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不起的斋》 第二章 萤女(二) 白衣男子看向江夙夙,笑了一声。 “这个案子还是早点破的好,一可避免再有人受害,二,赚赏金的事,益早不益迟,你要是动作太慢,赏金就会掉进别人的口袋,到时,我们就要继续饿肚子,而你也没有衣服穿,其实,师父也不想这么逼你,但是你想想,是不是自己造成了眼下的麻烦,本来我们还有几个闲钱,好端端的,你非找人算命,找人算命也就算了,人家算命的还没开口,你就开始生气,问别人,是不是又要说你的名字不吉利,说他是不是想说,你的夙愿是死在江里,你非说人家是诅咒你,人家是一个字没讲啊,结果让你给揍得鼻肿脸青,这下好了,赔完钱后,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白衣男子的啰嗦,让江夙夙觉得头疼,她起身抓下月光纱,放进自己腰间,月光纱被扯下的同时,白衣男子消失,就像是根本没来过的样子。 这件事,江夙夙已经习以为然,她从早蹲到晚,忙了一天,只觉得疲累,靠墙便睡,进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江夙夙就被街上传来的包子香唤醒,她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县衙的官差走进了这所烧坏的民宅,看到了她,也看见了被她扔在一旁的衣裳,指着她冲着身后的同伴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这个偷衣服的女飞贼!” 江夙夙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就顺件衣服而以,那人居然会报官! 她想跑,却被官差死死的抓住,她看了官差一眼,不是打不过,只是想起师父所说,不能打……。 打官差会得罪官府,得罪官府,就算抓到了凶手,也没有赏钱,不仅没有赏钱,还要倒赔很多钱,如果没钱赔就得坐牢关监狱。 想到后果,江夙夙忍了忍,被几个官差抓回衙门。 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县衙大堂上状告她的还不只一个人,除了那个被她偷走衣服的人以外,还有汤泉馆的老板,声称要她赔偿砸坏屋顶跟木墙的钱。 丁晚来死死的盯着昨晚偷自己衣服的少女,把她的样貌看清,有些瘦,姿色是有几分,但年纪看起来有点小,小了那么一些。 偷衣服跟破坏汤泉馆的案子,县令当堂审判,判江夙夙共赔白银二十两,听到这个数字,江夙夙抬头看向县令,实话实说。 “我没钱。” 县令望着堂下的少女,看她的穿着,不像是没钱,于是招了招手,让人唤来了县衙里做饭的老婆子,当场搜少女的身。 江夙夙皱着眉,任那个老婆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把月光纱摸了出来。 老婆子朝县令抖了抖手中搜出的物件。 “回县老爷,她身上除了这个以外,没别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向老婆子的手,她手中的月光纱即便是在白日里看,也光华异常,县令没见过这样的好料子,汤泉馆老板见了也是两眼放光,直接从老婆子手中抢过月光纱,拿在手上稀罕的摸了摸。 “她没钱,拿这个抵也行。” 江夙夙看向月光纱,她已经忍了很久,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腿,走向汤泉馆老板,摊开了手。 “你不能拿走它,它是我师父,还我。” 汤泉馆老板一脸莫名,生怕她抢回月光纱,将其藏到自己身后。 “什么你师父?!” 江夙夙深吸了口气,指向汤泉馆老板身后的月光纱。 “我说,它是我师父,师父不能给你,你得把师父还我。” 汤泉馆老板听了,直笑。 “荒唐,我只听说有人身子不好,拜个石头当义父的,还没听说谁认块布料当师父!” 江夙夙拧紧眉,忍下想揍汤泉馆老板的冲动,几步冲到县令面前,一拳打碎堂上的公案,冲县令大喊。 “让他把师父还我!”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谁都没见过如此大力的女子,把县令都给吓懵。 公堂上,唯一在笑的人只有丁晚来。 他昨晚在汤泉馆,除了忧心鱼城的命案,也为了一件事发愁,家里催婚催得紧,要他传宗接代,但他并不想听从家里的安排,想要自己选,又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眼前的这个姑娘倒像是天赐的一般。 她模样长得好,力气大,证明她虽然瘦,但身体却很好,生个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反正他都看光了她的身子,她要想嫁给别人都难,这岂不正好? 拿定主意后,丁晚来决定帮这个姑娘解决眼下的麻烦。 江夙夙拧着眉,紧盯着吓傻的县令,在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实在不行,就动手把师父抢回来,抢回来就跑! 凶手她可以不抓,悬赏她可以不要,但师父,她一定要保护好。 她都这么想好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跳出来帮她,见那个人不仅不怪她偷了他的衣服,还愿意帮她赔钱,这让她多看了他几眼。 拿回月光纱,走出县衙时,她真心的对他鞠了一躬。 “谢谢!” 说完,江夙夙就想走,丁晚来将她一把拉住。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说一声谢谢就走?” 江夙夙回头看着他,稍微想了想。 “那我跟你再说一遍?” 丁晚来听了,有些生气,又有些想笑,看着她的眼睛提醒。 “我帮了你一个忙,你也应该帮我一个忙。” 江夙夙觉得合理,看着他问。 “你要我帮什么忙?” 丁晚来笑看着她,叉起了腰。 “很简单,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帮我生个儿子就好。” 江夙夙歪着脑袋看丁晚来,这种要求,她没听过,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丁晚来见她没反应,以为她不拒绝。 “我叫丁晚来,你叫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江夙夙惊讶得亮了一双眼睛。 “你就是长安城里,那个有名的太监?!” 丁晚来一脸茫然。 “太监?什么太监?!” 江夙夙摇头,叹着气离开。 “太监居然还想生儿子,这个世道真是有够奇怪。” 等江夙夙都走远,丁晚来才回过神。 自己这是人财两失的局面?! 第三章 萤女(三) 无人的阴庙,江夙夙把月光纱挂了起来。 月光纱后的白衣男子撑着书案,咳嗽了两声。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理寺少卿的卿并不是卿本佳人的卿,不是指像女人的男人,也不是指太监,大理寺少卿他不是太监。” 隔着月光纱,江夙夙歪着头看向白衣男子。 “可他长得就像别人说的那种太监。” 白衣男子撑着头,只感觉头疼。 江夙夙的肚子不争气的咕了一声,她摸了摸,看向白衣男子。 “师父,我饿了,我想去抓条鱼吃。”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江夙夙,发出一声叹。 “下河抓鱼会打湿衣服,到时,你又没衣服穿,怎么办?” 江夙夙都想好了。 “我脱了去抓鱼,衣服就不会湿,等我上岸再穿。” 白衣男子无语,他都不记得自己教了多少遍,江夙夙还是容易忘记她自己是个女儿身,他懒得再老生常谈,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自月光纱下给她递了出来。 “别去抓鱼了,把这个拿去卖了吧,给自己买些吃的,剩下的钱好好保管,记得,千万别冲动,打人要赔钱。” 江夙夙接过玉佩,看了一眼,从月光纱下将玉佩塞回。 “师父,这个不能卖,我记得小时候听你讲过,这个你要送给你的未来媳妇,不能乱用。” 白衣男子苦笑,把玉佩又推了出来。 “去买吃的吧,这样饿下去,未来都没有了,哪还有媳妇的存在。” 江夙夙轻轻把玉佩又推回里面。 “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师父为我牺牲,我决定了。” 说完,她取下月光纱,也不管白衣男子在月光纱那边追问‘你决定了什么?’。 丁晚来为了破鱼城的命案,抓破了脑袋,还是一无所获。 公事,他没办好,私事,又人财两空。 想起来,心情不好,他索性坐到茶楼里喝茶凉快凉快。 忽然,一阵风来,一个少女像只猴子一样,攀在茶楼的栏杆外,抓着栏杆望着他,把他吓一跳,不等他有反应,江夙夙开口。 “太监,如果我给你生儿子的话,你会不会给我钱?” 第五章 萤女(五) 看透了恩人的真实嘴脸后,流萤伤心绝望,也反击过几回,杀过几个想要欺辱她的恶人,但她这么做了以后,招来的是一顿又一顿毒打。 恩人恨她断了他的财路,她被带回所谓的家,一直被他鞭打,打到她体无完肤,又养好她,接着打,等打得他累了,消气了,才罢休。 为了让流萤继续替他赚钱,他开始不给她吃喝,只用给她浇人血的法子,吊着她的命,把她当成一件活玩物,送至那些有钱人的家。 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她几乎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如今又是在什么地方。 江夙夙听得把脸贴向月光纱,去看月光纱内的白衣男子。 “师父,我好想杀了他。” 白衣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说了多少次了,凡事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杀人会被官府抓,打人也会赔钱的,你不明白吗?” 江夙夙不懂,流萤的那个所谓恩人,如此的坏,为什么师父不让自己去杀。 “可那个人是坏人啊。” 白衣男子放下毛笔,拿起写满字的纸,抛向月光纱,月光纱上显出萤女一生的遭遇,然后暗淡消失,只余月光纱的光华。 “就算他是坏人,也不该由你来杀。” 江夙夙听懂了师父的意思,高兴的把脸更近了月光纱。 “师父是打算留下流萤吗?” 白衣男子看着她笑。 “算是对你的奖励吧,亏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讲过,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妖,以后让她陪着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说完,白衣男子递给流萤一套纸剪出的衣裳。 “穿上。” 流萤双手接过,覆手间,纸衣就穿到她身上,变得像真的衣服一样,她欣喜的向白衣男子再次磕头。 “多谢先生。” 白衣男子指向江夙夙,笑了一下。 “你该谢的人是她,出去吧。” 流萤听后,走出月光纱,来到江夙夙面前,福身答谢。 “多谢了。” 江夙夙笑着摇头。 “没什么,我叫江夙夙,你以后跟师父一样,叫我夙夙就可以了。” 流萤低头浅笑,抬头看向江夙夙,觉得她比自己小。 “好。” 若非亲眼看到,丁晚来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 就算是看到了,他也很彷徨,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妖……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进破庙。 “你真的是妖?” 流萤被突然进庙的人吓了一跳,直往江夙夙身后躲。 江夙夙看到来的人是丁晚来,回头对流萤笑了笑。 “流萤姐姐,他不是坏人,他是大理寺的太监,今天晚上是他跟我一起去救你的,你不要害怕。” 太监,这两个字。 不仅丁晚来听到头疼。 白衣男子也觉得头大。 流萤听闻丁晚来有份有救自己,从江夙夙身后走出,给他行了个礼。 “多谢公子。” 丁晚来到这个地方来,不是要她谢自己,他眼下只想确定一件事情。 “你真的是妖吗?如何证明你是妖?” 这个问题,让流萤一愣,看了看江夙夙后,想了想,转身之际变化出本体。 丁晚来看着眼前,嘴不自觉的微微张开,合不上。 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只肥羊那么大的萤火虫,飞在空中,扑动着翅膀,尾部散出的光把整个破庙照亮。 他看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了确定自己所看到的,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它震动的翅膀,触感真实到可怕。 白衣男子见状,抬眼笑了一下。 “少卿博学多才,为何如此惊讶?” 提到名声,丁晚来郁闷,他自认才能一般,不过是仗着家中势力,才让他在大理寺混得如鱼得水,也是机缘巧合,有了几次公道的断案,得了些虚名加身,因此觉得白衣男子对他似有嘲讽。 “我有自知之明,不必挖苦。” 江夙夙望向丁晚来,眨了下眼。 “我师父没有挖苦你啊,别人都是这么传的,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说,所以,我才知道你这个大理寺太监在长安城名气很大。” 几次教不过来,白衣男子气得轻拍了下书案。 “说了几次了,是少卿,不是太监,你就不能记住吗?” 丁晚来哭笑不得。 流萤见状,化作人形,把嘴凑到江夙夙耳边,轻声提点。 “夙夙,少卿是官职,是正常的男子,太监是身份,不是正常的男子,两者不一样。” 江夙夙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非要纠正自己,只觉烦躁得很。 “好嘛,是太……,是少卿,总可以了吧!” 丁晚来现在无心计较这个,来破庙前,他已经将冯员外等人交到了县衙里面,此行,本是打算带萤女回去作个证,可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不好办,如果真实上报流萤是妖的身份,只怕会落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白衣男子见丁晚来眉头紧锁,笑了一声。 “少卿不必烦忧,大可隐去流萤是妖这一段,其它如实上报即可,流萤可以随你去公堂作证。” 江夙夙回头看了师父一眼。 丁晚来带着流萤去县衙的路上,很是忐忑不安,就算亲眼所见,他也不太相信流萤真的是妖,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妖! 但如果流萤真的是妖,他又担心,冯员外一干人在公堂上瞎讲,到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可他的担心似乎真的没必要。 流萤随他到公堂后,表现一如世间柔弱女子,一派楚楚可怜,只说冯员外买了她,每晚泼人血取乐,县令听了,气愤得直呼变态! 被押在公堂上的冯员外几个,一个个像是中邪了一般,在看了一眼流萤后,都自己主动磕头认罪,包括那个被朝廷通缉了四年的通缉犯。 鱼城的十九起被杀案,可以了结,冯员外几人被判死刑,那个朝廷通缉犯则由丁晚来明日押送回长安,与流萤同时走出县衙后,他又看了她一眼。 “流萤,你真的是妖?” 流萤见他事到如今还不信,微微一笑,丁晚来的左手便不由自主的摸向她的肩,丁晚来用右手去拉,都拉不回来,吓得他脸色发白。 流萤这才收起妖术,笑着离开。 丁晚来右手拉着左手,看着她走远,终于明白,是什么让冯员外那几个恶人在公堂上‘老实’,非是他们自愿,是他们有口难言。 第六章 萤女(六) 鱼城客栈。 月色入窗,照得地上一片白。 丁晚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在他辗转反侧时,一张脸突然凑到他跟前,差点儿吓得他心脏停摆,惊吓后坐起大口的呼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夙夙趴在床边,看着他。 “我在你身上放了骨香,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丁晚来不知骨香是何物,更关注一个重点。 “你找我做什么?” 江夙夙看着他,把手摊开。 “赏钱。” 丁晚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江夙夙是来跟他生儿子,这来得太快,会让他接受不了。 从枕头下摸出钱袋,他将三百两银票递给了她,这是县令给的赏银,大概因为丁晚来的身份,鱼城县令本还想多给些,被丁晚来拒绝。 江夙夙接过银票,认真的看了看银票的真伪。 丁晚来想起她受过伤,顺嘴一问。 “你的伤可好了些?” 江夙夙将银票叠好收起。 “已经好了。” 才一天时间,那么深的伤能好? 丁晚来不信,笑了一声,想着这姑娘有点耐痛,劝道。 “不是能动就叫好,受了伤还是看郎中,得上药。” 江夙夙见他不信,起身撸起衣袖,把胳膊露出来给他瞧。 “真的好了。” 丁晚来看向她那光滑的手臂,上面竟然连一点疤痕都没有,他惊愕的望向她,去想,流萤不是人,那江夙夙会不会也是妖?! 这么想着,他问出了口。 “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人吗?还是……。” 听到丁晚来骂自己,江夙夙生气的皱眉。 “你才不是人呢!” 骂完,江夙夙跳窗离开。 丁晚来跳下床,趴到窗口去看,只见她已跑出四丈远。 他本来还想告诉她,抓到那个朝廷通缉犯也有赏钱,她却这么跑了。 这一夜,丁晚来无眠。 破庙内,江夙夙蹲在月光纱前,望着白衣男子,心中不解。 “师父,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白衣男子看着书,翻了一页。 “江是你的祖姓,不能改。” 江夙夙懂这个,但不懂夙字是何意义。 “那夙字呢?” 白衣男子专心看书,并不看她。 第六十六章 活眼天珠 江夙夙与阴僧延通一战,险被魔气吞噬,幸得她的那双眼睛,让她心境清明,因此,她对自己的眼睛很是好奇。 鬼医丹南知道地狱雀已经用自己的血擦亮了江夙夙的眼睛后,再听到江夙夙问这个问题,他不好再隐瞒下去。 寻常人的眼睛,双眼正中是瞳孔,江夙夙的眼睛跟别人不同,她的瞳孔位置是鬼医丹南放进去的一对活眼天珠。 这对活眼天珠生于深海底下,万年之久,不知是何物所留,经万年而不腐,变得坚硬,而后形成世人所谓的天珠。 世人之所以能够得到这对天珠,是因为天长时久,地貌变化后,深海变作了高山。 在终年积雪的高山上,一个牧民偶然发现了它,因它浑然天成,有些特别,便被当作宝石,献给了地位最高的君王。 君王不知其用,因这活眼天珠看起来也不像其它珠宝一样璀璨,后将它赏给了下臣,最后辗转至一妇人手中,妇人死后,天珠作为陪葬,因鬼身有疾,妇人向鬼医求助,这对活眼天珠就落到了鬼医丹南的师父手里头。 鬼医丹南的师父拿到后,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发现这对活眼天珠实则是一双活眼,经万年深海浸泡,涤净了污浊,又经千年雪埋,而彻底净化,变成了世间至纯至净之物,能驱邪避恶,堪称至宝。 后来,鬼医丹南的师父把这对活眼天珠送给了鬼医丹南,而鬼医丹南则把这对活眼天珠,装进了江夙夙的眼睛里头,让其代替瞳孔,只要它在江夙夙的眼睛里待够十八年,这对活眼天珠便能与江夙夙的眼睛彻底融合,为她所用。 江夙夙听完后,望着鬼医丹南,忍不住大声。 “师父要早说这双眼珠子如此珍贵,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别人碰!” 鬼医丹南看着她,笑了笑。 “若非如此珍贵,地狱雀看得上它?” 地狱雀在一旁,笑着低下了头。 蟒蛇长夜见江夙夙问完,他也有问题,想问个清楚。 “丹南先生,我在吞下延通的尸身后,短短一天,妖力竟增百年,这是为何?” 长夜不是没想过那和尚的尸身有用,但没想到如此有用,是以,才有疑惑。 鬼医丹南看了蟒蛇长夜一眼,拿起了案上的书。 “你吃的是地藏在凡间的肉身,吃了人家一世的功德,增点儿妖力而以,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了鬼医丹南的话,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活眼天珠再神奇,那也就是个物件儿,可那地藏的存在,简直就是传说,是最近、也是最神秘的传说。 书鬼吸了吸快流出的口水。 “先生说的是那个早年出家,去到地狱,见地狱极苦,发愿说,地狱不空,他誓不成佛的地藏吗?” 鬼医丹南点头。 江夙夙没听明白,好奇的看向鬼医丹南。 “师父,地藏不是应该在阴司地狱吗?怎么又变成了人间的延通?” 鬼医丹南向江夙夙看去。 “度恶鬼啊,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你当那些恶鬼喜欢听他念经?想被他超度?他拿不出别的办法,为了度化恶鬼,便以自身投世,陪恶鬼进轮回,一世一世的跟那些恶鬼慢慢磨。” 流萤咬着嘴唇,问出一句。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鬼医丹南看着书,笑着回答。 “你没见刚才黑无常来的时候,塞了封信给我?” 江夙夙昂了下脖子,哦了一声。 “我懂了,阎王跟你说的。” 鬼医丹南点头。 “懂了就出去,都好多天了,没有认真念书,让书鬼好好给你补补。” 听到这句话,江夙夙跟书鬼看向对方,同时叹气,他们是一个不想学,一个不想教。 奈何这是鬼医丹南给出的任务,必须得完成…… 斋宅里的人都知道,江夙夙念书,是闹得鸡飞狗跳的那种。 为了躲清净,地狱雀跟流萤去荒地里种黄瓜,这是夏季最好种活的农作物,沟鼠们早就翻好了土,为防被世人看到,沟鼠们还分工合作,有的躲在路边的草丛里放哨,有的帮忙运水浇灌农作物。 丁晚来与步暝则是各回了大理寺跟六扇门交差,寺庙被毁的原因,他们不能如实上报,不能跟上头说是人跟鬼打架造成的,只能统一说词,写明乃是山体震荡所至,至于闹鬼,都是无稽之说。 陆不同跟蟒蛇长夜闲得没事,去旁边的院子做剑技上的切磋。 整个斋宅,只有长安木鬼一个人躲不了,老老实实的矗在庭院中,倍受江夙夙跟书鬼的折磨。 只听到一个大声后,另一个更大声,差点儿没把长安木鬼的耳朵吼聋。 连鬼医丹南听了都觉得刺耳,离开月光纱,到阴司其它地方去躲了躲。 书鬼被江夙夙气到七窍生烟,抢过她手中的毛笔写给她看。 “看好了,这么写的,这个字读鹳,发音与罐子的罐相同,写起来其实很简单。” 江夙夙指向书鬼写出的字,一脸气鼓鼓。 “这么多笔画,你还说简单?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学这个鹳?不能学别的字吗?我为什么一定要会写这个鹳啊?” 书鬼放下笔,直拍自己的胸口,强压火气的讲解给她听。 “因为你今天学的是杜甫的一首诗,这首诗是,江鹳巧当幽径浴,邻鸡还过短墙来,……。” 江夙夙听得直抓头发,快被读书给逼疯。 “疯了吗!?我管它鸡来不来!来了它又不给我下蛋!” 听到她抓狂的吼声,长安木鬼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两眼望天,发出一声叹。 他忍不住去想,未必人人都有读书的天份,有些事真的强求不来,难道就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不能顺其自然? 书鬼再也受不了了,走到池边,跳进池里,俯面趴进池水中,不管能不能淹死自己,他也要尝试,好过被她活活气死。 江夙夙同样很生气,也不管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 丁晚来跟步暝散值回来时,看到这个持续的画面,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丁晚来拿了好吃的去哄江夙夙,江夙夙气得不肯吃。 步暝则是将池水中想要自尽的书鬼拉起。 “算了,你跟她置什么气?” 书鬼看向步暝,欲哭无泪。 “步暝,你不懂一个为人师的心情,不管我怎么教,怎么用心,她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她宁愿数蚂蚁腿上有几根毛,都不肯记一个字的笔画有几笔……。” 步暝听着这些,想到江夙夙在这方面确实冥顽不灵,皱了下眉,拍了拍书鬼的肩膀,以示同情。 第六十七章 青鱼泪(一) 地狱雀跟流萤忙完了地里的事情,就回斋宅做饭。 晚饭时,流萤再次说起,想去歌舞坊跳舞赚钱。 步暝站起来反对,表示他不同意,女子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是其次,主要是怕她被别的权贵看上,从与不从,到时都会引发不小的灾难。 这一点,陆不同赞成,他曾见过不少女子因歌舞出众,而被送进皇宫的先例,不从就是个死,若流萤真的被皇宫里的人看上,她要是用妖力抗拒,只会把长安城闹翻天,到时,引得一众道士法师前来长安,斋宅从此只怕再无安宁。 听他们说得如此严重,流萤不再言语。 阴僧的案子,因不能如实上报,江夙夙没拿到赏钱,闷闷不乐了两天,直到有新的案子发生,她才打起精神。 距离长安一百里的界门村,发生了一桩怪案。 有村民称,河中的青鱼吃了自己刚满一岁的孩子,为此到官府报官,官府查不到任何线索,有个孩子失踪却是事实,官府需要向百姓交待,无奈之下,官府悬赏出五十两银子,想请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帮忙,但因出的钱少,有能耐的人,大多不愿意动弹,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破案。 江夙夙看到这个案子,高高兴兴的揭下了悬赏单,对她来说,钱虽少,起码有得挣,这就很好,看到她干劲十足的出门,丁晚来望着她的背影笑。 步暝看向流萤,心思都写在眼睛。 “放心吧,有长夜大哥跟着她出门,下水的事,他们不会有问题。” 流萤轻轻点头,看向步暝。 “你今日不跟晚来去应卯?” 丁晚来听到这句话,走回来,盯着流萤笑。 “去是要去,他只是舍不得你。” 流萤听到这句,脸颊微红,转身进屋,对他们不再搭理。 陆不同见状,走向丁晚来跟步暝,止不住想笑。 “就你们俩这样,还想追姑娘?无亦于拿直钩钓鱼。” 听到这话,丁晚来跟步暝想起,当年陆不同在长安,也算是风靡万千少女,忙凑上前,向他讨教该如何俘获女子芳心,陆不同借着机会,敲了两下他们的头。 “你们俩有什么,等回来再说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应卯。” 步暝二人被催后,这才赶紧坐上马车。 长安木鬼看向宅门处的陆不同,想起一件事情。 “陆不同,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你!” 陆不同有些好奇,回头看向长安木鬼。 长安木鬼看着他笑。 “还记得你十八岁那年吗?我记得,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花开得正好,亲眼瞧见一个姑娘追在你屁股后头,跟你表达爱意,结果你转身笑着拒绝,害得那姑娘追不到你,又放不下你,后来便出了家,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 陆不同听到是这件事,望着长安木鬼,很是无奈。 “你就不能记点儿好的事情?” 长安木鬼大笑,他正笑着,流萤就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准备跟地狱雀去地里种黍,地狱雀是想种一大片黍出来,那样,即便来年没有银钱收入,大家也不用饿肚皮。 知道种黍是个累活儿,陆不同跟书鬼与她们一起,沟鼠们已经提前将长满荒草的地方犁好,等流萤他们到了就可以种黍。 书鬼因长年读书,对种地不是很有经验,陆不同也因本身是个富家公子,没做过这些,两个人干起地里的活儿,笨手笨脚,沟鼠们见了,一阵嘲笑。 地狱雀忍着笑教他们,无奈他们是真的笨,到头来,连书鬼跟陆不同自己都笑,笑他们的笨拙。 这样一起开荒种地的日子,也算欢乐。 江夙夙跟蟒蛇长夜到了界门村以后,先跟村子里的村民们打听了一翻,除了那孩子的爹娘,其他的人,谁也没亲眼瞧见青鱼吃小孩儿,但那青鱼,确实有人看到过,见过的还不只一个两个,他们都说自己看到的青鱼很大,足有四尺多长,估摸着怕是有两百斤重。 江夙夙跟长夜听了,来到村口的河边,坐在河岸,看着河,想了又想。 这条河并不是很宽,他们在想,是否有青鱼能在这样的小河里长到两百斤重? 也在想,青鱼一般是吃蚌、蚬、螺蛳之类的软体动物,怎么可能会吃小孩儿? 还有一点,江夙夙想不通,按青鱼的习性,一般活在水的最底层,浮出水面的可能性极小,怎么会有那么多村民见过它?而且,它还是两百斤重那么大一条,难道这青鱼不长脑子,只长个儿? 第六十八章 青鱼泪(二) 长夜没想到,自己用力过猛,他这一抛,不只把江夙夙抛出了河面,还把她甩向空中,挂到了一棵树上。 等他追出水,化为人形爬上岸,看到的是江夙夙被挂在树上狂咳,也不知道她是给河水呛的,还是长夜太用力了,把她摔成了重伤。 “对不起啊,夙夙,我不是故意的。” 江夙夙挂在树上,边咳边对长夜摆手。 “没事的,小伤……。” 话没说完,她就直接晕过去,挂在树上,像是死了一样。 蟒蛇长夜吓得也不管四下有没有人,直接闪身到树上,将她抱下,以妖力救她。 等江夙夙醒的时候,天都黑了。 蟒蛇长夜不喜热,却给她生了堆火。 看到她醒,长夜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醒了?” 江夙夙点头,试着咳了一嗓子,没感觉到胸口痛,知道一定是长夜做了什么。 “多谢长夜哥哥。” 她的谢字,让蟒蛇长夜低下了头。 “谢我做什么?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江夙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才坐下。 “不关长夜哥哥的事,是我自己大意了,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下水,今天跟你一起,我光想着和你说话,忘了自己是在水中,是我自己泄了气,没淹死在水中,已经是很好。” 蟒蛇长夜看向江夙夙,笑了笑,在他看来,江夙夙虽然暴力,但是很暖心,还知道顾忌别人的感受,他想了想后,从旁拿出一个用树叶包着的饼,递给了江夙夙。 “饿了吧?吃点儿。” 江夙夙点头,她确实饿了,伸手去接,但她记得,他们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带干粮。 “哪来的?” 长夜把饼递给江夙夙后,笑着回答。 “你没醒的时候,有个村民路过,他身上带了些饼,我拿钱跟他买了一个。” 江夙夙剥开树叶,取出饼来咬了一口。 “长夜哥哥,你身上怎么会有钱的?” 长夜看着她吃饼,笑着回答。 “几个铜板还是有的。” 江夙夙饿得又啃了一口饼,才想起问他。 “长夜哥哥,你怎么光看着我吃,你吃了吗?吃的什么?” 蟒蛇长夜看着她笑。 “半个时辰前,有只野兔子刚好经过。” 第七十章 青鱼泪(四) 河神听到李二狗的妻子求情,他收起术时,李二狗也停了手。 李二狗捂着自己的脸,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的疼。 李二狗的妻子不敢在神明面前撒谎,开始一个劲儿的哭,边哭边说。 他们在这界门村里头,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妇,少时相遇,及龄便成婚,婚后很快就怀上了孩子。 她怀孕期间,他们夫妻满心想着能生一个大胖小子,好继承李家的香火,可十月怀胎下来,生下来的居然是个女儿,这让他们的期待变成了一场空。 若只是生下个女儿,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生下的这个姑娘,长得那是又黑又丑。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抱有希望,想着孩子长大后,会好看许多,谁知孩子一天天的长大,长到一岁了,不仅没有变得好看,还越长越丑。 他们夫妻二人对此无法接受,本就因为不是个儿子,而心里嫌弃了,加上这女儿长得实在太丑,他们怕孩子长大了以后,倒贴钱也嫁不出,夫妻二人便暗中商量,把养这孩子的钱给省了。 听到李二狗夫妻招供,是他们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夜很生气,但他不得不忍着,假装河神继续诈李二狗夫妇。 “怎么杀的?孩子的尸骨如今在何处?到现在了,你们还不肯说?!” 见河神作势又要施法,吃过痛的李二狗连忙回话。 “我……我自己掐死的,然后……。” 躲在木箱中,听到李二狗夫妇说他们是如何杀死那个才一岁的孩子,江夙夙的拳头握得咯咯的响,好在李二狗夫妻二人很是紧张,什么也没听到。 事情的经过是,一大早的时候,李二狗夫妇挑着担子,带着一岁的女儿出门,假装是去自家地里收菜,把女儿带到河边后,见四下无人,就把孩子给掐死了,藏在挑菜的箩筐中,用菜盖着,把孩子的尸体挑回家中。 为防止孩子的尸体发出臭味,引人发现,他们夫妻二人先将孩子用锅煮熟,煮得骨肉分离,煮得耙烂透,把那孩子的肉喂给了村子里的狗,而孩子那细小的骨头,因为方便携带,他们就找机会带出门,埋在了村后的荒山中。 如此恶毒的毁尸灭迹,全然不顾那个孩子是他们亲生。 长夜一怒之下,变回蟒蛇! 想把眼前两个畜牲给吞了! 李二狗夫妇看到河神变成了蟒蛇,当即给吓晕。 这时,江夙夙见长夜要吃李二狗夫妇,连忙从木箱中钻出。 “长夜哥哥,吃不得!” 长夜扭头看向江夙夙,以蛇身怒吼。 “为何?!虎毒不食子,难道你认为这两个畜牲不该死吗?!” 江夙夙看了一眼昏迷的李二狗夫妇,皱紧了眉头。 “我也想把他们捶死算了!但像那个太监说的,治这种恶人,自有律法,既然我们找到了真相,就该把他们交给官府,要是你嫌对他们的惩罚不够,等他们死了,去到阴司地府,那里不是还有阎王的油锅?!” 长夜听到这个理由,以蛇身,盯着江夙夙,深吸了一口气。 “你直说你想要那五十两赏银,会死吗?” 江夙夙低下头去,一脚踢飞床边李二狗的鞋。 “我不否认,我想要赏银,但我也是真的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更适合下油锅,等阎王知道了他们干的好事,一定会罚他们进油锅,让他们反反复复的被炸。” 听到这句,长夜勉强气消,化回人形,给昏死的李二狗夫妻下了个暂时不会醒的术,以防他们逃跑。 “那我们赶紧去官府吧,还等什么?” 江夙夙看向长夜,点了点头。 他们半夜敲响了衙门口的鼓,吵醒了当地的县令,听到鼓声,县令给吓得一头的汗,起床是一肚子的火,嘀咕着,他要起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大半夜的敲鼓,最好是有要紧的事,要是为了芝麻小事,吵了他休息,他一定会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升堂后,县衙大堂上,县令看到来的是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年轻男子,正要发火,江夙夙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告诉他,她找到了杀死界门村那个孩子的凶手。 县令一听,扶正官帽…… 听完事情大概,县令亲自带人,前往界门村缉拿凶手。 江夙夙和长夜跟着县令他们到达界门村的时候,鸡刚叫第一声,县令大手一挥,手下的人先拿下了被长夜施术弄醒的李二狗夫妇,然后押着他夫妻二人上山,去挖孩子的尸骨。 醒来的界门村村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县令让人在村中贴出公告,看完公告,村民们惊呆了,不敢相信李二狗夫妇竟下得了如此毒手,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杀。 县衙审理此案时,来了很多人,界门村的人也来了好几个,长夜跟江夙夙自也在人群中,连青鱼精秦如得到消息后,也化作人形,前来看堂审。 在事实证据面前,李二狗夫妇没办法说谎,他们家中的那口锅,还残留着煮那个孩子后没清理干净的残渣,仵作一验就清楚。 听到李二狗夫妇亲口承认,是他们杀了自己刚满一岁的女儿,听完他们处理尸体的过程,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朝他们扔烂菜叶子,数不清有多少人都在骂他们夫妻俩是畜牲。 县令听完招供,一拍惊堂木,双目怒睁。 “本官为官几十年,见过恶人无数,但没有谁比你们两个更恶!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简直是连畜牲都不如!” 当场,县令判了,把李二狗夫妇押去菜市口砍首示众,他作为县令,亲自监刑。 青鱼精一直在围观,直到她看见李二狗夫妇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江夙夙跟长夜则是留到了最后,去县衙领了赏银才走。 回到界门村,江夙夙想马上去找青鱼精秦如,长夜却说不急,他还有件事要做。 江夙夙听了,没有多问,只跟着他,看着他化为一个老郎中进村,她猜出他要做什么。 进村后,长夜先以自己的医术和妖法,治好了一个残疾的老者,而后借免费行医积福的幌子,引得全村的人都去找他,他不拒绝给人看病,无论别人得的什么病,他都以村中的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造了太多杀孽为由,不愿意给那些人医好,最后,他故意显得心灰意冷的,收起东西,抬脚就走。 走之前,他给那些村民留了句话,说吃了青鱼心会中毒,虽毒性甚微,但多吃,神仙都难救。 第七十一章 青鱼泪(五) 村民们听了长夜的话,吓得脸色苍白,一点也不怀疑他所说,只因,他们是亲眼看到他把一个不可能好的残疾给治好了,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把多年前吃下的青鱼心从自己的喉咙里扣出。 青鱼精秦如化为老妇,等在界门村村口,知道蟒蛇长夜做的事后,见到他笑了一声。 “说这样的谎,真是难为了柳仙家。” 长夜笑了一下。 “说谎若能救下不必死的人,那也是副好药,虽不治病,但要能医心,也挺好。” 秦如点了点头,随江夙夙他们离开,在走到快看不见界门村时,她回了下头,眼中两行老泪流出。 回到长安,江夙夙带青鱼精秦如见了鬼医丹南,刚一见面,秦如就跪下,求鬼医丹南救她。 江夙夙与长夜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鬼医丹南替秦如看过以后才知道,她的身体里没有心脏,之所以现在还没死,全靠着自己的妖力在强撑。 江夙夙对此很是惊讶。 “怎么会这样?” 青鱼精秦如跪在月光纱前,低下眉眼。 他们青鱼一族的寿命只有十年,但她不甘心寿短,为了换得更长的存活时间,她断了自己的子孙福缘,得以修成精怪,然是天意,她已入高龄时,却产下一子。 说起来,那都是十九年前的事,她的儿子天生顽皮,不安生活在水底,时常跑到水面上嬉戏游玩。 一不留神,小青鱼就被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儿捉在了手里面,那小男孩儿也是个贪玩的年纪,拿着手里的小青鱼,作势就要吞进自己嘴里,想吓唬吓唬小青鱼,谁知一不小心,小青鱼滑出了小男孩儿的手,真进了小男孩儿的嘴里,卡在了嗓子眼儿。 因小青鱼卡在小男孩儿用以呼吸的关口,没过多久,小男孩儿便气绝身亡,魂魄被阴司地狱的鬼差带走,也是在此时,小青鱼想要活下去,拼命挣扎,它的魂魄脱离青鱼体,钻进了小男孩儿的身体中。 等青鱼精秦如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 小男孩儿被家人带了回去,在世人眼中,那个小男孩儿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傻,话不会说,什么都不会,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他们当然不知道,真正的小男孩儿已经死了,当下住在小男孩儿身体里的是一条小青鱼。 第七十二章 笔仙(一) 鬼医丹南给了青鱼精秦如一颗心脏,不过这心非她天生,需在她身体里静长够三十日。 为了让青鱼精秦如能好好修养身体,江夙夙跟地狱雀去外头找了泥,做了口能装下秦如的大水缸,简单的烧制后,江夙夙扛着大水缸回了院子,往里面装够了水,把变成大青鱼的秦如放了进去。 丁晚来散值后回家,见院中多了口巨大的水缸,他好奇的搬了根凳子踩上去往水缸里看了一眼,见水缸里头是条四尺长的大青鱼,他没忍住惊呼。 “上哪儿抓的大青鱼?这么大,什么时候才吃得完呀?” 长安木鬼听了,朝丁晚来笑。 “你想吃她?” 丁晚来不知有何玄机,望向长安木鬼一脸不解。 “不是用来吃的吗?” 江夙夙路过,听到丁晚来的话,走到他跟前,望着他。 “你要想吃的话,三十天后自己问她,只要她愿意,我没什么看法。” 丁晚来听得一脸懵,不懂一个两个的,跟他打的什么哑谜。 “什么意思?” 陆不同走出房门,把丁晚来从凳子上拉下来。 “这是一条青鱼精。” 丁晚来回头再看了一眼高过他头的大水缸。 “青鱼精?!” 陆不同不想丁晚来再被其他人逗,把丁晚来拉到了一旁,跟他讲了青鱼精秦如的故事,丁晚来听到李二狗的恶行,咬了好几回牙齿。 “真应了民间那句老话,早知道生的是这么个畜牲玩意儿,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他一屁股坐死!” “诶,老身也以为,应当如此。” 听到有人说话,还是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丁晚来看了看其他人,最后看向大水缸。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 大青鱼在水缸中吐了个泡泡。 “老身知你没有恶意,老身是真的认为,生下他是件错事,如今后悔不已。” 此时,江夙夙已经把斋宅转了个遍,她没有看到书鬼跟流萤,便找到沟鼠杜姑娘问。 “杜姑娘,怎么没看到流萤姐姐跟书鬼?” 沟鼠杜姑娘直起腰身,挠了挠自己的肉粉色的爪子,望着江夙夙回答。 “你去了界门村以后,长安城又贴了张新的悬赏单,他们想帮你赚钱,揭了那悬赏单,眼下应该在外面做事情。” 江夙夙看着沟鼠想了想。 “就他们俩?” 沟鼠觉得自己的爪子痒,又抓了抓。 “还有步暝,是六扇门负责这个案子。” 江夙夙见到沟鼠抓痒,觉得自己身上也痒,挠了挠。 “他们能行吗?” 沟鼠吱的笑了一声。 “让他们试试?” 江夙夙点头,她一个人赚钱,确实是累了一些。 阴僧那一趟,她是挨了最狠的打,到头来,一个铜板儿没挣! 行走世间,少不得钱,钱这个东西,能挣不挣,是傻子! 她需要钱,何况要养那么多张嘴…… 她这次去界门村赚的五十两,差不多一到家就花完,只因地狱雀跟她说,要圈块地出来,养鸡鸭、养猪、养牛羊,每笔数目虽不大,但加在一起,得用不少,还不算上,这段时间大家要吃的饭钱。 住在斋宅底下的那些沟鼠们,对劳作的事很是积极,干起活儿来非常卖力,像是要证明它们不只吃白饭。 书鬼也是看到沟鼠们的努力,才决定跟流萤一起,为这个家做些事情,不然,会显得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然,他愿意出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喜欢教江夙夙念书,能逃避,他便逃避,如此一来,江夙夙开心,他也开心。 建德书院,坐于距离长安九百里的朗华山,乃本朝三大书院之一。 朗华山,山高入云,十分清静,适合爱读书的文人学子,文风颇盛,院中的夫子加助教,以及学子,共计一千六百余人。 就是这样一个大书院,一天之内死了四个人。 难免人心惶惶,让学子们感到不安,长安城知道此事后,不想事态扩散,因想到了此事的特殊,所以,在责令六扇门查清此案的同时,布下了高额悬赏。 步暝三人从长安到建德书院,用了好多天,马车停后,他坐在马车里打完哈欠,下车一看,看到去往建德书院那数不尽的台阶,他皱紧了眉。 便是流萤下车看到那耸入云端的台阶,都想直接用妖术飞上去,不想用脚。 最后下车的书鬼,看到台阶后,开始苦笑。 “能到这个书院来读书的学子,身体应该都很好。” 望向一望不到头的台阶,步暝有些想哭。 “我不知道他们身体好不好,我只知道,我要是这么爬上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此时,流萤但凡有办法,也不至于皱紧烟眉。 “走吧,这青天白日的,我也不能用妖术飞。” 步暝跟书鬼听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向上攀登,光上到书院大门,他们就花去了大半天时间,途中歇了好几场,步暝累得边说边喘。 “我们休息会儿再进去,我这个样子,让人瞧见了,有些给六扇门丢脸。” 书鬼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了天。 “还好出发前,先生给了我一颗药,要不是吃了这药,我可能得被这太阳给晒死,给晒成一具鬼干。” 流萤累到不行,坐在石阶上,支起了脑袋。 “我好想先睡一会儿。” 她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院门就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人,看到步暝跟流萤先是一愣,而后笑着弯腰拱手。 “二位大人路上辛苦了,得知二位要来,书院早就备好了房间,不如,两位大人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对方开口就称大人,全因步暝身上穿的衣服,还有他腰间的令牌。 世人看不到鬼,书鬼也不例外,这倒省了书鬼跟步暝他们一样在人前演戏,他可以毫不掩饰疲累的跟在步暝与流萤的后面。 来到书院的客房,因只安排了两间房间,书鬼跟步暝只好住在一个房间里面,步暝虽不太习惯睡觉时身旁有人,但想到书鬼不算是人,躺上床后,他也就沉沉的闭上了眼。 这一睡,便是睡到月照窗边。 步暝醒后,去到隔壁敲流萤的门,不见反应,以为她还未睡醒,正想着,可以让她多睡一会儿,他一个转身,身后却贴过来一张脸,吓得他往门上一靠,瞬间出汗,后背抵死了房门。 第七十三章 笔仙(二) 流萤见自己把步暝吓到,愣了愣。 “你怕我?” 反应过来是流萤后,步暝轻拍胸口笑。 “怕你做什么?我以为你在房里,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身后,我以为是别人。” 流萤听到是这样,咬着嘴唇笑了笑,往四周看了一眼后,跟他小声。 “你们还在睡的时候,我在书院里逛了一圈儿,这建德书院是真的大,我还没看完,但我觉得这书院有些奇怪,住了这么多人,却没多少声音,安静得,就像这个地方在闹鬼。” 书鬼冷不丁的出现在流萤身后。 “怕什么?我就是鬼。” 流萤没有防备,被书鬼吓得不轻,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步暝方才的心情,她转身气恼的拍了书鬼一下。 “你出来倒是吱个声儿啊,突然的出现在我背后,吓死人。” 书鬼看着流萤,一阵无语。 “我又不是沟鼠,吱个什么声?” 说完,他看向步暝。 “今天都这个时候了,天太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出来接待我们,不如,你先回房休息,那些人看不到我跟流萤,我跟她再去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 步暝点头,流萤是妖,隐去自身很简单,带上他这个人,确实有所不便。 书鬼跟流萤隐去身形,又在建德书院里逛了一圈儿,逛至学子们的宿舍时,书鬼十分感叹,身为读书人,他都没见过这么勤奋的读书人! 已近子时,不少学子仍在挑灯夜读,如此刻苦的学子,将近学院的三分之一。 还有三分之一的学子,则是在写诗作画。 余下的三分之一,稍算是正常人,已盖上被子睡得很香。 看到那些努力的人,书鬼觉得自己惭愧得很。 这时,流萤已经去夫子们的住处看了一眼回来,小声的告诉书鬼。 “夫子们早已睡下,没什么异常。” 书鬼点头。 “我这边也是,一切正常,我数了床铺,除了那四个死者,但凡铺了床的,人都在。” 流萤往里面看了一眼后,拉了拉书鬼。 “我们先回去吧,天亮再看。” 步暝睡不着,坐在房中,只觉自己等了许久,等到流萤跟书鬼回来,把他们见到的与他一说,他只能说三个字。 “先不急。” 天亮后,建德书院的学子们洗漱完,就去食堂用早饭,紧接着去课堂读书。 趁着学子们去读书,方夫子带步暝二人去看那四具尸体。 一路上,方夫子虽有几次回头看流萤,但只因她长得貌美,方夫子对她的身份并没有起疑,这是因为本朝也设女官,见这女官很是好看,他也只当是宫里派来的人,并没有多嘴。 建德书院因地处高山,气温较低,四具尸体保存得十分完好,步暝当着方夫子的面,查验了一翻,没发现四人有中毒的迹象,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他特意查得仔细,甚至连头顶也没放过,还是未找到他杀的线索。 但有一点,步暝觉得奇怪,四个死者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惊惧、有带笑、有愤怒、有悲伤,这四种情绪凝固在四个死者的脸上。 方夫子在旁轻声。 “死的这四个,都是我们书院里的学生。”、 这一点,步暝看得出来,建德书院的学子都是统一的着装,再怎么样,方夫子也不至于撒这种能查到真相的谎。 “我想看看案发现场。” 听步暝这么说,方夫子点头,走在前面带路,流萤跟在步暝身后,因方夫子看不见书鬼,书鬼前前后后的走,也不拘束。 没过多久,他们便走到四个学子生前的住处,从方夫子的口中得知,四个学子的房间就是案发现场。 他们夫子是案发后第二天早上,给学子们上课时,发现少了人,方夫子才找到这儿,推开门便看到四个学子躺在地上。 他先是以为学子们昏迷,上前查看过,伸手摸了四个学子的身体,发现他们身体皆凉,才知道他们都死了,想是死了一个时辰以上,却看不出死因为何,所以当即就让人下山报官。 当地官府接到报官,来到建德书院查验了一下,将尸体移至现在存放的地方后,就又往上报了,这房间里的摆设和物件儿,官府的人在翻动后,都将其归了原位,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多挪一下。 步暝听得点头,他知道,大概是当地官府浅看后,觉得自己没办法破这个案子,怕自己乱动后,上头难查,所以,才尽可能的让案发现场保持原样。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再看一下。” 知道步暝想安静的查案,方夫子行礼后离开。 这建德书院的学子众多,平时方夫子也挺忙,整个书院都专注于教书育人,实在没有多的人手,步暝既不需要他,方夫子亦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看到方夫子走远,书鬼才出声。 “这个案子不是人做的。” 步暝也这么觉得,四个死者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了,身处同一间屋子,同一个时间死,一个被吓死,一个高兴死,一个气死,一个伤心死。 如果是人作案,怎么可能做到让四个死者的表情各不相同? 书鬼走到床边,翻了翻四个死者的枕底和被褥,没发现什么可疑。 步暝则仔细的看了看地面,地上能看到的脚印不多,除了四个学子,还有两双官靴,另外一个脚印属于方夫子,证明这个房间,没有别的人出现过。 流萤看了一圈儿,把目光放在房中的矮桌,方方正正的矮桌上铺了两层白纸,白纸上搁了一支未有墨汁的笔,步暝见她在看笔,拿起那笔摸了摸。 “狼毫,用黄鼠狼的尾毛做成的,这支笔可不便宜。” 书鬼听到后,走过来看,看完后望向步暝。 “我从没用过这么好的笔,刚才看了这四个学子的私人物品,他们好像也用不起这么贵的毛笔。” 步暝听到书鬼如此说,拿着笔,想了一阵。 “总不会,是他们偶然得到这支狼毫笔,因不知归谁,一个吓死?一个高兴死?一个气死?一个伤心死?这笔再贵,也不至于……。” 书鬼想象了一下。 “假如我是他们其中之一,若分到了这支笔,我确实会很高兴,没分到也的确会伤心,气自己没分到,这也有可能,但受到惊吓……,这真的不至于,要说他们有病,还能解释,但总不可能这么巧,四个人都有病,我还是觉得,不是人干的这件事情。” 第七十四章 笔仙(三) 流萤听了步暝跟书鬼的话,看向步暝。 “不管怎么说,一支他们用不起的笔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不如先弄清楚这支狼毫笔的来历?” 步暝点头,日常查案,他也会这么做,得先搞明白这个问题。 离开案发现场时,步暝关好了房门,他跟流萤先找了方夫子,方夫子领着他们一个课室,一个课室的询问,问学子们,谁曾见过这支狼毫笔? 问完一千多学子,已是午饭时间,他们还是没查出这支狼毫笔属于何人。 方夫子替步暝和流萤单独准备了饭食,问步暝可要送去他们的房间?被步暝拒绝,步暝想跟学子们一起在食堂用饭,只因书鬼与他说,学子们在吃饭的时候,最有时间闲聊起一些话题,别人看不到书鬼,书鬼正好去看看,说不定能听到一些事情。 步暝也想去食堂看一眼,因此,他跟流萤一块儿到食堂去吃饭。 食堂里,学子们都知道步暝是六扇门的大人,来建德书院是为了查案,因而,靠近步暝的几桌学子都是默默的吃饭,谁也不作声。 只有那些离步暝跟流萤很远的学子们,才时而窃窃私语,书鬼见了,走过去,站在学子们身后偷听。 他偷听到,这些学子不外是说六扇门的人很严肃,不好惹,手段残忍等等,也有的在说,跟在步大人身边的那个小娘子,长得很是貌美,他们还在猜,那小娘子到底是步大人家里的娘子,还是宫中哪位女官。 书鬼听得直摇头,在食堂里转着圈走,来到另一桌学子身后,听到的终有所不同。 这边的学子讲的是,担心建德书院闹鬼,他们远远的看过那四个学子的死状,因此,很担心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他们是真心希望六扇门的人能把这个案子查清楚,否则,人心惶惶,谁也没有心情念书,在他们眼里,命跟前途,自然是命重要得多,如有必要,这书,他们都不想念了,想先回家保住性命再说。 书鬼看着这些个学子,猜了猜,兴许昨晚看到的那些睡得早的学子,就是他们,应该大多是家里条件不错,惜命如金,才会读书不怎么刻苦。 转完整个食堂,书鬼算是有所收获,偷听到一些有用的,回到房间后,他将议论事情的两个学子的长相画出,指着画像上的两个人告诉步暝。 “就是他们俩了,左边这个问右边这个,如果让六扇门的人知道东西是他的,该怎么办?会不会惹祸上身?右边这个回答左边这个,说,就算六扇门知道了,他也不怕,他又没做亏心事,东西是那些人抢的,难道出了事,还要怪到他这个被欺负的人头上不成?” 流萤撑着脑袋想。 “听着像是死掉的那四个这子,欺负这个学子,要不然,我等学子们放课后,去跟他们打听打听,问问他们,死的那四个是不是平时总爱欺负人?” 步暝听了,看向流萤摇头。 “不好,我们最好还是一起行事,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这书院里的虽说大多是学子,但他们也是成年的男子。” 书鬼忍不住笑,在旁切了一声。 “步暝,我也是服了你,吃醋都吃得这么正大光明。” 流萤知道书鬼在说什么,脸上一红。 步暝的心思被书鬼说出后,笑着把笔扔向了书鬼。 “不点破别人,你心里是不是不舒服?” 流萤红着脸,咬了下嘴唇,看向嬉闹的二人,温柔提醒。 “好了,别闹了,办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找到这两个人。” 步暝听到后,直接起身。 “走吧,我们现在就拿着这画像,去找方夫子要人。” 流萤起身,跟着步暝。 方夫子拿过画像看上一眼,即认出画像中的人。 “步大人请随我来。” 方夫子把步暝跟流萤领到了一间课室,站于门外,直接叫了两个人的人名,那两个学子扭头见是方夫子叫自己,只好起身,朝门走来。 因站在外头说话,不是很方便,步暝让两个学子把他跟流萤,带去他们的房间。 去到两个学子房间,坐下后,步暝把狼毫摆在了其中一个学子的面前,这个学子看起来秀气文弱,像是拎只鸡都拎不起。 “这是你的东西?” 被步暝盯着的学子,看向桌上的狼毫,点了下头。 第七十六章 笔仙(五) 书鬼砸了下嘴,坐下看向被流萤他们握住的狼毫笔,有些犹豫。 “子不语,怪力乱神……。” 步暝无语,他这个朝廷官员都带头了,他不懂书鬼为什么要墨叽。 “赶紧的!还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自己都是鬼!” 书鬼看向步暝,叹了一声,只好把手伸过去,同握住那支狼毫笔。 他都不知道这叫什么事情!? 让他一只鬼用请笔仙的方式招另一个鬼?! 谁想出的这种破事情…… 他也是倒了大霉。 步暝仔细检查了一翻,确定他们三个都握好笔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笔仙!笔仙!日月常新,天方地圆,阴阳有道,我等破门,恭请笔仙!” 念完第一遍,步暝往房间各个角落看了看,房间里的蜡烛没熄,风也没起,他深吸口气后,又念了一遍。 “笔仙,笔仙,日月常新,天方地圆,阴阳有道,我等破门,恭请笔仙!” 步暝这次念完,书鬼回了下头。 “我怎么感觉阴风阵阵……。” 流萤也打了个冷颤。 “我觉得也是,明明没风,却感觉有些冷。” 步暝看了看流萤和书鬼,只有他一个人没感觉,于是,他又念了一遍,等他再念完‘恭请笔仙!’时,房中的几根蜡烛同时被风吹灭,蜡烛灭的瞬间,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看到那个人影,吓得书鬼忘了自己是鬼,大叫了一声。 “啊!有鬼!” 流萤被书鬼的叫声,吓到坐不住,险些摔倒,幸得步暝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扶稳。 由是书鬼跟流萤两个人先后松了手,没握住笔,那个人影一闪后消失。 步暝是亲眼所见,他的喉咙开始发干,黑暗中,他看了一眼,只有他自己还握着笔,这等于前功尽弃,于是他看向书鬼,颇有埋怨。 “松手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就算来的真是鬼,你一个鬼,怕什么鬼?!” 书鬼从惊吓中回过头,看向步暝,因为刚才太害怕,他竟忘了步暝先前的叮嘱,忘记了请笔仙的过程中,不能松手。 “我……。” 流萤为了给书鬼解围,只好自我牺牲。 “我也松手了。” 这样一来,步暝不好说下去,他只能叹了一声,书鬼跟流萤都松了手,他一个人握着也是没屁用,索性把狼毫往桌上一扔。 心情平复后的书鬼,想坐回凳子,在黑摸中,借月光看到搂在流萤腰上的那只手,他忍不住笑。 “步暝,你还真是稳如老狗,不仅握笔时处变不惊,搂别人的腰,也搂得如此的顺手。” 流萤反应过来,扭了下身子,想离步暝远些,步暝这才想起收回手,起身去点亮房中的蜡烛。 看到蜡烛,他忽想起感叹,这建德书院不愧是大书院,是真的富裕,连蜡烛这样可作贡品的稀罕物也有。 眼下,他们算是确定笔仙的存在,接下来,他们就要想办法在笔仙那里求证,那四个学子到底是笔仙所杀,还是另有凶手。 书鬼提议。 “现在离天亮还早,要不然,我们再试一试?” 步暝看向书鬼,一阵叹气。 “今晚不行了,得等明晚,那几个学子说了,笔仙一个晚上只能请一回。” 眼看又要拖一天,流萤觉得干坐着不是办法,稍想了想。 “我跟书鬼都没有发现这狼毫有鬼妖之气,但这笔仙又不会凭空而来,定是从什么地方被召唤,如此简单的请鬼术,我想,远了的鬼,肯定请不来,所以,这鬼要么是在书院,要么就是离书院不是很远。” 步暝听了,看向流萤。 “天亮以后,我们到附近转转?” 流萤点头,其实她想现在就去,但想到步暝是人,这书院三面皆是悬崖,她怕一个不小心,步暝会摔下去,会有危险,而她现在还没有太大的本领救人,妖力有限。 第二天一早,步暝三人用过早饭,就来到了建德书院外,书院的墙直接围至悬崖边,墙外可供人站的地方不宽。 顶着太阳,流萤跟步暝贴着墙在外面转了一圈儿,地势太过凶险,连书鬼这个做鬼的都害怕,一直紧贴着墙,生怕掉下去,脚不停的闪。 步暝同样也靠着墙,壮着胆子,往悬崖下看了一眼。 “这悬崖不好下去。” 流萤扭头,看向步暝。 “一般人是不好下,但我可以,以防有人看见,你得装装样子,先把绳子放下去,我再假装抓住绳子下悬崖,等我下去了以后,那些地方,我去看,很方便。” 步暝看向流萤,尽管心里担心,但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书鬼虽然害怕,还是在旁问了一声。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流萤摇头。 “不必。” 步暝见流萤拿定主意,便从腰间抽出跟方夫子要的长绳,让一端垂下悬崖,他拉紧了另一端,把自己的脚放出去一点,背靠着墙壁借力,方便流萤拉着绳子下悬崖。 流萤看似是拽着绳子下去,实际上,她怕步暝有危险,没在绳子上给任何力,她下到悬崖后,抬头见到,上面的视线被树林所遮挡,才松开绳子,凭借妖力,穿梭于悬崖密林。 没过多久,她就有发现,向悬崖望去一眼,想了想后,决定查看完其它地方,再通知步暝,就这样,她一共发现两具白骨,被遗弃在这悬崖下面。 将两具白骨收拢后,她隐去身形,先以妖力上到悬崖,来到步暝身边,跟他说了自己在悬崖底下的发现,然后飞身下悬崖,让步暝脱了他自己一件外衣,扔下去,接到步暝的衣服,她先将白骨包裹好,让步暝把白骨拉上去,然后自己再假装被他拉上悬崖。 带回白骨,他们三人离开悬崖边,来到安全的地方,简单的查验了一下白骨。 步暝根据骨头的颜色,加之朗华山的气候,大致推测出,一具白骨死了四年,另一具白骨死了两年,根据白骨上头没有烂完的衣料,他可以推断出,这两个死者皆是建德书院的学生。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步暝拎着白骨,来到方夫子面前,直接问方夫子。 方夫子看了一眼白骨,开始皱眉头。 “他们确实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但并非是大人想的那个样子。” 说完,他领着步暝和流萤来到一个地方,是书院的厨房,站在厨房的围墙边,方夫子指了指围墙边断成三截的旧梯子,说起当年的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四年半以前,那时,书院里有个文墨俱佳的学子,很是被夫子们看好。 第七十七章 笔仙(六) 四年多前,那个被夫子们看好的学子,人品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点,附庸风雅,好酒贪吃。 事发的那个晚上,那名学子感到肚子饿,自己跑到了厨房里偷吃,偷吃也就算了,竟让他看到了书院的厨子在厨房里藏着酒,他没忍住诱惑,偷拿了厨子的酒,出得厨房,抬头见月色很好,便借着墙边的木梯,爬到了屋顶上头。 那学子近天望月,酒意相佐,使他飘飘然,他觉得自己当夜一定能作出绝世好文章,大概就这么想着,他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醉了以后,他的行为比起平时,更加狂放,不顾自身的安危,站起来走到了靠悬崖的屋檐边,指着天上的月亮大声的吟诗,由是他闹的动静太大,当时好多学子都被他吵醒,亲眼目睹他是有多豪放不羁,又是怎么一个没站稳,自己一头栽下悬崖。 这件事,建德书院当时报了官,有许多人可以作证。 之所以骸骨还在悬崖下,是因为当时官府看过悬崖的情况后,觉得太过危险,又想着他是自己失足,没什么好查,才没有冒险去殓尸,任那学子的骸骨留在悬崖下。 此事,在通知了学子的家人后,其家属到书院闹了几天,但听到大家众口一词,再加上是亲眼看到悬崖的危险,最后也就作罢。 自然,书院有疏忽管理的职责,赔给了学子的家人,不小的一笔钱财。 方夫子说着,开始叹气。 “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是意外,也没多想,毕竟来读书的学子大多十分规矩,再怎么贪玩,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谁知道,两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方夫子紧接着,说起第二具白骨的来历,跟第一个学子差不多,那学子也是半夜肚子饿,跑到厨房去偷吃。 但因为第一件事发生后,厨房就上了锁,他进不去,原本,这样,他该死心。 谁料,他抬头看到了屋顶上有厨子挂着风干的肉干,为了吃到肉干,他也借着那梯子爬到了屋顶。 事情总是难以预料,在那个学子于屋顶偷吃肉干,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厨子半夜醒来,想着去厨房发面,第二天早上好给学子们做饼,就这么,那个偷吃的学子,被厨子看见。 厨子看到学子在屋顶上,怕学子有危险,顺口问了一句,问他在上面做什么? 那学子听到声音,扭头发现底下的厨子,做贼心虚,想要逃跑,一不小心,就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这吓坏了厨子,连忙叫醒夫子们,同样的,他们先报官,又是同样的原因,官府没去收尸,书院还是同样的,又赔了学子的家人一大笔钱。 这两件事的发生,让建德书院的院长十分痛心,也十分头疼,本还算富裕的建德书院,险被这两次赔钱给掏了个底儿朝天。 书院院长为防以后还有同样的事发生,就命人毁了木梯,严禁任何人上楼顶,并立下院规,如有发现上屋顶者,不问缘由,不作同情,一律开除。 方夫子说完,看向步暝。 “步大人,我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可去官府查验,若需院方提供这两个学子的家人住址,又或是,需要我们配合寻找其家人,都可。” 步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暂时没你的事了,你忙你的。” 方夫子听后,给步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时,想起往事,又想到如今,一阵摇头。 等方夫子走远,步暝才与流萤他们往客房走,边走边说。 “他敢让我去查,就证明他应该没有说谎。” 流萤在想笔仙的事,望向步暝。 “你说,我们招来的笔仙,会不会就是这两个死者的其中之一?” 步暝看着她回答。 “你没有找到其他的死者,这件事,就极有可能。” 书鬼听了,很是后悔昨晚。 “今晚再试试,我保证不松手,早点查清这个案子,能早点儿还书院安宁。” 步暝抬眼,看了看建德书院。 “要我说,这书院是真倒霉,隔两年死一回人,赔一次钱,这么赔下去,只怕这院长要赔得连墙皮都不剩,他这是招谁惹谁。” 流萤听了步暝的话,轻声的说。 “昨晚你们睡着以后,我睡不着,又在书院里逛了逛,特意去那几个夫子的房间看了一眼,连是院长在内,他们用的都是油灯,只给我们的屋子用了蜡烛,好像他们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富裕,特别是那个院长,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换鞋,换下他脚上那双看起来比较新的鞋子,穿上房中破了洞的布鞋,想是,他怕走动太多,把鞋给磨坏了,很是节俭。” 第七十九章 笔仙(八) 流萤提出让鬼医丹南来建德书院,话音刚落,屋内忽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姑娘方才提到的,可是阴司地府的鬼医丹南?” 不知谁在说话,流萤他们忙看向四周,却一无所见。 这时,桌上的狼毫笔自己飞了起来,轻轻敲了一下流萤的头。 “往哪里看?是我!我在问你,你说的是不是鬼医丹南?!” 看到一只笔不仅会飞,还会说话,已是死人的笔仙,吓得一晕,身后那张脸控制不住身体,整个身体往后倒下,摔到地上啪的一声。 步暝轻手轻脚,想将狼毫笔抓住,狼毫似有感知,忽的调转笔尖,对准他。 “小伙子,你斗不过我,劝你别乱来,再问你们一遍,你们说的是不是阴司地府里的鬼医丹南?” 书鬼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只会飞的笔,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正是。” 狼毫听到答案,在空中跳了起来,好像是很高兴,在手舞足蹈。 “太好了!那你们快去请他来!” 流萤看向飞在空中的狼毫,心想着,它莫不是疯了?! 哪怕那只黄鼠狼真的躲在狼毫笔内,纵然它是黄仙,鬼医丹南手中的可是冥焰,把鬼医丹南请来,能烧得它尸骨无存。 狼毫见步暝他们三个一动不动,它转了一圈儿,把他们三个各看了一眼。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得先把丹南先生请来。” 书鬼听了,跟他确认。 “你说的?别耍赖!” 狼毫不看书鬼,看向流萤。 “放心吧,没人会在鬼医丹南面前耍赖,小姑娘,你赶紧去,别让我等太久,你们三个人里头,就你跑得最快。” 流萤听到这话,看向步暝,步暝对她点头后,她才施出妖术,飞出书院。 这建德书院距离长安九百里,就算她是妖,也不是说到就到的事情。 斋宅内,江夙夙见到流萤回来求援,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她说她没见过黄仙,就想去看一眼,还保证自己不乱砸东西,流萤想了又想,才敢同意。 一路上,流萤没少跟江夙夙说,建德书院的院长没什么钱,让江夙夙千万要忍住,不能砸坏人家的东西,而他们自身也没什么钱去赔给人家书院,江夙夙听了,点头答应。 地狱雀驮着她们俩在空中飞行,听到流萤的苦口婆心,忍不住笑。 “流萤,你别看夙夙答应得好听,等她到了,你还是得看着点儿,她这性子,怕是见不得那黄鼠狼的嚣张,不把它从那笔里扯出来,拔光它的毛,都算这丫头隐忍。” 江夙夙听了地狱雀的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中想到那黄鼠狼,她确实觉得那货很气人。 流萤搂着江夙夙,很是想笑。 有地狱雀相送,流萤跟江夙夙到达建德书院,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受六道不见之力的影响,没人能看到江夙夙和流萤她们,就好像流萤从未离开过那个房间。 进房后,江夙夙先朝那个飞在空中的狼毫看了一眼,而后才从腰间取出月光纱,挂起来。 月光纱一挂,狼毫见到月光纱后真的出现了鬼医丹南,连忙从空中落到地面,自笔中显出真身,跪在月光纱前。 “黄老儿拜见丹南先生。” 鬼医丹南瞥了黄鼠狼一眼,看向书鬼。 “听流萤说,你的手伤了,上前来,我给你看一眼。” 黄鼠狼见鬼医丹南不搭理自己,它却只能跪着,不敢乱动。 书鬼看了一眼黄鼠狼后,几步走到月光纱前,在用完鬼医丹南的药后,他那被墨斗线烧伤的手立刻恢复。 江夙夙见黄鼠狼没有流萤说的那般嚣张,蹲到了它面前。 “黄仙,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 听到江夙夙是鬼医丹南的徒弟,黄鼠狼不敢怠慢,赶紧回答。 “先生没让我说话。” 江夙夙听笑了,用手指戳了一下黄鼠狼的脑袋。 “我师父也没说要见你,你还不是想见他?” 江夙夙的顽皮,连鬼医丹南都看不过眼。 “好了,夙夙,你就不能把你这逗猫惹狗的性子给改改?不怕把它惹生气了,它咬你一口?” 江夙夙听到这句,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黄鼠狼吓得不轻。 “先生说笑了,黄老儿不敢。” 江夙夙起身,指着黄鼠狼回头看鬼医丹南。 “师父,你看,人家说它不敢。” 鬼医丹南看着她笑。 “你这么变着方儿的挑衅它,就是想引它跟你打架,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 第八十二章 梯田怪(二) 丁晚来四人骑马行进几十里,终于到了老王爷所住的村庄,村子很小,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却漫坡都是梯田,一望无尽。 朝那自坡向下层层叠出的波浪状水田看去,见田里面的水稻,青幽幽一片,江夙夙只觉得这梯田看起来还挺美。 丁晚来见她在看,指了指那些梯田,跟江夙夙介绍。 “你看到的这些梯田,老王爷一个人占了一半,但并不是因为他强取豪夺,而是其他的村民,没谁像他这样精力好。” 江夙夙听了,点了点头,在她看来,精力好是好事,管他七十,还是八十,年纪不重要。 下了马后,丁晚来他们把马栓在村口,四人朝村子里走。 走至第一户人家,丁晚来就停下脚。 两间土房前的院子里,一个身穿旧布衣,头发几乎全白,稀疏得一根发带要缠好几圈儿的老头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院子里,修理自己的锄头。 步暝见了,走上前去,转到老头子面前,弯下腰大喊了一声。 “我们来了,老王爷!” 老头子抬头,眯起眼看步暝,大约是没认出,又看了看步暝身上穿的衣服,才诶呀了一声站起。 “这都几天了?你们怎么才来?六扇门的人现在都这么办事?亏我还是个王爷,你们都敢如此怠慢,若换是平民百姓,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是不是得拖到过年?!” 丁晚来见老王爷发火,他走向陆不同,压低了声音。 “看到了吧,他现在都糊涂得忘了从长安到这里要几天,都这副样子了,还恋恋不舍他这些梯田。” 江夙夙一直在观察老王爷,见老王爷手中的锄头还没修好,有一块木屑没有卡得进去,她走上前去,对着那木屑一拍,帮了老王爷这个忙。 老王爷一看自己手中的锄头被江夙夙瞬间修好,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还懂这个?” 江夙夙看着老王爷点头,她虽然没有种过地,但小的时候去村民家偷东西吃,有被这样的锄头砸,她记住了锄头长什么样子,也就知道该怎么固定它。 老王爷围着江夙夙转了一圈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盯着她笑。 “不错,什么时候进六扇门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江夙夙刚想回答,陆不同走上前来,笑着搀扶住老王爷。 “老王爷,那个梯田怪的事,不如你现在跟我们说说?” 老王爷听了,在陆不同的搀扶下,把锄头靠放在了墙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跟你们说,这一次,真的不是子虚乌有,这个梯田怪是真的太吓人了,好多人都见过。” 丁晚来见老王爷要说事情,赶紧把院中唯一的凳子端到老王爷的屁股下头,老王爷坐下后,他们几个人,则是蹲下身来听他说。 这大山中,与州城不同,清晨露多,若是没事,是没有多少人早起的。 即便有人早起,也只是在家中,因这地方人烟稀少,没有多的房屋,也就没有遮挡,是以村民们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便能把屋后的梯田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有好几个清晨,村民们都看到一个全身长毛的怪物在梯田边蹦蹦跳跳,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开始,村民们以为是自己眼花,心想着,一定是村子里的哪个人,穿了蓑衣在自家的田里除草。 直到这件事情议论开,村民们才知道,他们应该是看到了怪物,而且是几乎都看到过那个怪物。 老王爷也不是瞧见一两回了,有一次,是在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看到那梯田怪在自己的田边跳,他心想着,那怪物可千万别踩坏了自己种的水稻,因是担心,他喊了一声。 谁知,那梯田怪听到他喊后,竟转过身来,朝老王爷招手。 老王爷虽年纪大了,但有些脾气,思忖着,管你是妖还是怪,在我的田里闹事,这岂不是挑衅我? 这么想着,他也就不管那是不是个怪物,扛着锄头就往梯田走,他要去跟那怪物碰一碰。 不曾想,他往上走,那梯田怪也走,始终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像是在戏弄,老王爷气到了,拼了老命去追它,然是,在他快追到梯田怪的时候,梯田怪不见了,像是突然的消失在田里头。 听到这里,陆不同想起问。 “老王爷,那个梯田怪除了出现在田地,可有对你们做什么?” 老王爷看向陆不同,果断的摇头。 “大家本来也担心那怪物是来捣乱,怕怪物破坏梯田,毁了自己一年的收成,等天大亮了以后,就一起去田里看,结果,各家的水稻跟田坎都好好的,它倒是没毁坏什么。” 第八十三章 梯田怪(三)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在丁晚来跟陆不同做完采看脚步的事,准备回去的时候,太阳开始落山。 丁晚来一个抬头,不管他信与不信,都看到了梯田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个长毛怪,长毛怪的那身毛有些像猩猩,而它却像个人一样站立着。 这吃惊的一幕,让丁晚来话都说不利索。 “陆……陆大哥,我好像看到了梯田怪……。” 陆不同听了丁晚来的话,转身见到梯田怪时,稍愣了愣。 那梯田怪好像也在看他们,当着他们面,原地跳了一下后,转身就跑。 陆不同跟丁晚来好不容易见到它,哪里允许它就这样跑掉,见梯田怪跑,他们就一起去追,因是太着急,丁晚来还在田边摔了一跤。 等江夙夙往屋后望的时候,那绿油油的田间,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忙叫步暝来看,步暝见田间无人,咦了一声。 “奇了怪了,这两个人呢?” 江夙夙正想说,她上去看看,忽又想起,丁晚来十分怕她破坏梯田,所以,她忍了忍。 本来,他们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时间就不算早,这一等,就是等到天黑。 步暝跟江夙夙在老王爷家里吃的晚饭,吃的是老王爷自己种出的米,外加两个野菜,虽不丰盛,但江夙夙觉得滋味很好,吃了一碗后,没忍住,又跟老王爷要了一碗。 老王爷瞧见她把碗吃得很干净,直夸她,步暝听到了,连忙把自己碗中粘的几粒饭全扒拉进嘴里。 山中人家,多数人夜里舍不得点油灯,一个村二三十户人,只有老王爷的家里在入夜后,会亮起一盏并不太亮的油灯。 油灯下,老王爷跟江夙夙讲起他年轻时的过往,什么风流王爷美娇娘,什么纵马长安,戏耍探花郎,听得江夙夙双眸有光。 有些故事,步暝知道,还跟江夙夙讲解得仔细些,他说,老王爷年轻的时候很是英俊不凡,为人非常潇洒,但要说老王爷的英雄事迹,还得说老王爷年轻时,四处游历,见一治水地方官,居然苛待受灾百姓,当时的王爷一怒之下,当街就斩杀了那个地方官,因此,惹得朝中许多人不满。 就是这样一个王爷,因为不贪权夺势,活到今天。 忆起往事,老王爷笑眯了眼。 这时,门外忽响起急重的敲门声。 砰!砰!砰! “步暝!” 听到是丁晚来在喊,步暝连忙去开门,门一打开,即见丁晚来头发凌乱,满身是泥,一张脸花得都快认不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陆大哥人呢?” 丁晚来看了屋子里面一眼,喘着气回答。 “我跟陆大哥去追梯田怪,结果陆大哥被梯田怪活埋!赶紧跟我走吧,咱们得去救陆大哥出来。” 步暝听得睁大了双眼,赶紧把放在门后的刀拿在手上,准备随丁晚来一同前往。 听到陆不同被活埋,江夙夙有些惊讶,但想到先前丁晚来不放心她,她也就没吱声,稳稳的坐着。 步暝迈出门槛,作势就要跟丁晚来走,丁晚来见了,推开步暝,看向江夙夙。 “夙夙,别愣着了,你也来,不管你怎么弄都好,今天必须抓住那个梯田怪。” 江夙夙听了这句话,想了想,才起身,走之前,她弯下身看了老王爷一眼。 “老王爷,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等我们抓到了梯田怪,你再把你的故事跟我讲讲。” 老王爷很喜欢眼前这个珍惜粮食的小姑娘,看着她笑。 “好。” 江夙夙也喜欢老王爷,对老王爷笑了一下,向门处走。 他三人,在黑夜中,借着月光往坡上爬,丁晚来本想用跑的,奈何他的力气没剩下多少,跑了几步,便再跑不动,步暝他们需要丁晚来带路,也跟着快不了。 趁这快不了的时间,丁晚来跟步暝他们说了下情况。 在傍晚时,他跟陆不同在田间见到了梯田怪,便去追它。 与老王爷说的一样,那梯田怪见有人追它,就像是故意戏耍人一样,始终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无论丁晚来跟陆不同怎么追,它都能跑得比他们快。 就这样,梯田怪把丁晚来跟陆不同引进了梯田后的两座大山,因山无路,只能在山石间爬行,丁晚来二人这下更没有那只梯田怪跑得快,追至半山时,他二人刚停下歇口气,山上就有无数的土石滚落下来,就跟山崩了一般。 陆不同见土石就要将他们二人掩盖,一把将丁晚来推开,以至他自己被土石活埋,而丁晚 第八十四章 梯田怪(四)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步暝跟丁晚来约是在山腰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山上开始有土石滚落,好在江夙夙提醒了他们,他们有所准备,能及时闪躲,土石滚落期间,甚至有断掉的树,整棵的往下滚,还好被其它树给挡住。 江夙夙没数自己捶断了多少棵树,才将喜欢往树上躲的梯田怪给抓住,她用手抓着梯田怪带毛的皮肉,痛得梯田怪吱吱哇哇,因江夙夙没想把这梯田怪给弄死,所以,借着月光好不容易的分清哪边是梯田怪的后脖梗,将其拎住后,往山下拖。 尽管江夙夙已经算是温柔,但梯田怪还是因为受痛,一直发出惨叫声,它的叫声在黑呦呦的山里回荡,听着有些吓人。 一直往山下走,看到步暝的时候,江夙夙远远的喊了一声。 “可以开始挖了!” 步暝听了,赶紧跑向陆不同被埋的位置,丁晚来在看清江夙夙手里拎着梯田怪,才放心的开始挖。 徒手刨土,这个行为看起来有些傻,步暝有些后悔没带上老王爷的锄头,当他这么说了以后,丁晚来起身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一锄头下去,你是想把陆大哥的头给挖掉吗?” 被丁晚来一踢,步暝惯性的往前一扑,趴在了土堆上,险吃进一口土,因为觉得丁晚来说得有道理,他便没和丁晚来计较,用手刨了几下后,他才想不通,连忙取下腰间的刀,改用刀鞘刨土,既不用手痛,也比用手刨要快得多。 丁晚来见了,也把剑用上,他二人刨了好一阵,梯田怪都叫得,不怎么叫唤了,他们才把陆不同上半身挖出,陆不同的双手能伸出土后,自己一用力,即从土里挣脱,当他看到江夙夙已经抓住梯田怪,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发笑。 “早知道还是该让夙夙来的,她要是来,我就不用被这怪物给活埋。” 步暝跟丁晚来一起上前,帮陆不同掸头发上跟身上的土,没有接话,特别是丁晚来,要不是他总担心江夙夙搞破坏,陆不同好像确实不会被活埋。 江夙夙向丁晚来看去一眼,骄傲的笑了笑,又向自己抓着的梯田怪看去,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我现在带你回村子,路上悄悄的,不要叫,乖乖的跟我走,要不然,我就揍你,揍到你哭!” 梯田怪被江夙夙抓着后脖梗,低着头没吱声,不说好还是不好,但在江夙夙发话后,它真的安静了许多,一路上,也是它自己双脚在走。 等他们回到村子时,老王爷才睡下没多久,听到敲门声,他赶紧的起床穿好衣服,点亮屋中唯一的油灯,打开房门。 门咯吱一声的开,老王爷揉了揉眼看,看清江夙夙拎的是什么以后,他指着梯田怪,十分惊讶。 “是你吗?小猴子,难道你就是梯田怪?!” 梯田怪见了老王爷,开始吱哇的乱叫,一阵挣扎,江夙夙想了想,不觉得它能从自己手上跑掉,便把手松开。 得了自由,梯田怪扑到老王爷跟前,抱住了老王爷的腿,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发出呜呜声,老王爷见了,立马安抚它,摸起了它的头顶。 见这情形,丁晚来有些纳闷。 “老王爷,你认识它?” 老王爷看向丁晚来,点了下头,他让梯田怪站起来后,放置好了油灯,扭头看向身边的梯田怪。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它。 那时,是老王爷才到这个地方,在他开垦梯田时,就遇到了像小猴子一样的它,跟现在差不多,它那时也是一身的毛,但毛没这么长,长得虽跟一般的猴子不太一样,但大至相同,老王爷便以为它是下山找食物的小猴子,就把自己身上带的饼给了它。 从那以后,小猴子每天都会来找老王爷,老王爷也每天都会带吃的给它,就这么过了三个月,突然的,小猴子就没来了,老王爷再也没有见过它。 一晃,这事过去了十多年。 没想到,当年的小猴子竟然长成了梯田怪,要不是凑近了看,老王爷认出它这一身毛,他都不认识它。 “实在是没想到,一只小猴子竟然能长这么大。” 借着屋中油灯的光亮,陆不同朝梯田怪看去,看它站姿,看它的脸,怎么看,怎么都跟猴子有些差 第八十五章 梯田怪(五)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丁晚来知道江夙夙是动真格,可他根本阻止不了,只能跟着她,轻声的念给步暝听。 “死定了,步暝,这下我们两家都要遭殃……。” 步暝对老王爷不抱幻想,想到后果,走在丁晚来另一侧,拉了拉他的衣袖。 “要不,回去以后,我们求一下丹南先生,看他有没有吃了以后,能让人失忆的药,给老王爷来上一颗?” 陆不同最后出门,吹熄油灯后,把老王爷家的门一锁。 做完这件事,他心中才好去想,还好老王爷没认出他,要不然陆家也要跟着遭殃。 此行回长安,因是比来的时候多带了两个人,一辆马车坐不下,丁晚来让驿站的人多安排了一辆,他跟步暝分坐两辆马车,远离驿站后,接上江夙夙跟陆不同他们。 江夙夙把昏过去的老王爷放到马车上,自己坐下后,看了一眼趴到老王爷身边去的梯田怪,才看向陆不同。 “陆大哥,凭良心讲,你觉得它是猴子吗?” 陆不同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老王爷,想着老王爷现在听不到,也看不到,于是点了点头。 他没见过哪只猴子能长到与人一般高,也没说哪只猴子的毛有这么黑的,更少见像梯田怪这样,一直双脚站立,像人一样走路,这样的猴子,他听都没听过。 得到诚实的回答,江夙夙心里舒服很多。 回长安的路需要好几天,一路上,老王爷每醒一回,就被江夙夙打晕一遍,丁晚来劝了她好几次,根本劝不住她。 这一路,丁晚来是真的担心老王爷这么大的年纪,不吃不喝好几天,可能经受不住,江夙夙听了,却回答他,只要老王爷还有一口气在,她师父都能救,这让丁晚来无话可说。 回到长安后,江夙夙把梯田怪和老王爷带到了鬼医丹南跟前,还不等她说什么,鬼医丹南看了一眼地上的老王爷,说出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傻。 “他快死了。” 江夙夙直接被吓懵,她没想害死老王爷,没想到几天不吃不喝而以,就如此严重。 丁晚来跟步暝和陆不同,吓得在原地呆傻。 江夙夙连忙跟鬼医丹南解释。 鬼医丹南听完经过,看尽各人的表情,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会没命,不是因为夙夙几天没给他吃喝,而是他本来所余的阳寿就不多,现在最多只有两天的时间了,两天一到,阴司的鬼差就会来接他走。” 丁晚来听了,有些站不稳,虽然他嘴上对老王爷百般嫌弃,心里却是十分敬重,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不谋权恋势,不以权谋私,凭着自己的双手自耕自足,有生之年,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情,最后,无儿无女。 “先生,不能救吗?” 鬼医丹南轻轻摇头。 “阎王亲批的时辰,事先就给了印记,谁也救不了。” 江夙夙咬下嘴唇,望向鬼医丹南。 “师父,老王爷这个人其实挺好的,他种的大米可香可好吃了,就不能再多留他些时候?” 这是鬼医丹南第一次对江夙夙的请求摇头。 梯田怪听到老王爷即将没命,跪到了老王爷身边呜呜的哭。 鬼医丹南见了,对江夙夙招了招手,江夙夙上前后,他从月光纱下把人言丹给了她,这丹能使动物口吐人言,江夙夙知道师父的用意,接过后,走到梯田怪面前,把人言丹给它吃下。 梯田怪一咽下,嘴里的呜呜声更像是人在哭。 它哭往事,大家才知道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猴子,也不是怪物。 它会变成这样,是在它一岁的时候,爹娘带她翻山回外祖家时,途中遇到了山匪,山匪为财,将它的父母杀害后,就没再管它,他们以为年幼的它被扔在深山中绝对活不下来,所以才放心的丢下它离开。 那时,它还小,不知自己的爹娘已死,只以为是他们不理它,它守着爹娘的尸体很伤心的哭。 就这样,它声嘶力竭的哭了两天,它的哭声最后引来了一只刚产下小猩猩的母猩猩,母猩猩看到它这个没了爹娘的人类小孩儿,母爱泛滥,犹豫片刻后,拉过它,给它喂起了奶。 那时的它,分不清太多 第八十六章 梯田怪(六)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梯田怪不想老王爷死,对它来说,老王爷像是一个亲人,是它最后的亲人了,若失去了老王爷,从今往后,它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孤孤单单。 流萤和沟鼠她们在门外听得皱眉,黄山从书鬼耳畔的狼豪里钻了出来,所有人都看向地上的梯田怪和老王爷。 江夙夙看得仔细,瞧见老王爷湿了眼角,她上前蹲到他旁边,将他拆穿。 “老王爷,地上凉快吗?醒都醒了,还不起来?” 老王爷知道装不下去,眼皮子一动,从地上爬起,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看着这屋里屋外的奇奇怪怪,他大笑出声。 “诶,没事,没事,人终归是要死的,没必要这么难以释怀。” 梯田怪听了,抱着老王爷哭,老王爷轻轻拍打着梯田怪的后背,一次又一次的抹眼泪。 “可怜的孩子,别哭了,难为你还记得当年的事,不过,那都是些小事,没必要总记着,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本就是个人,要像个人一样,活得开开心心。” 江夙夙见状,看不下去,望向鬼医丹南,她不说话,鬼医丹南也看向她,师徒两个互看着,彼此不吱声。 老王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愿意把时间都浪费在哭上,安慰了一翻梯田怪后,他对步暝招了下手。 “六扇门的小子,你过来。” 步暝看了一眼老王爷,连忙上前。 “老王爷有什么吩咐?” 老王爷盯着步暝笑。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是步敬亭家的那小子,对吗?” 步暝望着老王爷,重重点头。 老王爷努力不让自己流泪,边点头边笑。 “你老子不错,相信你也错不了,我信得过你,所以,有件事,我要交由你去办,你一定要办好。” 步暝听了,弯身拱手答应。 “老王爷尽管吩咐,步暝一定办好!” 老王爷吸了吸鼻子,半低下头。 “这第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救村子里的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在山崩以前离开,最好是,能给他们安顿在一个好地方,第二件事嘛,就是把我家里屯的那些米都带到长安,在我死了以后,办一次百官宴,这宴席上无需酒菜,只上我种的米做出的饭即可,你盯着百官们吃,若谁没有吃完,在碗中留了一粒米,杀!” 老王爷吩咐的第二件事,让步暝惊呆。 丁晚来跟陆不同一起轻声喊出。 “老王爷!” 老王爷抬了下手。 “你们别怕,我让你们杀,就是一定可以杀,当年,我立奇功,先皇曾有恩赏,我当时没要别的,只跟先皇要了一样,我要的是,等我百年以后,许我自己挑任何人陪葬,这件事,有道圣旨可以作证,当今圣上那里也是有先皇遗诏的,圣上登基时,曾答应过我,我朝不养一个贪官!他得说到做到。如果,我亲手种出的粮食,那些官员都敢浪费,试问,这天下老百姓的辛苦付出,他们又岂会放在眼中?这样的官,就算不贪,也不是一个好官!该杀!不能留!” 丁晚来听得泪涌,红了眼眶。 他终于明白,年过七十的老王爷为何还要佝偻在田间,老王爷余生之所以痴迷种粮,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在为这天下种良! “王爷……” 一声王爷,丁晚来扑通跪下。 陆不同跟步暝也一起跪下。 黄鼠狼黄山在门外,看向屋内,它虽不是人,走的却是人间道,它虽没有种过粮,但它食过人间烟火,打从心里,它敬佩老王爷,是以,一掸自己的衣摆,跟着朝老王爷跪下。 书鬼眼见这些,泪流满面,为人时,他也曾是个有志向的读书人,梦想着为尽天下,因此,他万分敬重老王爷已为这天下,而作为一本书,它以能让老王爷这样为了天下百姓的人入书为荣,所以,它哭得真诚。 长安木鬼在院中的槐树上,哭丧着脸,只恨自己没有腿。 青鱼精秦如的泪,流在了水缸中。 为天下计,乃人间至善! 令所有人动容。 老王爷抹不尽自己脸上的眼泪,却劝众人不要哭。 “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做了,这天下将来如何,还是要看你们的,善不会绝,恶亦难禁,这恶从来都是人心里面的毒瘤,可惜了,本王的时间不多……,已经做到了尽头。” 不知鬼医丹南是何时拿起的笔,这时,他已经将笔放下,把写满字的纸,抛向月光纱。< 第八十七章 荷杀(一)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江夙夙刨了两口碗里的饭,咽下后回答鬼医丹南的问题。 “想想也知道,师父你这个人,又不是铁石心肠,就算是阎王亲批了,如果你去开口,人也是可以留下的,然而你却坚持不救老王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救对老王爷来说会更好,在那阴司地府中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事?自然是当官!” 偷听到这件事,沟鼠杜姑娘连忙跑回饭厅跟所有人讲,大家听了以后,表情由哀到喜,再各自感叹。 黄鼠狼黄山诶了一声。 “这丹南先生也真是的,怎么比我还喜欢捉弄人?知道真相,也不跟大家言语一声,白让我黄老儿哭这么一场。” 丁晚来低下头苦笑。 “我已经五天没睡好觉了。” 陆不同撑起了脑袋。 “我也是,一想到就伤感,我爹还带信说,说他在家里连喝了三天的闷酒,觉得心里堵得慌。” 步暝摇了摇头。 “别提了,我爹心里不舒服,去找丁伯父喝酒,喝多了,酒后失言,说什么老王爷一走,这大唐等是失了半个天下,吓得丁伯父赶紧捂他的嘴,生怕隔墙有耳,这样的话一旦传进皇宫,两家的好日子都到了头。” 饭桌上,其他人都在议论,只有梯田怪不吱声,她虽由一个‘妖怪’变成了人,但她不知道变成人后,有些心情该怎么表达,在她心里,是高兴老王爷在阴司地府当官儿的。 陆不同吃了口菜,看了一眼她。 没有烦恼的日子总是欢乐,但是欢乐的时间不会久长。 夏风吹来,整个院子飘着一股沁人的槐花香,书鬼在院子里教江夙夙念书。 “荷花,莲矣,未开为菡萏,开为芙蓉……。” 江夙夙支着头,听得打瞌睡。 “荷花就荷花,一会儿是莲,一会儿是芙蓉的,取那么多名字,谁记得住啊……。” 书鬼看着江夙夙叹了口气,她的不认真,他已经习惯,正想继续教,想着也许有一天,能水滴石穿。 这时,步暝打外面回来,笑着走向江夙夙。 “想不想赚钱?” 江夙夙一听到钱,连忙起身,顿觉神清气爽。 “哪里有钱?” 步暝按着腰间的刀,笑着回答。 “六扇门刚接了个案子,我多事,查了一下,得知外面还挂着悬赏,整整白银三百两。” 听到三百两这个数字,江夙夙喜笑颜开。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步暝看向院中,指了指院子里站人的地方。 “你不想想带谁吗?” 黄鼠狼黄山生怕江夙夙点到自己,立马化作一股青烟,躲回书鬼耳畔的狼豪笔。 江夙夙看到这一幕,皱了下眉,指了一圈儿,指回书鬼。 “就他俩。” 一句他俩,把黄山也算在内,黄山躲在狼豪里叹了一声。 “诶,这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愁个吃穿,怎么就这么喜欢钱?” 书鬼取下狼豪,拿在手中,看着它笑。 “那是因为,她不想让大家像她小时候那样颠沛流离,她想存钱买下这所宅子,让所有人有个家。” 听到这个真相,黄山为自己刚才的躲懒感到羞愧。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成天白吃白喝的,一点儿事也不做,老脸都丢尽了。” 大水缸中,青鱼精秦如听到黄山的话,咧开嘴笑。 鬼医丹南在屋内的月光纱后,提醒了一声。 “夙夙,你好像答应了丁晚来,今日跟他回家吃饭,你如果现在要出门的话,最好通知一下他。” 江夙夙哦了一声,赶紧跑出宅子,去到地里,让正在给种子浇水的地狱雀前去大理寺给丁晚来带话。 做完这件事,江夙夙便与步暝和书鬼他们出发。 事发地距离长安需两天行程。 出事的地方叫清莲居,是清莲居士的府宅。 宅子的主人清莲居士,今年二十有七,满腹才华,却没有入仕,也没有娶妻,其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侍弄他那一院子的荷花。 说起这个青莲居士,他在长安很有名,但并不是因为他养的荷花有多名贵,也不是他院子里的荷花种类繁多。 事实上,他的清莲居里,只种了白莲,非常单一。 而他之所以会有声誉,是因为他把白莲这种单一的荷花种得极好,可以 第八十八章 荷杀(二)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在旁人眼中,步暝他们此行只来了两个人,因此,客房也只准备了两间。 江夙夙单独睡一间,步暝则跟书鬼和黄山一起挤,好在黄山习惯躲在狼豪里。 第二天清早,江夙夙醒来时,还趴在窗边,她抹去嘴角的口水,听到荷院中有吵闹,得知留在清莲居的九个宾客里又死了一人后,她连忙从窗跳出,向围了人的地方跑去,拨开人群。 众人围着的中间,一男子跪着,面朝荷花,人都死了,还睁着一双眼。 江夙夙伸手一探,确认了男人已经没有呼吸。 宾客中有人害怕,恨不得马上离开。 “此地不益久留,若留下来,一定会跟他一样!” 其他人也害怕,但只能皱眉。 “可是官府下了令,案子没查清楚以前,不准我们走。” 众人恐慌,有人不解,有人想哭。 “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真的是荷花杀人吗?” 此时,清莲居士正在用早饭,听下人来报,院中又死了一人,他皱紧了眉,再没吃饭的心情。 步暝穿戴齐整后,到荷池边查看了一翻,没发现死者有明显的中毒迹象,连他杀的痕迹也没有,于是,他看向了清莲居里的下人。 “麻烦你去趟衙门,给我叫个验尸的仵作来。” 清莲居里的下人听了步暝的吩咐,生怕耽误了破案,双脚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仵作便来,见过步暝后,开始验尸,对于专业的人来说,验尸这件事并不复杂,验完后,仵作告诉步暝,这个死者跟前两个死者一样,都是莫名猝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心脏骤停。 步暝听了,点了下头,允许仵作先把尸体带回衙门。 因是清莲居又出了命案,清莲居士出面,先把余下八位宾客安抚了一翻,才来见步暝,他希望六扇门能尽快破案,好阻止外面的流言,也不想再有人死在他这儿。 江夙夙远远的看了看清莲居士,嘀咕道。 “长得还挺好看。” 听到这样的话,书鬼站在她身旁想吐血。 “现在这个时候,这不是重点!” 江夙夙点头,扭头看向书鬼。 “对,重点是他长得好看,肯定有人愿意嫁给他,他为什么一直不娶?” 黄山躲在狼豪里,忍不住吐槽。 “小夙夙,他娶不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毫无关系!” 江夙夙听到黄山这样讲,看向了书鬼耳畔的狼豪。 “黄老爷子,你这么说,不对,师父讲过,但凡不合理的地方,其中必有猫腻,这个清莲居士,他有问题。” 听到她这么说,黄山从狼豪里闪出,跟书鬼一起望向清莲居士的背影。 等清莲居士离开荷池后,步暝得知江夙夙怀疑清莲居士,他提出,他先去查查清莲居士的来历。 而清莲居里的安全,则交给江夙夙他们三个接管。 为了不让命案再次发生,江夙夙、书鬼、黄山三人开始轮值,江夙夙负责白天,书鬼跟黄山则负责夜晚。 白天,阳光照下,一池荷叶绿出水面,几片荷叶因风微漾,勺进几滴水,滚成一颗白亮的水晶,在太阳下头发着光,而后被热气所蒸发,洁白的荷花由浅绿的荷茎向上撑出,十一二朵花瓣微微有肉,间隙着向八方托开,像是一双双闺中女子的柔荑。 江夙夙从早上看到下午,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看着让人犯困,江夙夙却不敢打瞌睡,趴在窗口,一双眼瞪大了,紧盯着荷池。 那些从她眼前经过的宾客,无不是满面愁容,生怕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 江夙夙好不容易熬过白天,傍晚开始,由书鬼接手,书鬼背靠在她的窗前,望着那一池的荷花。 活着时,他本书生,也爱风雅,看着美丽的荷花,正想吟诗,便忽闻争吵,他向争吵的方向看去,看不到什么,就只能竖着耳朵去听。 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吵起来的是两个宾客,两人本就认识,应该是朋友,其中一人责怪另外一个,说对方不该拉自己参加这要命的荷宴,被说到的那方则怪朋友蛮不讲理,言下之意,当初是对方求着自己,让自己引荐,对方才有资格走进这清莲居。 眼下都在同一屋檐,其他宾客见二人争吵,纷纷好 第八十九章 荷杀(三)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江夙夙看不见鬼,明知道自己冲上前去无用,但她觉得自己总不能什么也不干,想了想后,便还是冲了上前。 鬼数众多,黄山跟书鬼不敌,被打得那叫一个衣衫褴褛,江夙夙吃了看不见的亏,不知道哪个鬼踢了她一脚,她险些摔进荷池。 随着虚影一闪,黑白无常出现在清莲居外,两人一起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黑无常先叹。 “兄弟啊,兄弟,我们俩的运气不怎么好。” 白无常点头,心里有火,但是又没办法撒。 “想躲这个瘟神都躲不了,哪哪儿都有她!” 黑无常听了,看向白无常。 “要不然,我们先回?回去跟阎王爷如实禀报,就说那个人的魂实在没办法拿,瘟神虽看不见我们兄弟俩,但她身边有个黄仙儿,还有个鬼中叛徒,他们是能看到我们的,若我们强行去拿那个人的魂,他们要是给瘟神报方位,我们会被她揍吧?” 白无常低下头再三思量后,抬头看向黑无常。 “可就这么回去也不好交待啊,这么多的鬼魂在阳间生事,我们两个看到了,却视而不见,要是阎王爷跟判官追究起来,我们俩这算渎职吧?” 进退无路,让黑无常有些想哭。 “这都是下面的人捅的篓子,也不关咱俩的事,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白无常皱着眉,把事情又仔细想了想。 “要不然这样,我们回去先汇报一下这些鬼的情况,就跟阎王爷说,急着回去查清事情,这才放了那人一马,你觉得如何?” 黑无常没主意,听了这个办法,倒觉得是个办法。 “只能这样。” 商量好后,黑白无常一同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为了打过那些鬼,黄山连法术都用上,却仍奈何不了,这鬼魂数量众多,就算那些鬼没什么道行,但相对而言,鬼魂的队伍确实有些庞大,他打起来很是吃亏。 江夙夙是被那些鬼魂欺负出了火,眼升杀气,但她的火还没来得及升起来,整个人就被鬼推到了水中。 眼看江夙夙落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鬼分身乏术,气到了,一边还手,一边怒吼。 “你们这些蠢鬼,竟然敢打她?知道她是谁吗?!等你们去了阴司地府,见到鬼医丹南,你们一个个的都死定了!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徒弟报仇的!” 月照不同事,此时,长安城外的斋宅。 流萤的心微有不安,走到鬼医丹南门口,望向了月光纱后的鬼医丹南。 “先生,明知夙夙有难,你就不担心吗?” 鬼医丹南在看书,连头也不抬。 “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死不了。” 流萤咬了咬嘴唇,她做不到像鬼医丹南一样,她会担心她。 “她再强,也是凡人之躯,如有万一,如何是好?” 鬼医丹南听了这句,这才抬头,看向流萤笑。 “没有万一,阎王不勾她的名字,阴司地府的其他人也没资格勾她,就算她灵魂出窍,被黑白无常看到了,黑白无常也会想尽办法,把她的魂魄塞回身体里面的。” 流萤听得这些,十分惊讶,想问为什么,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该问这么多。 “可终究会痛啊……。” 鬼医丹南知道流萤是出于对江夙夙的关心,放下书安慰她。 “你无需忧心,要相信她,这点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流萤听后,低下了头。 心想着,江夙夙如果知道鬼医丹南如此信任她,不知是会感动,还是会伤心。 月亮投在荷池中的影子,因江夙夙落水而稀碎。 江夙夙水性极好,掉下荷池后,立马从池中爬起,她被书鬼提醒后,想起了来一招狐假虎威。 “你们推我下水,我忍了,但是我警告你们,都给我安份一点儿!要是你们谁敢当着我的面,把这个人杀了,信不信我师父鬼医丹南把你们扔进阎王的油锅里面炸!” 人成了鬼后,大多不信鬼话。 众鬼以为江夙夙是唬他们,有鬼便想蒙住她的眼睛,让她掉进荷池淹死她自己,但不知为何,他遮不住她的眼,另一个鬼见了,上前帮忙,然而作用也不大。 黄山一边护着跪在荷池的那个宾客,一边朝众鬼吼。 “劝你们最好听她的话,要不然,不只是你们,就连你们死去的家人,也会因为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在阴司地狱里面受苦的!在干这件 第九十章 荷杀(四)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江夙夙在气头上,抓着那个被鬼迷的宾客,往后一扔,也不管他还有没有半条命,然后,拍了拍手,看向书鬼。 “等会儿给我报方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它们!” 书鬼点头,摸了摸自己被那些鬼抓烂的脸,那些鬼确实气人,仗着鬼多,竟然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鬼。 这时,有鬼魂问了书鬼一声。 “看在你我都是鬼的份儿上,求你给句实话,她真的是鬼医丹南的弟子吗?” 这个问题,书鬼已经回答了很多遍了,郁闷到吼。 “是啊!要我说几回?!” 见书鬼言之凿凿,有的鬼魂开始相信江夙夙是鬼医丹南的徒弟,跪到了水桥边。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求求她,求她帮帮我们?” 书鬼朝跪着的那些鬼看去,一脸不解。 “帮你们?” 众鬼点头。 他们请求书鬼带江夙夙去十里外的坟山走走,说江夙夙他们去了之后,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还说,只要江夙夙肯帮他们,他们保证不再杀这清莲居里的任何一个人。 黄山这时刚好从外头偷了墨斗线回来,听到众鬼说的这些,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墨斗线,有些犹豫,现在给还是不给。 书鬼想了想,向江夙夙转达了众鬼的诉求,江夙夙听后,气得一脚踢断了水桥的一根矮栏杆。 “他们先前推我下水,想淹死我,现在还想让我帮他们?他们想得可真美!” 黄山听了,走上前去,向江夙夙推开了手,墨斗线摊在他手上,他让江夙夙自己作选择。 江夙夙看向墨斗线,一抹脸上从头发滴落的水,没有去接。 “……还是先去他们说的地方看看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书鬼听了,露出笑容,他知道江夙夙的拳头虽硬,心却很软。 黄山走前,没忘回头指向那个被鬼迷的宾客,提醒众鬼。 “最好别让他死,要不然……。” 众鬼面面相觑,有些无语,就算那人死了,真正伤害他的,杀他的好像并不是他们,而是江夙夙。 但众鬼难免要想,若那力大无比的姑娘真是鬼医丹南的徒弟,他们也不好与她相争,这么想着,众鬼自发的将那宾客围起,确保其他人没有可趁之机。 见江夙夙他们走后,那些躲在房中的胆小宾客才敢哭。 “我们该怎么办?这个地方有鬼,不是荷花杀人,是鬼杀人……。” 宾客们看不见鬼,紧盯着四周,生怕有鬼靠近,他们不想死,因此不敢睡,全都挤在了一个房间里,相互壮胆。 黑夜中,青山如墨,远近不同。 江夙夙他们来到了那些鬼所说的坟山,只见荒草间,一块块墓碑在月色下灰白。 江夙夙穿梭在坟间,发现好多坟墓都有被挖过的迹象,黄山听了,往四周看了看,见坟山附近无人,便直接用法术,将其中一座新坟的坟头土掀开,接着,他想再施法术,将棺材盖打开时,看到有些棺材钉竟然散落在棺材外,一看就是,在他们来这儿之前,有人动过棺材。 江夙夙见黄山不动,催促了一声。 “黄老爷子,把它打开啊,让我看看。” 黄山听了,点头,这才施术掀开棺材盖,棺材盖被移开后,他们三个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只见棺中的尸体唯剩下骸骨,上面没余多少肉,其模样不像是自然腐烂造成,倒像是…… 书鬼看向黄山。 “你觉得是狼?还是野狗?” 黄山看了书鬼一眼,看回棺中的尸骸。 “不管是狼还是狗,啃得都会比这干净,啃完之后,它们可不会盖好棺材盖,更不会填土。” 江夙夙听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笑着看向书鬼。 “书鬼,就你这样,还教我读书呢?能干出这种事的,一看就是人了,要是野兽的话,就像黄老爷子说的,它们吃饱了以后,怎么会想起把棺材盖,给盖起来?更不要说,还把土填回去,难道它们还怕被别人发现?” 黄山低下头笑了一声。 书鬼看向江夙夙,郁闷至极。 “那是丹南先生吩咐的,你以为我愿意教你?再说了,我读的那都是圣贤书,哪个圣贤疯了,教我挖坟?” 黄山笑完,想起才看了一座坟,于是望向江夙夙 第九十一章 荷杀(五)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顺着黄山的思路,江夙夙仔细想过后,总结了一下。 “第一嘛,应该是阴司地府出了问题,渎职或是别的原因,第二,如果不是清莲居士干的,那么困住那些鬼的又是谁?这确实是个疑问,至于第三个问题,我觉得可以直接问那些鬼。” 书鬼点头,看了看天,想起时辰。 “那得快点儿,快到寅时了,鸡叫以后,那些鬼便不会再现身。” 江夙夙听了,连忙站起。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抓紧时间。” 黄山听后,以法术将一百多个棺材盖好,将坟头土填回。 他们三人努力往清莲居赶,江夙夙边走边想,觉得有一丝不对。 “黄老爷子,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那么多的鬼,如果他们一直在荷池底下,为什么在他们现身前,你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一点,黄山跟书鬼也想不明白,他们没有闻到尸气,还可以说成是被淤泥所掩盖,可那鬼气,他们竟是一点也没察觉,在他们眼中,那个荷池干干净净,没有可疑,是以,那些鬼从荷池底下出来时,他们才会感到意外。 回到清莲居后,江夙夙正想询问那些鬼,他们还没开口,忽然间,那些鬼的眼睛一个个红了起来,像是发疯了一般,猛扑向江夙夙他们,江夙夙因毫无准备,被直接按到地上,书鬼则是瞬间被打到无法还手,黄山连法术都用上了,也抵挡不了。 偷看到外面的情况,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把客房里的其他宾客吓得发抖,有人甚至忍不住小声的哭。 “有鬼啊!有鬼!” 清莲居的下人们看到荷池边发生的事情,也是撒腿就跑。 江夙夙为了脱困,翻身后,一拳捶向了池上的水桥,用了满力,没有保留,在她的一拳之下,唯一完好的一座水桥,从这端断到那头。 桥断后,她自己也因此掉进池中,池水不深,她本可以浮起,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她忘了,那些鬼也可以飘浮在水中,他们向她伸出了鬼手,把她往水里按,让她有力没办法使,只能在水中扑腾。 黄山见状,想用法术把江夙夙从水里拉出来,但他自己却被七八个恶鬼掐住了脖梗,因此,江夙夙的头只浮出水面一下,就又被按回了水中,鬼魂们见江夙夙只有挣扎的份,手穿过她的身体,捏向她的心脏,企图令她心脏骤停。 这时,清莲居外,黑白无常领着两三百鬼差,带着锁镣赶来,当他们透过墙看到江夙夙的处境,吓得喉咙一动。 “兄弟们,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被问到,两三百鬼差一起回答,群情激昂。 “誓死不让她回阴司地府!” 喊完口号,众鬼差穿墙而过,一拥而上,两鬼差合押一鬼,让鬼没有还手之力,锁铐上得那叫一个利索! 随着逐渐有鬼被控制住,黄山跟书鬼得以轻松,他们看到眼前的众多鬼差,感到惊讶,一是惊讶鬼差们来得挺及时,二是,他们头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鬼差集体行动。 愣了一下后,黄山连忙将水中奄奄一息的江夙夙救起,江夙夙被恶鬼捏了一下心,现在只有一口气,那些鬼先前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把前面几个宾客杀死。 那些鬼在戴上鬼差的镣铐后,眼中的红色渐渐消失,恢复冷静,等他们看清自己是被鬼差铐着,并没有感到害怕,一个个鬼脸上流露出的无不是解脱与高兴。 书鬼虽说已投效鬼医丹南,不惧鬼差,但他知道,在阴司地府中,黑白无常是大哥一样的存在,见到黑白无常后,忙上前行礼。 “多谢!” 黑白无常互看了一眼,对书鬼抬了下手。 “不必言谢,你能看到我们,正好可以帮我们解释一句,这些鬼魂之所以没有及时被羁押,实属地府失职,只因办此地差事的两个兄弟,生前好赌,死后没有改正,所以被人算计,在他们来此地拿魂时,有一道人将他们拦住,诱使他们与那道士赌了一局,赌注便是鬼差若输了,就不可以拿魂,结果,想必你也看到了,那两个鬼差输给了那个道士,也就有了今日的情形,现在,那两个犯错的鬼差 第九十二章 荷杀(六) 《聊不起的斋》全本免费阅读 那些鬼在发疯时,也想杀了清莲居士报仇,但清莲居士身上戴了一块很是厉害的佛牌,他们靠近不得。 至于为什么要杀那些宾客? 则是因为死的那几个也不算什么好货,表面清雅,实际龌龊,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还有就是,众鬼想到,清莲居士之所以会用他们的尸身当肥料,就是为了种出好看的荷花供人欣赏,他们自然也就恨这些前来观荷的人了。 问完这些,书鬼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刚才好端端的,为什么众鬼会突然袭击江夙夙他们? 此问,众鬼给出的回答是,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忽然间很憎恨,憎恨一切,他们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问完这些,书鬼转身朝黑白无常恭敬的行了个礼。 黑白无常跟鬼差们把众多鬼魂带走后,残败的荷池恢复了宁静,唯听到那几个活下来的宾客挤在一间房里,小声的哭。 黄山以妖力稳住江夙夙的心脉后,先把她抱回了屋。 清莲居的下人,远远的偷看到这一幕,惊讶一个矮小的老头儿竟有这样的力气,同时,这个老头儿到底是谁,这让他们很疑惑,他们不记得清莲居里有接待这样一号人物。 卯时一刻,步暝回到清莲居,江夙夙还在昏迷。 当他看到满荷池的狼藉,知道定是江夙夙所为,但他眼下不关心这些,反正不是他的园子,毁了也不心疼,就算要赔钱,也不用他给。 步暝跟黄山二人一起,守着江夙夙,一直到卯时三刻,才等到江夙夙醒。 江夙夙睁开眼,觉得心肺不舒服,咳了一声,扭头看见步暝后,她把目光移向了黄山。 “那些把我往水里按的王八蛋呢?把墨斗线给我,我要揍死它们!” 黄山听了,看着她笑。 “揍不成了,他们被黑白无常抓去了阴司地府。” 江夙夙听后,脸色苍白,手往床上轻捶。 “早不抓,晚不抓,我要报仇,他们就来抓,这黑白无常是存心跟我作对?!” 书鬼上前替她拉了拉被子,虽然她的湿衣服已经被黄山用妖术弄干,但她这个人到底是浸了水,他怕她会着凉,会生病。 “好在那些鬼被带走前,我问了他们,我们先前疑惑的那些事情。” 江夙夙不愿躺着,坐起来听。 书鬼一字不落的转述,江夙夙听完,皱了一下眉。 “这里面怎么还有道士的事情?!” 步暝在旁欲言又止,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跟江夙夙讲他查到的事,他更希望江夙夙现在能好好休息。 但江夙夙并不领他的情,看向了他。 “赶紧说吧,你出去这么久,查到什么了没?” 步暝轻轻点头。 他查到,清莲居士年轻时,曾有个与之相恋的女子,两人志趣相投,爱好一至,本打算过两年就成亲,但这样的想法,那个女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她遇到另一个比清莲居士更优秀的男子时,她变了心,纵然清莲居士拼命挽留,也没能改变结果。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清莲居士逐渐心灰意冷,在那以后,不问世事,只把心用在两人的共同爱好上头。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建起了清莲居,自封为清莲居士。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很感慨,指责那个女子负心,使得清莲居士看破红尘,至今不愿娶妻。 在调查清莲居士的时候,有一事,让步暝觉得怪异。 那就是,那个负了清莲居士的女子,最后并没有跟她后来喜欢上的那个男人离开这个地方,而是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当时,那个男人以为是清莲居士把女子藏了起来,为了这件事,到清莲居闹过几回,还报过官,但因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江夙夙听完,咬了咬嘴唇。 “这个清莲居士……。” 步暝看出她在想事情。 “你想说什么?” 江夙夙望向步暝回答。 “他能用尸肥养荷花,足以证明,他是个变态,一个变态,你说他会不会干出更变态的事情?” 步暝听后,眯起了眼。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那个女子已经被他杀了,把她也埋在了这荷池里面?” 江夙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