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之君他要入赘》 1. 杀人宴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秋,八月,有星孛于西北。 长长的星尾映在清澈的眼眸中,诡异而璀璨,言月仰面躺在血泊里,脖颈处温热的鲜血咕咕而出,在一院子嘶吼痉挛的濒死人群中躺的格外安静。 光芒在天空消失之际,言月轻轻阖上眼,心中默叹,又死了一次,幸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重生了,不幸的是重生在全家被杀前半个时辰,人已经在重兵把守的宴席上,她试过各种方法,连所在的院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去救父母! 猛然,一张脸如彗星划过脑海,豁然睁眼,浸在血中的手指猛然收紧,却无力松开,血已流尽,如若她还能再活一次? 月满中天,黎阳郡守的府邸一片祥和,处处挂着彩灯和彩绸,是月诞节才有的热闹。 与别处不同,府中西边的云闲堂格外寂静,没有点灯,更显满院月光澄净。 院中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修长,望之俨然,年轻人徐徐开口,声音如玉撞冰:“月华如水,是个好日子。” 背光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声音:“每年月诞节,黎阳郡守李历都会邀请两位副郡守及家人,到家中饮宴,欢度佳节。按照惯例,副郡守及全家都会出席,今天亦如此。” 年轻人从树下走入月光,淡然开口:“一家人整整齐齐,倒也团圆。” 与此同时,追月阁内女席上,温柔浅笑的少女,猛然间闭上双眼,似是极痛。 一缕清冷笛音传来,少女缓缓睁开眼,仿若大梦初醒。 少女转身对身后服侍的郡府侍女说:“我身体不适,兄长身上有药,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过来。”说完不等身后的人反应,就急速起身,去往外面的男席。 “兄长,我有话和你说。”言月紧紧抓住言卫的胳膊。 虽然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言卫仍感到了从胳膊上传来的痛意还有......极力压制下的颤抖。 从未见过温柔聪慧的妹妹如此紧张,言卫瞬间也警觉起来,什么都没问就跟着言月离席到了院子里。 几个郡府的侍从跟在后面,言月猛然回头,目光如摄人心魄的鬼神般狠绝,瞪视着跟过来的人:“不许过来!” 或许是少女过于狠厉,几个侍从犹豫了一下,退回到室内。 走到隐蔽的凉亭,言月道:“哥哥,你看外面,都是甲兵,这个院子已与外界隔绝,里面的人都出不去。” “出去?”言卫看了一眼说,“最近乱军四起,外面有全甲的护卫,也属正常。” “半个时辰后,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会死。”言月说。 “什么?”言卫一惊。 “外面的甲兵,不是护卫,是监视和屠杀。”言月说完不等言卫说话就接着说:“李郡守要造反,爹爹和刘副郡已有所察觉,副郡守直属朝廷,名为辅助,实为监督。李郡守今夜要以我们的血祭旗,宴席过半时,先是毒酒,后是利刃,所有人都会死。” “父亲母亲也有危险?”言卫大惊之下,忘了追问妹妹为何这样说,而是先问父母的安危。 小辈们在追月阁,长辈们在梨白院,宴席没设在一处。 “是的,还有刘副郡守一家,今晚都会被杀,甚至这些服侍我们的人也会死。”言月说。 “你为何知道,还如此真切?”言卫终于反应过来。 言月很认真的看着言卫:“我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每次我死后,都会回到这次宴会上,只有我这样,周围的人什么都不记得。” “死后?死而复生?”言卫十分不解,虽然言月从小就聪慧,但也很调皮,只是从未这样严肃,这样冷静。 言卫忙伸手去摸言月的额头,是病了吗?幻觉吗? 言月不躲不避,言卫触手一片温凉,在凉爽的秋夜,额头竟有薄汗,“兄长,我没有生病,更不是调皮开玩笑。” 言卫仍在发愣,脑子里想的全是,没病?全都会死、死而复生...... 言月也不纠结,直接问:“兄长,我会害你吗?” “不会,你不会害我。”言卫答的很快,很坚定。 “既如此,那请兄长今日务必相信我,配合我。”言月说。 “好。”言卫答,这样就简单了,管他多奇怪的事情,他相信妹妹,妹妹不会害他,更不会不管爹娘。 “你刚才说,你经历这样的生死已经很多次?而且每次都记得。”过了一会,言卫突然开口。 言月看着言卫,然后静静开口:“第一次被毒杀后,我发现自己依旧活着坐在宴席上,也以为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半个时辰后,大家再次被杀。但是在死前我也知道了我们为何被杀,李历要谋反,要用我们的血祭旗。 第二次,我才意识到是真的,我试图告诉所有人,让大家快逃,结果只是杀戮提前了而已; 第三次,我私下告诉你,你信了我,你带着我杀出去,但最后还是没能出去.....”言月说的很快,很熟练,就像说过很多遍。 言卫犹如石化般呆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言卫,怔怔地看着言月,他聪慧狡黠的妹妹,此刻站在半明半暗的月光里,看起来那么冷漠又那么孤单,眼里是化不开的绝望,甚至狠厉。 这的确不是他昨天所见,明媚的十六岁少女会有的眼神。 言卫犹如被雷击般颤抖了一下,是真的! 回过神的言卫心疼地拍了拍言月的头,哑声说:“不管什么情况,兄长在,不要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言月还是瞬间红了眼眶,每次兄长都会无条件信她,而不是觉得她疯了。 言月用力的眨了眨眼,抬手抹掉眼中泪水:“我们只能在追月阁内活动,服侍的下人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太防备我们,但他们也离不开这个院子,所以乔装成他们的样子也出不去。”言月似乎知道言卫所想,直接说。 言卫这才想起,他们进府时,带过来的下人都被留在了前厅,那里也设了酒席。管家说,有专门伺候宴席的人,当时并没有多想,如今再想,原来早就存了杀心。 而且赴宴之前,父亲本不想来,但李府管事暗示说,李郡守有意与言家结亲,李家小公子想要娶言月为妻,节后就想下聘。 父亲对李郡守的行为颇为不满,更不喜李小公子,他今日来,也有趁机婉拒的打算,提早说清楚不至于到时太难看。 如今细想,就是这一点,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不管父亲愿不愿意结亲,大概都会走这一趟。 他们如今孤身被围,外面全是甲兵,这是死局。 他们不仅要自救,还要救父母,那更无一点希望。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逃出追月阁。”言月说。 “你不是说,我们逃不出去,我要再试试,杀出去吗?”言卫有点焦躁地去摸贴身的软剑。 “不用,既然已经试过,就没必要再试,硬闯不行,我们换个方法?”言月说。 “换个方法?”言卫问。 “父亲教过,人之所以为人,因为能借助外物外力,善假于物。”言月说。 “善假于物?”言卫环顾四周,没什么可用的利器,一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兄长,你看。”言月抓着言卫的衣袖,轻声说:“追月阁是木制构造,最怕起火,周围的院落也有大多是木质构造。我们找准时机放火,火要大,李历不会不救,否则整个府邸 2. 商南己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沉静的年轻人一手捂住重伤的左肩,一手用剑尖去翻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查看是否真的气绝。 尚有气息的就补上一剑,动作驾轻就熟。 他们甫一落地,年轻人抬眸,目如寒铁,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言卫急速前跃,原本躺在血泊里的黑衣人突然暴起,一刀刺向商南己的后背。 闻言,商南己顺势前倾,堪堪躲过一刀,言卫前跃瞬间挡住了黑衣人。 “小心!”言月不顾一切,迎着黑衣人的利刃,飞身扑上。 原来,黑衣人被言卫挡了一下后,不顾生死的迎着言卫的剑,拼着胸口中一剑,牢牢锁住言卫的脖颈,黑衣人嘴里吐出薄刃,眼看言卫就要命丧刀下。 幸好言月撞过来的非常迅速,黑衣人也是强弩之末,一撞之下刀刃偏开,贴着言月脖颈的皮肤划了一道血痕。 刀刃划过肌肤的声音,就像秋风的呜咽,言月身体一僵,根本无法动作,经历过死亡的人,更怕死。 无知者才无畏! 鲜血飞溅而出,月白长裙血污一片,茫然抬头,视线里只看到一把滴血的长剑。 黑衣人被言卫杀了,鲜血溅了言月一身。 言卫脸色煞白,连忙去看言月脖颈的伤口,言月反应过来也立刻确认言卫是否伤到要害。 商南己提着滴血的长剑,稍微侧了一点头,静静打量面前的两个人。 确认都没伤到要害,言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商南己的模样,莫名心中一沉,从一照面,言月就知道这个人很有压迫感。 但此时月光一照,多了一层不真实感,有“非人”之感。 “我们是青川言家人,这是我兄长言卫,我叫言月。”言月压下心中那股不安,快速开口说。 “火是你们放的,还不算太笨。”商南己却说。 言月一时无语,她也是死去活来几次才想到用火,听这话,她之前都是笨死的,咬牙道:“你知道李历要谋反,也知道他今夜要杀人?” 商南己没有否认。 “我们来请你救人,救我家人,还有刘副郡守一家。”言卫直接说。 “哐当”,剑脱手落地,商南己顺势坐在在地,看起来也是力竭。 “你刚才为何冲上去?那种情况,你不会武功,很可能会死。”商南己没有回答言卫的话,而是看着言月问。 言月刚开始没明白商南己的意思,稍一思索,才明白他问的是,她冲上去救兄长的事,疑惑地说:“兄长有危险啊。”言月说完加了一句,“我们是家人。” “家人”商南己重复一遍,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似迷茫,又似自嘲,然后开口问:“为何?” “没有为何。”言月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说话的间隙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然后看见商南己一动未动,似是还在思考她刚才的话。 心念一闪,重生几次后,她觉得自己变了,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变得格外敏锐。 一思索她就猜出,这些来杀商南己的人是谁派来的,大概是商家大公子吧,也就是商南己的兄长。 想想也是,她和哥哥从小感情就好,再看看商南己的哥哥,千里迢迢来杀他。 这对比太强烈了! 确实有点惨。 怪不得商南己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言月又撕了一块裙摆,递给言卫,让他也给商南己包扎一下。 商南己没有拒绝。 “商二公子,看在我们也算曾并肩作战的份上,刚才兄长说请你帮忙救人的事,怎么样?”言卫包扎,言月继续直奔主题。 “我不救无用之人。”商南己闲闲说完,肩膀传来一阵刺痛,言卫立刻说:“抱歉,用力大了点。” 言月挑眉看了言卫一眼,意思明确“干的好”,然后转头看着商南己:“只要言家解了今日困局,以后商公子如果有需要,言家和刘家一定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商南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言月,虽然见面不久,他已经知道两个人中,言月才是主导者,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言月迎着商南己毫不避讳探寻的目光,片刻后低头看地上的人,都是黑衣人,并没有商南己的人,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言月一喜:“你的人都不在,你已经让你的人去救人了?” 商南己目光一凝,然后摇头。 言月满眼沮丧,“那你的人呢,为何都不在?” “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商南己道,虽然仍是冷冰冰的,但不似刚才淡漠,似乎多了点兴趣。 “我们今天被算计,是因为李历早有准备,以无心算有心,我们根本无计可施。你和我们不同,你明明有准备,一定可以救。”言月着急道。 商南己不为所动,起步往屋里走,仿佛不愿再谈。 言月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朝紧闭的院门走过去,他们进来后立刻反锁了大门。 郡府的人忙着救火,暂时还没人到院门紧闭的云闲堂,但如果言月打开大门,顺便再喊上一句,那就不一样了。 言卫一看言月动作,立刻紧跟商南己,作出很熟的样子,要坐实和商南己的关系。 这样商南己就很难解释,他们为何会在闲云堂。 商南己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说:“这个威胁不了我。” 一招失败,言月也不气恼,而是说,“你可知,我为何会知道,李历要动手杀人?” 商南己这才正视言月,“为何?” 的确,她不应该知道李历要杀人,如果知道,绝不会全家来赴宴。 “救人后,我告诉你。”言月说。 “好”,商南己盯着言月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容。 言月眉眼带笑:“商公子,你真是好人。” “谄谀我者,吾贼也。”【1】商南己说。 言月收回自己的同情心,这个人说话太讨厌了,说句好话而已,谁阿谀奉承他了? 商南己不看言月气鼓鼓的小脸,对着言卫说:“你找个地方把你们言府的信号发了,如今府中大乱,应该不难。不用多久就能见到言府的护卫,有你在,他们能发挥的用处更大。” 言卫大喜,转念又想,商南己既然早就通知了言府的人,那为何还要放信号? 商南己并没有解释,只是说:“你去梨白院东南角第四棵桐树处,你亮出这个扳指,自有人找你,你让他救人,救人后听他安排撤退。”商南己说着扔给言卫一个纯黑的扳指。 言卫拿着信物,没有立刻走,踟躇了一下,还是问:“阳中当真要反?” 商南己说:“我不是阳中主事,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阳中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一两银子的军费。” 言卫怔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商南己说完就往室内走,然后回头示意言月跟上。 言月知道自己这会出去也帮不上忙,就跟着商南己往里走。 屋里很黑,没有点灯,商南己把窗推开一线,月光下整个院落一览无余,从外面却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细细的一线光透过窗缝,落在两个人的手上,像牵了一道光线。 言月好奇地抓了抓,紧绷的心情有所放松,商南己这个人很奇怪,虽然不讨人喜欢,却莫名的让人有安全感,他说了救人,她就觉得一定能办到。 这大概就是他年纪轻轻却能坐上墨云骑云首位置的原因吧。 光线在手上蹁跹,此时两个人都满身的血污,言月却在这缕光线里闻到一丝极淡的桂花香,应该是商南己在桂花树下站了很久,才沾染了一缕香气。 看着黑暗中的商南己,言月突然想起秋日读书时看到的一句话,有人之形,无人之情,竟然觉得用来形容商南己无比贴切。 他就在身边,但仿佛和你不在一个世界,这种疏离如有实质。 明明宴会之前见时,他给人的感觉是年轻而随和,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你如此盯我看,是不是不妥?”商南己开口。 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哼,小气! 不就是长的好看点。 言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商南己旁边,傲然仰头,那线光刚好打在脸上,好像在说,大不了让你看回去。 屋内太暗,商南己只能看到那细线般的光下,模糊的脸,商南己想了想她的样子,莲脸桃腮,清雅中透着娇嫩,算是好看。 一念至此,商南己伸手紧紧压了一下受伤的肩膀,熟悉的刺痛感压下异样,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很疼吗?”言月立刻就发现他的异样,就看到他肩膀上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商南己悄悄的把窗户的缝隙推的更大一点,刚好能看清,她皱起的小脸,看起来很担心他的样子。 言月借着月光看到那么多血,满脸的无措,最后对着伤口轻轻的吹了几口气,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不疼了,不疼了”。 商南己突然明白为何哥舒玄为何爱逗府里的小丫头,原来也算.......有趣。 月光一盛,商南己看到言月额头上有血迹,毫无预兆的伸手抹了一下,然后皱眉看着手上的血迹,他没想伸手。 “你为何打我?”言月问,黑白分明的眼睛怒视他。 听她如此问,疑惑的去看她的额头,那里没了血迹仍有一抹红,原来,人的肌肤可以这样娇嫩,他明明没有用力,竟然就红了。 然后竟觉得那根带血迹的手指,有点发热。 “你额头有血。”商南己转过头去,不再 3. 阳中郡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 南方北方是两样的风景。 言月的老家在青川,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十二岁随父亲到黎阳郡,黎阳地处中原,一望无际,虽然比不上江南温润,但好在四季分明,多数仍是和风细雨。 但阳中就不同了,地处西北,朔风劲草,一片萧杀之气。 大风一吹,吃了一口飞沙,言月大力合上车窗,认命地坐回车里,他们已经进入阳中地界。 外面是陌生的风景,再看看孤零零的自己,言月不禁悲从中来。 马车又一阵晃荡,来不及抓住车杠,一下子被甩到车壁上,头昏脑胀的爬起来,才发现手臂被磕出了血。 眼泪哗的一下出来,索性蹲坐在车厢内,双手抱住膝盖,一路风餐露宿,黑白颠倒,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暗自伤心,直到有人上了马车才抬起头来。 商南己一撩帘子,就看到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看着就委屈极了。 商南己哑然,伸手递过去一条手帕。 言月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把脸,把手帕扔回去,看见一脸惊讶的商南己,更伤心了,怎么?没见过背井离乡?没见过人质的悲催? “我就一条手帕。”商南己无奈地说。 言月眨了眨眼,止住眼泪,看来今日是温和版的假面商南己,那他心情应该不错。 “你的父母已经到了青川。”商南己道。 “你说的是真的?”言月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 “护送他们的云骑已经开始往回赶了。”商南己说。 “其他人呢,刘副郡守一家呢?”言月问。 “都安全送出了黎阳郡。”商南己说。 “你是如何在李历眼皮子低下,把人救出来的?”言月吸了下鼻子,好奇地问。 “如今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山匪,山匪趁节日守卫松散,混入府里,也不是什么奇事。”商南己说。 杀人的是山匪,救人的事,自然推给了言府护卫,至于是不是真的言府的人,就天知道了。 山匪不仅搅混了局,大概还洗劫了一批金银珠宝,一箭双雕,雇人的费用都省了。 “只是,郡府的守卫可都是军中精锐,区区山匪怎么是对手?”言月忽闪着大眼睛问。 看来商南己不是近期才筹备此事,必然是准备了一段时间。 言月一想就更生气了,他准备了那么久,明明可以救下他们,却只是看戏,让她翻来覆去死了那么多次。 然后又想,真的是她说动商南己救人的吗? 想再问,就听商南己说道:“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言月一手支颌,眨了下眼睛,反击道:“山匪的事我不问,但你莫名从李府逃出来,回去怎么和你父亲交待?” 商南己轻笑:“我当夜遇刺,怀疑是李历所为,所以连夜离开。这事刚好需要你做个见证,所以需要你要和我去阳中一趟,证明我遇刺,被你们所救才逃出来。” “你......”言月气极,并不是言语上说不过商南己,而是她突然理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日,他们从郡府逃出后,商南己提前在码头备了船只,她和父母在码头上会合。 商南己和父亲单独说了会话,然后父亲竟然答应不去京师,返回青川,也同意她和商南己回阳中。 “你让我和你去阳中,然后再用我的生命威胁我的父亲,让他不去京城。”言月理顺这个逻辑,突然就崩溃了。 言月想起自己请商南己劝父亲不要去京城的事,想死的心都有了。 郁闷的重新把头埋在膝盖间,气的肝疼。 隐约听到商南己的轻笑声,心也开始疼了。 郁闷半天,言月抬头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脸,“商二公子,您料事如神,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何让我去阳中,什么让我去作证,这糊弄人的理由就不要说了。” “我要保证三年都能拿到钱。”商南己说完,嘴角一勾,“你父亲也不如你说的那般疼你,否则怎会同意你一个姑娘去那么远的地方?” 言月面色一沉:“首先,言家的女儿不会因为是女儿而受到诸多限制,相应的也不会因为是女儿而享受额外的优待,既然是言家欠的恩情,我去还也是应该。其次,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如何,我自然明白,不需要他人告知。最后,我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 “很好,你很在意你的家人,也和家人很有感情。”商南己满意地说。 言月也立刻明白了商南己的意思,有软肋的人才好控制,推了商南己一把,“你走,你太可恶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恶,句句都是坑,不把人气死不罢休? “你把干粮吃了,我就走。”商南己却突然说。 言月一怔,这是关心? 为了赶路,一路吃的都是干粮,她一路上都吃的很少,商南己这是怕她饿死在路上?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吃着干的剌嗓子的饼,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更难受了,身边是一个不算计人会死的大坏蛋,想想就可怕。 商南己叹口气,拿掉她手里的饼:“实在不想吃就别吃了,今晚会在客栈整休,到时有饭菜。” “真的吗?”言月瞬间丢掉手里的干粮,自从上路昼夜兼程,从未在客店休息过。 “真的。”商南己说。 “能沐浴吗,有热汤和点心吗?”言月又问,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 商南己点头:“都可以,我们已经进了阳中。” 言月跟着点头:“到了你的地盘,应该安全了。” 商南己沉默,“阳中并不安全。” “你哥哥还要杀你吗?”言月问。 商南己不语。 又说到商南己的伤心处,言月有点抱歉。 商南己倚着车厢坐下来,刚刚还哭着喊着推他走的人,这会却不知为何,怜悯的看着他,还把小毯子给他盖。 商南己好笑的闭上眼,抓紧身上还有暖意的小毯子,听着近在身侧的浅浅呼吸声,伤口的痛意也淡了很多,他突然很想睡一会。 言月看着商南己苍白的脸色,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赶了那么久的路,还要躲避追杀的人,应该很累吧。 言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他毕竟是言家的救命恩人,最主要的是东海郡如今归阳中管辖,她早晚要去东海,这次只当是去东海,顺便当个人质。 这样想,心情瞬间好很多,悄悄抱紧怀里的靠枕,也靠着车厢,闭上眼,哭久了,有点累。 睡前在想,其实北方也有好景致,白马秋风也是一景,傍晚天边的晚霞,一片蔚蓝金黄,好看的无法言语。 再醒来时,车里只剩她一个人,身上盖着小毯子,她爬起来,感觉心情也好多了。 掀开车窗,看到马上的商南己,在夕阳的余晖里,发丝透着光,看起来毛绒绒的,整个人柔软下来,遂笑着挥挥手和他打招呼。 商南己停了一下,然后策马过去,“半个时辰后,到客栈。” 言月乖巧点头,然后专心趴在车窗看夕阳,商南己放缓速度,与马车并行。 沐浴后,言月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听到敲门声,手里拿着一个桂花酥开开心心去开门。 商南己只觉眼前一亮,面前的人清透灵动,眉眼含笑,心情很好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如有危险,敲你房间东边的墙,我就在你隔壁。”商南己说。 “嗯,谢谢你。”言月真诚地说,“其实我知道,这一路上,夜晚都是你在周围护着我,所以我虽然不开心,睡的也很不舒服,但每晚也基本睡得着。” 商南己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只是要确保你活着。” “嗯,我知道,但还是感谢你一路的照顾,感恩要说出来,对方才会知道,也会心情好。”言月道。 商南己看了她一会说,“早点睡吧,明天回商府。” “你叫自己家叫商府?”言月咬一口酥,好奇地问。 “嗯,商府。”商南己说。 第二天,进了商府,言月才明白,为何商南己说是商府,而不说是他的家。 商家大厅,商龚高坐首位,对千里归来,又身受重伤的儿子没有半点关心,只是甩出李历的来信,声色俱厉的质问:“跪下,有何解释?” 商南己依言下跪,然后道:“我当夜在李府遇刺,以为李历并无合作之意,要杀我灭口,命悬一线之时,被言家兄妹所救,遂和他们一起逃出。” 坐在下首的商东各立刻站起来:“你倒是推的干净,满口胡言,你故意破坏父亲的联盟大计,用心何其险恶?” 商南己拉开肩上的衣服,伤口在途中因为颠簸,被反复撕裂,触目惊心,商南己看也不看,只是盯着商东各说:“兄长的意思是我谎称遇刺了,那请父亲彻查遇刺之事?” 商东各目光闪躲,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商西肃立刻跳过来,照着商南己受伤的肩头,狠狠推了一把:“怎么和兄长说话,你有没有规矩?” 那一推,用了全力,伤口瞬间裂开,商南己脸色一白,却什么也没说。 言月实在看不惯,走到商南己旁边,对着商西肃说:“二公子也是你兄长,你的规矩呢?” 商西肃上下打量了言月一眼:“牙尖嘴利的丫头,模样倒是不错。”然后转头对商 4. 哥舒玄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商南己甩袖而去,用商西肃那个混蛋来威胁他,既然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商西肃是多危险的人。 尤其是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无异于羊入虎口。 言月小跑着跟过去,边走边小声说:“你不要生气嘛?你看你都威胁我多少次了了,我就那么小小的提一点条件。”说着还捏着手指尖尖表示自己真的是很小的要求不是威胁。 商南己猛然停住脚步,言月撞到一具坚硬的后背,“哎呀”一声,然后揉着额头问:“没撞疼你吧,你身上有伤。” 商南己闻言,冷肃的面孔瞬间缓了下来。 言月看商南己的脸色好了一点,抓住一点他的衣角,防止他再次甩袖走人,笑意盈盈地说:“如此,我们说好了,我们谁也不威胁谁。” 商南己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自己的衣角,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言月。 “我答应你。”商南己眼神冰冷地说,仿佛极不愿意。 言月放开手里的衣角,商南己真的生气了! 月白衣角翻落垂下,商南己垂目看了一眼,迈步朝霜明轩而去。 言月落寞的跟在商南己身后,两个人沉默地穿行在曲折的回廊。 远处假山上凉亭的石柱后,商西肃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无比刺眼,商南己一个下贱女人生的野种,只配被他踩在脚下,永远也别想骑在他头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早晚要让她知道,她该讨好谁,才有出路。 穿过怪石堆叠的假山,商南己突然说:“一会你会见到一个叫哥舒玄的人,不要理他。” “哥舒玄是谁?”言月仍恹恹地随口问。 “墨云骑的副云首,有点招人烦。”商南己说。 “哦。”言月点头,商南己应该不讨厌这个哥舒玄,因为提起这个人,他的表情是舒缓的。 踏进霜明轩,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言月就看到一个笑得春花烂漫的人:“在下哥舒玄,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1] 言月一愣,这个人的确长的不错,但一见面就说自己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一无是处,这西北儿郎也太豪放了点吧。 “我姓言,家在青川。”言月回礼。 哥舒玄一个侧翻躲过商南己锁他喉的手,还顺便不知从那顺出一把折扇,摇着扇子说:“今日一见言姑娘,才明白何为江南风雅。” “今日一见哥舒公子,才明白何为北地豪情。”言月笑着答。 哥舒玄立刻笑开了眼,他有预感,这个可爱娇俏的小姑娘,一定很有趣,完全不像商南己那个无趣至极的人。 哥舒玄转身对商南己说:“你还站在这干吗?王医师,已经在屋里候着了,你这满身大窟窿,小窟窿的,王医师看了肯定喜不自胜,给你缝完,针技都要提高一个境界。” 提到王医师,商南己顿了一下,抬脚照着哥舒玄的膝盖踢了一下,把他从言月面前踢开了一点,然后对着侍立在旁的人说:“小七,你带言姑娘去骄阳阁,你以后留在那边就行。” “小七!”言月只觉眼前一亮,一眼就能看出小七是个姑娘,但不知为何却觉得气质比男儿更俊逸,不知一笑,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将军,我走了,霜明轩就没人了?”小七语气平稳的陈述事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理会言月投来惊喜的目光。 小七话音刚落,哥舒玄就接口说:“是啊,你这霜明轩够冷清的了,小七再走,就彻底成冰窖了。”说完看了一眼言月,笑的十分殷勤:“我的功夫绝对不在小七之下,我可以去保护言月姑娘。” “按我说的做,给霜明轩安排两个洒扫的人就行。”商南己说完对着哥舒玄说:“你要是敢进骄阳阁的门,发现一次,当日的骑射练习多加一个时辰。” 哥舒玄立刻跟在商南己身边跳脚:“我的骑射还需要加练?我可是天下第一的神射手,你就是不想让我见言姑娘,你怎么那么小气,没有我,言姑娘天天看着你,岂不是要无趣死......” 话虽如此,但哥舒玄把言月送到骄阳阁门前时还是停下了脚步,然后摸了摸鼻子说:“我就不进去了。” “怕加练?”言月笑着问。 “不是怕,只是加练太无聊,商二那人平常还好,事关军务从来说一不二,比军正都严格。”哥舒玄答的坦荡,然后一双桃花眼满是好奇:“一般你这样的大家闺秀都爱躲着我,你不怕我?” “哥舒公子英俊潇洒,又很体贴,应该很招人喜欢啊?”言月疑惑地问。 哥舒玄身材高大,高鼻深目,明显有异域血统,很容易给人粗狂之感,但他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言月能看出来他没有恶 5. 兰七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阳中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啊。”哥舒玄无赖道。 言月浅笑,然后抬头看着湛蓝高远的天幕,秋风从天际卷向人间,风起云涌,乱世出英雄,眼前人是否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谱写新的传奇? 小七吩咐院内侍立的下人都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门外的两个人。 言月回到骄阳阁时,只有小七在内室等她。她知道小七不是普通的侍女,是商南己在边境战场上救下的孤女,也是墨云十二骑之一。 也是照顾商南己日常起居的唯一女侍。 “言姑娘舟车劳顿,可以先休息一会,午饭时我叫您。”小七说。 “今日你我第一次见,我孤身在外,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或许你能用的上。”言月说着递出一个丝绢包裹的物件。 小七平淡拒绝:“我平日在军中,姑娘家的脂粉首饰,我都用不着,多谢姑娘好意。” “打开看看。”言月仍递过去,一脸期待。 打开丝帛,是一把匕首,刀鞘古朴,刀身若秋水,刀刃有霜雪,剑身铭文“山君”,一看就是好刀。 小七曲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龙吟声不绝,忍不住用手摩挲了几下,才不舍地递回去:“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宝剑赠英雄。”言月推回去。 闻言,小七抬眸看言月,那是一个无声的询问,英雄? “你以女子之身位列出云十二骑之一,是比男子更英雄的事。”言月也说得很认真。 “是哥舒玄告诉你的?”小七问。 “没说别的,就说这一句,哥舒公子是为了让我不要拿琐事烦你,你不是内院之人。”言月立刻解释。 “日常由小六照顾你,我负责你的安全。”小七说。 言月又把刀往小七那边推了推,“这样说,更该送给你了,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不会武功,实在用处不大。” 小七不说话。 言月就保持着最灿烂的笑容看着她,努力展示自己的真诚,大有她不收,她就把自己笑死的架势,“这把刀,在我身边只是个炫耀之物,跟着你,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我想,它一定很想给你走。” 小七依然没有接话。 僵持一会,小七突然反手把刀插在腰后的武器带里,动作行云流水。 言月看的一愣,然后立刻鼓掌:“就刚这个动作,你做起来,太好看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收下了,更加开心的加一句:“虽是第一次见你,但有一见如故之感。” 面对如此直白的夸奖,小七反手扶了下那把刀,想着要做个合适的刀鞘,能更好的挂在武器带上,方便她出刀。 看着一脸欣喜的言月,小七还是僵硬的开口,“我不会忤逆将军的任何命令。” 言月一顿,然后更加开心道:“我就说自己运气不错吧,你真的非常好。” 一个厉害又坦诚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眼睛圆圆的小丫头怯生生的进来,一见言月,就跪下行了个大礼,言月忙把人扶起,顺手把胳膊上的一个镯子褪下,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看了眼镯子的颜色,受宠若惊地去看小七,小七一脸平静,没有任何表示,小丫头又跪下道谢:“小六谢姑娘,小六一定照顾好姑娘。” 小六?言月去看小七,是姐妹? “不是姐妹,不过名字是我起的。”小七说完顿了一下道:“好记。” 言月笑着点点头,“的确好记,不亏是小七起的名字。” 小七向来没表情的脸上,多了丝无奈。 在小六的介绍下,言月很快熟悉了骄阳阁的布局。 骄阳阁是一个单独的院落,朝南的三间正房,是她的住处。东西各有两间厢房,和主屋有抄手游廊相连。 东边小七住一间,西边是小六、几个女侍和两个婆子。 院子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把大半个院子都拢在树荫里,院子铺满了晶莹的白色碎石,上面铺有石板,供人踏步。 院子的南侧还蜿蜒着一个小池塘,虽然小,怪石,水草,游鱼一个不少。 言月逛了一圈,然后回屋睡午觉,醒后问小七:“商二公子的伤怎么样了,我能否去探望?” “商夫人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见一下姑娘,是否先去见夫人?”小七说。 言月迷茫了一会,才想到自己在商府,还没去拜见女主人,“是我失礼了,理应先去拜访夫人。” “商夫人是大公子和三公子的娘亲。”小七说话言简意赅。 “那二公子的娘亲呢?”言月问。 “将军的娘亲在将军五岁时就去世了。”言月发现小七是唯一在商府也称呼商南己为将军的人。 “那二公子这些年过的想必很辛苦。”言月感叹 6. 退婚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商夫人的住处,言月被侍女领着顺下行而进,规规矩矩行了礼,商夫人身后的侍女开口,让言月坐,言月依言坐在侍女搬来的圆凳上。 商夫人高冠锦衣,南首而卧,没看言月,只是对着侍女说:“让西肃待会过来用饭。” 言月耐心坐着,过了好一会,商夫人才在侍女的搀扶坐起。 言月打起精神应对。 商夫人淡淡说了几句场面话,言月一一应了。 商夫人言语平淡,但言月仍觉芒刺在背,商夫人打量物品一般的目光让人不适。 这感觉在商西肃来后,更加明显,商西肃言语轻佻,纡尊降贵的邀请她重阳节登高过节。 “多谢三公子好意,只是言月最近身子不适,若是同去,恐会扫了三公子雅兴。”言月婉拒。 “你不去才会扫了我的雅兴,去还是不去?”商西肃脸色阴沉,极为不悦。 言月心感屈辱,语气中不免有火气:“三公子如此邀请一位女子,是否不妥?” 商西肃语气更冷:“你来阳中,又是被谁邀请?商南己的邀请就妥当,你千里迢迢都能来,我只是要你在阳中逛一逛,就不妥当?” “我来阳中,是经过父亲同意,三公子是否也问过家父呢?”言月立刻反驳。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商西肃一时语塞。 “北方儿女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既然到了阳中,还是客随主便的好。”商夫人开口道。 商夫人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一开口就是对言月的指责,言月心想,这是个有心机,又很护短的母亲。 言月不便顶撞长辈,而且她也不想得罪商西肃,缓了缓情绪开口说:“夫人说的是。” 既没有明确答应,更没有拒绝。 商西肃还想开口,商夫人一个眼风扫过去,商西肃这才没再纠缠。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从商夫人的院落出来,言月轻轻呼了一口气,心口的浊气散了些,回到骄阳阁,和小六说了会话,吃了点心,才缓过来。 小六是一个对吃喝很有心得的姑娘。 言月提着小六准备的焦软茶和点心到达霜明轩时,已是暮色四合。 商南己身穿一件月白长衣,神情闲散,在灯下看书,根本看不出身上伤的那么严重。 言月把点心和茶摆上,商南己放下书,言月立刻讨好地递过茶:“这是小六调的焦软茶,单独喝有点苦,但配上白玉糕,方能品出真风味,苦而不涩,十分顺滑,而且稍加回味更是醇香,你试试?” 世家大族的姑娘,身边都有专门伺候茶水的人,根本没有自己倒水的习惯,商南己看她如此,也没说什么。 只是依言喝了一口,然后在言月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一块白玉糕,然后又喝了一口,的确香醇厚重,苦而不涩。 “是不是味道很独特?”言月期待地问。 “嗯,不错,你今日来为了何事?不会是请我喝茶?”商南己语气闲散,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如今有伤在身,我理应来探望。”言月道。 “那你可知,王医师有医嘱,你的救命恩人不能吃甜食。”商南己看着言月道。 言月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然后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还吃?” “盛情难却。”商南己一副看戏的模样。 言月知他是故意的,收起点心道:“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就尝了一块,全给你拿过来了。” 商南己无语,他本不会插科打诨,只是临时起意逗她一句,她如此一说,他就不知如何接话。 言月扳回一城,笑意盈盈地坐下,吃了一块糕点说:“我今天去见了商夫人,商夫人对我印象还不错,还留我用饭。” “你今天不仅用了饭,还收过一支骨笛,还送出了一把刀和一个镯子。”商南己说。 “是啊,大家是不是都很喜欢我,我从小就招人喜欢。”言月大言不惭地说,她知道在言府,她的事都瞒不过商南己,所以并没有因为被监视而生气。 “商夫人也很喜欢我,还送了我一副首饰当见面礼,你刚没说。”言月挑衅道。 “是吗?”商南己不置可否,这是在明晃晃地试探他在商府的位置。 言月想,看来商夫人院里的事,商南己所知甚少。 “我既然走不了,当然要多了解一点。”言月也不藏着。 “你懂小六的茶,想必小六很高兴。但你能让小七收了你东西,这个有点意外。”商南己道。 “都是身边的人,当然要好好相处。”言月笑着说。 商南己看着言月,干净又明亮,这就是家世好又被宠爱着长大的聪慧孩子的模样。 “商夫人邀请我去她的院子住,与她作伴?你觉得如何?”言月说。 “是吗,那你答应了?”商南己闲闲地说。 “没有,我婉拒了。”言月说着顿了一下“我是不是表现的很好。” 她拒绝了商夫人,就是表明要站在商南己这边。 “那需要我做什么呢?”商南己依旧很好说话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种做了一点事,就要报酬的人。”言月很坦荡地说。 “如此甚好。”商南己说:“言姑娘这病也探过了,回去休息吧。” “既然来了,聊几句,就随便聊聊。”言月笑着说。 “那你想问什么?”商南己直接说。 “商二公子,你这样就很没意思,就聊天嘛,什么要问什么,说的这么有目的性。”言月喝了口茶说。 商南己没有搭话,低头看书,明确拒绝虚伪的人情往来。 言月叹了口气,自己没有商南己定力好,笑着开口:“哥舒公子说,阳中是猛虎,要吞天下,那猛虎在等什么?” “等南都传来山陵崩的消息。”商南己一开口比哥舒玄更震撼。 这是说在南都的皇帝有危险,而死讯就是阳中出兵的信号,这句话不仅大逆不道,更是机密。 商南己看着言月震惊的表情,笑着问:“如果南都的皇帝有危险,近在帝侧的青川言家会如何?” “会竭力营救。”言月说。 7. 三人小宴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霜明轩内,窗边也坐了两个人,各执一壶酒,对月而饮。 酒兴渐浓,哥舒玄飞身出窗,月下舞剑,白衣翩然若仙,剑光寒似坚冰。 待收剑而回,哥舒玄发现自己的那坛酒,已经见底,“王医师如果知道我给你带酒,必然饶不了我。”他不满道。 “放心,没有如果。”商南己顿了一下说:“我会亲自告诉王医师,所以他一定会知道。” “你喝了我的酒,还要害我,你今日怎地如此不讲理?”哥舒玄道,他可不想给他缝伤时,王医师手抖。 “是谁四处宣扬阳中是猛虎要吞天下。”商南己问。 “我不说,小姑娘会巴巴的跑过来看你,你把人困在府中当人质,你以为人家真担心你的伤势?”哥舒玄道。 哥舒玄话音刚落,原本懒散的斜倚着的商南己突然暴起,曲肘正中哥舒玄的胸口,哥舒玄捂胸后退几步,愤怒地问:“你发什么疯?” “看你不顺眼而已。”商南己又懒懒的躺回去养伤。 哥舒玄恨的磨牙,心想,不和伤患一般见识,但口上不饶人:“怎么了?恼羞成怒,这是嫉妒我和言月妹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下次大公子再向我要人,你带三千云骑随他去。”商南己道。 哥舒玄立刻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错。” “她只有一个哥哥,叫言卫。”商南己说。 “记住了。”哥舒玄点头称是,“我不配当言月妹妹的哥哥,不对,我都不配叫妹妹。” 商南己垂眸,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言月满眼担心的样子,是假的?还是对谁都如此? 捏了下手肘处刚裂开的伤口,刺痛传来,才抬眸去看哥舒玄。 哥舒玄无端感到脖颈一凉,支支吾吾开口:“我看言月妹....我看言姑娘面目悲痛的从你这出去,你真让言家去救皇帝。” “不是我让言家去救,是言公一定会去。当年北方士族势大,南方士族多遭打压。普宁二年,得罪了北方王家的言清更是被定了死罪,是当今圣上夜诏言清面圣,君臣谈了一个时辰,然后皇帝不仅免了言清一切罪责,此后更多次提拔南方士族。”商南己道,“皇帝对言公有知遇之恩。” “皇帝好大喜功,大兴土木,多次东征,搞的民不聊生,东征失败后,自己也一蹶不振,整个国家狼烟四起,但还是做对了几件事,其中大量启用南方士族就是一件。”哥舒玄叹道:“再坏的人,一生之中也会做那么几件好事”。 闻言,商南己拍了拍哥舒玄的肩膀,哥舒家与皇族恩怨纠缠数代,也曾血脉相连,最终水火难容。 哥舒玄难得严肃,但什么也没说,他和皇帝之间没有什么探讨的余地。 “君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1】商南己轻声叹道。 “士为知己者死,所以言家一定会去救皇帝,虽然明知是死局。”哥舒玄说完,转过头问:“你会救言家吗?” “会,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小人好用,君子难得。”商南己道。 哥舒玄收剑回鞘,突然激动地双手拍桌,商南己还以为他是为要救皇帝而生气,刚准备出手让他冷静点,就听到一道满是欣喜的声音:“我太佩服自己了,我的眼光真好!” 商南己笼袖坐下。 哥舒玄继续道:“当在我们还在九死一生的陷阵营时,我就觉得你能成大事。如若其他人此时和我说,谁谁明经持重,乃治世名臣,要提前招揽,而说话的这个人一郡之权也没有,我一定觉得这个人疯了。” 哥舒玄说完揽住商南己的肩膀:“但你如此说,我就觉得,是眼光长远,是帝王的胸怀。” “管住自己的嘴,别什么话都说。”商南己伸手把人卸开,头疼,这乱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哥舒玄一个趔趄,也不在意,继续道:“皇帝在南都,不管外面是不是翻了天,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迷美色,酒池肉林,有皇家精锐,数万羽林军守卫,那需要言家去救。”哥舒玄道。 说完哥舒玄就看到商南己在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立刻自我反省,结合南方传来的最新消息,稍加整合后恍然大悟。 一个对郡守自立为王都不管不问,敌军都快打到门口也不做任何应对,只管吃喝玩乐的帝王,身边的人怎么还能安心当差,人人都在思变,哗变只缺一个时机而已。 号称王者羽翼的羽林卫,全是精锐,更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效忠的君王在等死,而他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不想死,更不愿意就这样和皇帝陪葬。 “你去一趟南都,见到雪堂先生,告诉他时机到了,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商南己知道哥舒玄已经想通,“然后助言家救出皇帝。” 一番长谈,哥舒玄心情激越的准备南下,临走前狐疑地问:“你不是故意要支开我吧?” 商南己轻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承认你的计划很好,但如此对言家,你就真不怕,小月儿到时候不原谅你?”哥舒玄不放心地问。 回他的只有袖箭贴面而过的呼啸声……. “小月儿?”商南己不悦道。 骄阳阁,言月打了个喷嚏,然后对小六说:“我还想着要备点烈酒呢,怎么小七不喝酒?那备点甜水酒吧。” “小七向来滴酒不沾,甜水酒是什么?怎么酿?”小六立刻问,满眼都是对于新酒品的渴望。 “甜水酒,就是小孩喝的,虽然有一点点的酒味,甜甜的,很好喝,你们这没有吗?”言月道,她从小就喝的东西,还以为到处都有。 “没有,从未听过,不过听姑娘说着就很好喝,您知道怎么做吗?”小六问。 “少曲多米,酿二宿而熟。”言月想了想说。 小六略一思索,又听言月描述了一遍口感,大概就明白怎么做,而且两日就好。 苦思半天,言月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能帮商南己退了和蓝家庶女的婚约。 她决定集思广益,和小六和小七一起想办法,而且办事也需要人,身边能用的人目前也只有她们,也瞒不过。 二天后,甜水酒酿好,言月让小六备了小菜和点心,天气有点冷,就摆在靠窗竹塌的小几上,推开窗,正对天上明月,清风 8. 一卦千金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言月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据实道:“我和二公子,没有情投意合。” 而且言月知道商夫人这个时候给二公子定亲,多少也有提防他和言家走太近的意思。 商夫人绝不会给商南己找有一丁点助力的媳妇。 所以如果想把商南己交待的任务办好,不止要取消和蓝家的婚约,最好打消商夫人给商南己议亲的念头。 讨论了一会,月上中天,话题越来越偏,都聊到来年春天如何做甜水花酒了,小六给言月披了个薄毯,言月拉紧毯子:“我们回到正题,如何打消商夫人给二公子定亲的念头?” “既然是商夫人的意思,商郡守说不行,也可以吧。“小六很努力的想,怕表现不好,辜负姑娘对自己的看重。 “这种小事,商郡守不会过问。”小七眼神冰冷。 任务陷入僵局,刚成立的三人小队默契低头,小七埋头喝酒,小六埋头吃菜,言月埋头思索。 “商夫人有什么忌讳,或者说特别在意的事或东西?”言月打破僵局问,想到商南己总爱拿捏人的软肋,她也想从商夫人的软肋下手。 小六神秘兮兮的看了下四周说:“我听其他姐姐说,夫人对鬼神之事颇为在意。” 小七冷笑:“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惧怕。” 言月让她们俩把关于商夫人的事情多说些,听完后,心里有了个打算。 “小七,你是否有那种.....能让人夜里睡不好的药。”言月问。 小七摇头,她遇事喜欢力取,武力压制,向来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东西。 小六眼睛一亮,立刻说:“你有啊,你给过我,喝了能让人不困不累的那个,就是太难喝了。” 小七想了一下说,“那是王医师调制的茶饮,行军时能让人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容易犯困。” “难喝?小六你能改进一下吗,不用效用太强,晚上难以入眠就行。”言月问。 小六一听非常开心,自己终于有用了,急忙表态:“那个茶饮,就是我给姑娘配点心的软焦茶啊,我调淡了许多,又加了让口感顺滑的奶蜜,苦味淡了,味道更醇厚,配甜点最好,解腻。” 言月撑了下额头,怪不得,她最近夜里老觉得脑子格外清醒,做梦都特别真实。 “不过我喝了,夜里也睡的很好啊,是要再浓点吗?”小六懵懂地问。 言月再次抚额,看来心思简单的人,睡觉也格外香,根本不受影响。 商夫人嘛,肯定不如小六睡眠好,现在这个浓度就好。 第二天,言月早起梳了个南方特有的弯月流云髻,在北方很是少见,而且是经过她改良的样式,商夫人肯定没见过。然后带着小六向商夫人请安,刚进屋内,商夫人的目光就在她头上停留了很久,应该很感兴趣。 言月就顺势说她还会几个南方的发髻,很适合商夫人。 商夫人推脱了几句,但看言月十分热情,就接受了,不论那个年龄,对这些美丽之物,女人都很难拒绝。 言月嘴甜,梳的发髻也实在漂亮,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商夫人的态度就比上次好多了。 “以后,夫人您想换花样时,随时都可以叫我。”言月说。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商夫人道,话还是硬,但语气却是软的。 言月一听就明白可以下一步了。 “我是为了母亲学的,母亲发质细软,总是梳不好发髻,我就从古书上找了些样式,画出图样,女侍们看不懂,我就自己尝试,再慢慢修改,然后再教给她们。”言月温言慢语道。 商夫人有了笑模样,感慨道:“还是女儿贴心。”然后拉住言月的手拍了拍道:“你让后面的丫头们学了,我梳头不用麻烦你,你以后来陪我说会话就行了。” “您是长辈,只要您高兴,我不麻烦。”言月说。 商夫人笑着又拍了拍言月的手,前两日的不愉快不再计较,一个小姑娘而已,说的不好听点,只是一个人质,能翻的起什么风浪。 言月又陪商夫人聊了会家常,还给商夫人跳了段南方的采莲舞,整个厅堂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跳完舞,出了汗,言月喝茶时才不经意的提起小六新调的茶,不仅能消浮肿,还能消除疲倦。 商夫人立刻让小六去调几杯,配着点心喝了一杯,很是喜欢。 言月立刻说,这个茶小六调的最好,以后每天午后都让小六做好送来。 商夫人应了。 此后,言月天天往商夫人那跑,陪商夫人聊些南方的风土人情和其他新鲜见闻,一起饮茶,挑选新花样制新衣,反正都是些后院中的乐事,关系近了不少。 一日,言月说,阳中城里最近有件新鲜事,来了位道人,仙风道骨,随身的幡子上写着“一卦千金。”在闹市支了几天摊子,每天围观的人不少,但因为卦资太贵,无人敢算。 “就在今日上午,有人当众抬了一箱金子,算了一卦。”商夫人接话道。 言月在心里夸赞自己一波,千金一卦噱头够大,传的就是快,这么快商夫人就听到了消息。 “小六说,她买东西时,也去看过,那个道人确有几分仙人风度。”言月语气很是好奇。 “我已命人去请,你真想见,下午过来就行。”商夫人笑道。 “到时候我也求个安神符,最近夜里老是睡不安稳,隐隐约约听到哭声、叹息声,很是瘆人。”言月悄悄给商夫人说。 商夫人听了一怔,她以前也偶尔做噩梦,但最近几天,醒来后总能听到些恍惚的叹息和哭声.....这才一听说有仙师,就命人去请。 言月看着商夫人的表情,推断事情应该进展顺利。 当日,言月舒心的睡个午觉,喝了茶,就带着小六熟门熟路去了商夫人的院子,守在门边的翠鸣说,夫人在和仙人说话,让大家在门外等。 言月知道商夫人肯定要探道人的虚实,不过这个不用担心。道人早就对商府的情况一清二楚,比如商府那有树,那有渠,那有高台,说起来就像开了天眼一样,一点不会错。 更是对商夫人几时有过什么病,得过什么封赏,都能一一道来,真真是一个未卜先知的老神仙。 大概 9. 无极观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商南己看着言月稍显局促的表情,并没有追问,只是想到他为何去无极观? 母亲死后,他的处境更艰难,经常被要求去陪商东各下棋,下的好,会被棋盘砸的头破血流,下的不好,会被羞辱罚跪,因为不配为商家人。 他曾一度觉得自己活不到长大的一日,可他又太想长大..... 他把希望寄托在沉默寡言的祖父身上,晨昏定省,一次不落,尽他所能的把身边得到的任何一点好东西,自己不吃不喝不用,都给祖父带去。 如此过了几个月,祖父问他,“你送那些小玩意,是你的心意,你想用它们打动我?” “孙儿知道它们不珍贵,但已是我最好的东西,不是心意,是孙儿一片诚意。”年幼的商南己跪在地上说。 “诚意?这个倒是有点稀罕。”他的祖父说。 诚意比心意可贵的地方在,心意不一定是真心,但诚意是刨开自己,任对方定夺是不是“诚”,是一种由对方来掌控的态度。 思及此,商南己蹙眉,他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收回思绪,他淡淡道:“去无极观,当然是为了活命。” 言月隐约觉得这又是一个不太让人开心的回忆。 而且言月也有点理解商南己为何和商郡守的关系如此淡漠,商郡守身居高位,事务繁忙,一个未在身边长大的庶子,自然也没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 “那山上好玩吗?”言月感觉气氛有点沉重,故作轻松地问。 “那里只有书。”商南己说。 山寺道观那么孤寂,所以商南己才看起来那么沉静? 言月脑海中出现一个漂亮的小道童,一脸严肃的坐在松树下读书。 商南己问她笑什么,她摇摇头说没什么。 商南己也不追问。 哼!真是无趣,不过想到心里那个孤寂的小道童,言月心想,不和他计较。 “小七找的那个道人,是你认识的人吗?”言月突然想到来时的疑惑。 商南己点头:“他不是无极观的,他的师父与祖父有点交情,最近刚好云游路过阳中。” “我就说小七随便找个人,怎么那么像,还以为是我们运气好。”言月说,然后神秘兮兮地问:“既然你也是同道中人,那你也一定知道那个纸乌龟怎么游起来的吧?” “运气好?”商南己挑眉道,一个贵族小姐沦落在外,清誉什么就别想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居然还觉得运气好,还我们? 言月坚定点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商南己,等着他的回答,商南己顿了一下道:“雄狗胆汁、鲤鱼胆汁混合后,涂在纸龟上,再晾干,放入水中即可自由游动。” 道观里的师傅行走江湖,多少都有点吃饭的法门。 看言月跃跃欲试的模样,商南己再次开口:“还有灯烟化蛇、鬼火隐踪、天神拘龟等戏......法术。” “什么是鬼火隐踪?”言月兴致勃勃地问。 “可以让鬼怪在空白的纸上显出原型。”商南己说。 “啊?怎么办到的?”言月立刻追问。 “纸是预先处理过的,将硝用净笔蘸上,在纸上画出图案,画好后,纸上无任何痕迹,在香上引燃这些纸时,纸上会慢慢显出所画图案。”商南己说。 “这个也很好玩。”言月说,“还有呢?” ......... 半个时辰后,言月才停止了追问。 商南己把袖里那本《无极术法》往里塞了塞,他本可以直接把书给她,可是为何偏偏自己说了半天? 难道会法术的人是她,连商夫人那样的人,她都能相处的其乐融融,商南己不免疑惑,是不是自己也中招了。 然后心里自嘲一番,他怎么会信这个。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容易招人喜欢。 “对了,你给我的任务,我这么快就完成了,是不是很厉害?”言月并不知道眼前面无表情的人也会腹诽她。 商南己点头,算是默认。 这表扬吝啬了点,不过她也不指望他像小六一样满院子转圈圈的称赞她聪明。 不过小六是他挑的,也算他有一份功劳。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言月又问。 “哥舒玄已经南下。”商南己说。 这几天她忙着退婚的事,如此一说,才发现这几天都没见过哥舒玄,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每天去看她吗? 看着言月才想起有这么个人模样,商南己挑了下眉,唇角上扬,哥舒玄知道该伤心了。 “哥舒公子去做什么?有什么计划?”言月笑的十分乖巧。 商南己摇头。 言月嘴角下垂,是一个明显的伤心表情。 商南己垂眸,不看她。 言月自我安慰一番,军事机密不方便说,她可以理解,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在商府等你回来,你一切小心,安全为上。” “如果遇到危险,一切听小七的。”商南己说。 “小七不跟你走吗?”言月问。 “小七留下来保护你。”商南己说。 “是你让小七留下来看住我的吧。”言月道:“小七一定想给你走。” 商南己顿了一下道:“看你在商府过的挺好,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人质的事情?” “什么人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相互合作,我不会跑,不用勉强小七留下来,再说就是看住我,也不一定要小七留下。”言月笑道。 商南己有点惊讶,不是因为言月非要美化他们的关系,而是她真有为小七考虑。 “是小七主动要求留下,而且她留下,也是很重要的任务。”商南己道。 “啊?”言月不知为何感觉脸有点热,用手拍了拍脸:“原来我那么重要。” “当然,如果你出事,我一定收不到那三成的利润,军队就要缺衣少食,你说粮草能不重要吗?”商南己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睛里有清浅的笑意。 “这样啊。”言月这才反应过来,面色有点呆,不若她平时聪慧。 商南己的目光落在言月泛红的脸颊上。 言月平复情绪后,坐了一会,好像也什么要说的,就起身告辞。 商南己点头,然后眼眸微垂重新去看舆图,眼神却没有焦点,耳中脚步声越来越远...... 脚步声停了,停在门边。 言月回头,商南己抬眸。 言月笑容粲然的问:“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商南己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冰冷的铠甲泛着柔光,他说:“可以,交给小七,她知道怎么给我。” 少女侧头调皮的眨了下眼,仿佛能写信是一件高兴的事,然后如蝴蝶般翩然消失在门外...... 夜雨凄迷,黑云一般的队伍仍是无声前行,山道不平,队伍中偶有小乱,但很快回归常行。 前路一片漆黑,副将伸手去摸藏在里衣的地图,已经这样走了一天一夜,他心里实在不踏实。 刚摸到舆图,就听到侧前方马上传来将军的声音:“不用看,继续前行三十里,然后休息。” 雨中的商南己,脊背依旧挺直,连云关的地形在他脑海里过了上百遍,他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连云关太重要了,拿下连云关,才算有了参加这场逐鹿之战的资格。 连云关是通往帝都最重要的的关隘,过了连云关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大曜再无险关可守。 连云关作为“天下第一关,险绝异常,其前是一段十五公里的狭长山道,军队一旦进入,想出去都难。山道之后是一片稍宽阔的山地,建有弯路城,为连云关前哨,这是连云关第一关,驻有轻骑兵和重甲步兵; 再往南是连云关外城,是连云关主要防守所,为连云关第二关; 然后才是连云关,屯重兵,为第三关; 在连云关最后方,建有关口堡,为内部接应和防止敌军迂回突袭,如此南北一体, 10. 要命!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无视言月说要回去的话,商夫人吩咐翠鸣带言月去正堂后面的罩房休息,言月摇头,但身体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说话都困难。 只能求助的看着商夫人,希望能唤回一点这么多天相处的情谊。 只见商夫人挥挥手,两个丫鬟架着言月送到了后院,言月想反抗,腿脚都动不了,最后隐约听到商夫人说,去香云寺上香...... 言月这才意识到小六是被她故意被支走的,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现在商夫人也走了,所以接下来发生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言月脑袋昏昏沉沉,她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睡,那两个丫鬟把她放在床上后,就离开了,艰难转了下眼珠,如今整个房间就剩她自己。 使劲掐自己的手心,可是手上没有一点劲,只能用力咬住舌尖,血腥气终于唤回一点神志。 “咚”言月使出全部力气,把自己滚下床,落地时,额头撞在地上,鲜血留下来糊了眼睛,眼前全是血色,狼狈极了,她心里却是暗自庆幸,剧痛唤回了即将溃散的神志。 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她忽然想到,商夫人前几日,再提她和商西肃的事情,她仗着最近和商夫人关系比较近,撒娇岔过了那个话题,商夫人当时看了她一眼。 现在想来,那目光非常冷硬,只是当时一闪而逝,商夫人也没再提,她就没怎么在意,还以为商夫人也只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竟然如此要命! 她太大意和自负了。 言月连滚带爬到了门口,脑袋越发的沉,一甩头,就委顿在地。 她伸出手,拼命向前,想扒开那扇门,可是总是差一点,她把头在地上又磕了一下,刚才的伤口再次崩裂,剧痛袭来,身体终于能往前一点,心中一喜,手摸到了门边,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言月心中一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 商夫人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去往香云寺,在出大门时,商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院子,似有犹豫,身后的翠鸣忍不住问:“夫人,你不是挺喜欢言姑娘吗?为何......” 看着支支吾吾的翠鸣,商夫人傲然道:“就是因为喜欢她,才给她这个福分,免得继续和商南己不清不楚,既然西肃求了我,我就成全他们,以后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翠鸣点头称是,夫人很少喜欢什么人,这个言姑娘跟着三公子也不算委屈。 商夫人坐上马车,感觉头部不适,命人给自己按按,闭目想着昨日得到的消息,商南己已到了连云关,如果真让他拿下了连云关,更是尾大不掉,东各和西肃更难对付他,想到这,商夫人眼中再无半点犹豫之色,绝不能让商南己再得到江南言家的支持。 一声软绵绵的惊呼声从地上传来,商西肃蹲下身,有点厌恶的用手帕擦了一下言月额头上的血迹,眼神幽暗阴狠:“怎么?想去那?如今整个院子的人都走了,就剩你我二人,如今良辰美景,岂容辜负。” 言月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晕过去,怒视着商西肃,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心里只剩恶寒,小七今天去了的军中,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商西肃伸手捏住言月的下巴,触手一片细腻柔软,果然是江南烟雨滋润出的娇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改捏为搂,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往床边拖去:“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和商南己是不是清白。”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言月眼角流出,她恶心的要死,可是想死都没一点力气,太可怕了。 “哭什么?只要你是清白的,我可以原谅你,以后不会亏待你。”商西肃靠近一点说。 他说话的气息,扑在言月耳边,言月立刻一阵恶寒,心里止不住恶心,她很怕,怕的想死,很想跑,跑的越远越好,可是她什么走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人一点点逼近她,原来竟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在校场与留守阳中的墨云骑在校场操练的小七,中场休息时听身边的人道:“今日怎的没见三公子来,他不是最近天天往墨云骑这跑?” 小七在心中冷哼,想趁将军不在,来撬墙角,也不看看自己和将军差多少? 身边一个人神秘兮兮道:“我刚在路上看见三公子身边的小高,聊了两句,他说,今日三公子没给他们安排事,让他们有什么私事都去办一办,还说三公子高兴,应该是有什么喜事。”说完还很猥琐地笑了笑。 小七一个恶寒,办什么“事”,笑这么恶心? 然后瞬间明白过来。 在男人堆中待久了,多少了解一点他们的恶趣味,必然和女人有关..... 小七猛然站起来,风一般冲向马厩,牵了一批最快的马,往家飞奔,但愿是她想多了。 快到府门时,小七看到商夫人的马车上了官道,在去追商夫人还是先回骄阳阁看情况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转个弯,隐了身形,悄然进了府中。 回到骄阳阁,小七问了院内值守的人,他说小六去了南市,言姑娘在商夫人院中,但刚不久商夫人出门了,言姑娘却没回来,可能一块去上香了。 小七面色一沉,疾步奔向商夫人院中,快到院门时,小七转了一下脚步,并没走正门,而是从一个封死的侧门边跃上了墙头,往里一看,只有正门边有两个守门人,整个院落都十分安静,连走动的丫鬟都没有,小七不自觉的握住后背上的重剑,敏锐的察觉出危险。 纵身而落,小七循着声响,慢慢的靠近后面的罩房,一脚踹开房门...... 正在拉扯言月衣服的商西肃听到动静,愤怒的回头,怒吼:“滚出去!” 小七逆光站在门口,缓缓拔出背后半人高的重剑,冷冷地道:“滚出去,你!” 商西肃回头狠毒的看了一眼小七,然后大笑:“好一个商南己,狗杂种,连身边的一个丫鬟都敢对我大呼小叫,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句话,戳中小七两个死穴,漆黑无光的剑尖指地,随着小七踏步转身,在半空挥出一个半圆,然后雷霆万钧般地砸向屋中的长桌,坚硬的松木应声而散,小七踏着满地的木块,走向商西肃。 商西肃松开言月,站起来去拿自己的佩剑。 言月用尽力气去抓小七,小七看了一下言月的状况,掏出一粒解毒丹,塞进言月嘴里,然后回头看着商西肃:“要动手?” 商西肃状若疯癫, 11. 逃亡 《开国之君他要入赘》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和我们一起”小六立刻点头,生怕慢一点就被拒绝。 只要能和姑娘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姑娘没来之前,谁都能欺负她,姑娘来了之后去那都带着她,再也没人欺负她。 姑娘还让她议事,虽然她不太懂,但其实心里很开心,说不出的开心。 最主要的是,姑娘喜欢她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会和她一起想怎么做更好吃,怎么吃更美味。即使有时做坏东西,也不会被打骂,还会帮她想办法改进。 她早就想好了,要一直一直跟着姑娘,大概真是和姑娘议事后胆子也大了吧,她也有想争取的东西,哪怕为此丢了小命。 这感觉真好! 言月同意后,小六麻利的收拾东西,然后三人悄声上了小七备好的马车。 马车出了府,小七问,“往那个方向走?” 言月问:“二公子在那个方向?” 小七用马鞭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我们要去找二公子吗?” 言月看了看青川的方向,选了一个与青川和京城都不同的方向,“我们先摆脱追兵,再计划下一步。” 小七点头,马车急速转了弯,然后飞奔而去。 小七穿了一件男人的高领长袍,脊背挺直,坐在前面驾车,言月望了一眼,安心不少。 小六关上车窗,言月靠着小六闭上眼,这才敢让自己放松下来,也顾不得冷汗早已湿透了新换的衣衫。 小六小心地给言月披了一件大氅,看着姑娘苍白的脸色自责不已,她已经听小七简短的说了一遍发生的事,很是懊悔。 她竟然去买东西,让姑娘受了那样的委屈,姑娘还安慰她,说是自己大意了,不怪她。 姑娘没有怪她,小六却更自责了。 看言月呼吸渐稳,小六轻手轻脚的让言月躺在她腿上,暗自垂泪,姑娘太可怜了,竟然遇上那样的事情。 言月迷迷糊糊睡着了,脑海里全是江南的柔软景致和母亲温柔的爱抚,舒服的让人不想睁眼。 小六急的掉眼泪,姑娘自从睡着后,就开始起烧,这么冷的天,身体热的像炭烧,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大夫,烧出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小六让小七进城找大夫,言月听见后,吃力地睁开眼,给小七说,“没事,不能停,还不能停。” “姑娘?”小六知道她们在逃命,“可是.....” 言月轻轻地摇摇头,“好小六,我睡会就好了。” 小六眼睛红红的,只能更加细心的照顾言月。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马车颠簸,言月吐了几次,不过好在烧慢慢的退了。 天色渐暗,小七放慢了速度,言月勉强吃了点东西,感觉清醒不少,不过脸色还是很苍白,与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几乎一个颜色。 言月挑帘,皓月当空,偶有鸟雀从林稍中跃起,翅膀划过青碧色的夜空,“小七,停一停”,然后指了指前面一棵大树,示意在那里休息。 树干虬枝,树梢挂着一轮圆月,此景甚好,不过三人却无心欣赏。 小七把车停好,钻进车里,小六眼圈又是一红,北方的十月已十分寒冷,野外的晚上,迎风驾车,寒风刺骨。 “小七,辛苦了!”言月说。 “无妨。”说完小七就靠着车厢坐下,闭上眼说:“你们说,我能听见。” “小七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小六心疼地说:“我真笨,我怎么不会赶车。” 小七挥挥手,完全不在意,跟着将军,急行军时三天三夜不合眼也是常事。 言月和将军比,仁慈多了。 言月拿出那张她已经看了好一会的简略舆图,指着一条路说:“我们已经跑了一天一夜,没有见到追兵,所以我们走的这条路,不是他们主力追击的方向。我们现在往北走,是最快出阳中的路线,如果顺利的话,出了阳中,就可偏折向东南。”言月说。 “东南?”小七想了想,那是京城的方向,“不是不去京城?” “他们肯定会往京城的方向追,没追到人,就会放弃。等他们放弃,我们就可以往京城走了。”言月道。 小七仍旧闭着眼,“出了阳中,是摆脱了追兵,但如今阳中外,到处都在打仗,遍地都是强盗与流民,也不安全。” “只怕阳中也安稳不了多久,商郡守既然选择了南下,就是正式入场逐鹿,阳中很快就会成为战场。”言月道,世道彻底乱了。 小七睁眼:“出了阳中,就往京城的方向走,我出府前,给将军写了信,沿途也给将军留了记号,将军会找到我们。” “我们这么拼命地跑,一刻也不敢停,商夫人是真要杀我们吗?我们能逃掉吗?”小六忍不住问。 言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了一下说:“放心,没事。” 小六点点头,姑娘如此说,就一定没问题,遂放下心来,小七抱着剑,一脸平静,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艰险。 姑娘眼睛清亮,看着她们,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两天来第一笑容。 小六突然觉得逃命也没那么可怕。 言月看小六放松下来,低头沉思,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商夫人和商西肃对她下药,以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自然就妥协,安心跟着商西肃。 所以如果被抓回去,妥协的话或许能活,如果抵死不从,他们一定会杀了她,到时候死无对证,事情就随她们编了,也不怕和言家交待。 也一定会杀小六和小七灭口。 “那万一,我是说如果我们被抓回去,会怎么样,姑娘会怎么样?”小六虽然没那么恐惧,但还是有很多问题。 “会生不如死。”小七冷冷开口。 小六吓得一哆嗦,然后小声说:“那我们还是赶快跑吧。” “不会死。”言月道。 言月说的很笃定,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使被抓,她的活路最大,所以一旦真被追上,她留下,抓到了她,追兵必然不会对小六小七紧追不放。 小七带着小六一个人,逃出去的机会很大。 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死。 小七静静看着言月,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言月也只是回了一个虚弱的笑。 烛光在两个人眼中闪烁,格外明亮。 “我们沿途换了两次马,只要多花点时间,追过来的人肯定能问出来,换马就会留下线索。剩下的路,如果不换马,只能走小路,而且要给马足够的时间休息。”小七道。 一旦速度慢下来,很容易被追到,言月想了一下问:“我们天亮进城,把马车卖了,前面是边城,应该有很多走货的商人,我们找一个商队,跟着他们走,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言月说完看着小七问:“如此,可行吗?” 小七是她们三个人中在外面行走最多的,她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小七闭眼想了一会,此法是可行,但想找一个靠谱的商队有点困难。 她男装惯了,一般人看不出来,但言月和小六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商队鱼龙混杂,安全是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