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素质我是非要不可?[重生]》 第 1 章 时倾从不怀疑自己挑剧本的眼光。 现在也依然笃定,这是一部比夏天隔夜饭还馊的烂综艺。 剥离资方为了捧人的根因,这档综艺从剧情设计到服设道化,甚至嘉宾,无一例外没有一处值得推敲的点。 两年前为什么明知这档综艺会摧毁他的星途乃至人生,还是义无反顾地接了。 因为对面坐着的男人,是他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誓要用一生去报答的恩人。 在这档有剧本的探险类恋爱综艺中,他出演了一个极不讨喜的角色: 手贱,嘴碎,贪财,别人都在解谜走剧情,他为了傍上娱乐圈长期饭票无所不尽其用,多次被男主啪啪打脸的同时充当一个合格的炮灰对照组。 都说全靠同行衬托,相较于他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角色,他的堂弟萧榕则在这档烂综艺中杀出一条血路,因其和善温柔、有勇有谋的人设疯狂圈粉、一夜爆红,各路导演纷纷抛出橄榄枝,大热ip应接不暇挑的他一度花眼。 那时的时倾还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我本就是受姑妈之命为了照顾萧榕才进的娱乐圈,绿叶衬红花,是我的责任也是义务。 从时倾因为这档综艺黑上热搜那天起,墙倒众人推,黑料不断,有人曝出了他的艳.照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也红了,不过是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糊咖成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笑谈,就连走在路上都能被熊孩子扔石头,笑他不要脸。 时倾这一生,幼时父母早亡,没人可怜他这个遗孤,反而提起他都是“克父克母克全家,八字不硬勿靠前”; 同僚提起他,表示:看着不像是演的,这人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最好别深交; 网民提起他:艳.照都让人看光光,还有脸继续留在娱乐圈我是没想到; 以及眼前这个他曾经视作人生唯一光明的仰慕之人,也会不耐烦地问他: “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但凡你有你弟弟万分之一的高风亮节,我都不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最后,他为了躲避熊孩子丢来的石子,不幸卷在车轮下,结束了仓促又黯淡的一生。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ALning娱乐公司的老总宁海桥。 当年时倾的弟弟萧榕做练习生时,姑妈担心他被坏孩子欺负,勒令还在读大学的时倾退学给弟弟做助理照顾他饮食起居。 某次帮弟弟对台词,恰巧宁海桥下来视察新人,认为他台词功底优秀,外形清俊,问他愿不愿意顶替弟弟出演这个角色。 截胡了弟弟的角色,时倾始终心中有愧,发誓要对弟弟掏心掏肺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对于弟弟的要求也向来是有求必应。 宁海桥给了时倾机会,给了他钱,还给他安排了宽敞明亮的住处。 时倾到现在都记得,他离开姑妈家那个狭窄昏暗的储藏间,来到这个位于市中心高档地段的住宅区时,望着透进明亮干净阳光的窗户,脑海中浮现了宁海桥的身影。 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一旦受人好处,便想加倍报答。 后来才知道,人是会变的,人心最简单也最为最复杂。 “考虑好了么。”对面的宁海桥见他迟迟不作声,又问一遍。 时倾久久凝望这份综艺合约,低垂的睫羽产生了微弱的颤动。 良久,他抬起眼眸。 不似这个推崇白幼瘦时代喜欢的湿漉漉的小鹿眼,他细长的眼尾、精雕玉琢的五官,和温婉柔和不沾边,透着一丝暗度生风的攻击性。 时倾抬笔落下自己大名,笔走龙蛇,丝毫不拖泥带水: “承蒙宁总厚爱,还肯给我这个糊咖工作,我当然,甘之如饴。” 一朝重生,重回刚出道那年,再次踏上这条使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老路,时倾只是想告诉那些围在路边看好戏的人: 我回来了哦。 * 下午两点,乌云承载不住水汽,大雨倾盆而下。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宁海桥对时倾提出要收回房子,因为这两年他没给公司带来一点利益,公司不可能养个吃白饭的还在黄金地段帮他交房租。 所以那时身无分文的时倾只好滚回了姑妈家,那房子里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下雨天用以遮头的一把伞。 一进门,熟悉的哗啦声传来。 时倾拿了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抬眼朝客厅看去。 一切都没有改变。 姑妈已经退休,三五不时就会喊一帮大叔大婶过来打麻将,她人菜瘾大手气还差,打十圈能输九圈九,输了钱,就腆张脸伸个手,粘毛赖四两肉: “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好,我手气旺了一下午,你一回来我就给人放个大炮,赶紧拿钱来。” 时倾哪有什么钱,二八分的霸王条约捞走他大半片酬,去掉税款后还不如便利店兼职赚得多。 就这点钱,全堵了姑妈这大窟窿上。 “你儿子不是有钱么。”时倾反问。 姑妈没等说话,对面大婶接了话茬: “人家小榕混得好,当然要靠钱生钱,在娱乐圈混饭吃哪头不要打点。再说,你吃你姑妈家这么多年的米粮,给你姑妈还个赌资怎么了。” 另一大叔附和: “就是,谁不知道你出了名的丧门星,爹妈都克死,命比钢板硬,你姑妈愿意收留你是她心善,还得随时小心被你克了去,你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重生前,时倾就是因为这句话对姑妈感激心爆棚,当即拿出自己仅剩的两千块孝敬她老人家,完事还觉得二十四孝里没他名字不合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应该是脑袋遭雨淋,发了大水。 “我没钱。”时倾道,“但我命硬,我愿意全神贯注将命格集中在手气上,姑妈,我替你打,保准连对面裤.衩子都赢过来。” 叔婶们当然乐意,打着麻将赢着钱,还有新鲜稚嫩小帅哥作陪,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姑妈半信半疑,让了位给时倾。 时倾这脑袋,该说不说,记忆力可以称得上恐怖,看一眼桌上打出的牌就能回忆起是谁打的,也能顺利分析出其余三家各胡什么牌。 只不过前世为了照顾姑妈一家的心情,不想表现得太优秀,一直隐藏锋芒,把智商和能力一并封印。 现在,他可以胡二饼和六饼,对面打出二饼时,他无动于衷。 因为知道下家是庄家,而且胡幺鸡,必然会打出一个六饼,庄家点炮输双倍。 下家一扔出六饼,时倾推牌:“胡了,给钱吧。” 这群牌友打得大,一把二百,加上自摸杠,时倾人民币+600。 “哎呦,你还真行。”姑妈见钱眼开,笑得迎春花一样。 对面大叔嘟哝着: “我就说他逮谁克谁吧,我赢了一下午,他一来我就输个大的。” “该不会你们娘俩组团就为了骗我们的裤.衩。” 时倾洗着牌,笑笑:“您那内裤腰怕是比您嘴都松,我拿来做什么,当桌布?” 碎嘴大叔立骂道“没教养”。 眼见姑妈对他投去信任的目光,时倾得之此幸,立马开启猎杀模式。 对家胡九条,好,九条放炮给她; 上家胡八筒,好,八筒放炮给他; 对三家都缺个幺鸡,好好好,一炮三响。就差直接问“你们要什么牌”。 姑妈输红了眼,按住他的手,急色着: “你会不会打!人家要什么你给什么?!” 时倾站起身,对三位牌友道: “我还有事要忙,您三位慢慢玩,这几圈下来总共输您们一万三,记得找我姑妈要。” 姑妈拉住他:“你输的钱凭什么我给!” 时倾点点座椅:“您的位置啊,替您打的,忘记了?” 完了又补充道:“哦对了,我记得民间有个说法,赖赌资输一辈子。” 又对三个牌友道:“她要是不给钱,建议报警。” 四个人去看守所里蹲着打麻将吧。 警察:好家伙,主动送上门的kpi。 姑妈气的脸都歪了,指着时倾哆哆嗦嗦,骂着“白眼狼,供你吃穿你过来糟践我”。 但很快被三个牌友团团围住,伸手要钱。 时倾回了房间,翻出棉签擦拭着耳朵眼。 这场雨来得及,淋的他整个人潮漉漉。 门外,大叔大婶们和姑妈还在吵,塑料姐妹们终于因为一万三的赌资闹得急赤白脸,友谊尽毁。 巨大的关门声过后,世界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果然当一个人放下不必要的素质后,世界都变得明亮且灿烂。 时倾住的一直是姑妈家的储藏间,家里倒是不缺房间,他们却以“要留给客人用”为由将他撵到了满是灰尘的杂物室。 姑妈嘴上说得好听:不嫌弃你是个丧门星。 实际是父母临终前立下口头遗嘱: 哪家亲戚朋友愿意收养八岁的时倾,他们愿意把一半的遗产赠送给这家,但前提要求是,时倾结婚前绝对不能动这笔钱。 亲情有,但不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棉麻材质的衬衫被雨水浸透后贴在身上并不好受,时倾迫切需要洗个澡。 但也没到火烧眉毛的程度。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时倾翻箱倒柜找出一把格子伞,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只小母鸡,没放任何调料煮熟,切成散碎鸡块,装袋拎着下了楼。 小区不远处的废弃工厂外,掩映在杂草中的木头小屋里,有一窝花色各异的流浪狗。 这是时倾前世一直在喂的狗子,从一开始只有一条,到后来这只流浪狗开枝散叶,生了一窝又一窝。 好看点的都被人绑架回家了,剩下都是些毛色样貌都不怎么符合审美的。 一喂,就是七年。 那时他没能力也没资格把流浪狗带回家,后来宁海桥给他租了房子,他小心征询,但房东说家里禁止养狗。 他惨死在车轮下的时候,唯一惦念的就是这些小狗。 也曾经试图找出那么一两个值得留恋的人,但临死前脑袋里除了狗还是狗。 他喜欢小狗,因为在临死之前才终于明白: 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他的只有小狗;不会让他扫兴的只有小狗;永远不会辜负他爱意的,也只有小狗。 无论他做了多么难吃的东西,小狗们也会非常给面子吃个精光; 在他难过需要倾诉时,也只有小狗们挺胸抬头坐成一排,分享他的喜悦,安慰他的失落。 时倾提着鸡块刚走到小巷入口,小狗们便迎着细雨飞奔而来,尾巴摇成螺旋桨,嗷呜嗷呜,撒娇贴贴。 其中一只狗妈妈咬着时倾的裤腿,示意他跟上来。 走到小木屋前才发现,小家伙喜得贵子,又生了一窝。 小小狗们还没睁开眼睛,粉粉嫩嫩挤在一团。 时倾赫然发现,这窝刚出生的小狗身下垫了干净柔软的毛毯,旁边还放了些狗粮鸡胸肉。 有人来过了? 他站起身环伺一圈,并没看到任何人影。 时倾把鸡块里比较尖锐的骨头挑出来,鸡块分给小狗们,一直到天色渐晚,他才最后和小狗们絮叨一番,起身离去。 天青色下,工厂后墙内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黑伞下,那身影颀长,如松般挺拔。 狭长深邃的双眼蒙着雨水带来的湿气,睫毛一动,细碎的水珠顺着睫梢落下,明珰乱坠。 静静注视着时倾离去的方向。 第 2 章 时倾走到楼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家里的灯已经亮起。 七点钟,这个时候姑父下班回来了。 时倾进了家门,姑父笑得一脸褶子迎上来: “时倾,听说你今天搬回家住,姑父特意买了烧鸡,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他拉过时倾的手,暧昧的又揉又捏: “你这孩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样了,姑父看着心都要碎了。” 时倾眉尾一扬,手指从姑父指缝中穿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姑父也是,最近工作很忙么?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了。” 姑父一听,那老脸瞬间涨红,三角眼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时倾。 上一世,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出于姑父之手。 时倾是搞不懂他的性取向,明明已经结婚生子,但自打自己长开以后,他口味就变了,经常趁姑妈不在时对他毛手毛脚。 有次时倾正睡着,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睁开眼就发现姑父坐在他床边,粗糙大手正顺着他的脸一路摸下去。 他不敢出声,寄人篱下的寄生虫不配反抗。 幸好姑妈起夜,抓了姑父现行,姑父还支支吾吾狡辩说最近天凉,过来看时倾有没有盖好被子。 他自以为骗过了老婆,此后更是变本加厉,堂而皇之地偷窥时倾洗澡,还拍了照片。 后来被姑妈知道,姑妈怒骂时倾是狐狸精,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着勾引姑父,简直不要脸。 盛怒之下,她将时倾洗澡的照片发到了网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细皮嫩肉的,又被水军添油加醋说是拍给姑父的情.趣照,洗不清了。 时倾想和大家解释,姑妈只会对着他撕心裂肺地喊: “你疯了么!你想害死你姑父和榕榕么!我把你养这么大供你吃喝没让你饿死在街头,你反过来想毁了你姑父和榕榕的清誉?!” 现在回想“清誉”二字,处处透着一种讥讽的可笑。 眼前的姑父,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死相,抱着时倾的手又摸又揉,只差上嘴啃。 “瞧你湿成这样,赶紧去洗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姑父心疼。”姑父催促着,抬手想拍一拍时倾的屁股。 时倾一个反掌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扇在姑父屁股上,还色.情地揉捏一番: “还是姑父知道疼人。” 大腚上忽然落了只手,姑父虎躯一震,倏然夹紧菊花,声音都哆嗦了: “快……快去洗澡吧,再晚一点你姑妈回来要和你抢浴室了。” 时倾冲他一wink,娇俏迷人。 进了房间,锁上门,时倾看了眼时间。 七点半了,超市的特卖会结束了,如果这个时候坐在窗口弯下去,能看到—— 下午和姑妈打麻将的那位碎嘴皮子大叔提着一袋特卖鸡蛋晃晃悠悠往家走。 “叔。”时倾喊住他。 大叔抬头一看,见是时倾,捡了便宜后那乐不可支的嘴脸一秒耷拉下来,抬手驱赶: “去!丧门星,看到你就没好事!” 时倾半倚着窗台,手指尖缠绕着微卷的发梢,笑意盈盈: “那叔愿不愿意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大叔一听有便宜可占,腿肚子麻了,走不动道了。 “听说社区要提高水费,现在水比油金贵,反正您今晚要洗澡,在哪不是洗,来我家还能省个块儿八毛。” 时倾循循善诱,大叔跃跃欲试。 时倾不计前嫌向大叔敞开了后门。 姑妈家的房子是老式二层房,带个后院,直通时倾住的杂物室。 大叔问他凭啥不能走前门,时倾解释: “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下午刚和我姑妈打完架,要是被她看到你在这洗澡,用她的水电,她不得扒你一层皮?” 大叔觉得此言甚是,对时倾有所改观,以前一直丧门星丧门星地叫他,不成想他这人做事还周全。 客厅里。 姑父那静脉曲张的腿越抖越快,那个心猿意马啊。 上次撞到时倾洗澡,想偷看,结果老婆回来的不是时候;这次总算把老婆支到十公里开外,嘻嘻,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刺激。 “咔嚓。” 他听到楼上浴室传来关门声,心脏一颤,知道时倾已经脱光等着他了。 可以想象,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肤若新雪,白嫩嫩,滑溜溜…… 姑父平时倒腾不明白智能机,这会儿又能精准打开手机摄像,调好各项参数,拖鞋也不穿,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踮着脚上了楼。 他蹲在浴室门口,舔着嘴唇,听着里面传来哗哗水声,于是悄咪咪按下门把手。 房门推开一道小缝。 嘻嘻……白花花的…… 嗯?怎么黄不溜秋还干巴的像咸菜疙瘩。 等等,这体型不太对啊。 没等姑父反应过来,浴室里响起怒吼声: “啊——!要死啦!死人脑袋偷看我洗澡!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学着别人走旱地?!” 姑父:??? 下一秒,只着大裤衩的大叔抄个盆滑出来,在大色.狼头上来了个暴扣大灌篮。 姑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伸手在半空里乱抓:我看见星星了。 大叔一手提着吊裆大裤衩,一手拎着已经被砸到七荤八素的姑父,冲着时倾屋里喊: “报警!报警!把这色.狼抓进去吃牢饭!” 时倾光明正大打开门,手里举个手机录像,冲大叔比了个ok的手势。 就在这时,姑妈回来了…… 当场表演什么叫兵荒马乱。 姑妈扯着大叔的头发,大叔拽着姑父的衣领,姑父抱着姑妈的大腿连连求饶。 完美闭环。 姑妈是时倾一个电话叫回来的,抓贼要拿脏。 警察赶来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大家都亲眼见证这一幕: 大叔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力能扛鼎,拽着尚未恢复意识的姑父从二楼拖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 “老不死的连你老哥哥的裸.体也不嫌弃,警察大哥,你可得为我讨回公道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时倾坐在二楼窗口,静静欣赏这出狗咬狗的好戏,眼底平静无风。 底下吃瓜人群渐渐散去,时倾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杂物室,前世的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从一开始空荡到只有几块破木板组成的危床,到后来塞满了不用的洗衣机电风扇,他可活动的范围也从五平米变成转个身就能撞上破烂物什。 时倾曾经小心翼翼向姑妈提出想换个房间,姑妈瞬间就疯了: “你知不知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接你这个丧门星来家住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去打听打听,没有我你睡大街吧,还敢提要求!” 只字不提父母承诺的一半遗产。 时倾换了睡衣,松松垮垮撑不起来。 他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瘦,末了,身无分文,连口热乎的都没能吃上。 先长胖十斤,至少看着精神点。 除此之外,先把这垃圾堆一样的房间打扫了。 什么破物烂什,统统堆萧榕以前住的房间里;还有那些九十年代出产的洗衣机电风扇,全卖了。 搬开洗衣机,尘土漫天飞。 时倾呛得咳嗽两声,拂去灰尘,见下面压了一沓剪报。 不知哪一年的报纸,老旧泛黄,只是头版中的合影,人脸依然清晰。 梳着卷发的年轻女人身边站了几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头版偌大一条标语: 【晋海市明朝壁画遗址修复工作正式启动!】 这是妈妈第一次参与文物修复时的新闻报道,被父亲很珍惜地剪下来装裱好留作纪念。 当时父母离世,年仅八岁的时倾独自一人去了派出所销户,户口本上,原本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到最后户主变成一个只有八岁的娃娃。 父母将一生贡献于自己的事业,他收拾父母的遗物时,连几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只有寥寥一些荣誉证书和一些古文物工具书。 姑妈却觉得,凡是出现在她家的东西,甭管来源于何,都是她的东西,就连这份剪报装裱,相框被她拿去装全家福,剪报被她用来垫洗衣机。 时倾抖搂下剪报,擦拭干净表面尘土,整齐摆放进抽屉。 当他打算睡下时,姑父姑妈终于吵吵嚷嚷从警局回来了。 一进家门,看到客厅里堆放的杂物,火气上来了,直冲时倾房间要问个清楚。 时倾捏着手机一角拎起来晃了晃,漫不经心像是读课文: “一已婚中年男子偷窥大叔洗澡被扭送警局,其性取向令人震惊,而身份更令人震惊,他竟是——” 时倾抬眼:“谁的老父亲呢?” 姑妈原本气郁上头导致涨红的脸,一秒铁青。 她咽了口唾沫:“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可别祸害榕榕。” 时倾收起手机,长睫轻挑: “所以那些破烂你是打算自己清理,还是我帮你放到网上卖掉,连同这段视频一起。” 姑妈又是一通狂咽口水。 很难把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毛头小子和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怂包联系到一起。 长大了,翅膀硬了。 不能继续留他在这个家。她有预感,会出大事。 * “小倾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翌日,时倾一听姑妈这句话,再一看她身后那长着标志性媒婆痣的大婶,晓得了。 她已经想尽快脱手他这个大麻烦,等他结婚,她就能拿到承诺的那一半遗产。 时倾也不是第一次被催婚。 自打他高中毕业起,姑妈就特别热衷给他介绍对象。 而相亲对象的品质,也随着他年龄增长和吃白饭的数量,从尚且还能看的人类变成了连人都算不上的碳基生物。 又能脱手大麻烦拿到遗产,最后美美做个顺水人情,姑妈这一石二鸟玩得属实是6。 后面媒婆一脸喜色,压根不等时倾说话,掏出一沓照片絮叨着: “你看这个,我瞅着就很不错,要模样有模样,就是头发不多,除了这个没别的毛病。” 时倾瞥了一眼照片。 啧,这发际线差一寸就能移到脚后跟,还要倔强留两根欲盖弥彰。 姑妈跟着一起看照片,拿出另一张: “这个也很不错,就是看着个子不太高啊。” 媒婆一嘟嘴:“瞎说!人家跳起来有一米八呢!这年头个子是问题?有钱才是王道。” 时倾看了一眼。 啧,跳起来能打爆我的膝盖。 姨妈乐呵呵拿照片给时倾看: “我看就这个吧,男人的高度不在于身高,而且人家可稀罕你了,还是你的小粉丝,你都糊成这样他还愿意粉你,妥妥的真爱粉,跟着他不怕受委屈。” 时倾是不知道姑妈怎么确定他的性取向一定是男,但看这些碳基生物的照片,就知道是些找不着媳妇的歪瓜裂枣。 侄子过得好不好关她屁事,反正就要强行撮合二人,到时事成,两口子得一辈子把她这个大红人挂心上,对她进行爱的供养。 时倾不动声色看着二人,良久,露出一抹变态的笑容: “好啊,那就见见吧。” 姑妈喜出望外! 时倾爽快答应下来,和相亲对象约见的时间在明晚六点。 时倾这边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公司,说是综艺节目的企划案发过来了,要他过去拿。 重生前的后两年,公司基本没再给时倾安排工作,却忽悠他签了份新的合约。 时倾本就是半路出家,临时退学来照顾弟弟,正好没工作,他打算继续回学校读书,但被这份新的合约绑得死死的。 合约上陷阱横生的春秋笔法,加上那时的时倾对宁海桥深信不疑,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份合约就是为了吊着他,不给他安排任何工作,等他忍不住提解约,赔一笔天价违约费,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赔不起?就在这圈子蹉跎到死吧。 后来时倾才知道,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给宁海桥吹了枕边风: “我不想哥哥走,我不能没有他,我自己一个人混这圈子我害怕。” 二十几岁的人了遇事还会找哥哥,宁海桥就是被萧榕这种柔软纯白的性子深深吸引。 只要他说,宁海桥就照做。 萧榕会在生日聚会上当着众人面,用软乎乎的声音对宁海桥撒娇: “我想看哥哥表演后空翻,你让他翻一个嘛~” 时倾哪里会后空翻,但出于当时截胡弟弟角色的愧疚,和无法拒绝宁海桥的性格,他真翻了。 大头朝下差点没把脖子杵断,惹得周围艺人捧腹大笑。 视频还被发到了网上,网友热评: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 那一天他记得,两年前的十月六日,弟弟萧榕的生日。 也就是重生后的今天。 时倾进了公司大楼,视线悠长穿过大厅,落在艺术墙上悬挂的巨幅艺术照上。 照片上的萧榕香肩半露,头发湿亮滴水,捧着深红的艳丽玫瑰,眼神干净清纯,却在氛围加持下多了一丝纯欲。 照片上面的灯牌滚动着: 【10.6 你值得世上最好的萧榕,生日快乐!】 不仅公司送上祝福,微博也连爆n个热搜,晋海市中心广场的双子楼上,站姐豪掷千金买下Led屏广告,全天滚动生日祝福。 时倾静静凝望着艺术照,嘴角笑容不断扩大。 生日快乐,萧榕,今天一定是你最难忘的一次生日。 视线一转,时倾看到了挂在萧榕照片旁的另一幅艺术照。 日落熔金,一人宽的小窗前,暮色带来几分昏暗,坐在窗前的男人姿态从容优雅,柔软宽松的雪白衬衫领口大敞,浮现精致的锁骨连接着紧实细腻的肌肉。 迎着仅剩的微光,涂亮了刀削阔斧的轮廓线,凌厉的眉宇下,是一双狭长深邃的瞳眸,精致漂亮的下颌线突出几分盛气凌人的孤傲感。 时倾记得这个人。 盛惊澜,出道三年,收获影帝大满贯,被网友誉为神话一样的男人。 重生前,时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一向温文尔雅的盛惊澜唯独面对时倾时态度冷傲,正眼也不肯给一个。 当时参加一个节目,后辈们和盛惊澜打招呼,他都会一一给予亲切回应。 而时倾出道比他早,算是前辈,和他打招呼,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大概是对方觉得,以他的咖位犯不着和时倾这种小趴菜浪费眼神。 何况时倾声名狼藉,多看一眼都是对神话的亵渎。 被讨厌也是情理之中。 说起来,萧榕生日那天参与见证时倾笑话的,盛惊澜也有份。 果不其然,时倾刚移开目光就收到了萧榕的短信: 【哥,今晚务必来参加我的生日趴体,爱你哦~】 时倾回复:【好的呢,哥也爱你[微笑]】 发完短信,上楼去了宁海桥的办公室。 宁海桥正在发短信,嘴角是时倾从未见过的温柔似水。 用裤腰带想也知道在和谁瞎jB聊。 见到时倾,他立马换了副嘴脸,综艺企划书是扔过来的,落在时倾脚边,顺便道: “明晚六点有家公司进行剪彩仪式,需要我们委派两个艺人撑场子。” 小公司,给的辛苦费也不多,块儿八毛的别人看不上,连房租都交不出的糊咖最合适不过。 时倾微笑:“不去,明晚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宁海桥哂笑道。 唱戏的抹两鬓,还拿起乔来了。 “相亲。”时倾直言不讳。 听闻此言,宁海桥终于从手机中抬起他尊贵的头颅。 “合同上明文规定,合约期间不能谈恋爱结婚,否则要——” “要赔付两千万违约费。”时倾接了话茬,“不过没关系,我的相亲对象除了钱一无所有,两千万少了,v你八千万彰显一下对方实力。” 宁海桥:…… 疯了? 时倾站起身:“给你时间消化,没别的事我走了。” “等一下。”宁海桥喊住他。 时倾留一个背影给他,未发一言。 “为什么要相亲。”宁海桥又问。 “到了适婚年龄呗,不结婚干嘛,等你娶我?”时倾觉得好笑,说完这句话,脚底抹油。 宁海桥缓缓翕了眼,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疲惫。 不可否认,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心中忽然升出一股异样。 可以说全是异样。 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倾今天却仿佛皮下换了人,敢和他对着干了。 倏然,办公室套间的门打开,走出一颀长挺拔的男人,手里还拎着杆台球棍。 漆黑深邃的双眼静静凝望着时倾离去的方向。 宁海桥晃了晃神,坐直身子: “惊澜,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品牌商已经在等了。” 第 3 章 晚八点。 时倾准时抵达萧榕发给他的轰趴地址。 和前世见过一模一样的豪华大别野,铜制大门亮得能当镜子,看来这小子这些年没少捞钱。 但自家老妈却连几百块的赌资还要伸手问外人要。 二十四孝得有他的名字。 上一世,时倾也像现在这样,透过大门反光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朴素廉价的棉麻衬衫,没有任何设计感可言,只是图便宜; 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标签已经磨花的球鞋,处处透着一股寒酸。 除了便宜,那时的时倾深知弟弟才是今晚主角,不该抢他风头。 此一时彼一时,不抢那是冤大头。 素白衬衫,在胸襟处做了压褶裁剪,微敞的领口上方,翻出半截精致漂亮的锁骨。 不再是前世那般营养失调的惨白,取而代之的是健康通透的皙白色,如刚落下的新雪,不见一点杂质。 高腰直筒裤勾勒出弧度优美的腰身,延展出笔直修长的腿。 唯一美中不足,是脖子后面那道拇指长的小疤痕,十四岁那年遭人虐待留下。 那漫长的三天和这道伤疤一样,成为他不愿提及的梦魇,因此一直留着半长头发遮掩伤疤,平时披散,出席重要场合时半绾起。 但今天,他觉得这发型很漂亮。 时倾抬手推开大门。 银白灯光倾泻而下,停住了屋内所有人的动作。 “哐当。”不知谁酒杯中的冰块碰撞发出清晰一声。 冗长的沉默过后,衣着华丽的小王子端着酒杯款款而来。 “哥哥,怎么现在才来,等你好久了。” 时倾不动声色垂视着他。 如果放到重生前,他必然会面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因为迟到了几秒钟而满心愧疚,因为截胡一次他的角色,就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是亏欠了他。 只是现在回想起,哪那么多亏欠,物竞天择谁行谁上,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今天的萧榕看来是在衣着上下了苦功夫,那浅紫色的半透混纱衬衫,勾勒出细长手臂若隐若现,纯欲又不涩情,谁看谁不迷糊。 别人都说时倾和萧榕本为堂兄弟,相貌是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差的是气质。 像时倾这种常年累月生活在不见天日储藏室的边缘人,和沐浴着阳光享受着掌声长大的宝贝疙瘩自然不一样,少一分自信,就难成大事。 以前,大家都是这样评价兄弟二人的。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伯家的哥……” “不用介绍了。”时倾打断萧榕,“如果最后发展不成可以借钱的关系,干脆开始就省省口水。” 成年人的世界,简单直接一点的好。 萧榕神色一凛。 这个向来对他低眉顺眼的怂包今日怎么改了性,还学会拿人了。 不是学会拿人,时倾只是不想再被人拿。 他心里明镜一样,一旦萧榕把他介绍给在场这些在圈子里有点名气的艺人网红,他们铁定要过来恶心人: “时倾老师对吧?久仰大名,您有什么代表作说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时倾啊,我知道,和萧榕你同年出道不是?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二人的差距……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人性子直不爱兜圈子,时倾你别介意。” 时倾一句拒绝开启免打扰模式,自顾吃吃喝喝,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来还要空着肚子走。 他本就是这场宴会上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没了萧榕故意引人看笑话式地介绍,他更是图一清净。 抬眼望去,今晚的主人公萧榕同志如众星捧月,身边站着破例前来道贺的公司老总宁海桥,一对壁人更是如日月相恒。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配置: 萧榕作为当下圈内扶摇直上的大势男,其号召力自然不容小觑,除了一呼百应的艺人网红外,身为娱乐公司老总的宁海桥当然也会亲自莅临现场为小情人送上祝福。 除此之外,还有那晚标配三巨头之一的盛惊澜。 周围人发出了和曾经一模一样的感慨: “都说盛老师表面亲和实则内心冷淡疏离,从没见他参加过任何艺人的生日聚会,在萧榕家里看到他,看来萧榕现在势头旺得厉害。” “听说惊澜哥还给萧榕准备了大礼,这次咱们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越来越多的人像是冬季大迁徙,朝着以萧榕和盛惊澜为中心的温暖地涌去。 盛惊澜交给萧榕一只墨兰丝绒礼盒,只有巴掌大小,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道了句: “生日快乐。” 萧榕眉眼骤然亮起,接过盒子道了谢,打开。 虽然礼盒只有巴掌大小,但内里却大有乾坤。 一把车钥匙,上面印了个小盾牌,被橘色和金色的菱形填充,一眼便知是瑞典皇家空军的标志。 “哇,惊澜哥出手好阔绰!”有人惊叹道。 萧榕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刚从宁海桥那里收到一套价值四千多万的江景平层,又从盛惊澜这里收到了价值八百多万的CCxr,请问,他拿的是什么万人迷大男主剧本嘛? 大佬千千万,独宠我一人? 有没有人帮忙抓一把,不然要飘上天了。 阒寂无人的角落,时倾咬着小蛋糕,漫不经心观赏着萧榕收到礼物后感激涕零热泪盈眶那一死出。 不出意外的,要出意外了。 萧榕收到如此厚礼,喜上眉梢,拉着在场客人就要“let’s party”,发誓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大家伙不甘心只这么干喝没意思,提出要每人都上台给这位小寿星表演个节目来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以前的时倾听到这主意,恨不得拍手叫好。只要能让弟弟开心,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现在回忆起,那帮人嘴上说得好听是为了给萧榕送祝福,实则就是在这群人里找一个不会反抗、怎么欺负也没关系的冤大头用来调节气氛。 “时……时倾?”果不其然,有人点了他的名字。 “我看你来时空着手,想必是你太忙没时间给萧榕准备礼物,既然你现在不忙了,又是这里和榕榕关系最亲的人,干脆你带头表个态,给榕榕表演个节目哄他开心开心。” “就是,生日嘛,一年只有一次,你该不会连这种小小要求都不依你弟弟吧。”有人附和道。 “我说不依了么。”时倾打断他们自说自话,“一个个,果然属狗的,主子还没发话,就学会狗仗人势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众人被驳了面子,气不过,拍案而起。 “好了好了,我哥哥也是开玩笑嘛。”萧榕出来打圆场,彰显大度。 他徐徐看向时倾,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我哥哥可不是晦迹韬光,他是真的什么也不会,你们也别太为难他了。” “不过,我记得小时候过生日,哥哥没有零用钱却想为我准备礼物,为了逗我开心,给我表演了三百六十度后空翻,那喜人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时倾:来了来了,发疯蓄力70%—— “哥哥,再给大家表演一次让大家伙开心开心?”萧榕掩嘴轻笑,一副开仓放粮誓要振济苍生的大圣人形象。 当然,时倾是那个粮仓。 “时倾。”宁海桥插话,“榕榕的生日一年就这么一次,你就给他翻一个,别扫了他的兴。” 偌大别墅内,所有人的目光如炬般,照亮了时倾身边那狭小的一亩三分地。 令他一时间取代了原本的主人公,成为了今夜焦点。 时倾循着每个人的眼睛看过去,比比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大概只有盛惊澜,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太关注这边,只单手抵着下巴欣赏这屋内的装潢。 人群开始起哄:“翻一个!翻一个!” 萧榕撒娇:“哥哥翻一个嘛~” 时倾扬起嘴角:“好啊~” 自打上次在萧榕生日趴体上后空翻失败差点杵断脖子,时倾进行了痛定思痛地反省和朝干夕惕的勤学苦练,临死时,本以为这一身功夫这辈子再无用武之地,不成想,竟还有意外收获。 他一个三百六十度后空翻,朝着萧榕翻过去,就在众人抬手鼓掌叫好时,时倾一条悬在半空尚未落下的腿猛地一勾,勾住萧榕脖子。 如弱柳扶风般的萧榕很快被带倒在地,时倾顺势将另一条腿缠上,一招剪刀脚死死钳制住萧榕的脖子,继而顺势双手各抄起一瓶香槟,抛向空中转个圈,稳稳落回手中,笑道: 第 6 章 时倾本以为他英勇赴死、代弟受辱,势必会让宁海桥这位把萧榕捧掌心疼爱的举双手赞成。 但时倾一大早就接到了宁海桥的电话,对方言简意赅:“来公司说。” 时倾不理解:“手机能传播网络病毒还是怎的,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 还得劳烦他亲自跑一趟。 那头沉默许久,依然强调;“来了公司再说。” 早起的时倾连顿热乎的都没吃上,他本身也有点低血糖,便随手抓了把糖果塞口袋里。 打算好了,如果因为低血糖昏倒在宁海桥办公室,当场讹他个千八百万。 到达目的地,时倾刚下车就收到了昨晚那个神秘陌生人发来的消息: 【早,吃早饭了么。】 时倾本想直接发疯,问问他是不是故意大早上找不痛快,但转念一想,对方也是好意,自打父母过世后,他还是第一个关心他一日三餐的人。 虽然目前无法确定是敌是友,但送了礼物还说了生日快乐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思忖片刻,时倾回了消息: 【没呢[叹气],就连做梦吃大餐,都没能吃上那一口就被电话叫起来了。[难过]】 等了许久,对方没再回复消息。 莫名其妙。 时倾收起手机上了楼。 办公室里,宁海桥守着精致早茶享受美好一天的开始。 时倾开门见山:“有屁就放吧。” 不怪他没礼貌,谁家好人受得了六点就被电话轰炸起来,能在电话里说清楚的非要见了本人再卖个关子。 打工人的命不是命? 宁海桥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食之乏味。 他放了杯子,凌厉的视线穿过空气落在时倾身上。 时倾回想起前尘旧事,当初怎么就着了这人的道了呢?大概是他眉眼距离较窄,眉弓骨高挺,显得眼眸深邃,哪怕只是随意一眼也自带深情感,仿佛看马桶也是这么眼神。 宁海桥不着痕迹打量时倾一番,心中异样的那个点加深几分。 “听说你要代替榕榕去会见资方。” 时倾:代替?得,装都不愿装了。 “别把人说这么高尚,我是去蹭饭的。”时倾也直言不讳。 “不许去。”宁海桥沉声道。 时倾啼笑皆非:“不去你管饭?” 宁海桥直直盯着他:“我管。” “管一辈子?” 宁海桥沉默了。 时倾冷哧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糖果,剥了糖纸,一手捏住宁海桥的下巴,两指一发力,迫使他张开嘴,顺势把糖果丢进去: “早饭堵不上你的嘴,把糖果含化了黏上总可以吧。” 宁海桥没料到他竟敢以下犯上,一时失语,只剩一道暗含惊恐的目光。 时倾把剩下糖果一并掏出来拍在桌上: “你家榕榕那么高风亮节,可受不得辱,见了天杀的资本方被羞辱了又要哭爹喊娘以死明志,有冤大头愿意代他受过你也少吠两句。” 说完转身:“没别的事我走了,以后早九点前别给我打电话,不然报警告你扰民。” 深藏功与名,脚底抹油开溜。 宁海桥作为一司之主,手下艺人都骑他脖子上放肆了,他本可以借身份施压,甚至跳起来给对方一脚都不为过,但好似真的被糖果黏上了嘴巴般,面对时倾的夹枪带棒竟找不到一个字反驳。 只能带着心中那份异样怔怔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劣质糖果的甜味掩盖了一切情绪,此刻的宁海桥脑子里除了甜还是甜。 神思放空的间隙,身后套间的门打开了。 没做任何打理的盛惊澜拎着外套,头发软软扫过眼睫,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出来了。 宁海桥这才回神,几分惊愕: “昨晚在这睡的?” “嗯,剧本围读到很晚,在这歇了。”盛惊澜道。 这几年的盛惊澜属实没少捞钱,拿出部分入了公司股份,有钱一起赚,有办公室一起躺,算是半个老板。 他的视线幽幽落在桌面几块糖果上。 他在沙发上坐下,揉着眉心,看样子睡眠不足,声音喑哑: “你以前不是见了糖就如临大敌。” 宁海桥抬手按着腮帮子鼓起的一块,糖果在脸颊内侧一点点融化。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让时倾顶替了萧榕的角色么。”他答非所问。 盛惊澜没作声,眼底黑沉一片。 “因为在遇到时倾前,我不知道糖果的滋味。”宁海桥笑笑。 他出生在大家族,一如传统,制度森严,连每天摄入的卡路里都要严格控制,糖果类的甜食更是碰都不许碰,仿佛带着无形的枷锁,就这样长大了。 宁海桥和曾经的时倾一样,对于家里的要求言听计从,就连开什么颜色的车都由家人决定。 想过跑,哪怕给他一个暂时喘息的地方,可管家就像在他身上装了雷达,总是能精准定位他,然后带一帮人把试图逃跑的他带回去。 曾几何时他也好奇过糖果的滋味,可随着家里不断的精神控制,他开始不断自我暗示,他厌恶这种东西。 人总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车子被人不小心擦蹭后,并没生气。 因为他在雨刷后面看到一张纸条、一沓纸币和几块糖果。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对不起,由于我的冒失不小心划了您的车,但我学校今天期末考,我得赶去考场。不过您放心,该我的责任我一定负责到底,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先赔偿给您,我把电话号码给您,您一定要给我回电详谈赔偿问题——时倾】 宁海桥数了数,零零散散的纸币加起来也只有二百块,像他这样的豪车如果送去补漆加单片维修,没个两万块还真拿不下。 这不是一个穷学生能负担得起的。 或许穷学生见识少,还以为补漆维修撑死千八百块。 那时宁海桥产生了这种想法:倒要看看,当他知道维修费至少两万块还敢不敢继续装这高风亮节的。 时倾那时候才十九岁,还在读大一,一考完试就骑着他那几乎报废的小破车火急火燎赶过来,碰到了宁海桥。 一问维修费,他眼神都涣散了。 说白了,就是宁海桥停车不规范,占了自行车停车区,车子被蹭纯属活该,闹到警局对他也没好处。 看这穷学生吓得眼神失焦,他很乐意给他指一条明路: “你现在骑上车子跑,我追不上你的。” 时倾沉默许久,摇摇头: “我可能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我保证,六个月内一定凑齐维修费。” 后来的时倾还生怕对方不信任自己一样,三五不时有了钱就赶紧还,每次都是拿信封装起来夹在雨刷下,还要反复强调“对不起”。 后来他倒真把这两万块还上了。 本以为这只是双方漫长人生中的小插曲,直到后来,宁海桥公司新进了一批练习生,听说里面有匹黑马极受资方关注,他便亲自去到练习室想见识见识是哪路神仙。 恰好碰到作为助理的时倾和这匹黑马对台词,只听了一会儿,感叹时倾台词功底属实厉害,又觉得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实在人,反倒是对黑马萧榕开始没多大好感,于是决定将角色给时倾。 离开公司前,碰到时倾在门口等他,好像不记得他了,一口一个“宁总好”。 为了表达对宁海桥赏识之恩的感谢,他摸遍口袋也只掏出几颗水果糖。 宁海桥为什么后来出钱为他在最繁华地带租房子,大概是那时时倾手捧糖果柔柔笑着的模样,实在深刻。 全程,宁海桥说,盛惊澜听,始终不发一言。 回忆结束,盛惊澜的目光再次落到桌上糖果—— 故事无趣,且可笑。 …… 时倾刚出公司大门便被保安喊住,保安提着个纸袋过来: “时老师,有人给你送了早点来。” 时倾:? 他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数了n遍确定只有一个太阳。 “谁送的。” “不晓得,送餐过来的是外卖小哥。” 时倾接过纸袋打开瞧了眼,内容很丰富,水果白煮蛋瘦肉粥等等,还有一瓶热乎的小吊梨汤。 他想到了那瓶香水,很难不联系到一起。 他打开小吊梨汤喝了一口。 冰糖的甜味融化了雪梨特有的清香,加之甘甜竹蔗调味,在干燥秋季喝上一口,暖暖的,很滋润。 * 晚上。 时倾一早来到那个前世令他受尽屈辱的滥觞地。 像当时一样,他收到了萧榕发来的消息,说公司临时有事会晚点过去,要时倾先进去,顺带帮他给资方道个歉。 缓兵之计罢了,萧榕这么说只是怕时倾敏感乱想不肯进。 等时倾见到那老色批再打电话说实在无法脱身,要时倾帮忙好好伺候这位金贵资方。 时倾还记得,两年前的今天,一伙乱贼不小心挖断了晋海市市政电缆,导致全城突然大停电,借着突如其来的黑暗,老色批向他伸出了罪恶魔爪。 他看了眼时间。 就在一小时后。 时倾轻车熟路找到包间,摆好姿势,一脚踢开门。 包间里,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收回往酒中下药的手,被时倾逮了个正着。 他还记得这男人的姓名。 范健仁。 前世时倾就想问了:你也不是你妈亲生的? 范健仁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了挡酒杯,杯中浮着气泡,药片尚未完全融化。 他佯装无事发生,起身朝着时倾走过去,伸出肥厚手掌: “这位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萧老师吧,久仰久仰。” 时倾傲慢扬起下巴,并没和他握手的意思: “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萧榕嫌你丑且胖,不想伤了他那尊贵的钛合金狗眼,派我前来替他受过。” 范健仁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当场就要发作: “他是这么说的?” 时倾振振有词: “没,但成年人的世界需要一二三四说得这么清楚?你自己什么德行心里就没点数?” “不可能!”范健仁一下子涨红了脸,“我妈妈说过,我是世界上最帅的小孩!” 他红着脸,无助地搓着手,脖子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尽全力证明他妈妈的观点是对的。 时倾: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笑眯眯地拍拍范健仁的肩膀: “嗯,令堂说得对,眼睛可能会欺骗一个人,但大脑不会。” 范健仁愣了一晌,色眯眯的小眼睛逐渐睁大。 随后得出结论:他的意思是,虽然别人不觉得我帅,但我是他的理想型。 这么一打量,这替人前来的小男孩比起萧榕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瞧这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瞧这嫩生掐水的小脸蛋;瞧这细挑上翘的勾魂眼,活脱脱狐仙转世。 “赶紧坐,别站着了,想吃什么尽管说。”范健仁先坐下,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对时倾做个“请”的手势。 时倾望着那张红绒布面的欧式小椅,回想起前世就是在这张椅子上,他苦苦哀求范健仁放过他,范健仁却轻佻拍着他的脸蛋,拍了三下,还说: “你该懂我的规矩,一般我拍人几下脸,这个人就得凌晨几点来找我。” 也是在这张椅子旁,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时倾不惜屈膝下跪,说只要范健仁不碰他要他做什么都行。 正应了网友对他的热评: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 第 7 章 时倾看着范健仁,扬起下巴,笑道: “酒桌规矩我懂,主位不能坐,那是范总的金位。” 说完,一屁股坐在范健仁大腿上。 突如其来的奖励,倒是把范健仁这老色批迷得七荤八素。 “啪!” 下一秒,范健仁大腿上落了一只手。 纤细且骨节分明,但力量感和打击感十足,那一掌下来,直从大腿麻到腿肚子。 “哎呦~”时倾暧昧揉捏着范健仁的大腿,笑得几分急色,“范总身材不错嘛,蛮结实的。” 范健仁:??? 他像只吓破胆的鹌鹑一样,菊花一紧,下意识含胸驼背做出自我保护姿态。 幸而服务生这时候进来送菜单了。 范健仁刚哆哆嗦嗦想接菜单,被时倾一把打开手,抢过菜单: “你请客当然是点我爱吃的了。” 他指着菜单第一道菜,随即那手指就像永动机一样,沿着列表一路下滑,翻一页,继续滑,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就这些吧,一样来两份。” 服务生和范健仁同时瞪大眼睛。 这一本菜单下来,少说小几万,还要来双份,范健仁今晚可不光是洒洒水了,得开闸泄洪。 “点这么多吃得完么。”服务生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 时倾抬手捏捏范健仁的大肚子,范健仁立马一哆嗦,后背都快弓成黑虎虾。 “瞧不起谁呢,就咱们范总这酒囊饭袋,这屋里的桌椅都能嚼吧嚼吧咽了。” 说完,时倾又暧昧地捏着范健仁的耳垂,声音娇俏了些: “范总,该不会是老婆管得严,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 “啥话!”范健仁最经不住别人激将,胖手一拍,“来三份!笑话,那黄脸婆能管得住我?” 服务生立马脚底抹油开溜。 时倾从范健仁大腿上下来,坐好,又看了眼时间。 还有半小时,将会全城大停电。 虽然酒店有紧急独立发电机,可也得等到压力足够才能正常运作。 也就是说,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酒店是完全陷入黑暗的。 他瞥了眼范健仁,见对方拿条手绢颤颤巍巍擦着额头冷汗。 菜上得很快,只上了三分之一不到,就占满整张圆桌。 时倾夹起一只滚烫的溏心鲍鱼,送到范健仁嘴边: “范总,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逃跑。 范健仁倒先警惕地打量起那鲍鱼,像是怕时倾在里面下药。 时倾一筷子把鲍鱼戳他嘴里,滚烫入口,他想叫,但被时倾捏住了嘴。 时倾皮笑肉不笑:“乖~不许浪费食物。” 范健仁含着热泪,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鲍鱼咽下去。 没等喘口气,一筷子滚烫的水煮虾连壳一起戳进嘴里。 时倾笑眯眯捏住他的嘴:“不许叫哦。” 范健仁那嘴巴里就跟火山喷发一样,连汤带血。比棉裤腰还松的嘴唇子兜不住,流了一下巴。 “呜呜呜!”他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呜咽。 要他反抗,他不敢,别看他这大身架子顶时倾两个,但都是些棉花肉,真要和时倾来个真人快打未必赢得了。 上次因为点小摩擦和一初中生吵吵了两句,一怒之下动了手,结果被初中生几招反杀,送医院去躺了半个月。 虽说是讹到钱了,但那顿胖揍也是拳拳到肉。 顺带一提,对方初一,刚小学毕业。 “时……时老师,我想去卫生间。”范健仁终是受不住,举手报告。 时倾瞥了眼时间。 还有三分钟。 他笑颜如花。 是说霸王花。 “快去快回,别让你的小心肝等太久~” 范健仁赶紧起身开溜,朝着厕所一路狂奔,想打电话把保镖团都叫来。 结果刚躲进厕所隔间,“啪”一声,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门外传来服务生的脚步声,由近至远。 “停电了停电了!快去启动独立发电机!” 范健仁擦了擦脑门冷汗,哆嗦着摸出手机,刚找到保镖队长的号码。 “砰砰砰!”眼前的塑料门发出一阵巨响。 他吓得魂儿都飞了,手中的手机应声落入马桶。 范健仁:……! 屋漏偏逢连夜雨!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隔间的门还在响不停,时倾平静的声音传来: “范总,停电了,我担心你,过来看看。” 范健仁刚想回答说他没事,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冒出: 这卫生间这么多隔间,时倾怎么问都没问就知道他躲在这里! 后背炸开密密麻麻的寒意,蔓延至脑门。 “天黑了哦范总,你不在里面么?”时倾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 范健仁缩在马桶上,双手死死捂着嘴巴,连微弱的呼吸都不敢发出。 “咔咔咔咔!”暴躁的转动门把手的声音传来。 范健仁:幸好锁上了,呜呜呜,妈妈救我! 转门把的声音渐渐小了,时倾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在里面么,那么,范总,where are you?” 最后一个单词,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温柔,却隐隐透露出一股诡谲的轻佻。 脚步声渐渐远去,范健仁颤抖着松了口气,抱住了弱小无助但肥胖的自己。 他看着沉在在马桶底的手机,嫌恶地叹了口气,试探着伸手想捞出来给保镖队长电话请求支援。 做了数次心理建树,范健仁强忍恶心捞出手机,点了点屏幕,不亮了。 “去他妈的!好东西没吃到,还折进去一手机。”他烦躁地拍打着手机。 想起时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一阵恶寒。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 “哎呀,太不幸了,手机坏了么,要不要借你我的用。” “吧嗒——”范健仁脑海中最后一根弦断开了。 他的脖子像生了锈一般,僵硬地抬头…… 隔间板的顶端,时倾半张脸悬在那里,温柔的唇角挟带笑容,但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范健仁开始翻白眼了,嘴巴里倒沫子了。 钝重的身体向后倒去,一脑袋磕在马桶上,磕醒了几分理智。 跑——啊——! 他慌张打开门锁,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 用力推动大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好像……被谁从外面顶住了…… 他那双三角小眼因为惊恐瞪得比铜铃还大,身体紧紧顶住门,呼吸紊乱无法控制。 他眼睁睁看着时倾从隔间里走出来,嘴角依然是那他开始发了疯才觉得动人的笑容。 “找到你了,范总。”空灵的声音不断于卫生间回响。 时倾步步紧逼,老范退无可退。 他解开腰带抽出来,放在掌心摩挲,轻笑着: “范总,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个规矩,用这皮带抽谁几下,这个人就得几点上黄泉路。” 他漫不经心摩挲着皮带,眼尾一挑: “不过,我强迫症,喜欢十二点整。” 范健仁倒吸一口凉气,正卡嗓子眼里,快要窒息了。 他心一横,牙一咬,双膝一软直直跪了。 “我错了时老师,我不该肖想你,啊还有你弟弟,是我下贱,我色胆包天,求你饶我一次好不好。”说完,嘭嘭磕头。 时倾居高临下垂视着他,皮带折成圈抵着他的脑门,轻轻压下去: “你肖想萧榕与否关我屁事,不过,那些被你糟蹋过的艺人,你得给人家道歉并赔偿吧?” “是是是,一定赔一定赔。”范健仁磕头似捣蒜。 他现在就是怪他妈妈,为什么当初没给他多生两条腿,不然今天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时倾摸出手机打开录像: “继续说,以后还会打那些年轻艺人的主意么。” “不敢不敢!如果再犯,死全家!” 时倾冷哧一声:“放过你太太,嫁给你就已经是下下签,还要无辜跟你共沉沦。如果再犯,自己出门二百码吧。” 第 8 章 如果车内一直是这种压抑的气氛,时倾怕自己撑不到到家。 得说点什么。 “盛老师你怎么在这边。” 盛惊澜目视前方,言简意赅:“路过。” 得,这个人把天聊死了。 还不如开始就不开口。 时倾捏着衣角不断摩挲着。怎么办,想发疯。 “盛老师,有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时倾坐直身子,明目张胆注视着盛惊澜。 盛惊澜余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用眼神通知他有话就说。 “我们以前应该没过节吧,以前也没见过,但我感觉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盛惊澜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一紧。 他说,没见过。 盛惊澜沉着嗓音,听起来有点像讽刺: “你有什么值得别人欣赏的优点?” “你都有人欣赏,我为什么不能有。”时倾觉得好笑。 尊称他一声“盛老师”,他倒还拿起乔了。 “叮——”盛惊澜搁在置物盒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声。 他瞥了一眼,还是那副冷淡的死人脸:“恭喜你,现在有了。” 时倾:??? 他跟着瞥了眼盛惊澜的手机,格外刺眼的字眼出现在微博推送中。 时倾一眼抓取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吧,这是谁又要害他。 时倾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个究竟。 热搜第三: #时倾,厕所惊魂# 时倾:这个做文案的能不能回学校重修两年?写的什么东西。 微博虽然只有寥寥几字,但跟带的音频却炸裂出天际。 时倾只听了两句,明白了。 始料未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卫生间修理范健仁的时候,隔间里还另有他人,录下了整段对话贴到网上。 【目击者称:艺人时倾踩着马桶爬到隔间板上方,吓的范某直接倒了沫子。】 这条微博已经有了两万多的讨论量: 【哈哈哈我他妈笑死,时倾是谁啊,这哥的精神状态还好么?】 【幻视电影《熔炉》,变态校长趴在隔板上对着受害女孩微笑的模样,鸡皮疙瘩起来了。】 【哈哈哈今年最佳!】 【哇哇哇,时倾欸,活化石级别的人物了吧,拍了一部不温不火的烂尾剧后就销声匿迹了,看到这个名字有点泪目了,当年我真的很喜欢他。[大哭]】 【干得好!这种人面兽心的禽兽就应该接受法律制裁!】 【我们家小泉退圈前暗示过我们,我猜测有人逼他陪酒陪.睡,他当时画了一张画,把树画成了f形状,细思极恐,就是这个范某吧!】 【呜呜呜这位大哥,你这疯发得好啊!好看爱看再多来点。】 【你以为他在发疯,其实他在行使正义!】 【@时倾,传送门,这个小哥哥真的很不错,奈何没啥挑剧本的眼光,接了部烂尾剧,其实也不怪他,是导演组携款潜逃请人临时接手,能拍出来就不错了,但也因为这个烂剧导致他名声一落千丈,呜呜呜,还能见到时倾万分感慨!】 【哇哇哇!搜了搜照片!虽然不是当下娱乐圈喜欢的那种中性美男,但超有味道啊!想做他的星奴。[脸红]】 第 9 章 时倾回了家,把那瓶温煦之地香水摆回原位。 柜姐问他是否确定要卖,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说“我再想想”。 六岁那年的儿童节,他收到了同桌女生送给他的礼物,一支粉色带星星吊坠的自动铅笔。 那天恰好萧榕来他们家玩,他很喜欢这个堂弟,便打算把自动铅笔送给萧榕,反正他也不喜欢粉色。 妈妈制止了他,问他为什么要把别人送他的礼物转送给他人。 当时的时倾理不直气也壮:“我不喜欢粉色,那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妈妈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所有人在帮他人挑选礼物时,都是怀揣希望对方喜欢的想法,考虑很多,挑挑选选。可能她的眼光和你不同,但她给你的是她能力范围内她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大家只会为喜欢的人挑选礼物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是么。” 从那时起,无论同学送给时倾什么,哪怕只是一块形状有趣的石头,他也会宝贝地收藏起来。 前世为了报答宁海桥的知遇之恩,时倾攒了很久的钱才在他生日那天给他买了块手表送他。 但那块手表转天就出现在宁海桥的助理手上。 宁海桥家里的名表多的能砌墙,根本不稀罕这廉价物什。 当时的时倾终于理解了妈妈那句话。 今天站在柜台前,也是设身处地为送礼物的神秘人着想过,因此临门一脚改了口。 只是,他现在需要钱来安置狗子们。 时倾环伺一圈,视线倏然落在台历上。 他忽然想起来,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公司某个艺人出了车祸,原本约定的广告拍摄不能去,当时时倾也在,宁海桥得找人替上,便随手丢给时倾一份个人简历表让他去试镜。 广告拍摄没合约,主角也不是他,只是作为一份兼职,给主角做搭档,且当天就能结钱。 辛苦费还不少,记得有一万多。 好久没接到工作的时倾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哪怕是别的艺人看不上眼的蚊子肉,对他来说也弥足珍贵。 下楼时刚好遇到萧榕,满心欢喜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萧榕嘴上说着恭喜,可转日时倾去试镜时,到了地方就被摄制组通知,他们已经定好由萧榕搭档拍摄。 那时的时倾尚且天真,小心翼翼询问可不可以给他一次试镜机会,导演嗤笑道: “哪来的乞丐也妄想和萧老师争荣,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尿不出来我正憋得慌。” 萧榕也在旁边,虚情假意对导演道: “刚好我的助理今天请假,缺个帮手,就让哥哥留下陪我吧。” 那一天,时倾左手抱着萧榕的水杯,右手拎着萧榕的外套,在一旁看了许久。 拍摄结束后,萧榕明明全程坐着,却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让时倾把他背到保姆车上。 完后又笑盈盈的对时倾道:“你知道的,我恐高,怪就怪二伯把哥哥生得太高。” 他没明说,但潜台词很明显了。 那一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萧榕骑在时倾身上,时倾跪趴在地上,膝盖处的裤子磨出两个大洞,底下的皮肤血肉模糊,就这样穿过了漫长的走廊。 时倾得出结论: 我就是该死。 他拿了伞出门跳上公交,直奔公司。 一见宁海桥,时倾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开门见山: “听说阿诗娅珠宝原定拍摄艺人车祸去不了,这活儿给我。” 宁海桥从电脑中抬起头,审视他一番。他是怎么知道的。 “合同里明文规定一切工作由公司安排,谁允许你僭越了。”宁海桥冷笑。 “那我也不介意和媒体说说,你一口气签了一百个新人,不给人安排工作逼人解约拿违约费的善举。” 宁海桥眉宇凌厉蹙起。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媒体凭什么相信你,凭你一言堂?” “凭我手里有好东西。”时倾双手撑着桌子,缓缓向宁海桥凑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宁海桥的双眼一点点黑了下去。 如果直接问“什么好东西”未免太掉价,更显得他心虚。 沉默半晌,他拉开抽屉取了张简历表扔到时倾手边,冷哧一声: “让你去试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等撞了南墙,我等你回来求我。” 时倾笑笑:“借你吉言。” 说完走人。 宁海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疑惑不断加深。 到底什么好东西。 其实时倾什么好东西也没有,但他也清楚,像宁海桥这种人,手上腌臜事少不了,骗人违约费那都是小意思,亏心事做太多,随便吓唬两句就漏了怯。 宁海桥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干脆给萧榕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明天去试镜广告。 萧榕一听这广告最多算个兼职,钱也不多,不想去,撒娇道: “我刚结束新剧拍摄,再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嘛。” 这一次,宁海桥却没有顺着他来,冷声道: “如果你想把那两千万的违约费一个子儿不少赔了,你可以休息,休息到九十岁吧。”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传来一声稍显委屈的:“知道了。” 通知完萧榕,又给广告摄制组那边打了电话:“明天我会安排萧榕过去试镜。” 导演一听,乐得合不拢嘴:“有了萧老师的加入必然如虎添翼,我先谢过宁总了。” * 翌日。 萧榕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卡着点来到了摄影棚,他实在不想为了这万把块摆一下午动作还要浪费笑容。 就是不知道宁海桥忽然发什么疯,明明以前只要自己稍微洒洒水他就举双手投降来着。 但看到时倾出现在影棚时,胜负欲上来了。 先前骗他去面见大色.狼范健仁,还叮嘱服务生一定要拍下两人辣眼睛的照片,想着就此把时倾拍死在沙滩上,让他没有资格再继续在这圈里混。 不成想,弄巧成拙,还让时倾上了热搜火了一把。 时倾不过是他家里养的一条狗,要做的就是对他唯命是从,凭什么敢妄想骑到主子头上,狗就是狗,一辈子只要汪汪叫就行了。 当初他截胡自己的角色,新仇旧恨,今天一并给他算了。 拍摄尚未开始,原因是此次广告的男主角尚未抵达。 时倾坐在一边等,萧榕紧挨着他坐下,像往常一样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 “哥哥,没想到你也来参加试镜,不过,我这次可不会让着你了哦。” 时倾看也不看他:“别把自己说这么高尚,这事儿就是谁行谁上。” 知道萧榕是在拿他之前截胡角色说事。 “咱们要不要赌一把。”时倾话锋一转。 “赌什么。” “今天谁能拿到这个角色,输的人在拍摄结束后把他背上车。” 萧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赌。” “所以榕榕是没自信能赢得了哥哥呗。” 萧榕嘴角抽了抽,哂笑道:“那就赌啊。” 他攥紧手指。不光要你背我出去,还得跪着把我背出去。 说话的工夫,影棚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小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跑进来,吆喝着: “宋老师来了!可以准备开始了。”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阔步而入一高大男人,一双长腿无比惹眼,优越的身材比例仿佛天生自带矜贵感,乌发浓颜,眼底满是蔑然众生的孤高傲气。 这人时倾有印象。 宋煜城,与盛惊澜同分娱乐圈半壁江山的人物。 兴许是同行相轻,传言他和盛惊澜二人一直是水火不容之势,当年他想拿到宝格丽香水的代言,谁知半路杀出个盛惊澜,不仅抢走他的奢侈品代言,就因为他的出现,宋煜城这两年连资源都少了一大半。 原本独属于他的天下,开始慢慢向盛惊澜倾斜。 他怒砸数亿谈妥的顶级大ip,共六部,怎料他演完第一部,剩下五部被盛惊澜一口气签走。 自此,进入影视寒冬期,基本没什么好剧本,看得上眼的也都被盛惊澜收入囊中。 除此之外,圈里人都说:宋煜城私底下很傲慢,且脾气很差。 导演见人姗姗来迟,赶紧上前迎接。 助理帮宋煜城脱去外套,他道:“赶紧开始,我时间有限。” 导演立马招呼萧榕:“萧老师,去化妆换衣服吧。” 时倾跟着起身,递上简历表: “李导您好,我是ALning娱乐的艺人时倾,宁总让我前来试镜。” 李导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不耐烦: “试镜?试什么镜,你们宁总打电话交代过,要我好生‘照顾’萧老师。” 这又是哪路蹦出来的野生猴子。 果然,就说呢,明明时倾有意避开萧榕,却还是在这看到了他那张令人不快的脸。 “宁总怎么跟您说的我不知道,但他同样也让我来试镜。”时倾道。 李导像撵狗一样挥挥手:“我们都忙着,你哪来回哪去,别把宁总的话当屁放。” 时倾发疯蓄力100%—— “李导,我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二十四孝里没你名字,你不是阿诗娅珠宝的摄制导演么,怎么宁总说什么你都恨不得跪舔一样,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奇了怪,试镜是阿诗娅珠宝的要求,宁海桥什么时候还在阿诗娅珠宝当家做主了。 “是不是只要长俩眼一鼻子的都能当你亲爹?那你怎么不肯叫我一声父亲?” “你!”李导那俩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大概是长这么大没人敢跟他这样放肆,“皮子松了是吧,老子帮你紧紧?” 时倾哆嗦着手指指着李导的鼻子: “不孝子,还想弑父?” 李导差点没气厥过去,赶紧掐掐人中。 见这边吵吵起来,宋煜城蹙起眉看了眼手表,声音抬高几度: “李导,还开始么。” “开始马上开始,但是宋老师,这边来了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说也要参加试镜。” 宋煜城懒洋洋看向时倾,眉眼轻佻。 他冷哧一声:“让他试,失败就失败,也是一次不错的人生体验。” 说完,他朝还在一边看热闹的萧榕无声传递了一个眼神。 萧榕立马对他展露笑眼,一wink。 宋煜城对盛惊澜同公司的艺人都没什么好感,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只有萧榕对他来说是个例外。 萧榕年纪小,又有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还很会撒娇,令人无法招架。 之前和他一起参加一项活动,全程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至于这个叫时什么的,正好最近叫盛惊澜抢了风头,心烦气躁,权当看热闹了。 第 10 章 狗仗人势这句话向来是真理。 萧榕被请进化妆间做妆造换衣服挑选首饰,时倾则被导演助理推进一杂物间,里面排排摆放不知多久没洗过的演出服,汗味浓烈,还有一些粗制滥造的假发鞋子。 助理将一只丝绒小盒子交给时倾,道: “这次阿诗娅主推的就是这套对戒,我提醒你,样品都是有数的,少了东西的话你得自己掂量掂量了。” “别闹,真少了东西上面怪罪下来也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背锅,吓唬谁呢。”前世的时倾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唬住。 今时不同往日,别想诓他。 那助理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仔细一合计,还真他娘是这个理。 在大家看来,时倾本就是过来陪跑的,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化妆也是简单扫两下粉,至于衣服,就时倾自己从这些原味演出服里挑吧,这玩意儿倒是不怕偷。 四十分钟后。 “哇!萧老师!”萧榕一出来,众人眼都直了,“我的天,什么叫老天爷赏饭吃!” 萧榕十分符合当下娱乐圈病态的白幼瘦审美,他换的摄影服装原本是为出车祸那位模特量身定做,追求的是一种笔挺且富有肌肉张力的性感,但穿在萧榕身上略显宽松。 反倒有种巧妙的反效果,加之其总是湿漉漉的眼眸,宽松衣物包裹的纤瘦身体,娇憨典雅柔弱之姿。 贝母光泽的衬衫,更衬托着他如新雪白皙。 李导情不自禁拍手称赞,又看向大门紧闭的时倾那边,笑道:“不等了,咱们先开始。” “萧老师可以放松点,没有固定的姿势要求,但因为阿诗娅这期的对戒设计追求的是纯情和天真,所以表情方面可以尽量柔和些。” 如果导演对演员没有特殊的姿势要求,就全看演员对于“纯情天真”四个字的个人理解。 宋煜城对于姿势倒是在家研究了很久,既然要突出纯情,便可以理解成情窦初开时暗生欢喜却不敢逾距触碰。 他稍稍侧过身子,身体微微前倾,凝望着萧榕。右手中指戴着其中一枚对戒,食指朝着萧榕搭在膝间,营造一种想要触碰却暗含羞赧的效果。 萧榕则注视着镜头,戴着戒指的手半掩唇角。 “非常好,拍几张。”导演对摄影师道。 摄影师咔咔一顿拍,几套图下来,拿给导演看,顺便招呼两位演员一起看,提提建议。 导演打趣道: “两位之间那种情愫暗生却又无法言喻的禁秘感实在太棒了,外形上也很登对,我看就由萧老师参与拍摄吧。” 助力问:“那时倾……” “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 话音刚落,大门打开,时倾轻佻的声音传来: “爸爸可不记得教过你这样糊弄行事,随便打发。” “你嘴巴怎么这么欠!再说一句老子封杀你信不信!”李导一下子就毛了。 “不好意思,我这人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您算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李导刚要发作,摄影师在他耳边悄声道: “让他试镜过再找个理由打发了,您也看到他这张嘴,指不定要出去怎么糟践咱们。” 李导银牙暗咬,腮帮子鼓起一块:“你赶紧的,别耽误大家吃午饭。” 李导的一言一行都被萧榕看在眼里,包括那句悄悄话,也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碍于现场人多,他真想仰天大笑。 即便不能这么做,也得提前开个半场香槟。 自觉稳了的萧榕侧过身子在宋煜城耳边耳语,将他和时倾的赌约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并且道:“好在我最近有在减重,不然我真怕把哥哥压坏。” 宋煜城看了他一眼,笑笑:“压不压坏的,都是个人命运。” “命运”二字出口时,萧榕却突兀地僵住了笑脸。 他缓缓朝时倾看过去。 时倾命不好,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所有亲戚朋友都这样说。 从小成了孤儿,在他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妈妈根本不想养他,不过是为了二伯承诺的一半遗产。 事到如今,自己真的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么。 萧榕咬着下唇,目光不善,眼底却多了些许犹豫。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不是他当初截胡自己的角色,自己倒真不至于把事情做这么绝。 只怪时倾不识好歹,做错了一次选择,这辈子都要在悔过和弥补中度过。 是他活该。 萧榕最后看了眼时倾,喉结滑动了下,别过头。 时倾进去时什么样,出来时还是什么样。 唯一的变化就是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他也猜到了,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必然不会给他好脸,索性今天穿了自己的衣服过来,昨天刚买的。 在大家眼里时倾就是个陪跑的,换不换衣服都一样,于是谁也没提这事儿。 刚才还对萧榕有点笑模样的宋煜城,见到时倾,脸冷得像南极冻土层。 他对时倾没意见,只因他是盛惊澜同公司艺人。 萧榕注意到宋煜城的表情变化,唇角勾了勾。 烂泥就该一辈子待在墙根继续腐朽发臭,看来今天,你注定要跪着背我出去。 “宋老师,得罪了。”倏然,时倾笑盈盈扔了这么一句。 宋煜城蹙眉看着他,正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然被他一把抓住衣领,手指一发力,衬衫顶端扣子瞬间弹飞出去。 下一秒,时倾骑身上去压住宋煜城。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宋煜城根本没时间反应,被时倾一推,整个人后仰倒在沙发上。 时倾毫不客气跨坐上去。 “你做……”话没说完,时倾抬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吠。 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惹的在场人都变成了木头般,只剩瞪俩大眼,呼吸都在宋煜城倒下的瞬间停滞了。 时倾腾出戴着戒指的手拉过宋煜城的手举到头顶,身体不断下坠、下坠。 随着时倾的脸不断靠近,宋煜城忽觉腹部一热,对方平坦的小腹与他紧紧相贴,互相交融着体温。 卡曼橘的香气将他全数裹挟。 时倾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解了三颗,俯身的姿势刚好将前胸小腹一览无遗。 香水被皮肤暖过后变成了另一种香气,在宋煜城鼻间弥散开。 他凌厉的眉眼漫上一丝没有任何准备的惊慌,不断扩张,扩张—— 喉结疯狂滚动。 整间影棚安静到落针可闻,没有感叹没有建议,因为在情绪达到某个极点时,行为举止已经超脱大脑控制,变得无法言语。 只有摄影师出于条件反射举起了单反。 炸裂啊!这是什么顶级理解! 眼前的一幕,像是娇艳冷傲的狼抓住了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疯狂进攻下,纯情小白兔只能步步为营,却又因为经验不足,就像此时的宋煜城,眼中只剩一片兵荒马乱。 摄影师悟了,李导也悟了。 如何表现纯情,要把热情如火的浓颜红玫瑰与风雅纯洁的小雏菊摆在一起,促成了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暗自生风。 随着相机快门响个不停,宋煜城的手情不自禁扣住时倾的腰,明明就是三十六度的体温,却烫的他不敢实覆于上。 瞳孔在颤动,呼吸在发抖,唯有身上每块肌肉紧绷到快要裂开。 “ok,两位可以休息一下。”摄影师结束了拍摄。 时倾松了口气,放开宋煜城的手,撑着沙发起身。 裁剪合身的衬衫被笔直长裤包裹着下摆,勾勒出纤细的直角腰,从后颈至脚踝,都是非常柔和顺滑的弧度。 他忽然感觉后腰被扣住了,一巴掌拍过去,对宋煜城命令道: “手。” 宋煜城晃了晃神,依依不舍拿开手,视线却像黏了胶,从时倾下了沙发到整理衣服这段过程,全程连瞳孔都不曾移动半分。 李·想找个借口随意打发·导搓搓手,对着单反里的照片看了又看: “都能直接当成片了,对吧。” 摄影师点头附和: “怪不得大家都说,两个性格相像的人很难凑一起过日子,只有三观上契合,性格上互补,这段感情才能长期维持新鲜感,也能走得长久。” 李导缓缓看向时倾,陷入沉思: 他刚才骂我,还说他是我爹,我要不要留下他。 不留,对不起我的专业眼光;留,对不起我亲爹。 可正如摄影师所说,萧榕和宋煜城拍的套图固然画面感十足,二人看起来也是金童玉男十分相配,却少了一种极致交锋的期待感。 两个同样纯情的人,他们讲述的恋爱故事或许普通且无聊;但如果是性格处于两个极端的人,大家倒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李导挠头。自古忠孝难两全,是真的! 另一边。 “ok,过,大家休息一下。” 导演喊停,助理立马为盛惊澜送上花茶。 “澜哥辛苦啦。”助理王小满讨好道。 他跟了盛惊澜这么多年,对他一切微表情了如指掌,看得出来,澜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王小满也不敢问,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澜哥说好听了是惜字如金,难听了就是闷葫芦,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难于登天。 他只能找点话题转移下盛惊澜的注意力: “澜哥换香水了?” 以前是清新的卡曼橘香,这香味他跟着盛惊澜闻了好多年,今天却变成了一种雨后温润氤氲的矿物型香调。 盛惊澜“嗯”了声,表情淡淡。 王小满明显感受到盛惊澜的不耐和冷淡,也不再自讨没趣,跑后边和片场的妹子打得火热。 “欸,王小满同志,你看这个,是不是澜哥公司的艺人,叫时……时什么来着?”妹子举起手机给助理看。 听到“时”这个字眼,盛惊澜从台本中抬起眼。 助理王小满仔细打量一番:“不认识啊,照片哪来的。” “阿诗娅摄制组的小姐妹传给我的,说是时什么的试镜照,我的天,直接脑补三十万字耽美肉.文,这这这太欲了吧!” 另一妹子连点点头:“好想冲到现场,我今晚的做梦素材有了。” 盛惊澜余光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直直盯着地上某个点。 王小满拎着妹子的手机过来给盛惊澜看: “澜哥您看是您公司的艺人么,您认识么?” 盛惊澜微微抬眼,视线中多了两具亲密纠缠的躯体。 “不记得了。”他淡淡道,低头继续看台本。 台本翻了一页又一页,看真看进去几个字就不得而知了。 良久,他合上台本找到导演:“今天还有几场戏。” 导演说还有两场。 盛惊澜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低低道: “今天身体抱恙,我尽快调整好,争取明天补上这两场。” 导演一听,赶紧放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盛惊澜那一个多亿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王小满和妹子聊完天,一抬头—— 嗯?澜哥呢? * 广告影棚里。 李导找到时倾,搓搓手,完全没了先前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乖顺的如同小绵羊,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讨好之意: “那个……时老师,我和摄影师商量过了,觉得由您出任本次拍摄搭档再合适不过。” 又对萧榕道:“当然,萧老师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可您也知道,阿诗娅的品牌方比较任性,不要最好的,只要最合适的,所以……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萧榕笑不出来了。 他倒不是在乎这万把块,而是从没想过他再一次输给了他家养的这条狗,并且还要履行背时倾出门的赌约。 神情恍惚了,即便导演亲自告知,他还是有种不可置信的虚无感。 摄影师那边喊导演有事要说,导演叮嘱几句匆匆离开,剩下萧榕和时倾二人无声地对视着。 时倾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怜爱地抚摸着萧榕的头发,笑得像个慈祥的长者: “榕榕别难过,你也知道哥哥的为人,向来不会欺凌弱者,何况我也没有保姆车,让你把我背到公车站太为难你了。” 萧榕的脸色霎时铁青,藏在身后的手暗暗攥紧。 时倾抬眼:“这样吧,哥哥马上要进去化妆,这十几米的路程,就麻烦你了。” 萧榕紧咬着唇,眼眶晕红。 “不过呢,我恐高,怪只怪姑妈把你生的这么高。”时倾淡淡笑着,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萧榕的瞳孔骤然扩张。这个死人脑袋说什么?要自己跪下背着他爬过去? “时倾,你别蹬鼻子上脸。”他银牙暗咬,压低声音。 时倾还是笑: “这就蹬鼻子上脸了?你不想背也行,我倒是很乐意去网上和大家伙聊聊,你今天是怎样自信满满一定能赢过我,还妄想让我跪着背你出门,但最后又是怎么输得一败涂地。” 短短几分钟内,萧榕的脸色从白转黑到现在铁青铁青,时倾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脸都气绿了是个什么光景。 萧榕不知道时倾是怎么读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但就这件事而言,如果被网民知道他这样一个大势男演员竟然输给一个十八线糊咖,网民会怎么嘲笑他已经能想象得出。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先屈了,日后再从长计议。 萧榕只觉双膝里都卡了钉子一样,每弯下一寸,都如针覆骨。 从笔直站着到跪在地上,经历了漫长的五分钟。 时倾垂视着他,眼底黑澜涌动。 路过的场务好奇道:“萧老师怎么趴地上了,不凉么。” 萧榕紧咬着牙,只觉得胃里一股股犯恶心。 时倾就这样看了萧榕许久,似乎过了快一个世界,他倏然抬脚离去。 原本冷冽的双眼眼尾稍稍下压了些。 他曾经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 初到姑妈家时,姑妈为人小气又苛刻,时倾多吃两口饭都要被她教训: “哎呦,看你体格不大,饭倒吃得不少,就这么一小锅饭,你吃了我们一家子喝西北风?” 洗个澡,泡沫还没冲干净,姑妈就破门而入关了花洒,把他往外推: “水不要钱?我家本来就多了你这么个吃白饭的,你倒会享受。” 晚上饿得受不了,六岁的萧榕就偷了姑父明天要带去公司的午餐给时倾吃; 知道时倾泡沫没冲干净现在浑身痒,小小的男孩就趁爸妈睡着偷偷拉着哥哥去浴室,还拿妈妈的高级沐浴乳给时倾用; 姑妈气不顺,就爱拿时倾撒气,大冬天撵他出门罚站,也是萧榕大半夜偷偷出门给他带了暖和的厚衣服,并带他去了他找到的“秘密基地”。 两个加起来没有十五岁的小朋友在废弃铁桶里互相依偎着度过了寒冷一夜,萧榕怕哥哥冷,捂着他的双手在怀里,冻醒时会帮哥哥的手哈哈热气。 这样善良单纯的孩子为什么最后变成了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是萧榕不幸,被极度自私狭隘的父母教育成这种模样。 前世的屈辱,时倾真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看到萧榕跪在他身边时,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孩童时的画面。 那也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里为数不多见过的温暖和光。 善良待人。 最后一次。 从萧榕身上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暖意,也在时倾抬脚离去的那一刻,两清了。 第 11 章 时倾和宋煜城化完妆换了衣服,导演和摄影师给他们讲一些拍摄过程中姿势眼神上的细节。 试镜没有姿势要求,但正片拍摄有。 摄影师借鉴了刚才时倾试镜时的姿势,在细节上加以变动,以使二人姿势更加富有逻辑性。 时倾听得很认真,宋煜城却显得几分心不在焉,时倾坐他对面,他不看说话的人,视线就明目张胆黏在他身上。 这个不知哪来的十八线,从他进门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结合大脑思考去认真观察他的脸。 不似当下娱乐圈喜欢的白幼瘦风格,瘦是瘦,但不幼态,眼尾微微上挑,偏细长,有种淡漠疏离的清高,和分明利落的美感。 这种长相算不上第一眼美人,如色泽味淡的清茶,细细品味后才是清苦返调的回甘,如兰在舌,散涎怡人。 时倾一个扫视,发现宋煜城在看他,瞥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宋煜城挑起眉尾,视线更加明目张胆。 摄影师专心致志地讲,两人也还算认真地听,丝毫没注意影棚大门落了一道高大身影。 只有几个场务注意到,忙起身:“盛老……” 来人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一划,示意他们该忙了忙。 盛惊澜找了个角落坐下,半边身子被半人高的盆栽挡住。 讲完细节,摄影师拍拍手: “那就辛苦二位了,咱们尽量一次过。” 宋煜城往沙发上一躺,单腿蜷曲,另一条腿自然而然搭在沙发扶手上。 时倾出道这么多年虽然没拍过什么感情戏,但也属实没压力,从容自然压上了宋煜城。 摄影师举着单反边拍边指点: “两人脸再近一些,时老师的表情可以再张扬一点。” 变换姿势时,宋煜城低声发问: “用的什么香水,介绍给我?” 时倾按照摄影师的指示,抬手捏住宋煜城的双颊,挑起下巴,语气轻佻: “是你非常厌恶的盛老师,代言的品牌香水。” 宋煜城的笑意敛了敛。 拍摄结束,摄影师和导演招呼两人去看成片。 李导当着时倾的面怒扇自己一个大逼兜,讨好笑道: “现在想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宁总也是,这等宝贝还要天天藏着掖着的,不厚道。” 时倾却比较关心兼职费:“辛苦费今天能结算么。” “当……” “然”字还没出口,手中相机忽然被一只大手拿走。 刚才一直专心致志看成片,大家都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 冷冽的双眼观量着照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盛?盛老师?”导演忙起身握手,“您什么时候来的,这帮小孩也不知道知会一声。” 盛惊澜翻着照片,依然垂着眼: “恰巧路过,进来看看。” 时倾总觉得,最近盛惊澜的“路过”是不是太多了点,阴魂不散一样。 宋煜城见到对家,冷哧一声: “既然盛老师来了,不如给掌掌眼,提提建议。” 盛惊澜抬眼,古井无波: “专业的东西我不敢妄加指点,两位演员也是万里挑一。” 说着,他看向时倾,眼底平静无风: “我只是比较在意,看来时倾你真的很缺钱。” 先卖了香水,又来拍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 “你不缺么?”时倾反问,“不缺为什么要赚,躺家里买张大饼挂脖子上,饿了就啃两口不是也挺好?” 众人大惊失色! 时倾big胆!怎么跟大腕兼老板说话呢! 盛惊澜放下相机,转身向外走: “没有公司授权,艺人照片不能随意发到网上,李导,你应该清楚这件事。” 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山体滑坡,将在场众人全部掩埋于泥石流下。 耗费将近一天的时间拍的广告,不算数?! 该死!但他是盛惊澜啊!谁敢上去跟他讨要说法! 时倾敢,有事他是真上。 “这件事我和宁海桥已经谈妥了,他都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断我财路?”时倾跟着一路走,跟到盛惊澜车前。 盛惊澜打开车门,并不言语,径自上车。 时倾拉开车门坐近去,开启一哭二闹三上吊模式: “断人财路者要挨千刀,呜呜呜。” 哭声挺大,就是光打雷不下雨。 他算看出来了,和盛惊澜这种人好好说话没用,保不齐就是萧榕跑他面前告了御状,他过来清理门户了。 盛惊澜并未理睬他,开着车朝自家而去。 盛惊澜所住的地方位于晋海市中心的高级商业区,毗邻顶级商圈,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了一栋独属于他的豪华大别野,后面带个一亩地左右的园林,栽植着高耸入云的红杉林,中间围起亭台楼榭,闲散安逸。 时倾透过车窗打量着资本主义留下的痕迹,心里盘算这么一块地皮得多少钱。 于是假哭变得敷衍起来。 “呜呜呜我的钱,还我钱,不给钱就在你家门口打地铺。” 盛惊澜还是不说话,旁若无人在家门口输入指纹解锁。 时倾立马抬脚跟着进门。 和他这个人一样,生硬冰冷的黑白配色,家具边缘棱角分明,透着丝丝锐利。 “呜呜呜……”时倾环伺着打量起来,“钱钱钱……” 注意力都被豪华装潢吸引,没注意前面的盛惊澜已经停下了脚步。 时倾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盛惊澜终于回头了。 但就在刹那间,微风送来一阵熟悉的香气。 清新和卡曼橘混合着鸢尾凝脂,徐徐而来。 盛惊澜怔了怔,忽而俯下身子,凑近时倾。 是从他身上传来的香味没错。 “你。”带着犹疑的单音节。 “我。”时倾回应,“不给我钱,今天就吊死在你家,让这房子变凶宅,卖不出去也没人敢租,就算我做了鬼也要每天趴你床底,等你睡着在你耳边哭。” 盛惊澜没有问“原来你没卖掉香水”,而是问:“香水谁送你的。” “你是不是在岔开话题啊。” 盛惊澜轻喟一声:“手机给我。” 时倾不明所以,交上手机。 重生回两年前,苹果手机出到13系列,他却还用着老旧的小6,并且还是萧榕淘汰下来的旧手机。 盛惊澜摩挲着手机,半晌,回过神,打开时倾的微信,加了自己的号。 等手机回到时倾手上时,才发现盛惊澜的微信号给他转了两万块。 盛惊澜的微信名叫“19.17.24.25.14”,头像是个黑白简笔的橘子。 这微信名,怎么跟刚让人举报销号了似的。 “这是你今天拍摄的辛苦费。” 随即他又道了意味不明的一句:“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再回头。” 时倾想起自己前世卷死在车轮下,零落成泥碾作尘,今天却也活生生站在这里。 “谁说无法回头。”他看着盛惊澜,笑道。 “这是忠告。”盛惊澜转身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 时倾也自觉不再继续叨扰,钱已到手,就没必要再对着他这张令人不快的脸。 溜了溜了。 * 翌日。 时倾买了些水煮鸡胸肉去看望狗子们,并带给它们一个天大喜讯: “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了,以后不用再怕日晒雨淋,我们有家了。” 小狗们在他身边围成一团,疯狂摇尾巴。 来之前,他去租下了心仪已久的小房子。 地段不好比较偏僻,但也安静,还带个小院子。 房东太太人很和善,也喜欢狗,说只要狗子们不把她房子拆了,其他的她就不管了。 房租支出八千块,时倾又去商场选了些自己喜欢的软装: 氛围感十足的小台灯,柔软洁白的新地毯,创意壁挂和一些极有情调的摆件。 他从姑妈家离开时,除了带走一些衣服和日用品,再什么也没拿。 本来也没几样属于他。 他走得干脆利落,对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留恋。 七条小狗,一并送去洗澡打针驱虫□□,宠物店店员从早洗到晚,洗得热泪盈眶,想转行。 狗子们不在,时倾自己一个人贴好壁纸,把整间小屋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房子很小,只有四十几平,隔出厨房客厅卧室后更显拥挤。 但时倾很喜欢,他在偌大的晋海市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地。 去废弃工厂拆卸小狗房子带回来时,时倾感慨: 七年了,在这里捡过狗也捡过人,以后若是还有谁流落至此,只能听天由命。 他不会再回来了。 十几年前有关父母的报道也一并被他整理好带来了新家。 以后不会再有人用它们垫桌角。 看着这些十几年前的旧新闻,字里行间还是一股浓浓的伟光正味儿,就连爸妈拍照的姿势都像极了下乡的知青。 其中一张照片是爸妈刚研究生毕业,一起考到了晋海市博物馆实习,背景还是十五年前晋海博物馆的门头,透着些许陈旧。 心血来潮的,时倾忽然想去故地重游。 父母在世时就常说:忆惜过往,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成长历程;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中,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 第 12 章 晋海市博物馆的大门经过数次修葺,其独树一帜的建筑特色已经成了晋海市著名的打卡网红景点。 每当阳光正好,其水晶分子构架成的波浪造型便在日光下源远流长,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有个人高的破旧小门头。 上班日没什么年轻人,大多是些大婶大叔带着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崽儿过来陶冶情操,好好一博物馆弄得跟幼儿园一样,小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跟土匪下山似的。 博物馆的管理员几次出面提醒,可刚好没几分钟又开始了。 “请问……你是姓时么?” 一派嘈杂中,只安静欣赏展品的时倾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管理员大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时倾回头看了眼来人。目测四十多岁,盘着精致盘发,戴一副无框眼镜的中年女人。 只一眼,时倾对她就产生了很微弱的印象。 但具体想,又觉得确实没见过,对方却精准喊出了他的姓氏。 “我是时倾,您是……?” 女人一听,眼中瞬时闪过百种情绪,最后被不断上涌的泪光取代。 “还记得我么,小许阿姨啊,你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就是阿姨带你参观的,我是你爸妈的同事,还有印象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时倾脑海里倒真多了这么个人。 依稀记得她和父母师出同门,三人关系要好,本研都在一个班,后来又一起考进了同一间博物馆,姓许,是个很温柔爱笑的阿姨来着。 时倾说不好此时是什么心情。 因为父母离世过得这样悲惨,再遇故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可她又是为数不多和父母关系要好的人,深知父母前尘往事,也是最了解他们的好同学好同事。 许阿姨和领导打了个招呼,带着时倾进了办公室,给他端来茶果点心。 她说一看到时倾就觉得他和他妈妈眉眼八九分相似,开始还不敢认,毕竟上次见面他才六岁不到。 她又询问时倾最近的生活情况,最近在做什么工作之类。 时倾也一一照答。 许阿姨见到故友之子,一时感慨万千,那嘴就跟机.关枪一样,没完没了。 “我和你妈妈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一开始我们俩水火不容,三两句不合就要互呛,呛着呛着又觉得对方除了脾气差点似乎也没什么坏心眼,后来莫名其妙就成了朋友。” 她长叹一声,努力睁大的双眸中泛起微红。 “甚至到他们临终前,我们还在呛声,总觉得自己说的才是对的,你妈妈就是这样执拗的人,如果当初她听我的话,或许今天就不会……” 说一半,许阿姨看了眼时倾,自知失态,忙住了嘴。 时倾也不在意,只当是闲话家常,追问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吵架?” 许阿姨拢了拢身上的针织披肩,低头沉思了许久,似乎因为什么而有所犹豫。 良久,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一眼便知是零零年代的产物,像素不是很高,模糊又朦胧,但能看得出大概样貌就是。 时倾一眼就从相片中看到爸妈,他俩人分两边站立,中间是两位须发斑白的教授,最外面还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是二十几岁时候的许阿姨,另一个就没什么印象了。 但没什么印象这位长相倒是十分惹眼,非常秾丽漂亮。 第 13 章 时倾又和许阿姨最后聊了几句,便打算告辞。 许阿姨本来谈着前尘往事喋喋不休,脸蛋都红扑扑的,听到时倾说要走,蓦的沉默了。 她跟着时倾一路把他走到博物馆门口,又和他互留了联系方式,反复叮嘱时倾: “有困难就找阿姨,不用不好意思开口。” 目送时倾离开,许阿姨回到办公室拿过那张老照片,抚摸着上面时倾爸妈的脸。 当时和时倾妈妈吵架,口不择言说了难听的话,不成想竟成为离别之言,这样后悔了大半辈子,中间也试图打听过时倾的下落,只知道他被亲戚收养,找不到人,心里一直挂念着。 看到这孩子今天的健康模样,心中的自责总算稍有放下。 时倾回了他的出租小屋,老远就看到狗子们扒着铁门热情迎接他。 看着狗子们一狗一盆大快朵颐,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中反复闪现那张老照片。 盛惊澜之所以这么憎恶他,是因为妈妈的原因? 两位教授向来水火不容,带出来的学生也两看生厌,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下一代。 或许有可能。 如果不是许阿姨提起,时倾从没怀疑过父母的真正死因,草草几句话,却将几人的关系丝连绳带紧密联系到了一起。 事有蹊跷。 沉思的间隙,手机突兀响了声,将他拉回现实。 电话是姑妈打来的。 一接起来,姑妈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 “羞辱了我儿子就打算一声不吭跑路?我这么多年供你吃喝,你是怎么对我们一家人的!不要脸的狗东西!” 听这陈词滥调的抱怨,时倾就知道萧榕肯定又把广告拍摄那件破事添油加醋说给他妈,让他妈过来讨说法。 萧榕看着不聪明,实则精的很,知道这件事他不好出面,怕掉价,那就找个不怕掉价的来。 他妈爱闹,闹起来向来是天不管地不顾。 姑妈有朝一日沦为自己儿子的工具人,她那自私狭隘的教育方式功不可没。 时倾勾起唇角,随手丢给狗子一块冻干,笑道: “那你想怎么样,咱们今天把账一并算了,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姑妈一听,乐了。 这可是你说的。 “一口价,五十万。” “五十万我没有,想都别想。”时倾说完就挂了电话。 姑妈又打来几个电话,都被时倾一并按掉。 时倾拎着手机,从容不迫,过去几分钟后,翻出姑妈微信,发了条: 【好,今晚十点半,兰佩兹二楼不见不散。你说能带我赚大钱,希望你说到做到。】 赶在两分钟的最后一秒,他又撤回了这句话。 姑妈那头对着手机笑得得意: “撤回?晚了!还说你没钱,今晚不从你手里把我这些年的付出都讨要回来,我王字倒过来写。” 一旁的萧榕跟着看,见老娘笑得春风得意,故作委屈: “算了妈,才五十万,不值得你过去动气。” “蚊子虽小也是肉,这钱妈拿定了。榕榕你今晚要不要和妈妈一起过去,妈妈给你好好讨个说法。” 萧榕干笑两声:“我去不了,晚上有约。” “也对也对,我们榕榕何许人也,娱乐圈的天之骄子,多少人排队只为见你一面,哪像这个混吃白饭的废物!” 萧榕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不去,没空也得挤出时间,还得藏着点,他妈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势必会当着众人面闹得时倾抬不起头。 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当个流氓,流氓问题流氓解决。 萧榕给手机充好电,要全程拍摄。 * 十点。 兰佩兹是圈内大腕退居二线后开在晋海市最繁华地段的酒吧,最低消费开出天价,且实行会员制,只接待圈内同行,也是狗仔常驻地,不少艺人塌房都是从这里曝出来的。 时倾到了酒吧前台,只说是和宋煜城有约,酒保也没多问,乖乖放行。 这是他第一次来酒吧。 明明灯光绚烂,却依然晦暗如点漆。动感的巨大乐声带动空气和地板都在颤动。 熟悉的不熟悉的艺人衣着火辣大胆,在舞池中疯狂摇头。 震耳欲聋的舞曲中,脚下地板都软成了面团,踩下去没有实感。 人群中,宋煜城倒是显眼,独自一人坐在最中间卡座里把玩着手机。 十八线们上前主动套近乎,他连装都懒得装,摆摆手,眼都不抬。 时倾没有偷.窥的怪癖,对于宋煜城手机中夺人眼球的东西也没任何兴趣,奈何他把那照片拖动放大太明显,一眼看过去,时倾看到了那组胎死腹中的广告拍摄图。 宋煜城还把时倾的脸放大,用荧光粉色在脸上画了几根胡须和小猫鼻子,最后加一颗小爱心。 时倾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你背着我做这种事,我今晚会睡不着的。”时倾直言不讳,在宋煜城身边坐下。 宋煜城那百无聊赖的神色倏然来了精神,冲着时倾晃晃手机: “我怎么想都觉得可惜,这么好的照片只能自己欣赏,是十四亿人口的损失。” 时倾轻笑一声,懒得接他这话茬,开门见山: “不是说邀我赚钱。” “你性子还挺急。”宋煜城笑道,随手招了酒保过来,问道,“今晚有什么推荐。” “我们今晚的推荐是尼克罗尼,苦甜相宜,由苦味衬托甜美,来一杯回忆过往,酸甜苦辣患得患失一切尽在。” 宋煜城看向时倾:“试试?” 时倾:“不试。” 宋煜城却径自对酒保道:“就这个,送给我们新伙伴尝尝。” 说了没说,时倾猜到了。 他故作不言语,等酒保送上鸡尾酒,他又道: “我喝不了,酒精过敏。” “一杯五十万。”宋煜城眉尾一挑,轻佻又玩味。 在他看来,像时倾这种极度缺钱的,别说酒精过敏,今儿就算这杯子里是硫酸他也肯为了五十万喝得一滴不剩。 时倾就喜欢这种钱多了烧的。 但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来随意践踏他人尊严的烂人。 时倾摸过酒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干净莹润的指甲似玻璃,与酒杯恰如其分。 “宋老师,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么。”时倾抬眼,眼底折射着酒吧花灯,形成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彩色光点。 宋煜城一手抵着下巴,唇角愈发弯弯,似乎很期待能从时倾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回答。 “区别在于,你在云端,我在泥沼。” 宋煜城听闻,眯起眼,身子坐直了些,向时倾靠近,他的声音很低,却在炸裂的背景乐中依然清晰: “我倒是有个建议,能让你和我一起共赴天云间。” 说着,一只大手附上时倾肩头,顺着薄薄的羊毛衫缓缓下滑,勾勒出肩颈的弧度。 宋煜城的唇近在咫尺,时倾已经感受到了他口鼻间喷洒出的热气,融化在酒吧燥热的氛围内,被湿热的呼吸暖过后变成了糜烂的酒精气。 时倾做了个深呼吸,身体向右边缓缓倾斜,随即一个使劲,身子坐直,侧脑狠狠撞上宋煜城的脸。 下一秒,宋煜城鼻血流了出来。 他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时倾,似乎长这么大还不曾遭受过这种对待。 一瞬间,鼻间传来的剧痛化成了难以言喻的爽感,一波波冲击着大脑。 “小东西,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待我。” 时倾:“那你现在碰到了。” 宋煜城对上了时倾的视线,对方斜斜瞅着他,眼尾勾翘,眼底傲蔑,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他抹掉鼻血,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有性格,我可真他妈喜欢。” 时倾听到这种说辞就浑身膈应,他举起尼克罗尼,一手掐住宋煜城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虽然我们身份悬殊,但至少有一点共通点你不可否认。” 他将酒猛灌进宋煜城嘴中,宋煜城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下,但马上停止动作,皱着眉头,接受如洪水般袭来的酒精。 宋煜城在荧屏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冷血硬汉,私下也是不好招惹的性格,今日却被一个十八线糊咖掐着灌酒,大脑控制着身体不去做任何挣扎,反而无比享受这种待遇。 他的脸上出现了上位者被迫折腰的破碎感。 时倾看着他的脸,笑容愈发扩大: “酒精进入小肠,于大肠分解,无论谁喝,最终归宿都是城市地下的化粪池,对不对。” 良辰美景,瑰丽壁人,因为一句“化粪池”,宋煜城一秒破功,最后一口酒呛进鼻子里。 他扶着沙发剧烈咳嗽着。 时倾将空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倨傲地垂视着这个在粉丝心里高不可攀的神。 不等宋煜城缓过劲儿,他揪着人衣领拽过来,拍拍宋煜城涨红的脸,笑道: “所以,这杯酒,你喝我喝都一样,对不对。五十万是转我支付宝还是直接打到银行卡?” 宋煜城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抬手抹过下巴上的残酒,笑得几分上气不接下气: “我长这么大,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时倾直言不讳:“这就见识到了?看来宋老师世面还是见得少了。” 宋煜城慢条理斯整理过衣领,道: “我说的建议不是开玩笑,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你想要钱或是资源,我有的是。” 时倾看了眼时间。 十点二十五分。 “好啊,五分钟后给你答复。” 宋·迫不及待·煜城:“为什么是五分钟不是五秒钟。” 第 14 章 姑妈使劲咽了口唾沫,委身在时倾耳边压低声音: “你说,喝了这杯酒就给五十万是不是真的。” “如假包换,我不敢骗姑妈。”时倾含着泪,睫毛沾湿,灯光下明珰乱坠。 姑妈的视线幽幽落在酒杯上。 事实上,时倾不是酒精过敏的那个,她才是。 以前不知道,偶尔有次喝了点酒,结果浑身长荨麻疹,简直生不如死。 但生不如死能换来五十万,值不值。 值麻了! 姑妈舔舔嘴唇,伸手想拿那杯酒。 时倾小声提醒:“姑妈,但是您有酒精过敏的毛病,要不,还是别喝了。” 姑妈瞪了他一眼,狠狠推开他: “小白眼狼打算反悔?告诉你没门!这五十万我要定了,你一个子也别妄想。” 时倾立马起身朝某个方向跑去,目标明确。 他径直跑到萧榕面前,还在看热闹的萧榕冷不丁见人跑过来,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跑。 却被时倾一把抓住手往姑妈那拖,嘴里急道: “榕榕,你快去看看你妈妈,她酒精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劝不动,只有你这当儿子的才能劝得了她,酒精过敏不是闹着玩的。” 猝不及防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萧榕只觉浑身血液都倒流了。 背景乐声说巧不巧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方圆五十米内所有人都听到了时倾这句话。 信息量有点大,先捋捋。 是说……时倾从小寄住在萧榕家,萧榕的妈妈动辄虐待时倾,还撺掇老公对这样一个可怜孩子性.侵,非但如此,人家自知多余,离开姑妈家不过是拿了袋洗衣粉,姑妈就直接杀到酒吧闹得天翻地覆?! wtf?! 萧榕怎么说也算是圈里一线艺人,向来只接受众人崇拜的目光,这一天,大家伙看萧榕的眼神变了。 萧榕看着周围人诡异的目光,呼吸变得不稳。 如果他这个时候选择逃跑,把老母亲一人扔在这里,别人会说: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萧榕这两年赚多少钱不说,却让自己老母亲为了五十万遭这个洋罪,他还是人么?” 那一刻,萧榕终于明白了,时倾发给母亲又撤回的微信,不过是他做的圈套,就等他们傻乎乎往下跳。 中计了。 进退维谷,萧榕强忍情绪,拉过妈妈的手,声音打着颤:“别喝了,走吧。” 姑妈不愿意,还要拿那杯酒,嘟哝道:“五十万呢,不要白不要。” “我说走啊!”萧榕声音陡然抬高八度。 姑妈也是被他这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叫时倾这小王八蛋耍了,还给儿子丢了这等大脸。 恼羞成怒,姑妈抄起酒杯抬手朝时倾泼去。 时倾灵活一躲,一杯酒一滴不剩泼在他身后的宋煜城脸上。 酒杯掉落在地碎成渣渣。 萧榕绝望地闭上了眼。 “宋……宋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小王八蛋竟然敢躲。”姑妈忙抽了纸巾手忙脚乱帮宋煜城擦拭。 宋煜城推开她,湿淋淋的目光从姑妈身上划过,落在萧榕脸上。 眼神似针。 萧榕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次轮到姑妈拉着萧榕慌不择路亟待逃离。 第 16 章 “我看你好像有些眼熟,我们之前见过?”霍伯骁问。 时倾摇摇头,笑道: “没见过,如果眼熟,您可能是在黑热搜上看过我的照片。” 霍伯骁单手抵着下巴,微微垂眼,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桌布上的花纹。 半晌,他终于想起来: “我听宋煜城提过你,他参与阿诗娅广告拍摄,搭档车祸来不了,是你顶上的。” 他又问:“是ALning公司的艺人?” 时倾道:“现在是,三个月后就无处可去了。” 没明说,但潜台词很明显了。 时倾需要霍伯骁签下他,因此才答应宋煜城的无理要求,就为打听到霍伯骁的喜好好对症下药。 继续留在ALning的话,只要宁海桥那一纸合约绑着他,他的结局无非还是在这个圈子里蹉跎到死。 而且这之间还出现了另外的变数——盛惊澜。 看得出,这人也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除此之外,霍伯骁的父亲是时倾父母的研究生导师,听闻许阿姨所言,时倾才意识到父母的死另有蹊跷,绝非意外,他要搞清楚这件事。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高攀不上的武江局长和大财团的少夫人,再就是霍伯骁了。 霍伯骁的出现对他来说,属于是一石二鸟。 霍伯骁帮他倒水,随口问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和老东家续签,还是转行做点喜欢的事。” “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距离合同到期还有三个月,马上就是裁决日,需要尽快向我们宁总提交续签或终止合同的决定。” 霍伯骁抽了张纸巾,缓缓擦过桌上水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如果你没考虑好,听听我的建议怎样。” “洗耳恭听。” “你应该很久没有接到工作了,你们老板宁海桥的手段我也有所耳闻,我不觉得你继续留在老东家会有什么更大发展,酒香也怕巷子深,对么。” 时倾悄悄扬起眉,猜到了接下来霍伯骁会说什么。 “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么。”霍伯骁身体前倾几分,认真望着时倾的双眼。 “我相信,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您会背后遭人口舌。” 霍伯骁轻笑一声,认为时倾的担心完全多余: “正常离职再入职新公司,这难道是什么违反天理的事?” 时倾跟着笑,随即伸出手:“那我先谢过霍代表,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霍伯骁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 吃了和睦轻松的一顿饭,时倾对霍伯骁好感度up。 第 17 章 时倾在长桌另一端坐下,稍微整理衣领,也懒得做些没意义的赘述。 前世他已经厌倦了这些无用又浪费时间的表面功夫,如果人人都能像他一样简单粗暴,他该是多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我就直说了,我做不到一年给公司带来一百万的效益,我纯废物,你们放过我也放过自己。” 众人:……? 宁海桥曾经非常反感时倾那种软弱乖顺的性格,今日时倾如他所愿,嚣张跋扈拿人当垃圾,他倒还真不愿意放他离开。 在场其他人好像也根本没把时倾的话当话,他们深知,只要看准宁海桥眼色行事,准没错。 宁海桥翻开面前文件,声音低沉: “在你与公司签约的三年里,公司为了培养你包括为你提供住宿等,共耗费资金一百六十万。” 时倾:等等,这笔账是哪个财务犯罪的会计给你算的?除去六万房租,剩下那一百五十四哪来的?合着呼吸你家空气也算钱是吧。 宁海桥继续道: “但你的片酬经过分成,公司只拿到二十三万,严重入不敷出。” 他合上账本,看向座下众人: “所以我的决定是,强制续约,到时倾完成公司一百万效益的任务才可终止合同。” 泥腿子们互相看看,点点头,心中有了答案。 时倾一看这场景,看来这疯不发是不行了。 他抬头,视线悠长穿过空气,落到宁海桥脸上,故作犹豫一番,还作势向前探了探身体,生怕宁海桥听不清一样,轻声道: “宁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 宁海桥皱着眉头,开始猜测接下来类似于“神经病、变态”之类的污言秽语。 大家伙也都是这么想的。 时倾柔柔的眉深深敛起,迟疑片刻: “喜欢我啊。” 戛然而止的,是所有人的呼吸。 众人:? 众人:?! 卧槽,不成想来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宁海桥不自觉前倾了脖子,眉头蹙得更深,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时倾,你是不是,疯了。 “当初你踢掉公司当家台柱,把角色给了我;为我豪掷千金在黄金地段租房子;之后不给我安排工作是怕我被潜规则,明知道我继续待下去也不能给公司带来利益还是坚持要留下我。” 时倾一摊手:“除了你喜欢我,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那嘴跟连珠炮似的,宁海桥刚要开口被他义正词严地打断: “但是宁总,你死心吧,我对你这样的毫无兴趣,我喜欢大寄吧哥哥,你寄吧大么,掏出来看看?” “噗——”正在喝水的股东喷了对面一脸。 这一个个私下玩得一个比一个花,却在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讲时,集体红了脸。 宁海桥双拳紧握,手背暴起条条青筋。 “时倾!谁教你讲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 “我接触最多的人不是萧榕就是你,你算算谁教的。”时倾笑道,“别岔开话题,想追求我就拿出点诚意,看看你的小兄弟?” 宁海桥一把扶住额头,做了数个深呼吸。 盛惊澜依然垂眼看着桌上的文案,无动于衷。 时倾对那些红脸猴子道:“各位可以举手投票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举手,代表同意时倾离开。 一行人面面相觑,猴王垮了,他们也忽然没了主意。 时倾看向就近一个无动于衷的股东,笑问: “你不同意我走?你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没没没。”股东连连摆手,随即高高举手,坚定的如同入党。 妈的,这种话传出去要是被他老婆知道了还得了?! 时倾继续看向下一个稳坐如泰山的股东: “还是说你也想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大宝贝。” 该股东绝望望天。留不得留不得,赶紧举手。 没被时倾问到的人似乎还在等待宁海桥发话,这时,盛惊澜举起了手。 时倾扬起下巴,倨傲看着盛惊澜。 猜到了。 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盛惊澜他母亲和霍教授以及自己父母当年的死有关,他定然是巴不得自己滚粗他的世界。 不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怎么唯独对自己是另个态度。 剩下的股东和领导们见盛惊澜表了态,生怕时倾疯起来到处乱说自己喜欢他,也赶紧跟着举手。 时倾这人,留着没用,还尽是一地鸡毛,稍有不慎就得跟着他一起爬上热搜热闹热闹。 这些人是真怕了。 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疯子。 看到将近七成人举手同意终止合同,宁海桥忽地起身,文件狠狠砸在桌上: “你们想造反?” 大家伙这下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头快埋裤.裆,但比起宁海桥,他们更怕时倾! 没人能猜到他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惊人壮举!真给他逼急眼,当场扒了他们裤子都有可能。 时倾云淡风轻,哼着小曲数着人头。 最后,对宁海桥露出一抹乖张笑容: “参与投票十七人,赞成终止合同十二人,宁总,是他们的决定,您有气朝他们撒。” 扔下这句话,时倾起身走人,留下一帮到现在也没回过味儿的老梆菜们。 宁海桥浑身失了力一般跌坐回去,扶着额头,手指颤抖不止。 股东们好言相劝:“宁总还是算了吧,区区一小糊逼不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他滚蛋是好事,省的大家伙每天提心吊胆的。” “对,反正他也带不来什么实质效益,走就走了。” 宁海桥扶着额头,无力到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 或者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忽然意识到,曾经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跟屁虫,要离开了。 盛惊澜全程没说一个字,仿佛天生话少。 在一片安慰声中,他默默起身离开。 * 时倾:爽! 不要face、抛弃素质的人生简直如同开挂,要是早看明白这个道理,还会死么。 原来人这一生,没有想得那么好,也没有想得那么坏。 难得清闲,时倾给自己包了点饺子,剩一部分冷冻起来,不想做饭就吃这个。 他从高中起就开始自己做饭带饭去学校,算算也有近十年的下厨经验。 后来给萧榕当保姆,萧榕嘴刁,什么山珍海味到他嘴里都是泔水味,为了能讨弟弟欢心,时倾潜心研究花样菜式,吃过的人都劝他转行考个厨师证,肯定比给人当保姆有前途。 但那时的时倾就认定了,他就是为弟弟而活。 很傻很天真。 美美吃着牛肉白菜馅的饺子,想找个下饭视频提高食欲。 打开某酷,主页推荐一下子蹦出盛惊澜的脸。 时倾瞳孔一缩,发现是盛惊澜的新电影正炒得火热。 食欲-1 翻出热剧排行榜: 1.西江月——实时热度7.2万(主演盛惊澜、连微) 2.纪念日——实时热度6.9万(主演盛惊澜、杨嘉荟) …… 一直到前六,都是盛惊澜主演或参演。 食欲-10086 好拼的人,出道时间不长,几大影视App倒是都让他霸榜了。 时倾脑海中莫名闪过论述会时,盛惊澜主动举手的模样。 像是卡带的光碟,一遍遍重播。 时倾咬着手指尖,陷入沉思。 良久,他关了App打开淘宝,搜索框输入“文身贴纸”。 想摆脱我好让我父母死亡的秘密胎死腹中对不对。 洗干净脖子等我。 刚下单文身贴,院子里的小狗们忽然狂吠不止。 时倾立马放下勺子出去查看情况,就见狗子们扒拉着铁门围成一团嗷呜嗷呜。 时倾出门环伺一圈,没看到人影。 狗子们的叫声小了些,围着时倾的脚呜呜咽咽。 奇怪,如果只是有人路过,这些曾经流浪的小狗也没少见生人,不会叫得这么厉害。 时倾俯身摸摸狗子们:“乖哦,不叫不叫。” 刚要走,脚下踢到什么东西。 是个手机盒子,沉甸甸的。 上面贴着便签条,陈列一行熟悉的瘦金字体: 【赠予时倾,祝:前程锦绣,长虹贯日。】 一看这字体,就知道是那神秘的雷小锋所为。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台崭新的水果13pro max远峰蓝,正是当下最新款。 礼物有点贵重,时倾不太想要,他的小6虽然旧了些,但用起来依然丝滑。 等等。 他都搬了家,这个雷小锋……是怎么知道新家地址的。 时倾立马回到屋内拿起手机给雷小锋打电话,但只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按掉。 他又发短信:【你送的手机我收到了,抱歉我不能要,太贵了。顺便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新家地址。】 这个地址除了他没第二人知道。 那边像是在组织说辞,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 【偶然看见。】 时倾:【很感谢你记住我的生日送我礼物,这个我接受。但无功不受禄,手机请你拿回去,以后也不要再送。如果你愿意,我们见个面吃顿饭,发展成线下朋友。】 时倾抱着手机等啊等,一直到日落西山,对方也没再回复。 这边是老城区,周围监控少,有也是没硬盘的摆设,时倾去物业查了一顿监控也根本没拍到这位神秘人的真身。 当他搬了家对方还能精准定位后,惊喜就变成了惊吓。 很难不怀疑是私生饭。 只是看那群小狗昂首挺胸,一副“主人我在不要怕”的自信模样,时倾不安的内心才稍稍缓解了些。 这世界不能没有小狗。 如果对方不想收回手机,这手机该怎么办。 时倾决定暂时先搁置,有朝一日见到这位神秘人再还给他,反正这玩意儿没有保质期。 睡觉,养精蓄锐,等着去给盛惊澜洗脖子。 第 18 章 “叮——” 日光透进未完全拉好的窗帘,在昏暗的房间内投射出笔直的光线,被家具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时倾还在睡着,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在响。 本想按掉手机继续睡,但来电显示“霍代表”三个大字,迫使他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清走大梦初醒的嘶哑,接起电话。 可还是被霍伯骁听出了端倪:“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时倾心里说“知道还问”,嘴上却挂着笑: “刚醒,就接到了代表的电话。代表有事?” 他抬眼看向挂钟,才七点。 “没什么特别的事,在网上看到你们公司发表的与你结束合同声明,想到你,顺便问问,今天有国外文物巡回展,愿意陪我一起参观么。” 霍伯骁说话的声音中夹杂着瓷杯与底座碰撞的轻微叮铃声。 时倾转了个身下床,穿好拖鞋,道: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博物馆官方发的微博了,也正向询问霍代表愿不愿意赏脸一同前去。” 电话那头传来霍伯骁的轻笑声: “那么,九点,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时倾先去洗漱,随后帮狗子们准备早餐,看着小家伙们吃完饭,他才不紧不慢准备自己的早餐,挑选衣服整理头发。 外国文物巡回展也算是比较严肃的场合,何况是和霍伯骁一起,不能穿得太随意。 时倾选了件服帖的米白色高领羊毛衫,今天气温不算低,外套只着一件奶紫色开襟衬衫,搭配黑色灯芯绒长裤,色调和谐又显得温温柔柔。 九点整,门外响起狗子们的叫声,时倾拿了钥匙出了门。 一上车,霍伯骁递来一杯热咖啡,笑道: “担心你没时间吃早餐,买了点咖啡面包。” 时倾吃过了,还吃得很饱,依然乖巧接过咖啡。 今天的霍伯骁也换下了正装,简单的衬衫长裤,袖子挽起至手肘,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 时倾内心暗自感叹:真是个健康的男人。 路上闲聊,霍伯骁道: “本以为你们宁总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看到你们公司发的声明微博倒挺意外。” 时倾想那天在会议室的壮举,笑笑:“垃圾而已,留着还占地方。” 霍伯骁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不要妄自菲薄。” 车子抵达晋海市博物馆,时倾再次来到了父母曾经工作的地方。 文物巡回展首日,博物馆外人潮挤挤,加之今天又是休息日,不得已,只好出动管内所有员工帮忙维持秩序。 不是请不起保安,而是文物太珍贵,必须要专人看守。 在门口,时倾看到了正在接待贵客的许阿姨。 许阿姨也看到了时倾,和客人们打了声招呼便朝这边过来,脸上挂着慈蔼的笑: “小倾你也来了?有没有吃早餐,要不要去阿姨办公室坐坐吃点甜品。” 时倾让阿姨别忙了,介绍霍伯骁给她:“这位就是羽裳娱乐的公司代表霍先生,霍教授家的公子。” 许阿姨激动上了脸,拉着霍伯骁的手握了握,很是感慨: “你十几岁时我见过你,现在都变得这么成熟,第一眼还没认出你呢。我是你爸爸以前的学生,还记得我么。” 那张旧照片上,能维系过往回忆的似乎就只剩这位亲切的许阿姨。 霍伯骁向来没什么老板架子,主动低头和许阿姨握手。 寒暄几句,两人进了博物馆。 在入门大厅的展示墙上,挂着博物馆历届工作人员的照片介绍。 时倾看到了“霍溪延”教授的照片,后面还有他爸妈的照片,已经全部换成了黑白色。 人这一生好像可以用简单的颜色来概括,彩色和黑白。 霍伯骁看着墙上爸爸的照片,许久许久。 意识到时倾还在等他,最后看了眼爸爸,转身离去。 “今天是阿富汗的国宝文物展,这个国家遭受不断的战火洗礼,为了保护文物不受战乱破坏,二百三十一件文物已经在我国巡回展出十多年。” 霍伯骁道。 阿富汗是个盛产黄金的宝藏地,玻璃展柜后的国宝大多纯金锻造,映衬的整个博物馆都金碧辉煌。 两人伫立在一尊由圆形金片贴成的皇冠前,只觉美的不可方物。 这就是文物的魅力,透过超前的工艺和造型,读到了历史的厚重与沉淀。 “阿富汗的国家博物馆简介墙上刻着一句‘文化不灭,国家永存’。”时倾望着金皇冠,道,“下站展览本该由美国承接,但他们临时取消展览,这些国宝一度面临被送回阿富汗,战火下,结局可想而知。” “所以晋海市博物馆站出来主动承接展览,因为我们也是从战争年代走来的,导致大量文物流落海外,被破坏被随意对待。因为淋过雨,所以也想为他人撑伞,对不对。” 霍伯骁插在裤兜里的手轻轻摩挲了下: “这就是父辈将一生都奉献在文物保护事业上的原因。等战争过去以后,历史会记得,曾经有这么多人用一片赤诚之心保护了它们。” 时倾伫立在原地,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想到了父母生前言传身教: “人有两处肩膀,是因为左肩要传递真实,右肩铭记历史。” 时倾怔了许久,这才回神。 “抱歉走神了,去别处看看?” 两人在博物馆一直逛到下午一点,见时倾步伐明显慢下来,似乎有了些许倦意,霍伯骁便提议先去吃午饭。 “想去哪吃,或者想吃什么。”他总是会先询问时倾的意见。 事实上让他说也说不出所以然,前世他人对待他总是命令,他的意见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因此也渐渐丧失了拿主意的能力。 时倾陷入沉思,贫瘠的大脑根本没有对餐厅的认知。 霍伯骁看着他,良久,道: “有没有喜欢的菜系,或者心仪的口味,没关系,慢慢想。” 时倾看了眼头顶的烈日,道: “秋老虎迅猛,吃点清淡的家常菜可以么。” 霍伯骁笑笑:“当然好,你说了算。附近有家很不错的中餐馆,艺人们常去那边吃饭。” 说着,他顿了顿: “可能不行,今天盛惊澜在附近拍戏,粉丝记者不少,担心影响你用餐。” 时倾:“没关系,就您说的那家餐厅,我肚子已经在叫了。” 如果盛惊澜不在,他会答应离开,可,正愁没机会见到他。 …… 果然如同霍伯骁所言,中餐馆门口围了一堆粉丝,举着紫色的应援牌,吵吵嚷嚷。 中餐馆大门紧闭,也没有客人主动问询,似乎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里面有艺人包场,暂停对外营业。 霍伯骁也料到了,但私心还是希望时倾能尝尝他推荐的餐馆,于是透过大门玻璃往里瞧了一眼。 粉丝认识艺人但不认识老板,没看出来他是霍伯骁,出声提醒: “澜哥在里面用餐,暂时不接待客人,您去别家看看吧。” 屋内。 盛惊澜接过主厨递来的今日推荐清单,随手选了几样菜。 助理王小满看到门口闪过人影,仔细一瞧,还是熟面孔。 他俯身在盛惊澜耳边道:“门外好像是羽裳娱乐的代表霍先生,领着朋友来用餐。” 如果放到以前,盛惊澜必然不会多看一眼。 但昨天从宁海桥那边得知:时倾找到的下家就是羽裳娱乐。 他便也跟着抬头看了眼。 却发现不光霍伯骁,后面还跟着个熟面孔。 盛惊澜沉思片刻,招来主厨道: “霍代表今日招待客人,别让人白跑一趟,打开门请他们进来。” 那边霍伯骁刚要走,大门打开了,粉丝来了劲儿,立马起身围上去。 第 20 章 这几天,时倾的文艺复兴彻底火了,大家也不知道火星文好玩在哪里,但就是很好玩。 艺人们发,粉丝们跟着发,微博负责人表示: 【是硪卟蕫微博了。】 好多网友慕名前来,弄的时倾微博粉丝蹭蹭长。 闲出屁来的网友甚至还扒出他拍的那部烂尾剧,这么一瞧: 【虽然剧情稀烂,但时倾的演技也算是撑起来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反矫达人看到他的哭戏都动容了。】 【他是科班出身吗?】 【好像不是,不是有说他开始是跟着萧榕做练习生,专职伺候他,估计……偷学了吧。】 【恕我直言,比萧榕强了不少。】 【偷学能达到这种水准确实可以了,说一句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不过分。】 【所以以后不拍戏了么,还和ALning解约了,是要退圈了么。】 【啊……?有点可惜,这算是天赋型选手了吧。】 【没办法,没人捧啊,在这个垃圾都能包装成金子卖出去的时代,真正的金子却还被埋没在泥坑里。】 【资本至上,你能咋办。】 原本一个娱乐圈查无此人的糊咖,忽然冲上风口浪尖,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沉寂已久的站子忽然连着更新好几条时倾的微博,站姐也在悄然间归位。 前世时倾不像那些顶流艺人拥有那么多不差钱的大粉,他见过一次他的站姐,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也没什么钱,后来上了大学忙起来也没那么多时间打理,再加上没有新粉加入,超话站子就渐渐无人问津。 而今天,格外的热闹。 另一边。 萧榕对着这个忽然活跃的超话看了许久,视线缓缓落到一旁的宁海桥身上。 宁海桥似乎在处理工作,对着电脑眉头紧蹙。 “桥哥。”萧榕对他轻笑道,“你看微博了么,最近我哥风很大,看样子是要逆天改命红一把了。” 宁海桥打字的手倏然顿住。 萧榕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动作,继续道: “不过,就算哥哥红了,别人也只会说是因为他明智,和老东家解约,功劳全部给到羽裳娱乐。” “我倒不是说哥哥坏话,但好歹公司也培养他这么多年,他手头还有公司帮他接的一档综艺,虽然是小角色,但总不至于让他没钱饿死。” 一经萧榕提醒,宁海桥才想起来还有这么档子综艺。 就像萧榕说的,时倾能拿到这档综艺完全是顶流们瞧不上给了他机会。 这综艺有人设上的剧本,给时倾的人设比较平庸,算是气氛组,镜头寥寥,纯属凑数。 前世,是萧榕主动提出要改人设剧本,说这样给时倾的角色太平庸激不起水花,不利于他日后成长。 宁海桥沉思许久,给节目组打了个电话。 言简意赅,希望能把时倾的角色人设安排得更戏剧化一些,重要的是,冲突感一定要拉满,让他这个人设最大程度博人眼球。 他不断重复“冲突”二字,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萧榕在一旁佯装看杂志,实则杂志后是按奈不住的笑。 这几天他去到哪都有别家粉丝指着问: “你爸偷窥大老爷们洗澡的事是不是真的啊。” 虽然不知谁家粉丝,但一律归为时倾的粉丝。 * 时倾收到了盛惊澜发来的剧本。 是一部民国时期的谍战题材电影,内容梗概是: 男主为了获取敌方重要情报,故意接近掌握多位客人重要信息的歌舞厅妓.女,却赫然发现对方是他失踪多年的青梅竹马。 在与这位妓.女的谈话间,男主发现她虽然已投身风月场所多年,但依然保持着儿时那份单纯与天真,两人在夜以继日的相处中,再次产生情愫。 而后来敌方知道了男主真实身份,便做了计划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妓.女。 男主知晓后,本来有充足时间能够带妓.女远走高飞护她周全,但为了组织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只能舍弃小爱成全大义。 最后国家解放,人民过上幸福生活,只有男主带着这份思念孤独走完一生。 纵观盛惊澜出道以来所有作品,情爱戏码占比极少,大多是些伟光正的大男主形象。 时倾猜测,盛惊澜所说的对这个人物心理揣摩不到位大概是因为他没什么恋爱经验,如果追随本心,恐怕他面对妓.女会毫不心软,死不死关他什么事,他只要国家只要大义。 明星为了上位多会选择捆绑营业,一对Cp吸引两家粉丝,热度x2,吃两份红利。 盛惊澜似乎从没和任何人传过绯闻。 电影上映前,制作组会故意放出一些场内剧照和花絮为男女主造势,营造Cp感,吸引流量,但哪怕是占比极小的感情戏码,盛惊澜和对手戏的女主依然陌生的如同路人。 圈内有传闻:盛惊澜那方面有问题,盛惊澜不喜欢女的,盛惊澜有秘密情人所以和对手戏演员刻意保持距离。 众说纷纭,连盛惊澜是外星人能控制人类大脑的说法都出来了。 离谱,或许人家走得就是禁欲路线呢。 盛惊澜的消息发来: 【明晚十点,第十六场,你提前背好台词。】 这命令似的口吻令人心生不爽。 不过没关系,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时倾做了个深呼吸,翻到剧本第十六场戏。 内容梗概: 男主为了从女主口中获得敌方重要线索,与其约见在护城河放风筝,这时的女主并没认出男主是她的青梅竹马,只是觉得男主和其他客人不一样,尊重她爱护她,因此女主心中隐隐产生期盼——男主会不会为她赎身。 抱着这种想法,两人坐在河边草坪上休息时,女主为了试探他,又像是故意又像是情不自禁般亲吻了男主脸颊。 但马上,她又觉得自己纯粹是异想天开。 她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像男主这种身家清白又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怎么可能为了她与家族反目,她又怎么能配得上男主。 女主连忙道歉,但下一秒,男主掰过她的脸颊深吻她的唇,还问“为什么道歉,是觉得自己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简单?还是说需要我教教你”。 时倾:哦哦,这男主还挺会撩,然后呢。 他翻了一页剧本,顶端赫然四个大字: 第十七场。 十六场这就结束了? 所以这场戏只有男女主的对手戏?!所以他帮盛惊澜对台词实则对的是女主的台词? 第 21 章 翌日,晚上九点一刻。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已经洗去一天疲惫,躺在床上美美享受这难得的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时倾却穿好衣服叫了车准备出门。 夜晚的檀宫灯火辉煌,在这里聚集着整个晋海市最上流圈的顶级人物们。 时倾按下门铃,大门打开,门后站着只穿浴衣的盛惊澜,半湿的头发滴着水,落在睫羽上。 他刚从剧组回来,洗了澡没来得及吹头发,时倾便比预计早了二十分钟上门。 盛惊澜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淡淡道了句:“进来吧。” 时倾跟着进了门,在后面暗暗观察盛惊澜的背影。 和当下圈内喜欢的阴柔纤弱类型不同,盛惊澜完美诠释什么叫“双开门”,露在外面的每一块肌肉都练得恰到好处,多一分油腻,少一分薄弱,就恰好处在这个中间值,薄健而漂亮。 沐浴乳的香味阵阵袭来,清新的海盐夹杂着植物香调,温润怡人。 时倾个子不算矮,起码达到圈内男艺人平均值,可他每次看向盛惊澜总要仰着头。 对方有多高,一米八五?一米九? 穿过长廊,时倾再次来到那个为人惊艳的超级大客厅。 “你先坐,我上楼换衣服。”盛惊澜道。 急着出门还没解决下生理需求的时倾问他卫生间在哪,盛惊澜说在二楼从左往右第三个房间。 说完,径自上楼。 时倾放下包找出剧本放好,也上了楼。 他数到第三个房门,推开—— 光洁裸.露的后背赫然映入眼帘,劲窄的腰身连接着被四角短裤包裹的臀,伸展出笔直修长的双腿。 盛惊澜穿衣服的手顿了顿,微微侧过脸。 “抱歉,我走错了。”时倾瞳孔一缩,下意识道歉退出去。 嘭嘭、嘭嘭! 心脏跳出了紊乱的节奏。 他看到了。 那具众人艳羡的躯体上,在靠近腰线的位置,扒布着一块丑陋的伤疤,足有巴掌大小,像是大火灼烧过的痕迹,年岁久远,已经长出新肉,但或许是疤痕体质,恢复得并不好。 是拍戏造成的? 如果是,网上不会没有一点关于这块疤的消息。 对于需要营销敬业人设的艺人来讲,拍戏时留下的疤就是他们的军功章,粉丝们绝不会因为一块疤就对艺人产生芥蒂,反而会大肆宣扬,用以炫耀他们家哥哥的兢兢业业。 时倾下意识抬手抚上后脖颈,手指尖轻轻摩挲过那块小小的凸起。 也是一道疤。 面前的房门打开,盛惊澜换好衣服出来,见时倾还愣在这,凌厉的眉宇深深敛起: “第三间,不会数?” 时倾笑道:“是盛老师不识数,我数了好几遍,这就是第三间。” 盛惊澜移开视线,不发一言走到第一扇房门口,指着那酷似房门的玩意儿: “这不是门,是装饰墙。” 时倾:…… 盛惊澜说完下了楼。 他拿过时倾的剧本翻了翻,发现在第十六场的台词上做了很多标记。 时倾的字方方正正像豆腐块,手划的下划线虽然没用尺,但也笔直流畅。 看得出,他很用心。 “现在开始吧。”盛惊澜放下剧本。 大体规划了下客厅,选出剧本中的护城河、草地等场景。 盛惊澜最后看了眼台词,拿起桌上的装饰小花瓶当成风筝线轮,缓慢转动着,视线则在天花板上慢慢移动,好似真有那么只风筝,随风飘扬。 时倾也最后看了眼台词,剧本扔一边,忽而踮起脚。 他知道盛惊澜这人出了名的挑剔,拍戏途中经常因为一点眼神上的细节要求导演ng,反复磨个三四次,一直到完全满意才肯罢休,闹得剧务和搭戏的演员都苦不堪言。 而剧本中的女主陈海苓长期穿高跟鞋,而且在这场戏里穿着服帖的旗袍,所以动作方面是内敛且小心翼翼的。 时倾虽不是科班出身,可也明白,要想融入一个角色,必须精准到服设妆容的方方面面,通过细枝末节的小细节去感受人物的心理。 他双手扣拢放在背后,跟着盛惊澜的步伐缓慢前后移动。 偶尔,也会抬手轻拢被春风吹乱的发丝。 盛惊澜在认真仰望风筝的轨迹,时倾则在认真凝望他的侧脸,失神的眼眸下,是发自内心的浅笑。 盛惊澜随意一眼,注意到时倾的眼神,停下了脚步。 时倾也按照剧本描写转过脸,浅笑漫上一丝尴尬。 “抱歉,说是邀你一起放纸鸢,但好像只有我一人在玩乐。”盛惊澜推过线轮给时倾,“要试试么。” 时倾手指动了动,还是摇了摇头。 剧本中的女主陈海苓拒绝了男主邀请,是觉得靠着长线牵引的风筝如同她只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命运一般,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盛惊澜阔步而去,无实物表演收了风筝线,小跑回来问时倾: “休息一下么?你穿这双鞋子走了很久,很累吧。” 时倾点点头:“也好。” 坐在“草地”上时,他还特意按住旗袍后摆,像当时穿旗袍的女性一样的下意识动作,防止走光,随后并拢双腿优雅斜坐。 对戏一直到这里,一切顺利。 虽然没有绿幕也没有造景,甚至连剧本中的基础性别也达不到,但或许是盛惊澜的演技太过从容自然,时倾也没觉得尴尬。 下一幕,是男主发现风筝骨架的连接处出现细小裂痕,专心致志低头修补裂痕,而这时女主便试探着亲吻他的脸颊。 时倾右手捏着裤缝,像陈海苓捏住旗袍一边的开衩裙摆防止走光,另一只手撑着草地,身体微微探过去,在男主专心致志地修补风筝时,轻啄其脸颊。 盛惊澜倏然抬眼,眼神微怔,那表现就像是丝毫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但这明明是剧本中的动作设计,他本该了熟于心。 盛惊澜缓缓抬头,对上了时倾的视线。 细长上翘的眼尾,荫掩在睫毛下的浅色瞳孔,于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时倾照着剧本念台词:“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这样看我。” 说完,迅速收回目光,坐直身子假装四处看风景。 “暂停一下。”盛惊澜却忽然喊了停。 在时倾诧异的目光中,他起身拿过台本翻到这场戏,指着陈海苓的心理描写,道: “陈海苓的人设本身是泼辣大胆的性格,但因旧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洗脑,导致她始终在反抗与屈服中挣扎。再者,她生性单纯,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特别是遭受多年屈辱,又出现了男主这样爱护她尊重她的人。” 时倾单手托腮认真听着盛惊澜的讲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盛惊澜说这么多话。 但字字珠玑,全部说在了点上。 陈海苓这种性格,很容易让时倾回忆起前世的自己。 因为童年不幸,所以长大后只要有人给予他一点点善意,他便会全数放下戒心,毫无城府用真心回馈他。 所以陈海苓在道歉时应该是非常放松的状态,可以对信任的人展现本我,以至于语气上出自本能地带上一丝娇俏意味,而不只是单纯死气沉沉地道歉。 时倾不可否认,跟着盛惊澜的确能学到很多东西。 “好,谢谢盛老师指点,我再重读这段台词。” “从这里开始重新来。”盛惊澜指着剧本上的那段话。 【陈海苓眉间笼愁,似乎在与内心的自己作斗争,许久后,她直起身子,趁男主低头修补风筝时,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大胆的轻吻。】 时倾看了眼钟表。 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直言不讳:“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盛惊澜合上剧本,漫不经心展开纸页的折角,声音古井无波: “你上学时老师难道没教过你,做阅读理解要联系前后文思考。” “没,我老师只会让我们自习。” 盛惊澜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所以我现在教你了。” 时倾开启阴阳怪气模式:“感谢盛老师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时倾清了清嗓子,照刚才的姿势重新坐好。 等盛惊澜再次拿起风筝低头修补,他在心里默念“一次成功,否则发疯”。 这一次,他想了很久,将人物心理变化转化到自身举动上,微微起身,捏着裤缝,内心一番天人交战“我今晚该吃点什么”,随即在盛惊澜脸上印下轻轻一吻。 氤氲的洗发水香气缠绕在盛惊澜皮肤间,被体温暖过后变成了另一种香。 尚未完全干掉的头发在脸颊处裹挟着淡淡潮意,温润微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这么看我。”时倾道。 年轻男孩特有的爽朗声线漫上一丝娇俏意味。 盛惊澜放下手中仰做线轮的小花瓶:“再停。” “你是不是耍我?”时倾质问。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是在耍你。”盛惊澜这厮竟然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实话说,时倾这段演技无可挑剔,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盛惊澜却并不满意。 第 22 章 “好好好。”饿着肚子上门现在还困的头脑发昏的时倾可以接受真正的演技教学,但不能忍受盛惊澜假借教学之意实则故意耍他! 时倾忽然一把捏住盛惊澜的下巴,使他无法动弹。 “吧唧!”盛惊澜脸颊落下重重一道吻,像是泄愤一般。 “皮肤饥渴症是吧,喜欢贴贴是吧?老中医今天给你治治这怪癖。”时倾说完,强行捂住他的脸,细密的吻图狂风暴雨般落下。 盛惊澜皱着眉,抬手想推开他,却发现时倾力气很大,像是弹簧,他弱则他强。 或者说,这推搡只是不痛不痒地试探,根本也没使劲。 他嗅到了时倾身上淡淡的卡曼橘香,是熟悉的温煦之地。 盛惊澜忽然直起身按住时倾,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因为用力暴起青筋。 “好了。”他不重不轻说了一句,另一只手轻抚过脸颊上被亲过的痕迹,“可以继续了。” 时倾沉默半晌。 继续?是指? 赫然想起,接下来的剧情是男主安慰了羞赧的女主,为了不让她尴尬,主动献吻,并说女主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淡薄,自己要教教他如何接吻。 时倾一抬眼,盛惊澜的身体已然凑近了一些。 他立马摸过剧本遮住嘴巴,但下一秒,剧本连同手被对面的男人大力拉扯开,死死按在身体一侧。 早已被折腾的嫣红发热的唇上落下一道冰凉触感。 他并不伸舌头,只是用嘴唇用力封住时倾的唇,让他这张最能叭叭的小嘴无法言语。 轻缓的唇肉厮磨下,本该是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 但时倾没有。他睁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盛惊澜,翕着的双眼,睫毛垂下轻颤,在眼睑投出一片扇形阴影。 这个男人,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哪怕只是得过且过就可以的私下对戏,也吻得专心致志。 独属于盛惊澜的气息,侵占了时倾身边每一寸空气。 时倾勾起唇角,并没推开他。 正中下怀。 良久,盛惊澜终于放开他,继续念台词: “为什么道歉,是觉得自己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简单?还是说需要我教教你。” 轻佻的语气,却是无比认真的眼神。 就好像他真的打定主意要教会时倾怎么接吻,如何表达感情。 夜风裹挟着灯红酒绿在城市每处张扬。 时倾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下意识抬手抚上微微发痛的嘴唇。 第 23 章 宋煜城好像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霍伯骁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他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粗鲁地掏出车钥匙解锁,不发一言上了车,车门一甩,震天响。 看着车子渐渐远去,时倾回过神,忙道谢:“谢谢你霍代表,帮我解围。” “以后如果他再来,打电话给我,不管多晚。”霍伯骁声音轻了些,似是安慰。 他微微俯身,视线在时倾脸上划过:“没受伤吧。” 时倾摇摇头头,又道:“对了,代表你怎么会在这。” “人事拟定了你的新合同,我刚好经过这边办事,顺便给你送来。”霍伯骁看了眼穿戴整齐的时倾,“要出门?” “出去买点东西。” “上车吧,我送你。” 时倾“啊”了声:“不用,很近,穿过马路就是。” 霍伯骁帮他开了副驾驶的门,道:“反正我也要把车子开出去,顺路的事。” 时倾也不好再拒绝,上了车。 但霍伯骁把他送到商场门口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跟他一起下了车,看着手表,道: “时间还早,你要是接下来没什么安排,一起喝杯咖啡?” 咖啡厅。 时倾很少喝咖啡,上次喝还要追溯到小学,那时候咖啡还是稀罕玩意儿,姑妈为了跟上上流社会阔太们的步伐,买了一盒速溶咖啡,小萧榕偷了一袋给他尝,结果俩人一喝,齐齐五官乱飞。 非常苦。 后来咖啡走入大众生活,做成了各种口味的饮料,时倾还是不爱喝。 他点了一杯低糖乌龙茶,是长辈喜欢的清涩口味。 霍伯骁喝了一口冰美式,看着时倾的乌龙茶,笑道: “这方面你倒和我爸爸很像,他也喝不惯咖啡味儿,说不如茶水爽口。” 他轻轻搅动着深色的液体,似乎几分漫不经心,又道: “他临终前煮了热水备好了茶叶,可惜没能喝上一口,就因为意外天人永隔。” “这件事我知道,看过新闻。”时倾隐瞒了是从许阿姨那得知的事实,“说凶手精神病发作,最后这件事还不了了之。” 霍伯骁轻笑一声,搅动咖啡的手指顿了顿。 他抬眼,声音依然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猜,买通一个法医要花多少钱。” 时倾心里一惊。 果然,霍伯骁也察觉到当年凶案必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伯父当年中刀身亡并非外界传言是凶手病发,而是有人买通了法医做伪证。” 霍伯骁笑笑。 “为什么这么笃定。”时倾追问道。 “精神病人病发行凶是会无差别攻击的,村里那么多人,为什么他单单选择了我爸。” 和时倾的想法一样。 “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当年参与凶手病情检验的法医,是姜海琪的旧相好。” “姜海琪是谁。” “盛惊澜的母亲。” 时倾握着杯子的手一顿。 虽说这件事没有实质证据,但分析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精神病人有意识攻击不符合发病常理,这一点作为专业法医不可能不知道,在无法在第一时间确定当事人的病情,就只能通过分析当时其举动来判断。 如果只是一件普通的意外凶杀案,这名法医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前途作伪证,而他又恰好是盛惊澜母亲的旧相好这么引人深思。 后来,带队教授变成了武江,武江又以只有时倾爸爸会开车为由让他和妈妈一起做地质勘测这种专业不对口的任务。 是因为爸妈也知道些什么? “抱歉,自顾说了些无聊的话题。”见时倾陷入沉思,霍伯骁忙转移话题。 时倾摇摇头,道了声没关系。 他喝着茶,间隙中悄悄抬眼看了眼霍伯骁。 霍伯骁既然都能打听到法医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他爸爸当年有两个同样惨死的学生,留下了个儿子,叫时倾。 时倾收回目光,望着沉在茶水底端的梅子,不着痕迹发出一声轻笑。 人生来,就是要和他人互相利用的啊。 无条件的付出,只有父母会给予,其他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 晚十点。 金碧辉煌的檀宫,时倾如约而至。 似乎到家先洗澡是盛惊澜的习惯,今天他来开门,依然是半湿的头发,裹挟着潮意的浴衣,和清新的海盐沐浴乳香气。 盛惊澜的嘴唇被热水暖过后变成了淡淡的红,时倾想到了昨晚那个悠长却浅薄的吻。 倒是盛惊澜,看到时倾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冷淡问道:“今天很冷?” 时倾放下包,脱去大衣外套,露出里面的开衫毛衣,道: “不冷,只是我没什么审美,喜欢西海岸式叠穿风。”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盛惊澜又看了眼时倾那里三层外三层。 只是,所有合理的事到了时倾身上,就会显得几分诡谲。 盛惊澜岔开话题:“台词记熟了?” 时倾:“没记熟。” 盛惊澜转身看着他。 时倾继续道:“你不得吃了我。” 盛惊澜转回头,时倾看到他最后一瞬的侧脸冷淡如霜。 却没看到他抬手刻意掩了嘴角一抹稍纵即逝的笑。 “不过,盛老师,我想请教一下,既然是对戏,为什么从十六场直接跳到了二十七?” 盛惊澜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直接十六场的时候你怎么不感到疑惑。” 时倾低头轻呡着唇,似笑非笑。 盛惊澜想对哪场戏是他的自由,自己无权过问。 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好生哄着盛惊澜,防止他把自己文身的“秘密”说出去。 所以即便二十七场的内容是: 男主得知自己身份暴露,有意接近女主获取敌方情报,导敌方对女主起了杀心,最后男主在小爱和大义中选择了后者。 女主也已知晓一切,但在这段过程中她早已将真心许给男主,所以甘愿做他拯救苍生的踏脚石。 男主最后问女主有什么心愿,女主只说“那就抱抱我吧”,生离死别之际,感情的宣泄使得简单的拥抱变成热烈的接吻,到最后不愿再克制,撞翻了杯子,抱在一起跌在床上翻滚。 是一场悲壮的床戏。 但作为有“把柄”在盛惊澜手上的时倾,似乎只能照单全收呢。 为了让自己更快代入角色,他今天特意跑了趟商场—— 买了点“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