” 八道罡风在两息之间尽数劈斩到云念身上,在这一轮结束后,云念趁片刻的喘息功夫,用灵力聚成防护罩将自己重新包围起来。 罡风撞击到防护罩上。 防护罩内的云念默念法决燃起一簇灵火,借着灵火的光看向自己方才被八道罡风划出的伤痕。 刚刚受的那八道罡风,只有四道深可见骨,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另外四道只不过划开了血肉留下一道伤痕,看着骇人,实际上并不致命。 云念脑海里有了想法。 “八道罡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带着杀气,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四个方向并没有杀气……四生四死。” 系统接过了她的话:【九星杀阵。】 对,就是九星杀阵! 原书之中曾提及过九星杀阵,在后期快要结局之时,玄渺剑宗被魔域进攻,谢卿礼便是靠这九星杀阵带着玄渺剑宗抵御魔域的。 那时的九星杀阵可比现在要强上数百倍,可囊括方圆百里,一缕缕罡风像是绞肉机,将阵法之中的外来者绞为一滩碎肉。 所谓九星杀阵,四周的八位叫做“地星”,对应八卦图的乾、坤、震、巽、坎、艮、离、兑八个方位。 但实际上,九星杀阵真正的阵眼只有一个,在八个方位的交点处,即正中位。 叫天元星位。 【找出天元星位的位置,那是阵眼!】 原书中的九星杀阵第一次出现便是在魔域进攻修真界之时,这阵法与八方阵太过相似,云念先入为主以为阵点在八个方位。 那时的魔域也是如此,却不料反而激化了阵法,将九星杀阵的威力激发到最大程度。 书中写的,阵点只有一个,在天元星位! 【宿主,你要先确定阵心的位置,可九星杀阵与八方阵不同,你不能只找到大致的八个方位,你需要找到准确的天元星位,不可偏差丝毫!】 九星杀阵的八个星位对应八卦图,其中乾、坤、离、坎四个方位代表死门。 另外四个方位,兑、巽、震、艮四个方位代表生门。 这可不仅仅是东南西北这些大致的方位,她需要找到准确的八卦位点,并且精准定位天元星位,偏差一点都会激化九星杀阵。 可既然死门危险,那她找到四个生门的方向,将它们连成线,汇聚的交点便是天元星位! 云念再次打开防护罩,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听风声。 第一道罡风,应该来自乾位,死门。 云念躲开。 第二道罡风,应该来自离位,生门。 云念在阵法中移动,生生受下这股罡风,顺着罡风袭来的方向,将手中的灵力汇聚成线抛去。 第三道罡风,应该来自坤位,死门。 云念再次躲开。 …… 一连八道,她逐渐找到规律,在阵法之中快速移动着,可以轻松避开死门,在生门的罡风到来之时,仔细听取风声,将灵力凝聚成线抛出。 直到四根银线抛出,找到了准确的兑、艮、震、巽四个方位。 云念忽地睁眼,眸中杀意浮现。 “现!” 少女低喝一声,方才向四方抛出的丝线陡然间点亮,四根金光灿灿的丝线在黑暗之中格外分明。 四根丝线的尽头是四个生门,而它们的交点都在同一点。 那便是天元星位! 云念召出木剑腾空而上,默念法决。 骇人的灵力铺天盖地朝阵心而去,滔天的威压腾起,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狠狠砸落在远处。 阵法外,温观尘从乾坤袋中取出竹椅个木桌,在一旁的桌子上摆上茶水,正悠哉游哉看着这阵法,等着云念出来。 这阵法是他花了三月时间,以八方阵为基础改造的阵法,阵点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 就算找到了罡风移动的规律,猜出了阵点,在阵法之中,进入的人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 找到大致的地理八位自是简单,修士的灵识一扫,只要在这范围之内便行。 但找到准确的八卦位可是不易,何谈天元星位,这九星杀阵,阵点偏差一毫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阵法刚研究出来,杀气自是不高,应当难不倒云念,只是会让她吃些苦头。 “唉。” 温观尘喝了口茶,长舒口气,正准备躺下睡会儿。 他刚躺下,一股强大的威压横扫而来,卷起满地的黄土,温观尘急忙用灵力护在身前。 他不可思议地看去。 云念乌发凌乱几近散开,装饰的玉簪已经掉落,只剩下个发带束着,青衫被划破了十数道伤痕,莹白的侧脸也有道血痕。 他猝不及防之间与少女对视。 日头正盛,辉光披散在她身上,她的脸莹白,脸颊的伤痕丝毫不影响她的清丽。 正处在最为意气风发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底好似藏了一团烈火,唇角的笑意明媚,看着他时是格外的喜悦与激动。 虽然不一定是看他。 应当是看他手中的寒酥丹。 “小师叔,我赢了!” 肆意的声音在寂静中弥散。 温观尘站起身,看着破碎的阵法。 身旁的一炷香刚刚燃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算是云念破阵最快的一次。 温观尘原地破防。 云念提剑笑眯眯上前:“小师叔,我可是破了你的阵法哦。” 温观尘上前几步,神色激动:“你是如何找到阵点,我这九星杀阵虽说刚研究出来并未完善,但也不至于一炷香便被破解!” 云念道:“您这阵法确实巧妙,起初我以为是八方阵,错判阵点激化了阵法,后来我索性让自己暴露在罡风之下,发现了这罡风的规律。” 温观尘看向她的胳膊,那里密布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云念笑眯眯:“我发现八道罡风为一轮,四道生门,四道死门,既然死门危险,我便躲开。听取风声,确定四道生门的准确位点,用丝线连接,交点便是天元星位。” “就这?” “就这。” 云念眼眸弯弯再次点头。 好歹在联盟上了那么多年学,这八卦图就相当于正八边形,八个卦点在八条边的中心,任意两条对边的中点连接便是对称轴,两条对称轴的交点便是中心。 就是天元星位。 云念伸出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叔,寒酥丹可要拿来了哦。” 温观尘眼角轻颤,颇为肉疼地将寒酥丹取出。 云念飞快拿出一颗收入乾坤袋中:“多谢小师叔!” 她转身准备离去,系统拦住了她:【我觉得你师叔打击挺大,作为穿书局的优秀员工,我们要对npc多一些人文主义关怀。】 云念瞄了眼温观尘,发现他确实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统哥说得对。 云念转过来,小声道:“小师叔,阵法很好,你日后一定会将它精进更多的,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九星杀阵会成为最厉害的阵法。” 后期的九星杀阵,可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死伤过半的玄渺剑宗,威力比如今强大百倍。 若非她看过原书,也不知道阵点就是天元星位。 云念急着回去疗伤,于是捡起自己的玉簪转身离去。 刚转身,原先淡然的面色忽地便呲牙咧嘴。 疼死了。 回去得报工伤! 远处的密林之中,江昭眉头微挑。 他这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 江昭看向身旁的谢卿礼,他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昭瞥了他一眼,语调带着浓浓的醋味:“我受伤之时也没见她为我来要这寒酥丹,倒真是对你不一般。” 谢卿礼依旧是茫然看着前方的空地。 江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看的地方,有着一滩血。 是云念在阵法中受伤留下的。 江昭默了会儿,丢下一句:“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许打她的主意。” 随后他也转身离去。 这里又剩下谢卿礼和温观尘。 温观尘在忙着他的阵法无暇顾及谢卿礼,谢卿礼看着眼前的空地。 他看到了少女进阵之时的恣意,好似什么都不怕,笃定了自己能赢。 也看到了她出阵之时乌发凌乱,满身血痕,偏生还在笑。 怎么就那么喜欢笑,受伤了还笑。 谢卿礼勾了勾唇,心底却陡然腾起一股戾气,熟悉的疯狂在体内蔓延。 唇齿内涌起点点血腥气息,经脉中滚烫的火毒又开始蚕食他。 他运功生生压制住那火毒,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刺眼,有些看不太清。 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谢卿礼漠然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温观尘附近。 他要去处理几只蝼蚁。 7、玄渺剑宗七 山间的小路上,树枝虬劲伸向虚空。 常宣脚步缓慢,身后的三个弟子互相搀扶。 圆脸的少年道:“常哥,这谢卿礼便这般放过了?实在有些恨不过!” 常宣一脸恨意,脊背上被戒律堂鞭笞的伤痕让他几乎走不动路。 他的眼神幽冷,唇角扯起冷意,“自是不可能放过,谢卿礼和那小贱人,我会让他们跪在我的脚下磕头,一点点折磨死他们。” 回到都城,他定会向父亲禀明这件事。 常宣冷嗤出声:“走。” 身后的三个少年连忙垂下头跟随着他。 四人缓慢挪行。 几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要如何对付谢卿礼和云念。 将要出去山林之时,寂静的密林之中似乎传出了些声音。 悉悉窣窣,像是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的声音。 原先阴暗的天际忽地便阴沉下来,几人这才发现周围的树木还在,巨石也在,但原先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消失,日光也昏暗下来。 四周一片茫然。 像是暮夜。 常宣能感知到周围的灵力波动,他们被困在了结界之中,竟无一人察觉到。 远处的阴影之中,一人长身玉立,缓缓从前方朝他们走来。 一身白衣,乌发高束,俊美的脸上挂着闲散的笑意,轮廓线条清晰疏朗。 他踩在枯叶上,却像是在践踏着他们的心。 他走近了,笑着喊:“师兄。” 常宣纵使是脑子再蠢也意识到了问题。 这……这结界,怎么可能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少年能设立的! “你……你到底是谁!”常宣和其余三位少年忍不住后退。 少年歪了歪头,声音依旧温柔:“师兄果真记性不好,我们昨日才见过的。” “果然是你,是你操控了赤翎兽,是你想杀我们!” 都是他! 少年神色依旧平淡,卸下了伪装的人浑身都是懒散。 他点点头:“如何?” 常宣惊怒:“我要去揭发你!” 几人慌忙转身便要朝来时的路跑去,可却发现眼前的结界像是坚冰一般,如何都破碎不了。 “呵。”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常宣脊背生寒。 杀意,他感知到了杀意。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人是何时动手的,脖颈上剧痛传来,四人捂住涌出的血水,双目瞪大犹如铜铃。 他来到常宣的尸身前,往日趾高气扬的人此刻满身鲜血,死不瞑目望着前方。 他杀人一向果断。 谢卿礼眉头微挑:“小贱人?” “嗤。” 真是不讲礼貌。 他真的很讨厌没礼貌的人。 悉窣声响起,不知哪里来的一些虫子,密密麻麻爬到了四人的尸骸上,不一会儿便将尸骸覆盖住。 而那些虫子却小心翼翼避开谢卿礼,似乎是格外害怕的模样。 等到虫子散去之时,地上竟连白骨都不剩。 谢卿礼转身慢悠悠离开。 *** 云念撑着下巴坐在一旁,江昭和苏楹在忙着准备食材。 眼前架着火锅,锅底已经放了进去。 “别看了,马上就能吃了。” 温柔的女声传来。 云念回头望去。 女子穿着一身蓝衣,年纪不大,温婉秀丽,柳眉弯弯,周身的气质似水。 她是折枝峰的弟子,苏楹。 苏楹虽是折枝峰弟子,但七年前曾中剧毒,伤及经脉,于剑道一术上便再难有进展。 她的师父便让苏楹弃了剑道,跟着温观尘学习阵法,于是苏楹也算是半个踏雪峰弟子。 云念知道自家师兄江昭也很喜欢她。 苏楹将手中的菜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揉了揉云念的头:“怎么了?” 云念笑嘻嘻道:“没事,日常感慨一下苏师姐为何不是我师父的弟子,害得我师兄天天往小师叔那里跑。” 苏楹的脸忽地就红透了,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她抬起头,却正好与端着盘子出来的江昭对视。 像是目光被烫到了一般,两人都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菜都备齐了,下菜吧。”江昭摆好菜盘。 云念敏锐地觉察到江昭通红的耳根。 江昭看见自家师妹戏谑的目光,用脚趾头都知道她又在想些什么,不由得转移话题:“你那谢师弟呢,你今日回来不是给他留了信吗?” 云念从后山回来便听苏楹说今夜准备火锅,连忙去找谢卿礼,可他却不在院中。 她明明给谢卿礼留了信,让他今夜来这里。 他没看到吗? 云念看了眼天,已经戌时了,谢卿礼还没有来。 她站起身:“我去找他。” 院门处有些昏暗,云念刚迈出便迎面撞上一人。 清淡的竹香沁入鼻息,由于惯性她后退了几步,可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师姐,没事吧?” 声音清冽。 云念抬起头,从这个角度她仿佛被谢卿礼圈在怀里,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便越发明显。 少女的眼忽地就亮了起来:“师弟你来了!” 她在他的怀里。 他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她一开心,眼睛便会弯起来。 谢卿礼敛去眸底的晦暗。 云念却笑盈盈从他怀里退出来:“没事没事。” 她拉着他的衣袖转过身去,声音跳跃欢快:“不知道你吃过这些东西没,这是蜀南一带的一种吃法,我与师兄师姐们时常这般吃,便想叫你也来尝尝。” 云念拉着谢卿礼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这是蘸料,你自己调制,不会的话我教你。这个锅底是菌汤的,师兄和苏师姐爱吃辣,我怕你受不住,这些是……”云念自顾自介绍着。 纵使四周都是火锅味,谢卿礼却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以及膏药的苦涩。 她今日破阵伤的不轻。 谢卿礼收回视线,安静地听着云念说话。 云念:“这是板鸭,超级好吃,谢师弟你来——” “唉行了行了,别说了别说了,菜都熟了快捞!” 江昭不耐烦地打断。 接着一大坨香菜便被捞到了云念面前的碗里。 云念:“?” 你好歹毒啊! “江昭,我说了很多次我不吃香菜!” “师兄非得把你这挑食的毛病治了!” 谢卿礼和苏楹看着云念与江昭满院追着跑。 苏楹摇了摇头。 锅里的丸子已经漂浮起来,苏楹拿过漏勺捞起盛到谢卿礼的碗中:“这是云师妹做的,她喜欢吃这些,便想让你也尝尝。” 丸子圆润饱满,带着股鲜味。 耳边是云念与江昭追逐的声音,其实有些吵,这是谢卿礼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喧嚣。 “多谢苏师姐。” 他尝了口丸子,入口便爆汁,他有些吃不习惯。 “怎么样,好吃吗?” 云念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谢卿礼看向她,她还是笑盈盈的模样。 “嗯。” “好吃就多吃些,今晚的菜有很多哦。” 江昭也坐了回来,在忙着给苏楹下菜并未理会他们。 云念时不时给谢卿礼捞些菜。 这顿饭吃的很慢,一直到了午夜,江昭送苏楹回折枝峰,而云念则慢慢悠悠跟着谢卿礼回去。 月光披洒下来,今晚繁星璀璨,明日应当是个艳阳天。 不多时便走到了云念的小院。 谢卿礼朝她告别:“云师姐早些休息。” “唉等等!” 云念拦下要转身的谢卿礼。 少年的神情依旧淡然,看着眼前的少女神神秘秘从乾坤袋中拿出个木盒。 他知道那是什么。 云念凑近他,将手中的木盒递到他的眼前:“谢师弟猜猜这是什么?” 谢卿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木盒。 他配合摇头:“师弟愚笨,猜不出这木盒中所放何物。” 果然看见云念眯起了眼,满脸的笑意与骄傲。 她朗声道:“这是寒酥丹,可治谢师弟的火毒,我向小师叔求了好久他才肯给我的。” 她说的轻松,神情平淡毫无一场,仿佛要来寒酥丹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 “师弟,快吃了这寒酥丹,今夜你好好调息,明日我去叫师父来为你疗伤,相信很快便能恢复。” 那颗丹药被送到眼前,带着一股霜雪的冰冷气息。 谢卿礼透过这丹药望见了一双黑眸,瞳仁里倒映的都是他。 他没有动作。 云念催促道,又将寒酥丹往他的唇边递了递:“谢师弟,不苦的。” 他只是看着她:“师姐,寒酥丹很珍贵的。” 云念一脸认真:“我知道啊。” “你确定要给我用?” “给你用怎么了?快吃快吃,不然我硬喂了啊。”她微微眯眼装作威胁的模样。 谢卿礼勾了勾唇,心下有些想笑。 在丹药送到唇边的时候,他吞入了那颗丹药。 很凉,丹药刚入口的那一瞬间便化开了,寒酥丹果真是天下一绝的仙丹,沸腾的经脉瞬间便被平息。 昨日他耗费大半灵力剥削吸附在根骨上的火毒,这寒酥丹只入口,便轻而易举拔出了火毒。 温观尘倒也真舍得。 谢卿礼眼睫敛下,遮住眸底的幽沉。 云念笑眯眯拉过他的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捧莲子放到他的掌心:“这是今日我摘的莲子,很甜的,师弟尝尝。” 她也不管谢卿礼是不是真的喜欢,总归她想对他好些,带他多吃些多玩些。 少女收回手,转身迈进院门,双手搭在门后,声音清脆俏皮:“谢师弟,故陵剑墟马上就要开启了,这些日子我有些事情,便不去找你了,每日的药师兄会给你送过去,你好好养伤哦。” 谢卿礼道:“好,云师姐。” 云念眉眼弯弯:“师弟,今夜早些休息,好梦。” 院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 谢卿礼看向手心的那捧莲子。 可他从不吃这些东西。 谢卿礼默了默,左手燃起灵火想要将其烧成灰烬,火光将少年的脸染成半明半暗。 可那灵火刚凑近莲子,他的动作却忽的顿住,再也往前进不了半步。 空气中似乎还有她身上的气息,像是桃花香,以及丝丝缕缕的血气。 他看了手心的莲子很久,久到灵火一点点熄灭。 谢卿礼捻起一颗,剥皮轻吞入口。 微微的甜味,入口都是清香。 云念一点不像是个辟谷的修士,乾坤袋里装的都是些吃食。 谢卿礼抬起眼,表情平淡看着紧闭的院门,月光打在他脸上,少年的肤色冷白,眼底是风雪俱灭般的清寂。 一声哂笑消散,带着寒意。 剩余的莲子被收入乾坤袋中,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