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老太靠古武杀穿废土世界》 1 硬核老太 “呜呜呜……姥,我舍不得你。”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皱纹很深的老太太。 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她的器官已经难以再支撑任何生理活动,哪怕是一次简单的呼吸。 老太太苏合勉强抬起眼皮,混浊的双眼早就看不清细节,但她还是看向哭声传来的位置。 她想像往常那样摸摸孙女苏晴的头,看她的小圆脸上浮起开心的笑。 但她连抬手都已经做不到了。 晴晴,不要哭。 滴—— 心跳监护仪上的图像不再起伏,苏合没有畏惧,带着慈和的笑,彻底陷入黑暗。 …… 身体好冷, 喉咙处火辣辣的疼, 怎么又有这种窒息感? 我不是死了吗? 不适感越来越强,苏合只能努力地睁开眼睛,准备按下病床边的呼救铃,让医生再抢救下自己。 眼前一片血红。 她的手四下摸索,摸到了一个被布料裹住的硬物。 表面有些粗糙,布条斜缠起了长条形金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握在手里。 触感十分熟悉,苏合猛然瞪大双眼,像是找回了自己缺失许久的躯体。 我的大刀? 不是早就被那个不孝子捐出去了吗?难道是看我快不行,良心发现赎了回来? 反手一握,苏合只觉多年的遗憾补全,一口气差点就这样直接散掉,却被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惊醒。 晴晴,没想到吧,姥又活了。 苏合两眼突然清晰,喉咙处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想起身给孙女一个惊喜,就被周遭的景象震住。 血。 她像是鼻子才通气儿一样,在看到一地猩红和尸块的同时,浓烈的血腥味才传进了她的大脑。 苏合神经霎时间绷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她没有擅动,而是凭借着无数次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经验观察起四周。 她像一具尸体,背靠着冷硬的墙壁,瘫倒在一个桌子的下方,像是正在躲避着什么。 屋子里灯光昏暗,以苏合现在的角度能看到对侧墙壁的下半截,挂着一些早已经发黄腐烂的纸张和图片,像是一面展墙。 下方的玻璃展柜被砸碎,里面的展品不知道是否还在,地上的玻璃渣子混着鲜血,在整齐的肉块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旁边是一条宽敞的通道,在拉扯到一半的防火帘遮挡下,苏合只能看到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 有人站在外面! 苏合握紧手中的大刀,浑身肌肉绷紧,想要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离开这逼仄的空间。 她的刀法在这样狭小的地方很难施展。 “咕……” 奇怪的声音响起,苏合疑惑地看向外面,那双脚依旧站在那里,皮肤的颜色十分苍白,露出的部分还有尸斑。 不对!依照苏合老太太十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她十分肯定,门外的是一个死人! 但现在的重点不在于门外死人为什么会走动,而是为什么自己依旧躺在原地。 再次尝试,奇怪的声音重又响起,有些熟悉。 苏合这才反应过来,声音不来自外面,就在她身上。 她刚才就一直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没拿刀的左手蹭掉粘腻的血污,摸上了自己的脖颈。 果然,断了。 皮肉分离,她能摸到自己的喉管,苏合总算知道了这声音为什么熟悉,这是她当年斩下敌人头颅后经常听到的声音。 看来是多年的安稳生活磨灭了她的警觉,竟然这么久才察觉到自身的异常。 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没有过多思考,苏合调用起全身力量,握住手中的刀。 还是像当年一样沉,对于如今虚弱的她来说,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举起。 她没再尝试站起,而是就坐在那里,准备在怪物来到桌前探查时拼死一击。 这么明显不对的声音,门外的怪物会不会破门而入?苏合牙关紧咬,望向拉到一半卷帘门的缝隙。 哒哒哒。 门口的那双白中带青有些脱皮的脚逐渐走远,苏合面色凝重地无声叹了口气。 这究竟是哪里? 我活了110岁,也已经够本了。难道是因为杀孽太重,来到了地府? 她摸着逐渐恢复的喉咙,终于得了空闲,思考起最重要的问题。 怪不得,让我重复敌人被我杀掉的死法。那伤口又为什么会恢复? 老太太苏合一直是一个利索的行动派,既然不明白,那就去主动探究。 没什么好怕的,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况且苏合手中还有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大刀。 遇见牛鬼蛇神能砍就砍,砍不了就死,现在还能再睁开眼睛就已经算自己赚了。 复原的速度不是很快,苏合没有浪费力气做无用的尝试,而是就那样靠在墙上,恢复着自己的精力。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在其他房间似乎传来了怒吼和枪炮的声音,苏合以一个符合老太太的行动速度缓缓从桌下钻出,她怕动作太急闪到自己的腰。 她习惯性地佝偻起后背,却没再感受到脊柱熟悉的压迫,关节像是滴了润滑油的零件,灵活的不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的确不是。 苏合看向自己的手,皮肤细腻,充满了胶原蛋白,就是没有她长年用刀的老茧。 她好奇地活动着胳膊腿,久违地感受起这具年轻的身体,在伤口愈合后,虎虎生风地挥了挥手中的大刀。 嗯,不如我当年。这点肌肉仅是抓握着大刀就有些勉力。 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天天躺在床上看手机,一点都不注重锻炼身体。 苏合颇为无奈地摇头,回忆起每次想让苏晴锻炼,她就叫苦叫累,只可惜苏家刀法到她这一代断了传承。 想到自己的孙女苏晴,本来重活一次也有些激荡的心情再次沉寂,苏合眉头紧紧皱起。 选男人的眼光跟她老妈一样烂,不知道没有了自己,晴晴这个傻孩子过的怎么样。 收束起发散的思绪,苏合大致看了看屋子,确定了这里应该是一个展厅,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破败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找不到更多线索后,她走到卷帘门前,门缝处有黑色的细线垂下—— 刚才有这个东西吗? 苏合不太确定的抓住卷帘门的下端,猛然向上用力,她看到了一双血点密布的眼睛,和漂浮在空中的上半截身体。 2 肚子被捅穿,快要死了 正对苏合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尸。 为什么能直接确定,因为苏合没见过谁家活人能拖着肠子和半个脏器浮在空中。 女尸看着苏合,脸上扯起了一个僵硬的笑,肌肉全部堆到了颧骨位置,但脸上的皮肤似乎被水泡久了,刺啦一声裂开,露出下面黑红色的腐肉。 啪嗒、啪嗒。 一只只蛆虫被她面部肌肉挤出,落在地上。 苏合浑身寒毛竖起,像是一头警惕的野兽。 见对面女尸抬高手臂,苏合下意识的挥刀横斩,心里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还有些小骄傲: 要是换个心脏不好的,都能被直接吓死,也就是老太太我不怕你。 破风声响起,预料中脑袋咕噜噜滚落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苏合的刀被柔软的黑色发丝缠住,层层卸力,虽然一时间断发飞舞,但刀却被成功拦在了女尸脸侧,难进一步。 果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不好用。 苏合尝试将刀抽出,但胳膊没什么力气,空有一身技巧却甩不动自己的刀。 她只能暂时松手,咬牙后撤,想要再将卷帘门拉下,尝试阻挡女尸的进攻,虽然屋内没有其他能用的武器,但能多拖延一会儿也好。 女尸挥了挥手,在卸掉苏合的大刀后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张合着嘴,像是在打招呼。 沙沙声响起,却不是从女尸早已腐烂的喉管中传来,苏合这才注意到女尸脸颊旁有着一个不明显的铁丝,上面挂着的肉丝鲜红,还往下滴着血。 这是……麦? 虽然上辈子苏合岁数大了,但脑子一直好用,紧跟时代的发展,手机电脑全都会用,也被苏晴带着没少出去玩。 结合这个屋子的布局,和面前这个女尸的穿搭,都让她想起上辈子的场景,那是苏晴为了让苏合亲眼见证她守卫的祖国正在飞速发展,带她去的首都博物馆。 苏合用力拉下,卷帘门没有重新合拢,她只能尽可能快地瞥向上面,轴承位置被一股股的黑色发丝绞入,已经没办法正常使用。 一股腐臭的味道传入鼻子,苏合重新挪回视线,发现女尸已经贴到了自己身前,她甚至能看清蛆虫的一个个环节。 为什么她没有攻击我? 这个女尸嘴边的麦克风怎么响了? !! 苏合猛然想到一种可能—— 女尸在与其他人联系。 不,结合这个展厅的诡异状态来看,她联系的很可能不是人! 苏合想起来,在博物馆内遇到情况时,讲解员通常不会自己动手,往往都是直接呼叫保安。 皮鞋触地的响声传来,两个……不,至少三个保安在向这边赶,女尸又刚好拦在苏合唯一逃离的通道上。 怎么办? 苏合已经几十年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手了,除了一遍遍空手演练刀法,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大不如从前。 但她的下意识还在,脚自己就动了起来,一个扭身,就绕闪开了这个半截身子的女尸。 哎,还是老喽,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记没有刀,我还有身法。 苏合刚跑出没多远,就看见有保安向这里跑来,制式的服装下是不断肿胀流脓的烂肉,毫无章法的堆叠成人形。 行动间传来了噗叽噗叽的声音,保安看似马上就要散做一滩,可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苏合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却撞上了从员工通道出来的另一坨保安。 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粪坑。 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苏合每次上那种旱厕,她都担心自己一个没站稳,坠落下去被屎淹没。 现在,噩梦成真。苏合感受着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浓郁恶臭,自身被碎烂的腐肉包裹,有黑褐色的脓水在身上炸开,她头皮发麻,匆忙后撤。 脓疱破裂的啪叽声响起,她背后悄然站了另一个“保安”。 苏合像是一个陷入沼泽深处的倒霉蛋,手脚难以挪动分毫,只能被保安们裹挟着,在呛鼻的恶臭里,离对自己微笑的半截解说员越来越近,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个展厅。 看着解说员把她的大刀交到了保安手上,苏合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在被横放到站台上时达到了顶峰。 视野骤然倾倒,看到上方藏青色模糊的天花板,苏合的四肢依旧被牢牢禁锢,挣扎只能使她身下的玻璃渣子嵌入的更深。 一抹寒光闪过,细碎轻微的声音响起,苏合疑惑地低头,看到了震颤的刀柄,再向下,后宽前薄的刀尖已然没入了自己的身体。 铛—— 刀锋破开柔软的肚腹,插进了展台的木板。 苏合被自己的大刀钉住,四肢逐渐发冷,失去了反抗挣扎的力气。 讲解员和保安们站在一旁,这几个破碎的展台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有些小,他们并未觉得展台上软软垂下的手脚有什么不妥,反而似乎是极为满意地欣赏着几人的成果。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朝着肚子的破口处奔涌,苏合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在一旁的女尸眼中看到了些许欣慰…… 似乎是在满意自己这个乱跑的“展品”归位? 苏合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和意识正在快速流失,她心中暗啐—— 没死在杀敌的战场上,却莫名其妙地快要变成冷冰冰的真正展品,这种死法简直荒谬。 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苏合忍耐着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努力地摆动着手臂,尝试抓向刀柄。 没有人阻止她的尝试,似乎他们的任务只是将她用刀钉在此处就结束。 保安们窸窸窣窣地离开,只剩下讲解员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像是在看什么艺术品。 苏合无暇顾及为什么没人阻拦,她现在脑中只剩下了一件事,就是把刀从自己身上拔出。 她从不是什么娇花,以前在战场上也没少受过伤,每到阴雨天,那些伤口还都会隐隐发痒,似乎连骨头都被一同腐蚀掉。 但苏合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直到那次实在忍不住晕倒,被送到医院,她的过往才被人知晓。 那是陈年的刀疤,触目惊心地嵌在褶皱的皮肤里,像是老树被刻画的树皮。 当年,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苏合斩掉前方敌人的脑袋时,被包抄过来的阴险家伙用刺刀扎穿了腰。 位置与如今有些接近,可当时苏合甚至还能回身横砍,顶着不断流血的身体捅穿剩余两个敌人,而现在仅是在肚子处破了个口子,自己就虚弱到眼前阵阵发黑。 这刀不对。 它似乎在通过伤口吸食自己的生命! 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再次传来,后面似乎还跟着纷乱的脚步,而此时苏合仅把手搭上刀背,离刀柄处还有一段距离。 听到似乎有人在不远处低声交流,她更是焦急,用力抓向刀柄。 脑中嗡了一下,苏合只觉一股极为精纯庞大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手上汹涌而进。 此刻,高跟鞋的哒哒声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最后一句话—— “看!我就说纪念馆里,咱们肯定能找到趁手的非凡武器!” 3 混乱的一切像是一团毛线 好吵,谁在说话?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像是隔着耳塞传来,不甚清晰,苏合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像个沸锅中的虾米。 “首先,让我们从这把大刀的外观开始。这把大刀长约1米,刀身宽约10厘米,整体呈现出一种厚重而威猛的气息。刀柄部分……” 这是在……解说? 想到在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苏合冷不丁睁开眼睛。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躺在一个玻璃展柜里,展柜外是一双双或好奇、或质疑的眼睛,之前那个解说员站在一旁,嘴唇微微张合,面色红润,带着自豪又崇敬的笑意。 似乎没有人发现一把刀正躺在展柜里反向观察他们,咔嚓咔嚓的密集闪光灯晃得她头晕。 “……刀鞘则采用皮革制作,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具有一定的防水和防腐蚀功能。” 这样的场景她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过于真实的体验甚至让苏合产生了一丝恍惚—— 我是谁? 谁是我? 我是一把刀? 我是一把保家卫国的武器。 …… 认知上的混乱没有对苏合产生什么影响,她骄傲地接受了这个身份,一动不动地躺在展柜里展示自己。 只是有一点可惜,比起被人参观,她更愿意上战场杀敌。 她就那样, 静静地躺在那里。 直到她在展柜外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带笑的小圆脸。 虽然上了年纪,但苏合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晴晴! 她蓦地清醒。 我是苏晴她姥,是这把刀的主人。 我是苏合。 霎时间,苏合眼前景色一阵扭曲,犹如破灭的肥皂泡,显出了几分带着扭曲的真实。 她眼前哪还有什么完好的玻璃和参观的群众,取而代之的是正面对她的一行四人: 重新将自己拼起来的解说员,如果忽略她上下身细微的错位,的确就是她刚刚看到的样子。 “……时期,大刀作为一种近战武器,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关键是制造成本相对较低……” 解说员看起来的确要比苏合最初见她时鲜活不少,嘴唇一张一合间解说的声音依旧响起。 她脸旁原本的铁丝疯涨,先是穿过了离她最近的那个黑发黑眼的中年男人左耳,进入大脑,随后从他右耳钻出。 并以同样的方式穿过了另外两人的头颅,像是一串用人头串起的糖葫芦。 苏合不知道在她昏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把刀的主人,在座各位肯定耳熟能详,她在红山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以一敌七……” 随着进一步的解说,木愣的三人肉眼可见地逐渐干瘪,不是老人自然产生的皮肤皱纹,而是像被吸干了内容物的袋装奶。 三人似乎被无形的巨手挤出褶皱,还能看出脸上残存的贪婪,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错眼地盯着苏合。 “……她一人坚守,击退了敌人多次冲锋,她就是……” 看着女解说员餍足地缓缓抽回铁丝,三人像是被随手丢弃的包装,只剩余干瘪的皮肤和毛躁的黑发,在没了支撑后轻飘飘地倒向地上。 看到这个情景,苏合眼睛发红,一股怒意冲天而起—— 你这个尸体怎么敢, 伤害我的同胞! 她用尽全力拔出腹内的大刀,劈砍向已经像是个活人一般的女解说员。 这一次,她的行动极为迅猛,刀也似乎变得格外锋利,苏合忍耐着内脏的疼痛,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女解说员一刀斩下。 女解说员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个“展品”有了自己的变化,直到自己被劈开的瞬间,还尽职地进行着讲解: “……活到110岁寿终正寝的老战士……”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可逆转地飞速腐烂,女解说员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向她,已经能活灵活现展现表情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眼中似乎想要凝出悲伤的泪水,却只能和身体一同化为飞灰,只是嘴巴还在惯性地张合。 “……苏合……” 最后一句解说传到苏合耳中,很轻,似是有些不舍,像是恋人间的耳语呢喃,却让她呆愣在原地。 苏合身体颤抖,恍若雷劈,这个怪物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 很大的水冲进场馆淹没一切…… 有奇怪模样的东西从深蓝进黑的水中钻出…… 有人打破玻璃抓起自己…… 苏合的身体正处于一个奇怪的状态,她从未这么明确地认识到:这把刀会主动吸收一切被它切开事物的力量,并且会传递给持有者。 她刚醒来时濒临死亡,当苏合恢复意识握住刀,情况才有所好转,伤口开始逐渐愈合。 当她被钉在展台上后,本来飞速流失的生命在她抓握住刀柄后逐渐减缓,并且苏合直接体会到了有力量在自己和刀之间不断传输,每次都更少更纯。 而现在,更是有巨大的能量奔涌而入,修复着她残破的躯体。 女解说被刀锋划过的身体迅速灰败,腐烂分解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回归了她本应存在的状态,变成了一颗颗看不见摸不着的原子消散在天地之间。 只有一个腐烂生锈的铭牌哐啷落地。 苏合俯身捡起了那个生锈的铭牌,年代实在是过于久远,上面早就被锈痕布满,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个“雨”字。 混乱的画面在苏合脑中不断闪现,同样巨大的悲痛与力量从刀中一同传来。 有人握着自己与水中的怪物战斗…… 不想被怪物分食而亡,那人哭泣着举高自己…… 这时她的铭牌还没有锈蚀,原上面的人名清晰可见:吴晓雨…… 在她的眼中,苏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把染血的大刀。 随即是一片温热的黑暗…… 苏合怔愣地攥紧了手中的铭牌,有 水滴落在上面,又很快消失。 下雨了吗? 苏合擦了擦脸,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收起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的生锈铭牌,她被巨量的信息冲击到大脑混乱,只本能地紧握着手中的刀。 苏合现在再拎着这个大刀已经很是轻松,她的身体除了被修复,似乎还变强了不少。 在她死去的这些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这个解说员好像认识自己,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又是哪里…… 无数纷乱的念头缠绕着苏合的大脑,还是同样的处理办法,再混乱的毛线团也总会有一个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这个“头”。 她要逛逛这个“纪念馆”,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解说员”。 4 救人和摸鱼 有不知哪里来的冷风拂过,带起一阵尘土。苏合深吸了一口气,走出这个满是碎肉的展厅。 她回头确认了这个展厅的位置,看到已经腐蚀掉色的标牌,上面写着「近代」。 “你别过来!” 远处传来女性恐惧的痛呼,这让苏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眉头紧皱,眼中杀意浮现,没有丝毫犹豫地提刀快步跑进声音传来的位置。 一地的玻璃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两人一前一后,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们正与三个保安僵持,地上还躺着个蠕动浮肿的尸体,脑旁是一节熟悉的铁丝。 铁丝飞速弹射而出,目标正是靠后的那人。闪避间,他包住脑袋的布被撕裂个口子,有些深色的碎发闪出。 见到外面有人闯入,站在前方身形较小者眼神闪烁,正犹豫着该如何打动来人。 就看到进来的这个眉目英气的少女举着一把大刀,二话没说杀进屋内。身形仅是轻轻一转,就已经逼至离她最近的保安身前。 她右手一挥,冷芒闪过,瞬间划过保安的咽喉。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已化为飞灰消散。 另外两个保安见状,迅速选择围攻,试图从两侧夹击苏合。苏合不为所动,她的身形如同鬼魅,忽左忽右,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保安粘黏过来的腐肉。 在找机会斩向剩余两个保安的同时,看到被包裹的两人在狼狈躲闪着地上灵活突刺的铁丝,苏合顺手一刀捅下,让地上那个变成真正的尸体。 看着这些诡异的生物被一个个解决,被褐色布料包裹严实的二人简直看呆了,这么些能力可怕的鬼,如此轻松被这个持刀少女弄死,像是剪指甲一样随意。 刚刚他们手段尽出,才勉强让讲解员散架,但也没能废掉它的攻击能力,而且敌人竟然越打越多,两人差点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但当他们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不是庆幸,而是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较矮的那个疑惑审视旁边,随即摸向自己面前的遮挡;较高站位靠后的那个则是悄悄伸手探向腿侧,那有他们刚刚拿到的东西。 苏合没在乎他们的小动作,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她要做的只是拯救同胞,无愧于心就可以。 她并不期待着别人的感激,苏合曾经遇到过比这更过分的反应,痛骂、殴打以及来晚了的指控和恨意。 苏合的目光转回,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 只留被救的两人在展厅中摸不着头脑的面面相觑,这个超强的少女怎么这么随意的救人?而且满不在乎地走了? 没等他们从震惊、感激、提防等复杂情绪内回神,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女早就拎着她那把古怪的刀失去了踪影。 …… 刚才那个屋子里的解说员被我情急之下弄死了,得去找新的。 苏合经过走廊,踏入了这座纪念馆大厅,中央是一个三层的挑高空间,使得整个大厅显得更加幽深,仿佛一个可以吞没一切的巨大黑洞。 大厅穹顶是整块的玻璃,本是为了能更好的引入阳光,但此时玻璃外是深蓝近黑的墨色,盯久了甚至觉得那片区域在转动,让人从灵魂深处都跟着晕眩起来。 踉跄了下,苏合不敢再向外看,她的目光从沿着墙壁向下延伸,抓紧时间观察起四周。 一整面极有压迫感的巨墙上似乎刻画了什么,但细节模糊不清,似乎年代久远已经剥落殆尽。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每一步都显得分外清晰。 有些不对,个别回响的声音似乎更重些,就像是有人计算好,踩着她的脚步声正从阴影里靠近。 苏合站定,只是轻拧了下手中的大刀。 无声之中,只有她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见她有所察觉,藏于黑暗中的事物也不再遮掩,浮现出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解说员,胸前的铭牌说明了他的身份,一抹僵硬而诡异的笑容堆起,仿佛是被人用针线强行缝在脸上, 他身体浮肿,原本左胳膊和大腿处的位置空空荡荡,像是被不知名的野兽撕咬,上面还带着参差不齐的断茬。 剩余的皮肤苍白得如同浸泡了多日的尸体,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透明感,仿佛连血液都已被抽干。移动间,地上留下一串水渍,湿润的痕迹在灰尘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臂向苏合示意,声音沙哑的邀请道: “你好女士,我是古代展厅的讲解员,有好东西……” 能沟通,似乎有智慧。 苏合没有犹豫,也并未贪心,而是紧握大刀,脚下步法灵活,瞬间拉近了与男解说员的距离。 她的身影如同一只猎豹,敏捷而迅猛,经过刚才的战斗和吸收,这具身体似乎跟她更加契合了。 男解说员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他身形一晃,似乎想要躲避,但他透明的身体无法跟上他的反应,苏合迅速欺身而上,大刀横在他身前。 “跟我走!”苏合冷声喝道。 男解说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是头一次有游客主动让解说跟着走,但他并未反抗,在大刀的威胁下顺从地跟在了苏合的身后。 两人站在展厅里,苏合等着男解说员解说,男解说员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四只眼睛里全都是疑惑。 在进一步用刀威胁失败后,苏合直觉自己缺少什么东西。 解说、解说,得有展品才有的说,回忆着上次解说的情景,苏合拎着大刀跳到展台上。 男解说的神色一下恍然,但依旧没有开口,反而他脑边的铁丝乱晃,过一会儿又把手举高,一根根地咬下自己的手指,又将它们塞到其他位置。 苏合眼睛微眯,看向男解说员。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开始讲解?看他这晃晃荡荡故作忙碌的姿态,苏合想起了苏晴。 讨喜的小姑娘坐在电脑前,似乎在开线上会议,苏晴手里认认真真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在结束后苏合看到她笔记本上画了一堆小动物,都是什么乌龟王八、猪之类的。 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的苏合,当时就有些不悦,觉得苏晴一点都不爱岗敬业。 但谁知道苏晴笑眯眯地反驳道: “现在谁工作不摸鱼,哎呀姥,你不懂,这个狗公司给的薪水配得上我的行为。” …… 这个男解说…不会是在……摸鱼吧? 5 刀彩与杀意 苏合虽然不会摸鱼,但她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要不然找他领导,要不然弄点游客。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种诡异的世界,做起人人讨厌的打小报告行为。 领导是找不来了,也只能试试游客这条路子,早知道让刚才救的那两个打扮得不像是好人的家伙跟来做游客。 但她耽搁了这么久,这个纪念馆又十分诡异,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不如再去看看别处。 拿着刀,友好地嘱咐了男解说员不要乱跑,苏晴重又离开。 她沿着走廊缓步前行,走廊两侧是一排排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种古物,有些已经破碎,有些被厚厚的灰尘覆盖。 随着她的深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越来越浓重的压抑。偶尔,她会听到窸窣的声音,或是远处传来的低沉呢喃,每当她转头寻找声源时,却只见到一片死寂。 继续前进,苏合来到了图书馆区。书架上满是厚重的书籍,她随手拉开一本,却发现里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本书从书架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其推下。苏合猛地转身,却只见书籍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只听得讲解的声音在她身后突兀响起: “接下来,我想向您介绍我们的特色藏书区。这里收藏了一些非常珍贵的书籍,包括手抄本、古籍……” 电光火石间,一截闪着寒光的细线缠绕而来,书架从中齐齐断裂,在挥舞起的灰尘中,苏合躲闪时看到了隐约的一排人影。 从人脑中穿刺而出,还带着血的钢丝疯狂挥舞,完全没有顾及周围的书架,四处切割,苏合这次连威胁的机会都没有,根本难以近这个讲解员的身。 随着苏合不断切,钢丝不断长。 仅是一会儿的时间,这个一直皱眉却仍旧保持微笑的讲解员身旁,串成一长排的参观者就只剩下两人似乎还保持着人形。 其余的游客不是被吸干,就是被这个似乎很是烦躁的讲解员切成肉糜。 不行,这个讲解员弄不回去,只能速战速决。 突然,浮肿的面上最后一丝笑也消失,他似乎被苏合这个难缠的游客给彻底惹怒。 钢丝闪电般向苏合袭来,如同有眼睛一般,紧紧追随着苏合躲闪的身影,长度骤然暴涨,在空中编织出一张密集的网,试图直接将苏合切成无数小块。 若是真被这网兜实,几条命都不够用。 苏合不再退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故意放慢脚步,身体微微一侧,让铁线擦过肩膀,带起一片血雾。 她也终于强行突破了那丝线的束缚,一刀劈向表情阴郁的讲解员。他虽然反应迅速,但终究不如活人,慢了半拍,被苏合的大刀划过前胸。 呼……呼…… 吸收刀上传来的力量,苏合感受着自己的伤口迅速长好,她皱起眉,直觉这个伴自己几十年的老朋友,出现了难以掌控的变化。 这发展说不上好,如此恐怖的能力,如果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上,那绝对是人类的灾难。 绝对不能让大刀脱手。 这样想着,苏合扯下碎肉中的一块红布,缠在了大刀末端,时隔多年,再次挂上属于自己的刀彩。 她看向最后的一个幸存者,另外一人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死亡,而活着这个外国长相的男人,像是被吓破胆,整个人痴痴傻傻,难以对外界的话做出反应。 行吧,带游客回去说不定也可以,只希望之前那个爱摸鱼的男解说员还没跑。 苏合脸上还沾着温热的血,当她再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最初的展馆前,写着「近代」的牌子已经掉到了地上。 门口站着一个嘴唇偏厚肤色黝黑的肌肉壮汉,看到了苏合和她搀着的幸存者,露出了一个猥琐的微笑,冲着她身旁的男人问候道: “哟,哈米德,你竟然从那个暴躁社畜那里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妞。” 这个老外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苏合一下有些难以判断形式。 “杰森的队伍竟然有人活下来了?”展厅里有人喘着粗气,同样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应。 从屋子里走出了一个褐发褐眸的浅肤色男人,同样高大,只不过无法辨别他的人种,既有东方人的秀丽,又有西方的深邃,似乎是个混血。 黑皮壮汉轻佻地向着苏合抓来,一边回头回应走出的男人: “看啊老王,这经典的东方骨相,多美的女人,估计血统比你纯正多了。” 被称作老王的男人,在看清苏合和她手中大刀的瞬间,神色猛然变化,厉声喊道: “帕克,后退!” 随即他迅速回头向着展厅内大喊:“各就位!找到目标!人杀了,保证大刀完整!” 苏合一直在观察,当她看到老王面上显出杀意的瞬间,就将浑浑噩噩叫哈米德的幸存者推向一旁,抽出系在身后的大刀,向着那个厚嘴唇的帕克脖子上抹去。 上过战场的兵必学的一课,就是判断别人对自己是否有杀意,只要有,无论对方男女老少,都必须立刻解决。 活人的反应的确很快,在听到老王提醒的瞬间,帕克就已经调整好了自身的肌肉,以扭曲的方式向后撤步。 他已经计算好,就算那把刀真的碰到自己,最多也就是个皮外伤,而自己调整后的姿势能更好反击。 金铁交击的呲啦声响起,苏合意外地看到这个帕克被自己切开的皮肤下,竟然是机械的构造。 大刀的效果,难道是必须敌人死后才能吸收? 没有多考虑,苏合紧接着又是一刀,这次她前冲不少,打算直接从上到下劈开面前这个机械怪物。 她已经听到了其余脚步声,展厅内至少还有两人,必须在他们出来包围前解决面前这个。 没想到少女如此灵活,帕克刚调整好手臂处炮口的方向,已是来不及躲闪,只能祈祷能将她在半空击退。 刀锋略过柔软的脖颈,看来这东西并非全身机械,血肉被劈开,骨头也在闷响后断裂,血红的脏器流了一地,帕克软软地倒在地上。 但与此同时,苏合被帕克手中炮口射出的炮弹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这股极强的冲击力推向一旁。 她的后背也被飞散而来的炮弹击中,血肉模糊的翻卷起来,就那样趴到地上没了动静。 6 暴起杀戮 烟尘未散,苏合的身体沉重地落在冰冷的地面,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迹在她身下的地面上缓缓扩散。 那把沉重的大刀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被她紧握在指间。 老王和其余两人呈三角夹击之势,将苏合牢牢围在中间,他们面色紧绷,如临大敌,没有丝毫懈怠。 从以往的战斗经验来看,纵使敌人已经倒地,也不能排除其诈死的可能。 他们不敢贸然上前查看,而是各自施展出看家本领,准备从远处给予致命一击,确保苏合不再有任何反击的余地,能一举将其击杀。 其中一个红色酒糟鼻的矮个男人猛地抬起双手,掌心之中冒出一团炽热的火焰,向着苏合的身体笼罩而来。 同时,另外一个轮廓深邃的高壮白人也举起手臂,凝聚起强大的能量,发出一道无形的冲击。 只有那个被叫做老王的混血男子依旧没有出手,只是表情严肃的站在原地,双眼紧紧盯向趴在地上的少女,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直觉竟然在疯狂预警。 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炽热的轨迹,冲击波紧随其后,撕裂空气,直逼苏合所在之处。 然而,就在这些攻击即将触及苏合的瞬间,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躲避。 她像是被一股不可见的力量操控,骨头断裂的声音简直让人牙酸,以一种非常人能承受的姿态站起。 苏合双目赤红,动作异常迅猛,她的身体仿佛化成了一道闪电,在三人的攻击中穿梭自如。 一道道凌厉的刀气,将周围的空气割裂。她的刀法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有章可循的招式,而是变成了一种不在乎自身的疯狂杀戮。 手中的大刀似乎有了生命,而苏合的身体只是一具被它操控的傀儡。 随着战斗的进行,苏合的每一次挥刀都更加准确和狠辣,她的身上虽然不断有新的伤口出现,但她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减缓。 相反,每当她的刀锋触及敌人,她的力量似乎就会增强一分,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杀戮感让围杀她的三人不寒而栗。 战斗产生了不小的动静,在空旷的纪念馆内远远传递开来,有不少幸存者走出旁观,毕竟三打一且完全没有收束力量的对决也的确少见。 苏合的身形愈发恐怖,明明只是个自然人,但在肢体破碎的情况下仍能移动,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甚至在她的右臂只剩下骨头和些许筋膜的情况下,依旧杀招频出。 围观群众被这凛冽的杀意震撼,也惧怕被卷入,都只敢遥作壁上观。 也就是看到苏合腿骨断裂并且坚持移动,骨头反刺入肉中时,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冷气。 苏合的大刀已经染满了鲜血,她的脸上也溅上不少自己和敌人的碎肉。 老王已经被斩下左臂,胸前有一道极其可怖的贯穿伤,在一直护着他的两人死后,终于有了些紧张。 他一直垂在身旁的右手按动,静默一会儿后,他边躲闪边大声喊道: “福口的人,动我会被追杀,可以引荐你加入。” 别说现在都苏合没有意识,就算是有意识也不可能停手,都已经到这个阶段了,必然是不死不休。 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听到这话到时,倒是产生了些骚动,甚至有人想要过来掺和一脚。 不过苏合没给他们机会,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一刀劈开对方的头盖骨,将其一分为二。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没再有活人,当老王的身体倒下时,苏合也软软地滑在了地上,似乎是气力耗尽,再也支撑不住自己。 有人试探着靠近,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 “她手里的大刀绝对是非凡武器,趁她病要她命,等这女的恢复过来我们肯定没机会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看来不少,也有一些有远程攻击能力的人,不知从哪里试探性地进行着攻击。 “卧槽!谁偷袭老子!”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大声骂道,刚才就是他蠢蠢欲动想来做些什么,“自己没胆量还只会玩阴招?” 在他身侧,有道极其快速的身影穿过,一个扎着马尾的红发女人飞速掠过,目标同样是苏合攥在手中的大刀。 远处投来的攻击愈发密集,无差别覆盖了苏合身前的位置,看起来像是想要趁机浑水摸鱼,如果能顺手弄死其他人,还能分一杯羹。 在附近展厅门口,有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他们低声交流着,是少年男女的声音。 “哎呀,这位美女可是真不一般。”身形较小的那个嗓音清甜,手中不断搓出风刃扔向靠近苏合的人影,“要是她真死了,咱俩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帮她收收尸。” 她身后的高些的少年环顾四周,以防被人摸到附近捡了便宜,听到这话有些犹豫地开口: “姐,用……”他话未说完,就被少女不耐烦地打断。 “想什么呢,用完「那个」过一会儿,被围攻躺地上的就是咱们了,我知道她对咱有恩,但你也得看情况啊。” 似乎是知道弟弟肯定没这么好说服,少女从另一个角度劝解,手上扔风刃的动作却没停: “再说咱们也没摸清它的副作用,随便用,说不定咱们死的比这位「真骨感」美女还早。” 她身后的少年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拿出几瓶液体,递给姐姐。 自古财帛动人心,在这样的集火下,竟然有人真的冲到附近。 一个老头在空间波动中显出身形,脸上带着自得的表情,嘲笑着这替自己吸引火力的蠢货,眼中满是贪婪,伸手向着满是血污的大刀抓去。 他之前一直离得太远,并未看清具体细节,只是在观察到时机合适后闪现于最近的位置,却发现让他寒毛竖起的细节—— 不对! 这女人被集火了这么半天,虽然许多攻击落在要来拿武器的人身上,但再怎么说她刚刚也厮杀了那么久。 他明明记得这个女人胳膊都断了显出白骨,怎么这会儿她的身上没有哪怕一个伤口? 要糟!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废土上存活下来的多年都在告诉他:赶紧跑,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头刚想尝试离开,却在这混杂的声浪中,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叹息,他低下头,愕然地发现一把大刀正顶着自己的脖颈。 7 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不知何时,趴在地上的苏合睁开了眼睛,她听着四周的声音,似乎有“炮弹”落在自己附近,没有擅自移动,而是第一时间迅速评估起周围的环境和态势。 要不是大刀正握在手里,身上皮肉骨骼也在疯长复原,苏合都怀疑自己回到了当年的战场。 她在被那个厚嘴唇男击中时还有着自己的意识,却不记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失去的理智。 现在的苏合,也只能透过红蒙蒙血雾似的滤镜,勉强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明明杀掉之前的那些诡异的生物时,并未出现这种问题—— 难道因为自己这次杀掉的帕克,还算是一个“人”? 那为什么在干掉他剩余三个队友之后,自己没有继续疯狂? 果然,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 仔细回想间,苏合明白了如今自身的处境,也歇了找掩体的心思,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冲着她,或者说她手中大刀来的。 在研究清楚前,短时间内不能再用这把刀杀人,但这么多心思各异的家伙,苏合也只能选择迅速震慑。 余光看到从自己附近突然出现的家伙,苏合确定目标—— 就是你了老小子,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刚刚好,不抓你都不合适。 而这一移动,苏合就发觉了不同,身体的灵巧度再次提升,甚至快赶上她上辈子的巅峰状态。 她借助步伐,轻巧地把刀架上了老头的脖子。 苏合见到了这人从空中扭曲浮现的神奇一幕,想到自己醒来听到的全是普通话,便没有尝试用其他语言,直接低声吩咐道: “带我进右边这个展厅。” 苏合不清楚这些浑身机械,或者是可以放火、闪现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力上限在哪里,只是单纯那么一说。 做得到最好,做不到的话,她也只能冒着再次失去理智的风险,用手里这个老伙计杀鸡儆猴了。 老头是见过刚才苏合动手的,在听到她交待的一瞬间就使用了自己的能力,没有丝毫犹豫。 对于大部分老者来说,活得越久,就越能判断形势,也越发惜命。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这个少女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也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做不到的后果,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也绝对好不了。 苏合只觉眼前场景瞬时间模糊,又变得更加黑暗,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自己最初的那个展馆。 她从图书馆带回来的那个已经有些痴傻的哈米德,在刚才的混战间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在老头还未熟悉周围环境之时,苏合双腿蹬向他后背,借力跳上了那个熟悉的展台。 刚才出手或观望的那些人失去了目标,有的看到了苏合刚才暴起时灵活的身形,离开此处; 但有部分依旧不死心,向着她刚才战斗附近的这个展馆附近摸了过来。 有两个浑身裹严实的身影也混在其中,不显眼地向着这里摸来。 这对姐弟在苏合出手相救后并未离开,与其他人相比,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离得近;与其他有所顾忌的人不同,他们两个没有犹豫,以最快速度直接进入了近代厅里。 展厅内十分昏暗,只有展品上方的个别灯还在幽幽亮起,和姐弟俩预料的不一样。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 和一件璀璨夺目的展品。 个子较矮的姐姐此时已经无心思考苏合去了哪里,她全身心都被展柜里的那件展品所吸引。 好美。 从未见过美的如此摄人心魄的展品。 浑身遮挡严实的姐姐像是失了魂,径直走向展台附近。 “姐姐!” 高些的少年紧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进一步向前,发现姐姐不对劲他就没敢再看,但在那一瞥之中也看到了地上漂浮而起的一根细线。 原来的那个讲解员竟然还没死。 似乎切成肉块依旧可以行动,苏合看到自己在展台上站定后,老头被串起,欣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凑齐,终于可以确认些事情。 没管展厅外游荡的那些人,也无视了那两个闯进来差点死掉的家伙,苏合认真地蹲下身倾听。 “抱歉哈这位游客,我不是这边展馆的解说员。” 地上那个曾经爱摸鱼的解说终于张嘴,但他的第一句话,让苏合差点再次失去理智—— 也太不靠谱了!! 我辛辛苦苦忙乎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 “虽然我不如专门负责这边的解说员清楚,小雨不在,那我也只能上了,咳咳……” 这个男解说都被切成这样了,一张嘴孤零零的躺在别处,还这么有灵性?苏合有些怀疑起这个世界的合理程度。 究竟谁才是怪物,谁才是人类? “欢迎来到首都纪念馆,今天我将为大家解说一件极具历史意义且充满传奇色彩的展品——华国大刀。 它虽已历经风雨沧桑,但依旧锋利如初,仿佛仍在诉说着那段血与火的岁月。 这柄大刀的主人,是苏合女士。 苏合,出身于武学世家,曾出国留学,精通冷热兵器,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毅然投身战场。 她凭借着一腔热血和这柄大刀,多次立下赫赫战功。 尤其是在那次以一敌七的战斗中,苏合女士凭借过人的胆识和精湛的刀法,成功击败了七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敌人,为战争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柄大刀,不仅是苏合女士的战斗武器,更是她精神的象征……” 后面套路的升华主题内容苏合没有再听,她发觉在这里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后,利落地跳下展台。 尝试主动和男解说员沟通失败,苏合让他获得了永久的休息。 刚才所述的确是她的生平经历,苏合现在却有些不敢肯定。 难道这里真的是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那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混乱诡异的样子? 老头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由于被吸收的时间较短,仍有一定的思考能力,第一时间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苏合、那对姐弟,以及门外某些人依旧没有放弃。 “那个,美…女侠,谢谢你刚才救我们,我能问一下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少女可以低沉的嗓音从布料后传来,她仿佛十分执着于这个问题,冒着可能会被杀死的风险也要跟进这里。 拯救自己的同胞,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苏合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之前认知上的错误,无论所有种族的人都说普通话,黑发也不能成为辨别的标准,这两人很有可能算不上华国人,自己之前的理由就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看着少女一定想要一个答案的晶亮眼眸,苏合垂眸思考,也是再给自己寻找生存下去的支点。 8 我是个人 苏合沉默地思考,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 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慌乱,围在附近的那些也放弃了对非凡武器的觊觎,他们看到了不曾见过且震撼人心的景象。 纪念馆的穹顶,此刻开始微妙地颤动,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见力量的侵蚀,逐渐显露出斑驳的痕迹。 随着一阵细微的响动,穹顶开始缓缓分解,一颗颗细小的颗粒从它的表面脱落,像是被风化的岩石,逐渐化作尘埃,以及比尘埃更细小的东西。 在无声而迅速的分解中,苏合想出了她的答案, “因为……”。 在这种连站稳都费劲的情况下,她对面的姐弟依旧注意着不露出多余的皮肤,却完全掩饰不了他们俩形状漂亮的眼睛。 外面的喧闹轻松盖过了苏合的轻语,要不是少女相信自己的耳力,她只觉自己听错了。 “……我是个人。” 紧接着,纪念馆的墙壁也开始发生变化。那原本坚固的石壁,此刻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侵蚀,逐渐变得松软起来。它们开始剥落,一层又一层,化作无数的碎片,在空中飘散。 就这? 少女哑然,却莫名觉得就应该是这个理由,这才符合苏合的特别。 就在这个过程中,仿佛有水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清晰。那水声如同潺潺的溪流,又像是汹涌的波涛,逐渐充满了整个空间。 人们惊讶地发现,那水声似乎是从纪念馆的内部传来,就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将纪念馆彻底吞噬。 随着水声的逼近,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失重和窒息感。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水正在从四面八方涌入纪念馆,将那些正在消散的颗粒和碎片全部消纳。 那水并非清澈透明,而是带着一种深邃的黑蓝,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苏合沉浸在这和缓的泯灭里,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是了,从保家卫国到追求更好的生活,在这样混乱的新世界中,她能保证的最后底线就是—— 我是个人。 最终,当最后一粒颗粒消散在空气,最后一滴水声消失在夜里,宏伟庄严的纪念馆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一些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断壁残垣。 …… 刘朋发誓,他真的没有摸鱼,自己只是低头捡了个外脑而已。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整座纪念馆都不见了,作为负责这个鬼屋的工作人员,刘朋慌乱点开警报器,哆哆嗦嗦地跟上级汇报: “组长,不…不好! 鼠3区的「纪念馆」不见了!” 高耸入云的大厦如钢铁巨兽般屹立,夜幕低垂,大部分办公区域都已沉寂,只剩下少数部门的值班人员无聊地坐在办公桌前,胡乱地处理着永远也弄不完的数据和信息。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划破了宁静。 紧接着,一条紧急讯息出现在公共区的电子屏幕上: “警告!537号「鬼屋」纪念馆,出现异常:建筑消失,磁场恢复至正常标准!” 一个长相温和的中年女子快步走来,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相符的锐利,她是负责鼠3区“鬼屋“的组长,张怡。 她桌上摆满了各种电子设备,闪烁着的指示灯映照出她紧张的表情。 张怡心脏猛地一跳,她上任二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过「鬼屋」消失的情况,看着手下传递过来的实时照片,以她丰富的处事经验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也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她迅速调动起所有的监控资源,试图找出问题。 外面的办公区已经忙乱起来,技术人员、安全人员、运营团队都在紧张奔走,这件事非同小可,张怡没有私自处理的权利,只能层层向上汇报。 刘朋正焦急地在原地转圈,担忧自己收到处分,耳机里就传来他上级的命令: “小刘,当做一切正常,所有流程继续。” …… 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光线仿佛被吞噬,只有四周墙壁上的涂鸦散发着点点荧光,将房间染上了梦幻的色彩。 各种电子显示屏闪烁着冷冽的蓝,屏幕上是复杂的数据和监控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机械油味,这股味道与一种奇怪的甜香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准确辨识它们的来源。 在墙根处,并排躺着至少十组高科技的营养舱,它们静静地发出低沉的运转声。 如果有人经过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每个营养舱中躺着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他有着混血的特征,面容柔和而又带着几分异域的妖冶。他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营养液之外,随着营养舱的轻微晃动而轻轻飘动。 嗤的放气声响起,中间的一个营养舱缓缓打开,水花四溅。 男人睁开了双眼,眼中映出了荧光涂鸦和蓝色数据流。他的身体逐渐从营养舱中坐起,几滴晶莹剔透的营养液从他的肌肉上流下。 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机械的笑声: “王亦川,你福口那个载体死了?就说你奇怪,非得做一堆自己原本的身体用做载体,每次死了都得小心翼翼地弄新身份。” 王亦川,苏合如果在这里就能认出来,他是被自己从头劈成两半的那个“老王”,他在营养舱中又重新“活”了过来。 没有理会对面那人的嘲笑,王奕川眉头紧皱,说出了自己这次发现的怪事: “我回来的太早了,正常来说我被人杀掉后记忆无法自动上传,得等回收队把我拎出鬼屋才能连上网。纪念馆出了问题,海伦,你赶紧去查537号「鬼屋」目前的状况。” 机械的声音明显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凝重,没有再开玩笑,迅速做出回应: “联合体负责这部分的官方部门今晚消息数量明显不对,监控线路入侵中,请稍后……” 海伦话音刚落,一个废墟就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这种情形,王奕川迅速对海伦发布了新的命令: “联系「天」,问问他们那边谁的载体出问题了,不仅不打配合,还夺走了任务目标。” 男人强健的身体赤裸着从水中站起,随即又补充道: “把那个叫‘苏合’的奇怪载体,列为「鬼屋」任务里的最优击杀对象。” 9 不知前路 纪念馆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样子,还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人精,看到苏合完好健全的身体也没有被贪婪驱使着再次攻击,三三两两向着来时的入口走去。 苏合紧握手中的大刀,茫然地跟随人流行进,小部分人没有犹豫直接离开,但大多数都来到了一个小亭子前。 “飞鹰队,进入五人,存活四人,击杀鬼怪两只。”是之前移动速度极快的高马尾红发女,她将手中的两块黑乎乎的事物放到亭子打开的窗口前。 亭子里坐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面上是努力放松过后的平静,他用带手套的手抓过那两个黑块,放上旁边的扫描仪。 “滴”的检测声里,扫描仪下方打开,黑色物体咕噜噜地滚进了管道,男人公事公办地对着红发女人说道: “这两块萤晶纯度还行,600积分,我这里只能换基础营养液和修复剂。” 红发女人摇摇头,带着另外三个队友径直离开。 看到她们走远,苏合周围的人才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哇,是飞鹰队!果然厉害!壬级鬼屋都能杀掉两只鬼,而且几乎没怎么死人!” “雌鹰们果然强,她们到底有什么秘诀能拿到那么高纯度的萤晶?” 苏合倒是从他们的讨论中,知道了那黑色石块的名字——萤晶,是杀了那种诡异生物后会获得的物品,似乎是值钱的东西。 自己刚才干掉好几个,都没仔细看是否有类似物品,好像错过了一百万,苏合痛心疾首,面部都有些扭曲起来。 “嘿,别想了,她们队只招女人,你就算噶了也没机会知道。” “哎,那可是600积分啊,不知道咱们这次死这么多人,换来的这块萤石值多少……” 走了四个人,队伍一下前进了不少,苏合就那样茫然的站在队伍里,随着其他人前移。 “736549队,进入十人,存活两人,来取外脑。”之前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夺刀的男子,扔下几块黑黢黢的石头。 亭子里的刘朋瞥了下外面的男人,见怪不怪地把手中明显大小和质量不如刚才的萤石扔进扫描机。 没说自己的击杀数量,那这萤石的来源可就不一定是鬼怪了。 “190分。”刘朋没再说能兑换什么,反正都是一批出来的,离得又近,话说一遍其他人也肯定能听到,没必要多此一举让自己受累。 男子表情阴郁了下来,他看向唯一存活的队友,眼神中的不满一闪而过,他转向坐在亭子里的工作人员,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刘哥,能说说这个鬼屋是咋回事不,怎么突然就……” 没等他说完,坐在亭子里的刘朋已经把他们的外脑丢了出来,有些不耐: “没有要换的东西就走。”刘朋摆明了不想搭理。 男人表情未变,继续说道: “我要换五瓶营养液。” 倒是他身后的队友听到这话,有些着急出声: “强哥,这死去的队友就八个,五瓶营养液怎么够他们的家人分啊,杨子他老妈快要饿死……” 没等他说完,那个强哥就一掌将他扇的跌坐在地,拿过刘朋递出的营养液,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狗*养的,轮到你说话了吗,谁才是队长!赶紧跟上,再他*的乱说话,你就吃你儿子去吧。” 原来这个窗口除了能用萤石兑换积分,还能取之前寄存的物品。 苏合继续前移,终于轮到了排在前面的那两个只露出眼睛的木乃伊。 刻意压低的女声响起: “944444队,进入两人,存活两人,来取外脑。” 刘朋扔出两个眼镜,“存活分40,能换四瓶营养液。” “那就换四瓶。” 两个小木乃伊把营养液藏好,并未离开,而是站在较远位置,像是在等人。 终于轮到苏合,但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随着人流走到窗口前。 等了半天都没人说话,刘朋有些不耐烦的抬起眼睛,他的瞳孔却猛然收缩起来—— 她是“那个”队伍的…… 远处的姐弟俩刚想过来帮苏合解围,就发现那个懒懒散散的工作人员突然坐直,态度尊敬地掏出一堆东西: “女士,您队友呢?”刘朋眼珠转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小队积分有28520,如果全员死……阵亡,那这些积分会自动划到你的帐上,如果您有更多要兑换的物品,请到东山街的兑换处。” 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人在听到这个积分后倒吸口冷气,以及一旁那对姐弟快要瞪出的眼珠子,苏合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乐。 真土豪·苏合抓住刘朋恭敬递给自己的背包,兑换了十支营养液和十支修复剂,走到一旁的黑暗里,抱着包蹲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推着个巨大粪球的屎壳郎,四面八方都是想抢夺宝物的同类。 最要命的是,这个屎壳郎脑中一片空白,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满脸都写着“来抢我”的愚蠢。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苏合,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那个…美…女侠……女侠!” 一只带着手套的小手伸到自己眼前,苏合茫然抬头,原来是小木乃伊,她不知道这对姐弟叫什么,也不清楚到底是敌是友,只能根据他们的穿着特点随便起外号。 少女见她抬起脑袋望向自己,有些犹豫地邀请道: “那个……女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听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了,我们想来抱你大腿。女侠,你要加入我的队伍吗?虽然我们水平不太行……但是起码能……包住。” 说到最后,少女似乎有些没底气,她看这个超强的恩人蹲在黑暗中,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幼兽,一时脑热,也并未跟弟弟商量,就过来想把人捡回家里。 也没组织好语言,她越说声音越低,似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目前这情况,怎么看都是她听到人家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想要占人家大佬的便宜。 少女刚想说就当她开个玩笑,只听得闷闷地声音从她身前传来: “好……” 怀揣巨额遗产的流浪汉苏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两个小木乃伊的邀请。 或许是老太太希望有人陪,也或许是刚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想要有人指引。 苏合看到对面的两个姐弟睁大了深邃的眼睛。 难道她们只是客气一下? 我身上太多问题,是不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他们的反应弄的苏合反而不自信,准备再找个理由拒绝算了,也省得两个小朋友为难。 10 你说什么? 还没等苏合张口,少女就已经自然而然地将胳膊挎到她的胳膊位置,少年像门神一样站在苏合的另一边,两人默契地直接带着苏合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街道在她脚下铺展开来,每一块石板都像是被科技浸润过,看不出原本的材质,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同钢铁巨兽在夜幕中屹立,苏合脖子仰酸了都望不到头。大楼表面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电子屏幕,播放着最新的广告。 两个小孩儿开开心心地夹着她,在光与影的交错中前行,苏合却犹豫开口: “刚才杀了福口组的人,你们就这样贸然带我走有可能惹来麻烦,而且……我身上有很多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 右边的小姑娘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哎呀女侠,这都是小事,谁还没点儿仇人了,福口组就是个鼠区的小黑帮,管着地下的一些交易。” “你这么厉害,进编是迟早的事情,等你有个合法的身份,他们再猖狂也不会直接和联合体政府官方对着干。” 听到姐姐这话,少年在苏合左侧也不住点头。 进编?什么编? 这个世界都这样了竟然还有编? 一辆飞车从空中飞速驶过,在设定的轨道上穿梭,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尾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轨迹,照亮了苏合有些怀疑的神色: “那个……你说的「编」是什么?” “啊?女侠你是从哪个耗子洞里钻出来的,竟然连编制都不知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有了编制,在这个污染横行的诡异世界里,人才有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好像真跟她知道的那个「编」是一个东西…… 苏合听她一本正经地介绍这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只觉有些荒诞。 巨型的霓虹招牌闪烁,全息投影也在招揽着顾客,她身边形形色色地奇怪生物走过。 想到自己不太好一直“那个、那个”的称呼人家,苏合询问起了对方的名字。 “女侠叫我杏子就好。” 听到少女的回答,苏合的身体猛然紧绷,下意识摸向一旁的大刀。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以为苏合是因为自己没有说全名而有些生气,忙补充道: “我叫林杏,弟弟叫林李,一般我们都直接杏子李子的互相乱叫,这是我爷爷怀念曾经吃过的水果,给我俩起的名。” 林杏双手一摆,似乎忘记了有布料遮挡,她做了个鬼脸,吐槽道: “不过很早前,政府就发现,现在人类生存的这片土地已经被彻底污染,无法大面积耕种,我俩早就忘记水果是什么味儿了。” 林杏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个无论是救人、厮杀还是获得大笔财富时,都表情平淡的女侠,腿都不迈了。 就那样瞪大眼睛站在了原地,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塌下来的消息。 “不能种地?” 苏合虽然知道有营养液这种东西,但也完全没想到它不是起一个补充作用,竟然真的是生活刚需。 “不能种地?!” 苏合再次重复了一遍,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花里胡哨的世界,面脸都是难以接受地不可置信。 没救了,躺平等死吧。 对于一个上了岁数的传统华国老太太来说,耕种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是华国人到了年纪必然会解锁的技能,也是立国安家的根本。 她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苏合无法想象:连地都没得种了,这些人是怎么忍受,并且还建立了像模像样的政府体系? 苏合的反应过于剧烈,反而把姐弟俩弄迷糊。 大部分土地早就辐射超标,从而只能废弃——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她反应这么大? 他们这批人类,又有谁不是喝营养液长大的? 不过大概是苏合传递出来的震惊和绝望太过于明显,林杏下意识地就想找个由头安慰一下。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少年清朗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 “人联有保存一定未遭辐射的土壤,也有无土栽培的技术,很贵。” 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林李言简意赅地说道,似是宽慰。 苏合从这样的晴天霹雳中回过神,刚想更深入地询问,就看到一个擦身而过的男人对着自己抬起手臂。 突一道锐利的风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一支箭矢如同闪电般朝着苏合射来。 她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周围的人群瞬间陷入恐慌,不断尖叫、惊呼,没有章法地四散奔逃。 林杏见此情形,眼疾手快地抓住苏合的手臂,带着她向人群中穿梭逃离。 或粉或紫的灯光向着她们身后快速闪去,仿佛是幽灵在夜色中穿行。 林杏带着苏合熟门熟路地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巷子,最终跑进了一家酒吧里。 这家酒吧名为“幻梦“,内部装修风格颇为前卫。墙上的涂鸦、天花板上的光纤灯、吧台上的各式酒瓶,闪烁着肆意迷乱的气息。 在混乱的酒吧内,什么打扮的人都有,苏合和林杏的身影就像是一滴水进入了水杯,失去了踪迹。 他们迅速闪进了厕所的一个隔间。 关上门,林杏心中怦怦直跳,从堆得皱皱巴巴的衣服里,又掏出一套衣服递给苏合。 “快换上。” 时间紧迫,外面的追兵随时可能冲进来。 苏合接过,迅速地脱下身上在之前战斗中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衣物,迫于形势,也只能换上这套在她看来极为不三不四的着装。 她将头发散开,戴上常见的面罩,将大刀用身后的披风挡住,整个人的形象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杀神变成了哥特风小流氓。 苏合换装完毕,抬头发现林杏身上的破布条子竟然换了个颜色和款式,她打开门缝,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几个纹着艺妓的彪形大汉闯入酒吧,他们眼神冷酷地推搡着酒客。 林杏示意苏合跟着上,她们小心翼翼地走出隔间,躲避着那些追兵的视线。 她们来到洗手池前,林杏打开水龙头,让水流掩盖脚步。 两人摇摇晃晃,装作喝醉的酒客,离开厕所,融入了酒吧的人群,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后门离开,和等候多时的林李汇合。 林李点了点头,没有废话: “是福口组。” 观察追兵已经被甩掉,姐弟俩依旧没有犹豫,带着苏合左拐右拐,回到了他们温馨的小家。 11 知道迈克尔杰克逊吗 走了许久,都市的繁华和喧嚣褪去,三人来到了一栋外观破败的居民楼前。 这栋楼虽然从脱落的外层墙皮看有些年头,却同样望不到顶,玻璃密密麻麻的镶嵌在上面,四四方方的全是房间。 是苏合上辈子看到过港区筒子楼的实心版本,她严重怀疑这栋大楼的中间户不仅没有阳光,甚至连窗户都不存在。 进入其中,苏合像是走进了迷宫,走廊四通八达,里外都是房间,来来往往的住客大多都阴沉着一张脸匆匆走过。 楼中有许多面向内部开的小店,也有不少电梯,不过许多台都贴着维修的标识,林杏熟练地带着苏合来到了少数还能使用的电梯前。 “呼,终于到了,提前说好,我家很乱,不许嫌弃。” 林杏长长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与苏合对视而笑,似乎在刚才的逃跑中产生了些革命情谊。 电梯不断上行,数字飞速飙升,苏合身体上却没什么超重感,看来这里的科技要比自己上辈子更加先进。 “叮,444层到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林杏对苏合弯了弯眼睛,“感谢穷鬼们也会迷信,要不然我俩连这里都住不起。” 来到了靠近中心的一个房间前,林李上前一步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林杏一边走一边解释: “这里算是贫民聚居地,都没什么钱,像是什么魂锁、虹膜锁都太高端了,我们也买不起。而指纹锁又要联网,很有可能留下痕迹,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用最老式的这种。” 苏合点点头,面上并未有任何表情,她什么艰苦的环境没体会过,这里最起码还能遮风挡雨,已经算是不错的场地。 房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客厅、小卧室和卫生间,对于穷人来说,厨房是不必要的奢侈品。 看林李把门关好,林杏一边解下脸上的遮挡一边好奇问道: “恩公,之后咱们就是队友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一路上光顾着甩掉追踪,苏合竟然一直没来得及正式介绍自己,她摘掉黑色的口罩,直截了当地说道: “苏合。” “好名字啊,简单又霸气,就是有点耳熟呢怎么……” 林杏露出了大半张脸,以苏合的老太太审美,只能想的出一个词来形容:绝色。 “纪念馆,讲解。”林李同样摘下遮挡,言简意赅地提醒金鱼记忆的姐姐。 “啊,纪念馆、苏合……哎哎哎?你跟那个大刀的主人重名!” 见苏合笑而不语,林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她面庞立体,鼻梁高挺,但此时深邃的眼眶却嵌着一双瞪得极大的杏眼: “难道?不是吧……你就是大刀的主人苏合?好几百年前的古人?” 头一次被叫做古人,苏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摇摇头: “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睁眼就在纪念馆里。” “哇!”林杏激动地跳了几下,拉着林李,环绕着观察起苏合,兴奋地说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真正古人的载体哎!上次听说还是在新闻上,林李,你还记得不?说是有一批科学家搞到了一个古代歌手的骨灰,又不知道怎么弄的,让他带着记忆活了过来,叫……叫什么来的?” 林杏求助般地看向了弟弟。 “迈克尔·杰克逊。” “啊对对对,是叫什么迈的,当时可是轰动了一阵呢,也复原出不少旧世界的歌,我也跟风听了,但是根本听不懂,现在大家都说普通话,谁能理解那劳什子鸟语。” “可惜,那个被复活的歌手察觉这个世界与之前不同,又没谁能跟他沟通,没过多久就自杀了。” “玩弄生命,过分。”林李在一旁双手环胸地听着,皱眉评价道。 苏合内心震动,却又仍抱有一丝侥幸,她的长相只能说是英气,绝对达不到之前有人说的美人,说不定自己不是个实验品,只是穿越了呢? 一直到现在,苏合都没真正地看过这具身体的长相,她快步走进卫生间,一抬头便是镜子—— 本来只是个普通华国人的平和骨相,却有一双剑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硬是显出十分的英气。 操。 老太太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这具身体竟然真的跟她年轻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手指下意识地编起头发,左右各垂下了一个麻花辫。 林杏对他们的做法同样反感: “这种类似的实验虽然因为违反人道主义精神,被人联叫停,但还是有不少实验室为了挣钱,私下里偷偷做。有的是卖给感兴趣的富豪,有的利用这个直播赚钱。” 不过在看到苏合沉寂下来的神情,她又补充道: “但你是在纪念馆里才有的自主意识,跟刚才我说的那种实验又不太像……” 他们姐弟的样貌在苏合看来,有些像上辈子边疆地区少数民族,林李好看的浓眉皱起,在一旁提醒: “脑族?” 林杏担忧的“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对啊,这也太巧了,她的身体被人操控,恰好碰到了自己原来的武器,才觉醒之前的记忆……” 见苏合还是一脸状况外,林杏神情严肃,无比认真地对着苏合嘱咐道: “苏奶奶,你必须得有个编了。” 嗯?不是在讨论我的身世吗?怎么从实验品到脑族再到阴谋论,推断出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要我考编? 苏晴当年被折磨了许久的事,风水轮流转,到了老太太也为编制发愁的时候。 或许是看到了苏合脸上的抗拒,林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苏合,你要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你很有可能不是实验产物,而是「脑族」的载体,他们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疯子,就像是能夺舍别人的鬼怪。” “你的前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如果你的身体之前承载过脑族,那会是最糟糕的可能:他们做事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你很大概率已经被人设计进局里。你有了编起码有个官方背书,不会出现一睁眼被绑走的局面。” 林李也认真点头赞同:“必须有编。” 看着姐弟俩真心为自己考虑的神情,苏合感叹他们果然还是两个孩子,虽说她还是有些奇怪于仅仅是一面之缘,这两个小朋友就如此热心。 但苏合活了这么久,看人还是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能感受到他们的真情实意。 苏合向来是以诚待人,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也多了些甜蜜的负担。 她苦笑着问: “那我该怎样才能有个编?” 12 填表难题 苏合走进编制考核申请大厅,还是觉得有些离谱。 自己怎么就被这两个娃娃随便说动,竟然真的要来申请编制了? 她想起林杏那天的认真分析: “想要有编制,主要是三条路,一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 “高级电路学、线性计算机、概率电子学、人类联合体发展史?” 随着林杏每说出一门学科,苏合的表情就茫然一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完全没听说过。 她自认为也算是文武双全,却没成想到了新世界竟然跟个文盲一样,苏合甚至连这些名字代表什么都搞不清。 林杏摆摆手,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说出了第二种方案: “人家学了十几年的,肯定比你这种初来乍到的要厉害得多,别想着笔试了。还有一种获得编制的方式,就是面试,如果你武力值足够高,也可以通过考核,直接进入。但这种方式需要审核背景,把你祖宗十八代全都查个遍。” 林杏似乎有些同情,“你要是走这个路子,估计都离不开面试的房间。” 似乎对于姐姐这种愿意涮人玩的爱好有些不满,主动去一旁收拾房间的林李皱眉看过来,硬邦邦地扔下三个字: “临时工。” “嘿嘿。”林杏呲牙乐了会儿,苏合像是个长辈包容地看向她,没有任何不耐。 林杏就是喜欢苏合这种性子,面对敌人冷酷无情,但平日里却十分随和,对他们的样貌也没有任何觊觎,就只是最纯粹的欣赏,像个看破红尘的长者。 不,不是像,苏合本来就是个老太太。 所以没怎么跟长辈接触过的林杏,总是忍不住想逗逗她,看苏合什么时候能出现些年轻人的反应。 不过她的这些无聊的尝试,到目前为止都没什么成绩。 林杏吐了吐舌头,在苏合慈爱的目光里介绍起最后一种方式: “对于一些边缘人物,既想得到一定的官方保护,又不想被完全禁锢,只有一种获得编制的方式,那就是做——” 林杏卖起关子,却忘了一旁的林李早就给她剧透过答案: 临时工。 回忆中的打闹的姐弟俩逐渐模糊,苏合看着面前打着瞌睡,有着可爱小雀斑的工作人员,又抬头确认上面挂着的“临时工办事处”的牌子,轻轻敲了敲桌面。 “嗯?”刺耳的桌椅地呲啦声在这个安静点办公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写着“王薇薇”以及“欢迎您监督我们工作”的工牌晃晃荡荡。 雀斑少女猛地站直,迷迷糊糊地开始道歉:“对不起老大,我昨天晚上扶老奶奶过马路来着……” 话说到一半,她终于看清了前面站着的人,泄了气般地坐回工位上,语气中带着些些埋怨地问候道: “啊,那个,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王薇薇已经做好给对面少女指路的准备。 因为这个黑发少女看着真的很年轻,血统似乎也非常纯正,只是后背处缠着个长布条,肉眼可见地没什么攻击性,不太像是会来临时工办公处的那群人,很有可能是走错了地方。 苏合回忆着林杏对自己的嘱托,一字一句地对着有着小雀斑的王薇薇说道: “你好,我来申请加入临时工。” “啊?”看着对面小姑娘呆愣的眼神,似乎上了岁数的人不是苏合,而是王薇薇了。 苏合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她一向对小年轻都非常耐心,当然,对于她来说,一切不到110岁的人类都算作小年轻。 林杏姐弟俩在她眼中更是嗷嗷待哺的幼崽,所以她才会在确认了这两个似乎有着秘密的孩子没有恶意后,就那么轻松地跟着两人回了家。 毕竟在她们那个年代,每一个小生命都是祖国未来和革命的希望,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更何况苏合当时也的确算是孤家寡人无处可去,要是真论关系,应该是姐弟两人善心大发收养了流浪汉的她。 “我来申请加入临时工。” 王薇薇终于反过味来,慌忙掏出了一张“临时工申请表”递了过来。 苏合有些无奈地站定,只见对面那个小姑娘一拍脑门,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笔。 她脑中又浮现林杏的提醒—— “临时工是官方半掌控下的灰色势力,直接归属于各大区,所以不会进行联网登记,就算之后转正,也直属于大区负责人,跟普通编制的工作人员不是一个体系。” 正因如此,苏合才会在看到用纸笔这种如此不符合时代的登记方式时,没有太多惊讶。 前面的内容跟她上辈子填过的表格大同小异,姓名、性别、年龄,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空,有两个让她犯了难。 龙飞凤舞地写下“苏合”二字后,她看着性别处后面的括号有些怀疑: 普通男、普通女、普通生物; 非凡男、非凡女、非凡生物…… 后面还有什么改造生物、完全机械等一系列她看不懂的名词。 苏合如临大敌地思考再三,还是在性别这一栏的空白位置写下了“普通女”三个字。 但紧接着就在年龄上又犯了难。 林杏之前跟她打过预防针, “临时工没有那么复杂的流程,也就是一个基础的身体检测,用来确保不是脑族的人,谁也不知道那边的检测机器是怎么运作的,你的实际情况会不会被发现。” “但这个已经算是人联最松的检测了,如果这都过不了,那我建议你不如黑户出海。” 在知道了在这个世界变成这样,是因为核辐射导致土壤废弃、海洋生物变异上岸探索人类后,苏合听完了林杏讲的那些故事,弄的对于“海洋”本身就有了极大的敬畏。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随意出海,她可不想才活过来再死一次。 什么被潜在水里的章鱼蹂躏成新触手啦,被流脓的人鱼把眼珠子抠出来外加剥皮啦…… 虽然苏合不怕死,但她也不想死的没有意义。 所以……要赌一把这个机器检测不出来自己的灵魂实际上已经110岁了吗? 苏合犹犹豫豫,写了又划,回想着自己上辈子这个模样时的岁数,不太确定的她最终有些不要脸地写下了一个“21”。 13 你们是搞传销的吧 本来就没有几个问题的表格,被苏合没填几个空就递还回去,看着王薇薇严肃的表情,苏合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自己果然太过分了吧,就算有些东西实在看不明白,也应该态度端正地把表填满才是—— 空这么多,别的不说,仅是这个求职的姿态就摆的不够端正。 就在她犹豫着想要要回表格的时候,就看着王薇薇指着“性别”那栏郑重问道: “苏合是吧,你确认你是「普通女」?” 啊?苏合被问的有些懵了,原谅她一个小老太太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她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那我是该填……普通男……还是普通生物?” 王薇薇皱起眉头: “你连性别都不知道怎么填,你的年龄真的有21吗?小妹妹,你知道临时工是干什么的就来这里随意填表?” 看着对面的工作人员脸上是对于中二少年地循循善诱,许久没被叫过“小妹妹”的苏合哑然失笑。 见黑发黑眸的小姑娘似乎没把自己的嘱托放在心上,王薇薇有些着急地说道: “临时工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进编的捷径,它其实会死……” “薇薇!” 一个男声喝止了王薇薇,让她避免透露不该对外人说的内容。 王薇薇像是被人发现做错事的孩子,在讪讪地叫了声“老大”后,就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一个金发褐眼的男人走了出来,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薇薇一眼,随即走到苏合身前: “不好意思,我是鼠3区临时工的负责人,莱昂,临时工的工作内容必须在通过考核后才能透露,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对我们有一定了解,干这行的必然都有保密协定。” 苏合点头表示清楚,莱昂皮肤有些粗糙,似乎饱经风霜,他粗略扫了苏合的申请表后,就对她示意跟上: “填完申请表,我们这边有个最基础的体检,你这边通过了就可以了解更多的内容,当你成为真正的临时工后,我再向你介绍具体情况。” 莱昂又瞪了王薇薇一眼,估计意思是之后算账,才拿着苏合满是空白的表单,带她向屋内走去。 果然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场所,一个小小的窗口后竟然别有洞天。 苏合跟着莱昂经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越往前气氛就越是压抑,若不是林杏告诉过她这里算是半官方的正规机构,经历过反诈宣传的苏合真的很想转身就跑—— 太像传销了吧! 在苏合经过一个更复杂嵌在通道上,类似安检门一样的东西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那条隧道。 莱昂也直接看向了一旁镶嵌在墙上的电子屏幕,对着苏合点头道: “嗯,你的身体素质还算合格,虽然没有进化和改造,在自然人当中属于很好的了,心理素质也不错,经过「幽暗隧道」也仅仅是有些担忧的情绪,连幻觉都没有。看不出来啊,怎么,练过?” 苏合想了想自己的状态,肯定了莱昂的猜测,她不仅是没有幻觉,就连担忧也仅是出于对这个机构的不信任。 莱昂对她还算满意,坐到了大厅的接待椅上,也示意苏合坐,他表情严肃: “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我们临时工的基础体检,我现在跟你说一下我们大致的工作范围,我说完后你仔细思考——这是你最后的退出机会。” 果然是传销吧,先不说做什么,把人骗进传销窝点,然后洗脑,就算我这时候要走是不是也会有打手把我拦住? 苏合感受着后背的冷硬触感,只是在脑中胡乱地吐槽,在大刀带来的安心感中,她没有随便动手。 见苏合透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圈的莱昂,更加认真: “你应该清楚什么是临时工,脏活累活我们做,出了问题我们背锅,转正前不仅要完成许多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达到考核的绩效,而且在此期间生死自负。” 估计是觉得苏合在听到自己话后的表情并未达到预期,似乎她并不清楚“生死自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莱昂进一步用数据举例说明: “临时工的存活率是百分之八,转正率只有百分之一。” 苏合有些不解地询问: “那百分之七呢?没死也没转正……一直是临时工?还是退出了?” 莱昂只觉苏合的关注点有些奇葩,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毕竟转正了,就在政府那边挂上号了,所以……你懂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年纪大了,挣够了钱退休的。” “对于我们的工作内容……” 莱昂锐利的眼睛盯紧苏合: “你知道「鬼屋」吧。” 苏合颔首:“不是很了解。” 莱昂操作起电子设备,“我们对于临时工不问出处,不探究来历,但作为合法身份的交换,临时工也不需要知道原因,只用按照命令执行任务。” “「鬼屋」,就是你们大部分时候的任务地点,是所有磁场混乱的变异地带统称,核辐射后,不仅动植物发生了变异,人类的灵魂和身体也产生了变化,在旧世纪只被少数人所察觉和知晓的「鬼」,也产生恐怖的变化。” 莱昂满意地看到苏合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茫然的神情,继续解释道: “它们在一定地域内有了实体,相互纠缠,导致某区域磁场紊乱,变异频发,出现许多诡异事件,这就是「鬼屋」的来源,也是可怖之处,因为你不清楚屋子里究竟是一只「鬼」,还是一群「鬼」。” “这对于普通人类生活有着极其严重的影响,临时工要做的,就是……取走核心变异源。” 苏合刚想夸自己杀鬼在行,无论是小鬼还是大鬼都是一刀一个,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名词。 “什么是「核心变异源」?” “你现在还不用知道,要想成为真正的临时工,你起码要在一个普通的癸级鬼屋活着出来,证明你有值得我们培养的实力。” 莱昂在一旁的衣架上随意挑了一套黑色的装备给苏合扔了过来: “记得全程穿着新手作战服,自带录像功能,虽然癸级的磁场干扰很弱,可以时实显示你的情况,任务时间是今天晚上。” 莱昂调出了鼠3区的简略地图,指向其中一个位置, “这里,亥时进入,691号,癸级鬼屋「食堂」。 他褐色的眼珠没什么情绪,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在苏合转身离开前,莱昂例行公事地说道: “祝你好运。” 14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钥匙插入门锁,苏合推开老旧的大门,叼着营养液的林杏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她黑发乱糟糟的一团,像是只炸毛的小猫。 听到声音,林杏警觉地抬头望向门口位置,在看到是苏合后,又懒洋洋地将视线转回面前的屏幕,随口问道: “哪儿啊?” 苏合明白她的意思:“691号癸级鬼屋,「食堂」。” “如果完全没限制,对你来说倒是不难,”林杏瞳孔中一条条信息快速略过,她筛选着其中有用的部分,“但是在不能用大刀的情况下就有些棘手了。” 苏合清楚自己不能随意用刀的原因。 前几天他们在沟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虽说苏合当时没有注意,但姐弟俩却有相关常识,苏合砍死的鬼怪没有萤石掉落,而是直接化成飞灰,这件事本就有着极大的不合理。 他们倒也没问苏合的大刀究竟特殊在哪里,只是提醒她,萤石是现今社会最重要的能量来源,目前为止明面上出了人联这个官方组织,没谁能直接利用。 并且大部分有记载的鬼屋都有前人放置的摄像头,用作直播节目以及地下赌博。 不是所有鬼屋都对外开放,纪念馆是最近几十年里头一次开启。 这几个消息一结合,苏合本能感觉有巨大的阴谋正笼罩着自己。 有一个可以越过限制直接吸收能量的武器,并且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下会被它感染发疯,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少用为妙。 见苏合有些发愁,林杏开开心心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 “来来来,盒子,普通人闯「鬼屋」嘛,这个我熟。” 林杏觉得对着一张没比自己大多少的脸叫奶奶实在奇怪,直呼其名又显得有些生分,所以单方面决定,套用杏子李子的模板,直接管苏合叫盒子。 每次苏合听到这个称呼都觉得一股韭菜味,但只可惜她反对无效。 林杏展示了自己刚收集到的信息: “喏,虽然网上这类消息很少,基本上都被处理过,但得看怎么搜。” 苏合看向林杏面前的屏幕投影,她不是没有外脑,之前在工作人员那领到的一背包都是,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罐骨灰。 苏合尝试过后发现都有密码,而且她也担心外脑带上后会自动联网,目前又没什么迫切地需求,所以一直在蹭姐弟俩的用。 “鬼怪本来无法影响正常人类,但随着不断的辐射变异,它们也有了恐怖的变化。” “在人类进入鬼屋后,本身就会被扭曲变异的磁场影响,如果不及时脱离,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拿着抹布大扫除的林李顿在一旁,直接点明:“会死。” 林杏像是撵苍蝇一样挥手把林李赶走,继续用低沉阴森地声音解说: “磁场影响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但其中的鬼怪会用各种方式尝试加深这种影响,最常用的手法就是吓人。” 配合着阴森恐怖的音效,林杏点开了一张藏在桌面后的鬼图,趁机把全息投影怼到苏合眼前。 苏合:“……果然还是个孩子。” 见鬼图突脸没什么成效,林杏有些无趣地继续道: “当你在鬼屋中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时,他们就更容易上身同化你,也就是死的更快些。” “鬼屋的存在和运行自有它的道理,我记得曾经听人说过,旧世界中只有你做了什么事情,或者触发了什么东西才会被鬼怪缠上。鬼屋当中也是这样,不过其中存在的并非人类,所以很多逻辑和触发点往往十分混乱。” “正常来说我们弄到萤石的方法呢,就是在鬼屋塑造的奇葩世界中,找到它们逻辑的漏洞利用鬼屋内部的规则耗死它们,也有感化超度流,再或者,就用非凡武器。” 苏合点点头,她在前几天并没有闲着,在消耗营养液的同时,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人类的发展方向。 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精神层面的进化,有了许许多多奇怪的能力,比如什么风火雷电,像是之前那个会闪现的老头儿都属于非凡者,他们或鬼怪死后都有可能产生非凡物品; 另一类就是追求肉体上的强化,用机械不断改造升级,从四肢到五脏,甚至只留一个大脑,远程操控载体,就比如他们之前说到的“脑族”,就是机械飞升的实例。 脑族也是让人联政府极为头疼的破坏者,打也打不到,抓也抓不尽,像蟑螂一样恶心。 而苏合尝试过,自己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也并非机械躯体,唯一一个作弊器也因为太过于逆天暂时被禁,相当于她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要去跟鬼怪拼脑力。 简直要命。 “想要活着从鬼屋出来很简单,忽略磁场影响下时间和空间上的混乱,找到你进入时的位置;或者在鬼屋产生剧烈波动的间隙,看清现实后快速逃脱也可以;当然呢,还有一种方法,也就是上次纪念馆的那种情况,鬼屋干脆消失,自然也就出来了。” “哎,我去过好几个鬼屋,直接消失,历史上好像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看着林杏望向自己的探究神色,苏合立马一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表情。 苏合也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确定这事是否跟自己有关,肯定不可能随便背锅。 “食堂这个鬼屋难度不高,鬼屋等级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级,癸级只处于最末端,我搜索到的消息大部分就是听话,吃饭,问题就不大。毕竟每个探险队伍都是竞争对手,肯定不愿意白白分享关键信息。” 苏合沉默地听着,等到林杏彻底讲完,她依旧一头雾水,更何况林杏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以上内容仅供参考。” 少女皮肤是久不见光的白皙,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啊盒子,就算我俩去过几次鬼屋,都没能摸索清楚里面的门道,有时会觉得网上这些信息说的对,有时却又不太贴合,具体什么情况,在你没踏进鬼屋之前都说不准。” 在姐弟俩的欢送下,苏合径直出门,来到鬼屋「食堂」附近。 15 厨师 苏合没有选择在姐弟那里穿上作战服,她担心那个所谓的录像功能会暴露藏身处,所以特地把这些东西寄存在了鬼屋前的铁皮小房里,这属于官方的监管点。 亭子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工作人员,没有寒暄,支付了十点物品寄存费用后,取回了自己的东西。 作战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感受到是有些份量的黑,上下身连体,却在脑袋的位置没有任何保护。 苏合有些不解地套上四肢,但找不到身前的拉链。 她有些疑惑地翻找起来,却发现黑色像是有生命般流淌,它们沿着双臂蔓延开来,将自己全身逐渐包裹,随即逐渐褪去了颜色,露出了苏合拿着“队友”遗产中两万积分兑换的银灰色纳米防护服。 苏合眨巴着唯一露在外面能让人看到的眼睛,心中不禁感叹: 果然,官方的东西就是高级,连这种新手作战衣,都比她斥巨资换来的防护服要强了不止百倍。 但她四下摸索了一番,也没看到有摄像头的存在。 作战服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血腥味,想到那极低的存活率,苏合基本能确定这套衣服应该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她倒是没有什么心里障碍,毕竟这种事儿在她那个战争年代也很常见,物资紧缺的时候,谁能顾得上是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有的穿就不错了。 说好的时间一到,苏合顺着指示牌前进,直到她脚下传来粘腻的粘响,她才发觉身周的环境已然改变。 苏合身上的两层防护都似乎失去了过滤作用,一股霉湿油腻的空气扑面而来。 食堂内部昏暗,仅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在无力地闪烁,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屋内墙壁贴满了蓝白色的瓷砖,然而表面也全都是灰蒙蒙的油垢,似乎随便拿个什么东西都能铲下厚厚一层污渍。 食堂立柱上写着巨大的标语:“爱惜粮食,杜绝浪费,文明用餐。”暗红色加粗的黑体字像是有血要流出。 苏合谨慎地在食堂中前行,粘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她注意到,食堂的布局还保留着旧世纪的风格,长条形的餐桌整齐排列,但桌面上满是灰尘,椅子散乱地堆放在一旁,好像多年未曾有人使用。 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苏合听到了微弱的碗筷碰撞声,似乎来自厨房的方向。 苏合小心翼翼地走向厨房,推开门时,一股刺鼻的油烟味迎面扑来,让她几乎窒息。 一时间,整个食堂像是活了过来,门外是吵闹的用餐者来来往往,门内是许多厨师在忙碌地准备着什么。 只不过厨房内的灯光更是昏暗,几个破旧的灶台上,锅碗瓢盆随意堆放,有的里面还残留着不明的食物残渣,看起来已经发霉变质。 苏合定睛望去,厨房里忙碌的人都十分诡异,一个穿着件油渍斑斑的白色厨衣中年男子背对着苏合,动作异常僵硬地正在切着什么,红色的液体顺着案板流了一地 “咚、咚、咚”的沉闷剁菜声里,苏合看到了,他推向一旁的东西是人类的小臂! 突然,厨师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鱼鳞,一根根线虫从他原本是五官的位置钻进钻出,他另外一侧的胳膊从中间被砍断,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流血。 苏合下意识摸向身后的大刀,却发现男人切好的小臂上鱼鳞炸开,仍旧在菜板上活跃地不断跳动,直到弹进了一旁的水池里。 好恶心。 苏合倒是没有什么怕的情绪,就是被眼前这一幕弄的有些想吐。 之前的纪念馆也不是这个风格啊? 厨师没有说话,眼睛位置的线虫不断伸长,似乎是想伸到苏合脸上,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菜刀。 感觉真的要忍不住去吐了,苏合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多恐怖的场景都见到过,但像这样诡异恶心的一幕,着实有些超出了老太太能承受的范畴,她只觉自己的精神似乎都受到了污染。 仅是一个晃神间,苏合手里就多了一把菜刀,她竟然没有一点挣扎地换了地方,站在刚才那个厨师所在的案板前。 她白嫩的左臂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菜板上,苏合甚至还能感受到滑腻温热的血液和被剁碎的几片鱼鳞。 仿佛四周都传来了劝解的声音:剁掉吧,剁掉吧,做菜的时候从自己的手指开始剁掉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苏合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和圆润的指甲,似乎也有些沉醉。 对啊,切菜的时候就应该这样,一点一点地将将指头连同指甲盖一同剁掉,里面会有白白的骨头茬和鲜红的肉,说不定还能看到些黄色的脂肪。 多美。 在剁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点指甲和骨头的阻力,不过没关系,正是克服了这些阻力,那才是切菜的成就感。 苏合右手的刀已经高高举起,一旁断臂的厨师欣慰地看向这个年轻人,在饭点忙碌的时间段,整个厨房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剁下去。 用力。 似乎所有人内心都在呐喊着同一句话,苏合现在才发现,厨房中忙碌的所有人都缺少一部分躯体。 断臂厨师五官中的线虫也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活跃的气氛,爬向苏合附近,似乎准备第一时间从断口钻进她的身体。 刀身反着寒光,在灰暗的厨房中猛然落下。 “咔嚓。” 欣慰的厨师长不再欣慰,因为苏合剁的是他剩余的半个大臂。 苏合将刀扔向半空,画出一个圆弧,重又接住。 哎,我的武器都被禁了,架不住鬼屋硬要塞一个新的。 给什么不好,还非得给菜刀。 她将菜刀在空中舞出了眼花缭乱的痕迹,一片片掺杂线虫和血丝的嫩肉飞舞,苏合拿起一旁发霉的餐盘一一接住,在满屋目瞪口呆中完成了菜品。 鬼屋没有任何异动,证明她的做法没有问题: “做菜的时候剁掉肢体非常合理,您是老前辈,先剁您的更加合理。” 既然鬼屋硬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厨师的身份,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手里这把菜刀。 苏合看向四周的其他厨师,笑意盈盈地问道: “前辈们,我初来乍到不是很懂,接下来是不是需要「上菜」了?” 16 厨师长,我想吃饭 没有回应。 就连用餐区都静的像是死光了一样。 糟糕,难道自己得意忘形说错话了? 苏合放下手中发霉的餐盘,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所有厨师的目光都紧盯着自己,她头一次发觉无形的目光也是如此具有压力。 不过很快,压力便转移给了所有厨子—— 后厨和食堂连接的窗口位置,无数阴影投下,围满了嗷嗷待哺的食客,没有一个厨师再看苏合一眼,全都慌张地忙起自己手里的活计。 但认真望去,他们哪有什么可忙?全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而一旁被苏合切下大臂的厨师更是抖如筛糠,比划着自己其余部位。 他们为什么怕成这样? 如果我没有克制住切下自己手臂的欲望,那现在他们是不是就有食材了。 所以苏合推断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大概率是要制作饭菜,并且出餐。 对于一个食堂来说,做饭吃饭就是运营的本质,苏合不太想尝试出不了餐的后果,只能忍着恶心捡起那个依旧在水池中弹动的炸鳞小臂。 锋利的鱼鳞一张一合,小臂不断挣扎间迸溅出不少脓液,看着苏合已经取到了自己的食材,其余的厨师也恍然大悟,生怕自己落后一点,像是在进行厨艺比赛,慌忙间将断臂的厨师乱刀肢解开。 有的厨子动作稍慢了些,只能拿自己身上其他位置充数。 苏合已经去完麟,开始切片了。她看到剃去鱼鳞的小臂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却在皮肤下有不少红色包块。 许久没有食物,外面的食客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愤怒。 其中一个身形矮小又离的较远的厨师,没能抢到“食材”,而他本身又没剩下什么还能用的躯体,偷偷摸摸地溜到附近。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看准苏合刚才装盘的“生鱼片”,悄悄拿走放在了窗口位置,装作是自己做好的菜品。 苏合早就看到了这道鬼祟的身影,但见大部分厨师在选择切肉现做,没谁去迎接“食客”,便也没有再莽撞,想着再观察观察。 她现在苦恼的是,手下这节长着红包的小臂究竟该怎么处理,毕竟她也不是汉尼拔,实在没有在厨房料理人肉的经验。 或许应该先把红包弄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轻轻一刀割破表皮,只有几丝血液流出,在皮肤组织下是一节白白的虫子。 小巧精致的圆锥形头部在暴露于空气中,还在轻轻颤动,苏合浑身鸡皮疙瘩涌现,似乎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长包发痒。 四肢光秃秃的鬼祟厨师,在将还带着血的生肉片放到窗口后,便像是完成任务般站在了那里。 一个晃神,那藏于皮肤下的线虫就猛然一窜,想要直接钻进苏合因为观察窗口,而正对向它的耳朵。 苏合并未慌张,在鬼屋中,要想活命,就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她确认其余厨师并没有袭击的意图后,抄起一旁的筷子,夹住虫头,像是夹面条那样借力向外卷起。 筷子不断旋转,线虫裸露在外的部分被她越卷越多。 啵的一声,苏合眼疾手快地将线虫扔进一旁的沸水锅中,用筷子保持着卷好的姿势,防止它向外窜。 就在这时,窗口位置喧闹起来,刚刚拿走“生鱼片”的食客重新折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怒气冲冲地拎起鱼片,用漆黑干瘦的手指指着什么。 是肉片上的白点。 应该是被苏合当时在厨师身上一同片下的线虫。 那个站在窗口附近没几块好肉的厨师似乎有些慌张,嘴巴不断张合想要解释,他伸手指向苏合,估计想说这菜不是他做的。 但外面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早就怒气攒满,等了许久的食物里有不明异物,她不想再等。 已经十分饥饿的老太太张大嘴巴,脸部的皱纹都变得平缓,在嘴巴扩展到人类下颌骨能承受的极限后,依旧不断张大,越张越大。 那黑洞洞的肉皮已经变得薄薄一层,已经垂到了地上,她尖利的齿缝内还挂着肉丝。 瘦小的厨师十分慌张,他绕过灶台,想要从后门逃跑。 只见老太太干枯的手不断伸长,像是个迅捷的黑影,瞬间抓向了小厨师。 在不断地挣扎和惨叫中,小厨师身体对折,在骨头断裂的嘎吱声里,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折断,勉强抓出窗口,被老太太塞进嘴里。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响起,屋内其余厨师全部都沉默以对。 若不是苏合在观察到其他厨师都有剔除肉中的线虫,那很有可能她的下场跟刚才的那人一样。 有速度快的厨师,已经弄好了一道菜—— 如果一团烂红的肉堆在盘子里也算是一道菜的话。 这是一个仅缺了一只眼睛的中年妇女,她端着这盘“菜”,狠狠地扔在了窗口位置,看着下一位“食客”。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浑身颤抖的男人,他接过餐盘,对着这个右眼有线虫钻进钻出的女师傅十分畏惧,手忙脚乱地转身离开。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手心都是汗,转身时餐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转向窗口,恳求道: “能再给我一份……啊!”他话未说完,身体才转过一半,视野不断下落,看到了自己的半截身体和脚后跟,后知后觉地惨叫出来。 中年女厨师收回菜刀,伸出满是鱼鳞的手臂抓向男人的身体,也没忘记摔落在地的“饭菜”,嘴里不清不楚地咕哝道: “浪费粮食,大喊大叫。”随即高兴地蹲在厨房的角落,咕叽咕叽的吞咽声响起。 不是苏合一开始想的那样,在食堂中后厨的厨师是食物链顶端,老太太食客就可以上后厨抓人;也并非顾客是上帝,违反标语一样会死,这个鬼屋有着它自己的道理。 不太对,之前苏合了解过鬼怪死亡会有萤石掉落,就算那个男人食客是人类,那刚才在规则中死亡的两个厨师,他们的萤石又去了哪里? 中年妇女咀嚼完了最后一根指头,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块黑色石头,满脸讨好地递给帽子最高的一个厨师。 他也是这里最完整的那个,甚至要不是从耳朵中还有几条不断扭动的线虫,苏合都觉得他是一个人类了。 嘴唇上仍有鲜血的女人献上石头和男人剩余的大半节身体,讨好地问道: “厨师长,我能出去吃饭了吗?” 17 忙碌了一天的苏师傅 这是在干嘛?后厨还弄勾心斗角上交保护费那套? 厨师长接过那块黑色的石头扔进口袋,苏合耳尖地听到了石块碰撞的声音—— 鬼收集萤石有什么用? 随即反应过来,别的不说,那个断臂男的萤石应该是她的才对, 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利用规则反杀的鬼,怎么战利品跑到你兜里去了? 苏合已经看准了厨师长所在的位置,准备一有机会就掏他兜,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厨师长大发慈悲地点点头,中年妇女脱下身上油渍血污混合的厨师服,早就看不清原本的白色,郑重地挂到墙上,推门走进食堂。 随即排到了食客的队伍上。 不好!苏合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情况,厨师死的死,走的走,如果厨房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自己不就必死无疑。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苏合手下没停,眼睛却瞥向厨师长方向,他并没有做饭,而是就那样站在那里,似乎监督着其余每个人。 又有厨师做好饭菜端至窗口,这次的食客学聪明了,手稳稳地拿着餐盘,转身离开。 唰的风声响起,食客绝望地看着自己被劈成两半的身体—— 明明他没有浪费粮食? 吃干抹净,厨师这次没有吐出石头,就那样站在那里,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下一位食客似乎是饿的久了,上来便用红色的长舌扫进厨房,在锅碗瓢盆嗙啷落地的声响里,苏合眼疾手快地将中年妇女拿进来放在一旁的那块烂肉扔到舌头上。 红舌收走,满意离开,没给人喘息的机会,它身后又有一个食客,把脑袋探进了厨房。 不是,正常食堂后厨哪里是能随便让进的? 苏合躲避间,没停下手中的功夫。 只看到那个饿死鬼一样的脑袋上脸颊深陷,脖子极长,他没有在乎一旁施施然站立的厨师,而寻找向还未做好餐品的那些。 苏合身旁的一个没了脑袋的厨师被它相中,又是一阵让人牙酸骨裂的咀嚼声响起,所有还在的厨子都战战兢兢地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苏合弄好了两道菜,一个是“小炒肉片”,还有一个就是“水煮线虫”,她想试试如果虫子不是和肉混一起,单纯的一道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走到窗口处,学着中年妇女之前的样子将两个餐盘摔到台子上。 …… 排在队伍中,张杜松只觉得自己在做梦——食堂的厨子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在一众的烂肉、发霉的食物里,这个黑眼睛的女人不仅弄出来了热乎乎人吃的菜式,竟然还做了摆盘? 虽然他知道这个材料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着黑眸女人全须全尾的身体,确认了不可能是人肉后,咬牙端走了卖相极佳的小炒肉。 按照老规矩,张杜松放下一块萤石,坐到了油腻的长椅上,他不敢浪费食物,颤颤巍巍地吃进嘴里。 第一口:滑! 第二口:嫩! 这不知是什么的肉出奇的美味,比他之前那些不得不茹毛饮血的体验,强了不知道几百倍,甚至于他根本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最多也就是喝喝营养液。 这个小炒肉片虽然只有咸淡,但恰好的火候和薄厚均匀的肉片,都带给了他从未有过唇齿之间的无上体验。 有眼泪从眼角流下,张杜松没有吃得太快,而是小心翼翼地品味,极力延长着自己的体验。 在临时工办公室内,莱昂有些无语地看着屏幕上张杜松泪流满面的大脸,心里暗自感叹着这货没有出息。 他却也不自觉地咽了下津液。 真有那么好吃? 什么味儿的? 嚼起来什么感觉? 摇摇头,把对于小炒肉的想象甩出自己脑海,莱昂低声嘱咐道: “让你去是为了看看新来的那个临时工有没有什么异常,不是让你工费吃饭的。” 耳机里只有张杜松咀嚼的声音,似乎是为了故意馋对面的人,他还很恶心地吧唧了几下嘴巴。 莱昂默默地把耳机摘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新人不走寻常路,不仅一进入就直奔食堂的后厨,那里是临时工未曾设想过的探索点,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危险程度比在外面吃饭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她竟然还做上饭了,似乎还很好吃。 什么味儿的呢? 不知不觉间,虽然没有声音和画面的引诱,莱昂的思绪还是偏离到了奇怪的方向。 …… 原来吃饭还得用萤石,苏合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男人安全地拿走了那个餐盘,才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个食客究竟是怎么死的。 还剩下一个“水煮线虫”,苏合看向后面的幸运儿。 嗯?怎么又是那个老太太?这样下去,岂不是食客越来越多,厨师越来越少?当然,最关键的就是这个老太太可能不吃虫。 苏合觉得自从她在这个几百年后的新世界中醒来后,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她没有任何恐惧之情。 想的是大不了就拿刀把这帮鬼全都砍死,不行就出海继续一顿乱剁,她都把鬼做成肉片了,不在乎多来一些刺身。 所以她行事间十分大胆,有个想法就去做,很少考虑可能的后果。 不过她也不是直接莽上去,在水煮后,苏合把线虫进行了摆盘,不说别的,光是样子就绝对够得上米其林三星。 更何况她还用鱼鳞和线虫体内的卵做了装饰,只是看着就格外唬人。 老太太那双混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盘漂亮的菜,犹豫了很久,久到她后面的“食客”都有些不耐烦,想动手的时候,她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块萤石,扔到了苏合面前。 哎?没动手啊? 看来这些食客是对于有“异物”这件事比较看重,而如果整道菜都是异物的话,那就是没有异物。 攥着手里两个坚硬冰冷的石头,苏合没有去向厨师长申请出去吃饭,而是转身回到了灶台前。 有这么好的赚等价物的机会,放弃是傻子。 苏合大厨开始了她新一轮的炒菜。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法,忙碌了一天的苏师傅准备继续忙碌。 18 周扒皮都没你能扒 所有在食堂的探险者都度过了难忘的一天,只要没有违反规则,每个人都吃上了从未体验过的美味餐品,与此相对,厨房的厨师越来越少了。 苏合像是一个无情的做饭机器。 “水煮肉片”、“油炸线虫”、“大棒骨”、“酥脆小排”,许多新世纪人类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一道道美食被苏合摆到窗口。 一块块轻飘飘的黑色石头被她收到兜里,苏合轻轻掂了几下,这质感和重量远不如当初飞鹰队扔出的那几块。 她直观地感受到了之前工作人员口中的“纯度”这个概念。 萤石,作为蕴含能量的新世纪必需能源,人联提取效率难以做到非百分百利用,垃圾场中的许多废弃萤石还含有少量能量,也能在「食堂」中换取“食物”。 许多走投无路的人们只能凭借这种纯度极低的萤石,来「食堂」赌赌运气。 有细心命大的探险者,能活着出来混些生存积分,让全家裹腹,也可能收到大佬的直播打赏; 也有运气好的,吃到的“菜品”不一般,可能来自非凡者,也或许是源自于鬼怪,极少数原本是普通人的探险者,能激活非凡能力。 所以难度较低,却又有极小概率事件发生的鼠3区鬼屋「食堂」,往往是初次探险者的首选,每日的食客络绎不绝。 而这些隐藏规则被底层人类口口相传居多,很少有人会传到网上,而临时工那边也并未提前告知,所以苏合并不知晓。 她只是在认真做菜,苏合就是这样的性子,既然要做一件事,那就做到最好。 无视厨师长越来越青的脸色,苏合清空了后厨。 只留下厨师长一个。 随手丢过去一个轻飘飘的萤石,苏合就准备离开这里,去往食客所在的食堂。 手臂上传来了冷冰冰的触感,苏合心下一喜,这个厨师长终于要动手了吗? 刚才不是没有厨师挣扎着想要反抗,却都被苏合难以阻止的一刀一个。 “刀。” 厨师长哑声指了指苏合握在手里的菜刀,示意放下它再走。 苏合很是失望地把刀留在了菜板上,也不知是失望没能趁机剁了厨师长,还是失望这么趁手的武器却不能带走。 吱呀一声,苏合站在后厨的门外,从窗口位置观察向内侧,她很好奇在没了食材和厨师后,在依旧有这么多食客的情况下,厨师长会怎么做。 是剁了自己,还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苏合顺着昏暗的窗口看到厨师长走进了员工通道。 在许多“食客”等的有些不耐烦时,他再次走出,并且在窗口挂上了一个腐烂的小木牌: 招聘:厨师若干。 这就没了? 牛要挤奶还得让它吃草呢,招聘厨师不谈待遇,要走还得留下块石头,周扒皮都没这厨师长会算计。 简直是交钱上班的典范。 苏合对这个食堂的后台运作愈发好奇,从厨师这剥削,从食客这收益,食材也全部零成本获取,就算食客的萤石纯度不高,但这三管齐下,每日积累下来,也绝对是极为可观的收益。 杀鬼掉萤石,是不是说明鬼怪反过来也可以吸收利用其中的能量? 那这个食堂的背后又是谁?吸收这么多的能量,鬼怪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苏合直觉事情不简单,弄不好要动刀子。 她后退一步,排到了食客的队伍里,不可能有人应聘的,苏合这样想着,准备给厨师长更多的压力。 陆陆续续有人站起。 怎么会? 看到真有不少坐在破旧长凳上的身影起身进入后厨,苏合双眼瞪大,难以理解它们的选择。 突然她看到了刚才死去的活人“食客”,他们被杀死后,转变成了老太太食客那种奇怪的状态,正一步一顿地走进后厨,像是生锈的机器。 “嘿,大厨。” 苏合肩膀被拍了一下,是之前那个拿走小炒肉的吊儿郎当男,她有印象,这个人排了好几次队伍,后几次扔的萤石都很有分量。 “我叫张杜松,大厨你做饭真好吃。” 这个搭讪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这人亚麻发色、淡蓝眼珠,肉眼能看出的欧洲长相,怎么叫了个奇怪的华国名? 不过苏合还是礼貌性点点头回了一句, “苏合。” 她想了想,在鬼屋里主动聊天大概率是有所求,所以在对方说出真正目的前,直接开口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鬼要进去做厨师吗?” 张杜松“哎呀”一声,没敢嗓音太大,脸上却是一副“你问对人了的”表情: “他们都是饿久了的鬼怪,有原本鬼屋内存在的,也有新转换的,人嘛,为了口吃的做出什么都不奇怪,鬼也如此。” 他悄悄伸手指了指: “我很早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黄头发的厨子就在,从门里出来、吃饭、穷光蛋、再进去。” 张杜松大拇指和食指弯曲,语气中满是同情: “这些鬼怪为了那一口吃食,永远在吃和做中循环,得不到解脱,连彻底消散也是被食堂利用做成食材。” 苏合眉头皱起,这食堂简直就是个吃人的资本家: “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探险者前赴后继的来?” “赌一把呗,去垃圾场里淘来些没用的萤石,就可以来这里换点烂肉,说不定还能趁大佬刷本跑出去,还能给家里人换些营养液,如果足够走运,还能激发异能成为非凡者。” 张杜松突然靠近,他的手按了按身上某处,像是在讨论什么秘密般压低了声音: “对了,大佬,跟我讲讲呗,为啥你做的菜都能直接增加能量啊?后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吃了几次您的菜,我的非凡能力都提升了。” 见这个吃了自己好几道菜,出手阔绰的亚麻脑袋帅哥,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苏合心下一定,却也有些疑惑。 难道外面的食客无法通过窗口看到屋里?那她能看见的原因,可能是自己做过厨子。 苏合极为平静地回应,就当是为了他故意丢给自己的高纯度萤石: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把做饭的厨子都杀干净了,鬼怪的肉说不准就富含能量。” 关上了跟莱昂实时通讯的张杜松简直震惊。怪不得她一出来,里面就挂上了招聘的牌子—— 敢情是这个大神把后厨杀穿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有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厨艺,还有极为凶残的武力。 鼠区要变天了,张杜松暗自感叹中,就见苏合再次转身离去,来到了厨房门口。 19 确认好谁是敌人 没错,苏合摸索出了一个发家致富的道路—— 她准备反向薅资本家羊毛。 她再次走进后厨,在厨师长铁青地脸色中,重新站回了自己的岗位。 我就是热爱工作。 再次清空后厨,收割完食客和鬼怪的萤石,苏合对着厨师长笑了笑: 厨师长,时代变了,世界的未来属于劳动者。 她对厨师长认真道: “我想见老板。”像是一个仗着自己能力强倒逼领导涨薪的员工。 厨师长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后厨大门让她离开。 无所谓。 又来了几轮,直到所有的探索者都摸清了食堂的套路,没有新死亡产生的鬼怪,而老的那批都进了食客们的肚子。 再次挂出的招聘牌子上终于有了些不同。 招聘:厨师若干,报酬1萤石。 有些吃饱一段时间的鬼怪犹豫了。 再进,再杀。 招聘:厨师若干,报酬5萤石。 更多坐在食堂中的鬼怪动了。 苏合微笑着走进厨房,等她再出来,招聘的条件又变了。 招聘:厨师若干,报酬5高纯度萤石。 之前的那个老太太鬼怪也坐不住了,不仅如此,许多进来的探险者也开始心动。 苏合管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张杜松要来纸笔,唰唰几下后贴在了招聘木牌的旁边: “进者,死。” 吃了苏合饭菜的不少探险者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终于,食堂中的鬼怪自控力不如人类,被苏合清空。 不过,像是双方在较着劲一样,厨师长也贴出了更有诱惑力的招聘信息。 招聘:厨师若干,报酬5高纯度萤石,一菜一结。 自古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终于,苏合拦不住了,有人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她,咬牙走进后厨。 苏合这次没进去,很快,进去那人出餐了,随即,他带着4块高纯度的萤石和断臂走了出来。 更多的人心动。 只是断臂而已啊,就能换4块高纯度的萤石。 不过这时招聘信息又换了,把一菜一结删去,不过这时许多人都已经被这高额的报酬给晃花了眼,没有在乎苏合的提示,推门闯入食堂后厨。 食堂再次运转起来,只不过这次没人能再走出后厨,有不少人发现,后进去的那些开始转变成鬼怪形态,再次参与食堂的循环。 本来刚才我马上就可以钓出食堂老板了。 苏合有些疑惑地看向这群人。 明明在刚才是有机会所有人都拿到足够报酬的,只需要将依旧存活的人分为两部分,一半进厨房,把厨师长杀了做成菜,另一半在外负责点菜,让这件事顺理成章。 那么每个人都能拿到至少2块高纯度萤石,并且把幕后老板逼出,这也很大概率能扯出一个逃命的口子。 苏合有些茫然,这些人怎么不听话呢。 循环再次建立,这些人又开始给鬼屋的幕后老板送人头,并且连灵魂都出卖了。 只希望有人还能动动自己的脑子,不要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的大饼欺骗,给厨师长交上一个萤石,还有活着从后厨出来的机会。 “把这些拖后腿的蠢货都杀了。” 苏合心中似乎有声音响起,她猛然一惊,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出现的念头。 他们不是我的敌人,他们只是想要挣萤石。 苏合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也是如此,在还没有遭到侵略时,她家的武馆远近闻名,无数年轻人活不下去想要谋个出路来到这里。 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排名,下狠手,使绊子,最终只是为了拼一个给地主当打手的机会,但他们往往是因为地主和军阀才落得了如此田地。 苏合压下了嗜血的念头,没有去管来来往往不听她劝告的人,思考起自己的初心。 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可能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家人有好的生活,他们有什么错。 明明是这个食堂老板的问题,却总有人看不清楚,以为是同伴抢夺了自己的赚钱机会。 却不知道,他们争抢的只是一点点残渣,只有把资本家彻底弄死,才能每个人都有蛋糕吃。 苏合眼中目光明亮,愈发坚定,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大多都有着一个崇高的理想,只不过极难实现,不少人在时间的磋磨下也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她想要世界大同。 自己重活一次,就是要做些什么。 只不过这个目标过于理想化,苏合如今只希望能把这个恶心的「食堂」先弄垮。 做“食客”似乎没办法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而做“厨子”最多能让食堂损失,没办法搞垮这里。 苏合没去管人心浮动的探险者,她直直走到张杜松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想干笔大的吗?”,她随即补了一句,“临时工前辈。” 只是僵硬了一瞬,张杜松又恢复了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没问她怎么看出的自己身份,反而颇有兴趣地好奇道: “你想干什么?” “「食堂」萤石的流向有问题,我想抓出幕后的家伙。个人爱好,没有原因。” 张杜松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只要他收起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样,他的蓝眼睛总是很轻易地给人一种认真望向你的深情。 苏合确认着他的实力: “如果要动手,现在食堂里这些人你能拦住多少?” 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随即扯出一抹笑来: “挺有意思的,我要一半分成,别的不说,如果你想自己进厨房,我能保证没人来打扰你。” 很强啊,他的意思是能拦住剩余所有人? 苏合点头: “刚才闯进厨房的有9人,应该是已经死了2个,外面活人还有17个,刚才那样我把鬼怪清空,当报酬足够高,内外一半一半。” 苏合有宏大的愿景,却并不想要救赎所有人,她知道想要实现理想的世界必须要有流血和牺牲,而总会有人理念不同。 她不会矫情地说自己要为了大多数而牺牲少数,她只是认清了阻拦自己的都是“敌人”,无论是多数还是少数,只要劝说无果她就会杀。 20 早就迟了 张杜松摇摇头: “我只说自己能挡住这些人,人群是最难控制的,如果非要一半一半……那最后很有可能里面是你,外面是我。”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醒了一句: “你记得把领子下面擦擦,摄像头都被血糊住了。” 接收到了男人隐藏的提示,苏合也并未想着一定要把不听话的人全部屠光,能有其他办法最好,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 只希望死心眼的人不要太多。 “尽量别让他们再进了。”苏合没有要求他一定将所有人拦下,毕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是否值得信任。 对于苏合来说,还是自己和背上的大刀更为可靠。 再次走进后厨,熟练躲开厨师长砍来的剔骨刀,苏合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 看着其中目瞪口呆的其他探险者,苏合没有上来就劝说,而是随意又抓来把菜刀,不断身法走位与厨师长周旋,两人有来有回,打的铛铛作响。 苏合:“厨师长,这招聘广告里写的5块高纯度萤石什么时候给啊,这不清不楚的,我还有孩子要养。” 厨师长手上动作没停,表情满是杀意,却在鬼屋规则的限制下不情愿地回答道: “再等等,只要你认真工作,总是会给的。” 苏合:“要做多少道菜才可以?” 厨师长一脸狰狞地向前横斩,砍到了其他倒霉蛋: “哎呀,年轻人,要多提升自己,怎么总想着什么薪资报酬,我们给了你这个平台和成长的机会,眼光不要太局限。” 这时有人听出不对,他们进来前的确看到那句“一菜一结”的保证被擦除,却依旧幻想着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拿到报酬。 一个黑皮小伙子手掌已经被他自己切断做成了菜,此时最先反应过来: “厨师长,我也想知道,要做多少道菜才能拿到报酬。” 另外一个光头大汉的左臂缺失,左大腿肉已经全剔光了,闻言也想起来一件事,之前那个拿着萤石出来的青年手里只有四块: “厨师长,我们要是想出去得交几块?” 厨师长见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外面除了死去的那两个人新变成的鬼怪外,竟然没有食客在排队,他冷笑一声,剔骨尖刀插进了离他最近的案板上: “离开需要3块高纯度萤石,否则你们只能在这干到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哗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 尤其是那个身体缺失程度最高的光头大汉,他身上似乎都已经长出了鱼鳞,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地泛着湿润的光泽: “你**的!老子不干了!”他情绪有些不正常的激动,摔下手中的菜刀就向着门的位置走去。 厨师长拿过破旧的招聘木板,将木板转到了背面,上面有一行肉眼难以辨别的小字,上面写着: 「离职需要3块高纯度萤石作为栽培费。」 厨师长冷冷看向苏合,他这次本来是准备坑苏合用的,却被这些蠢货提前透了底。 “我也不干了!”有人带领的情况下,其他人往往会选择跟随,带着些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 “写在后面算什么条件!” “对啊,你根本不给报酬,我们怎么给的起!” 几人结伴向着门外走去,手中还拿着菜刀等想要防备可能发生的意外。 厨师长像是在看一出闹剧,只是一双黑少白多的眼珠盯着苏合,动都没动一下。 几人看他这样,更是心下大定,觉得这鬼屋也不过如此,人多力量大这句旧世纪的俗语果然好用。 前面的光头男更是迫切,他一手抓上了门把,就要向下按动,回到自己熟悉的食堂。 他甚至有些怨恨起了苏合,怨她怎么没早些告知自己后厨的详细情况,如果她好好劝劝自己,再详细解释解释,那自己肯定不会进来了嘛。 全然忘记了苏合跟他非亲非故,况且也早就做过警告。 光头忍耐着大腿和手臂处的疼痛,想着一定要坚持到自己找到治疗仓,却听到他身后和食堂中都传来了剧烈的尖叫。 叫什么叫!他刚想咒骂一句,就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这痒意迅速发酵变得难以忍耐,他只能收回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什么在动。 好痒,好痒啊。 他抓挠到流血也依旧觉得眼中有异物,于是尝试着找到痒意的源头,掐住了那个不断颤动的东西向外扯去。 一根线头? 光头越拉越长,向着旁边的人吩咐道: “帮我拽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奇怪,不仅如此,他眼中的还没完全扯出来,他的喉咙,他完好的位置,皮肤下全都开始痒了起来。 “咯,咯……” 后厨内,刚刚还在尖叫的几人都觉得自己喉咙被什么堵住,气管也难以摄入新的空气,但仍旧在不断地抓向皮肤上长出的红包。 血肉模糊中,他们惊恐地看到被自己抓破的地方有一只只线虫钻进钻出,长得极为粗壮,白色肥硕的身体在他们血肉里不断起伏游走。 食堂里,那个刚刚拿着四块高纯度萤石走出去的家伙,嘴上还挂着欣慰的笑意,他警惕地走到了人较少的位置。 还没等手中的萤石捂热,就直直跪倒在地。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眶中有无数细小蠕虫像是花瓣一样向外伸展,努力伸向其他探险者。 有的人看到这一幕还算有些理智,而有的人头一次遇到这种恶心的情况,尖叫出声,声音刚传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的五官开始融化,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很快就难以站住,只能趴在地上扭动。 怎么死法还不一样?有些探索者疑惑之余瞥到了一旁“文明用餐”的标语,随即反应过来,后面这些人应该是因为违反规定,被鬼屋本身的力量所扭曲。 张杜松亚麻色的剑眉皱在一起,苏合究竟在做什么?没等情况继续恶化,他当机立断甩出一团紫色的烟雾,笼罩向那个最开始异变的家伙。 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线虫的培养皿,无数扭曲成团的线虫,从他与外界联通的洞口钻出,但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死死攥着手中冰冷的石头。 就算被毒雾笼罩,开始飞速腐烂,嗓子也被蠕虫爬满,但他的眼睛依旧望向某处,嘴中喃喃地念着什么。 看嘴型应该是—— “等我”。 21 着火的铁房子 苏合在异变产生的第一时间,就爆冲向厨师长,希望能尽快结束这些人的痛苦。 只要有断口就必然会被寄生,线虫这种生物甚至没断口也可以钻进身体,要不是她身上有着这层防护服,又意志坚定没砍自己,苏合也会是这个下场。 上辈子她喜欢的一个作家曾讨论过这个问题,若有一间上锁的铁屋子,在外面起火的情况下,是否要叫醒熟睡的人。 苏合的答案是,要,只有这样,才会有破了这铁屋的可能。 虽然苏合原就是站在铁屋外,这火也烧不到她身上。 厨师长的那层属于人类的外皮渐渐褪去,五官像是融化的蜡,逐渐抻出氤氲的痕迹,变成了身上的花纹。 皮肤紧实发亮,出现了一层层的环节。厨房的地面和天花板的瓷砖一片片脱落,显露出其下无数盘旋虬结的线虫。 苏合稳住身形,她手中的菜刀依旧坚硬。 她本可以选择让循环继续,这些人在无知觉中一点点地痛苦死去,她在门外守着杀鸡儆猴拦住其他探险者。 这既能避免和这个诡异的厨师长正面冲突,也可以尽可能减少违反鬼屋规则被直接处理的概率。 但苏合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冲进铁屋,对这些已经入局的同类们提醒,希望能救出些清醒者。 苏合踏过一张张已然空荡的人皮,心中有些浮现而出的怒意。 自始至终,这食堂的赌博都是一场骗局,这些人辛辛苦苦想要寻找生路,换来的最好结果也是被线虫寄生,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虽然厨房内的这批探险者没有人生还,虽然因为这些微小的希望,会导致自己卷进更加恶化的后果,但苏合并不后悔。 咚的一声里,菜刀切向厨师长的环节,却只是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痕迹,这线虫的表皮极其坚硬。 若是厨师长没有转变形态还好,但如今这种状态,苏合根本没办法再利用鬼屋规则的漏洞进行攻击,她现在要对付的,就是形成鬼屋的本身。 无数线虫扑向苏合,她甚至能听到它们口器与作战服之间的啃咬动静。 必须速战速决。 苏合明显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穿过了身上那层保护,扭动着落到了自己内层的纳米防护服上。 她没再犹豫,抽出了自己的大刀。 苏合不希望自己的手沾上同为可怜人的血,她宁肯冒着暴露的风险将刀挥向更强者。 她想要自己在这样混乱的世界中还像个人,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和期待。 像是有了并肩作战的战友,熟悉的感觉从手部传来,苏合调整起自己的呼吸。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大刀。 她左躲右闪地突向戴着高高厨师帽的线虫身前。 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更何况这里有着至少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各类线虫。 苏合前进间,左腿被一根小臂粗的红色线虫死死缠住,她身上传来的滑腻冰冷之感更重了。 没有慌乱,苏合以左脚为圆心,向着周围横斩而去。 果然,厨师长似乎还有着人类的思维和智慧,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它粗壮的身躯摆起。 在体积足够大时,所有的小型生物都会变得极为可怕,线虫的口器像是一个绞肉机,蠕动着向苏合咬来。 它反应极快,避开了苏合刀锋容易横扫到的位置,虽然不清楚这把型号略大的刀,究竟能不能破开自己变硬的身体。 但厨师长活了这么久,也是没有选择跟这把刀硬碰硬。 从上方笼罩而下,看着苏合银光闪闪的头顶,厨师长只能想碾碎这个可恶家伙的脑袋,吸干苏合的脑浆,让她成为孩子们新的寄生对象。 左腿已经麻木,苏合被线虫死死缠住,血液难以循环,大刀劈空,而腥臭的味道从自己上方传来。 阴影压下。 线虫顺着惯性狠狠拍落在地。 满屋鲜红的线虫扭动似乎都有了瞬时的停滞。 张杜松感受着整间鬼屋的震颤,在像是地震的波动中努力平稳着自己的身体。 食堂中桌椅歪七扭八,不少人突然呕吐出一团团扭动的线虫,随即虚弱的跪倒在地。 但奇怪的是,这些线虫没有尝试寄生其他完好的探险者,而是向着厨房位置游走而去。 之前违反了“文明用餐”规定的几条巨大的肉虫也不断蠕动向同一个方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召唤。 张杜松重新打开通讯,对着莱昂咬牙切齿地小声骂道: “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最低级的癸级鬼屋都这个样子,人类早就灭亡一百次了!” 他抬头看向厨房位置,却震惊地发现厨房窗口内部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鲜红的线虫窝。 偶尔还会有几具皱巴的人皮夹在其中,随着这股蠕动的红色海洋,在玻璃窗位置游荡而过。 已经无心理会耳机中传来的污言秽语,莱昂这边和安全部已经要忙炸了。 不知为什么,鼠3区有许多人突然呕出大量红色蠕动的线虫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在逛街散步,有的在睡觉,完全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还有许多非凡者突然行为怪异,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无视亲朋好友的叫喊,放下手中的事,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莱昂看着这些人和虫移动汇聚的方向,有些力不从心地说道: “张杜松,你有什么话要跟家里人交待?” “我去你***!”张杜松险些不能控制自己的音量,“别**跟要我交待后事一样!就算我真会死在这儿,你也得给我些能挣扎一下的提示啊!” 莱昂安排完其他手下,有些脱力一般地靠在一旁的办公桌上,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语气中有些无奈: “你应该知道鬼屋是按照什么分级的吧。” “别**废话!” “正常来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除了前三档有自己的测定方式,丙级以下磁场混乱程度越高,说明鬼屋变异程度越高。” 莱昂叹了口气,对另一边似乎反应过来的张杜松残忍说道: “你做过这么多任务也清楚,磁场混乱程度低不代表危险程度一定低,但还有一种情况不一样……” 张杜松有些绝望地补全了莱昂并未说出口的话: “这个鬼屋中,存在着一个智商极高,善于隐藏自己的家伙,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样子避免官方部队的清缴。” 而现在,这个可怕的家伙被激怒了。 22 生死一瞬 呼喝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汗味的热风吹过,却带不来一丝凉意。 天色已然昏暗,宽大空旷的场地一隅,半大小子正在扎马步,他双手提至胸前,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给他带来阵阵刺痛,上身已然汗湿的白色粗麻短衫,被规规矩矩地掖进宽松的黑裤。 但再宽大的裤腿,也掩盖不了黑发少年大腿肌肉颤动的幅度,清俊的面庞皱成一团,他悄悄改变了下站姿,却被一根暗中闪来的藤条呼啸着抽向腿部。 忍耐着没有痛呼,他知道如果自己偷懒被惩戒时如果再躲闪或喊叫会迎来新一轮的加练,少年忙规范起自己的姿势。 一旁操练的声音减弱,伴随着木桩被击打的沉闷回响逐渐沉寂,学徒们呼喝的节奏也缓和不少。 一遍遍练着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动作,见身穿传统藏青色长袍却依旧显得十分魁梧,腰间束着布带的中年男人再次踱步过来,短衫少年终于有些松气,带着些娇憨地恳求道: “爹,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明明是十分男性化的装束,开口却是清亮的少女音。 踩着轻便的软底布鞋走近,气宇轩昂的武馆老板一脸严厉地训斥道: “基本功若是不扎实,在实战中就是受死!”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武馆老板却没放松对女儿的要求。 背上的衣服早已湿透,疲惫之情溢于言表,但在接受到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后,少女又咬牙继续,酸胀的手臂肌肉让她几乎难以维持动作。 武馆老板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 “苏合,你是咱们苏氏刀法唯一的传人,你的技艺不仅关系到咱们武馆的名声,更关系到你自己的生死。你要记住,无论男女,在这江湖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他终究还是没再维持那副冷硬的表情,慈爱地摸了摸苏合的小脑袋: “身处乱世,枪炮轰开了我们国家的大门,有了这些先进的武器,我们这些武学世家没能比这些拿着枪的普通人强多少,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就靠这些日积月累的基本功才能救命。” 感受着头顶不断迫近的风声,苏合莫名想起了爹爹的教诲,就着左腿被固定住的姿势,下意识间借力向身后倒去。 在大脑并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经过强化的年轻身体像是有自己的主见,手中大刀随着后仰的动作改变了行进轨迹,顺势上挑。 苏合横斩的动作没变,刀锋却已然迎向上方,在线虫黑洞洞的口器前,闪出了冷冽的赤色。 在被粗大虫身完全笼罩的一刻,苏合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惧意,只有物是人非的感伤。 爹,我想你了。 轰—— 巨大的环节虫身压下,一切尘埃落定。 一股极强的能量从大刀传递进苏合的身体,她只觉对于四周的感知加强,她从未能如此清晰地感受这个世界,这种体验就像是近视的人突然恢复视力。 空间中原本难以感知的各种细节呈现,像是被放大无数倍,以最本质的方式呈现于她的眼前: 在身体附近细微流动的风,就算有着纳米防护服的阻隔,都给皮肤带来了阵阵刺激; 不断消散的巨大线虫,苏合甚至能察觉到它正在回归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 被粘液溅满全身,空气中的咸腥味也已经浓到了一个刺鼻的程度; 她口中的味蕾,头一次品尝出了自己唾液的味道。 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被粘液包裹的苏合努力挣扎,像是一只即将破茧新生的蝶。 脚下的线虫仿佛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刺激,更加剧烈地蠕动起来,苏合只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震颤大量线虫涌入。 天旋地转间,她根本难以站立,仿佛变成了线虫中的一条,被不断裹挟着行进。 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像是汇入了线虫组成的洪流,砍断数只,立刻有更多红色的线虫补上,在汪洋的巨浪里,人类的力量变得如此渺小。 苏合手中的大刀在粘液的作用下不断打滑,绑在末端的刀彩却根本擦不净,无奈之下只能先将其绑到手上,以免唯一的武器被洪流卷走。 她没有放弃地劈砍着周围的线虫,就算被淹没,她也想尽可能多的消减敌人的数量。 临时工那边发的作战衣应该是早就报废了,苏合身上的最后一层纳米防护服也岌岌可危,她双目紧闭,随着红色的海洋起起伏伏间,似乎感受到了巨大而有节奏的震颤声响起。 咚。 苏合全神贯注,用得到进一步强化的触觉感受着四周。 除了冰冷滑腻的蠕动感,她似乎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咚! 震颤再次响起,不苏合的错觉。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沉寂的状态中苏醒,带着难以言说的愤怒。 …… 张杜松只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虽然目前为止食堂这边还没有遭遇什么攻击,但仅仅是空间上下颠倒的移动就让许多人难以忍受。 陈旧的桌椅并未固定在地上,而是随着翻腾胡乱地在空中移动,不少未进化只是进来搏一搏运气的普通人被这样一砸,头破血流地失去意识都算还好。 血肉、呕吐物、桌椅板凳、探险者,全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七零八落的四散冲击,像是一个被胡乱摇晃的沙漏。 张杜松作为临时工的老手,仅是这样的小场面根本没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个能固定自己的位置。 熟练地踢开一个飞向自己的破损木桌,张杜松眉头紧皱,发现了愈发恶劣的情况: 越来越多了。 无论是从各种看不见缝隙中爬入的线虫,还是一些没在「食堂」中见过的非凡者,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冲进了线虫的海洋。 无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人的加入,都让事态向着难以挽回的局面恶化,就像是充满甲烷的粪坑,只要一个小小的摔炮就能让这里迅速爆炸。 出口,出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杜松没有慌乱,而是极力地寻找着鬼屋剧烈波动间可能产生的生路。 23 扔了都不给你,略略略 为什么还不结束? 苏合在颠簸起伏中迷失了方向,只能不断砍杀贴合着自己的线虫。 她努力吸收大海中的水滴,妄想着能将线虫群全部转换为自己的能量。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裹挟难以真正弄死苏合,线虫群像是潮水一样逐渐散去,而苏合在这次“退潮”后,也终于落至冷硬的地面。 她用力地夹着钻入眼中的线虫,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眼球的神经处传来些微被啃噬的痛苦。 苏合跪伏于地,刚才提升的触感只能让她更深入地感受着皮肤下,血肉中难以控制的游走。 她脸上的皮肤不可控制的凸起又下落,似乎大脑中也有什么灵活的玩意儿在肆意的蠕动。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寄生的痛苦,眼睛难以睁开,四周却传来了人类的呼吸。 自己被解救了? 感觉走动间带来的气流离自己越来越近,苏合浑身颤抖—— 不,不对,这不是纪念馆消散时的感觉,自己应该仍未走出这个鬼屋。 她支撑着自己的大刀,艰难站起,周围却传来了男女老少机械同质化的声音: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嗡嗡地声音吵得她头晕,脑子里的线虫仿佛已经在啃噬她的突触神经。 按捺住腿脚一软,想要跪在地上的冲动,苏合眼缝间夹着的虫子不断摇摆,她却依旧镇定,甚至有心思开起玩笑: “巧了吗这不是,看你在这为非作歹,苏女侠就冲进来行侠仗义了。” 四面八方地声音更近了,它愤怒地响起: “你放屁!脑族从不无的放矢,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自己的身体果然之前在被脑族使用。 似乎听出来了一些色厉内荏,也奇怪于为什么自己没有被直接杀死,苏合只想进一步打探更多的消息—— 它好像知道不少。 “你就是这个食堂的幕后老板吗?你在跟谁合作?” 回应她的是快速袭来的攻击,怎么刚才还挺能叭叭,现在却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自己问错了什么吗? 侧头躲向一旁,但她脑中的线虫却开始作乱,搅动间弄的她动作都变得迟缓。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 别玩儿了。 苏合奇怪地听到自己心中传来这样的声音——是线虫在说话?她颇为古怪的想到,这东西进化的真快。 拿着大刀的手却没有犹豫,就那样直直地插进了自己的脑子。 我? 去? 不仅苏合本人惊了,四周围来的非凡者似乎也吓了一跳,动作整齐却僵硬地一同后退一步。 思维没有迟缓,这次苏合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内部能量的流动。 回忆起了之前在纪念馆中大刀插进肚子里的状态,这似乎……可行。 大刀像是一个转化器,将能量提纯过滤后传递给自己。 她身体中的线虫被快速分解为精纯的能量,重新顺着刀柄流回自己身体。 似乎察觉到苏合此时状态的不对,非凡者们没有留手,齐齐攻击向这里。 与上次不同的是,自己竟然还能动。 没有呆立在原地变成被集火的活靶子。 苏合自己被劈成两半,她头顶大刀,甚至还能看见她不断蠕动复原的大脑,就那样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前冲,看起来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可怕。 看着她这个样子,那控制着一切都声音再次响起,而其他非凡者依旧没有停止对苏合的追杀: “你变异了?产生了自主意识?咱们其实不用这样针锋相对,我的厨师长死了,你完全可以代替它成为我的新厨师长。” 感受着自己血肉中的异物逐渐被大刀吸收,苏合拔下自己脑袋上的武器,被砍成两半的脑袋逐渐向着中间靠拢,皮肤的组织和纤维不断蔓延,像是被诡异力量不断缝合的伤口。 如果让安全部专门的杀鬼小组来到这里,他们可能都得犹豫一下,究竟是先弄死苏合,还是等会再弄死。 无他,这副景象对于正常人来说,冲击着实很大。 非凡者的攻击依旧在继续,苏合不清楚这些人是不是已经算死了,想起自己之前杀人后的那种无意识狂暴状态,她有心找到控制这些人的本体。 这个黑暗的空间不大,苏合躲避着眼花缭乱的攻击,顺着腥臭的味道不断前进。 她的嗅觉和触觉似乎都更加灵敏了。 像是自己上辈子难以忘记的那条血红色的河流,尸体堆积成山,鱼也全部翻白,下游似乎被什么堵住,在烈日的暴晒下,所有死尸都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掺杂着腥气的恶臭。 越来越近了,带着腥味的恶臭愈发浓烈。 “收上来的萤石我会从那边分你五分之一!” 见苏合毫无动摇地越逼越近,而她无视身后的追兵和自己的利诱,那声音似乎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三分之一!” “二分之一!不能再多了!我上交的太少是会被处决的!” 整处空间开始抖动,远处的线虫海一般的再次蔓延过来。 “我把之前所有的石头都给你,别过来啊啊啊!” 被她甩开的非凡者的声音逐渐减弱,而一个细细的哭喊声逐渐加强。 那是一道孩童的声音。 苏合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它像是覆盖着毛发,蹲在角落里,黑乎乎的一团。 她知道这个看似无害的家伙都做过什么,又是如何利用那些怀揣着希望的普通人,没有给它废话的时间,仅是判断了一下具体位置,苏合便提刀砍去。 “不要!” 一个速度方面的非凡者冲到跟前。 苏合猛然一拧,刀下落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她也终于看清了这团生物。 外观上的确像是个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长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线虫从他身体中各个位置密密麻麻的钻出,像是肉色的毛发。 个别地方没有线虫钻出,覆盖着暗淡的鱼鳞,比如说它的头顶。 有点斑秃的既视感,下方棕褐色的肉瘤显得十分恶心,裸露在外的五官皮肤也粗糙不平,那个像嘴一样的缝隙处吐出刚才的童声: “我改主意了,嘻嘻,我才不会分给你我辛苦积攒的财富,扔掉都不给你,一起死吧。”它自己动手扯下脑袋上剩余不多的鱼鳞,带走一片血淋淋地皮肉。 其下的肉瘤有生命般地蠕动起。 24 电车难题 不知道究竟是鱼受辐射变异成了人,还是人被异化死后成了鱼,这个鬼掀开了自己头顶的鱼鳞,要与苏合同归于尽。 “我不再压制脑袋里的线虫,当你我都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被完全寄生,那把特殊的刀又能护你到何时!” 以速度见长的非凡者双目无神,抱着不断放狠话的鱼虫结合体跟苏合兜圈,腥臭的液体淅淅沥沥的落了一地。 只有一击的机会,要按照自己在搏杀面前这个非凡者后,会直接失去意识这种最坏的情况考虑。 苏合寻找着一刀双杀的时机。 线虫的海洋不断涌向这里,可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鱼虫结合体脑袋血肉模糊的位置也冒出几只。 苏合在许多非凡者的围攻下难以招架,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从原来追着鬼怪进攻变成了只能左支右绌地闪避,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原本这里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它原本还算完好的头皮位置开始生虫,线虫到了原先接近不了的这里…… 苏合一下恍然—— 自己现在很有可能是在这个腐烂生物的脑子里。 而现在,不断奔涌而至的线虫潮速度似乎越来越慢,是不是说明其实这个鬼怪虽然嘴上强硬,但实际上它还不想死,只是在威胁自己。 对面的小鬼看形式一片大好,不禁有些得意,它操纵着那个掌控速度的非凡者小心翼翼地靠近,揪下头顶的一根极为红艳粗壮的线虫丢向已经气喘吁吁、身上焦黑一片的苏合: “把它吃下去,你可以做我的厨师长,毕竟你做饭真的很香。” 周围的攻击暂时停止,但所有非凡者的能力依旧处于待发射的状态,瞄准苏合。 苏合踉跄了一下,似乎连站立都有些费劲,她低头看着地面有三指粗,被暴力扯断,但依旧在不断扭动的线虫,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满是血污和灰尘的左手,抓向那个东西。 忍着手中恶心的蠕动触感,苏合有些嫌弃地将它攥住。 然后,整个人像是一只矫捷的猎豹,屈腿蹬直,就好似弹簧按压到了极限,跃过挡路的非凡者,向着半空猛然弹起。 手中的线虫被她用力之下捏出“叽”的声音,瞬间爆浆。 半空中的苏合再也看不出刚才萎靡的神色,目光炯炯地盯着这团毛茸茸的鬼怪,刀身下劈,力求能直接一刀两断。 嗤的一声,是刀锋入肉的声音,但落点似乎有所偏移,竟然劈在一旁的非凡者身上。 怎么会? 苏合很少失去对于身体的掌控感,她的肌肉会牢牢地记住每一次练习,眼前出现了场景的重叠。 她的神经似乎都出了些问题,眼球对于像的观察和实际似乎也出现了一定的错位。 苏合蓦地看向手中被捏爆的线虫,痒意从它汁液流淌过的位置传来——它的颜色也着实过于鲜艳,这东西有毒。 沉闷地摔到地上,苏合趁着自己还有些操控能力,忙将大刀割向左手手心。 鬼怪似乎是吓坏了,发出极其强烈刺耳的尖啸: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 它作为既得利益的老板,谁死了它都不会想死,只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威胁利诱通通不管用。 这个女人可能只是不相信我的承诺。 见到她似乎又调整好了自己,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鬼怪身上的线虫纷纷脱落,从它暗红烂肉的洞中,像是挤黑头一样,掉出了不少落地发出沉闷之声的黑色石头。 “我说话算话,都给你!都给你!” 让另外的非凡者抱住自己,两人一同隐去了身形,鬼怪没敢停留,“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吗?别杀我,我以后会弄到更多!” 苏合站直身体,躲避着其他人的攻击,将萤石踩的吱嘎作响,看都没低头看一眼。 “嫌少吗……” “我,我的确还有,鬼怪天生就能完全吸收萤石中的能量,我保证,你日后的那份绝对不会被别人发现,你不用担心什……啊!” 泛着寒光的刀锋将将擦过它的鼻子,如果褶皱扭曲的肉条也算是鼻子的话。 明明都已经隐形了,这个可怕的家伙究竟怎么发现的自己? 满身孔洞的鱼虫结合体,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极致的恐惧,当敌人无欲无求只想杀你的时候,几乎没有弱点,似乎自己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它想到一开始面对非凡者苏合刀轨移动的举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操控着其他非凡者的嘴巴出声威胁道: “我肚子里还有「食堂」你要是再动一下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一只鬼, 竟然被逼到赌起了人性。 在躲避之余,苏合感受着身周空气的流动,叹了口气,很糟糕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杀了那个速度系非凡者后,自己依旧保持着清明,但果然,他们现在是在这个怪物的身体里。 拿刀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向着空气流动异常的方位砍去。 电车难题吗?苏晴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只要我的抉择可以给人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无关人数多少,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情况下,那就让牺牲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无论是要牺牲别人,还是要牺牲自己。 暂时的牺牲可以避免日后源源不断的死亡,苏合没有丝毫犹豫,就那样一刀斩了过去。 …… 鬼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张杜松看到了夹杂着现实的缝隙! 他很少见过鬼屋出现如此剧烈的波动,还没等他做出行动,随即有什么无形地攻击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喉间一阵腥甜,他趴伏在墙上缓和,甚至都听到了现实世界中战斗的声音。 不少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借此闯入。 安全组的? 张杜松提起来衣领处的口罩,又向着额头眼睛等少数露出的位置胡乱抹了把鲜血,这才让自己像是个普通非凡者,喜极而泣地冲向缝隙处。 顺手拎了个还有气的普通人,终于脱离此地。 25 发财了 跟同事轮岗值班的刘朋,坐在鬼屋附近的小亭子里,上一次他低头捡外脑导致自己错过了「纪念馆」坍塌的瞬间,这次他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嗯?地上怎么有红色的细线在动? 刘朋走出值班的亭子,平凡的面孔上满是疑惑。 越来越近了,什么啊?这边也装电子砖了吗,这是新的灯光表演?明明还没到晚上。 上前两步蹲在地上,刘朋打算近距离看看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些厚,一节一节的—— 虫子。 全**是虫子! 刘朋是一个按部就班考上编制的普通人,算是纯纯的文职人员。 也就是他家里没关系,才被分到了鬼屋附近,只能天天跟人轮换值班,哪见过这种场面。 他心中慌乱,膝盖一软,就跪到了铺天盖地的虫潮里。 要死了吗。 感受着冰冷的粘腻虫身蠕动过自己的身体,刘朋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在这人生的倒计时中,连走马灯都没有闪现,他除了自己要死了的认知,谁都没有想起。 就是这等待的时间似乎有些长。 为什么自己还没死? 没有想象中钻入身体的痛苦和窒息,刘朋惊讶地发现,它们去往的方向是691号鬼屋「食堂」,正是自己所看守的地方。 刘朋回到自己的值班小亭,有些熟练地点开了警报器,但依旧哆嗦地跟上级汇报: “组长,不好了!鼠3区的「食堂」有许多红色的虫子出现,没有攻击行为。”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鼠3区鬼屋负责人张怡有些烦躁地看向传来警报的ID,刘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安全组的通讯请求接入,眼下青黑的张怡前一阵子才做完「纪念馆」的报告,加班加点地整理好信息,这才没多久,怎么又忙起来了。 没有管一旁持续的警报,她优先接入安全组的来电: “怎么?鼠3区鬼屋负责人张怡。” 越听越是眉头紧皱,她抓紧看向一旁警报的来源,正是出问题的那个鬼屋「食堂」。 …… “那个……小刘是吧。守在那里,会有专人过去处理,做好你的工作,不需要再出房间。” 接到上级通知,刘朋放松地坐回凳子上,天塌下来反正有高个的顶着,再危险的情况有专业人士顶着,自己这个孱弱的小菜鸡又做不了什么。 官方效率极快,不一会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到场。 刘朋像是看电影那样,恨不得拿手机拍下来发到网上,要不是早就签过保密协议,如果泄露自己的工作内容会赔的连裤衩都不剩,他就凭借这一条视频也能成为个小主播开始卖货。 拿死工资的社畜,总是会羡慕来快钱的职业。 刚从危险的环境中脱离,这一安稳下来就有些放松,虽然这场面不常见,但还没有身临其境的大片有意思,离的太远了,就像是旧世纪的电影,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啊……”刘朋嘴巴大张,打着哈欠。 眨巴着有些模糊的眼睛,习惯性地擦了擦眼角逼出来的眼泪,刘朋兴致缺缺地再次看向了「食堂」那边。 ??????????? 刘朋简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 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间,白蓝瓷砖交错,看起来十分温馨的小食堂—— 又不见了?! 他上岗才短短半个月啊,鬼屋又不见了! 不仅是建筑本身,连带着磁场幻象中的养眼绿意都全部消散。 刘朋有些怀疑,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编制早晚有一天会取消,鬼屋都没了,他们坐这个亭子里收遗迹的门票? 该上报上报,刘朋怀揣着对未来的灰暗想象懒洋洋地坐在小亭里,看到了陆陆续续出来的探险者。 结算着存活的队伍,他看了眼鬼屋专用的电脑,上面的数据显示,有几个许久之前进入食堂但一直没能跑掉的家伙,也趁这个机会出来了。 嘭的一声里,一个编织袋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刘朋面前。 漫不经心工作的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了两个把自己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人。 前面的女人张口说道: “苏合,单人,兑换积分,这麻袋里面的一半分给后面那个男的。” 随着她的不断抖动,袋子中的黑色石块在苏合的动作下哗啦啦地从里面掉出,在台子上摔出沉闷的声响。 “稍等……” 刘朋眼疾手快地掐住编织袋前端,直接怼到了扫描仪上。 看工作人员已经抱好,苏合松开手,就看到他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 “不好意思。”她探入半截身体,重新帮这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扶住装有萤石的袋子,想到刚才的场景: 在自己切到东西后,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伴随着能量从刀中不断涌入,稀里哗啦的石头碰撞声也在一旁响起。 快速扯下一旁非凡者身上的布,裹紧大刀缠在背上,又趁着鬼屋消失的间隙,快速捡拾着刚才怪物吐出的萤石。 苏合感觉到有不少人跑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更是着急。 纳米防护服早就被啃的差不多了,在裸奔捡萤石和穿衣服之间。 苏合选择了挡脸。 因为在刚才缠刀的时候,关键部位也基本都挡住,问题不大,不如萤石重要。 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披到了苏合身上,张杜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摸了过来。 “有你一半。” 苏合对他点头,见张杜松拿出一个小型编织袋,两人像是下水道的老鼠,像是怕安全组的人上手抢一样,在烟雾散尽前,疯狂向袋子里塞石头。 尤其是苏合,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收获颇丰。 虽然自己没什么感觉,但看工作人员都差点拿不住的样子,苏合知道应该很沉。 对准位置,刘朋简单操作了几下,就听见石头滚进管道的稀里哗啦声响起。 抖了抖,当最后一块萤石也进入管道,刘朋像是怕他们两人被打劫一样,用气声说道: “女士,总共能换二十万积分,平分后一人十万。” 太多了,就算鼠3区最牛逼的探险小队,在整队探索丙级鬼屋后,总共也才五万积分不到。 而这两人,仅是一人就有十万!刘朋心中惊涛骇浪——这才是最低级的癸级鬼屋啊! 26 曾经的世界 刘朋没敢思考为什么一个最低级的鬼屋能有这么多萤石,也不去联想上一次鬼屋消失时似乎也有苏合,只是默默地给她刷了一半的积分。 一个小布包被随意地扔到了台子上,他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去接,就听到蒙着脸的苏合闷声说道: “这个先寄存,等我有时间来拿。” 刘朋一下子有些为难: “女士,这里的鬼屋已经消失了,我们这种点对点的小型办事窗口马上就会撤掉,如果您要是打算现在寄存的话,之后取出时可能就需要去鼠3区鬼屋探险中心,东山区的那个只是兑换点,没有存储功能。” 苏合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存着吧。”显得不怎么在意这个小包裹里的东西。 张杜松随即上前一步,出示了一个徽章,刘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奇怪临时工和那种探险队伍里的人竟然会一起分赃……啊不,是共享积分。 “我去忙了,暂时先不回办事处。”张杜松没有跟苏合同行的打算,只是站到一旁,准备先跟她加个好友。 苏合不明就里地看过去,在张杜松同样疑惑的目光中询问道: “你这是要干嘛?” “加好友啊?”张杜松看着她懵懵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究竟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一举一动都跟时代脱节。 “没有。” 苏合想到了这个社会中像是手机、功能却更加齐全的外脑,弄懂了这似乎是年轻人的社交方式。 但这具身体原本的外脑还在家放着,她又没有太多这方面的需求,所以买外脑这件事竟然就一直搁置了。 “啊?你又不是改装的机械人,普通人没外脑?”张杜松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满脸震惊地开始上下打量。 “竟然有人没外脑。”他啧啧出声,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没再逗留,“算了,那就有缘再见吧。” 张杜松快步离开,苏合还能听到他念念有词地感叹,“竟然有人没外脑。” 随着他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变小,“天啊,连外脑都没有……” 苏合只觉他念念叨叨受惊了的样子有些好笑,便依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临时工办事处。 她没有表,也没有外脑,甚至都不清楚现在几点,只是凭借着天色推断似乎又到了白天。 本来苏合还想靠着影子推断一下时间,但猛然察觉到自己现在所在又不是上辈子的世界。 在核污染问题随着水循环逐渐严重的情况下,各国都开始悄然准备起避难逃生的装置。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也未曾设想危机不仅仅是源自辐射变异和粮食短缺,而是自深海中出现。 地下避难所、地面逃生仓、机动方舟队以及空中的大型飞艇,华国准备的可以说是最为全面,也的确是在前几波变异海洋生物探索潮中存活人数最多的国家。 若不是陆地被诡异的力量推动,板块运动速度达到了极致,那华国基本上可以算是没有损失。 但暴怒的海洋和海洋生物让所有自以为是的人类知道,没有人可以抵抗自然。 零零散散的陆地被捏做一块,像是小孩手中随意成型的橡皮泥。 海陆的比例经过新世纪后的探测,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2:1,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彻底压缩到极限。 既然目前的地理位置难以确定,那通过影子推断时间就毫无意义。 苏合看着依旧高高悬于头顶的太阳,似乎什么都没变,也似乎什么都变了。 如果只抬头仰望头顶的蓝天,根本不会有人想象到地球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所有喘的上气的物种似乎全都发生了异变。 连地都种不了了。 想起「食堂」中的那些“饭菜”,苏合对于这件事情简直痛心疾首,对于这些积分的使用也有了自己的规划: 想买些未遭受污染的土和种子。 想种地。 苏合想种地想到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这也是她对于上辈子、对于自己祖国为数不多的挂念方式。 绿色的小葱、红色的辣椒、紫色的茄子,一想到这些蔬菜水果能在自己的栽培下茁壮成长,苏合连走路都更有力气。 穿过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几乎没有一丝生命的绿意,苏合熟门熟路地走进一个外表灰白的建筑。 上次她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跟其他建筑相比并没有很高。 人类生存的陆地面积被压缩,只能不断向上渴求发展,尤其是居民楼,简直像是一个小型的城市,吃喝玩乐外加工作不出楼都可以搞定,有的人一辈子楼都没出过。 但官方的办公地点却不太相同,与动不动几百几千层的建筑相比,政府的办公楼往往几十层就打住,最高也没有超过一百层的。 还记得一开始苏合很是奇怪这样的安排,就看到林杏白眼一翻,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嘲讽: “惜命呗,虽然高层之间也有通道和飞艇,但毕竟谁也说不好板块是不是会再次移动,虽然有介稳技术,但如果变异海洋生物再次向上探索,这些体型巨大的建筑全都是活靶子,跑都不好跑。” 外观没什么特别的,灰白的建筑内却十分高端大气,低层的接待大厅十分明亮宽敞,苏合坐进去往上层的电梯。 “叮——14层到了。” 看到苏合进来,小雀斑的姑娘王薇薇一下精神起来,她笑着对苏合打起了招呼: “你竟然还没死!” 苏合嘴角抽动,不知道要不要回一个微笑,小姑娘你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是有些特别。 她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这个姑娘心直口快又不是头一次知道,苏合笑着点了点头,询问起莱昂是否在。 “老大啊……他今天早上忙的要死,刚才出去不知道干嘛了,估计也是出去加班了,看你来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做完新手任务去了癸级鬼屋吧。” 王薇薇拍了拍一旁的椅子,兴奋地对苏合示意道: “反正老大这会儿也不在,跟我讲讲呗,鬼屋感觉咋样?” 27 这和当街**没有区别 “就……怎么说呢。” 苏合眉头微皱,表情似乎有点苦恼,“挺难的。” 王薇薇深有同感地点头赞同: “我当年胆子大的时候去过一次,最简单的癸级鬼屋啊,当时差点死在里面,太可怕了。” 没等苏合回应,她倒是一股脑地又说了许多: “我直到现在做梦都是被逼着吃烂肉呢,当时要不是遇到了老大,可能我就得交待在里面了。” 突然她神神秘秘地凑到苏合附近: “哎你有听说吗,就我之前去的这个鬼屋,好像塌了。” 表情有些奇怪,苏合好像知道王薇薇说的是哪一个了,她没有接茬,反而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鬼屋倒塌的这种情况不常见吗?” 王薇薇的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 “啊?”她上下打量起苏合,表情跟张杜松差不了多少,带着一种不可理喻的惊讶, “那可是鬼屋啊。磁场紊乱才呈现出的一片混乱区域,怎么会有现实意义上的塌呢?” 见苏合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王薇薇颇有些自得地解释道: “鬼屋呢,对于探险者小队和普通人不是所有都开放的。开放的那些往往是较为可控,不容易对周边地区产生影响的,但就算如此,鬼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非常危险。” “所以对于开放的鬼屋来说,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甚至不少人实际参与过,但没谁听说有鬼屋消失的。” 王薇薇耸了耸肩: “毕竟鬼屋消失,这就意味着变异的磁场被彻底清除,也就是一个鬼屋中的所有鬼都被干掉——” “这怎么可能嘛。” 苏合丝毫不见心虚地点了下脑袋,就看到一个美女脑袋飘了过去,她下意识摸向身后的大刀,就看到了美女的身体—— 锃光瓦亮。 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亮,充满机械美感的身体没有覆盖仿生皮肤,银灰色的合金科技感极强,反射着四周的景象。 这也不怪她看错,对于苏合来说,这一幕的确比较有冲击力。 之前她在大街上见到的,要不就是全身机械,要不就是四肢或者身体某处少部分闪着金属光泽,而少量改造的有许多会选择覆盖上人类的皮肤。 还是那个纪念馆中被她切开的帕克,让苏合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科技的进步。 实在是有些奇怪与全身机械与孤零零一个美女脑袋的搭配,苏合下意识以为这是人联官方产出的新型号机器人,还没安装好的那种。 她转头拍了下一旁的王薇薇,好奇问道: “王小姐,这个是半成品机……” 王薇薇还沉浸在分享的快乐中,“半成品”三个字让她一下警觉,当苏合随后发出ji的发音时,她眼疾手快地抬起自己的手掌: “别……”她表情似是有些惊恐,捂向苏合的嘴巴。 但她一个没练过的普通人怎么快的过战士的反应神经,王薇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合吐出那可怕的三个字—— “机……器人吗?” “嗯?” 苏合疑惑地看着挡自己嘴前的手,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那个有着美女头的机器人走了过来,那颗极为违和的美丽面庞上一脸不悦。 “哇……呜呜。”苏合刚想跟王薇薇感叹一下科技的进步,就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王薇薇满脸冷汗,祖宗啊,你可别说话了。 她忙站起身体,带着苏合一同鞠躬道歉: “对不起啊安吉拉,这个是从耗子洞里来的新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金发的安吉拉似乎依旧有些生气,身上的轰鸣声却没有再传来,她漂亮的褐色眼睛翻了个白眼: “哪的洞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也就是看在薇薇你的面子。” 甜美的女声响起,人头机器身的安吉拉转身离开。 “嘘!” 看着苏合疑惑的样子,王薇薇求求她可别说话了。 “你究竟哪里来的啊,这可是人联公民——哪怕是7岁小孩儿,只要稍微懂点道理就知道的常识啊。” “机器是机器,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只能叫机器,就算是一些家政服务型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也叫机器,绝对不可以定性为人的!最多可以叫做「类人机器」。” 王薇薇表情少有的严肃: “本身是人类,只是用机械改装了自己身体,为了跟普通人区分,我们有时会称呼他们为机械改造人,或者简称机械人。 但绝对不能将人造的无生命「机器」和人这两个字放在一起,这是对于他们的巨大侮辱!” 雀斑少女叹气道: “你不仅说人家是机器人,前面竟然还说人家是半成品!你用语这么粗俗,跟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 苏合不清楚只是一个字的不同,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她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去找她道歉吧。” “哎,不用,安吉拉还算是性格比较好的,要是让其他机械改造人听到你敢这么叫,头都给你打掉。我之后跟她解释一下就好。” 王薇薇有些心累地补充道: “尤其是近些年来脑族肆虐,对于机械改造人来讲,本来就态度暧昧,人联也有意强化他们的公民地位,所以对于这种侮辱性的称呼也是绝对禁止的,真的,头给你打掉也只能算是他们正当防卫。” 苏合心有余悸,现在所有人都说普通话,自己万一真因为说错什么被人弄死可就尴尬了。 她下定决心,等回去后就让林杏他们帮自己找一些幼儿读物,必须建立起正确的常识才可以。 王薇薇有些后怕,苏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着自己要不然先回去,有情况再来沟通。 就听到雀斑小姑娘突然又兴奋起来,招手喊道: “老大!” 金发褐眼的莱昂远远走来,黑色风衣被他的步伐带起了一个帅气的弧度。 他看到了王薇薇和坐在一旁的苏合,灭了嘴中的烟,快步走向这里。 莱昂不是自己一人回来的,他的身边还带着亚麻色的张杜松。 苏合承认自己对外国人有些脸盲,她当年出国留学也没少因为这事闹笑话,好不容易好些了她又回国参战,再未离开过祖国。 骤然来到这个世界民族大融合的年代,苏合老毛病又犯了,只能尽力去记他们的发色瞳色这类显眼的特征。 28 韭菜盒子女士 张杜松摸了摸鼻子,他莫名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怪异。 特别像两个学生一同考完试,一个去老师办公室,另外一个说有点事要做,最后却跟老师一起回来见面的尴尬情形。 苏合倒是没什么感觉,转身跟着莱昂走进内部办公室,再次穿过那条极长的走廊。 与其说是走廊,更像是一个昏暗的隧道,足够宽敞,能让一辆小轿车通过,估计是因为有不少机械改造人体型庞大,所以故意如此设计。 一路上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等到了临时工真正的办公区域,莱昂在一堆杂物中翻翻找找,给苏合扔过来一个有些硬度、可以调节的黑色口罩: “杜松说你连外脑都没有,这个给你,算是入职礼物,没被激活过的。” 苏合一把抓住,将口罩形状的外脑挂到了耳朵上。 她在林杏那里知道过,外脑有许多类型,外置型、植入型等等,外置型的样式有的花哨、有的普通,比如眼镜、耳坠、口罩、项链等都是很常见的款式。 眼前出现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登录页面,这似乎是外脑针对使用者的特定投影。 “这是专门给咱们这种人准备的特别版本,不用录入自身信息,虹膜DNA什么的也都不需要,用一个临时工的身份就可以注册。” 莱昂看苏合像是第一次使用外脑,像是看到了极为有趣的玩具,似乎对这个外脑充满兴趣,更加肯定了张杜松对她的汇报。 她应该是鼠区最脏乱差的那几个耗子洞里出来的人,误打误撞间可能有了特别的能力—— 看看小姑娘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张杜松看麻花辫的黑发少女目光放空,知道她应该已经开机,提醒道: “不用非得是真名,你注册的只是一个昵称,用的是临时工的专用ID,这个ID跟你的信息绑定,所以这个外脑其他人无法使用。临时工专门配置的外脑都有自毁装置,你的个人和工作信息不会被它上传到网络。” 苏合道声谢,在昵称页面顿了一会儿,输入四个大字:韭菜盒子。 现在的人说不定都不知道这个昵称是什么意思了,苏合勾起嘴角为自己独一份的小乐子感到窃喜,随即也因“独一份”变得有些惆怅。 莱昂详细解释道: “你现在网络上的身份是普通人,一切社交全部正常,就是多了个任务接收栏,右下角,藏的也比较隐蔽,有你的任务和贡献,贡献到位了,没什么大的差错就能转正。” 作为鼠3区临时工的负责人,他似乎总是在皱眉,眉心位置已然印下了几道深深的“川”字: “对了,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核心变异源」长这个样子,临时工执行的任务里,有一大半都跟它有关。” 说话间,莱昂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块颇为方正的晶体, “这个就是,喏,一般「新」级以上的鬼屋才会有这东西。怎么探查到的你不用管,干什么用的你也不需要知道,只要能找到它并且带回来就可以。” 苏合面色平静,却瞳孔微缩——这是她今天寄存的那个小东西。 在她砍死那个鬼怪后,大刀难以吸收,哐啷一声掉出了与莱昂手中这个极为类似的小方块,当时四周无人,苏合眼疾手快地给它塞进自己布条裹起。 张杜松虽然知道自己寄存了东西,但他并不清楚自己布料下的究竟是什么。 莱昂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无比熟练地解释,像是说过无数遍: “这东西是导致一片地区变成鬼屋的罪魁祸首,不好弄,一种是靠嘴炮或者消除执念,让鬼屋的核心鬼自己选择早死早超生; 另外一种就是逻辑崩乱,级别越高的鬼屋,其中小世界的逻辑越能自洽,如果你能让其中的鬼三观扭曲,难以自圆其说也可以; 最后一种就是暴力推平,当你的能力和武器越强,越不用在乎这些弯弯绕。” 张杜松听到这话,在一旁高兴地举手,像是个热爱抢答的小学生: “我我我!擅长嘴炮执念流,当然如果实在难以感化我也会选择暴力推平。” 苏合觉得自己应当属于暴力推平流中,极其暴力的那种。 莱昂撵了撵一旁的张杜松,却发现他像是看不懂自己的眼色一样,死皮赖脸地站这不动,只能开口问出几个他想知道的问题,“那个……” 他瞥了眼自己的外脑,临时工的外脑注册后都会自动在他名下显示账号,他表情颇为奇怪地念出了苏合的昵称。 “韭菜盒子女士,算了太长,就盒子吧。”莱昂不太懂什么是“韭菜”,只能退而求其次: “盒子,我现在需要跟你确认几个问题,第一,「食堂」是你弄消失的吗?” 苏合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不清楚。” 莱昂继续询问:“你为什么要加入临时工?” 苏合:“在之前的鬼屋里似乎惹到了一些家伙,希望能有官方庇护。” 莱昂点点头,跟他们调查出的结果相同,她在这一点上没有撒谎。 “好,最后一个问题。”莱昂那双锐利的褐色眼眸紧紧盯着苏合“你是怎么在「食堂」里活下来的?又如何能获得那么多的萤石?请详细描述这个过程。” 见苏合瞥了自己一眼,张杜松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站在一旁的姿势,他有些委屈: 看我干嘛,这些系统里都有,又不是我打的小报告。 苏合表情依旧冷淡,她做出回忆的样子,一边思考一边缓声说道: “我进去食堂,做了名厨子。” 莱昂进一步确认着细节:“你是怎么做厨子的?” 张杜松在一旁打岔,“我每次进去都是直接在食堂内部,一恍神就要开始打饭了。” 见这家伙不仅不走,还在这干扰自己的询问,看似捣乱实则提醒,莱昂沉下脸孔:“张杜松,要么你赶紧圆润的滚,要么我连你一起问。” 张杜松在面前比了个叉,表示不会再开口打扰,随即摸向一旁的小办公室。 苏合回忆着自己刚进入食堂的情况,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我进去时没有人,只听到了后厨叮叮当当的碗筷声……” 29 谁都跟你似的奇葩(求票) “活下来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我做饭好吃。” 这倒是真话,要不是真有让苏合成为厨师长的想法,鬼怪也不会放她进入它的大脑里。 当然,这里面也有其他原因,只不过苏合有选择性地讲述了其中部分。 “食堂的幕后老板想要雇我当它的厨师长,见威逼不管用,它就开始利诱。” 事实的确如此。 莱昂有些不敢相信,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纯粹是因为巧合和她做饭好吃? “食堂幕后老板是谁弄死的?你又是如何逃脱?” 苏合摇摇头,玩起了苏晴曾给她讲过的文字游戏: “我没看到她的脸,那个老板死后,鬼屋消散,我就跑出来了。” 「真言者」没有任何反应,莱昂感受着那个无往不利的非凡武器,确认了苏合说的全都是真话后,就摆手让她离开。 “出任务前记得来领作战包,回去吧,有任务我会在外脑上通知你。” 没有将人逼得太紧,事无巨细地进行调查和询问,毕竟来做临时工的大部分身份都见不得光。 官方政府既想使用这把利刃,也希望在关键时刻方便甩锅脱手,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刀嘛,好用就行。 有了外脑,果然看时间和地图都方便许多,苏合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那个破居民楼,没有贸然开锁,而是先敲响了房门。 面容精致的少年打开老旧的大门,惊喜出声: “盒子!”声音里满是对她完好无损归来的惊喜。 林李黑色碎发黏在额前,胸膛随着粗喘不断起伏,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流下。 平日里苏合都以为他是个清瘦颀长的身材,才发现他其实也比较壮实, 林李赤膊而立,一副锻炼中被打断的模样,他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在灯光下晃的人眼晕。 “快进屋!”出了汗怎么能一直开着门?苏合三两下将他推入屋内。 明明是十分香艳的美景,苏合第一反应就是怕这傻孩子因为穿堂风着凉—— 小子,肚子疼了有你后悔的。 “林杏干嘛去了?” 想起这个屋子根本没窗户,都是室内空气循环系统在运作,苏合倒是没有非得让少年穿上衣服,倒是林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套上了一件宽松的半袖。 “采购。” 林李还是那么言简意赅,知道这个小伙子话比较少,苏合也没有跟他尬聊。 从昨天早上九点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三十二个小时内苏合不是在路上,就是在鬼屋高强度的做饭,以及谋求生存,她连喝好些瓶营养液都顶不住精神上的疲惫。 一回到自己熟悉的地点,她上下两个眼皮都在疯狂打架,没有在林李开门的时候直接倒在地上,都是因为她意志力强大。 “我先睡会儿哈,练你的就行。” 苏合没进姐弟俩住的主卧,往沙发上一躺,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按理来说人又惊又吓极为紧张后,是难以快速入眠的,也不能在激烈的情绪后直接入睡,精神很容易出现问题。 但苏合曾经历过战火洗礼,这些对她来说只是操作上有些困难,她甚至连情绪的剧烈波动都没有。 痛痛快快地睡了个昏天黑地,苏合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 沙发被苏合霸占,林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垫子,就那样蹲在软垫上看着苏合,头发是依旧乱糟糟的模样。 就算如此,对于别人来讲极为邋遢的打扮,在明眸皓齿的林杏身上也只是显得随性又可爱。 苏合醒来的第一时间,林杏就警觉地投来了视线。 起身喝了口水,苏合就看到姐弟俩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到沙发上,眼睛晶亮地等着她讲上个鬼屋里发生的事情。 像是两个等着听睡前故事的小孩儿。 与莱昂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苏合原原本本的给他们讲述了在「食堂」中发生的事情,颇为无奈地吐槽: “十个等级的鬼屋,最低等的两个「纪念馆」和「食堂」都可怕成这样,再高级的不得进去就死?” 林杏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回复她: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人家鬼屋的名字叫什么啊?” “大部分人去纪念馆都是游客,去食堂都是为了吃饭,你倒好,在「纪念馆」里当「展品」,在「食堂」里做「厨子」,不给你上难度才怪。” 少年林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膝坐在一旁赞同点头。 对于苏合刚才讲述的骚操作,林杏颇有些无语: “食堂消失了,关于它的许多信息才慢慢传开:几乎没有代价,只要你去垃圾场里捡些废弃的萤石,文明用餐,不浪费食物,不仅能吃饱,还有可能进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癸级鬼屋中难度最低,报酬最丰厚的了。” 林杏用自己打听来到消息,说明苏合这两个鬼屋选择的身份究竟有多奇葩: “新世界大部分人是喝营养液长大的,谁知道怎么做饭啊,根本不会想到要去人家后厨。好家伙,你直接不走寻常路,厨子似乎还做的不错。” 林杏似乎有些吃味,都在一个房檐下,她还没吃过苏合做的饭呢,就被一群不认识的人给抢先了。 老太太苏合哪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解释着那些都是烂肉和虫子,登时就承诺自己以后自己种菜,弄些好的给俩小孩做着吃。 得到了苏合的保证,林杏的小情绪一下消失,继续说起再高一个级别的鬼屋「纪念馆」: “就拿壬级的纪念馆来说,我们摸索出的情况是,只要不被展品吸引、不听解说,就不会被讲解员攻击;只要不破坏展厅,或者大声喧哗、大吵大闹,按照正常的方式进行游览,保安也不会出现。” “它对于普通人来说,主要难在需要控制自己的欲望,意志力稍微薄弱些,或者是比较贪婪的,才会触发鬼怪的攻击,但这与其他鬼屋相比,也算是非常轻松了。” 林杏眯眼看向苏合,有些嫌弃地“噫”了一声: “不要拿你奇怪的「展品」身份说话,对于大多数正常人来说,这就是个没什么太大危险的壬级。” 苏合想了想,的确如此,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的确是因为自己选择问题。 一说到「展品」,林杏笑得像是个偷腥的小猫: “盒子,你猜,我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30 来自晚辈的无奈(老婆们求票票) “当当~” 林杏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手枪。 “十四年式八毫米半自动式手枪!这可是老古董了,当时我们俩被保安和解说围起来,就是因为拿了这把手枪。” 她爱惜地摸了摸那已经有些褪色的冷硬金属, “这是我俩第一个非凡物品呢,我这次出去,除了采购之外,也是为了找靠谱的人鉴定这个武器的效果。” 林杏把这把有着明显使用痕迹和磨损的手枪,没有任何防备地塞到苏合手里: “喏,你感受感受,虽然跟你超厉害的大刀不能比,但这个也挺不错。” 苏合表情复杂地看向手中的这个小东西,她对这个不陌生,是小鬼子生产的「王八盒子」。 苏合:“有子弹吗?” 这个枪她曾经也收缴过几把,但因为没有配套子弹,只能放起来吃灰。 “嘿嘿,这就是我要去鉴定的原因啦,非凡物品不能用常理去思考。比如这个手枪,不用子弹就可以发射,攻击力还不错哦。”林杏骄傲地双手叉腰。 林李倒是点出了另一件他十分关心的事情: “副作用?” 林杏自得的小表情一下僵住,考虑到苏合基本常识为0,讪讪解释道: “非凡物品使用起来都有自己的副作用,没弄清楚前贸然使用很有可能死的更快,比如我这把手枪,它虽然不需要实际配套的子弹,但每开一枪,都会直接抽取开枪者体内400毫升鲜血。” 苏合歪头想了想,有些严肃地指出关键: “也就是说,在保证战斗状态的前提下,持有者最多能开两枪。” 正常人失去八百毫升血液,就会出现口唇苍白,呼吸急促的情况,有些更是会手脚发冷,难以控制认知,甚至可能出现幻觉。 上下打量了林杏几眼,苏合做出自己的判断: “你这种小体格,开四枪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而当失血量进一步达到两千毫升时,很有可能会大脑供血不足,整个人出现休克昏迷等症状。 一旁的林李听到这话更是紧张,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姐姐,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我用。” 的确,健壮些的林李更适合这个非凡武器。 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林杏倒是替苏合考虑起她的大刀: “我这个算是比较普通,副作用较大的非凡武器,所以去鉴定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会被别人盯上,你那个大刀恐怕不行,找机会可以弄个有鉴定效果的非凡物品。” “对啦”,林杏才想起来,“你上个鬼屋获得了多少积分啊?” 光听故事了,都忘记询问最关键的事情。 “十万左右。” “嘶……”姐弟俩瞪大圆圆的眼睛,不敢相信般地倒吸口冷气。 “大佬!”林杏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一下扑在苏合身上,环住了她的腰, “大佬带飞!跟我们组队吧,最后的积分你八我俩二就可以!我们特别会打下手,揉肩捶腿也非常不错!” 借着这个机会,林杏带苏合看起了探险者网页版兑换处,她还是头一次知道这还能线上。 “鬼屋属于半官方的组织,有鉴定类的物品可以兑换,但谁也不清楚他们这个会不会自动把鉴定物品的信息传回去……” 林杏叽叽喳喳的解说还在耳边,但苏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的所有目光都被一个图片所吸引: 那是一个装着土壤的花盆,不到一个手掌大小,图片下方写着规规矩矩的黑体汉字: 人工培育无污染营养土。 无污染! 土! 苏合眼珠子都要掉进那个图片里了,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许多,整个人显得异常的亢奋。 手下用力,忘记了可以通过目光选择,苏合戳穿了面前的投影,直直地怼到了林杏疑惑的脸蛋上。 以苏合现在的身体素质,真要发力,连木板都能捅穿,她过于入迷,以至于没轻没重地给人家捅的“嗷”了一声。 林杏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谴责地看向她。 还没等苏合道歉,她就看到跳转出来的兑换页面,再次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多少? 开玩笑吗?! 这巴掌点大的土你要我多少积分? 88888 又重新数了下有几个8,苏合简直不敢置信。 太贵了,如果要换算成营养液,够一个普通人活二十年。 更别提种子了,几千积分的价格,精确到颗,还不保证一定能活。 大刀什么的,能用就行呗,鉴定个屁。 老太太甚至爆了句粗口,该省省,该花花是她这个年纪人的准则。 苏合已经下定决心要给营养土攒钱了,在一切遥远的理想主义实现前,她一定要好好生活,认真种地,享受咀嚼食物的快乐。 林李看到她点开的页面,结合苏合的表现,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要是林李回到旧世纪,那一定能在电脑上找到许多有共鸣的帖子: 字字血泪!我妈平日里连医院都不愿意去,沉迷三无保健品花了大几万。 垃圾主播害人不浅!我爸花几十万买来一堆没有的古董和纪念币。 怎么说都不听!你家也有这种被骗的老年人吗?快被爸妈气死! 苏合此时在他俩眼中就是那个脑子拎不清的长辈,但这又是人家自己的积分,不好说些什么。 林杏都顾不上自己种了的半边脸,两个小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劝说住苏合暂时先把积分放在更有用的地方。 不如先去鬼屋里做做任务,营养土什么的攒一攒再说。 苏合也确实心动,毕竟她现在这些积分也买不了几个种子,若是想长长久久持续性的种地,必须要有更多的积分。 而更多的积分,就意味着她要刷更多的鬼屋;但鬼屋又是危险的代名词,必须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苏合有些看到宝贝,却不能现在就买的怅然若失,但也激起了几分挣钱的兴趣。 估摸着林杏早有主张,苏合便直接问道: “接下来咱们要去的是哪个鬼屋?” 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穿自己的小心思,林杏呲起白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编号677的癸级鬼屋「自助超市」。” 31 自助超市(一) 网上下单,苏合买了三套纳米防护服,有一种给自家孩子购物的快乐。 她的积分瞬间只剩下四万八。 主要是实在看不惯姐弟俩把破布条子当衣服穿了,苏合想着这两件衣服可以当作房费。 但姐弟俩坚决不同意,并且表示准备当做贷款买的,之后要一直抱紧苏合大腿,给她打工还钱。 没打算要,但看他俩认真的样子,苏合也没有再多说,转而问起这个鬼屋的情况。 “这个鬼屋给我的感觉很不对。”林杏鼻头皱了起来,“新级鬼屋,难度应该不小,但我有一次经过却看到了许多孩子参加。” 不是林杏太敏感,面前这个场景,任谁看都会察觉异常。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了鬼屋的地点,苏合只会把这里认成学校—— 太多孩子了。 虽然鬼屋没有限制探险者的年龄,与她曾经为数不多的参加鬼屋经验相比,这里明显脸带稚气的青少年居多,有些甚至是八九岁的年纪,像是个小豆芽。 附近的成年人不是没有,但大多都不像是自己要参加的样子,有些长相相似的能看出是孩子们的亲眷。 让手无寸铁的小孩进鬼屋?苏合阴沉的表情完全被挡在口罩型外脑的后面,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像是随时可以抽刀。 但孩子们穿着相对大人来说较为整洁得体的衣服,有些孩子的脸上还带着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让苏合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不像是娃娃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杏摇摇头:“网上很少有相关消息,只是说这个难度很高的鬼屋,孩子来反而不会有什么事情。” 家长们在鬼屋门口与孩子们依依惜别,这要不是有熟悉的那个长相普通的工作人员坐在办事窗口里,苏合简直认为这是新学期开学现场。 是的,非常不巧,在这里值班的又是刘朋。 看到苏合的瞬间,刘朋的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开始联系其他同事,准备起换班的事情。 像是家长的成年人蹲下身子,仔细整理孩子的衣领和背包,轻拍肩膀叮嘱着什么;也有凶神恶煞的家伙对着孩子嘟嘟囔囔,似乎在进行威胁。 不少孩子陆陆续续走进鬼屋,不一会儿就没有了身影。 在这其中最为鹤立鸡群的,是一个白发蓝眼的少年。 无他,只是因为少年长得实在是非常惊艳,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因不悦而紧抿,蓝色的眼睛在太阳光下像是澄澈的琉璃。 就算一脸的不耐烦,也掩盖不了他出众的外貌,在什么年代都一样,长得好看总是会吸引全场的目光。 “妈妈求你……”苏合离得不远,断断续续的恳求声从母子俩那里传来。 他身旁面容能看出几分神似的中年女人眼眶含泪,满脸不舍,这样一比较之下,白发少年的态度似乎过于冷硬不近人情。 “妈妈求你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阿列克谢,就算不考虑爸爸,也得想想你的弟妹们啊,他们快饿死了,算妈妈求你……” 中年女人讨好地跪在少年身旁,眼泪从她染了些风霜的脸上流下。 白发少年面上表情简直厌恶到了极致,他并没有看向腿边的母亲,声音像是咬着牙从牙缝里出来的: “最后一次,否则我会带着你们所有人一起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合有些摸不准了。她知道有许多鬼依旧可以交流,难道说这里会有慈爱的“父母”型鬼怪,不会伤害未成年人,所以这些家长放心让孩子们来刷分? 可看这个叫阿列克谢的少年的表现,又不像是这个样子。 苏合也发现了今天的林杏似乎出奇的沉默,林李反倒是一直这个状态,看不出什么区别。 “走吧。”反正也准备进这个鬼屋,苏合没有再耽搁,有什么不清楚的,进去也就能弄懂了。 摸了摸自己耳内的小型通讯装置,这是跟纳米防护服一同兑换的,也不清楚会不会被鬼屋内变异的磁场干扰。 踏步向前,又是熟悉的眼睛一花,她还真来到了一家超市里。 隔着水晶串成的帘子,明亮的灯光,宽敞的购物区,苏合甚至能看到,许多孩子在里面快乐的推着小车跑来跑去。 真不像个鬼屋了。 苏合三人并未向内走去,因为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她穿着超市导购的服装,脸上是刻意到夸张的温柔笑意,动作也是十成十的僵硬: “小朋友们请这边走哦。”她对着林杏和林李柔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能透过几人的遮掩,看穿她们的年龄。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林杏求助般地望向苏合,他们本来计划的是一起行动,共同以成年人的身份进入鬼屋,没想到自己的伪装不起作用,而且这才刚开始。 苏合倒是无所畏惧,她也想看看这个鬼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看林杏和林李不为所动,就那样站在那里,工作人员涂满口红的嘴巴咧向两侧,看起来有些惊恐,但依旧温柔地劝说: “小朋友们要去该去的地方哦,超市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你来到我们这里,只会有无尽的幸福和快乐,再也不用担心其他事情了。” 经过林李这些天的认真补课,苏合已经知道了这种甲乙丙三级以下的鬼屋,时常会有隐藏的摄像头用来直播。 许多人在日常的生活中,被疲惫的工作弄的了无生趣,就会选择看鬼屋的直播,大部分人在看到别人比自己过的更惨,就会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当然也有不少有钱人追捧,毕竟有许多实力非常强的小队也会参与,甚至有许多偶像就是在鬼屋里打响了名气。 所以如果苏合不注意着点,拿她那把大刀直接把这里杀穿,那估计她刚走出鬼屋就会被官方人士请去喝茶,并且没收武器。 她们之前说好的也是,尽量走嘴炮执念流,不要动用她的刀,实在不行,也要伪装出杀鬼后有萤石掉落的场景。 姐弟俩不是没有能保护自己的武器,苏合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就这样,一行三人被迫分成两队,苏合被后出来的工作人员引向另一个方向,独自一人走进黑漆漆的通道里。 32 自助超市(二) 目送着苏合跟另外的工作人员离开,林杏压下口中的呼喊—— 明明自己跟弟弟经历过不少风浪,怎么有了依靠反而变得软弱了? 没有让他们直接进入超市,工作人员显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等待区”。 “请稍候。”女工作人员对姐弟俩温柔地安抚道:“我们每五人一组,目前还缺两位。” 林杏在进这个鬼屋前,曾设想过许多糟糕的情况,却没有预料到竟然真的是个普通的超市。 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环境、装饰,甚至这个工作人员若不是动作偶有卡顿也显得跟正常人一样。 但林杏心里总感觉毛毛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她的第六感莫名其妙地觉得哪里违和,却又找不出源头。 等待区里已经有了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左右小姑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怯生生地站在角落。 看着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姐弟俩被工作人员带进来,没敢搭话,只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林杏、林李穿过门洞,上面只挂着颇为原始的拉帘,进入这个密封的空间,直接看到了对面整墙的全身镜,左右两侧都是径直顶到天花板的砖壁。 这里像是一个试衣间。 林杏没心情照顾角落里有些惊慌的小姑娘,她还在寻找着违和的来源。 她不敢随便走出这里,怕激发鬼怪的攻击,但在这间屋子中,林杏着实有些压抑,感觉自己好似被关在了一个牢笼里。 她逐渐焦躁地来回踱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镜子中的人影跟着她的动作来来回回,林杏随意一瞥就收回目光。 她依旧是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左眼单,右眼双。其实她两只眼睛都是双眼皮,只不过在半阖的情况下左边的眼皮双的不太明显…… 她想到违和感的来源了! 正常人没谁左右脸是完全对称的,再高超的整容针也做不到,就算是人造的仿真面部也做不到百分百的左右相同。 而刚才的女工作人员,她的脸是左右完全对称的,在林杏回忆的时候,甚至能清晰的想起她中轴线两侧完全相同的毛孔—— 没察觉还好,林杏这猛然回过味来,刚才工作人员完全镜像的形象像是电脑病毒一样开始一遍遍的从她脑子里循环。 她现在甚至已经有些混乱,已经记不清楚工作人员是不是连眼睛也是完全对称,有四个眼尾或者是四个眼角。 简直是精神污染。 林杏大脑发晕,一下身体发软,按在镜子上,她的手与镜中的倒影没有一点缝隙—— 是双面镜! 在镜子后有人在看着这里吗? 林李也注意到了这点,不过二人默契的没有声张。 那个胆小的像是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是普通长相,两颊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有些瘦削,她看着林杏向一旁栽倒,紧张地走了几步,本能地想去扶她一把。 在看到另外的少年比自己动作更快后,小姑娘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鬼屋中,大部分人都尔虞我诈地谋求生存,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体现出了小姑娘的关心,是难得感受到的善意。 林杏看着小姑娘局促的模样,发挥起她与人沟通的特长: “你是第一次来鬼屋吗?怎么称呼啊,我和弟弟也是第一次来哎,叫我杏子就好。” 小姑娘像是有些被吓到,结结巴巴地回应: “啊,你好,我是第一次来鬼屋,我叫珍珍……” 稚嫩的童音未落,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白发蓝眼的美少年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没让他们等太久,又进来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那个工作人员依旧是那副轴对称的长相,林杏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欢迎各位小朋友们,你们非常听话,所以接下来是一个小小的奖励。” 工作人员拍了拍手,一旁的实心墙壁竟然轰隆隆的降下,露出后面一排排的衣架。 “每人选择一身你喜欢的新衣服吧,回到这里更换,你们现在身上穿的这些扔到这个筐里。” 白发少年阿列克谢随意选好衣服,就那样当着所有人都面开始换装。 见其他几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没有起身寻找衣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珍珍羞红的小脸嗤笑一声,大大方方地穿完,赤着脚站在那里。 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敏锐地察觉到了鬼屋的恶意,他突兀地大哭了起来: “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妈妈。” 工作人员没有收敛面上的笑,依旧温温柔柔地询问道: “小朋友,你确定不进超市吗?” 小男孩抽噎着摇头,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些莫名地不适,不断抽噎着:“我要回家。” 左右手一同伸出,放在小男孩的脑袋上,工作人员依旧带着安抚的笑,林杏却看出了几分隐藏的幸灾乐祸。 小男孩满脸恐慌,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工作人员力气出奇的大,他只觉自己浑身都变得僵硬,视野中,工作人员的脸也逐渐扭曲扩张。 “不进超市购物,你不是顾客。” 嘴角完全对称的微笑咧的更开,工作人员的头发不知道何时披散下来,每一根发丝都能找到对照。 “你是商品。” 她像是宣判的话音落下,小男孩已经变成了她手里的一个可爱玩偶,活灵活现,眼珠似乎还能转动。 林杏本来想要尝试离开的想法破灭,她完全不想在这个可能暴露自己的双面镜前换衣服,但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一旁的阿列克谢像是早有预料的撇开脑袋,而珍珍更是已经吓的满脸是泪,余下三人只能按照这个工作人员的吩咐行动。 衣服很新,质量很好,只是没有鞋袜。 姐弟俩见事已至此,只能选择一身宽松衣物,悄悄将苏合给他俩买的纳米防护服调成全透明,他们舍不得让这么贵的好东西在外面吃灰,所以是贴身穿着。 先套上宽大的半袖,再褪下贴身衣物,龙凤胎完全没有沟通却十足默契,珍珍有样学样,终于,三人一同赤脚站上冰冷的水泥地,像是准备接受新一轮的审判。 33 自助超市(三) 粗糙的地面有些扎脚,珍珍看到其余三人各有特色但同样美丽的脸,自卑地退向角落。 林杏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小姑娘的不自在,伸手一捞,姐俩好地和珍珍挽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杏再望向工作人员时,发现她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对称了,用鼻梁上架着的外脑拍照对比—— 不是她的错觉。 这个工作人员所有身体全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错位,像是被风吹散的湖面,无规律地被揉向不同的位置。 这不是正常人的那种不对称,而是会在大脑潜意识皮层种下暗示的变化。 林杏那股没来由的反胃感更强了。 似乎是没有发现姐弟俩身上还有一层隐形的防护服,工作人员带着赤足的四人向内走去。 许久未曾赤足走路的脚底十分敏感,碎石时不时从趾缝间穿过,尖利的棱角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又来到一扇门前,打开后的内部像是一个甬道,前中段几乎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出口位置带着些许遥遥的光亮。 工作人员率先踏入其中,白发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紧跟其上,咕叽咕叽的粘稠声音响起。 珍珍见状也鼓起勇气迈入门内,却发出了一声短暂急促的尖叫。 林杏:“怎么了?” 珍珍地声音中带上了些许颤抖和哭腔:“地上有脏东西,好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脚。” 林杏眼尖地看到,阿列克谢站在门口附近翻了个白眼,她心下一定——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来,白毛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说明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杏紧紧攥住珍珍的胳膊,不知道林李是否看见了刚才的插曲,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表示走就可以。 “没事的,珍珍,走就行,我也来。” 粘腻的触感从脚下传来,就算林杏推测大概没有问题,但在感觉有活物划过自己脚面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在身后彻底合拢,黑暗中,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唯一的出口行进。 就算身旁就是可靠的同伴,但珍珍依旧充满对未知的担忧和恐惧。 在感觉到有什么湿滑的长条状事物,打上自己的肩膀后,更是到达了她精神承受的极限。 “啊——” 尖利的叫喊在逼仄的甬道内不断回荡,林杏只觉手里的胳膊像是滑不溜手的游鱼,她再也抓不住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小姑娘。 身后的林李似乎察觉到了前方的异样,扶住了姐姐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杏借力平衡着身体:“谢了……”。 林李的声音从她侧方传来,带着些许疑惑:“怎么了,姐姐?” 肩上的手似乎察觉了自己被人发现,并未收回,反而恶作剧般地紧了紧。 这时林杏才冷汗直冒地感受到,自己肩膀上这个手…… 手指似乎太多根了。 珍珍一路尖叫奔跑,在发现自己已经跟其他人分开后更是惊恐,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沾染了地上的脏污。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的身上似乎有不少拖把样的事物在不断游走,但珍珍已经嗓子哑到连尖叫都叫不出声。 她双臂挥舞,不断挣扎,似乎抓到了什么温热的事物,工作人员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身周可怖的怪物顿时消散,珍珍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阿姨,阿姨我怕……呜呜……” “没关系的小朋友。”隐匿在黑暗中的工作人员明明离珍珍还有一段距离,但声音却像是从她耳边响起。 “我在这里,抓住我,向前走。”血红的嘴角高高翘起,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工作人员的身体在黑暗的遮掩下,又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感受着前方的骚动,林杏没有慌张,努力忽视着肩上蜈蚣似的手掌,咬牙前行:“我没事,走就行。”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林李似乎也感受到了姐姐的凝重,并未回应。 越来越多了,似乎已经有东西开始想试探性地扯向他们的双腿。 到了这个地步,林杏反而平静。 这里果然有问题,从进来后就开始的,接二连三的服从性测试,让林杏彻底明确了这个鬼屋的目的。 这一整套操作她可太熟悉了,感受着自己龙凤胎的弟弟同样明悟的心情,林杏嘴角扯出了一个无趣的冷笑,没有在乎身周的那些“困难”,径直向亮光的另一端走去。 林杏和林李打开防护服的巨力加成,和外脑的夜间模式,萤绿的视线里,只要敢出现,无论是什么,两人都“不经意”地怼过去: 有东西从下方摸了过来,林杏表情很是惊慌,像被吓到一样猛然一踩—— 咔嚓的骨头碎裂声里,少女漂亮的脸上更是泫然欲泣。 两人身后的狗皮膏药难以甩脱,尖叫、挣扎,顺带在挣扎的过程中互相“不小心”打向对方身侧,或肘击,或膝顶。 姐弟俩的时机掌握的实在太好,表情也着实无辜,让人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有所察觉。 林杏两人就这样惊恐地在黑暗中快速接近目的地,阿列克谢痛苦的喘息声不断清晰。 虽然白毛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模样挺讨厌,但顺手的事情。 三人撞作一团,连滚带爬地跑向终点。 珍珍早就在“引导”下到达了那里,此时也喜悦地看向狼狈的“同伴”,她关切问道: “杏子,你没事吧。” 没等他们应上一句,工作人员阴沉着一张脸从他们身后显现。 林杏下意识拍照跟之前对比,随意瞥了一眼,极大的恐惧摄住她的心脏—— 她竟然在纯肉眼的情况下,已经察觉不到这个工作人员的变化了! 这是否意味着她正在以缓慢地速度被鬼屋同化? 最后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吗? 警告自己一定要隔一段时间就给工作人员拍照,林杏审视起发生了明显异变的照片。 她的五官已经完全错位,内外似乎也发生了翻转。 工作人员虽然还是两只眼睛,但一只来到了太阳穴,从眼角位置长出了一排细细密密的牙齿,门牙的大小,像是一层坚硬的白色睫毛,支愣在半空; 另一只眼睛耷拉在下颌骨处,和皮肉一起垂下,像是融化后又定型的蜡。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照片内工作人员下巴上的眼球动了一下,直直望向了照片外的林杏。 34 自助超市(四) “强子,你没骗兄弟们,这里真能……?” “东哥,我鬣狗强骗谁也不敢骗您啊,毕竟之后进福口组的事儿,还得仰仗您帮我美言几句呢。” “上次那群老头老太简直柴死了,强子,要不是你在鬼屋没处理干净,还剩个姓林的活着回来,咱还能吃上个嫩的。” “对不住啊东哥,都怪我,本来想着他也细皮嫩肉的,咱还能加个餐不是?没想到这小子心眼儿还不少,发现了不对,还让他儿子给跑了。” “不过他也不错,挺大挺补的,估计他儿子也不差。” “哈哈哈哈……” 被工作人员引向另外一侧的苏合,远远就听见几个说话的声音—— 一群吃过人的家伙,要跟自己一起参与鬼屋? 苏合一时间竟分不清他们和鬼究竟谁更可怕。 推开房门,工作人员带苏合走到了像是超市入口的位置,对原地站着的四个人说道: “人数齐了。” 空地上站着三男一女,有一个还是苏合曾经见过的熟人,强哥。 纪念馆里,他一直想要夺刀,出来后又恰巧在自己前面兑换萤石,因为进10活2且在兑换营养液时又闹出了些小插曲,苏合对这个“强哥”还算是有些印象。 在确认了这个“鬣狗强”就是当初那个可能设计害死队友的“强哥”后,苏合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那个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的男人…… 死了? “哟,来了个女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嘿,妹妹,要不要跟哥哥一起玩,带你活着出去。” 戴了个鼻环的男人对苏合吹了声口哨,似乎他来的不是会死人的鬼屋,而是街边的马路。 对老人家竟然这么没礼貌,苏合皱起眉头。 “哈哈哈,待会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尝尝她的味道。”四人中唯一的女人舔了舔自己苍白的嘴唇,很是期待。 身材矮小,长得也像只地鼠的“东哥”刚想说几句骚的,就被一旁的“鬣狗强”拦住,健壮男人姿态放的极低,提醒道: “东哥,这女的就是纪念馆里杀掉老王的那个,她有把非常厉害的大刀,应该是非凡武器。” 此话一出,几人间的气氛一下紧绷。 “这里是超市入口,请依次进入,祝您购物愉快。” 工作人员无视这里一触即发的气氛,一板一眼地催促,“请勿逗留。” 东哥抬高视线,向着左右两侧对了个眼色,随即快步走进自动门,鼻环男和白嘴女也紧随其后。 见东哥他们已经离开,鬣狗强反而和颜悦色起来: “美女,他们知道这个鬼屋的情况,估计已经进去做准备了,你何必跟他们硬碰硬呢? 在这里把大刀给我,我知道鬼屋除了顾客外的参与身份,能让你不受太大影响地活着离开。” 没有理会这个油滑的鬣狗,苏合因为工作人员刚才的提醒心下一惊—— 这里才是超市入口?那林杏姐弟俩去的位置会是哪里? 苏合向表情已然有些不耐烦的工作人员询问。 “那边啊,那边是我们重要的仓房,顾客止步。” 明明从外面看,他们那里是超市才对。 耳朵上的通讯装置传来沙沙的声音,信号在这里被严重干扰,苏合暂时没办法提醒姐弟俩。 见劝说不成,这女人的注意也似乎没放在自己身上—— 好机会! 鬣狗强干脆攻向女人的后背。 “你好,如果我不是顾客,超市这边还有什么需求?”苏合轻巧闪避,被鬣狗强启发,干脆直接询问起工作人员。 她不相信这个坑杀队友,吃人家属的畜牲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后方人手不够,需要一名……” “我!”没等工作人员说完话,鬣狗强就抢在前面,“赵强,前来应聘!”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扯出一个笑,对苏合回复道: “招够了,你确认你不是顾客?” 权衡再三,还是不想在这里掏刀的苏合没有再言语,忽略一旁上蹿下跳的赵强,径直走进超市。 超市入口是一个自动感应的玻璃门,能清楚地看清内部的景象,估计是觉得在这里埋伏苏合能直接看见,所以福口组的三人没有在这里逗留。 有样学样的推了个小车,门外的赵强也已经跟工作人员从另一个小门离开,苏合倒是真找到了几分自己上辈子逛超市的感觉。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不似正常超市入口四通八达较为宽敞,这个自助超市的入口只有两条路,被左、中、右三条货架密不透风的隔开。 远远望去,货架像是无穷无尽,根本看不清两条路末端通往何处。 回忆着刚才三人选择的方向,应该是走的右边,这里的货架上摆着可爱的玩具小熊。 我的米面粮油! 苏合艰难地把目光从左侧挪开,控制住了自己拎桶油进购物车的欲望—— 她不知道买这些东西花费的是什么,若是因为一桶油而被鬼怪给吸走十年寿命,那也太不值当。 缓缓地推车走进玩具区,苏合没有手贱的触碰任何商品,万一被强买强卖了怎么办。 越向内走,给人的感觉越压抑,两边的货架似乎在往天花板上长,随着苏合的走动,线条像是活着一样不断延伸,感觉马上就能把她脚下的地面一同吞并。 两侧的货架像是即将合拢的巨口,要把她关进货架空缺的位置。 前进的脚步声停止。 货架在苏合站定投来目光的时候,依旧是方方正正的线条,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再前迈一步。 不是错觉,货架扭曲着离自己更近了! 不愧是新级鬼屋,刚进来就会产生这样的异象,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选择商品? 苏合又尝试着缓步后退,自己身前的货架逐渐恢复正常,但她扭过脑袋,就看到入口位置的小熊差点贴到自己脸上。 她环视一圈,知道自己该拿什么了。 附近货架最醒目的位置,摆放着一排排可爱的娃娃,表情和动作都活灵活现,衣服也各不相同,颇为精致。 刚刚苏合从这里经过,只是完全没有在意地瞥了一眼,现在仔细观察,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他们的眼睛……刚才是向着自己这个位置吗? 35 自助超市(五) 苏合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情况,她刚刚应该是再靠前一些的位置,因为这些东西过于精致,她远远就有所注意。 当时她还想着,要是苏晴看到这些小东西一定走不动道。 那个时候……这些娃娃的眼睛好像就齐刷刷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又缓步前后挪动着尝试了一会儿,苏合发现这些娃娃是真的在盯着自己。 不敢再前进或后退,苏合摸索着像是螃蟹一样,侧身走去娃娃附近。 太像真人了。 苏合甚至能看到这些娃娃皮肤上的纹理。 越走近,娃娃们的目光越向她集中。 可爱的娃娃、漂亮的娃娃,被摆在大部分成年人目光能平视到的位置,越向上或向下,娃娃看起来就越普通。 他们的表情似乎在变化,有的脸上的笑容变大,有的更加期待,也有的娃娃在哭,好像极其畏惧。 最显眼的那层货架上,有三个娃娃刚刚被拿走,留出了明显空缺的位置。 苏合蹲下身,在这样明显诡异的氛围中,开始认认真真地挑起自己想要的那个。 就这个吧,有些瘦,看起来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子,让她想起了刚见到苏晴时的模样。 苏合在收到女儿女婿出车祸死亡的消息后,才能见到自己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孙女。 苏晴在她那个人渣爸的虐待下过的很不好,十一二岁的年纪,两颊甚至没什么肉。 还好后来自己给她养的白白胖胖了…… 拿起这个普普通通,有些瘦削的女娃娃,苏合再次前进,果然,一旁货架向着自己靠拢的速度有所减缓。 但周边的商品在她眼中有些重影,苏合摸向自己的眼睛—— 好像有一只眼睛离下面的口罩更近了,而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像的偏差,所以让她察觉了这个问题。 没等苏合想出来个所以然,前方霎时开阔,出现了许多分岔。 有日用品、食物、童装,和许多杂七杂八眼花缭乱的东西,整个大厅像是突然被打通一样,有柔和的音乐声传来。 虽然看不到一位“顾客”,但有不少嘈杂的人声从各处响起。 苏合没有丝毫犹豫,在没有示范的情况下,她推车走向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食品区。 在快要到的时候,她脚步放缓:反正都拿商品了,在继续逛下去前,要不要去日用品那里拿把水果刀? 嗖的一声,有什么从苏合耳旁险险擦过,她反手一抓—— 嘿,还真是打瞌睡来了枕头,一把水果刀被苏合稳稳握住刀柄。 四周有不少东西向着这边砸来,鼻环男推着小车,从货架间的缝隙一闪而逝,瞬间就没了踪影。 苏合小心翼翼地闪躲,却猛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攻击自己是假,向自己购物车里扔东西才是真。 苏合刚才只顾着自己躲避,没发现许多东西其实瞄的是她的车筐。 她快速拉着小车躲向食品区的货架,就这么一会儿,车内已经有了一小半的“商品”。 什么意思? 苏合简直莫名其妙,待会不还得结账吗?难道……扔进我车里的商品就默认我买下了? 超市里这些“商品”代价倒底是什么,鬼屋里这种未知的“交换”才让人心慌。 苏合有些烦躁地看了看自己的购物车,却发现自己抓握着购物车的手像是融化的蜡,连刀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视线更不对了,她的左眼像是有自己的思想,直直蠕动向货架,贪婪地盯着上面的商品; 一个眼睛竟然能看到购物车下方的空隙,而从这个角度,苏合看到了另外一只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腿就围在她附近。 这是加速了被鬼屋同化的进程? 她通过了张杜松心心念念的好友申请后,跟他恶补过鬼屋的相关知识: 人进入鬼屋就两个下场,被同化成鬼,或者活着出来。 刚进入时,作为人类的三魂七魄还较为正常,鬼屋内鬼怪的存在形式与人不同,很难直接动手,往往是通过引发情绪的激烈波动来加速同化。 在鬼屋中呆的时间越长,被辐射影响越大,当你被同化到了一定程度后,鬼屋就可以对你直接进行攻击,让你彻底死亡,处于仅有地魂存在的鬼怪状态。 苏合深刻检讨起自己刚才看见购物车里咸鸭蛋的喜悦,虽然大概率跟这个没关系。 商品数量的累积,与她本人之间产生了足够大的影响,导致她不可避免地产生异变。 四肢倒是依旧健在,只是自己现在的手变成了只有几根无力肉芽的小球,苏合一米四、一米五地推着小车跑走,想要抓紧离开这里。 自己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那商品总不能浪费了吧。 头晕。 大脑还不能如此快速地适应视角的变化,苏合不知道长到哪里去的嘴巴不住干呕,却只能在后腰感受到一点湿意。 一边是货架上的商品飞速掠过,一边是挤挤挨挨的无数穿鞋小腿被撞飞,苏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胡乱奔跑到了哪个位置。 好香。 奇怪于像是团烂肉的自己,竟然还能闻到味道,苏合用在上面的那个眼睛看了看周围。 那三个家伙好像不在。 灯光换成了红彤彤的颜色,让本来就眩晕的苏合更是支撑不住烂泥般的身体。 苏合哐叽一声撞向一旁的货架,下意识地将小车推向一旁—— 她不能变得更烂了,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她都没办法拔刀。 这一下撞的可不轻,货架上的东西霹雳乓啷地不断下落,苏合看到了这里的商品,原来是熟食区。 声音在超市里不断回荡,明显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坏了。 苏合都不知道自己的胳膊的长度,手臂末端的小小肉芽无力的在她左边眼前摇晃,她现在能给别人造成的攻击近乎于0。 她俩眼睛位移的好处登时显现,一个负责左前方的站岗,一个负责右后侧的放哨。 好香啊。 这样紧张的时刻,苏合竟然还在寻找香味的来源,红通通的灯光下,远处的台子上,一只蜜色的烤鸡似乎还在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左眼处,那个白嘴女拿着根棒球棍,沉闷地咚声似乎从她原本是脸的位置响起,苏合一下栽倒。 下方那个眼睛顺势高高翘起,苏合依旧渴望地看向那只烤鸡。 却只在重重的腿缝间,看到一个无头无手脚的幼童,维持着向下蜷缩的姿势,焦香酥脆地被摆在那里。 36 自助超市(六) 姐姐有些不对劲。 林杏似乎被什么惊吓,很是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被鼻梁上的眼镜烫到,差点将它一把薅下扔到地上。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只是深呼吸着,把眼镜暂时收起。 龙凤胎心意相通,她究竟通过外脑发现了什么?林李感受到林杏刚刚被吓得不轻,绝对不是展现出来的这点样子。 姐姐收外脑的动作,说明她刚才的发现很重要。 女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目光投了过来,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鼓励地语气夸奖道: “小朋友们,你们做的非常好,现在是你们挑选奖励的时候了,每人都可以拿一瓶美味的饮料。” 工作人员身后是个冰柜机,上面摆放着不同颜色、没有包装的简陋塑料瓶。 林李有些犹豫,猩红和明黄的饮料都泛着一种诡异的色泽、半透明的白色饮料又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抗拒。 珍珍现在正处于一个异常地亢奋情绪里,她受宠若惊,不断道谢。 她拿了一瓶黄色的饮料,似乎笃定工作人员不会害自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好好喝!”面容普通的少女眸中满是惊喜,她走到林杏附近,想和这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一起分享。 白发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姐弟俩的犹豫,像是做示范般拿了一瓶白色的饮料,熟练地抿入些许: “你们最好喝一口。” 林李对白发少年点头致谢,拿来两瓶白色饮料,细心地帮姐姐拧开瓶盖再递过去。 酸酸甜甜,跟之前喝过各种口味的营养液都不一样,林李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不错。 见四人都享受了预备好的奖励,工作人员笑着眯起了各处的眼睛: “真是好孩子,那接下来,就到了我们给所有小朋友准备的梦幻乐园。” 工作人员引导四人跟随,一扇花花绿绿的卡通大门在他们面前开启。 阳光欢快的儿歌响起,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里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天堂。 穹顶被粉刷成蓝色,吊着人工制成的白云,明亮的阳光不知道从哪里射入,柔和不刺眼。 室内场地极大,还有着旧世纪才能见到的景象,一些叫不上名的动植物,远处还有藤蔓和丛林。 工作人员没有进来,随着大门的缓缓关闭,她烂掉的身影也被一点点挡起,直至再也看不见。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在一旁的架子上,有不少年龄更小的幼儿在游乐设施上玩耍,裙摆飞扬,看得林李眉头紧锁—— 怎么穿成什么模样的都有? 而对于林杏来说,那种熟悉的不适感让她稍微找回了些神志。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那种暗戳戳的、隐晦的精神暗示。 活泼稚嫩的嗓音里夹杂着快门声、床铺摇动的吱嘎作响,和若有似无的急促呼吸。 这里的许多设施形状怪异,并不是为了儿童能更好的玩乐而设计,上面的图案也十分混乱,将血腥和暴力藏在涂鸦似的笔触里。 阿列克谢眨了眨他蓝琉璃般的眼睛,他好看的薄唇抿到了一起,思考再三,自暴自弃地扔下几句话: “这里……可以换你想要的东西,别尝试超出你承受能力的事物,换完就走,不要沉迷。” 白发少年语调中满是对这里和对自己的厌恶,却也没再多说,仅是这些信息的透露,都到达了他能接受的极限。 没有给三人问话的机会,他将头扭向一旁,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筐子前,在一整箱黑色的石头中,犹豫地拿了看着就沉甸甸的三块。 似乎想到什么,他闭了闭眼睛,咬咬牙再次抓起两个,随即走到一个扫描仪前。 绿光将他从头到脚不留情面地审查了一遍,最侧面的通道门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 看着打开门的位置,阿列克谢的脸似乎都变得跟头发一样苍白,颤抖着走向让他无比恐惧的终点。 林李看得明白,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是一箱萤石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放在那里,他还是心动了。 盒子拼死拼活换来的积分,给我们买了这么贵重的防护服…… 我只拿一块呢?应该没事吧…… 只拿一块。 林杏好像也是这么想的,姐弟俩一人抓了一块厚重的萤石,手牵手来到了扫描仪前。 一个最近的门打开,像是怪物张开了幽深的巨嘴。 咔哒一声,门在身后关闭,这里看起来像是电影院的包间。 林李没有贸然进入,他回头审视,发现门后贴着一张告示: 每场影片五分钟 入座后请勿离席 文明观影要安静 可自带酒水饮料 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林李这时已经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鬼屋中,怎么可能有完全正常的地方,而他认识不到自己被影响这件事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林李还有着基本的警惕,他打开外脑的摄影模式,观察座位。 他拉着姐姐,随意找了个靠近出口的位置坐下,座椅似乎有加热功能,有些凹凸不平,林李谨记着告示上的内容“不能离席”,也就没有更换。 影片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播放,为了避免在这五分钟里含有什么脱离鬼屋的重要信息,林李将外脑调节成了录像模式。 有些不舒服…… 这个座椅的安全带太紧了,勒的自己喘不过气,林李只感觉这五分钟又快又慢,总有什么在干扰自己。 就是个搞笑的小动画,姐弟两人一开始没怎么感兴趣,却在最后被情节吸引,甚至有些依依不舍,还想看后续。 就这? 是给孩子们的福利吧,一个萤石只需要看场五分钟的电影就可以,那……再拿一些,是不是也没问题? 阿列克谢的提醒被抛到脑后,林李出来后浑浑噩噩,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哦对,我要再看一遍这个小动画。 林李坐在凳子上,在外脑的重播中重新审视。 手中热度突然消失,见林杏起身离开,他慌忙转头,进度条被不小心拖动,停在了色调完全不同的一帧上。 一幅极为恶心的图片赫然出现在林李眼前—— 影片插帧。 这是在对观影者进行潜意识暗示。 37 自助超市(七) 苏合重重倒地,看清香味的真实来源,她被引诱地发皱的大脑瞬间清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被人攻击。 下方的眼睛迅速回转,在这个真实的视角中,那个嘴唇苍白的女人早就没有人形,身上到处是尖牙,一个像是真人的娃娃被她塞进肩上的缝隙,只露出一双赤着的小脚。 他们没推购物车。 苏合一下想明白了福口组的操作,本以为他们只是不好埋伏才离开,原来之前三人在门口的行为就已经在欺诈了! 为了能用更轻松的方式解决自己。 白嘴女在将苏合打倒后并未乘胜追击,她似乎也被什么吸引。 好香…… 她身上的缝隙蠕动,有透明的液体不断流出,不断嗡隆着接近金棕色的“烤鸡”。 “你在做什么!”鼻环男的厉喝从远处响起,有攻击坚持不懈地落向苏合瘫在地上的身体。 “好香啊……比我之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香,我想尝尝,嘻嘻嘻……你也来尝尝吧。” 苏合简直没眼看,刺耳的呲啦声响起,一条大腿被撕扯下放进缝隙,连肉带骨的咀嚼声传来。 “好好吃,好好吃啊!” 苏合依旧是正常视野的左眼,努力转向那里,只看到那个嘴唇苍白的女人吃得满面油光,停不下来,原本正常的形象也迅速向着她右眼看到的形态靠近。 苏合反应过来,自己左上方眼睛是光影的投射,而右下方的那只能看透真实的本质,效果可能来自于「弯腰从自己裤裆下能看见鬼」。 这女人本来就是烂人一个,借着这个吃东西的契机,被鬼屋更快同化。 远处的鼻环男似乎也发现了队友的变化,没敢接近这里,只是不断坚持着远程攻击。 苏合原本胸腹的位置开了个大洞,里面是黄色的脂肪,这副变异的身体也有些好处,反而让敌人摸不准攻向哪里致命。 她的大刀被压在身下,苏合感受着自己错乱身体的位置。 动作要快。 那个烤鸡体积太小,已经被白嘴女吃干抹净,此时她正向着自己不断爬来。 肩上的肉条缩进衣服,努力触碰向刀柄。苏合努力控制着后腰的嘴巴不断张大,咬向刀刃位置。 鼻环男见到自己队友的异变,着实有些恐惧,他甚至在心里埋怨起东哥: 他倒是会享受,按照强子的安全路线走了,让自己两人在这里伏击。 有些萌生退意的鼻环男,正准备放弃队友,回到正确的路线,就听到推车的声音响起。 哎?超市里的购物车还会自己移动吗? 鼻环男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来“享受”,在脱离过来人指点的安全操作后,一时间有些茫然。 就像明明在考试前拿到了数学题的全部答案,背的滚瓜烂熟,却发现老师发下来的是语文试卷。 看着满满的小推车快速冲向自己,鼻环男没敢接触,毕竟刚才敌人变异的过程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自己也变成身体错乱的烂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熟食区那边,却发现远处明明应该是两滩烂肉,竟然少了一滩。 谁不见了? 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把红色的水果刀从自己胸前窜出,视线随之旋转,看到身后那个满嘴鲜血的敌人—— 她怎么……? 没等他最后一个念头结束,被苏合拧断的脖子已经连带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苏合喘着粗气搜刮完鼻环男的尸体,没敢再回熟食区。 那边的白嘴女错位的身体依旧在地上不断蠕动变化,整体有着逐渐变小的趋势,苏合知道自己应该是走错了地方,却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向哪个地方前进。 这么多孩子也来参加鬼屋,而且到的是仓库,也就是作为“商品”…… 苏合思考着之前的情况,走向卖童装的区域,这次她没再推车,只是拿上了之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娃娃。 怎么货架还在变大? 不对,不是货架在变大,是自己在变小。 身材缩水,还好两万积分的防护服比较给力,能随着身形调节,否则苏合行动都成问题。 苏合已然清楚自己再次选择了错误的方向,急急后退,但身侧的童装却骤然飞起,劈头盖脸地兜了过来,罩在她身上,越缩越紧。 ……要喘不过气了。 四肢被童装死死箍住,苏合连迈步都费劲,这时她恢复正常的视野再次变化,看到两侧挂着的童装里分明是不少被挤到变形的男女,他们苍白着脸,用尸体摆出极为诱人魅惑的姿势。 有病吧。 苏合身形恢复至成年,但她的肋骨却被一根根向内折断,直至适应了童装尺码的大小,大刀被压进肉里,似乎跟她融为一体。 苏合勉力坚持,每一次呼吸肺部都火辣辣的疼痛,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上刑。 大刀拽都拽不出来,水果刀又根本破不开看似脆弱的童装,她茫然的站回岔路口,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往哪里。 留给她的机会不多了。 苏合决定,如果这次再走错方向,她干脆不管会不会暴露,从内部用刀给自己劈开。 走进一个有着蝴蝶和独角兽玩具的货架,里面的东西也越来越奇怪,鞭子的流苏像是情人的手,轻轻抚摸向苏合的肩膀。 还是要战斗了吗。 苏合不断前进,准备一有不对就扭转大刀,就看到两侧景物逐渐延展,形成了一个幽深的隧道。 身上的童装自行脱落,被鞋子无情的撵进泥里。 忍耐着身上依旧存在的疼痛,苏合随意推开了一扇写着“绘本室”的门,就看到两个小孩正无聊地等在屋内。 其中一个女孩,跟她兜里的那个娃娃长的一模一样。 “阿姨!你终于来了,带我们一起「演」绘本吧。” 只有五六岁的可爱小男孩歪了歪脑袋,对苏合发出了童稚的邀请。 怎么回事? 看着手中被小男孩塞进来,用卡通文字写着“什么是汗”的五颜六色绘本,苏合比刚才站在岔路口还要迷茫几分。 小男孩睁着纯洁的眼睛看向苏合和那个瘦削女孩,嘴里说着极为恐怖的威胁: “不按照要求演的话——会死哦。” 38 自助超市(八) 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濡湿的触感,苏合表情漠然地离开了房间,衣摆上有滴滴答答的猩红流下。 如果要是有熟悉苏合的人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她现在已经极其愤怒。 一眼望去,幽暗的隧道内有许多类似的门。 与许多带着餍足表情的人擦肩而过,听着门内传来若有似无的动静。 谁也不知道这个带着兜帽和口罩,穿着一身黑,比他们看起来更不像好人的苏合,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把这里杀穿。 明明还能感受到许多进进出出者的呼吸和心跳,但在她眼中,已经将他们全都划分成该被砍死的鬼。 应该会有的,员工通道。 苏合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乱逛,作为「顾客」这个身份,在自助超市中最多就是能通过这一扇扇门接触到“商品”,而没办法揪出这些丧良心的员工和幕后运营者。 她锐利地目光不断巡视,想要找到隐蔽的小门。 时间回到刚才。 苏合努力安抚好被自己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姑娘,知道了她的名字:珍珍。 她目光复杂地抬头看了眼那个早就不是人类,也完全没有正确三观的小鬼,和颜悦色地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给了它解脱。 苏合怀着空落落的心情,在珍珍的带领下反向进入了“仓库”位置。 虽然超市入口有一个员工通道,超市的购物区中,各种各样致命的异变实在太多,若不是没有办法,苏合实在不想再经过那里。 况且她也从珍珍处了解到,他们来到“梦欢乐园”的前半程一直有工作人员陪同。 在推开对面那扇门的一刹那,苏合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缩小,这次甚至到了八九岁的模样,身后的大刀便显得格外沉重。 没看到林杏林李姐弟俩,也没有“员工”出来追杀。 只是梦幻乐园的大门极为结实,她没敢吓到周围玩耍的孩子们,偷偷摸摸抽出大刀砍了过去,但大门连点印都没留下。 毕竟是仓库嘛,可以理解…… 个屁! 苏合大致掌握了这边的情况,他们想要什么,就需要进不同的屋子来换。大门的存在,意味着这些孩子至少要“交易”过一轮才能出去。 进入鬼屋的过程,和无处不在的暗示早就混乱了孩童们认知,方便后续被更好的“享用”。 这个鬼屋真是用心险恶。 经过了装萤石的箱子,苏合如同蝗虫过境,将所有石头揣进兜里,除了有些沉影响行动外竟然没有任何变化,果然纳米防护服贵有贵的道理。 珍珍还不想离开,没有强求,在被绿光扫描后,苏合淡然地走进最侧边的房间。 昏黄的烛火挣扎着闪烁,仿佛连最后一丝光明也在抗拒这片黑暗。 墙壁上的影子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像是旧世纪传说中的恶魔,窥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鲜血、混乱、癫狂,那个之前说着“最后一次”的白发少年,正双目无神地躺在中央,像是一只被献祭的羔羊。 沙哑而残忍的笑声中,他手里仍旧死死地攥着那几块黑色的石头。 都不用之前那个能看穿真实的眼睛,苏合仅是看着这些人手上染血的刀具,就知道他们该死。 地上积攒了厚厚一层血垢,这里简直像是个屠宰场。 那些人一瞬间转移了他们的目光,从呼吸渐弱的少年转到了苏合身上。 这些魑魅魍魉眼中的贪婪和占有欲犹如实质,仿佛准备将她也拖入这无尽的黑暗。 但他们不知道,苏合并非易于擒拿的猎物,而是一把隐藏在鞘中的利刃,随意对待,可是会割伤自己的手掌。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这样的败类。轻叹一声,苏合的脸上似乎显出了些带着神性的悲悯。 这间屋子正方便她动刀,估计做这些事的人也不会愿意留下影像,足够保密,他们也着实死有余辜。 没将目光分给那个白发蒙尘的少年,若是杀完这些人苏合再次失去理智,那也算是给他个痛快。 有人嘿嘿笑着将手伸向新进入那个看似孱弱的女孩,是那个长得像地鼠似的东哥。 无论什么年纪的苏合,用起这把大刀来都是无比契合自己的身体。 她的手轻轻抬起又落下,随着一声清脆的出鞘,那把大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福口组的东哥已然身首异处。 是……流星吗…… 阿列克谢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接近过死亡,一片昏暗中,他好像看到了只出现在记载中的景象,流星划过时……是要许愿吧: 希望我能不再肮脏。 如果有来世,我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苏合的身形犹如一阵风,轻盈而不可捉摸。大刀在她手中的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致命的力量。 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一分为二,尖锐的呼啸声在房间中回响。 那些人脸上变态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凝固,就已经被冰冷的刀锋所终结。 进入鬼屋内,苏合看到的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压抑的事情,终于在这样的屠戮中得到了释放,她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身形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拉长。 枪声、呼喝声、攻击或躲避的声音,还有噗通栽落的沉闷声响,他们像是被收割的麦子,无力地散落在这片暗红的土地上。 解决完蛇虫鼠蚁,苏合走近,探了探白发少年的鼻息—— 还有气儿。 他应该来过这里,知道不少消息,苏合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点都不心疼地把价值五千积分的修复液,扎在少年没什么好皮的身上。 瑟缩、恐慌。 噩梦还没结束? 醒转的阿列克谢战战兢兢地盯着这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她似乎不是同类,她……也是来伤害自己的吗? “出口在哪?” 女人表情冷漠,没有那些人的狂热和兴奋,反而叫他十分安心。 “员工一般都从哪里走?” 阿列克谢一一作答,没想到这个自称苏合的女人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见过一对很漂亮的龙凤胎吗?我是他们的监护人。” 带着满身鲜血走出,恢复成人体型的苏合锲而不舍,终于找到了阿列克谢描述的那个隐藏的小门。 在权衡究竟是先把这些「顾客」全杀光,还是趁着还没打草惊蛇搞掉幕后主使,苏合思考再三,拉开了面前的隐形门。 39 自助超市(九) 固然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苏合还是觉得这个鬼屋本身就该死,况且,那个小白毛也答应她了一些事情。 楼梯间的灯似乎已经年久失修,闪烁着不稳定的光,每一次的闪烁都在苏合的瞳孔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她的脚步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响,每一声脚步都像是敲击在自己心口,无比沉闷。 如果说,苏合之前经历的鬼屋主要是想同化人类,那这个鬼屋就像是一台不断运转的机器。 从车间生产,到超市销售,源源不断的未成年就是被父母自愿卖进来的商品。 苏合身上有血滴下,一滴又一滴,从她的衣角悄然滑落在台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血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鲜红,在灰色的石阶上慢慢扩散, 做家长的,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未必,只不过是将生存压力转移到下一代的自欺欺人罢了。 比起苏晴那个年代有些家长疯狂追捧的童星、童模,这里只会更加畸形。 只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就可以成倍的赚回来,这鬼屋简直成了一本万利的场所,只是没有人去问问被当成商品的孩子,他们愿不愿意。 苏合的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踩着无形的阻力。 或许是愿意的吧,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被洗脑的珍珍,苏合有些默然—— 他们,真的希望自己被解救吗? 楼层不断螺旋上升,中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深坑,这里像是代表人类欲望的无尽阶梯,根本望不到顶。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嘴唇苍白的小女孩和带着鼻环的小男孩无视重力,垂直九十度地从墙壁上跑过。 嚯,这个鬼屋可真是会废物利用啊,死在这里的无论年龄,都可以转换成鬼怪类型的“商品”二次销售。 所以……小白毛其实也预感到了快要成年的自己这次大概率是走不出去了吧。他会在这里,变成一个可以循环利用、永远也长不大的“商品”。 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姐弟俩。 福口三人组里没有小地鼠,也正常,毕竟东哥是被她用大刀砍死的,能量都被她吸收了,鬼屋也无法破灭能量守恒的物理学基本定律。 两个小鬼本来应该干扰苏合的前进,让她掉进深渊,加速变成同类,却被煞气吓得不敢向前,绕了几圈就没入墙壁不见。 没有任何的烦躁,苏合就那样走着,如果这里是代表欲望的阶梯,那她没有情绪的波动,就总能找到出口。 杀欲?不存在的,她现在就是打算帮这个世界回收垃圾,吸尘器不会对脏东西有什么情绪,干就完了。 像是走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一个门形的光出现在面前,苏合下意识闭上眼睛,走向光门内。 熙攘忙碌,井井有条,让苏合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像是来到了政府办公室,只不过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错位的“烂人”。 长长地舒口气,看来自己找对地方了。 …… 阿列克谢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有干劲,还记得那个浴血的女人眉目淡漠的模样。 “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如果你要是也不想走,我可以支付报酬,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她没有像是其他成年人那样逼迫伤害自己,也没有尝试用救命的恩情道德绑架,她不像是自己的母亲,却那样让人安心。 她在跟自己商量。 苏合。 念着这个简短的名字,阿列克谢有些羡慕起那对姐弟俩。 同样是出众的外貌,他们却比自己好了不知多少,就连这样的地方,监护人都会陪同他们一起。 阿列克谢不断重复着:拿取价值逐渐增加的物品,扫描进房间的操作。 他手上颤抖着握着那把苏合给他的枪,这是之前从屋子里那些尸块上搜刮来到武器。 阿列克谢有些害怕,但他明澈的蓝眼睛里更多是异样的亢奋,这里的许多房间都给他留下过极深的阴影,而现在,他正在一个个反击。 开门、击杀、搜尸,他走了不下五个房间,每一间都是那样的顺利。 似乎是上层的人从未设想过,这些他们洗脑掌控,只能让人为所欲为的「商品」,有朝一日也会拿起武器,走进之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房间。 也可能是他太美貌了,阿列克谢深深认知到了自己皮相的攻击力,只要他走进房间,无论“顾客”原本在做什么,都会被迷到晃神,就那样迷迷糊糊地自己送上来。 好开心。 这些肮脏的杂碎下地狱吧! 在收割生命的畅快中,他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直到进了这间屋子—— 有些吵。 阿列克谢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再那样沉迷地看向自己? 射灯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着色彩,为舞台投下了斑驳陆离的光影,一对眼眸深邃,样貌不俗的偶像组合正卖力地唱跳。 下方的桌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闪着诱人的光泽。 淡淡的烟雾和混合酒香在空间内弥漫,炽热的目光交织,仿佛能将所有人融化在这迷乱的氛围里。 对了,自己是来找人的。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这个白发蓝眼的破碎感少年同样走上了舞台,他习惯性地露出那种别人难以拒绝的微笑,在双胞胎偶像疑惑的目光里,向着台下扔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台下被欲望烧红了眼的观众,在什么都没看清的情况下,就疯狂争抢起扔下来的物品。 一个男人举着汗津津的手,哈哈大笑着“我抢到啦!我抢到啦!” 在白发少年投过来鼓舞的目光中,喜悦的男人和他周围的其他观众,都被炸成了血雾碎片。 看着依旧浑浑噩噩的姐弟俩,阿列克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的监护人明明又强大又温柔,这两个傻子倒是被洗脑的够快。 他这倒是误会了,林杏和林李正是因为警惕心太强,反而通过外脑观察到了太多不对劲的细节才被加速同化,以至于现在难以思考。 把想要挣扎的两人关在屋子里,阿列克谢掏出苏合给他的录音设备,魔性洗脑的声音在这个房间中响起: “超多萤石,超多萤石,找苏合……” 40 自助超市(十)最成功的卧底 “哎?楼梯上来人了!” 一只眼睛挂在下巴上的女工作人员匆匆经过,看到有人站在这里惊喜出声。 苏合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柄,她不止一次吐槽大刀这种武器实在是过于明显,放在腰侧容易被认出,背在身后拔刀动作又太大。 她意外地没从面前这个鬼怪的身上察觉到敌意,暂时选择了静观其变。 “你是来接任的吧,这边,抓紧熟悉下流程。”工作人员示意苏合跟上,快步前行,柔声引导着方向。 什么接任?一个鬼屋,还弄出职位了? 苏合感叹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跟上工作人员的脚步。 带着她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就在这里,你自己对接吧,我还要忙。”工作人员没有再多说,边整理着自己的皮肉,边快跑向远处。 陷阱? 它去通风报信准备集火? 苏合无所谓地想着,直接推开了面前那扇办公室的门。 一股恶臭的腥风扑面而来,预想中的攻击却没有落下。 这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办公室,窗外阳光灿烂,绿叶郁郁葱葱。 墙壁上镶嵌着一整排不断闪烁的监控屏幕,显示着各种画面,下方是一排控制按钮。 房间中央,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一个无法分辨性别的存在,从下半身开始,他的身体已经溃烂得几乎不成人形。 若不是微弱的心跳证明这是一个活人,苏合觉得他简直是符合鬼怪刻板印象的标杆。 他皮肤像是被腐蚀的金属,裂口间渗出黏稠的液体,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 曾经是肌肉和组织的纤维,现在像是一滩泥泞,似乎已经黏在轮椅上,融为一体。 溃烂的痕迹沿着躯干蔓延,侵蚀到了脖子的下方,只剩下头颅和双臂还依稀保留着人类的模样。 他双眼无神,仿佛早已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感知。 但嘴巴却依旧在机械地开合,发出沙哑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是一台耗尽油料的机器仍在尝试运转: “乐园区的监控需要重新调整角度……文件B-17需要归档……转运记录……要同步到所有……” 本以为是像食堂那样,存在一个掌控一切的强大鬼怪,但没想到门后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苏合这样的铁石心肠都有些不忍,她俯下身去: “你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吗?” 这个似乎还活着的家伙浑浑噩噩地回应: “我……我是程应锦,工作……我在工作……这是我来之不易的机会,我要认真工作……” 无论苏合再怎么询问他的个人相关,都是这几句翻来覆去的话,反而是“工作”上的事情,这还有一口气的家伙倒是说了不少。 从“进货”数量的变化,到“营收”数据的波动,再到对于“绩效”不足的担忧。 程应锦声音里带着一种怪诞的坚定,好像这些琐碎的工作,比他即将崩溃的身体还要重要。 “这些收上来的「绩效」要给谁?”苏合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黑色石头。 “给……给总公司。”但不管再怎么进一步的询问,他都没法再说出更多消息。 弄明白了各种按键的操作,苏合有一种卧底卧成了幕后黑手的荒谬。 她下令让所有鬼屋的工作人员无论大小全部集合,同时,打开了“梦幻乐园”的逃生通道。 …… 三个未成年头昏脑胀,林杏林李姐弟俩倒是恢复了些神志,就是满脑子“找苏合”的魔性旋律在不断回荡。 “找苏合、找苏合、找苏合……”阿列克谢被杀意充斥的大脑,此时也完全没办法思考其他,只想去找苏合搞“超多萤石”。 不得不说,方法虽然土了些,但的确好用。 三人扶墙站起,由于阿列克谢担心效果不好,把那个能录音的通讯设备音量开到最大。 的确没让人失望,人联出品的产品基础功能非常强,不仅压过了原本屋内震耳欲聋的音响,还震得三人脑子都发木。 看双胞胎眼神正常了许多,阿列克谢总算是关掉了重复的旋律。 “*……¥#”最先回神的林李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喊烂了,但另外两人还是一脸茫然。 他重新回到舞台,拿起麦克风,大声询问: “我说,接下来干什么?” 阿列克谢饱受摧残的耳膜,终于勉强能听见些声音,同样声嘶力竭地回应: “苏合说,把小孩都弄走,她要弄死这些畜牲。” 林杏晃晃悠悠地贴到弟弟身边,抢过他手里的话筒: “我们留下帮忙吗?” “不知道!” 阿列克谢嗓子像是要出血,他重新推开门,如获新生——这个委托真要命。 姐弟俩摇摆着扶墙从屋里一同出来,正在努力使用着被「萤石」和「苏合」充斥的大脑,思考究竟该怎么让孩子们离开,就听见砰砰几声枪响。 阿列克谢没有废话,直接朝着屋顶开了几枪,他心中的烦躁早就在刚才达到了顶峰,高分贝、洗脑、还关不掉。 孩子们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缠了过来,好奇地聚到了附近。没有太大的成效,这些被洗脑的孩子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有趣,什么是危险。 或者说,他们的潜意识被人为地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赶紧离开!”无视了林杏和林李的劝说,“滚”孩子们也没有在乎阿列克谢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们没有想到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三人竟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梦幻乐园中的广播响起: “请各位小朋友从出口有序离开,表现好的可以得到许多奖励。” 是苏合的声音! 量谁被魔音穿耳摧残许久,都能一下听出她的音色。 本来还十分闹腾,不愿离开的孩子们,竟然一句话就乖乖地向外走去,有个别不配合的,三人也一手一个打晕带走。 在监控显示屏内,看到这些孩子们都已经被成功清场,苏合转回身体,破坏了所有的监控设备,经过那具早已经没气的尸体。 没想到自己活了两辈子都是劳碌命。 又到了杀鬼子的时刻。 41 生而不养与新的人生 滴滴地警报声像是催命,张怡一脸嫌弃地看到又是“刘朋”这个ID,暗自下定决心,早晚有一天把警报跟她外脑直连的功能取消。 她现在已经得了一种听不得警报响的病,最近不少人说她原本温和的面相都变了,简直像是个积怨极深的女鬼。 人到中年,被工作单位压榨,已经通了好几个宵,放谁身上都受不了。 “这次是哪儿塌了?” 听着顶头上司疲惫的语气,刘朋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升职无望,他同样绝望地回复: “577新级「自助超市」。” 在尝试换班失败后,他从耶稣到天尊的求了个遍,还是没能逃脱这个结果。 果然,没有关系,在社会上也是举步维艰。 看着面前人手几颗萤石的小豆丁们,刘朋觉得自己像是个幼稚园老师,一脸无奈地开始录积分。 不出意外的,在队伍末尾看到了那个女人,他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苏合女士。” 被那个鬣狗强跑了,他还挺敏锐,估计是接到集合通知的瞬间就察觉问题。 苏合真的很奇怪,她明明戴了口罩,身上防护服穿的严严实实。 鬣狗强和面前这个工作人员,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你好像在进这个鬼屋前就知道是我,怎么认出来的?” 刘朋脑袋上冷汗直冒: “那个……女士,毕竟你身后总有个缠好的长条状东西,真的很有特点……而且眼睛、身形这些也都没变。” 苏合了然,准备下次有机会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高科技物品,能让自己不那么好认。 毕竟这次跟福口组可能结了更大的梁子,还有这鬼屋背后的“公司”,以及似乎是自己身体来源的“脑族”。 虽然颇有些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意思,但苏合还是渴望着平静生活的,毕竟她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种地。 “我能进去吗?” 看了看窗口和扫描仪的距离,自觉比较贴心的苏合提出了建议,而在刘朋耳中,则自觉转换成了死亡威胁。 你认出我了,死吧。 估摸着自己打不过,也不想血溅当场吓到外面的小朋友,刘朋还是打开了这个点对点办事屋。 这次苏合是带着三个少年一起进来的。 见几人一进屋,那个白发的少年就顺手锁了门,刘朋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就看到苏合站定后,开始掏兜。 萤石从看似不大的裤兜里,被苏合一把一把的往外抓,刘朋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是会错了意,忙打开管道。 掏了还有, 掏了还有, 就在连姐弟俩都怀疑苏合是不是仓鼠转世的时候,她终于停下了动作。 刘朋早就拿板子挡住了窗口外其他人的视线,对于苏合地赚分能力感到咋舌: “苏合女士,这些萤石是十五万积分。” 被苏合砍死的鬼怪都变成能量被她和大刀吸收了,没有石头产出; 梦幻乐园的筐又不大,没装多少,而这个鬼屋估计是才给所谓的总公司转运过一批,那间负责人的办公室里也没剩下什么。 甚至还不如上次食堂弄的多。 苏合对此有些不满,但一旁的阿列克谢已经惊呆了。 他以为自己拼死拼活带出来的那五块萤石,能换得一千多分就已经很多,至少够他们一大家子活大半年的。 但苏合不仅捣毁了这里,刚才给那些傻小孩每人分了好几块萤石的前提下,还能弄到这么些,阿列克谢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好强。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该有的实力。 在自己难堪的时候,阿列克谢曾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 穷人到底为什么要生孩子,自己被生出来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意义。 空有一副皮囊,却连学都不被允许上,从很小就来这个鬼屋里养活全家,而他的爸妈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翻身的希望,还在无止境的生、生、生。 他由内到外,早都已经被鬼屋同化,烂透了。 苏合指了指:“这俩双胞胎,一人一万五,这个小白毛两万。”示意刘朋给他们划去积分。 本来还在悲春伤秋的阿列克谢愣住,怎么……还有自己的?她跟自己又没有关系,那俩双胞胎有份很正常…… 怎么有自己的?而且比这两个双胞胎还多! 过早扛起家中担子的他,一直都是那个赚钱回家给其他人分的奉献角色,从没有来自长辈的认可。 阿列克谢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泡泡,幸福地马上就要飞走,不过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刚刚她叫自己什么? 他大脑像是一锅煮沸的水,整个人的思维都近乎凝滞:她叫我小白毛……小白毛!好亲近的称呼!整个人雀跃到不真实。 看着那个嘴硬心软的可怜小白毛呆住,苏合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次的确多亏了这个可怜小孩儿,他不仅帮自己找人,完成任务,以及那条特殊的通道。 要不是阿列克谢,自己根本没办法这么轻松地搞定,单说回超市入口,估计就得让苏合褪层皮。 姐弟俩也是受宠若惊,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拖后腿的,没能做什么,这笔积分拿着也烫手。 苏合三人离开了。 阿列克谢环顾四周,果然,母亲每次得到消息都很快,不是担心,而是像怕自己胡乱支配积分一样,早早就守在附近。 他走至女人身前,女人之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此时满是喜悦: “就知道你可以,爸爸也会为你高兴的。” 阿列克谢没有任何表情:“你们少生点,才是最好的事情。” 他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妈了,我会离开这个家。” 他没有用“要”离开家,说的是“会”离开家——这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一个通知。 他不想再做赚钱的工具了,他希望…… 看了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苏合,快速说完了剩下的内容: “除了这几块萤石,你的账户上会收到一万九千积分,如果你们不再乱生孩子,那这些积分可以让你们生活许多年。” “再也不见,妈妈,我本应该这次就死去的,也算是偿还了你生我的恩情。” 我要开始新的人生。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父母的祝福,但阿列克谢还是在心里悄悄地与他们告别,随即快步跑向已经远去的三人背影。 42 啊,土 “张姐,577办事处积分流动异常。” 摆手示意不用管,张怡看着手里的资料,拨通了一个电话。 “莱昂,那个「盒子」是你手底下的?”听着对面男人沉默地呼吸,张怡抓了抓脑袋,带下来好几根头发。 只是在办事处值班的刘朋都能将鬼屋消失和苏合联系起来,再结合大量突然的萤石和积分兑换,张怡想不清楚问题来源都难。 再一查身份,是那种熟悉的外号和一眼挑不出错,但她一看就能感觉出来的假档案,张怡实在不想在岗位上猝死,只能硬着头皮给那个许久都没有联系的男人打电话。 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限,莱昂的沉默也说明了许多问题, “这样的能把鬼屋杀穿的人物,你不给她安排任务简直屈才,别让这个大神霍霍我们普通小鬼屋了好吗?天杀的,你知道我这几天要赶多少报告!” 一阵沉默地呼吸声后,莱昂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时隔这么久跟我联系,就是为了说这个?” 张怡像是一只冤鬼,神情间满是疲惫, “不然呢?找你吃饭吗?光是异常萤石流动报告我都写两份了,而且577的自助超市死了不少人在里面,还有福口组的。” 想到现在还坐在会客室里的那个福口组的老家伙,张怡就头疼,还不知道该怎么把人答对走,只能尽量避免可能的麻烦继续发生, “简直比……那阵还忙,我求求你了,这种好钢就应该用在刀刃上,不许放她来普通鬼屋了听见没!” 电话那端的莱昂并未作答,只是轻笑一声,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张怡如释重负地结束了通话。 “两边都不能得罪,哎,我这可悲的中年小高层啊……”她垂眸苦笑,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表情,思索着怎么把那尊大神请走。 会客室内坐着一位老者,同样也是刚结束通话,让人听不懂的语言停止,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 震惊地拒绝了无痛当妈的提议,苏合看着追上来的白发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是一个吸娃体质?除开林杏林李是双向选择外,这都第三个了。 看着阿列克谢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悲怆,一脸“就知道你嫌弃我”备受打击的表情,苏合还真对这种可怜的小孩儿狠不下心。 她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看哈,我的身体年龄才二十多,肯定当不了你监护人的……” 阿列克谢委委屈屈地指向处在状况外的姐弟俩:“那你怎么能当他们的监护人!是因为我不……” 在小白毛即将说出贬低自己的话前,苏合打断了他,“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这样说自己。”她有些生气,却是气那些家长。 苏合也清楚,若是让她负责所有被洗脑的孩子,她是不敢承担这样重大担子的。 这个小白毛刚才跟家里决裂的话,其实她刚刚也听见了,毕竟杀了这么多鬼,吸收了不少能量,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早就已经提高了许多,远比她上辈子的巅峰状态还要强上不少。 她没法对所有人负责,可对于向她伸出手来,渴望帮助的孩子,苏合也着实不忍心拒绝。 林杏才知道苏合竟然对外说是自己的监护人,虽然当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面前高兴有些不太好,但她控制不住心里甜丝丝的,像是偷吃了蜜糖。 苏合斟酌再三: “你也快要成年了吧,你的人生应该自己负责。我没办法做所有孩子的监护人,不过……我准备开一家武馆,你可以拜在我门下。” 阿列克谢本以为自己又要被拒绝,黯然地神色刚露出一半,就听见峰回路转,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真的吗!我怎么称呼您?” 苏合:“你可以叫我苏师傅。” 不过,苏合也总不能自作主张地带他回林杏的家,正好现在天色还没有太晚,她打算去看看房子。 毕竟这把又挣了不少。 林李找到了问题的重点:“武馆?” 苏合点点头:“你们是回家还是跟我一起?我去看看房子和场地。” 听出苏合这是不想跟自己住在一起的意思,姐弟俩都有些怅然若失,不过林杏还是像一个活泼的小太阳,自告奋勇地在前面带路,想要帮她参谋一下。 看着林李沉默不虞的表情,苏合知道这俩孩子是会错了意,遂调笑道: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之前看林李锻炼的毫无章法,怎么,你俩不想跟我学武术?” “学!”林李眼睛一下睁大。 “学!苏师傅好!”林杏连称呼都直接换了一个。 几人没有按照惯例回到那个四四方方的破居民楼,而是来到了东山街的大型兑换处。 在如今这个社会,萤石算是硬通货,但积分才起到了真正的货币作用。 看着熙熙攘攘的兑换中心,苏合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自助超市」那个鬼屋里。 有各式各样除营养液外的合成食品,价格都不出意料的极为高昂,还有许多武器装备,给注册过的探险者们购买使用。 租房也极为便捷,全息投影不仅能免去奔波和劳累,也能实地感受屋内环境。 苏合现在仇家不少,想要个安全些的住所,只靠这些放出来的房源不太够。 她跟自己的上司莱昂申请,让这边负责租房的小姐姐给她开了临时工权限。 有许多政府管控下,安全绝对没问题的房源显示出来。 “好贵啊……”林杏圆眼睁得极大,不断咋舌,“我俩那间一居室一个月才需要600分,这里竟然最便宜的一个月都要5000!” 阿列克谢点点头,他原先住的地方更偏僻,更破旧,一个月只需要480分就可以。 苏合比较着地理位置和屋内环境,最终选定了一个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咬牙押一付三,交了一个季度和押金共两万八的房租,苏合账户上还剩下十一万的积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走到了农业区。 三个未成年看苏合肢体抽搐着结了帐,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小盆无污染营养土,连路都快不会走了,还惦记着姐弟俩呢: “你俩收拾收拾东西搬过来吧,训练持续时间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43 你丫完了 又花了一千的巨资买了一套净水机和日常物品,苏合只剩下两万分了。 她和阿列克谢去租的那个地方先收拾收拾,让姐弟俩回去拿东西。 送别眼泪汪汪的林杏和红了眼圈的林李,苏合安顿好自己的宝贝土,又开开心心地欣赏了一会儿,喝了个营养液,便准备躺进营养仓休息。 这是莱昂问清楚苏合新住址后,让人直接送过来的东西,说是正式职工出任务必要的配置,她说不定很快就用的到。 苏合明白这是快要出任务的意思,没有抗拒地收下,并且准备感受一下高科技的效果。 把外脑递给小白毛玩,嘱咐阿列克谢有情况联系自己,如果两小时后的深度定时没自动开盖,记得把她捞出来。 苏合对于这种电子产品有着一种本能的不信任,在得到小白毛乖巧的回应后,苏合放心地躺入营养液中。 明明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液体,竟然能呼吸?苏合玩一会儿,关上盖子,设定好时间,就沉浸在了黑暗里。 阿列克谢用着苏合的外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之前接触不到的知识,差点错过了苏合醒来的时间。 高科技果然是高科技,苏合只呆了两个小时,就觉得比睡一宿还舒服,精力也变得极为充沛,看着乖巧拿外脑玩的小白毛,苏合有些疑惑地问道: “林杏和林李还没回来吗?”就算他们舍不得坐飞车,腿着来回,按理来说也应该到了。 “给他们弹个视频。” 阿列克谢贴心地将外脑的投影调整成所有人可见,林杏的外脑一直没有回应,打给林李的视频好一会儿后才被接起。 一只带着血和泥的手出现在屏幕上。 “盒……盒子。”林李地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响起。 苏合一下起身,敏锐地察觉到有事发生,她迅速起身,身上的营养液在空气中迅速蒸发,“你在哪,状态。” “家门口,有人埋伏……咳咳,警察来前他们带着姐姐跑了。” 视角变换,林李似乎正在非常费劲地把掉在一旁的外脑捡起,却总是有些脱力。 “你开了几枪?”苏合边说边扔给阿列克谢一支修复液,没有任何遮掩地将大刀向着身侧固定,带着小白毛坐上了个速度最快的飞车。 “三枪,腿可能断了。”林李沉默了一会,“我瞄不准。” 对于富人而言,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原本要走好久的路程,没过三分钟,苏合就站到了林李面前。 林李的左臂上,一道深深的斩痕从肩头延伸至手腕,皮肉翻卷,鲜血不断地涌出,染红了他整洁的衣袖。 一个个狰狞的弹痕,说明福口组根本没想留活口,血液顺着腿部流淌,汇聚在门槛下的石板路上。 两个种子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看到这个场面,苏合想要杀人的欲望达到了顶峰。珍而重之地将种子捡起,她已经能推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姐弟俩在与苏合分开后,绕道回了兑换处,他们欣喜地攥着极为贵重的种子,想着回家拿完东西,正好给苏合一个惊喜,却在开门的刹那被人伏击。 鲜血和枪炮,还有一些非凡者。直到他们小心翼翼攥在手里的种子,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 仅是看着残留的痕迹,苏合都能想象到当时究竟有多激烈。 墙壁上,无序地散布着斑驳的血迹。地上也是焦黑一片。 阿列克谢迅速将修复液扎进林李身体,伤势肉眼可见地恢复,林李看到苏合捡起了那两粒种子,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委屈“本来是惊喜的……” 像是摔倒的孩子,原本能忍受的痛苦,会随着父母的关心而加剧,也会格外的难过。 “林杏呢?” 在苏合地询问下,林李似乎有些哽咽: “他们说自己是福口组的……要想救姐姐,让那个用刀的女人自己一个人,明天上午七点前去癸级鬼屋「飞车修理部」。” 是最简单级别的鬼屋啊…… 至于为什么福口组会这么做,苏合也大概清楚原因。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鬼屋中用命挣积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活跟旧世纪类似,平平淡淡才是真。 人联依旧设立有警察这个部门组织,用来处理平日里出现的普通人间的纠纷。 福口组掌管着鼠3区地下的势力,在有人报警的情况下,不可能当着警察的面斗殴,但与此相对,他们要弄死的人也不会有人敢救。 所以林李就被这样晾在这里,若不是她们及时赶来,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福口组毕竟也有一些明面上的生意,他们和执法部门双方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对于人联来说,新世纪后,所有公民都是重要且宝贵的资源,如果有人在外面随意杀人,事情必然会闹大。 而鬼屋内部的探险小队都是签过生死自负合约的,死在鬼屋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福口组想在鬼屋里解决自己。 苏合太清楚绑架这套流程了,上辈子她也听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按照绑匪说的去做,最后还是撕票的事情比比皆是,必须做两手准备。 “你能感应到林杏的位置吗?” 林李似乎没想到苏合会这么问,迟疑了下后“嗯”了一声。 她迅速用外脑联系上自己为数不多熟悉的人,那边传来的声音吊儿郎当,像是没睡醒:“怎么了苏大厨?” “我有个娃娃被福口组拐了,五万积分,两万预付,帮我救人。” “哇,苏大厨,我又不是雇佣兵,不过看在五万积分的份上,可以试试。” “有个能感应到她位置的人,给你地址,现在过来。我要他们活着回来。如果另外那个孩子的确是被放到鬼屋里,你确保她在就行,我可以自己搞定。” 林李有些沉默,嗓音痛苦沙哑地憋出了一声“谢谢”。 苏合让林李坚持住,迅速给张杜松划过去了仅剩的两万积分。 往常都是林杏搜索鬼屋的消息,现在她不在,苏合在浏览器中乱找,理所当然地没能查到任何信息。 苏合认真叮嘱小白毛,后续解救林杏的过程他无需参与,让他抓紧回家。 阿列克谢也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目前的自己还做不了什么,坐上飞车离开。 等待的过程总是十分漫长,张杜松头上亚麻色的呆毛都没来得及按平。 敲定好后续的动作,苏合没有耽误时间,进入了癸级鬼屋「飞车修理部」。 44 飞车修理部(一) 我是谁,我在哪? 向前迈步的动作一下顿住,黑发黑眼的女人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的疑问有些好笑。 我是苏合,来学修车。 左脚踏下,她穿着一身蓝色劳保服,走进这间忙碌中的修理部。 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没关系,不重要,我只是个来学修飞车的。 …… 苏合走后,听完来龙去脉的张杜松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他站直身体,看向已经恢复大半的林李,再次确认道: “你说福口组让苏合去的哪个鬼屋?” “癸级鬼屋「飞车修理部」。”林李有些疑惑,一个等级最低的鬼屋怎么给这个面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男人,带来这么大的反应。 张杜松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没时间等你恢复完全了,现在、立刻感应你姐的位置,你就祈祷她还没被福口组送进去吧。” 林李心下一突,担忧起估计这会儿已经进入鬼屋的苏合, “会死吗?” 张杜松收起自己的表情,看向这个半大少年,极为认真地说道: “会比死亡更可怕。” …… 光线透过半透明的屋顶,柔和地照在几辆整齐排列的飞车上,外壳由一种反光的合金材料制成,上面镶嵌着智能感应器和微型维修机器人的接口。 工作区域内,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看到有新人正走向自己,主动打了声招呼: “嘿,你就是新来的学徒吗?叫什么名字?” 看着这个结实阳光的青年,苏合一下明悟,他就是之后负责带自己的师傅,钟云。 “你是钟云师傅?我叫苏合。” 他自然地扯出一个开朗的笑来,十分有感染力,让苏合有些沉重的心情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叫我名字就好,来,苏合,我带你熟悉熟悉。” 钟云先向苏合介绍他们身上的衣服,这是修车专用的智能纤维工作服。 他展示着衣服上的指示灯,“这个小灯可以随着手势和动作而变换颜色,显示正在进行的维修项目。” 又是一点违和感浮起,苏合有些不解,明明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这种衣服,为什么刚才会下意识地叫它“劳保服”? 这点不解就像是春天消融的冰雪,被苏合瞬间抛到脑后,干一行爱一行,这是苏合的行事准则,她认真听着钟云继续介绍修飞车的工具: 有能够自动识别故障并进行即时修复的智能扳手,和通过虚拟现实技术直接与飞车系统对话的交互式诊断头盔。 这也太高级了吧,苏合心中地惊叹刚刚浮起,又被本应如此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上手很快,拿出了当初在生产队的那个劲儿,不一会儿就熟悉了基本工具的使用。 钟云欣赏地看着苏合利索地解决着各种问题,感叹她应该早点学修车,之前属实埋没了天赋。 苏合没有在乎身上的脏污,她又找到了那种极为纯粹的快乐,有点小骄傲地回应道: “嗨,这才哪到哪啊,妇女能顶半边天嘛。”说完她就愣住了,倒是钟云赞许点头,认同了她这句话。 见对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苏合也就迅速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机械臂在场中灵活穿梭,它们的末端装备了各种精密仪器,从超导布线到能量核心的调校,都在它们的操作范围内。 配合着这些新技术,苏合的修车水平不断提升,她绕开地上的磁性导轨,娴熟地快速移动着重型部件,这也可以运输整个飞车。 从普通民用飞车,再到赛车,最显眼的位置,一个巨大的全息展示屏正播放着苏合即将完成的飞车性能测试数据,旁边则是一块实时更新的维修进度表。 成长的片段快速闪现,苏合也从一个普通的修车工成为了钟云的合伙人—— 这家修理部是钟云自己开的,他家庭条件还算可以,做这行纯属爱好。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臭氧味,与不断传来的机械轰鸣声和电子提示音交织在一起。 就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有着共同爱好的两人理所应当地走到了一起。 在面目模糊亲友的围观下,苏合看着手上那枚戒指,心中浮起些许匪夷所思,我怎么可能让男人干扰我大好的事业?随即就飞车的改装完善吸引去了全部心神。 世事难料,在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许多次后,新婚的夫妻俩还没怎么享受生活,苏合就接到了一个噩耗—— 钟云在测试新飞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地上,需要做一个手术。 手术很成功,只是会有些不适和疼痛,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苏合作为一个妻子,担忧地陪同钟云去看医生,开了几个周期服用,叫做“安宁”的药。 铺天盖地的广告和家庭宣传让他们相信这个药的疗效。 “没有问题的。”坐在夫妻俩对面,面目模糊的医生无论是专业的态度,还是极高的学历,都让人十分安心,“一天两粒,可以有效帮助你恢复健康生活。” 真的有效,钟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在修车部工作的时间甚至比未受伤前还要多。 就是一天两粒似乎逐渐不太够了。 修车挣的积分不断被这种叫做“安宁”的止疼药不断消耗,苏合观察到了钟云越来越多地出现了打呵欠,淌眼泪等症状。 在再一次钟云像是失了智一样地寻找「安宁」失败后,苏合看到了他倒在修车部的角落里,不断抽搐着,瞳孔扩大,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啊,这个上瘾率只有百分之一的。”面目模糊的医生同情地看向两人,“真是太不幸了。” 苏合下意识地摸向身侧,空空荡荡,那里本来应该有着什么。 她有些“不应该是这样”的烦躁,但身上的无力,让她没办法找医生大闹,只能扶着更加软弱的钟云离开。 不能再吃了。 有些不忍地看着钟云涕泗横流的样子,但苏合依旧坚决地把家里所有的「安宁」都顺着下水道扔掉。 在明确知道这药有问题的情况下,苏合不可能再让钟云接触,哪怕一粒。 45 飞车修理部(二) 在认知到钟云没办法通过自己戒掉「安宁」的这个事实后,苏合没着急告那家名为“明达”的制药公司。 她没有废话,直接绑了钟云,给他关在家里,断绝了一切他再接触到「安宁」的可能。 在今日份的恳求和叫骂交替着结束后,苏合忍着屎尿的恶臭,推开了这间房门。 钟云四肢被缚,蜷缩在昏暗的屋角,光线勉强透过带着铁栅栏的窗户,斑驳地洒上他颤抖的身体。 他早就没有了二人第一次见面的阳光样子,像是把苍白干枯的骨头。 墙壁上的涂料剥落,露出下面潮湿的砖块,空气中充斥着霉味和腐败的气息,苏合再次恍惚,自己家里怎么可能破败成这个样子? 钟云的身上有不少新的伤口,有的结了疤,有的还在渗血,那是一开始将他关在屋子里,苏合还没有相关经验,不清楚人在极度地渴望下会疯了一般地伤害自己。 那天苏合听到不对,冲进房间,她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肌肉记忆还在,竟然也能与满身伤口的钟云扭打地有来有回。 最后用了个巧劲成功将他制服,打着哈欠,苏合有些颓靡地将他绑好,随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工作赚积分。 推门的声音响起。 经常处于幻觉的钟云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清明,一束光线划破了屋内的黑暗。 苏合来到了他身前,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爱怜。 钟云只觉她的出现,像是天使降临在地狱的边缘,给自己堕落的灵魂带来了一线希望。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伸出颤抖的手,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几乎是无声的恳求:“救我……” 苏合的脚步坚定而沉重,她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钟云的脸。 “我会帮你的,”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坚定和承诺,“我们一起戒掉它,重新开始。” 瘦削了许多的苏合站起身,开始清理屋内的脏乱,没有说为了我你要怎么样,而是不断帮他回忆着自己的理想。 “钟云,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 理所当然,苏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继续柔声说道: “你说,你不想只能一辈子修飞车,想要做出自己的一款飞车,对吗?” “我翻过了你的手稿,你的设想真的很好,车型流畅,非常帅气,而且很多地方考虑的特别合理,肯定能大卖。” 苏合笑了笑,她眼眶有些凹陷,引导钟云加深对未来的想象: “就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钟云看她笑得狡黠,又被她描述的未来吸引,流着眼泪不自觉地回应: “我哪里没有想到?” 苏合点了点他的眉心: “颜色啊傻瓜,设计的很好,但你的只是黑白稿,根本体现不出来你的作品究竟有多漂亮!” “你希望,你设计的这款飞车,是什么颜色?” 顺着她的话,钟云浑噩许久的大脑似乎终于回想起一些过去的碎片,有一辆极为拉风的飞车似乎浮现在他眼前,他哭着对苏合说出了被他藏于心底的愿望: “我的那台飞车,是亮眼的明黄色,超级帅气。” 苏合握住他沾了脏污的手,带着十足的肯定: “是的,你的那辆小黄车绝对是最帅气的飞车!好起来,你的理想一定可以实现。”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过去,钟云现在已经不再用束缚带了,除了身上的伤疤还有些明显,他已经被苏合养的长回些肉了。 苏合来看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钟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她难道放弃自己了吗。 门再次被推开,钟云喜悦地迎了上去,像是没发现苏合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没有被放弃,真好。 苏合蹭了蹭流出的鼻涕,忍耐着身上最近莫名出现的疼痛和瘙痒,想告诉钟云一个好消息,却眼前一黑抽搐着倒在了他身上。 昏迷前,她看到了钟云清明却复杂的目光。 从黑暗中醒转。 “怎么了,小合?” 钟云担忧地声音从一旁响起,他快速找来了止血的药品,包扎到苏合流血不止的手上。 “怎么这么不注意?”钟云心疼地操作着,“知道咱们攒了很久的积分,终于换到馒头你高兴,但也不能连手指一起吃啊。” 咬到手指了?苏合漠然地看着自己染满血液的手掌,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肢体,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钟云拉过她,将苏合拽向卫生间洗去血污: “都说了止疼片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少吃,你看看,你一天吃四片,整个人都恍惚了。” 哦?原来是我吃的药?之前那些都是幻觉吗? 开药单,病历,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的确是苏合出了意外,术后疼痛难忍所以开了「安宁」,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不对。 自己弹片在手臂中的痛苦都能忍几十年,实在后续发炎藏不住了,才被苏晴拽去的医院,怎么可能这点痛就要死要活的还开了止痛片? 苏晴是谁? 自己一直生活在和平的新世纪,怎么可能中过弹? 突然冒出的思绪像是水沸腾前的泡泡,一下破开消失不见。 但苏合还是觉得,自己不像是吃止痛片的人,哪里有些不对。 借口自己要去修理部工作,甩开伴侣钟云,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对,但看着那个熟悉的半成品。 苏合清楚地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再次坐到医生面前的,变成了自己。 “啊,这个上瘾率只有百分之一的。”面目模糊的医生同情地看向两人,“真是太不幸了。” 苏合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臂上迅速浮现出一片鸡皮疙瘩。 她的胃里翻腾得像是被巨浪吞没,脸色苍白发青,四肢不由自主地抖动着,额头渗出冷汗。 熟悉地发作感,苏合这时又不敢确认了。 身体骗不了人,难道真的是自己做手术了?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半成品只是幻觉? 苏合的目光狂野而不安,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难以忍受。 医生桌上的物品被她猛然扫落,凳子在她躁动中被踢飞。 苏合像一只困兽般挣扎,坐立难安,身体的痛苦和对于四周环境的不解,让她心中充满焦躁和愤怒,仿佛想要将周围的一切撕成碎片。 钟云心痛地抱住苏合,限制着她的动作,像是恶魔在苏合耳边低语: “小合,没关系的,就算你上瘾了也没关系,咱们有足够的积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钟云露出一个满足而病态的微笑: “你……需要「安宁」吗?” 46 飞车修理部(三) 尽管外面是炎热的盛夏,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冰窖之中,即使身上覆盖了数层棉被,依然冷得发抖。 然而,这种寒冷只是暂时的,不久苏合的身体便开始发热,汗水如雨下,仿佛正在自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肉,在极寒和酷热之间快速转换,无法控制地在这两种极端状态下切换。 钟云一脸笃定地看着苏合,等她说出那个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要……” 钟云唇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眼中却划过一丝失望。 苏合终于从煎熬中抽出来了两秒: “要你*啊!你**究竟是谁!遇到点事情就投降的软蛋不会是我的伴侣,别想再骗老太太了!” 苏合依旧沉浸在痛苦中,但她通过那句问话,就清楚的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 她虽然暂时忘记了跟自己一同奋斗革命的那位,可她知道,若是自己有一天真的陷入泥淖,她认可的人绝不会选择让自己沉沦。 要么生,要么死,没有另外的可能,若不是抱有必然解放的信念,谁又能在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坚持下来。 每隔几秒钟,她就不得不翻身,否则身体就会像被雷电击中。 在这样的折磨里,苏合的记忆有些许片段闪过,她摸向自己的身侧—— 依旧空空如也。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摘去,她现在已经能想起那是什么,但似乎有些迟。 她的大刀不见了。 全身通电般的痛苦让她不住颤栗,苏合有些绝望,幻境、成瘾药物、没有武器,身边就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鬼怪……不知道林杏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扔到了这个鬼屋里。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钟云阳光帅气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那我们回家。” 没有开药?没有趁机弄死自己? 苏合有些不敢置信,却察觉自己形如枯枝的身体被抱起,被钟云钢铁般的手臂紧紧箍住,她根本没办法挣扎。 似乎真的从医院经过川流的闹市,回到了夫妻俩的房子,太真实了,苏合面上带了些嘲讽的笑,若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被这个鬼屋给涮了那么久。 她被钟云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软垫上,苏合费力地睁开眼睛,冷哼一声,是之前那间她准备给钟云戒「安宁」的房间。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苏合都不信。 白了眼这个没了阳光感的大男孩儿,见钟云一脸沉郁地给自己盖上被子,苏合简直恶心: “别装了,想要温水煮青蛙的同化我?下辈子吧。” 苏合啐了他一口,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她在失忆后对钟云产生感情是真,而如今发现自己被欺骗,她也能迅速放下了这段虚假,只是还残留几分被鬼屋玩弄的愤怒,更多是对林杏的担忧。 钟云默默擦掉脸上的口水,只是在离开屋子前对苏合说了句话: “只要你主动开口,我就会给你「安宁」。” 关上房门,钟云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并未离开。 又是一夜无眠。 那家伙还真的信守承诺,没再给她喂药了。 但已经摄入的部分却无时无刻不在摧残她的意志,苏合只能通过不断地伤害自己来坚持。 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血液仿佛变成了一群疯狂的蚂蚁,在她的血管中穿行,侵蚀着她的身体。 这些“蚂蚁”啃食到骨头,使她感到麻木、瘙痒和疼痛。皮肤的痒感还可以通过抓挠来缓解,但骨头的痒却让她无处下手。 身上的被子已经被她扯烂,为了不让自己在失去意识地情况下索求「安宁」,她将破碎的被子塞进嘴里。 为了避免自己本能将堵嘴的碎片吃进肚中,导致后续塞无可塞,苏合找了些大小合适的硬物拿被单裹紧,留出一截缠在头上,确保自己无法说话,也无法吞咽。 钟云真就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每天给她打一针营养液,像她之前那样帮她收拾屋子。 苏合已经连续十二天没有合眼,她渴望几片解药来结束这无尽的煎熬,她想要「安宁」,若不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此时她真的会出声渴求。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伤口覆盖皮肤,痒意褪去,疼痛开始占据苏合的全部神经。 她像是皮肤被人剥下,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肌肉,在不断与外界摩擦。 每做一个微小动作伤口都会撕裂,像是无数根针在血管里胡乱搅动,连空气带来的都是难以言喻的燎痛,苏合似乎都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她也曾不止一次想到,要不就这样死了吧,这样死了也痛快,却每每被现实拉回神智—— 她现在在鬼屋,死了之后会被同化,可能会不断一遍遍地重复这种痛苦。 苏合在难耐到极致的时候,就想想苏晴,想想那跟着自己的三个小孩儿,她要对他们负责。 有些时候,光是爱都已经没办法让她坚持下去了,她就想想福口组,和那个吃人的鬣狗强,想象着一口一口将它们撕裂。 只有鲜血能平复她遭受的这些磨难。 嗓子已经连呜咽都费劲了,墙上被她撞出的都是猩红的印记和不少皮肤碎屑,她还不能死,钟云每天都拿着营养液和修复类药剂给她续命。 屋内,苏合挣扎自残的沉闷咚咚声响起,门外的钟云像是比她还痛,不断无声撕咬着自己,但奇怪的是,无论钟云造成了多严重的伤势,下一秒他的身体又会飞速愈合。 这个鬼屋跟成瘾类药剂相关,苏合推测着是不是福口组想利用这个来控制自己。 她猜的还真没错,进入这个鬼屋后,一般人的确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会在自己渴望的幻觉中对「安宁」上瘾。 而这也是福口组的地下产业链之一,本来想着这女人战力极强,又会多一个傀儡的福口组老头东条苍介,在从鼠3区鬼屋负责人那里离开后,就一直等待着下属的汇报。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本来就被刚才手下传来的消息气的不轻,听说苏合这么久都没从鬼屋离开,东条苍介心下有些不安,忙命令道: “怎么那个女人一直没出来?派些人进去看看。” 47 飞车修理部(四) 还好,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 苏合的戒断症状一天比一天轻,从每日都给自己折磨的血肉模糊,到现在,已经能有大部分时间清醒。 虽然犯病的时候还会伤害自己,但都是些好处理的皮外伤。 不像是那天,自己太过于激烈,直接弄断了腿,钟云的修复药剂都没用了,吓得他抱着自己去医院,在苏合半梦半醒间,只觉皮肤上火辣辣的湿润。 哇,你丫罪魁祸首,现在还在这猫哭耗子拿生理盐水杀我? 人是真的,人身上受到的伤害也是真的。 而幻象是假的,所以幻象中的医生也不顶用,看着钟云有想违背承诺,给她吃「安定」止痛的意思,苏合忙制止了他。 “把我的刀给我。” 苏合又尝试着拿着刀戳自己,想着看能不能自体循环,只可惜,身上的伤口倒是迅速好了,但瘾还在。 并且犯了。 犯地苏合哆哆嗦嗦,等她回过味儿来准备继续砍死钟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刀再次不见。 就算现在暴力破局,自己出去也是个废物,还容易吓到小孩子,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戒断。 这人一稍微好点,能控制自己了,苏合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难过,主要是没有电子设备。 对,她的外脑还有防护服什么的全都不见了。 所以在这样憋屈的日子里,她发现还不如之前神志不清醒的时候过的快,在某然偶然察觉钟云竟然一直在门外后,也不可避免地唠了起来。 一开始大致就是劝,小伙子一表人才的,怎么走上了这条歪路,劝他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尝试张杜松曾经跟自己说过的嘴炮执念流。 在苏合唐僧一般碎碎念的劝解下,钟云不仅丝毫不悔改,反而还笑出了声。 看着这鬼长得大大方方的,怎么油盐不进呢。 苏合也不装了,发挥自己老太太念念叨叨地功力,开始魔性地不断重复让他放自己出去。 钟云笑得更爽朗了。 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儿干,有急需什么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先在屋子里被逼疯,苏合回忆起来记忆中模模糊糊的修车技巧。 一有不清楚的,或者是细节不确定的,就问钟云,说到这个话题,他倒是真像个认真的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干脆最后,在二人的讨论下,钟云干脆把苏合的戒断所转移到了修理部里。 苏合现在都已经能察觉自己大概什么时候要来戒断反应,要不是她通过大刀吸收了不少能量,估计也很难这么快恢复。 在经过跟大刀的那么一轮自循环后,身体上的,也就是对大脑神经元的创伤已经修复了,现在主要是心理上的戒断。 她察觉自己情绪快要不稳定的时候,就提前把自己绑紧,重新弄了个干净些的塞子避免自己乱说话或者咬到舌头。 而在苏合清醒的情况下,她倒是借着自己确实存在但没那么夸张的修车天赋,和钟云搭上了话,日常时候两人也能心平气和地聊会天: “你是这个鬼屋里唯一的鬼吗?” 见钟云点了点头,苏合心里确认,想要离开这里,只要找到自己的大刀,把这货砍死就行。 “你原先真的是修车的呀?” 钟云沉默了一阵,像是知道苏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是的,除去……,还有后面,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钟云“结婚”两个字说得含含糊糊,像是嘴巴被胶水黏住。苏合坏心眼地故意装作没有听出他的窘迫,追问道: “如果进来的是男人,你也会跟他结婚吗?还是说你会换一个女人的形象?”她特地在“结婚”两个字上强调了重音。 钟云面色涨红地反驳道: “我没跟别人结过婚!”随即又扭扭捏捏地哼唧,“真的……” 苏合心中冷笑,面上也没能控制住表情,快言快语地嘲讽道: “哦,对你喜欢的人就是要把她弄死,同化了,一辈子跟你在这里经历这些痛苦是吧?” 被戳到了软肋,钟云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像是有些被伤到的气愤: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冷邦邦地扔下一句话,钟云便没有再开口。 苏合倒是得了些林杏捉弄人时的乐趣,故意绕着圈气他: “哦,那现在不这样了?你敢把我的装备都还我吗?” 苏奶奶虽然岁数大,但她简直精通气死人不偿命的道理,也或许是知道面前这个鬼不能再被气死一遍了,干脆刀刀往人家肺管子上戳。 在看钟云不搭理自己后,苏合又思考了一会儿,想着虽然鬼不会再死一次,但剧烈的情绪波动,万一像之前食堂那只鱼虫结合体一样,再搞出些幺蛾子就不好了。 她又敷衍地关心了下钟云当年的结果,想着能发现他的弱点嘴炮超度了也好。 毕竟鬼都是地魂尚在,主掌七情的魄只剩下个别,正常鬼都显得偏执可怕,往往都心心念念着什么,但钟云表现的却不像是有执念的样子。 钟云沉默着,似乎是感觉许久没跟别人讲过自己的过往,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倾诉欲: “我爸妈早亡,得了这么笔赔款,日子本来过的不错,我也有自己的梦想,问题就在于在对「安宁」上瘾。” 苏合倒是没想到这个青年有着这样悲催的过往,他还能像个小太阳一样阳光。 他脸上多了些明显的恨意,也就是这个时候,钟云的面色青白,双眼泛红,才显出了几分恶鬼的模样。 “明达药厂,明达药厂……”钟云咬牙切齿,甚至都难以说出后续。 看着他眼中血泪流下,一副马上要爆发的样子,苏合赶紧安抚,她实在没有感化鬼怪的经验,生怕在钟云被超度前,自己先一步被被加速同化。 她心里紧张地想着,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跟张杜松取取经。 不过苏合也大致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看他现在这个状态,不外乎戒毒失败,惨死当场,在核辐射的变异下怨念聚集,形成鬼屋。 只不过刚等钟云平复下来,苏合就感觉脑后多了一把硬物,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地顶着自己后脑。 48 飞车修理部(五) 张杜松骑着自己的摩托,带伪装后的林李穿梭在拥挤的街头,飞车大多都有固定行进路线,也装有强制感应系统,车速很难提到特别快。 林李闭上眼睛,试图捕捉双胞胎间微弱的感应,仿佛行走在虚拟与现实交错的边缘。 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信息是流通的血液,而实力则是掌控命运的钥匙。 骑行的同时,张杜松利用自己的设备,尝试入侵附近的摄像头,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他大致判断出福口组离开的方向,顺着林李直觉的牵引,来到了一个废弃厂房附近。 两人像幽灵一般穿梭在厂房的暗角,张杜松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像是一只矫健的豹子,在黑暗中穿行,无声无息。 而林李的身手就要差很多,好几次险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林杏被随意的扔一旁,身上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整个人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这姑娘长得不错,苍介老大让把她也弄进修理部,可惜喽。” “啧啧啧,这有什么办法,谁叫这小姑娘跟那个拿刀女是一起的,那女的把老大儿子弄死了,这女的出来后肯定不可能好过。” “哎,东哥只是去找乐子而已,有些可惜,本来我还去那感受一下呢。” “别在这意淫了,等待会专门负责进出修理部的人来接。” 拦住有些难以克制自己杀意的林李,张杜松大致估摸了敌人数量后,开枪打中了厂房内的自动消防系统,浓烟开始弥漫。 张杜松纵身跃下,他拳头硬生生地击中了一名敌人的腹部,接着一个旋身踢将另一人击倒。 他动作极为流畅,每一击都精准地命中要害。三两下间,屋内的看守者就被他轻松放倒。 林李则是瞅准时机跑到姐姐身前,将她扛到背上,向外奔去。 张杜松利用厂房内的机器残骸作为掩护,一阵激烈的交火声过后,福口组外围的人再次探出头,发现三人早已不见身影。 …… “嚯,盒子上个鬼屋又挣了,能住得起这么好的地方。”张杜松做完任务,成功给他们送回苏合租的那间房子。 “哇!还买得起土了,土豪啊,真土豪。” 将姐姐安顿进营养舱,林李刚一回头就看见张杜松啧啧感叹,一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李有些疲惫,但他还是坚持走到张杜松跟前,询问道: “那个「飞车修理部」倒底有什么问题?” 张杜松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住: “你俩卖给我我都不带去的,那就是一个毒窝,进入「飞车修理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成瘾物质侵蚀,而且那里还有极强的致幻效果,大部分人虽然能活着出来,但大概率会变成福口组的走狗。” “那机械人是不是不会被侵蚀?”又想到苏合时常不属于“大部分”那类,林李有些紧张地追问:“那小部分呢?” “机械人?机械人也有大脑会上瘾,运气好的能活着出来,运气不好的会被改造成飞车。” 张杜松嗤笑一声: “小部分?你知道那个鬼屋的成因吗,就是一个怨念极强的家伙磕药磕死了。正常来说,那里面应该还存在着许多被同化的瘾鬼,但那里只有一个成瘾的、极为混乱的疯子。” 他看了依旧懵懵懂懂的林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见少年摇头,张杜松同情地解释道: “它吸收了所有被同化的鬼怪,只留下这只又疯又强的鬼,它生前就是修飞车的,这也是这个鬼屋叫修理部的原因。 大部分情况下它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只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上瘾,这也是为什么论危险程度,它只是癸级的原因。”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更复杂的因素,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面前这个小朋友讲了。 张杜松没直接说“小部分”人会如何,但这样的描述,无异于给苏合判了死刑,林李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杜松没有说的是,这里也算是临时工十分头疼的一处毒瘤,他这么清楚,是因为有前同事给他们用命换回的消息。 这个鬼屋非常棘手,不仅鬼怪本身的实力和特性都非常难对付,而且这里牵涉势力众多,除了福口组外,他们隐隐还查到了“那家”公司的痕迹。 张杜松离开了沉默地少年们和这间屋子,可惜了,她做饭还真挺好吃的。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说不定这个神奇的女人真的可以。 …… 虽然身体强化过,但依旧无法脱离“人类”的范畴,更何况苏合现在算得上是一穷二白,一件装备都没有。 “怎么钟云这个疯子清醒了?他不时常混混沌沌的吗?” “不用管,快给这女的来一针。” 来一针……什么? 苏合直觉不好,想要闪躲,却被后脑那个枪口顶的不敢动弹。 钟云没想到因为自己情绪波动,原本被他困在其他幻象修车部中的人能突破阻碍,跟这个他小心翼翼隔开的世界融合。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高浓度的「安宁」打进苏合的身体。 这个量……她会死的! “果然,申请出这个任务就是爽,还得是这儿啊,够纯,连空气中飘散的都是「安宁」的味道。” 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都在吸收「安宁」?我的抗争和痛苦都是假的? 比起身体上大剂量复吸的痛苦,对于苏合来说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崩溃。 福口组的两人跟钟云打了声招呼,就想按照流程将地上躺倒的女人带走。 “把人放下。” 两人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嘻嘻哈哈的,没有理会这个每次幻象中从手术之后就开始疯疯癫癫的钟云,想从之前留下的后门带她去老程那里登记。 钟云阴沉着一张脸:“我说,把人放下。” 整个鬼屋都开始震动,福口组的两人才意识到,这个家伙不知道又开始发什么疯,忙威胁道: “钟云!我们要是再死在这里,你这个季度的「安宁」会全部扣光!” 见自己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吸食过量的溃烂和黑斑,另一人色厉内荏地补充: “你要是彻底爆发,这次总公司也保不了你!人联必然会动用临时工对你进行清缴!” 49 飞车修理部(六) 钟云像是被说中了痛脚,一下子泄了气,鬼屋的震颤平息下来。 福口组的两人抓紧抱着苏合跑向“后门”,却听到身后的男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把她放下。” 奔跑中的二人只觉一阵极致地快乐袭来,后脑一阵炸开般的钝痛,便再也没了生气。 被重重一摔,苏合倒是恢复了意识,但却感觉自己正漂浮在半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迷幻。 墙壁上流淌着灰暗的线条,掺杂着铁红的锈色,不断蜿蜒攀爬,缠到了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又痒又痛。 一辆辆飞车变形成为奇形怪状的巨型生物,它们流着口涎静静蹲伏,好像随时会跃起,咬断苏合的喉咙。 天花板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星空,星星们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却突然长出长毛和一张张狞笑的人脸,旋转着贴近她的面孔。 苏合勉力起身想要逃跑,却只能四肢无力地在地板上滚动,每一下动作,她身下的地板就会产生涟漪,涟漪越扩越大,直至将她吞没。 严重的窒息感传来,苏合快要被憋死,只能无力地挣扎,她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涨的通红,却又在最后一刻被生存本能驱使着松开。 苏合进入了一个更大更痛苦的幻境。 在一个钢铁制成的囚笼中,她不断挣扎却难以逃离,她的手指全部都鲜血淋漓,指甲翻开,刺痛连心。 猛然间受到了外界的极大冲击,她被狠狠地甩向一旁,冷硬的钢铁让她脑袋上迅速多了个包。 这还没完,苏合软着身体,像是小孩手中随意摇晃的玩具,而她就是其中不断发出清脆声音的铃铛。 身周无处不痛,而她的鼻端,身上,被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沁满,这不是一个人的出血量。 温热的鲜血、黄白的身体组织、尖锐的白色骨刺包围住她,像是沉重的枷锁,在轰然的爆响中连带着苏合与它们一同粉碎。 无数双眼睛正在瞪视自己,在一片黑暗的空间内,无数双或大或小,或圆或长的眼睛看着赤裸无助的自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苏合只能再度钻入那个钢铁囚笼里,狭小的空间内,机油和臭氧的味道让她想吐,但她却不敢出去,生怕再被无数眼睛包围。 一条火蛇从复杂的线路中钻出,勒的苏合滋滋作响,烧灼的痛苦让她不禁大叫出声,却似乎无人能闻。 一个丑陋残缺的婴孩从黑暗中爬出,不断叫着“妈妈”,越长越大,在它恐怖的拥抱中,苏合的后背被巨力无情折断。 冰冷地刀刃切割着自己的身体,钻心地痛苦让她醒来,冷白的灯光越来越近,灼烧着她的眼球和身体。 苏合似乎又变成了一具尸体,在被下水道的老鼠不断啃食间,一个天使出现了。 他有着阳光开朗的笑容,告诉苏合,只要接受了他,那她将不会再受苦,她将会获得永恒的「安宁」。 “哦。” 什么? 经历过我的痛苦,你就一个“哦”? 钟云呆愣愣地飘在半空,看起来竟然有些滑稽,你—— 不来抓住我的手吗? “那俩玩意儿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吧。” 苏合被老鼠啃噬得只剩半边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她的嘲讽: “果然,你**就是个废物。别再为自己吸毒吸死找理由了,来,跟之前一样,把你苏奶奶我的记忆都抹了,经历一遍你的事情,看你奶奶我最后会不会自暴自弃。” 是的,面对这种可以被称得上是毒品的药物,苏合没有信心敢说自己不会上瘾,她只能承诺自己不会放弃。 钟云看着她这副中气十足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也像是终于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已经经历过一遍了,最后没有握住我的手,就说明你的确没有放弃,而你代表的「我」也没有放弃……” 太好了。 直到现在,钟云才认清,自己原来自始至终一直没有认输过。 就算死于过量的「安宁」,就算被这个公司一直控制利用,其实他也一直没有放弃。 其实在初入鬼屋时,钟云完全能不设立那个修理部,直接让所有探险者在自己的幻觉中不知不觉地染上毒瘾。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些人面前一遍遍地展示自己地痛苦。 钟云现在想清楚了。 他一直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暗示这个药有问题,给了所有探险者发现不对和挣扎的机会。 之前幻觉中,钟云的痛苦、挣扎和自救都是真的,他一直渴望有个人能来拯救自己,让自己脱离这无尽循环的痛苦,不再一遍遍地遭受曾经的折磨。 大刀和其他物品从他面前浮现,苏合的身体恢复完全,只是有些瘦了。 钟云跪到苏合面前,将双手中的大刀举起—— 给我解脱。 苏合站起身体,被微量药物侵蚀了许久的身体依旧有些不自然的颤抖。 她坚定地抓握住手中的大刀。 手起刀落。 那个给她带来了许多欢乐和痛苦的修理部开始从内部瓦解。 在飞舞的尘埃中,一抹明黄是那么显眼。 是一辆线条流畅,非常帅气的明黄色飞车。 苏合眼中有些模糊,走向那辆她也十分熟悉的飞车,轻声自语道: “明明就是个很成功的作品。” 她也终于拼凑好了钟云人生的最后一块拼图。 儿时父母在飞车内身亡,给他带来了巨额赔偿和极深的心理阴影;为了躲避心怀不轨之人的窥视,也或许是理想,他斥巨资弄了个修理部;辛辛苦苦制作出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却试驾时出了意外,最后就是苏合经历过的故事了。 无良药厂害死了一个有着大好未来的青年。 “对不起”。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啊,苏合在外脑上搜索当年的事情,却发现—— 无数条人命只值一句道歉。 苏合轻轻拍了拍车身,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被识别,蓝色的光扫过她的眼睛,熟悉的男声响起: “你好,苏合,我是你的飞车智能管家,钟小云。” 50 又是你? “噗嗤。” 苏合一下笑出声来,眼中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 还钟小云,这人真是…… 不,这鬼真是,现在连鬼都没了。 苏合这时再也不能无视这件事情,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流进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素质已经到了普通冷兵器无法伤害的程度了。 并且,她好像多了些对于药物的抗性。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和手下的触感,苏合长呼一口气。 坐进车内,像是老朋友见面,苏合颇为感慨地摸着手下的这辆飞车。 跟她当初按设计图做的有些不一样,估计是钟云后来又改动不少。 尘埃落定,废墟里突然传来一个人呛咳的声音。苏合一下警惕,难道福口组的人还没有死? 一个眼眶深陷,极为消瘦的男子身影出现,他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合警惕地没有靠近,握住刀柄问道: “你是谁?是探险者吗?” 这个干尸一样的男人总算是找回了些理智:“我……我是来工作的,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你好,我叫程应锦。” 自助超市里那个只知道“工作”的男人?不是已经被自己杀掉了吗? 没等苏合再问什么,这个男人脑袋一歪,就那样迷糊着断了气,像是执行完程序自动报废的机器。 林李和阿列克谢的喊声从远处响起,他们本来是想赶过来救苏合的,没想到她这么快脱身,并且又弄塌一个鬼屋。 看到这个干瘦男人倒在自己面前,阿列克谢有些疑惑地多看了两眼。 苏合敏锐察觉到他的犹豫,直接询问: “你认识?” 阿列克谢有些不太确定:“他长得有些像自助超市里的那个工作人员,我有几次通过「顾客」离开时打开的房门,看到他进入那个隐藏的通道。” 苏合:“几次?” 阿列克谢:“对,而且我每次看到他进入时都是一样的,表情、衣服、整个人的状态……这好几年里,他的样貌也完全没有变过,正因为太过奇怪,所以我才会注意到他和那条通道。” 她还记得林杏之前说过,正常人进入鬼屋后会逐渐被同化,这个“程应锦”的确是普通人没错,但看他在这两个鬼屋内的状态,都应该是被同化了许久。 结合之前在「自助超市」里,工作人员说过“接任”这种话,程应锦奇怪的状态,以及小白毛讲的见过他好多次。 苏合有了个可怕的推断,程应锦是个可以批量复制生产的“消耗品”,被他背后的势力不断派遣到不同「鬼屋」里工作,不断将获得的收益转移上报。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鬼屋消失后,自动死亡,防止信息的泄露。 似乎「程应锦」在他们眼中不算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苏合一时间竟有些担忧,只是一个福口组现在就弄得她焦头烂额,她搞垮了至少两个相关的鬼屋,这个隐藏极深的“公司”会不会对自己出手? 他们的势力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苏合想要转正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再想到自己现在欠张杜松的三万外债,苏合觉得自己简直像头拉磨的驴,只不过面前没有胡萝卜,身后吊着的是一把尖刀,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死,难有喘息的机会。 挣钱、有机会搞死福口组、抓紧转正。 苏合给自己最近要做的事情排了个序。 “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让两个小孩坐进车里,苏合颇有些语重心长: “知道你们想来救我,但你俩也要掂量掂量,如果是我都会死在里面的鬼屋,那你们进去也是葫芦娃救爷爷。” 坐进车里,阿列克谢惊叹地摸着这辆飞车: “师傅,你怎么弄到的这辆车啊!好酷!还有,什么是葫芦娃救爷爷?” 林李向来是有人能说话自己就不开口,此时也满眼惊羡地看着苏合,想要知道情况。 “算是某个鬼送的礼物吧,就是你俩水平还不如我呢,来了也是送死,不如保存有生力量了,懂吧。” 但无论林李和阿列克谢怎么询问这个鬼屋中的情况,苏合除了提醒他们要注意什么种类的干扰后,其他详细的没有多说,让八卦之心燃起的两个小年轻都很是失望。 驱车回到租房的地方,苏合却发现了一个有些无奈的问题,她现在分币没有,违停又会被罚款,还是林李拿着他也不多的积分帮苏合租到一个附近的停车位。 花小孩钱也太尴尬了,自认为成熟稳重的苏奶奶有些过意不去,开始思考着怎么能来分更快。 在这种被黑恶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苏合也歇了开武馆的计划,她左思右想,自己这个跟时代脱轨的老家伙,最靠谱的来分方式竟然还是去刷鬼屋。 黑吃黑直接去干福口组她也不是没有考虑,但苏合对于这个势力两眼一抹黑,连人家总部都不知道在哪,也不清楚他们首领是谁,贸然动手简直是纯纯找死。 终于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苏合回到安全屋,看着自己重金买来的土壤,小心翼翼地将被血浸泡过的种子埋进其中。 快快长大,她又浇了些水。 苏合看着这个长条形菜盆,心里感叹着人果然是要有奔头才可以,对于植物的长成和期待,让她情绪都没有那么压抑了。 营养舱效果就是好,第二天林杏就又变得活蹦乱跳了,为了避免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苏合虽然开不了武馆,但她带着三个小孩也开始了每日的训练。 虽然刀法不能随意传授,但基本功和身法还是可以的。 苏合不出意外地接到了临时工负责人莱昂给自己拨来的通讯,她跟着王薇薇的叫法一同称呼他为老大。 莱昂先是表达了一下对苏合的认可,随即说明了「飞车修理部」的特殊: “盒子,这个鬼屋虽然对外级别显示是癸级,但实际难度绝对能达到戊级,这个给你算贡献里了,再来几次类似的,如果你要转正,不换物资的情况下就快了。” 51 全村的希望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苏合对这十天干不熟悉,每次都还得数一遍。 自己这次能从中等级的鬼屋里活下来,其实大部分靠的是运气。 苏合着实有些纠结,她现在一穷二白,需要物资;又想搞死福口组,换些情报;但又十分危险,应该抓紧转正,简直堪比当年给苏晴高考选志愿。 在莱昂表示让她多休息几天后,苏合有些讪讪地开口: “那个……老大,我其实可以的,有任务找我就行。” 用贡献换了些必需的生活物资,在确认可以通过任务获取福口组情报后,苏合开始了对这三个孩子的魔鬼训练。 就这样足不出户地集训了好久,在小葱都长成了一波,张杜松第三次上门催债后,苏合总算是看好了一个鬼屋。 虽说是催债,但其实张杜松眼睛一直在往长势喜人的小葱上瞟,明示了好几次可以用这个抵些还款,苏合为了避免自己的葱还没长成就惨遭毒手,不得已只能出山。 在临时工那边许久没发布任务的情况下,为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也着实小葱要老了,想搞点鸡蛋炒着吃,编号456的辛级鬼屋「农场」进入了几人的视线。 虽然屋子面积大了,但林杏还是喜欢和以前一样蹲在沙发上。 她这些天被苏合重点关照,尤其是身法和她能力的结合,风刃的使用其实要比大刀更加灵活,远程近战全都可以,累了就进营养舱,除此之外的时间全都在训练。 莱昂给的营养舱在苏合这里利用率简直高到离谱,几乎全天无休,她都有些担心这东西坏掉。 查着几个鬼屋的消息,林杏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盒子,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农场!我又不是没能力的菜鸡,你说,万一我们在别的鬼屋遇见福口组的人怎么办!” 苏合不厌其烦地安抚着: “你们要去的那个有许多其他人的探险视频了,难度不算太大,进去主要是历练。” 苏合信奉“实战才能真正成长”的理念,不会让孩子做巢穴里永远不能飞的幼鸟,千挑万选地找了些已经被人刷烂了的鬼屋,来磨练这三个少年。 “你们做好掩饰就没有问题,你们不像我总带把刀,特征明显,实在不行就按照流程脱离鬼屋,问题不大。” 苏合看着另外两个汗如雨下的少年,再次解释: “农场的消息实在是太少,本身评级又比较高,如果是一进去就分散的情况,我不确定能护得住你们。” 苏合实在担心就自己这种只要进鬼屋,大概率异变的奇葩体质,再让这个辛级鬼屋难度翻倍,那就更要命了。 “不同鬼屋的规则也有所区别,有的可以从早到晚进人,也有的是攒够一批数量进一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进去的。” 林杏有些不太情愿地瘪瘪嘴,念出她搜集到「农场」相关的消息: “456「农场」算是比较明星的辛级鬼屋了,据说,只是据说,有人曾经看到有探险者拎了不少菜出来,还有一兜鸡蛋。” 林李在一旁郑重地强调:“据说。” “对,很多消息来源并不准确,有不少‘我有个朋友’这种大概率吹牛皮的叙述者。”林杏也有些无奈地摊摊手: “还有说见过拎出来一块肉的,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背影,看不出来的探险者手上抓的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阿列克谢也已经停下训练的动作,围到苏合身边开始畅想: “菜和肉是什么味道的?菜跟小葱类似吧。那肉的话,是跟我咬自己的口感差不多吗?我只喝过有各种味道的营养液,会更好吃的吧!” 这三个小孩已经对于长出绿油油的小葱虎视眈眈许久,在苏合的强力镇压下才勉强只是咬了一小口解解馋。 并且纷纷对于这个蔬菜的口感表示了神奇和震惊。 这时候就轮到苏合嘲笑他们没见过世面了,并且动用她贫瘠的语言描绘着各类食物的美味。 用大中华五千年的美食,给这三个孩子彻底折服,通过苏合的描述,不仅是三人每日锻炼都更有动力,苏合也格外地怀念。 为了能可持续发展,让这里成为自己稳定的食物供应来源,每次都能吃些新鲜的,苏合也默默下定决心,尽量不要把这个“宝贵”的鬼屋杀穿。 双胞胎姐弟俩在买种子的时候为了给苏合一个惊喜,就没有问她买什么种类的种子合适,在网上认真做了功课——“做饭最常用的蔬菜”,千挑万选后买了调味品三巨头之一。 干啃着实有些暴殄天物,大酱弄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费劲,但就算想炒一炒弄些葱油保存,也根本搞不来。 况且还不知道这些消息的真假,万一像「食堂」那次,人是食材,或者农场中的作物其实都是人类,那她也只能干嚼大葱了。 实在想弄得完美些可以晒点葱干,等日后东西全了再说。 其实这片土地上不是没有野生存活的动植物,只不过大部分都变异的厉害,在被污染的土地上长出的植物往往吸收了土壤和水中的核污染,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想要拼一把获得非凡能力,否则没谁敢于尝试。 更别提吃着这样植物成长起来的动物,富集了更多的污染,简直变异的不成样子。 林杏简单给苏合展示了几张图片,就打消了她自己去打猎的欲望: 身上长满眼球和肉瘤,像是豹子的生物;红肿着与蛆虫共生的奶牛,溅射出黄绿的脓液能让人的皮肤组织迅速坏死;更别提那个让苏合印象极深的鱼虫结合体,那不断炸开的鳞片简直是视觉污染。 虽然怎么看鬼屋这种变异程度高的地方,不太可能有正常的作物,但苏合看着有些探险队流出的,部分依稀还看得出田园风光的模糊图片,还是准备上了。 带着如果是假的,就杀穿这里换积分的坚决心思,在一个她不认识的办事窗口工作人员有些绝望的目光中,苏合利索地走进「农场」。 52 农场(一) 没有想象中辽阔的田野,苏合和其他探险者像是准备进超市抢鸡蛋的老头老太,挨挨挤挤地等待着鬼屋开门。 “怎么还不让进啊。”有人大声在人群里埋怨,“我都等三天了。” “这儿还有等五天的呢!别吵吵,人够就让进了。” “哎老徐!你咋又过来了,上次你不是拎着几颗鸡蛋走了吗?” 此话一出,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那个被叫做老徐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别人的目光,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咧开胡子拉碴的嘴巴回应: “我家小丫又馋了,没办法。”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汗衫,上面沾着些许油渍和污迹,带着劳作的痕迹。 许多第一次来这个鬼屋的人都心下一定,确认了能从这里弄到食物的传言是真的,就算他们自己不吃,转手卖掉也是好大一笔收入。 所以在不少探险者的口口相传下,鼠3区的这个「农场」在同样的辛级鬼屋中格外受欢迎。 “哎哎哎!又来人了,是福口组的。” “完了完了,他们这次又要来抢什么。” 知道了苏合在鬼屋里惹到了福口组的事情,张杜松在晃晃荡荡来参观植物的催债期间,没少跟苏合科普这个组织。 他们算是鼠3区非常讨人厌的一股势力,却在明面有不少生意,跟政府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话虽如此,但福口组在探险者间口碑极差,他们像鬣狗一样集群行动,大部分探险者在危机四伏的鬼屋中不仅要防鬼,还要防人。 毕竟在鬼屋中经常也能弄到些非凡物品,如果被他们知道,那大概率要提防莫名其妙地冷枪。 不仅如此,许多实力强横的非凡者如果刚好处在危险中,也很有可能被他们顺手杀掉,毕竟有变成非凡物品的可能。 福口组的组织成员倒是好认,手上统一位置会纹着特定的图案,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遮掩。 虽然许多人都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在手上纹一个发散的红点,苏合却一下认了出来,结合这个组织的名字,在她眼里更是该死。 不过现在不是冲突的时机,他们来的人不少,目光也在不断巡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经过上次刘朋的提点,她清楚自己的大刀实在是过于显眼,所以不仅没还款,还向张杜松又借了些积分,弄了个大小合适,外表跟强力机枪一模一样的刀鞘。 任谁第一次见也不会反应过来这里竟然有把刀,刀柄就贴身藏在靠近后背的位置。 再加上苏合跟双胞胎学习到,给自己缠成木乃伊的那种鬼斧神工的伪装方式,苏合现在就是一个背着枪,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那种—— 探险者中的独行侠。 “吱呀~” 福口组的这一波人进入之后,鬼屋开始的人数就到了,大门打开,探险者们乌泱乌泱地走了进去。 一个挂着大大笑容的稻草人就站在那里,似乎是生肉和干草被迫扭曲结合的怪物,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感。 它的腰部以下是由干草编织而成,但其余部位——头部、手臂和躯干似乎填充着某种腐烂的物质,与稻草缠绕在一起,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些原本属于人类的器官。 见这些探险者纷纷涌入,这个稻草人像是农场的工作人员,开始介绍起了这个鬼屋的规则。 “这是一个种地和养殖的游戏。” 它算得上是头部的位置,两个已经开始有些腐烂的眼球就被那样胡乱地塞进了干草中,它没有鼻子和嘴巴,却被硬生生挂上了一个带着胡茬的人肉下巴,边缘还有着参差不齐的皮肤组织卷曲着垂下。 嘴唇微张,真·稻草·人,声音沙哑,苏合诧异于这种恐怖的缝合怪竟然还能说话,而且她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养殖组站到我的左手位置,种地组请站到右侧。” 这倒是新鲜,苏合还没碰到过游戏类型的鬼屋。稻草人摊开手臂,示意参与的探险者分成两组队伍。 那个有些邋遢的老徐倒的确如他所说,站到了养殖组的位置。 它的手臂仿佛是由某种衰败的肉质和干枯的植物残余混合而成,里面还镶嵌着破碎的衣物布料。 苏合观察着福口组的人,想着选择他们避开的队伍,却愕然发现他们竟然分成两组,无论是养殖还是种地都有参加。 可能这两个游戏不直接对抗? 既然无法避开,苏合思考了一阵后,站到了种地组。 毕竟能种地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 又有一个稻草人走出,带着苏合这些选择种地的探险者进入下一间屋子。 “请选择你要播种的种子数量,1、2、3粒,播种后收获成果的20%归玩家所有” 这些人自动排好,一个个地上前,在稻草人手里拿取种子。 稻草人的手指细长而畸形,指甲发黑,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看不见别人都拿了几个,但仅是根据收成能拿五分之一这句话,苏合没有犹豫,直接抓了三颗。 随着人群继续向前,苏合来到了签字画押的合同处,“这里”,顺着稻草人黑长指甲点的位置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 大致瞟了一眼,当看到“生死自负”这四个大字出现在合同中,苏合反而放心,她就说鬼屋不可能这么善良,劳动力又不值钱,原来在这等着了。 在稻草人示意下用力按上去,苏合只觉手指有些刺痛,可拿起来又看不到血迹。 继续向前,她终于看到了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空地。 一块一块被分好的土地上,苏合按顺序走到自己的位置,心里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终于能开始种地了!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作物的种子。 在稻草人宣布开始后,一些基础工具被它们送至场地中央,但距离较远的苏合眯眼看去,粗略估算下加起来最多也只有10套。 看着工具上暗红的血液痕迹,以及自己周边近二十个人,苏合算是知道合同上那句“生死自负”究竟用在哪里。 不用稻草人再说些什么,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一时间攻击乱飞—— 游戏开始。 53 农场(二)没有雨怎么搞 这些块地从上看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田地被整整齐齐的划分成五行五列,每块地之间仅有一条窄窄的田埂相隔,工具被放在了正中间。 苏合好巧不巧的位于大正方形右下方的角落,她又看了看放置工具的地点,自己实在有些不走运,她的位置着实是有些偏。 有许多离得近的已经抢到了铲子、锄头、钉耙等工具,但同样也被其余没有工具的探险者当成了目标,越靠近那里,越是乌烟瘴气。 的确,对于种地来说前期的松土锄地至关重要,若是做不好,杂草疯长,苗却很难露头。 但是看着那边已经抢成了白热化,又不想被福口组的五人看出身份,苏合就算有心也无力。 稻草人分散的站在田埂上,一共四个,他们正像看戏一样,盯着这些刚开始就在进行厮杀的人类。 苏合观察到,它们的站位并不是没有规律,每一个稻草人都是在两块相邻田地交接处的正中间,围着中心形成了一个角度有一定旋转的小正方形。 五五二十五,但中心的那块土地没有投入使用,刚才24块地前都站着人,四个稻草人,也就是每个稻草人看守2×3块的地,它们每个人应该是负责四个这样长宽相同的长方形。 看着阴沉下来的天空,苏合清楚他们为什么不肯一个用完,下一个再用,这样相互借工具。 松土最好在雨前,否则土壤发黏,这又明显不是旱了许久的地,雨后松土会非常费力气,况且松土的要求几乎贯穿全程,借出工具又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偿还,纯粹实在拿命赌人品。 这个游戏只说了收成的归属,但明显这个连工具都需要争抢的情况,说明说不定“收成”也会被允许抢夺。 还有什么能锄地…… 苏合不想参与乱战,只能另辟蹊径。 和她距离一块半的那个最近的稻草人,正百无聊赖地挥臂驱赶着远处的鸟。 唰啦一声,一只飞到近处的黑色巨鸟就被稻草人开膛破肚,内脏血液什么的淅淅沥沥地淋了它一身。 好东西,真锋利。 苏合像是才反应过来需要去抢工具一样,面上是绝对的心急如焚,三两步就绕到了稻草人身后。 见又有人来,已经抢到工具的一个红头发女人毫不犹豫地攻击向来者。 闪身躲开,苏合一个走位就绕到了稻草人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巧劲拧住了它的一个胳膊。 干枯毛糙的触感跟筋肉结合在了一起,里面竟然藏着骨头? 反手一扭,在稻草人刚反应过来,双手成爪,想要反击时,苏合已然卸掉了它的一根胳膊。 这样干巴拼凑的身体竟然还能流血?见稻草人只能原地发出嘶吼,苏合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东西暂时还不能自己移动。 她尝试着用稻草人的断臂当钉耙使——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好用。 苏合刚才就发现了它们能移动的只有脖子上的脑袋和两个胳膊,而它的大小臂之间的肘部完全没动过,在杀鸟的时候也只是肩周能超越人体极限地环绕。 虽然看起来黑色的指甲特别脆弱,但实际上稻草人的手爪比它们提供的工具还要锋利的多,连石头都能轻易划开,这翻起地来简直不要太高效。 红发女人看了全程,回望向依旧打做一团的探险者,随即目瞪口呆,看苏合一点没耽搁地开始松土。 这人的操作简直神了。 她倒也没有想学习的意思,毕竟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工具,防守着想靠近自己的其他人,红发女人也抓紧自己的动作。 有头脑灵活的发现了苏合用的是什么,也想复制一下她的行为,不过被早有准备的其他稻草人直接撕烂。 无视那个断臂稻草人嘶哑着嗓音对自己一刻不停地持续问候,苏合终于赶在雨水落下前平整了自己的土地。 有些人没能抢到工具,只能靠着一双手,挖的自己鲜血淋漓。 来农场的,就算是新世纪的人基本上没什么种地经验,也会提前搜集资料,没谁真的是两眼一抹黑进来送死。 有些湿润落到苏合脸上,黑压压的云层再也坠不住雨水,终于是蒙蒙地落了下来,润进土里。 轻微的风吹过,丝丝细雨流过苏合的脸庞,在一片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土里不断翻腾。 却在眨眼间又失去了它的踪影。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里的时间流逝似乎要比外界快不少,通过土壤状态的变化,苏合推断出一些异常。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中的三个种子种下,考虑到这里的不同,苏合特地选了对角线的方向,希望能留出足够的间隔。 她正前方是一个没能拿到工具的蓝裤子男人,此时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埋种子。 左前方是那个红发女人,而左侧的探险者一直没回来,估计是死在刚才的争斗中了。 苏合选择的是远离那个红发女的对角线,她能夺到工具,说明实力不弱,万一后期真起了冲突,苏合也有守着自己作物的余地。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过程了,这里果然与外界不同,仅是一个晃眼,嫩绿色代表着希望的幼苗就破土而出。 感觉怎么少了些东西?刚才有四人被直接杀死,他们的尸体不见了。 不太妙。 天上乌云散去,太阳明晃晃的挂在那里。苏合皱眉看向有些蔫巴的幼苗,大概估算了一下,这要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已经有三天没有下雨了。 缺水可长不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合在正方形的右下角,而福口组的五人分散离她较远的位置,似乎很巧妙的他们成员之间没有相邻。 虽说是相对的较远,但实际上每个人分得土地的面积有限,大约是三米乘三米,离苏合最近的那个成员才有着不到十米的距离。 苏合观察到,大部分人都只有一个苗苗,福口组那几个似乎最多也只拿了两个,只有自己这里是三颗。 幼苗肉眼可见地开始枯萎,所有人都开始有些心急,怎么还不下雨? 苏合却有些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看到原本那几具尸体的附近,幼苗异常的茁壮。 54 农场(三) 不仅是苏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发现了在一众青黄蔫巴的植物中,绿的发亮,连杆子都要比别人粗不少的幼苗。 不多不少,正好四株,就在刚才死去的尸体附近。 苏合这三株幼苗则格外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啊……是自己有些贪了。 周遭的气氛着实有些剑拔弩张,最让人眼红的当然是那几株长势最好的幼苗,也有不少人已经暗戳戳地打起了其他探险者的主意。 而苏合由于比较靠外,受到探险者的关注比较少,只是四个稻草人都笑容夸张地紧盯着她,生怕苏合再做出些什么奇葩操作。 尤其是离她最近,断了一臂的那个稻草人,简直像个向日葵,腐烂的两个眼球都硬是瞪出来些炯炯有神的光彩。 福口组的那几个出手了,在他们身边的探险者早有防备,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一颗子弹趁苏合沉思,迅速向她袭来,是她正上方的那个蓝裤子男人,也在这种乱战的感染下动手。 观察着土地的状态,回想刚才自己在雨里模糊看到的东西,苏合把蓝裤子三两下打晕,扔回他自己那里。 那个红发女人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苏合的行动,她直觉这个把自己包成木乃伊的家伙,应该有更好的方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红头发的妹子,合作吗?”苏合见她没有敌意,在红发女人点头后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我得来点干草和腐肉。” 在苏合话音落下的瞬间,红发女人就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了。 “关山月。”她一边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一边趁着稻草人还没反应过来,甩着手里的铲子,极速掏向它的躯干。 之前苏合没有注意,现在则观察到她的行动速度极快,拖出了一条残影。 速度快、红头发、女的,模模糊糊让苏合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纪念馆,自己躺地上的时候,好像就有个红色的残影同样冲了过来,只不过没那个能空间移动的老头快,要不然被苏合架住脖子的就会是她了。 关山月,名字倒是挺诗意,好像还是那个很厉害的飞鹰队的队长。 估计她的非凡能力就是速度方面的。 一大块连带着稻草、烂肉和衣服碎片的混合物自半空飞起,被关山月直直地铲向苏合位置。 稻草人无力地挥舞着自己的独臂,嘴中嗬嗬有声,简直要气炸了,它现在模样格外凄惨,肩膀处的黑血才勉强止住,肚腹位置又被掏出个大洞。 苏合和关山月甚至能隔着洞内白色的骨茬互相对望,只可惜苏合种的作物离它还有段距离,否则看稻草人这癫狂的模样肯定想要直接出手。 瞬间离开稻草人的攻击范围,关山月没有贪心恋战,快步撤离,回到自己那片地上,她更好奇苏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将手中的“钉耙”插在地上,苏合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成功,但她也实在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菜被人类尸体污染,只能尝试一下。 重新翻了翻土,苏合把弄来的干草和腐肉铺在松软的地面上,她开始高频率的敲击插进土里的稻草人手臂。 嗡隆的震颤声中,土壤窸窸窣窣的翻动起来。 细小的泥土颗粒不断冒出,苏合加大了震动的力度。 突然一个晶莹肥硕的巨虫从土壤中钻出,是一条足有人手臂粗细,闪着光泽的棕色蚯蚓,它身体呈半透明状,可以清晰看到其中的器官。 似乎是被声波震的有些难受,这只体型不小的蚯蚓正不断翻腾。 苏合稳准狠地扎住蚯蚓钻出的一端,像是用叉子叉意面那样,将剩余的部位不断向稻草人小臂位置卷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无论是尝试向自己的作物撒尿的,还是打的不可开交的,都面色诡异地看着苏合这一套不断卷虫子的操作。 “好……恶心。”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随即还有人呕吐出声,不过也没有浪费,都吐到了自己的地里。 就连来过这里的探险者也格外震惊,不清楚地里原来还有这种东西,苏合竟然还能通过这看似无厘头的操作给它们弄上来。 在这条长虫末端被土壤里抽出来时,所有人似乎都幻听到了“啵”的一声,不少人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关山月也不由得抱臂在胸前。 苏合忍着手下滑腻的触感,毕竟她可是被无数线虫包围过的女人,她找到明显粗大色浅的蚯蚓生殖环,把这至少三十米的生物区分出近环一侧的头部。 蚯蚓皮肤上同样粗大尖利的刚毛,被苏合的纳米防护服阻挡,她抓着这巨型蚯蚓不断伸缩蠕动的头部,将前端打了个巨大的死结,保证它没办法再钻回地下。 苏合简单挖了个坑,将蚯蚓打结的位置和那堆干草和腐肉都埋进其中,然后开始从另一头切割。 大概估算了五米,苏合切下了一段新鲜蠕动的尾部扔给关山月,“捣碎了埋土里,看看够不够用。” 又切了一段十米左右的,苏合用利爪将其划烂,埋进幼苗附近,她一次性没敢弄太多,主要是把些带着较多液体的部位先埋好。 她怕一次性埋的太多反而烧苗。 关山月没有盲目操作,而是学着明显很有种地经验人的样子,按照比例弄了更少一部分,毕竟她只有一个苗。 没过一会儿,苏合的三个苗就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到她的腰了,她又埋了些“肥料”进去,蚯蚓的尾部也因为有足够的食物再生出来。 有不少人学起了苏合的操作,这几个稻草人也没谁幸免,像是被秃鹫啃食过,它们在回击之余,都愤怒地嘶吼叫骂着苏合这个始作俑者,一时间菜地这边极为热闹。 不过也有些实力极强心狠手辣的探险者,看到了作物间的区别,还是动手了。 苏合这里的植物远不如之前埋入尸体的位置,那里的植物极为粗壮,已经快有一人高,苏合模糊间看到,那边植物的叶片上似乎出现了人类五官抽象的纹路。 55 农场(四) 这一轮混战下来,又死了三个人,目前依旧存活的探险者只有十七个了。 福口组那边弄死了两人,在被其他探险者集火前没再动手,仅是分了分“战利品”,确保他们五人都有足够的“水”和“肥”。 另外一边是个刀疤贯穿全脸的女人,崎岖蜿蜒的伤疤让别人看不清她原本的五官。 现在这个时代,疤痕早就可以轻松消除,女人这副模样的原因,只能是她自己想留着这道疤痕。 仅是看着她单手抓着尸体倒吊着放血,就能看出她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有个别既没有工具,又没能弄到蚯蚓的,他们的作物不出意外的枯死在地里。 关山月左边的人已经在刚才死掉了,她前方是一个棕发的中年男人。 他颤抖着跪在地上,面对着逐渐移动到附近的稻草人,合十双手涕泗横流地恳求道: “求你们了,再给我个种子吧,这次我知道该怎么种了,再给我个种子吧……” 这次的稻草人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只能站立在原地,此时的它像活人一般露出了些笑意: “合同上有写明,百分之八十的收益归鬼屋所有。” 中年男人身下的土地上杂草突然疯长,将他瞬间笼罩在其中,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传来,杂草迅速向内坍塌枯黄,又一个稻草人立了起来。 而它身前独臂的稻草人,躯干上缺失的破洞都被古怪的重新填充好,它还别有深意的看了苏合一眼,似乎是在嘲讽和威胁。 远处同样有人作物枯黄死亡,在看到棕发男人的结局后尝试逃离,却被铺天盖地的野草卷住身体,又是一阵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 剩余的十五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属于总收成的一部分,在没有收获前,自己的作物死亡,他们是要被当做那百分之八十上交到鬼屋充当收获的。 不少人心态巨变,本以为植物死就死了,没想到这竟然直接跟自己的性命挂钩,场上的稻草人现在已经达到了六个。 都满面微笑地窥视着探险者。 苏合没有分出自己的大型蚯蚓,她不确定这场干旱究竟会持续多久,先满足自己三颗植物的需求才是最高优先级。 以人作肥的几株植物长势极猛,不一会儿高度就超过了两米,叶片肥大,泛红的叶脉清晰勾勒出人脸的模样;而用蚯蚓的这些才勉强一人高,在苏合看来倒是正常不少。 之前想对苏合动手的蓝裤子男人醒来后见已经来不及,便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血液喂养着自己的作物,倒也成功活下来,避免了变成稻草人的结局。 依旧没有雨,天上的大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眼前发黑,连夜晚都没有,这个鬼屋真是一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稻草人现在都晓得要严防死守,苏合这只蚯蚓因为没有食物,再生能力正逐渐减弱,而地里的蚯蚓也被抓的差不多,她总共三株植物,需求量极大,快要出现需求缺口了。 远处有黄色的沙尘袭来,是太干旱造成的沙暴吗?仅是看着众人就清楚风力绝对小不了。 来了。 身上的破布条子被吹的猎猎作响,苏合眼睛都难以睁开,感觉自己都快被大风给吹跑,忙抱住自己茎杆最粗壮的一株植物,总算是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究竟还要多久?苏合被吹的东倒西歪,似乎还听见了树木断裂的声音。 在嘈杂的风声,叫喊、和咔嚓混合的声音终于平息后,苏合忙检查起自己另外两株菜来。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许多极为粗壮,像吸收了不少鲜血的猩红植物根茎帮他们挡住不少。 苏合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之前早早就吸收了一整个人,长的最高的那个树一样高大的植物,顶部折断,吊在主干上。 但显露出来的却并不是什么植物的断面和纤维,而是像是藕丝一样细细密密黑色的东西。 一股一股的凝结在一起,悬着顶端的叶片,像是在绿色植物中长出的人类头发。 苏合看得直皱眉,她甚至都怀疑这植物的根茎位置是不是由无数人的脑袋组成,才能长出这么多“黑色发丝”用来做传输营养的植物纤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就算那株被折断的植物顶端被毁,流出了暗红色的汁液,也依旧活着,生命力似乎格外旺盛。 但与此相对的,是一些被连根拔起的作物—— 比如苏合正前方那个蓝裤子男,他真是太不走运了。 没松过土,他的植物根系扎的不深,轻松就被风掀起,暗色的土壤中是一丛丛断裂的黑色细丝,断折处还有着毛发被从中间大力扯断的弯曲。 好恶心,难道所有人种的都是这玩意儿?苏合摸了摸身后的大刀,有些犹豫,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变异的植物上。 有一个用自己携带工具抓到蚯蚓,但之前也没能松土的家伙,看到他那边的根系是正常植物的状态,苏合松了口气,歇了直接全都砍死的冲动。 看着越来越少的探险者,所有幸存者都不禁有些疑惑:这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种好? 嗡嗡的震动感从远处不断逼近。 不是吧,还来? 大旱之后必有蝗灾。 对于这种天灾,三株植物加上苏合本人,怕是不够蝗虫啃两口的,单看蚯蚓的体型,若是蝗虫也是等比例放大,那它那个坚硬的口器估计能一口咬掉人小半个脑袋。 这只是个辛级鬼屋啊,有必要这么难吗?苏合有些绝望地幻想起自己待会跟蝗虫搏斗的场景,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个奇怪的地界终于伴随着嗡嗡的虫鸣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夜晚。 这还好,不是完全没的打。 苏合环视四周,朗声说道: “各位,蝗灾可能要来了,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自然灾害,过境之处几乎寸草不留,这一轮下来我们可能都会被鬼屋给收割。” 苏合对着稻草人再次扯出一个微笑,在朦胧的夜色中,众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个女人和这团可以肆意收割人类生命的干草烂肉究竟谁更可怕,只见她露在外面的双眼弯弯: “谁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