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大明朝:我能与崇祯交换身体》 第1章 祖宗显灵了? 崇祯十年三月二十八。 春分早已过去,马上就是清明。 可北京城的寒冬还远远没有过去,皑皑白雪最深处可没过膝盖,皇宫之内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扫一空,但地面之上还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乾清宫外,太监宫女走路分外小心。 崇祯皇帝朱由检一晚上没睡,雷霆震怒,已经棒杀了好几个不懂事的小太监。 听说前些日子反贼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出,连破太湖、蕲州、黄州,前日明军与张献忠在太湖交战,又大败,损兵六千余,潘可大等40多个明将战死。 张献忠乘胜再取和州、含山、六合等数城。 朱由检咬着牙看着满地的奏疏,悲痛欲绝,“难道上天要断我大明的气运吗?” 自从他登临大位,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形势却止不住的一再恶化。 中腹部的灾情仍在继续,旱灾,蝗灾,水灾……从来就没有断过,更可怕的是鼠疫,崇祯六年以来,北方大规模暴发鼠疫,十室九空。 去岁以来,仅北京城就有十多万人死于瘟疫传染,来势之凶猛,基本上是朝染夕死,大明北方基本处于崩溃状态。 辽东自萨尔浒大战之后,后金不断地进犯,占领大明大片的土地,步步紧逼。 西北长达二十年的灾荒之后,流民起义的烽火不断。 西南,自打天启元年的屠安之乱,长达近十年的战争之后,始终不曾安定。 良久,他看着炭火的红光,目眦欲裂:“朕自登极,励精图治,铲除阉党,任贤用能,节俭爱民,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若上苍能降下福祉救大明江山于水火,朕甘愿做一农夫,锄田耕地。” …… …… 两个时辰之前, 襄阳府,一個身穿常服的年轻男子被下人着急麻慌的给抬着回到了王府之内。 “快,用雪搓。” “要是世子救不回来,你们随行的几个谁都别想囫囵个儿进坟。” “是世子非得赶我们走远一点的。” “世子让你们走,你们就走,让你们去死,你们咋不去死?” 搓了半个时辰,年轻男子终于佑佑的长出了一口气, “世子醒过来了。” 所有忙活的人也不禁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露喜色。 被救的正是大明朝的襄王朱翊铭的嫡子朱常淦。 没错,他爹就是四年之后被农民起义军张献忠给攻入襄阳城,一家被杀43口的朱翊铭。 昨夜他外出与人饮酒,玩乐,醉倒昏沉之下前往如厕,翻入水沟之中,今天早上下人前往楼上青楼寻人,这才被人给找了回来,摸了一下鼻息,还有气儿,给救了回来。 不过, 如今的朱常淦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朱常淦,而是后世穿越过来的灵魂。 就这样裹着被子,持续到了黄昏,终于明白自己所处的境遇。 崇祯十年? 自己竟然成了大明朝末期的大明宗藩? 那岂不是说也没有几年活头? 前世自己刚大学毕业,还没参加工作,便身患绝症而死。 本还想着穿越三部曲呢! 做饭,文抄,造反……好好做一番事业。 可大明朝不给他这个时间了,马上就要迎来大明宗藩的悲惨世界。 很快,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农民军会横扫大半个大明, 杀藩王基本上都是一杀一宗。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李自成义军攻破汾州后,仅两个郡王府就屠杀宗室达1400人之众。 这不由让他心头巨丧,猛地坐了起来。 忽然, 「您已进入大明崇祯十年,激活和大明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激活和大明崇祯皇帝互换身体的功能,每次互换的时间为六个时辰,互换之后有六个时辰的冷却期。」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延续大明朝国祚50年,奖寿命50,重新回到现代社会,并获得5亿资金的奖励;延续大明国祚100年,奖长命百岁回到现代,并奖励10亿资金,以此类推。」 「赠送新手大礼包:大明亡国视频」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没有多少犹豫,他直接激活了和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请稍后,正在搜寻崇祯。」 「已寻到,是否开启通话?」 “开启!” …… 乾清宫内, 已经枯坐了一日一夜的崇祯皇帝,眼中血丝密布,盯着大明朝的地图,状若疯魔,嘴里喃喃自语。 “陛下,您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这样下去,龙体哪儿能遭不住?”周皇后乌发蝉鬓,皮肤如玉,国色朝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虽一身素衣,但却娇美无匹。 此刻的她一脸的心疼,端了一碗粥过来。 “出去!” 崇祯看都不看一眼,言语冷冽,“大明朝都快亡了,朕少用一天的膳能死不成?” 周皇后眼眶瞬间发红,低下了头,指甲抠进了手掌之中,渗出潺潺血印。 崇祯骂完没有再理会周皇后,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了,一股哀痛苍凉袭上心头。 “苍天何薄于我!” 就在这时候,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机械的声响。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嗯? 崇祯怔了一下,看向正潸然泪下,往外走的周皇后,“皇后,可曾听到有人说话?” “臣妾并未听到有人发声。” 崇祯眉头紧锁,难道自己没有吃饭,出现幻听了? 看来要找御医过来看看才是。 「朱常淦请求与伱通话,请接听。下一次不接听将视为不方便接听,将自动转换为留言。」 崇祯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喉结滚动,“皇后,你还没有听到吗?那声音再次出现了。” “臣妾确实没有听到。”周皇后惊异的看着崇祯,也顾不上伤心,上来扶着他道:“陛下,您定是这几日殚精竭虑思虑国事,累着了。”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咕嘟!”崇祯干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一层细汗,从地上捡起砚台,抓在手里,左右四顾,“谁?你到底是谁?” 震惊, 错愕, 恐惧……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 可环视了一圈,并无他人。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玄幻,能够直接出现在自己脑子里面,离着这么近,皇后竟然一点都听不到。 还没有等崇祯反应过来,又一个声音传来。 「已自动转换成留言。」 几秒钟之后,机械声换成了人声: “是崇祯皇帝吗?我是朱常淦,按辈分说,我是你皇叔。” “准确的说,我是未来的人,从400年之后的未来穿越过来的,如果陛下想拯救大明朝,咱俩就通个话,一炷香之后,我会再次打过来。” 拯救大明朝? 祖宗显灵了? 崇祯忐忑之下,让所有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给保护起来,“大伴,你站朕前面。” 崇祯还是不放心,让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离得再近一些。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果然,那道机械的声音再次出现。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这回,崇祯终于选择了接听。 虽然不后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对方口中的‘拯救大明朝’几个字,他却是听的分外清楚。 …… 第2章 你还不如昏庸点好! “喂,可是崇祯皇帝?”耳畔的声音让彷徨的崇祯喉头滚动,“朕是,你是?” 他示意周遭的侍卫安静,不许躁动。 如此手段,堪比仙家。 “我是你皇叔,正如我刚刚给陛下留言所说,我来自400年之后,如今附身在襄王之子朱常淦身上……” 朱常淦将大体情况和崇祯介绍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七年之后李闯王进京,清兵入主中原等事情。 听的崇祯朱由检心神俱震,但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惊惧,愤然问道:“你说大明朝会在七年之后灭亡?朕如何信你?”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朱常淦直接将大明王朝的灭亡视频给推送了过去。 有些事情,看到比听到要容易接受一些。 …… 乾清宫, 崇祯正发愣,一道机械声再次传来。 「朱常淦给你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接收。」 有了上次的经验,崇祯选择了接受。 随即, 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眼珠子猛然瞪大,“这是北京城吗?怎么成了这般景象。” 画面之中, 天色已经过了上早朝的时候,崇祯自己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往日那些慷慨激昂,挥斥方遒的大臣们,如今却无一人前来,全做了叛徒。 宫里面乱糟糟的,就连皇宫之内的太监、宫女也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有太监王承恩还跟着他。 崇祯本想逃出城去,又想找個外戚的府第暂时躲避一下,可是所到之处,都吃了闭门羹,只得折回宫中,强打起精神,举行了最后一次家宴。 一份汤圆。 饭后,崇祯安排三个儿子逃离皇宫,逼皇后和贵妃自缢,随后又来到宁寿宫长平公主的住处,叹息:“汝何故生我家!” 忍痛挥剑砍杀自己的女儿,长平公主用臂阻挡,砍断了长平公主的左臂,终不忍心再砍。 踉跄登上皇城,看着北京城烟尘四起,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万念俱灰之下,在王承恩的陪同下,来到紫禁城北面的万岁山(煤山)寿皇亭下,咬破手指,写下“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文武可杀,但勿劫掠帝陵,勿伤百姓一人。” 与王承恩双双上吊自杀…… “这是……这不可能?”崇祯目眦欲裂,五内俱崩,用力挥手想将画面给划走,可他的头扭向哪里,画面就跟向哪里,即便闭上眼,依然无法阻止画面的播放。 “伱这妖人……居心叵测,定是后金、闯贼之流请来霍乱我大明的妖人。” 一旁的太监王承恩眼看崇祯无端的开始手舞足蹈,哭天抢地,失了心智,连忙上前搀扶,“陛下,您怎么了?” 扭头对一个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 这时候,朱常淦的声音在崇祯耳边响起,“我知道你没法接受,但这就是几年之后,大明亡国的场面。” “大明若亡,我的结局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比你死的更早,而且我们大明的宗亲比你死的更惨,几乎被戕杀殆尽。” 此刻的崇祯披头散发,两颊消尽了血色,愤恨的烈焰在眼中燃烧,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切,愤怒的将砚台砸了出去,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上天为何如此薄情?” “朕勤政为公,每天工作八个时辰,直达深夜,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就算是身体不适,也不曾告病。” “要说节俭,朕比任何一个皇帝都节俭,衣服破了都是让皇后被打的补丁,一件衣服好几个补丁,走都不敢走快,害怕里面的破衣服飘出来,朕有什么错?” “朕有什么错,群臣误我……” “有什么错?”朱常淦听着崇祯像念经一样不断地重复这一句,也是火气有点大,“你的罪过大了,大明亡国,你罪魁祸首。” “你说你勤政,但你是怎么勤政的?” “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既不知兵,也不懂将,却在宫内瞎指挥,你细数一下,但凡你指挥的,有一场胜仗吗?” “好好的机会被耽误,导致战事一败再败。 兵败杀良将,再败再杀良将,先后杀了兵部尚书王洽,蓟辽督师袁崇焕、孙元化等7个总督、11个巡抚,自毁长城。” “没有一点帝王担当。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所有的失误都是别人的。” “当初李邦华管理京营,效果多好?仅仅因为己巳之变京营内奸陷害发炮击误伤满桂军,然后被一帮勋贵抨击,这么个需要你为臣子遮风挡雨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仅没有遮风挡雨,反而把李邦华罢免了,结果呢?” “没有官兵愿意再干实事儿,就搞面子工程,导致京营如一团烂絮,无一兵一将可用。” “外事不绝灭总兵,内事不决杀尚书。” “到头来,杀尽了能臣,坑完了良将,大明怎会不亡?” “你所谓的勤政,只能将大明朝这艘船给凿沉的更快,你还不如天启皇帝,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内阁,哪怕交给阉党,或许还能多撑几年。” “阉党?一个文盲阉人而已,难道还有扶大厦于将倾的能力?”崇祯怒不可遏的吼叫着质问道。 朱常淦哼了一声,“你还别瞧不起人家魏忠贤。” “他未必有挽天倾之力,如果他在事情事情未必崩坏到如此程度。大明帝国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崇祯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朱常淦继续说道:“简单说就是大明没钱。” “大明朝真的没有钱吗?不,江南地区有钱,大大的有钱。“ “可江南地区的税赋却一年比一年低,陛下就是收不上来,百姓的户籍在官府的造册之中消失了,所有的财富都跑到了文官手里、地主豪绅的手里,百姓无法过活。” “大明朝的文官从来都是一个德行:如果陛下和自己一个思路,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如果陛下和自己的意见不统一,大概率会让皇帝的事情办不下去。这也是江南地区那么富,可税收却不增反减的原因。” “政府收不上来钱,于是就只能再增加百姓的赋税,又赶上小冰河时期,粮食大面积欠收,百姓活不下去,只能成为流民,加入李自成、张献忠的队伍,成了反民。” “魏忠贤在的时候,辽东的军饷人家至少是可以筹到的,因为太监可以饶过文官集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人不服就让阉党去砍这些手无缚鸡的文官老头。” “这就是天启皇帝的治国套路,说白了,就是让魏忠贤去压制东林党,从江南士绅手里把该收的钱收上来,陛下,相比于天启皇帝,你收上来多少几成?” 朱常淦并不是给魏忠贤翻案,“魏忠贤也不是好东西、该死,而是不应该杀的这么早,即便杀了,也不该为了彰显自己的圣明,肆意扩大阉党的名单,做成逆天大案,剿杀大量朝廷精英,能臣干臣被戕害一空,使得朝中只剩下东林一党。” “鼎分三足才稳,皇帝,阉党,东林党,彼此平衡。” “你继位之初,明朝还没有走向穷途末路,只要你采取正确的对策,不说可以翻盘,至少延续国祚是没有问题的。” “可你上来就把一条腿给砍断了,却没有能力补足这条腿,鼎如何不倾倒?朝堂如何不崩坏?” “也难怪大学士谢贞在朝堂大呼:“今上太过聪明,故大事愈坏。” “这……”崇祯的脸色一变再变,愤怒的眉毛往上挑,嘴巴张开,想说话,可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自己登临大位的前一年 征收麦430万石,粮2149万石,363万两加派,148万杂项收入。 此后,所能收到的税收逐年递减。 朱常淦所说,尽是事实。 “你到底有多急躁多疑?”朱常淦气愤的说道:“从铲除阉党之后,短短十年时间,首辅你换多少个?朝廷内阁更是如走马观灯,纵明一朝,从太祖开始,内阁一共160多人,你一朝就占近乎三分之一。” “不管是谁上去,想干点啥事儿不得点时间,结果事情还没有干出来,就被你给撸下来了。” “袁崇焕对崇祯帝提出五年平辽,你给了多长时间,一年五个月时……” “你这是想认真干事儿?” “不是故意在霍霍大明朝?” “……”崇祯张口结舌,手指攥的嘎吱作响。 …… 朱常淦却是嘴巴不停歇,“战略眼光也是……畏首畏尾,鼠目寸光。” “杨嗣昌倡议「攘外必先安内」的建议时,你犹犹豫豫;不敢像万历皇帝那样征收「矿税」,转而「四正六隅」方针,只敢给老百姓加派「三饷」,继续恶化民变局势。” “还有,张献忠、李自成迎祥势孤力弱的时候,你一没有吸取先前民军降而复叛的经验,二没有采取让民军相互消耗的建议。” “反过来,你消减了关宁军,关宁本来有十五万雄兵,军马六万多匹,结果被你东拆西拆,到了如今军马不足万,别说与满清的铁骑交锋,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昏庸无能的君主只会让帝国慢慢衰退,好大喜功的君主则会让帝国分崩离析。” “你真还不如一个昏庸无能点好。” “朕……朕……”崇祯捂着自己的头颅,额头上的青筋隐现,浑身颤抖。 从一刚开始的暴怒,想杀人。 到不想承认却又无可反驳…… 最后自责、悔恨如涛涛潮水将他淹没。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断魂销。 朱常淦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剔骨刀一样,直直的剜中了他的心,是那种剐碎了再掏出来的痛,双手捶着胸口,涕泪横流。 “朕对不起大明朝,对不起祖宗,乃千古罪人!” “可朕已经尽力了啊!” “尽力了?呵呵……”朱常淦气的肝疼。 却见崇祯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事后自称有先见之明又有多高明?朕也曾为杀了袁崇焕而悔不当初,也曾为罢黜李邦华而夜不能寐,可如今大明将沉,换做你,又能如何?” “若皇叔能扶大明于将倾,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我要你粉身碎骨何用?”朱常淦沉声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我可与陛下在白天对换身体,晚上会换回来,如此反复。” “但有一点,所有的事情都交于我来做,你就看着,别乱插手就行。” …… 第3章 最要紧的是弄钱 互换身体? 崇祯眼神闪烁,虽然不知道别哔哔是什么意思,但崇祯还是敏锐的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词。 “朕……”,他生性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不断的攥着手指又松开。 心乱如麻。 嘴里喃喃的说着:“朕要怎么办?凭什么他一句拯救大明,朕就该信他?” 可眼下大明日薄西山,他已独木难支。 良久, 崇祯一咬牙心一横,“朕倒要看看,大明天倾,你又能如何?” “朕要如何相信你不是妖法?在诓骗朕?” “是不是妖法,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朱常淦:“到时候我叫你一声,你只要答应,我就和你对换身体。” 结束完通话,崇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后背早已经湿透。 刚刚看亡国场面,恍若隔世。 看着过来搀扶他的王承恩,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抓住对方的手,悲不自胜道:“大伴,大明灭亡,朕是罪魁祸首啊!” “皇爷,您这是干嘛啊?太医马上就到了。” “不用,朕不用,朕没有病。”崇祯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喃喃着,“朕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朕真的是亡国之主吗?”朕不信……倒是要看看,伱又能如何?” …… 翌日, 钟鼓司便敲鼓响钟,宫门打开。 文武百官入朝,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则由右掖门进入。 入宫之后,大臣们先要在金水桥以南,依据品级排列好队列。 “啪~啪~” 黄丝编制的静鞭挥动,发出巨大响声,使人肃静。 崇祯昏昏沉沉中猛然惊醒过来,“要上早朝了?什么时辰了?大伴,你怎么没有叫醒朕?” 崇祯一朝,堪称勤勉的典范,与嘉靖、万历形成了两个极端,一個是除了亡国那一天没收上朝,一天不落。 另一个是24年不上朝。 “皇爷,昨儿个您龙体欠安,就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王承恩早已经侯在外面,闻言进来伺候崇祯更衣,“皇爷,不慌,还有时间。” 鸣鞭之后,大臣们要依次过桥,然后一路走到太和门,丹墀,在御道两侧相向站立等候。 期间还有监察御史在旁监督,记录在案。 所以走不快。 等崇祯全都准备妥当,到达御门的时候,钟鼓司开始奏乐,五伞盖、四团扇跟上。 在登御座的时候,崇祯的视线猛地一黑,又不是王承恩扶了他一把,差点摔下来。 一番行礼之后, 早朝开始, 第一阶段,一般是接见入京离京的官员。 …… 而与此同时,襄王府的朱常淦却刚刚醒来,在和父王朱翊铭请安之后,回来吃了点东西。 看了下时辰,日头都快升起来了。 「是否已经准备好与崇祯对换身体?(注:对换期间,对方可以选择是否继续听本体的声音)」 “准备好了!” 朱常淦呼叫崇祯,“喂,崇祯可以听到吗?听到请答应一声。” 早朝之上的崇祯正听着下面议论,猛然听到耳中的声音,不由一震,瞅了一眼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低声说道:“可以听到。” “马上就交换身体,做好准备。” 崇祯却再次犹豫了,“朕想再问你一句,你要如何拯救大明?” 朱常淦有些无语,这临门一脚了,“你就说要不要拯救大明?” “要啊,但……你得告诉朕,如何拯救大明?” “其他的暂且不说,大明眼下最要紧的是没钱,我过去第一步就是先弄钱。” “那你要怎么弄钱……”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意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朕……”等崇祯再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站着的丫鬟,豁然睁大眼睛,“这是哪儿?” “世子,这是在襄王府内啊?” 崇祯猛然起身,冲到门口,看着与皇城之内截然不同的朱墙琉璃瓦,再看桌子上,眼前还有已经喝完的米粥。 肚子的饱腹感。 愣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惊呼道:“襄王府?竟真有此等妖法?” 自己还没有问完,怎么就已经和朱常淦交换身体了? 脸色不由气的乌青。 “咦”崇祯怔了一下,好像可以选择听到自己本体发出的声音。 …… 在对换这个问题上,朱常淦有绝对的主导权,只要崇祯一声,对方答应了,就可以实施对换。 恍然之间,一道光闪过。 朱常淦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御座之上,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 哦豁~已经对换过来了? 与此同时, 朱常淦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条只有他自己才能瞅得见的信息提示。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0/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86,(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0」 「寿命奖励:0」 「资金奖励:0」 「其他奖励:0」 朱常淦摸了摸龙椅,不由有些小兴奋。 一旁的王承恩离得稍微有点远,没有注意到“崇祯”刚刚的异常。 如往常一样上前一步,“大者宣露布,小者具奏本。” 就是老规矩,大事儿直接在朝堂上讨论,小事儿就直接上疏。 如今的早朝刚过了第一阶段,也就是接见完入京离京的人员。 接下来早朝的第二个重点环节:处理边关紧急要务。 初来乍到, 朱常淦就是一招,在没有摸透之前,看你们表演。 兵部尚书杨嗣昌:“陛下,贼人张献忠连克数城,臣奏请再次增兵,另外“剿饷”迟迟没有到位,将士们缺饷毫无斗志,张献忠部愈加猖狂。” 首辅温体仁眯了眯眼睛,“陛下,如今各地都没有可用之兵,不知可否让勇卫营前往剿匪。” 工部尚书刘遵宪上前一步,“启禀陛下,修筑京城防务所需的银子不到位,工部无法动工,眼下马上就要入冬,石料、木料也无法入京。” 眼见,边关要务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朝会自动进入第三个环节:处理朝廷内部要务,也就是“奏事”环节。 “咳!” 每个官员在奏事之前,都会咳一声。 称为“打扫”,这其实也有打招呼的意思在里面,从而避免两个人同时出班造成混乱和尴尬。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先站了出来,“陛下,苏州府推官周之夔、文人陆文声状告张溥、张采创立的复社,“结党恣行”,“把持武断”,“朋党蔑旨”诋毁大明朝纲,提学御史倪元珙、海道副使冯元风却包庇之……” 立马有一个官员语气尖锐的说道:“陛下,复社乃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谈何“结党恣行”,“把持武断”?” “大奸类似忠诚,大佞看上去真诚,陛下怎能让薛国观、温体仁这样的大奸之辈掌控朝堂八年之久,臣以为这是温体仁狭私报复!” “……” 下面的朝臣吵吵的不可开交,朱常淦却是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看着他们。 这让包括王承恩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解。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眉头紧皱,“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不知道啊,听说昨日发了癔症,在乾清宫里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己对着自己说话”礼部左侍郎薛国观低声说道。 官员们一个个交头接耳, 而朱常淦则是看着下面的一个个人,将他们给记在了心里。 同时也在快速的梳理大明朝如今的现状。 朱常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朝堂的最前面,老神在在的首辅温体仁,一愣不吭,除了刚刚军政要务,他说了几句,朝中的这些纷争似乎与他无关。 明史奸臣传上面占据颇多笔墨的人物。 崇祯为人刚愎多疑,他临朝的十七年中,内阁辅臣多至五十人,更迭频繁,有如走马灯。 唯独温体仁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长达八年之久,而且颇受宠信,形成“遭温”现象,耐人寻味。 所谓遭温,“温”与“瘟”谐音,意为崇祯皇帝受到温体仁蒙蔽,如同“遭瘟”一般。 温体仁劣迹昭彰,却被皇帝重用,引得舆论哗然,北京城里面民谣四起,传唱“崇祯皇帝遭温了。” “遭瘟”这两个字,便能显现温体仁的厉害。 从最先开始与周延儒联手,把竞争对手钱谦益、钱龙锡排挤出中央政府,并且把他们搞得身败名裂;接着又把他的合作伙伴周延儒赶下台,最后自己当上了内阁的第一把交椅——内阁首辅。 崇祯如此多疑的人,竟然能如此倚重他,便可见他能力不一般。 只是可惜没有走正道。 朱常淦又看向了温体仁的亲信,吏部右侍郎刘宇亮,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等一众人。 除此之外,就是吐沫横飞的东林党的一干文臣。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朱常淦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都是一群精明干练的人啊!” 嗯? 这一句让满朝文武全都愣了下来,也不吵了,纷纷看向皇帝。 “陛下,您这是?” “朕累了,如果没有其他事,退朝吧!”朱常淦冲着满朝文武摆了摆手,这时候王承恩已经过来搀扶住了他。 文武百官全都面面相觑, 直到“崇祯”已经消失在屏风后面,所有人才一个个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邪了,这么多年,陛下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下朝。” “可不是,难道是真的病了?” “陛下……”突然有臣子反应过来,猛地跪下,“陛下,何故慵懒早退啊!” …… 襄阳王府, “无耻!无耻至极!” 崇祯看了一下时辰,眉毛竖起,“这么早就退朝,祖宗的礼法都让你给丢尽了。” “如此,还想中兴大明?拯救大明挽天倾?” “简直懒不自惜!” “恬不知耻……”崇祯眼睛冒火、宛若钉子一般看向朱常淦房间贴着的一副字: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他猛地上前,将这幅字给扯了下来。 “噌噌……”给撕了个粉碎。 “朕乃圣王,他就是这么做圣王的吗?他到底是拯救大明朝,还是在毁大明朝?” 自崇祯上位起,自己就立志向太祖看齐,从未不上朝,早退朝。 日勤不怠,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想中兴大明。 由此才被滚滚诸公称为“圣王”。 可朱常淦第一次早朝,竟然……直接早退。 “朕十年的勤勉,一朝败坏在他无耻之徒的手上!” 崇祯脸色发紫,朱常淦此举无疑是将崇祯最在乎的皇家脸面给摔在了地上。 襄王府的下人、丫鬟们被吓的跑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 在王承恩的搀扶下,朱常淦好歹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就是乾清宫?” 对于早退,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自己要救的是大明朝,不是崇祯的脸面。 再者说了,脸面是别人给的,大明朝都快亡了,还要脸面何用? 等着在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时候用吗? “给……朕拿一些纸过来。” “是!”王承恩飞快的从一个条案下面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候在一旁。 朱常淦却是挥手,“你也出去,朕自己一个人想点事情。” “皇爷,您这身体?” “无妨!” 等王承恩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大殿,将门给关上,终究还是不放心,就立在门口。 殿内,朱常淦看着白纸。 从刚刚朝堂之上群臣不到一个小时的党争,便看的出来,整个朝堂已经崩了。 都在扯皮,讨论来讨论去,没有一条政令能实施下去的。 温体仁、薛国观、闵洪以及东林党的那些人,单就才华来说,绝不是庸才,但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用在了党争之上。 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提防政敌攻击,巩固自己地位。 …… 朱常淦踌躇半晌,写下来最要紧的问题,只有一个字。 “钱” 如果把崇祯在朝堂之上说话不顶用,比作癌症的话。 那大明的财政崩塌,就是大血管迸裂。 一个处理不好,大明朝直接就嘎过去了。 所以朱常淦才会和崇祯说,拯救大明朝第一步是搞钱。 “大伴,你进来一下。” 王承恩闻言,快速的走了进来,“皇爷,您有什么吩咐?” “朕的内帑还有多少钱?” “皇爷,您昨儿个才刚问过,三千六百两。” “才三千……”朱常淦嘴角直抽抽,“行,你先出去吧。” 《甲申纪事》说李自成在败退陕西的时候,押送了崇祯内帑三千多万两白银,这特么连个零头都没有。 钱从哪儿来呢? 从勋贵手里?官员手里?太监手里?还是士绅手里? 正如崇祯临死前说的,满朝文官皆可杀。 那现在如果将这批勋贵、文官给抄家,砍杀,换一批怎么样? 除非自己不要命了。 明朝最深沉最黑暗的阴谋:皇帝只要打压文官,就会落水淹死。 连大明朝青壮时期的明武宗朱厚照,那可是亲自拿刀去塞外砍过人的,拥有这等身体素质却死于落水。 天启皇帝同样如此,游个湖而已,无风却能翻了船。 虽然救上来了,却也一病不起。 相同点是皇帝利用明朝太监、锦衣卫势力打压文官,这两个时期,宦官和锦衣卫也是最强盛的时候。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还是巧合吗? 何况现在早已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崇祯朝。 别说朝堂政权、兵权不在皇帝手里,现在就连西厂和锦衣卫都不在崇祯手里。 如昨夜崇祯在宫里发癔症,不用等到第二天天亮,外面的勋贵、文武百官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砍杀一批、换一批?抄家? 扯淡! 说不定旨意还没有拟好,皇帝人先不明不白的死了。 甚至刚放出风去,明天这批文官就会新扶持一个新皇登基。 …… 那借钱呢? 从满朝勋贵、文武百官借钱。 崇祯不是没想过从勋贵手里借钱,捐钱,可拢共几十万两银子,从满朝勋贵、文武百官手里拿的比杀了他们都难。 从百姓手里? 老百姓的钱就好拿的? 要是好拿的话,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农民起义,到处封烟? 老百姓收上来的粮食都养活不住自己,还有额外缴纳三饷,那就只能造反了,几年之后,李自成裹挟百万流民入京就是最好的明证。 那从山西的那八大“皇商”手里呢? 这些叛国走私,唯利是图,只有自己的家,没有大家的卖国贼,直接抄家灭族,总可以弄个几百万两银子吧? 能,但也容易引起动乱。 其一,后金与他们沆瀣一气这么多年,这八大“皇商”为满清输送各种资源,猛然打掉,后金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发动对大明的袭击。 而且他们走私这么多年,家产定然转移的极为分散和隐秘。 如果准备不充分,未必能抄到多少家产。 再有,朝中与“八大皇商”勾结者甚多,要不然他们这么多年如此安然无恙的往满清那边做军需生意? 要是没有朝中的官员和在外的武将帮衬,根本做不到。 动这八大家,与动朝中的这些勋贵、官员一样,有可能钱还没有到手,皇帝又特么落水了。 即便没有落水,一旦开始查抄,惹恼勋贵和那些官员,集体撂挑子,朝廷彻底停摆,大明朝也跟着就地咽气。 虽然有前世的一些历史记忆,但眼下大明的情况已经烂到了极致。 想在崇祯朝后期挽救大明,真不是一般的难。 但难,不是没有机会! 容错率极低而已。 “得稳,得准,得狠。” 朱常淦将写着钱的字给扔进了火盆之中,冲着外面喊道:“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王承恩闻言连忙从外面推门而入。 “给朕弄点吃的,另外……温体仁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吧?让他留一下。” 吃饱了,才好磨刀霍霍向猪羊。 搞钱! 刚退朝,温体仁却是还没有走远,很快被王承恩给叫了过来。 “陛下!” “温阁老,朕昨夜苦思冥想出来一个法子,可暂时解决一些钱粮。” “哦,不知陛下所想是……” “朕欲向皇亲国戚借钱,如今大明的江山风雨飘摇,往日大明一半以上的田赋用于支付宗亲的俸禄, 各省的盐茶税、榷关税,几乎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他们比朕有钱,不知温阁老以为如何?” “呃?”温体仁不由怔了一下。 宗藩们现在还天天找国库要钱呢,皇帝朝他们借钱? …… …… ps:【三饷】,明末为筹集抵御后金和镇压农民起义的军费在田赋上的加派,即辽饷、剿饷和练饷三项赋税的合称。 第4章 捐钱? “陛下,臣没有异议,但……”温体仁抚了胡子,“恐难以实施啊!” 温体仁精明干练,作为大明的首辅,他怎么会不知道大明宗藩对整个大明的土地和资源霸占到了何种的地步。 以山西为例,宗室俸禄接近当地田赋的300%, 也就是说三个山西省的田赋才能补得上这个窟窿。 竭天下之财力,供一家之享受。 但朝堂之上却是没有一人提出来,因为皇家在捞,太监在捞,文武百官也在捞,勋贵们也在捞。 温体仁就是善于揣摩皇帝心思上去的,既然崇祯已经提出来了,他便继续说道: “陛下,朝廷这几年一直欠宗藩的俸禄,如今又让他们往外捐钱,恐闹出事端。” “也是,这几年朝廷国库空虚,已经无法足额给宗藩们发放俸禄了。”崇祯拧眉道:“要不然这样,让文武百官和勋贵们捐一些?” 朱常淦原本就没准备从宗藩们手里要,因为他知道要不到。 宗藩们分布在全国各地,鞭长莫及。 “陛下,文武百官们也没有钱啊,去岁百官们就没有领足俸禄……” 温体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崇祯拍案而起, “温阁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朕的首辅,理当辅佐朕筹集粮饷,而不是在这里找困难。” “再说,朕让你拟個旨而已,你怎么知道满朝勋贵和文武百官不愿意捐?” 温体仁脸色不变,立马躬身,“臣这就去拟谕旨!” 他在位时间最久,不漏破绽,就在于这一点,“主于逢迎”。 皇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特别是军务、粮饷大事,他从来不会和崇祯提反对意见。 事情办得成,我温体仁办事得力, 办不成,陛下你也看到,我是拥护你的。 这也是为何崇祯格外宠信,稳坐相位八年,其他阁僚纷纷落马之际,他却一升再升,官至少师兼太子太师。 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恩礼到了极点。 此时,王承恩安排人去宣曹化淳,正巧听到这一幕。 等温体仁走了,才忍不住问道:“皇爷,找文武百官借钱?他们能给吗?” 朱常淦笑了笑,“当然不可能给。” “啊?”王承恩眼睛睁的老大,“那皇爷还……” 朱常淦没有解释,这只是自己的第一步。 …… 与此同时, 襄王府内,一个年轻人不断地走来走去,嘴里骂着:“愚蠢!” “愚不可及!” “若是可以借到钱,朕会不知道和他们借吗?” 正是与朱常淦交换了身体的崇祯, 他可以听到朱常淦和王承恩以及温体仁的说的话。 当听到朱常淦让满朝勋贵及文武大臣往外捐钱的时候,不禁被气的脸红脖子粗,“还以为是多么惊才绝艳之法,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一个志广才疏,黄口小儿!” “自命不凡,无能之辈!” 崇祯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时而有走动起来。 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声音如闷雷一般,“朕……真是瞎了眼,怎会信你这等无耻之徒。” 骂完,崇祯直接选择将本体那边声音给关闭了。 实在是气的压不住内心的怒火, 他怕自己气死。 几个下人看着“朱常淦”也是一脸的懵,“世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也不出去找那群二世祖们喝酒、骑马,也不上红袖阁听曲、行乐了。 先开始还问了几句襄王府的情况,随后就一个劲儿的骂着什么,屋子里面所有的茶碗、碟子全给扔出来。 “世子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世子掉坑里这事儿可不要和王爷说,要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 “皇爷!曹公公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看上去相貌平平无奇、走路却异常稳重的的人走了进来, 曹化淳。 朱常淦看着这位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 崇祯一朝权柄最为显赫的宦官。 后世的电视剧里面,总是把曹化淳当奸写,甚至有戏文说是他开了城门将李自成给放进来的。 但实际上,那时的曹化淳早就已经告老还乡好几年了了。 崇祯死后,清兵入京、定鼎中原。 他才专程从老家再次入京,请求满清妥善处理崇祯和皇后的陵寝事宜。 一番见礼,曹化淳才开口,“皇爷,伱找内臣有什么吩咐?” “京营现在有多少将士?” “将士7612人,军马三千匹。”曹化淳不卑不亢的说道。 “才七千多啊?” 这就是崇祯可以掌控的所有兵力,原来的腾骧四卫,如今叫做勇卫营。 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此前一直作为救火队员用,与清军战,获胜。 与李自成战,大捷。 可惜就是太少了。 要说锦衣卫不算吗? 不算。 这时候的锦衣卫早已经不是天启年的锦衣卫,过几年崇祯上吊殉国的时候,所谓的15万锦衣卫在哪里? 他们投降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带全体锦衣卫投降了起义军。 那现在大换血呢? 直接将骆养性等人给杀了,换一些人上去又怎么样? 杀了骆养性他们,锦衣卫也不会回到自己手里,因为投降的不是骆养性一人,而是整个锦衣卫。 如堂上指挥王鹏翀、乔可用等诸多锦衣卫高级将领后来都在清朝做了官。 不仅如此,后来满清收编了整个锦衣卫,改名成了銮仪卫。 这也是为什么朱常淦与崇祯对换身体之后,召见的第一个人是曹化淳,而不是骆养性。 曹化淳见“崇祯”不说话了,抢先开口道:“陛下,今日朝会,温体仁想将勇卫营调往南方剿匪?臣以为不妥。” 这也是他匆匆而来的原因。 “……”朱常淦打量着他,仍旧不说话。 曹化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京都地区,京营人马十五万人,而陛下手中仅这7600人,若再调往南方剿匪,陛下手里便再没有一兵一卒可用。” “若后金再次入关,谁能阻挡其铁骑?” 朱常淦终于有了动作,“曹公所言,也是朕之所想。” 在朝会上,温体仁提出想调勇卫营南下剿匪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打算。 不仅不会将勇卫营一分为二,而且还准备扩充人马。 相比南下剿匪,京都才是根本。 如果京都都丢了,就是把张献忠给灭了,又有什么意义? 朱常淦的一声“曹公”,听在曹化淳耳中却如雷霆炸响,脸色大变,跪倒在地,“陛下……臣当不起陛下如此称呼。” 因为这一声称呼, 上一次出现,还是魏忠贤时候,那一句“魏公”“九千岁。” 昭示着权倾朝野, 更是陛下的杀心。 而魏忠贤的下场,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几年随着圣眷愈隆,他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恐惧,这也是为何他已经两次请求告老还乡。 “蔼,朕是真心和你说说话,没有半分忌惮的意味。” 朱常淦鞋都没有穿,从凳子上快步走过去,将曹化淳给扶起来,“大明风雨飘摇,朕所能依靠的人,仅余你们几人,朕之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 他看了一眼曹化淳,同时也看了王承恩。 那意思,包括你在内。 曹化淳没有怎么反应,反倒是王承恩的整个人一怔。 心“咚咚咚~”直跳,胸膛里面像是有一团火,脸色通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痛哭流涕。 “皇爷!“ 朱常淦又将王承恩给扶了起来,“当初要不是你,朕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几时了。” 崇祯能继位,王承恩功不可没。 要不是他自爆身份,将自己是十三太保第二的事情说出,并将魏忠贤的设计交底,当初的崇祯可能早已经被魏忠贤给害死。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 两人之间其实一直有隔阂,若不然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的是曹化淳,而不是他? “嘣嘣嘣……”王承恩又跪在了地上,额头磕的咚咚响。 朱常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让眼眶看上去红一些。 “曹公,朕想扩充勇卫营,不知道需要花多少钱啊?” “不知陛下想扩充多少人马?” “先……翻一倍,扩充到一万五。” 曹化淳的眉头皱起来一‘川’字,“一万五,陛下这……” 一万军队,战马驮马按五千合算,人吃粮4500石,马吃粮4500石,草15000石,即每月消耗粮草24000石,这还不算辎重营。 “陛下,一年开销至少三十万两。” 熟料,“好,朕来想办法。” “额……” 等曹化淳从乾清宫出来,脑子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 看了看天,然后又看了看地,“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召见我扩充勇卫营?” 陛下怎么会突然转变? 要知道之前自己就曾提过扩充勇卫营到一万人,却被驳回,因为没钱,更因为朝臣反对。 可今日崇祯的举动实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管了,无论陛下是否扩充勇卫营,我只管操练。” 曹化淳自称“报国愚忠罔顾身”,在报效大明朝上,他确实称得上兢兢业业,全力以赴。 …… 乾清宫内, “皇爷!”王承恩满眼通红,内心的复杂入火山爆发,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仍跪在地上。 朱常淦此时也坐在了地上,“别跪着了,来……坐这儿,陪朕说说话。” “臣不敢!”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的忠心,朕没有把你扶上去,是因为朕不想其他人贴身。” “你也看到了,朝堂之上,朕说了不算,说了不算啊。” “朕想整治大明,但奈何没人,没钱......” 王承恩仰起头,“皇爷,内臣有两千两银子, 除此外面还有两个小院,也能值个两千两,把家里的古玩字画给卖了,估计还能凑个一千多两。” “内臣愿意全捐出来给陛下扩充勇卫营。” “算了。”朱常淦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你养老的钱,朕拿了良心难安,况且就算是朕拿了你五千两,也是杯水车薪,离着三十万两相差太多。” 王承恩提泪横流,愤然捶手顿足,“朝堂之上这群奸佞之臣,一个个中饱私囊住着铜山金穴,却让皇爷在这里为难。” 朱常淦突然问了一句,“王承恩,你给朕说实话,你在王之心手底下安排人没?” 嗯? 王承恩猛然抬起头,却看到皇帝正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皇爷,臣……” 朱常淦打断他,“你就说有没有安排人就行了。” “皇爷,臣……臣有安排人手。” 果然, 作为曾经的东厂十三太保第二,魏忠贤第一,王承恩第二,老五刘瑾……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人。 能做到第二,而且还能以从龙之功,走到现在位置。 王承恩的能力可见一斑,虽然没有军事智慧整治乱世,但朱常淦相信他整人的能力绝对不逊色的。 “那人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回皇爷,已经是东厂千户柳,如今是王之心最为倚重的两人之一。” 朱常淦点头,“启用他吧,事成之后,朕提他做东厂督主。” “陛下,现在就要动王之心吗?” 朱常淦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朕只是想用这个人做点文章,等这件事情办完,火候就差不多了。” 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 勋贵、文武百官、地主豪绅、老百姓、太监、宗藩。 筛选了一番之后,朱常淦决定从太监入手,目标则是瞄准东厂。 一,因为这个目标,钱多。 李自成入京之后,从勋贵、官员、太监和富人嘴里,抠出了七千多万两银子,其中勋贵最多,十分之四,其次就是太监十分之三,官员和富人拢共占据三成。 二,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李自成打到京城,东厂的太监和锦衣卫一样,崇祯还没死,就转变了阵营,打开城门迎起义军。 等清兵入关,他们又投降了一次。 三,最稳当。 太监倚重的是谁? 是皇帝。 说白了,他们是为皇帝服务的。 有明以来,虽然一直有勋贵、文官和太监有勾结的情况。 但文官和功勋也一直防着太监,防止他们做大,再次骑到了勋贵和文官的头上。 在文官和勋贵眼里,太监一直是皇帝用来压制文官的工具。 哪怕现在太监势弱,也一直像防贼一样防着,从不曾掉以轻心。 太监注定不可能和其他势力交心,成为同一个阵营。 反过来说,如果皇帝亲自下场打压太监。 在文官和勋贵眼里,那是皇帝打他自己人,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也乐见其成。 …… 唯一的一点,痕迹不能显,否则会引起其他各方势力的忌惮和强烈反弹。 稳字放在第一位, “王承恩,给朕找一些你信得过,武功高强的太监来,贴身保护朕。” 落水这个问题,得先解决。 第5章 子弹刚开始飞 崇祯的旨意刚颁布下去,整个北京城的勋贵、官员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京都城内所有的官员彼此走动,议论了起来。 皇帝号召群臣捐钱这事儿,天启皇帝在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天启五年,命令张问达捐钱十万两银子资助军事建设。后来,张问达去世,巡抚张维枢的请求,减免捐款的一半。 因为这事儿,张问达破产中落。 除此之外,南京北京的文武官员们,也没少捐钱,以南京为例,就连州县的县令最少都捐了一年的俸禄。 有前车之鉴,谁都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张问达。 英国公府内, 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朱纯臣,魏国公徐弘基,英国公张之极,武定侯徐锡登、阳武侯薛濂等一大群勋贵聚在一起。 定国公徐允祯火气大,最先开口,“都听说了吧,陛下找我们要钱,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凭什么找我们要钱?我们祖上是给老朱家打江山,流过血的。”阳武侯薛濂脸色难看。 魏国公徐弘基:“要钱……没有!陛下他怎么不找那些宗藩要?他们待遇优渥,人数众多,大半的财政都被他们吃空了。” “国公也说的没错,还有宦官,太监们也有钱啊,陛下咋不问宦官要钱?”武定侯徐锡登附和道。 成国公朱纯臣说了一句,“陛下是個要面子的皇帝,如今拉下脸来让我们捐钱,若是一文不出,恐怕事情还是过不去。” 徐弘基眉头紧皱,“过不去也不行啊!一旦开了口子,就是跳了悬崖了,后续根本就刹不住。” …… 文官集团同样聚在一起, 他们比勋贵的人数更多,也显更气愤。 “我们两袖清风,吃大明的俸禄,去哪里有钱?” “说的就是啊,如今俸禄都不能足额发放,怎么还有脸找我们要钱?” “要我说,还是找百姓要,再苦一苦百姓,钱不就来了嘛?” “听说这事儿是温阁老拟的旨,我们去找温阁老去。” “走,找阁老去。” 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朝着温体仁的府邸而来。 等他们到了, 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温体仁的府外、 一问之下,才知道温体仁闭门谢客,一概都不见。 众人朝前面看了看,只见薛国观、御史史范、高捷及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这些温体仁的心腹也在,如今都在门外,显然也没有见到温体仁。 门房冲着外面哄哄嚷嚷的人群喊道:“老爷不在,你们就别等了,先回去吧。” 回去? 怎么回去? 皇帝竟然想从他们手里抠钱,那就是要他们的命,这如何能回去。 “驾~” 马蹄声响起,几个高头大马一路狂奔,一直到了温体仁的府前才停了下来,正是英国公张之极、国公朱纯臣等人。 几人下马之后,径直走到温府门前,“温体仁呢?” “老爷不在……” 门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之极给推开,“我还能不知道温体仁在不在?” 也不管摔倒的门房,大步迈了进去, 众人一看英国公他们进去了,也一股脑都跟了进去。 “温阁老!”张之极刚进院就冲着里面大喊道:“温阁老,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众人附声道。 听着外面乱糟糟,温体仁知道自己再躲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只好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温阁老,你这不是在家吗?” “哎,这刚喝了药,想来是下人自作主张将大伙儿给挡在了外面。”温体仁咳嗽了几声,扶住墙显的异常虚弱,“我知道大伙儿为什么事儿来,稍安勿躁,陛下旨意与温某无关。” “旨意是陛下让你拟的,你说无关就无关?” “温阁老,伱怎么就没有劝住陛下?”文官们一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 你温体仁掌控朝堂,我们没有意见,毕竟大伙儿都可以捞钱,你要功劳也好,要权力也罢。 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我们就支持你。 可你要是从我兜里面抠钱,那就不行了。 成国公朱纯臣:“朝廷不是已经摊派了剿饷吗?怎么又让我们捐钱了?” “就是,我们哪里有什么钱啊!” 一旦皇帝开了这个口子,岂不是以后朝廷缺钱了就和勋贵和文武百官们借? 勋贵们和文武百官手里有钱是他们自己的,明面上可是比什么时候都穷,毕竟朝廷连大伙儿的俸禄都拖欠着。 温体仁看着众人,抚着胡须,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眼神,“我说各位,陛下只是说让我们捐,可具体捐多少,什么时候到期,却是一个也没有说。” “我实在是不懂,你们到底在慌什么?” 张之极看着温体仁片刻,眼神闪烁, 在朝堂上的没有哪个是傻子,温体仁这么一说,英国公张之极顿时明白其中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连忙又说道:“温阁老,我并没有苛责之意,只是想问问阁老,您捐多少?” “是啊,阁老捐多少?” 一个个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温体仁。 却见温体仁挠了挠鼻子,叹然说道:“家中所有银钱也不过一百两,为国为民,愿全部拿出。” 一百两!? 才一百两…… 众人怔了一下,愣了有差不多十来秒,才反应过来。 随即脸色舒展开来,拱手称赞道:“阁老大义。” “阁老之举,高风亮节。” “阁老……” 英国公的脸色也满脸笑容的冲温体仁回礼,“阁老身体不适,我府上有一老参,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下人送过来,就不打扰了。” “阁老继续休息!” 他们就是来探温体仁口风的,如今一听温体仁这话,顿时明白心意了。 心中大定。 作为首辅才一百两,那他们文武百官就更少了,再多你还能多过首辅不成?那不是打阁老的脸吗? …… 与此同时, 皇宫之内,王承恩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向“崇祯”一五一十的讲来。 “不慌,子弹才刚开始飞!”朱常淦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千户到了没?” “啊?”王承恩有些懵逼,不懂前面那一句什么意思,但后面那一句他听懂了,连忙道:“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从后门进来,别被别人看见。” 第6章 第一刀,先砍崇祯老丈人 东厂内, 厂公王之心自然也听说了崇祯要勋贵和大臣们捐钱的事,他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皇爷为什么没有让内臣捐钱呢?” 想了半晌, 没有想通所以然,身边一个千户接了一句,“督主,咱们是皇爷的人。” “哪有问自己人要钱的?” “嗯?”王之心眼睛猛然瞪大,指了指他,大笑起来,“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来,赏。” “督主,这……” “给你你就要。”王之心端起茶壶喝了一口,“咱们呐,就好好的看着他们出血就得了。” “咦,乔岩人哪儿去了?” “说是回家一趟,他老娘最近病的厉害,估计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哦”王之心摇了摇头,“他这人啊,就是太孝顺。” 逢年过节,乔岩都会给他送银子,送礼,从没有落下过一次。 …… 北京城里面依然热闹,官员们在从温体仁府邸出来之后,各回各家。 成国公朱纯臣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出来小金库的钥匙,重新数了一下家里的钱。 他将家里的总管叫来,“去,找几辆马车。” “好不容易存的这么些钱,你要运哪儿去?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小的了?”成国公夫人哭着不依不饶。 成国公朱纯臣气想骂人,“妇人什么都不懂,这钱要是不藏起来,万一如张问达一样,这银子可就保不住了。” “啊?” “陛下让勋贵和大臣们捐钱,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眼下,手里的钱藏好,攥紧。” “等过了这风声,再把钱给弄回来。” 成国公夫人不由问道:“那你准备运哪儿去?” “给老大运过去二十万两,给老二运过去十万两,老三那边运过去十万两……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那我帮老爷记着银锭,别多搬了。” 类似的情况,在京都之内发生的不止一起。 …… “伱叫什么名字?” “乔岩!” “……” 朱常淦见过那個千户之后,天色已近中午。 感觉饿的肚子疼,他问王承恩,“我早上没有吃饭吗?” “皇爷您昨儿个就没有吃东西。” “那还等什么,朕要用膳。” 中午的御膳是周皇后端过来的,见“崇祯”一连吃了两碗,她笑的合不拢嘴。 微微侧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两个酒窝浅浅地浮在面颊上,真的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可惜,只是对换身体,要不然…… 饭还没有吃完,王承恩进来,“陛下,嘉定伯来了。” 嘉定伯,周奎? 周皇后的父亲,正派的皇上岳父。 “让他进来。” “臣妾告退。”周皇后是个明事理的人,皇帝接见朝臣,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会回避。 周奎体型很胖,走几步气喘吁吁,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不大,糟鼻子,鼻孔却是很大。 “陛……陛,陛下!” 朱常淦发现这位有些结巴。 “王承恩,给岳丈赐座。”朱常淦淡淡的看着他,按现在的话说,他是大明朝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崇祯对这个老丈人是真的不薄,大明朝千疮百孔之际,还加封周奎为嘉定伯,任职兵马司。 还赐第于苏州葑门,赏赐大量的田地房宅。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却因为女儿,凭借着崇祯的赏赐和国丈的身份,家产累积几辈子都花不完,家中长时间供养着一支规模庞大的私家乐队就是明证。 据史书记载,著名的美女陈圆圆也曾是他私人乐队的一名歌姬。 周奎刚进门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陛下,臣……” “岳丈来的正好,朕刚刚还在想,让岳丈来带个头,为朝廷捐款,外戚的命运与皇帝休戚与共,想来岳丈不会不支持朕吧?” 周奎直接懵逼了,嘴巴张的跟箱子一样,“呃……” 不是,你怎么一上来就把我的话给堵死了? “陛……陛下,臣实在是……”周奎过来是给崇祯哭穷来了,作为嘉定伯,他也得捐钱,温体仁那里,他没去,和另外两个外戚商量了一下,他就想到了这一招。 朱常淦却继续打断他,“岳丈深明事理,朕一直以来都知道。” “王承恩,你拿张纸来,写上,算朕借嘉定伯的。”朱常淦眯着眼睛,看着周奎,“岳丈?写十万两如何?” “十万两?”周奎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都在打颤,呼吸不畅,伸出手,“这不……”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后面几个字还没有喊出来,就听见“崇祯”打断他,“嫌少?那二十万两?王承恩,给嘉定伯写上。” 王承恩将刚刚那张纸给撕掉,又写好一张,放在周奎的面前。 看着上面的“二十万两”字眼,眼前猛地一黑,栽倒在地。 “王承恩,快,嘉定伯为国捐钱,高兴的晕过去了。”朱常淦提醒王承恩给周奎按手印。 等手印按了,朱常淦让几个小黄门将周奎给抬下去休息。 李自成打进京都之前,这位周大爷是怎么玩的? 一个劲的耍赖哭穷,传旨的太监徐高把崇祯的圣旨读了三遍,想给他施压,他都坚决不捐。 徐高看着他的嘴脸,都看不下去了,直言:“老皇亲都如此吝啬,国家都没有了,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到最后,把崇祯逼急眼了,才捐了一万两,周皇后看老爹的这副嘴脸,脸臊得慌,就给了他五千两,想让他再加上五千两,这样凑够两万两。 可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敢想象,这位周大爷把周皇后给他的五千两给昧了两千两,只捐了三千两。 害怕崇祯再让捐钱,干脆叫人买了发霉的大米,在宫外对满朝文武哭穷,说家里的钱都捐了,生活已经贫困不堪,只能吃霉米度日了。 给崇祯上眼药。 等李自成入京,被一顿大刑伺候,他又拿出来多少? 六十万两, 外加无数的珍玩古董,累计百万两之上。 “我不要你六十万两,我只要你三分之一。”朱常淦让人将御膳给收了,“王承恩,把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袁贵妃父亲袁祐也给朕请来。” 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为人骄纵,同样是沾女儿的光,提拔为游击将军、锦衣卫指挥,封左都督,实权人物,这几年没少捞钱。 袁贵妃父亲袁祐则逊色一些,但也利用身份便利,家里田地房宅不在少数。 等两人一到,王承恩直接将周奎签字画押的那张纸给放在了两人面前。 “田都督,国丈捐了二十万两,你捐十万两如何?” “十万……”田弘遇眼睛里面冒火,上午的时候,他和袁祐才和周奎通过气。 作为崇祯关系最近的几个老丈人,本来已经说好了的,不管怎么样,在捐款这件事儿上,一定要一致,那就是没钱。 他和袁祐还利用周奎生性吝啬,一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过来哭穷。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奎是这么哭穷的? 这不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吗? “崇祯”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们,眼神有些不善。 如果说皇帝整治宦官,勋贵和文官们不会帮衬,那崇祯整治自己老丈人,那就更不会站出来了。 这一步,绝对四平八稳。 “陛下,臣愿意捐八万两。”袁佑为人一向是胆小谨慎,凡事不冒头,眼见周奎都捐了,他凭什么死扛? 见袁祐也开口了,田弘遇脸上的肌肉抽搐,紧闭双眼,咬牙道:“臣愿意捐。” 第7章 急,急起来才好 有明一朝,几乎所有的皇帝都喜欢往手里捞钱,嘉靖,万历,天启,到了崇祯的时候,也不例外。 但崇祯混到内帑只有几千两的地步,他就没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就拿御膳来说,洪武帝朱元璋,多节俭的一个人,但仅仅早膳品计六十多品,足见其奢华,现在到了崇祯,午膳不足二十品。 王承恩走到朱常淦近前,低声道:“皇爷,嘉定伯醒过来了?” “把田宏遇,袁佑的这这两张给他看看,别说朕偏心,只让他一个人捐。” 很快,外面传就进来一阵鬼哭狼嚎。 “狗……狗日的田宏遇、袁佑,明说……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二十万两,要还不如把我的命给拿……拿去。” “嘎~” 又抽过去了。 …… 温体仁吃完午饭之后,老神在在的过来处理内阁处理各省的奏章。 “阁老!” “阁老!” “……” 温体仁冲着众人回礼,然后走向自己的专属座位。 两京十三省送到京都的奏章,首先全部汇总到内阁,由内阁先给出解决的意见,贴在奏章的背面,这就是票拟。 票拟之后的奏章,送到司礼监,司礼监在上面用红笔打勾,开始颁布执行。 司礼监不同意,则驳回到内阁,重新票拟,若是司礼监将奏章给扣住了,就叫“留中不发”。 大明朝的中后期,皇帝、文官、太监作为三驾马车,太监和内阁相互制约,皇帝居中扮演裁判。 权力的斗争的奥义就来了,彼此牵制,相互内斗,谁也没有办法一家独大,皇帝就可以安心下来,看着相互狗咬狗。 所以,像嘉靖、万历,哪怕几十年不上朝,谁也架空不了他。 首辅杨廷和,其心智,野心、手腕比西汉霍光差?嘉靖不上道,他为啥不废掉嘉靖,再找一个人上位? 杨廷和不敢,仅仅一场大礼仪之争,就被嘉靖给怼了一身骚,再加上嘉靖是個玩三驾马车的高手,别说杨廷和,就算是加上高拱、张居正,也不敢。 可到了崇祯一朝,事情却迎来了转机,皇帝一刀把魏忠贤给砍了,而且不再信任阉党,文官一家独大,随意架空。 现在的司礼监名存实亡,内阁递过去奏章,就是走个过场,转眼就递到了崇祯的面前。 如今的温体仁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实实在在扮演的是宰相角色。 温体仁展开一封封奏章,一行一行的看,然后批注,突然,他的眼睛猛然放亮。 他御状的最后,看到上面的署名,张汉儒。 “这状子写的好啊!” 不仅仅是因为这张状子写的好,更是因为写的内容好,因为他抨击的对象是钱谦益。 东林党的文坛领袖。 算是温体仁的老对手了,崇祯二年会推阁臣候选人时,温体仁与周延儒勾结,借口科场舞弊案,使得钱谦益“夺官闲住”。 但温体仁不准备放过他,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这封御状,开列五十八条无中生有的罪状,侵占地方钱粮,勒索地方大户,强占官地营造市房,霸占湖面强要渔民缴纳常例,强奸良民妻女,出卖生员名额,通番走私……简直丧尽天良。 他搓着自己胡子,就听着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抬头,笑着冲来人说道:“圣鹄,来,看看这封御状。” 来的是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张至发,字圣鹄。 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朝堂之上齐、楚、浙三党势力纷争。 他属于齐党,但却是温体仁的亲信。 这很类似于温体仁, 温体仁出自浙党沈一贯,却在很多方面的观点和主张,与东林党靠的很近。 “阁老,嘉定伯祸事了。” 温体仁将手里的奏章放下,“何事?至于如此慌张?” 张至发将左右屏退,才低声说道:“嘉定伯、田宏遇、袁佑被陛下给叫到宫里,嘉定伯出来的时候,都是被人抬回去的,说是被陛下逼着捐了二十万两。” “田宏遇也捐了十万两,袁佑捐了八万两。” “此话当真?” “嘉定伯家的两个儿子已经进宫找他姐姐闹去了,还能有假?”张至发脸色有些难看,“陛下连嘉定伯都不放过,我们该怎么办?” 温体仁眉头紧皱,周奎、田宏遇,袁佑,这三家就捐了近四十万两。 皇帝是怎么让这三个人捐出来的? 想了半天,没有想通,转头问张至发,“我那一百两,还没有写上吧?” “还没有。”张至发摇头,捐款事宜,皇帝的旨意是由礼部登记在册,然后交于户部。 温体仁想了想,“你给我写上一年的俸禄。” “一年的俸禄?” 张至发很快就明白过来,同时暗暗在心里计较,温阁老真的如上午所说,什么都不知道吗? 有没有可能是温体仁和皇帝在唱双簧? 因为事情的发展,和天启五年的张问达案不能说相差不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张问达案,文官们也无非是捐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说破大天去,他们文官明面上有什么钱啊? 能捐一年的俸禄,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出血了。 可嘉定伯他们却一下子能出了好几十万两,其他那些勋贵呢? “温阁老?” “温体仁?” 听到外面的声音,温体仁也不批奏章了,起身就往后门走,“圣鹄,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 走了一半又停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有他新买的另一个小院,除了在里面养着的小妾,其他人不知道。 “温体仁呢?” “英国公,阁老刚走。” “走,去堵他门去。” …… 皇宫之内, “王承恩,朕让你盯着的人咋样了?” 王承恩连忙跪下说道:“如陛下所料,外面已经吵吵起来了,英国公府、温体仁府邸,人潮涌动,人多得都走不动道。” “下午,英国公张之极又跑去了内阁,却没有找到温体仁,想必是躲了。” 朱常淦脸上绽放笑容,“乱了好。” “不怕他们急,就怕他们不不急。” “传朕的旨意,让所有勋贵、文武百官向嘉定伯、田宏遇看齐,捐款多者,告诉他们,朕要看看到底谁忠于大明,谁只是口头上说说。” “这事儿交给东厂来做。” “是,皇爷。”王承恩回完这件事儿,又冲着外面招了招手。 几个长的五大三粗的小黄门给领到跟前。 王承恩:“皇爷,您要的人,我给您找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好手?”朱常淦眸子顿时一亮,“来,你们几个给朕打一架,让朕看看身手怎么样。” 刹那间,两两捉对厮杀, 其中五六个空手的,虎虎生风,辗转腾挪、敲打飞踢,看的人眼花缭乱,拳头砸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音。 另外两对则是拿着刀剑,迸溅的刀光,挥舞起来如两条银龙,绕着身体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好!赏!”朱常淦忍不住赞叹道。 “陛下,这几个都是内臣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家里都在臣的庄子里面干活,知根知底。” 这些正是朱常淦让王承恩挑的武功高、知根底的太监。 “水性都还行是吧?” “回陛下,我们几个从小就是湖边长大的,不说浪里白条,在水里待个两天没问题。” 朱常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几个,以后就守在我的身边,连升三级候用。” “白天、黑夜,轮流来排一下班。” 至于原本的那些小太监、宫女,他要全给换了。 如今的皇宫比筛子还漏风,外面的各方势力谁都能渗透进来一腿。 自己中午吃的什么,和皇后、嘉定伯说了什么话,这不……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等安排好了几个太监,朱常淦第一次觉得心里踏实了那么一丢丢。 他眉毛挑了一下,低声冲王承恩道:“和乔岩说一声,可以动起来了。” …… 第8章 怎么可能议和? 襄王府内, “现在什么时辰了?”崇祯扭头问王府里面的下人。 “申时!” “怎么才申时啊?哎呦,咋过的这么慢……” 崇祯眼睛瞅着才刚刚偏西的日头,刚坐下去又站起来,可站起来又不知道去哪里,攥紧了手指,又松开。 自从上午怒而切断本体的声音之后,下午又忍不住再想打开,却发现一天只能选择一次。 “完了,朝廷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朕悔不当初啊!” 紧张, 烦躁, 愤怒……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脸上轮番上演,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既担心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又担心朱常淦在朝堂之上做出一些有违帝王礼仪的行为,更怕对方胡乱处理朝政,引发恶劣影响。 襄王府的下人低声议论,“世子这脑子绝对是因为上次掉水沟里面给冻坏了,这一天下来都问了多少遍时辰了?” “第102……” 被问的人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朱常淦”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世子,还是申时。” 那下人压低声,“得,第103遍,别慌,一会儿他还得叫另一个名字。” “皇叔?啥时候换过来?”崇祯又说道,虽然对此人已经深恶痛绝,但如今他只想赶紧回去。 可惜任凭他怎么呼喊,朱常淦却不回复他,只能横眉瞪眼。 刚刚那下人低笑着说道:“这不就来了嘛,第61遍黄舒。” “话说,这黄舒是谁啊?” “世子能念叨谁?估计是哪个相好的,上次有個没有给钱,世子不是好几天不敢去嘛。” …… 皇宫之内, “皇后那边乱吵吵干嘛呢?” 王承恩连忙将嘉定伯的儿子过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听是崇祯小舅子过来找周皇后哭嚎,立马吩咐王承恩,“他在皇后那里哭也就罢了,要是敢进乾清宫,直接给我打出去。” 崇祯这小舅子干啥啥不行,贪钱第一名。 单单在京城开的那几个赌场,就祸害人不浅,听说背地里还干着牙行的生意。 牙行,人牙子,损阴德的活儿,他竟然也敢干。 也就是他没有他爹有钱,要不然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 “告诉他,牙行的生意给我停了,要不然腿给他打断。” “是,皇爷!” 等外面消停了,朱常淦才看向桌子上的那些奏章,这些都是王承恩给他挑选的最紧急的。 里面十封有九个是报灾情,朱常淦摇了摇头,“不对,处理灾情无法解决大明现在的境遇。” “把前些日子的奏章也给朕拿过来。” 很快,又有一大摞的奏章被搬了过来。 朱常淦一个个往下翻看,终于……一封是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在奏章里面写道:“大明若亡,必亡于流寇”。 “安内方可攘外,臣以为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 大概意思,大明的主要对手是农民军,应当先与清议和,以“撤兵中原,以讨流贼”。 主讲的是“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术, 即拉开网,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逐个击破高迎祥、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 朱常淦是认同杨嗣昌部分观点的, 比如攘外必先安内。 如果内部一直动乱,就不可能将大明的力量都凝聚成一个拳头,更别提秣兵历马,一举将后金击溃。 朱常淦算了一下时间,这算是大明倒数第二次议和机会。 最后一次,松锦之战后的那次议和,大明的精锐全军覆没,那时候的议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大明军队都成了软柿子,渴望用肉包子打狗,将它驱离? “王承恩,你去宣杨嗣昌觐见。” 王承恩却是一下怔住了,他之前看过这个奏章的,皇帝也看过,当时崇祯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放弃。 “陛下……你真的准备议和?群臣那边?” 文官们的嘴可不饶人,议和这个话题是大明政治生态的雷区,谁干越雷池半步,各种谈何、辱骂、唾弃的压力纷至沓来,没人担得住。 皇帝也不行。 还有一点王承恩没有说,那就是“崇祯”自己的面子。 在明朝大明帝王眼中,天下唯我独尊。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和亲、结盟、岁币,兄弟敌国之礼……这些国与国之间的常见关系被否定。 那就只剩下一个,跪下来唱征服。 明初大明洪武和永乐国势太强,周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那自然跪下集体唱征服。 可到了明末的时候,朝堂之上从皇帝到臣子还是这心态,那就是妥妥的有病了。 当然,崇祯不是没想过议和。 皇太极继位之后,就曾经发动过两次议和,第一次假借议和,“安抚”大明,结果腾出手来先打击朝鲜、毛文龙等部,消除了后路,一举将后方给巩固下来。 第二次,宁锦之战,皇太极大败,对大明再次发起议和,结果离间崇祯和袁崇焕等武将。 袁崇焕因“擅主和议”、通款与敌,被崇祯下狱处死。 因“擅议和”而斩杀袁崇焕的崇祯,更是下令,若是谁再上疏议和,直接下狱处死。 如今陛下你却再次提出议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让你去,你就去!”朱常淦摆手,不耐烦道。 眼见皇帝不高兴,王承恩连忙交代小黄门去宣杨嗣昌。 朱常淦将这封奏章给摘了出来,然后继续看其他的奏章。 议和肯定是不可能议和的, 而且后金那边也不可能议和。 因为这时期的皇太极采取的是“伐大木”策略,也就是用各种方法往大明身上招呼,为的就是把大明整垮,为自己入主中原做准备。 如今大明朝遍地烽烟,流民、反贼流窜数省,瘟疫四起,皇太极的心中别提多高兴。 与大明议和? 好让你们腾出手去剿农民军?怎么可能? 他皇太极粘上毛比猴都精,不会办这种蠢事。 朱常淦想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看能不能利用这次机会,为大明多争取一些时间。 “时间,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朱常淦叹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皇爷,马上就是酉时了。” 朱常淦,“拿上望远镜,陪朕登皇城,看热闹去。” …… …… 东厂, 王之心听着千户刘刚在自己耳边讲述着京城各处的奏报,将他打断,“刘刚,咱家最信任伱了,陛下这次让勋贵和百官们捐钱,这事儿我咋总觉得不对劲儿呢?” “舅爷,哪儿不对劲?” 王之心摇了摇头,他也说不上来。 但嘉定伯和田宏遇都被皇帝勒令捐了四十万两,这事情明显不同于以往。 刘千户沉默几秒钟之后,“督主,小的还是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是出多大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出钱不是?” 沉默片刻,王之心又问道:“陛下把差事交给咱们,去找勋贵和文武百官们要钱,你觉得这事儿可为不?” 作为东厂的督主, 王之心本能的感觉这里面有问题,本身太监和文官们就有间隙,彼此防着,如今皇帝让太监们去监督收钱。 说不准会生出什么祸端出来。 所以自己不能露面,不仅自己不能露面,而且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去办这差事。 “不可为。”刘刚摇了摇头,“陛下向百官和勋贵们要钱,却没有向我们要钱,咱们这时候出头,恐怕勋贵和文官们会将矛头全都指向我们。” 王之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一盆火炭,搞不好,掉在身上,一把火把自己给点了。” “你去把乔岩叫过来。” 很快, 乔岩被叫了过来,“乔岩,咱家手底下,就属你办事牢靠,有件差事,思来想去还就得你去办。” “督主您差遣我,乃是小的们的福气。” “那就这定了,拿着本督主的帖子,该调人调人,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处理的,你掂量着办。”王之心取出来一个令牌,以及一沓奏本纸放在了桌子上。 刘刚嘴角抽搐,眼神阴鸷,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中,看着乔岩将令牌给收了起来。 等乔岩走了,王之心才对刘刚骂道:“你还委屈上了?” “这差事,可不是好差事。不认真办,陛下急,到头来落一个办事不力脑袋搬家。” “可要是认真办,将那帮功勋和文官们给惹急了,到时候一个个上奏章,咱们这位陛下,肯定第一时间就将咱们给推出去顶雷。” 刘刚楞了,“那你还让乔岩去办这差事?” 王之心白了他一眼,“说你傻,你还喘上了。” “你称呼我一声舅爷,我为你铺路,等我哪一天从这督主的位子上下来,大概率就是你的了。” 刘刚还是在有些不明白,“舅爷,您的意思是?” 王之心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看着乔岩一步步往上走的很快,但终究不是自己人。” “我扶上来的人,除了你,都是背黑锅的,可惜了,本来不打算用他的。” 他王之心这些年步步为营,走到督主这一步,靠的就是这一招。 每一个看上去精明强干努力往上爬的人,他表面上看着委以重任,但只要对方爬到足以威胁自己位置的时候,他就会想法设法让对方背锅再滚下去,甚至性命交代在自己手里。 他如今大明风雨飘摇,他还做了一手打算,就是后路。 而这条后路,就是眼前的刘刚, 能耐比不上乔岩,但胜在是自己家的人。 “谢舅爷栽培。”刘刚眼睛猛然放亮,“一切听您老安排。” 王之心抬了抬手,“这几日,你别出去,我也清净清净,这事儿咱们都别沾边。” …… 从厂督府出来,乔岩拿着王之心的令牌,眼中的眸光闪动。 果然, 靠着王之心,自己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功劳永远是他这个督主的,黑锅却是他们这些卖命的人来背。 这话在他进东厂之后,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 他的师父就死在王之心的手里,所以当年王承恩找上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如今咱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令牌,然后朝着东辑事厂走去,他要去调人。 …… 日头开始西斜, 京城街道上喧嚣成一片,道路的两旁叫卖声、孩子的跑动声,声声入耳。 忽然, “闪开!” “东厂办事,统统闪开!” 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上炸响,一队队东厂的人从街道中跑过。 顿时掀起一阵混乱的声潮。 小商小贩躲军马翻了的,小孩子被吓哭了的,乱做一团。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弄不清楚情况,有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手里拿着半个火烧。 “这……什么情况?东厂的人?” “嘿,邪门了喂,这都多少年没有见过东厂这么硬气了?” “魏忠贤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见鬼了这是?” 东厂的人马一路疾驰到英国公的门口,还没等人上前敲门。 门房已经从里面开门出来,见来人还在马上,不禁厉声喝道:“何人敢在国公府前面踏马而上?” “看清楚了,这是督主令牌,特来询问英国公府捐银事宜。”乔岩将手中的督主令牌亮了一下。 “东厂?”门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背后出来一个人。 正是英国公府的管家,横眉怒目的骂道:“王之心算什么东西,我们英国公府捐多少钱,轮的到他指点?” “啊~” 只见一道寒光,在空中划过,血光和着炸响的惨叫声,迸溅到大门之上。 “贴上去!” 立马有人刷了浆糊,将捐银的纸张贴在英国公的府上, “走!”乔岩调转马头,朝着下一家而去。 留下惨呼的管家,以及英国公府邸内冲出来的,反应过来与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一个个喉结滚动。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将此事通知英国公,另外叫郎中过来。” 英国公张之极从府里面出来的时候,看着血泊中的老管家,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 这管家比他年龄都大,从记事起,管家就一直看护着他,念及恩情,给他几晌地回去养老,但老管家却不愿意离开府上。 旋即,他看到了门上贴着的捐款告知单: 【催缴勋贵、百官捐款通知单: 英国公,陛下既已下旨,令尔等捐款,却久久未见有所行动。 汝等位高俸厚,当效仿嘉定伯,请务必于明日早朝之前,上报捐款事宜,逾期造成的后果自负。 特此通知。 落款:东辑事厂】 “王之心,我入你老母。”张之极猛地锤在门框上,猛地抽出来手中宝剑,从马房之中牵出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王之心的府邸而去。 …… 相同的一幕还在继续上演。 定国公徐允祯的门口, “何方宵小,还不下马!不想活了?” 门房怒喝一声,伸手就想将马缰绳给拉住,可乔岩怎么可能让他抓住,猛地抓住马缰使劲往上一提。 “唏律律~”军马抬起两只锃亮的铁蹄。 门房眼睛猛然瞪的老大,脸色骇然,想躲却躲不开了。 被马蹄给结结实实的踏在胸膛之上。 “噗~” 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昏迷不醒。 “贴上去!”乔岩手下的人刷刷几下,将一张通知单贴在了定国公府的大门上。 第9章 要不要给皇帝面子? 魏国公府, 第一代魏国公正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徐达,同时也是开国“六王”之首。 如今的魏国公是徐达的第十代孙,徐弘基。 乔岩率人马到的时候,恰巧府内的二世祖徐文爵从外面吃酒回来,看到是东厂的番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开骂,结果被东厂的马鞭给打在了脸上,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张贴上【催缴通知单】后扬长而去。 这一马鞭子把徐文爵给的酒给打醒了,“我草你姥姥,几十年没有砍阉党了,怕死的话,老子祖上也不会和太祖爷一起打江山呢。” “府里能喘气的,都给我起来。” 崇祯一朝,虽然勋贵们本身在外面领兵的已经没有几个,在军事上有发言权,但具体事务上却是插不上手,沦为打酱油,要么说点废话的存在。 基本上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日常工作,就是代皇帝祭祀,承担各种皇家礼仪工作。 但面子却还是要的,勋戚贵族们之所以能在大明朝吃香的喝辣的,不就是因为他们头上顶着的爵位吗? 如今不仅挨了打,还被贴上了【催缴通知单】,这让他们脸上如何遭得住。 “他连个卵都没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耀武扬威。” 徐文爵愤怒的脸拧成麻花,带着人马也朝着王之心府邸而去。 …… 皇城之上, 几個护卫太监扶着凳子,王承恩扶着皇帝。 朱常淦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嘴角上的笑容浮现。 “王承恩,来,你也看看?” “内臣还是不看了。” 朱常淦笑了笑,“错过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了。” 京城的街道之内,人马跑动。 东厂的人还在继续。 也有勋贵如张之极率领的人,以及其他勋贵的人,开始在王之心的府邸外面汇聚。 视线之中,还有人正朝着皇宫这边而来。 不断地有小黄门报过来, “陛下,成国公朱纯臣的管家被掌嘴。” “陛下,武定侯徐锡登的家臣被砍翻在地。” “泰宁侯陈延祚亲自和东厂理论,结果老胳膊老腿,摔断了腰……” 王承恩嘴角抽搐,连忙跪下,“陛下,这……闹的太过了。” 一个小黄门从下面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跪倒在地,“陛下,文官们在宫门之外求见。” “有看到温阁老没?” 小黄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 朱常淦将望远镜给递给了一个小黄门,“那就不急。” “让他们等着,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王承恩怔了一下,又是这个词? 朱常淦想了想,对王承恩吩咐道:“你找人告诉乔岩,让他去外地躲一段时间,别被人认出来了。” “应该认不出来吧,咱家交代他做事时,带上面罩的。” “那也出去外面躲一段时间。” “是,皇爷!” …… 王之心府邸, 他搂着小妾,虽然不能用,但暖身子还是可以的。 “督主,祸事了。” 当他听到张之极拿着宝剑将自己管家给砍翻在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鞋都没有穿好,就跑了出去,指着张之极的鼻子:“张之极,就算是你是国公爷,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霸道?老子今天还真就霸道了。” 张之极看着王之心,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出手,身边一个二杆子冲了过来。 “噗~” 一刀子捅在了王之心的心窝上,又猛地拔出。 血浆冲天而起,迸溅而出,呲呲的喷在地上,血流淌在地上,汇聚成小坑。 王之心脸上写满惊恐,想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捂不住,牙关颤抖着,“你你……” 栽倒在地。 张之极扭头,惊愕的看向来人,“伱……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正是魏国公家的徐文爵, 这家伙脸色通红,一看就是刚喝过酒,脸上还有一道马鞭子的印记,“怎么?他打我就成?我不能杀他?” 张之极气的肺管子疼,“蠢货!” 打一顿,甚至打个重伤,只要别死,他们勋贵都有理。 从身份地位上说,无论是爵位还是品级,都是勋贵高于文官。 而文官又高于太监。 你东厂的番子马踏国公府,那就是以下犯上。 我就是把你打了,也是白挨这一顿。 可要是打死了,那性质就变了。 何况, 这一次,王之心是在给皇帝办差。 你把他杀了,有理也没理了。 “哎~”张之极看了一眼地上王之心的尸体,气的甩袖而去。 …… 西边的天空,日头西斜,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火烧云,有的红彤彤,有的金灿灿,好不火红。 京城之内, 却也彻底闹翻天,气氛喧嚣尘上。 朱常淦老神在在的坐在奉天殿上,吃着点心,就着茶水。 没办法,崇祯就这条件。 上百位文官跪在皇宫之外,声音山呼海啸。 “臣等求见皇上。” “求吾皇允见。” “臣等……” 小黄门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陛下,陛下……王之心死了,被魏国公之子,徐文爵所杀。” “哦?” 朱常淦猛然站起身,眼眸微微一缩,“火候差不多了。” “人抓起来了没有?” 王承恩回道:“陛下,已经抓起来了。” “好,去请魏国公。” 很快,魏国公就到了。 因为,魏国公徐弘基早已经在路上了。 他不来不行, 当听到徐文爵杀死王之心的时候,他就朝着皇宫而来。 徐弘基刚一见面,便直接跪倒在地,“陛下,老臣给陛下请安,子不教,父之过,犬子犯下如此重罪,都是老臣的过错。” 朱常淦将徐弘基给搀扶了起来,并且让王承恩给他搬了一个座位。 “老国公,近来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徐弘基闻听“崇祯”问自己身体,不由舒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有缓。 可下一句,徐弘基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事情朕也是刚刚听说,世子乃酒后行凶,年轻人,火气大,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王之心给杀死。” 行凶? 千不该万不该? 这是……直接给徐文爵定了性? “陛下……”徐弘基再次跪倒在地,“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子,还请陛下念在老臣的面子上,宽恕一二。” “老国公,你怎么又跪下来了?”崇祯来到他的近前,再次将他扶起,“咦,对了,催缴通知单,老国公可看了?” 徐弘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陛下,老臣……已经看过了。” “老国公以为这个单子哪里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没有,老臣愿意捐。” 相比嫡子的安危,其他都是小事。 所以他压根没有怎么去想捐钱的事情,如今“崇祯”突然一问,他不禁有些卡壳。 “不知老国公愿意捐多少?” 徐弘基刚准备说话,却见皇帝和一旁的王承恩道:“王承恩,嘉定伯家里的那二十万两给了没?” “给了,周安下午的时候给送过来的了。” “那就行。” 朱常淦此时再扭头看向徐弘基,“老国公,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徐弘基的嘴巴张了张,咬牙道:“老臣愿意捐……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朱常淦摸了摸额头,脸上笑意浮现,“我听说起因不在世子,而在于王之心,纵容东厂嚣张跋扈,马踏国公府,欺压功臣权贵。” “老国公,您看这样,让世子去边关待几年如何?”朱常淦一脸的为难,“毕竟他杀了人,而且是东厂督主。” 徐弘基脸上的胡子抖了几下,咽了一口唾沫。 要说崇祯这意见已经算是中肯了,东厂督主,司礼监中排名第二的秉笔太监被杀,仅仅被派去边关历练几年,回来之后摇身一变,又是当朝勋贵。 可……他现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 “六十万,老臣愿意捐六十万两。” 朱常淦一下子站了起来,抓着徐弘基的手,“老国公,要不说您深明大义、高风亮节呢!” 随即又咬牙切齿的道:“这王之心啊,朕早就看出来他不是好东西,包藏祸心,假借朕的旨意,想学魏忠贤,重现东厂的荣光,好当九千岁。” “其罪当诛!” “如今既已伏诛,朕又怎么忍心治世子的罪呢?” “老国公,您尽管放心回去,明日午时,让家人来领世子。” 明日午时? 徐弘基的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明白这是崇祯在用话点他。 让他尽快把钱送过来。 “老臣代犬子谢陛下不杀之恩。”徐弘基叹了一口气。 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正是自己和几位国公的鼎力相助,崇祯才登上王位的啊!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对崇祯的秉性摸的透透的。 来之前,他也还以为用当年的从龙之功换儿子留在京都十拿九 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好陌生。 …… 等徐弘基走了,朱常淦才楞了一下,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86,(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朱常淦不由有些狂喜,主线进度条终于开始动了。 虽然只前进了一小步,却说明大明朝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他不禁冲王承恩大手一挥,“招那些文官觐见。” 眼见皇帝召见, 文官们一个个起身,拍了拍自己发麻的腿,争先恐后的进入奉天殿。 “陛下,您这是又要信阉党之流吗?”吏部左侍郎孔贞运人还没进来,就跪倒在地,哭诉道。 “王道荡荡,不偏不党,我们做臣子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您糊涂啊!” 参赞机务范景文双手托着奏章,跪在地上,“臣要参王之心,贪赃枉法,若陛下执意如此,臣等愿意以死明志,撞死在这奉天殿之上。” “陛下,阉党谄媚、奉承上位,前有魏忠贤的种种行径历历在目,若阉党盛行,天下堪忧啊!”礼部尚书黄氏俊跪倒在地,举着双手,仰天呼号道。 其他文臣和一个个举着奏章, “陛下,阉党狼子野心,连天启帝的遗诏都敢更改,还有和不敢?” “天启帝信任阉党,乃至于魏忠贤之流,敢于滥杀税监,屠戮大臣。” “陛下……” 一众朝臣纷纷跪在地上,满口的仁义道德,阉党误国。 朱常淦就这么看着他们表演, 在他们口中,王之心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缉事冤滥、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无恶不作的坏种。 之前怎么不见你们递上来一封奏章, 现在却是言之凿凿,要说你们和王之心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朱常淦才问了一句:“谁说朕要扶持阉党的?” “今日,朕就让你们看看,朕是不是真的要扶持阉党。” “呃……” 满地的文臣全都愣住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明所以。 朱常淦眸光猛地一缩,厉声说道:“王承恩” “内臣在!” “把诸位臣工的奏章收上来,然后带着诸位爱卿,让他们看看,朕是不是要扶持阉党。” “是,皇爷。”王承恩冲着奉天殿的群臣喊道:“诸位臣工,请随我来。” …… 京城的街道上,一个宦官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而在他们身后的却是一个个被五花大绑、蒙住头、塞住嘴的太监。 其中一个肥胖的赫然正是称呼王之心舅爷的刘刚。 第一站, 英国公张之极府邸。 王承恩上前敲门。 “谁啊?”里面的门房轻轻的开了一个门缝,看向外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不敢直接大开门了。 “王承恩带诸位臣工前来看望英国公。” 门房看着看到王承恩以及身后黑压压的满朝文武,连忙让人去通知英国公。 张之极出来的也很快,看着这么多人不禁有些发憷,虽然王之心是徐文爵杀的,但多少也和自己有关系。 “王公公,您这是?” 王承恩抬了一下手,冲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 “奉陛下旨意,之心,包藏祸心,假借朕的旨意,想学魏忠贤重现往日的风光,纵容东厂嚣张跋扈,马踏国公府,欺压功臣权贵,其罪当诛。” “来啊,把人带上来。” 刘刚被人拉到了英国公面前,王承恩指了他一下,“已经查清,正是此人,王之心手下的千户,纵马国公府,并打死英国公家的管家。” “呜呜呜~”刘刚眼珠子暴突出来,脸上写满惊惧。 他想喊冤, 喊不是自己所为,是乔岩,都是乔岩干的,与自己无干…… 但嘴里塞着东西,根本叫不出声。 “噗~” 血光冲天而起。 大好的头颅掉下来,刘刚眼珠子还瞪的老大,“咕噜噜”滚到英国公脚面上,又滚落了下来。 “英国公,可还满意?”王承恩冲着张之极行了一礼,不等张之极回话,扭头对身后的百官道: “走,下一家。” 张之极看着脚面上的血渍,嘴巴张的老大。 “这……” 不是对皇帝给的交代不满意,而是皇帝给他的交代太满意了,准确的说……过了。 皇帝交给东厂做事,东厂确实有错在先,可他们勋贵也有错。 王之心已经死了,可如今皇帝却直接让王承恩带着罪魁祸首过来给自己赔罪。 直接把东厂的一个堂堂千户给砍了,替他家一个老奴赔罪。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砍的。 这是给足了勋贵脸面。 可……他明白,他家的老奴不值这么多。 可崇祯就是这么办了。 张之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被挤进心脏,心脏不堪重负,又被攥进压了出来。 直到此刻, 他才发现事情的可怕之处。 东厂办错了事,死了人,皇帝没有责怪,反而又过来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那自己呢,自己也有错……要不要给皇帝面子? 怎么给? 他猛地看向大门, 之前贴【催缴捐款通知单】的浆糊还没有干。 张之极胸膛起伏,嗓子干的厉害。 …… ps:魏国公徐弘基,佥书南京军府,提督操江,崇祯初年以病辞任回京,崇祯14年又复守南京,加太傅。 第10章 今日朕都做了什么? 王承恩带着人继续在京都的大街上走过,队伍浩浩荡荡愈加壮大。 因为有了英国公府前的这一幕,京城的老百姓也是一片哗然,不少人跟在后面等着看热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孩子,更是围在周围跟着跑动,不住的喧哗。 成国公府, “哭,哭什么哭?”成国公朱纯臣看着自己的小妾,气急的骂道,“早就和你说,那管家不是那么好当的,就他那骄纵的样,迟早吃亏,现在怎么样?” 如今的管家正是新续的小妾的哥哥,这脸上被这一巴掌扇的肿起来老高。 看上去跟个猪头一样。 骂完了小妾,他又骂王之心,“没卵的东西,竟然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也就是死的快了几步。” 虽然是打的管家,却也是扫的他成国公的脸面, 朱纯臣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刚刚也去王之心府上了。 可惜,刚到那儿就看到徐文爵一刀子攮死了王之心。 眼见事情闹大,他麻溜的跑回来了,可这心里还是在有些窝火,一股子邪火没处发。 正想着怎么该怎么办呢,找皇帝自然不能去,现在王之心死了,自己去皇宫里面,这不找不痛快吗? 找相熟的文官去商量一下? 他又摇了摇头,也不妥,万一被谁看见,参自己一本,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 正头大呢,听着外面一阵喧哗。 门房来报,“国公爷,王承恩带着百官来了。” 嗯? 朱纯臣猛地站了起来,“他们来干什么?王之心的死,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再说,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 门房低着头,“好像不是这事儿,说是给国公爷什么交代……” “不是这事儿?给交代?”朱纯臣眉头皱起,想不通到底啥意思,但还是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 就听着王承恩冲着他喊道:“国公爷,陛下让内臣给您交代来了,带上来。” “这个是王之心的心腹,东厂掌刑千户祝应荣,今日,便是他打了国公爷的管家。” “呃……”朱纯臣刚想说话,就看到王承恩身后的人好不啰嗦,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噗~” 头颅砍翻在地。 “我……”朱纯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难以相信。 百户的尸体还在潺潺的往外冒血,猩红的血汇聚成坑。 满地的狼藉,血腥味熏天。 朱纯臣的嘴巴张开,使劲干咽了几口唾沫,活像一头呆头鹅一般,感觉脑门子被门夹了,“咋了?咋回事儿这是?” “就打了管家一巴掌,这就砍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王承恩已经带着百官走了。 …… 下一站, 魏国公府,刚刚回去才坐下不久的徐弘基,听着外面的声响,吓人传话进来,说是王承恩带着百官到了。 连忙走了出去,还以为崇祯又反悔了。 可接下来上演的这一幕,同样让他又惊又惧,头皮发麻。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怎么还买一赠一? 儿子把王之心砍了,自己用六十万两银子换嫡子留在京都,现在陛下又将王之心手下的一个百户当着自己的面砍了? 他四肢冰凉的看着门前的尸体,右眼皮直跳,对着王承恩施礼道:“麻烦公公和陛下说一声,老臣在此谢恩了。” 满朝的文官接连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忍不住都吐了出来。 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薛国观脸色惨白,连连摆手,“王公公,本官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 王承恩扭头,看向他以及吐的最严重的孔贞运和张四知。 这几個人,在奉天殿参王之心的时候,一口一个阉党,一口一个阉党。 你难道不知道,我王承恩自己也是太监? 这时候想走了? “别啊,孔侍郎,张侍郎,陛下说了,要全程让你们跟着。” “你们不是说陛下重扶阉党吗?” “你们不是参王之心培植党羽,想要当第二个魏忠贤吗?” “你们不看着,怎么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要扶持阉党?” 张四知脸色惨白,“陛下之心,臣已经知道……哇……” 又吐了。 “走,下一家。”王承恩瞥了孔贞运和张四知一眼。 伱们不跟着,到时候参你们一本。 …… 武定侯徐锡登的府邸, 东厂的理刑百户被按在地上,砍了头颅。 …… 泰宁侯陈延祚府邸门前, 刘刚手下的一个百户,被砍翻在地。 …… 阳武侯薛濂府邸门口, 王之心一心腹被诛杀。 …… 这一幕幕,引得百姓们纷纷叫好,他们才不管杀的是谁,在他们眼里,只要是贪官污吏、东厂番子都该杀。 一些年龄大的,犹然记得当年魏忠贤的嚣张跋扈、屠戮朝臣、百姓。 只要谁说一声,东厂的番子。 众人无不闻声色变。 “东厂的狗,该杀!” “陛下圣明!” “皇上圣明……” 这一日, 朝堂之外的百姓是格外的热闹。 但朝堂之内的文臣、勋贵们却是一个个全都沉默不语。 特别是被此事牵连进来的人,即便先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血淋淋的尸体就这么倒在自己得门前。 热滚滚的血,终究将他们给泼的反应过来。 事情闹大了,大厂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心里也慌啊! 一如上午皇帝刚颁布让勋贵捐钱的那一日,他们再次汇聚到了英国公的府内。 “英国公,您老给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英国公,您圣眷最隆,在陛下面前说话,比我们都好使。” 张之极咬着牙,“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事到如今,也只能捐了。 无论这场闹剧是怎么发生的,现在皇帝让王承恩带着满朝文武来给勋贵们交代。 一日之内,东厂从督主王之心到下面的百户,几乎被砍杀一空。 就算他们是勋贵,也不禁为之骇然。 正如张之极心里那句话:皇帝那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而且就是做给你们勋贵看的。 如果勋贵不做点什么,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咦,魏国公怎么没来?“直到此时,才有人发现魏国公徐弘基没有过来。 张之极叹了一口气,“他不可能过来了,他已经递上去奏章,捐六十万两,换他的嫡子徐文爵留在京都。” “嘶~六十万两?” “这么多?” 众人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 “咱们捐不了那么多吧?毕竟咱们可没有攮死王之心啊。”阳武侯薛濂脸色涨的通红,情绪异常的激动。 他平时一个铜钱都恨不能掰成两瓣去花。 让他捐那么多钱,那简直是万把钢刀扎在自己身上。 武定侯徐锡登摇了摇头,“前有嘉定伯的二十万两,后有魏国公的六十万两,咱们捐的太少,陛下那边脸上挂不住,可捐的多了……” 张之极看着众人拍了拍桌子,“我准备捐二十万两,多余的话,也就不说了。” 那意思,我就这么着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勋贵一听,脸顿时绿了,“别啊,英国公,您捐二十万两,不就把我们给架火上烤了吗?” “天色已晚,管家送客。”张之极刚喊出来,蓦然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老管家已经没了。 …… 乾清宫, 落日的余晖将靠近西侧的天空染的金黄,偏东边的火红的朝霞却也在消散。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酉时四刻了。”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下六点左右。 自己与崇祯对换身体的时间限制是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 早上七点过来的,算起来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就要回去了。 “通知御膳房,朕要用膳。” 看了一下午的戏,也饿了,事情得做,但饭也得吃。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跪下,“皇爷,前去查抄王之心的人回来了。” 在王之心身死的那一刻,朱常淦就让王承恩秘密派人前往查抄王之心的家产。 “陛下,这是目录。” 朱常淦接过来,展开。 【金钱, 百两重赤金元宝十六个(估银两万余两),百两重的白银元宝一百三十三个(估银一万三千余两),生金沙两千两(估银一万六千两),赤金砖一千六百两(估银两万四千两),白银一十三万两,制钱四千五百串。】 【文物珠宝, 古铜宝剑十二把,宋砚三方、端砚一百余方,珊瑚树四株,白玉盘两对,玉如意18支,白玉酒壶、酒杯9套,镂金面盆两个,金镶象箸二十六副……】 【稀罕物件, 人参八十七株,貂皮七十六件,绸缎一百二十余匹……】 【房产, 正房一所,共三十六间;西市一所,三十三间;绸缎铺两座(估银两万两);瓷器铺一座(估银三万两),当铺一座(股银四万两),地亩一百多顷(估银一万余两)……】 朱常淦眼眸微微一缩,“真的是不查不知道,这王之心这么富有呢?” 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两。 崇祯上吊之前,曾经下旨让满朝文武捐钱,并且承诺:“凡官员捐饷者,加官进爵” 勋贵、外戚一个个躲避,不肯掏钱,文官们更是精明,借机逃避。 反而是被文武大臣瞧不起的太监,在这次捐款活动中,拿出了大头。 太监王永祚、王德华、曹化淳几个老实人,几乎是倾尽所有,各捐五万两。 东厂督主王之心家中最富,却最吝啬,“勉强”凑了一万。 李自成入北京后,要求捐饷,要王之心捐三十万,结果他还不舍得将这些田产给卖了,被刘宗敏夹死。 朱常淦之所以将王之心选做第一个目标,除了他是太监,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陛下,御膳好了,您忙活一天了,吃点吧。”周皇后眼眶通红的从外面端着御膳走了进来。 朱常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后也坐下一起吃吧。” 周皇后几乎没有怎么吃,反而一直看着“崇祯”狼吞虎咽,脸上的强忍着露出笑容。 她上前给“崇祯”脱衣服,“陛下,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好长时间了,臣妾给您浆洗一下。” 脱衣服的时候,周皇后突然拧了“崇祯”一把。 疼的朱常淦差点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嘶~”想不到崇祯和周皇后之间还有这种互动。 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日朱常淦让嘉定伯捐了二十万的缘故。 好在周皇后没有无理取闹。 然后,下一秒灼热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陛下,吃完饭来臣妾的寝宫吧,你已经很久没去了。” 朱常淦的后背猛地僵硬下来,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朕……朕还有国事没有处理完。” “国事,国事,陛下就知道国事,自从当上这大明的皇帝,陛下可曾有过一天不在国事上?” “就连……就连*事,都匆匆忙忙……”周皇后羞的满脸通红,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角,紧咬着嘴唇,浸出血丝。 泪如雨下。 朱常淦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头大。 这种情况,他还真的没办法帮忙,要不然…… 就在这时候,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六个时辰已到,一分钟之后,将与崇祯对换回来身体,请做好准备。」 朱常淦怔了一下,这就到时间了吗? 感觉今天这一天过的太快了。 …… 此刻, 襄阳府内, 崇祯看着天空中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消散。 眼中的目光越加闪亮。 终于,余晖的暗红消退。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一分钟之后,将换回身体。」 虽然不知道一分钟是什么意思,但他猛地站起来,攥着手指,“时辰到了,戌时要到了……朕要回去了。” “什么朕乃亡国之主……什么拯救大明朝……终究只是信口雌黄,拯救大明朝,终究还是要落在朕的身上啊!” 失望, 担忧, 还有一丝雄起的自信。 这一日,他一直处在对国事的担忧和心急如焚中。 边关可曾发生兵事?中原大地是否又有灾情?京都之中,是不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的心绪如火山一般爆发,再也压制不住。 “嗡~” 视线猛地一黑,一道光芒闪过。 当崇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再次置身乾清宫。 他捏了捏周皇后“没错,朕……朕真的回来了,王承恩,王承恩呢?” “回陛下,王公公还没有回来。” 崇祯眉头一皱,猛地抓住刚刚说话的小黄门,迫不及待的问道:“快告诉朕,今日朱……朕到底都做了什么?” “啊?”小黄门被皇帝这话给问懵了。 眼见小黄门发愣,他扭头看向周皇后,“皇后,你快告诉朕,今日朕都做了什么?” “啊?”周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快,宣太医!” 这时候,王承恩回来了。 崇祯看到他,一把抓住,“王承恩,你快告诉朕,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朕又做了什么?” 语气之急切,呼吸之粗重,听上去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 第11章 朕真的不如他吗? “告诉朕,今日都做了什么?”崇祯目光通红,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眼睛如钉子一样,死死的盯着王承恩。 “皇爷,您这是?” 王承恩被崇祯抓着手臂生疼,更是被他眼睛里面冒出来的狠厉,吓的头皮发麻。 “说~从早朝开始。” 自己只能听到自己本体的声音,却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为了没有遗漏,他让王承恩从头讲起。 王承恩喉头滚动,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将皇帝从上早朝开始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着朱常淦提前退朝,崇祯气的脸色发紫,“就这?还拯救大明朝?” “昏聩,无知,颠倒黑白,危言耸听……” 眼见王承恩停了下来,他立即厉声喝道:“不是说你,继续讲你的。” “是,皇爷。”王承恩继续往后面讲, 当说到到嘉定伯、田宏遇、袁佑捐钱的时候,崇祯猛地站了起来,拧着眉问道:“谁,他……朕让嘉定伯捐了二十万两?” “嘉定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王承恩愣了一下,“陛下不是说,嘉定伯家里至少有百万两之巨吗?” “百万两……朕怎么不知道?” 崇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说的,而是皇叔朱常淦说的。 他扭头看向周皇后,“皇后,你知道吗?” “臣妾也不知道……”周皇后脸色发白,羞愤的低着头,她自己真不知道周家有多少钱。 崇祯有多么缺钱,整日整夜的睡不着。 周皇后每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在她想来,二十万两之巨,周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今天下午,弟弟来宫里哭诉,她还想着和皇帝求求情,刚刚用膳时,她是小动作让皇帝去她的寝宫,其实就是想吹吹枕边风,让崇祯宽容她老爹一些。 可如今听王承恩这么一说,她酝酿了一下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自己什么出身,她再清楚不过。 父亲周奎靠相面算命谋生,经常在前门大街摆摊,生活过得相当清贫。 如今成为国丈,却聚敛起百万两的巨额财富,捐这一些,过分吗? 似乎理所应当。 崇祯皱了皱眉,问王承恩,“嘉定伯就这么给了?” 依照自己对周奎这个老丈人的了解,那是个鼠目寸光、视财如命的“铁公鸡”。 连饭都舍不得多吃一碗的人,他能捐钱? 国库空虚,崇祯不是没有想过和勋贵大臣们借钱,之前他就提过,但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其中跑的最快的就属嘉定伯。 王承恩将当初的情境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听的崇祯楞在当场。 竟然如此简单,利用嘉定伯口吃? 想了想,崇祯又摇头道:“此非帝王的做派啊!” 在他看来,这有点耍小聪明了,不过想了想能有二十万两,这小聪明便是值得的。 当听到崇祯诈田宏遇和袁佑,以致于他们以为嘉定伯认领之后,也甘愿认领时,崇祯不由问道:“田宏遇和袁佑两人认领了多少?” “十万两和八万两。” 崇祯喃喃的说道:“这加起来就38万两……属实有些能耐啊!”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不怎么高明,但却切实有效。 自己每日愁的头发一把一把掉的事情,在这位皇叔的手中,竟然须臾之间,就解决了近四十万两银子? 沉默半晌, 崇祯嘴角才叹了一口气,“王承恩,你继续说。” “接下来,就是陛下清洗东厂了……” “你等会儿。”崇祯眉头紧蹙,再次确认道:“清洗东厂?朕为何要清洗东厂?” “陛下,不是您说的,直言王之心有二心,想将东厂的权力收回来吗?” “王之心有二心?”崇祯愣了一下,对于王之心,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东厂督主的位置上一待这么多年。 “陛下,这是他贪赃枉法、欺行霸市……查抄的清单。”王承恩将查抄王之心的清单再次递了过来。 “这……”崇祯半信半疑的接过来,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金银、珠宝、文物、稀罕物件、房产、田产。 嘴巴张的老大,能塞进一個拳头,“他一个宦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总估价多少钱?” “回皇爷,估银五十五万两。” 宦官之中,王之心富有,崇祯这是清楚的,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如此富有。 崇祯眼睛盯着清单上的这些东西,手指握的纸张上都有了印记。 全身的血都集中到了心脏,又惊又喜。 三十八万两,再加上这五十五万两,合计九十万两。 辽东那边的饷银,终于有着落了。 突然崇祯抬起头,“不对啊,你们查抄王之心,就没有人替他求情?就没有遇到阻碍?” 王之心做人,八面玲珑,与勋贵、文官集团交涉极深。 崇祯之前也曾动过将他换掉的想法,但发现似乎行不通,每次都是刚换上一个新人,没过多久就被文官集团参了下来。 如此反复之后,自己也就懒得换了。 另一方面,有这么一个人做东厂督主,自己和文官集团还有一个缓冲之地。 有时候在朝会上解决不了的,他私下派王之心去找文官,反而还更容易达成一致。 “陛下,这是大臣们参王之心的奏章。”王承恩将一大摞的奏章给搬了过来。 崇祯一一拿起来查看,越看心里越惊讶。 礼部左侍郎孔贞运? 户部尚书毕自严? 工部尚书刘遵宪? 兵部尚书杨嗣昌? 礼部尚书黄氏俊?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几乎所有的重臣都在参王之心。 其中几个,据崇祯所知,和王之心私交甚好,之前不是一个劲儿的和他说好话,怎么就全参他了? 崇祯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参王之心?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承恩刚想回答,外面跑进来一个小黄门。 “皇爷,魏国公的六十万两银子运过来了,您看是入账您的内帑还是?” “又是六十万两?”崇祯使劲搓了搓脸,心脏猛跳,只觉得嗓子干的厉害,“这六十万两又是哪儿来的?” 王承恩担忧的看向周皇后,陛下咋健忘成这样了? 这样下去,还如何得了? 恰好这时候太医到了,他连忙让太医过来,“刘太医,快,给陛下看看。” 刘太医提着药箱刚走到崇祯的跟前,就被崇祯一脚给踹翻在地,“看什么太医,朕没有病,伱赶紧和朕讲,这六十万两从哪儿来的。” “陛下,您何必讳疾忌医……”王承恩脸色担忧的扶着崇祯,却见崇祯丝毫不关心其他,咬着牙怒吼道:“讲!” “是,皇爷……”王承恩将如何设计让乔岩以王之心的名义肆意跋扈,攻讦勋贵,惹得勋贵们集体反弹。 以致于勋贵围攻王之心府邸,以及后来魏国公之子徐文爵失手之下,将王之心一刀捅死。 魏国公过来找皇帝求情,最后以六十万两,换取徐文爵留在京都。 再后来,崇祯让自己领着满朝百官,押着王之心的心腹,一个个斩杀于勋贵府门之前。 王承恩之前没有在宫中,就是刚刚办这事儿回来。 崇祯听完一动不动,如被定在了原地。 沉默。 许久的沉默。 乾清宫内也是安静的可怕。 压抑的气氛,阴沉如水, 压着每一个人在场的人无法喘息。 王承恩的心里却是“咚咚”直跳,额头上一层细汗,冲着刘太医使眼色,心里暗道:“完了,完了……陛下这身体是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周皇后的脸色也是惨白,想上前去扶崇祯。 此时又有小黄门进来,“陛下,英国公的奏章。” “给我吧!”王承恩接过来,轻轻的展开,放在崇祯的面前。 崇祯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奏章,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臣虽下愚,知其然也……” 大意是:臣听说要树木生长,一定要稳固它的根;想要泉水流得远,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想要国家安定,一定要厚积道德仁义。我虽然愚昧,但也知道,勋贵和大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面都是场面话,最重要的是最后几句话。 “臣愿意捐银二十万两,与大明共渡难关。” 崇祯看着这奏章,手指却有些发抖,刚来了个六十万,这又捐了二十万? 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嘉定伯、田宏遇、王之心的钱还只是让他又惊又喜的话,那现在这些源源不断的奏章却如鞭子一样抽在了他的脸上。 又一个小黄门进来,“陛下,成国公的奏章。” 王承恩接过来,放开放在崇祯的面前。 前面的内容一眼掠过,直接看最后面的那几句话。 “二十万两……” …… “陛下,定国公的奏章。” “二十万两。” …… “陛下,武定侯徐锡登的奏章。“ “十万两。” “泰宁侯陈延祚” “十万两” “陛下,阳武侯薛濂” “十万两……” 崇祯看着,看着看到最后,整个人都处于颤抖之中,头发根根竖起,“他……他们都是商量好的吗?” 王承恩回道:“陛下,这就是按照您说的,他们的奏章递上来时,第一时间送进宫里。” 崇祯问的没错,这些勋贵们确实是商量好的。 从魏国公徐弘基低头的那一刻起,他们勋贵之内其实已经有了裂痕,再有后来崇祯让王承恩带着百官在他们府前杀人。 他们便知道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躲不过去,那不如早点表态。 嘉定伯一个伯爵,只是一个右都督职位,十多年的时间便聚敛了百万两之巨。 何况他们这些老牌的国公、侯爵。 世袭罔替,在朝中根深蒂固,家中钱财、稀罕物件、房产、田产更是比嘉定伯丰厚不知道多少。 五万两,十万两,二十万两……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出点血,决计谈不上伤筋动骨。 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国公除了魏国公之外,统一捐二十万两。 侯爵十万两。 伯爵五万两。 这算的都是在京的,没有落魄的,不在京,在外戍守边关的不算。 除魏国公外,四个国公,八十万两。 二十三个侯爵,有四个不在京,还剩十九个,累计一百九十万两。 三十九个伯爵,有九个不在京,三个落魄,也就是二十七个,累计一百三十五万两。 加上之前周奎、田宏遇、袁佑、魏国公的捐银,王之心的家产。 达五百五十余万两之巨。 “为什么?为什么?”崇祯看着这些奏章,情绪激愤,身形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苦涩, 痛楚, 羞愤难当……如涛涛巨潮涌向他。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大明亡于朕的手中?” “因为朕的无能,造成大明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吗?” 此刻的崇祯就像是被人死死的溺在水里,痛苦的无法呼吸。 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直言朱常淦不过是一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之徒。 可现在,人家朱常淦一天时间就弄到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 而自己呢? 天天喊中兴大明,天天喊中兴大明,可大明钱一次比一次少,甚至组织不起来一支强大的军队,甚至连辽东前线关系到大明存亡的重地,也一直长期欠饷。 朝中百官也好,崇祯本人也好,都清楚的知道归根结底,就是没钱。 谁都知道,大明缺钱。 崇祯想尽了办法,却怎么也弄不到钱,只能摊派到百姓的头上,引得民变四起,农民起义不断。 到了现在,崇祯其实是抱着一种,将钱粮摊派到百姓头上,哪怕百姓死再多。 只要大明朝全部精锐侥幸速胜的想法,彻底解除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两代长达近四十年的严重威胁。 崇祯眼眶通红,脸色惨淡。 自己励精图治、闻鸡而起,被朝中那么多文官称呼为“圣王”,自负无人能及。 可……朱常淦仅仅一天,就将他“圣王”的面具给扯了下来,踩在地上。 将他的道心击穿。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像是绳索一样,勒住他的脖子,他将所有的奏章推到了桌案下面,眼珠闪过野兽般的光芒,“朕……朕难道就真的不如他吗?!” “朕怎么会不如他?” “朕……朕……”他张着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 事实胜于雄辩! …… 良久, 王承恩看崇祯情绪渐渐稳定了,示意让周皇后劝一下。 却被崇祯喝道:“都滚出去,朕想静一会儿。” 刘太医吓得连忙夹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陛下……”周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见崇祯看都不看她一样。 “王承恩,你留下。” 反倒是走在周皇后面前的王承恩被叫住了。 “皇爷。”王承恩小心翼翼的上前将灯芯给挑了几下。 崇祯闭着眼睛,老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豁然发现,夜幕早已落下,东边几颗明星乍现,随着点点星光渐渐增多。 他看向王承恩,“还有什么是你今天没有讲的?或者是朕白天同你讲了,还没有做的?” 王承恩想了想,摇头,“没了,不过皇爷让臣带着百官前往勋贵府邸的时候,说这只是第一步。” “皇爷,您是不是想走这第二步了?” “啊?第二步?朕……”崇祯张口结舌。 刚想说话,突然身形一震。 因为脑海之中那道机械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连忙选择了接听。 第12章 第二步重整锦衣卫 “喂,崇祯吗?” 崇祯连忙回答道:“皇叔,朕……是,您这边有啥吩咐?” 王承恩看着崇祯,不由愣在原地。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陷入自言自语中了? 而且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刚刚还如此暴怒,怎么瞬间就平和了下来? “是这样,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必须再给你强调一下。” 崇祯连忙追问道:“皇叔,我正想问你呢,你第二步是什么?” “这正是我要给你说的,咱俩兑换身体之后,你不要再干涉国事。别白天我往前推一下,晚上你又给我拽了回来。” 崇祯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要再干涉国事?皇叔伱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想救大明,你就不要插手,什么也不要干,就这么看着就行。“ “那朕总得做点什么吧……” “除了国事,其他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 “……”崇祯。 朱常淦突然想起什么,“如果非要做点什么事儿的话,帮我选一些秀女进来。” “选秀女?选秀女干什么?” 朱常淦:“这还用问吗,白天咱俩对换身体,周皇后、妃子那些后宫的妃嫔总免不了过来勾搭,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万一擦出火来可不好,但我这拯救大明朝费心费力,身边没有几个服侍的可人儿,也不是回事儿,你说是不是?” 似乎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记住选丰腴一点的,前凸后翘的,干瘪的不要。还有,要十六岁以上的。” “呃……”崇祯怔了老大一会儿,等他癔症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乾清宫内,只留下王承恩眼神异样的看着他,“陛下,您……没事儿吧?” 崇祯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喃喃的说道:“擦出火来?” 随即明白过来,脸上瞬间青一阵,紫一阵, 皇后?田贵妃?袁贵妃?那属实不好。 不由扭头问王承恩,“朕多久没有选秀女了?” “陛下已经十年没有选秀女了。”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朕已经十年没有选秀女了。” 自打他登基以来,后宫的女人几乎就没有换过,还是从信王府带过来的那些人。 每日在国事上操劳超过八个时辰,每年去往后宫的次数都有限。 “从明日开始,开启选秀。” “啊?”王承恩眼睛瞪的溜圆,“陛下您不是……” 崇祯上台之后,曾发誓大明不中兴,永不选秀。 如今这又是? “哦对了,要十六岁以上的,体态丰腴的。” 王承恩的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大明朝从太祖朱元璋开始,选秀都是十三到十六之间的女子。 陛下这口味怎么一下子…… “是,陛下。” 王承恩也不敢问,陛下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崇祯愣愣的坐在御座之上,刚拿起那些奏章,突然想起皇叔说过的话:“想救大明朝,你就什么都不要干。” 脸憋的通红,如熟透的柿子,浑身有些发抖,可终究还是将奏章给放了下来。 “王承恩,陪朕出去走走。” “是,陛下!” 皇城上, 春寒料峭的风,吹着崇祯,按理说早该阳春三月光景,但小冰河的寒冬却还在肆虐着北方。 京城内,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崇祯的眼眸中晃动。 他忍不住长叹道:“大明,这就是朕的大明,朕想大明朝的百姓的过的好,想大明江山万载,可如今看来怎么那么的讽刺? 从皇城上下来,崇祯一如既往的往乾清宫走去。 可进了大殿,才恍然惊醒,喃喃道:“不能插手国事,朕怎么又忘了。” “王承恩,去坤宁宫。” 坤宁宫,皇后的寝宫。 大明朝,皇帝比作乾,皇后比作坤。 天(乾)得一以清,所以大明朝的皇帝住的叫乾清宫。 地(坤)得一以宁,皇后的住所,成为坤宁宫,自坤宁宫建成,就一直是明朝皇后的固定寝宫。 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着外面有小太监进来报,“陛下,嘉定伯父子求见。” 若是以往,崇祯定然不会见,但今日没有任何国事处理的他,破天荒的摆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周皇后听说皇帝来了,也欢欣的迎了出来,“陛下,您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了?” “怎么,不愿朕来?” 周皇后已经羞的脸红,死死的抓住崇祯的衣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皇帝。 她怎么可能放他? “太子也在啊,正好,让朕看看。”崇祯使劲将小皇子给抱了起来,“重了,朕都抱不动了。” “陛下,这是慈炯,你这当爹的,怎能连儿子都认错?” “咳咳……“崇祯一脸尴尬,“天太黑了。” 崇祯一年到头连皇后都不理会几次,何况儿子,也就太子他还有时候教导几句。 5岁的朱慈炯乃崇祯第三子,自打出生之后,就没有怎么见过崇祯,此刻被吓的跑到周皇后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这位皇帝。 “你这孩子,这是你父皇。”周皇后嗔怒道,将朱慈炯从身后拽出来。 “父……父皇……” “诶,来过来这边,让朕好好瞅瞅,长这么高了。”崇祯眼眶有些发红。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就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犹记得他才刚刚出生。 如今一晃眼,竟然已经过了五年了。 趁着这工夫。 嘉定伯和他那儿子进来了,周奎气喘吁吁的冲着崇祯行礼道:“陛……陛下。” “起来吧!”崇祯看着这两個,一个比一个胖,心里没来由的生气。 “是,陛下。” “姐,有饭没,弟弟我还没有吃饭。”嘉定伯的那憨种弟弟,第一句话就让崇祯的额头紧皱,想把他赶出去。 但想了想刚捐了二十万两,才忍住心中的怒火。 “王承恩,去通知御膳房,朕也再吃点。” 既然不能操劳国事,崇祯又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 没等多久,御膳端上来。 “嘉定伯,你也坐下?” 没等崇祯说完,嘉定伯已经坐下,端起桌子上的御膳开始吃了起来。 原本,嘉定伯在家闹着上吊来着,结果听说魏国公捐了60万,各公、侯、伯都有捐钱,顿时也不哭了。 左右自己也不是最多的,而且陛下还掌握儿子开赌场、牙行的证据,相比魏国公的二十万两,属实不多。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两人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索性去皇宫里面吃。 嘉定伯几下吃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嘴里嘟囔道:“我掏了钱的。” “对,咱家掏了钱的,得多吃点。”嘉定伯的儿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酱肘子,塞进自己嘴里。 浑然没有看到崇祯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 与此同时, 跟着王承恩砍了一下午头的文官们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一个个脸色惨白,浑身冰凉。 礼部尚书黄氏俊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 “唔~哇~” 小妾连忙吩咐下人,“端下去,快点端下去。”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小妾抚着他的后背,脸色惨白,他从没有见过老爷如此不堪的一面。 在她眼里,黄氏俊乃大明的内阁大员。 学识渊博,处事不惊。 今日如此模样,到底经历了什么? 黄氏俊吐了好久,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叹息道:“陛下这一招,厉害啊!” 他眯了一下眼睛,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王之心?恐怕王之心早就进了陛下的眼中……可恨我们还不自知,还亲自把奏章给递了上去。” “陛下这是借我们的刀,办他自己的事儿。” “这可不是好征兆。” 黄氏俊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小妾在后面追,“老爷,你还没有洗脚呢,这么冷的天……” 可等她追出来,却发现黄氏俊已经坐进马车走远。 黄氏俊要去干嘛? 他要去找温体仁,温阁老。 在黄氏俊的眼里,别看这只是一次小小的事件,但意义却与以往决然不同。 这是皇权在抬头。 他们文官必须把皇帝的这种行径给扼杀在摇篮里面,将朝廷拉回到文官集团掌控一切的正轨上来。 等黄氏俊到的时候,数百位文官人头涌动。 一问之下,才知道温体仁压根不在家。 这回是真的不在家。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气的跺脚,“哎,朝廷发生如此大事,温阁老竟然躲起来了?” 他算是和温体仁提拔上来的人,在当翰林的时候,馆中的修撰、直讲、典籍,都轮不到他。 靠着对温体仁唯命是从,沽名钓誉,竟然入了崇祯的眼睛,这才慢慢启用起来。 “延宾,阁老去哪里了?” 吏部左侍郎薛国观摇了摇头,“学生也不知啊!” “你都不知道?” 谁都知道,薛国观是温体仁的铁杆亲信,温体仁一手提拔上来的,你怎么而可能不知道? “陛下今日之反常,乃历来未见啊!” “是啊,陛下这一手,我们属实没有想到。” “勋贵已经认领捐银,我们又岂能独善其身?” “不是还有宦官吗?” “太监?陛下可是已经斩杀了一大批太监,而且还是我们上的奏章,咱们哪儿有脸再让陛下去找太监们要钱?” 黄氏俊急的骂道:“那是钱的问题吗?” “关键不在于此,而是陛下不再奉行言行事迹行事。” 说白了,就是这次崇祯没有依照儒家经典,没有按照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的言行事迹来做。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 在隔着两个路口的一处小楼之上,有一人正远远眺望着这边。 正是温体仁。 “老爷,府前那么多人,您不回去吗?”一个笑靥如花娇媚华的女人揉着温体仁的肩膀问道。 温体仁摇了摇头,目光闪烁,“越是这个时候,我越是一个人都不能见。” “陛下,自打登基开始,内阁首辅的位置,几乎没有超过一年的?可知道为何?” 女人摇头。 温体仁轻笑着说道:“因为陛下怕首辅结党,比我厉害的能臣干臣,一个个都下去了。” “却唯独我一直在这首辅的位置上待了八年之久,一方面是我廉谨自律,最重要的便是我温体仁的鹤立鸡群。” “何况,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所以,今夜我一个人都不会见。” 内阁同僚都是他一手引进的,专门挑选一些庸才,滥竽充数。 任何有才干的能臣,都被他给提出了权力中枢。 以此在衬托自己的干练。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必须除掉才华超群、声望卓著的东林党魁首钱谦益、文震孟等人,哪怕他们已经被罢官回乡,因为他们的名声太大了。 随时有可能被启复。 如今自己密谋钱谦益的所有证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容有失。 还有一点, 这一次,他本能的觉得陛下这一次对捐银的事情,志在必得。 不知道为什么,在皇帝让他拟旨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 这些年,他温体仁在位最久,之所以不露破绽。 关键就在于揣摩皇上心意,逢迎有术,从不“批逆鳞”,他对崇祯的的口头禅:“臣素以文章侍从皇上” 温体仁怔了一会儿,隐约之间,有种感觉,“陛下,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见女人不解,他捏了捏女人的脸蛋,“啊,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好。”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年轻的姑娘好看啊!” “只要再给我生一个儿子,我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温体仁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他却还想第三个儿子。 对于崇祯的捐钱,他其实看的不是那么的重要,他在乎的是自己首辅的位子。 只要这次把钱谦益他们给斗下去,他的首辅之位,便可以彻底高枕无忧。 …… 襄阳府, 朱常淦凝神,一条条只有他自己才能瞅得见的信息提示出现。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6/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29,(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主线进度条再次有了变化,最终停在6上,不再动了。 大明朝的国运值也提升了近60个点。 是六百万两银子已经到账的缘故吗? 不过其他属性框,却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想想不禁明白过来。 有句话叫:花出去的钱,才是你的钱。 如今自己虽然筹集了六百万两,却没有花出去,并没有对大明的国运造成多大的影响。 自然无法延长大明国祚。 朱常淦将一张纸铺开,在上面简单的将今天的事情复盘一下,顺便想一下明天自己该做的事情。 朱常淦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三姓家奴。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起步资金已经到位,接下来自然要收权了。 首当其冲,东厂和锦衣卫。 东厂虽然一次清洗不干净,但有了勋贵和文官他们自己递上来的奏章,接下来的清洗,却也顺理成章。 第二步,重整锦衣卫。 第13章 三姓家奴骆养性 朱常淦盯着这个名字。 骆养性。 朱常淦为啥自打进入皇宫,就极度的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不知道啥时候就落水了? 因为崇祯临死手上都没有一兵一卒可用。 连西厂、锦衣卫这样直属于天子的私军都不在自己手里,哪里来的安全感? 攘外必先安内。 经过今天西厂这件事,应该已经引起文官集团的警觉。 锦衣卫权力的收回,到了刻不容缓、势在必行的地步。 朱常淦想动骆养性,更是因为他这个人。 老实说, 骆养性远不是王之心可以比拟的。 王之心一个太监出身,压根没有什么根底。 但骆养性不同, 骆养性出身明朝勋贵家庭。 祖上曾因军功在皇帝身边供职,而从其曾祖开始便在锦衣卫任职,其中曾祖骆安官至锦衣卫都指挥使。 再说他的外公赵梦祐,在万历年间同样曾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其父骆思恭更是官至少傅兼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都指挥使、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再说他的父亲,骆思恭。 号称是战争中的指挥使。 骆思恭任内,明朝发生了大战事,即万历三大征。 也正因此,锦衣卫的主要职责转向了对外作战。 刺探情报、传递信息乃至直接参与作战都有参与,出力很大。 骆思恭掌卫时间从万历十年到天启四年,长达四十二年,除了为三大征出力最大的皇帝部门。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骆思恭病故,被崇祯赠太傅,赐葬许多珍贵之物。 足见骆家的家族势力,根深蒂固的锦衣卫, 天启三年,以父亲的功绩,骆养性得以恩荫世袭锦衣卫百户入仕。 崇祯二年,升任南镇抚司佥书,刚刚又于今年年初,升任都督佥事,掌锦衣卫,可以说仕途一片坦途、权柄极重。 骆养性有一個外号:敛财指挥使。 锦衣卫落到他手里之后,并没有像他爹骆思恭一样,在战争中发挥任何的作用。 而是成了他的个人敛财工具,除了大肆敛财,再无其他作为。 若是他只是贪些钱,实心实意的为皇帝分忧,朱常淦或许还真的暂时不想动他。 但这人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却和文官们有很深的羁绊。 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何况这家伙野心还极大,经常伸手左右朝堂的局势,参与党争。 对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 有两件事儿, 一件事儿是东林党人熊开元、升任行等人弹劾周延儒案。 当时周延儒已经归隐七年,朝中掌权的乃是温体仁亲信。 崇祯正恼怒温体仁大搞党争, 于是将令骆养性将熊开元便与同样弹劾周延儒的给事中姜埰抓起来,下了锦衣卫大狱,并要求锦衣卫严查其背后主使。 结果,骆养性有意袒护两人,第二天便将审讯结果上奏。 这个结果自然不能令崇祯满意,崇祯要求其严加审讯,务必查出其幕后主使。 并令太监手持皇帝御笔,命令骆养性秘密处决二人。 但骆养性并未立即执行。 反而跑到皇宫觐见说:“如果熊开元、姜埰该死,那么皇帝就应该下明诏,让天下都知道他们的罪行,如果派人将其秘密处决,让天下人和后世如何看待陛下?” 随后, 又故意将此事泄露了出去,利用舆论向崇祯帝施压,以致于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另一件事儿,便是后来的大臣吴甡曾上奏章,直言锦衣卫的弊政甚多,并奏请清理锦衣卫冗杂。 请罢免东厂、锦衣卫缉事。 要知道,缉捕之权乃是锦衣卫根本,这无疑触动了骆养性的根本利益。 后来,吴牲在剿灭农民起义军的时候失势,被骆养性抓住小辫子,诬陷发配。 紧接着,他和东厂王之心将周延儒谎报军情的所做做事,报给崇祯,使得周延儒最终被赐死。 后来又伙同史蒋拱宸等弹劾周延儒的死党吴昌时贪污、赃私巨万。 最后在骆养性的主导下,崇祯帝不仅亲自审问吴昌时,更是亲自下令用刑,打断了吴昌时的大腿,在罪名被坐实后,吴昌时最终被斩首示众。 再有, 便是骆养性的骨头太软。 李自成率百万农民军进京城的时候,崇祯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迫不得已之下,让宦官和锦衣卫上去顶一下。 说起来,崇祯时期,锦衣卫号称有15万,崇祯上吊之前,他们在干什么? 一看农民军这么多人,几乎没有怎么抵抗,直接就投降了李自成。 没几天工夫, 李自成兵败,清廷入关,他又投降了满清。 奉命总督天津等处军务,摇身一变成了清朝第一位总督,并加封太子太傅、左都督。 三姓家奴!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朱常淦都必须把骆养性给弄下去。 嗯? 朱常淦猛然抬起头,因为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朱常淦直接将桌子上的纸张给点着,在空中转了几下,哪怕连一个角也得烧透了。 变成灰落在地上。 “世子!”一道窈窕温婉的丫鬟端着洗脚水走了进来。 “哦,红桃啊,进来吧。”朱常淦看了看这女子,姿容妍丽,顾盼摇曳,仿若深闺娇女,端庄不显俗气,连裙角都纹丝不乱。 不愧是大户人家,连丫鬟都这般姿色。 “红桃,你几岁了?” “奴婢16了。” “哦已经16了?来,世子给你检查一下。”朱常淦伸手说道,却被丫鬟红着脸躲开。 “世子,王妃说了,谁敢爬世子的床,直接打死,填枯井里面。” “不爬床,不爬床,咱们就这么站着就行。” 丫鬟楞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脸上的红晕瞬间若墨染一般,从脸颊,蔓延到脖颈间,温润、甘美的气息散发出来,惊慌失措的跑开。 “啧……还是这原生态的女子好啊!” 真材实料。 她会因为你一个眼神便面红耳赤,会因为你一句话便死心塌地。 哪像后世, 浓妆艳抹,一出去一天,宁可在外面把裙子扭烂,腰扭断,不愿回家给做一顿饭。 但凡敢吱声,立马给你来一句:“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 皇宫之内, “我掏了钱的。” “没错,咱们家掏了钱的。” 嘉定伯父子终于走了,两人是相互扶着走的,临走还不忘顺走三个肘子。 崇祯气的差点肺都气炸了,“王承恩,去田贵妃那里。” “陛下……”周皇后真的是羞愧难当,恨不能地上有道缝,头直接栽进去。 就在这时候, 有小黄门来报,“陛下,内臣王永祚、王德华、曹化淳等请求觐见。” “哦,去乾清宫!”崇祯说完,就想起身,准备见一下自己这几位内臣。 可走了几步,豁然想起朱常淦的话,脸色变了变,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日下了早朝再来见。” “是,皇爷。” 宦官,他们其实是可以直接到门外候着的,可今日之事,事关国事,所以他们专程让小黄门进去问了一句。 很快, 小黄门出来了。 曹化淳拉住小太监,“狗蛋,皇爷咋说的?” “干爹,陛下本来想见的,可又来又说今日就算了,让你们明日下了早朝再过来。” “……”曹化淳闻言怔了一下,眼中光芒不住的闪烁。 大太监王永祚、王德华也是一脸的惊疑。 “陛下这啥意思?” “陛下不会对咱们也出手吧?” 今天朝会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王之心说倒就倒了,亲信也几乎全被砍死。 所有的太监都瑟瑟发抖,跑到了曹化淳、王永祚、王德华他们府里哭诉,额头都磕破了。 王永祚、王德华两个实在拿不定主意,于是找了曹化淳一起过来探听一下虚实。 可皇爷压根都不见他们,这是啥意思? “完了”大太监王永祚喉结滚动,腿肚子发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难道真如骆养性说的,皇爷要对我们动手了?” 曹化淳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王永祚,“骆养性为啥去找伱啊?” 第14章 转移朝堂目光! “骆养性?他找你干什么?”曹化淳眼睛如钉子一样看着王永祚。 崇祯朝几个大太监, 曹化淳,出身好,太监体系中根正苗红,出于大太监王安门下,并且被魏忠贤打压过。 再加上他读书好,会写诗,书法也好,草书隶书写的尤为妙,所以格外的被崇祯器重。 如今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并且提督勇卫营,也兼职充当御马监掌印太。 权势最大。 王德化同为司礼监大太监,担着一个左侍郎的职位,权力仅次于东厂,在王之心之下。 王永佐排在王德化之后,他的辈分不低,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就敕总督东厂官旗办事。 与王德化并称二王公。 “这……”王永祚攥了一只手,才低声说道:“他给内臣带了一句话,说陛下或许会启用我为东厂督主。” “嗯?”王德化眼睛猛然瞪大。 曹化淳眼眸猛地一缩,随即又看向王德化。 王德化低头说道:“骆养性也给我带了一句相同的话。” “哼,也难怪陛下生气。”曹化淳气的甩袖道:“东厂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插手了?” 王德化和王永祚顿时脸色大变,“曹公,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明日陛下召见吧!”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朱常淦如往日吃了早餐,等待着七点的到来。 突然想起什么,和红桃说道:“今日,我要是不好好吃饭,你就说,若是身体出问题,那大明是真的没救了。” 朱常淦大概问了一下崇祯昨日和自己交换身体之后,都干了什么。 结果一听门都没有出去一下,饭也不按时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不是你的身体,你是真不爱惜是吧? “啊?”红桃捂着小嘴,“世子这话,奴婢可不敢说。” “不敢说?那我就和王妃说一声,说你爬我的床。” 红桃的脸色瞬间变的刷白,就连脸、耳朵、脖子都变红了,急的想哭,“世子……” “别哭,再哭我现在就去叫王妃。”朱常淦笑着逗了她几句,看向东面的天空。 红光冉冉升起,逐退群星与残月,将云彩染得如同着了火一样。 就连眼前的盘子也被染红了。 朱常淦的耳中响起一道声音。 「是否现在与崇祯对换身体」 “对换!” 等他再次愣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在朝会上了,下面的群臣在争论着。 “陛下,各地赈灾皆需要饷银,诸公捐的银两,因尽快拨付过去。”户部尚书毕自严言辞恳切的跪在地上说着。 “陛下,臣以为应趁势增兵陕西,集中全力,围剿农民军。”兵部尚书杨嗣昌也站出来说道。 “陛下,休整京都防务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马上就是开春,等到了八月,天寒地冻,工期根本完不成啊!”工部尚书刘遵宪也站出来说道。 “陛下……” 朱常淦有些懵逼, 自己刚过来,还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不由看向王承恩,低声问道: “他们在讨论什么?” 王承恩怔了一下,“刚刚在讨论诸公捐的钱怎么用?” “怎么用?怎么用和他们有关系吗?” 朱常淦顿时明白了,敢情这些人都在和自己要钱啊。 我要回来的钱,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钱现在在国库还是在内帑?” “回陛下,嘉定伯、田宏遇、袁佑以及王之心抄家的钱,魏国公的六十万两运到,暂时还在内帑。” 朱常淦轻呼一口气,幸亏昨夜给崇祯打了个预防针,让他别插手。 要不然这钱要是进了国库,真就肉包子打狗了。 可以料定,这些钱放到国库,干不了几件正事就没了。 藩王骄奢淫逸,却天天来京城要钱,要他们的俸禄,这些藩王之中甚至派了专人盯着国库。 还有这群官僚,一個个无所作为,没有政绩观,但中饱私囊时,比谁都快。 还有兵部的将领,也都得等着要饷银,一听说国库有钱,必如一窝马蜂一样要钱。 不是给边关官兵,而是中饱私囊。 再加上,朝廷开销没有节制,入不敷出。 估计撑不了一个月。 “陛下,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恳乞圣明立奋乾断,以定封疆大计。” “陛下,军备荒废,边关将领不居安思危,国防形同虚设,导致边境异族频繁入侵,长驱直入,朝廷蒙受重大损失,这一切乃是粮饷不足导致。” “陛下需考虑江山社稷的稳定……” 一众大臣不断的上奏疏跟朱常淦叨逼叨逼,跟苍蝇一样,“嗡嗡嗡”的让朱常淦不厌其烦。 这就是大明朝后期的文官们, 他们采取的手段就是不合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名声、舆论胁迫皇帝就范。 如果皇帝不就范, 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成化年之后,也就是大明第八个皇帝朱见深之后,皇权对于民间的管控大不如从前,到了万历之后,文禁几乎相当于没有。 此时,出版业已经高度发达了,文官士大夫们掌控了舆论的制高点。 你皇帝要是敢不就范,那我就写各种小笔记、小说杂谈。 黑伱、编排你。 从全国范围内,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舆论压力。 你当皇帝的,要不要脸皮,要不要威严,要不要底线? 遇到太祖朱元璋这样的,手里有兵权,文官士大夫敢不配合直接打死,杀绝。 遇到嘉靖这样的老阴比,玩阴阴谋权术、平衡之术,你不配合,我让打,不论是文官还是太监,查出问题就打,经不住打的就打死。 遇到万历皇帝这样的不要脸不要皮的,直接留中不发,大明朝政务与我何干?文官毛脾气没有。 但这些在崇祯朝都行不通。 他谁也无法依靠, 其一,手上一毛钱的兵权都没有,武勋集团在北京保卫战后几乎团灭,于谦担任兵部尚书这个重要职位先例一开。 从此文官开始对明朝的兵权有着很大的掌控力。 到了崇祯朝,大明的兵部、兵权更是全掌控在文官集团的手里。 其二,他没有强大的宦官集团当打手,魏忠贤一死,崇祯急于扩大战果,内臣体系彻底被打残。 别说大文官,谁都打不了。 其三,他得拯救大明朝,所以没有办法像万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晕头往前过。 “行了!” 朱常淦猛地一拍御座,眼睛看向一个人。 温体仁。 想要终结一个话题,就必须切换另一个更为吸引人的话题。 朱常淦轻轻的敲了敲御座,“温阁老,你上次提到的那封奏疏……就是弹劾钱谦益贪污舞弊的那封,可有证据?” 果然,这话一出。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相比于和皇帝争利,他们从来更在乎的是争权。 钱谦益, 东林巨子,东林党魁。 崇祯初年,曾下令朝臣们公推内阁首辅的人选。 钱谦益是东林党魁,徒子徒孙们非常维护他,以东林君子们为主的一众官员纷纷推举钱谦益,钱谦益差一点就成了大明的首辅。 因为钱谦益贪污受贿的事情发了,被周延儒和温体仁给拉了下来。 可纵然钱谦益贪污受贿的事情人尽皆知,却并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在东林党官员的心目中,钱谦益几乎比皇帝还重要。 如今时隔多年,温体仁竟然再次弹劾钱谦益,瞬间再次引起了东林党所有官员的警觉。 “陛下,钱谦益早已经罢官在家七年,已经没有什么权力,怎么可能把持朝政,霸占湖面、勒索地方大户?” “陛下,这纯属诬告,企图致钱公于死地。” “陛下,此等手段实在是太拙劣了……” 面对攻奸,温体仁没有动。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已经站了出来,“陛下,证据凿凿,钱谦益强占营地造市房,并且霸占良民妻女,这是常熟县递过来的诉状。” “陛下,臣也参钱谦益,其出卖生员名额,通番走私的证据。”光禄卿周至发随即站出来举起手中奏疏。 剩余几个温体仁的亲信全都站出来,参钱谦益。 朝堂之上,顿时爆发出激烈的争执。 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人拳打脚踢,上了国骂。 …… 朱常淦往身后御座一躺, 从王承恩手中拿过来茶,嘬了一口,“嘶~有些烫” “……”王承恩却是楞在原地,虽然他每次都给崇祯泡一壶茶,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崇祯喝过。 崇祯每次上朝忙于处理朝政,等下了朝的时候,茶早已经冰凉。 他扭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却见皇爷气定神闲的看着下面,眉目不怒,反倒有些喜。 朱常淦确实在看戏, 历史上钱谦益留下的笔墨大概是这六个字。 “头皮痒、水太冷” 大明灭亡时,他直言跳水自杀,以示他对明朝的忠诚,结果小妾跳了,他没跳,说水太凉了。随后满清攻城,他主动剃发易服,留了金钱鼠尾发式跪地迎接,还“美名”曰:头皮痒。 而首辅温体仁,本该在崇祯十年,也就是今年被皇帝给赶回老家养老的。 不过,朱常淦暂时还不想让温体仁走。 眼见差不多了,朱常淦冲着王承恩道:“朕累了!” 此时的朝堂之上,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心神全集中在攻奸对方身上。 哪里顾得上皇帝早退。 …… 回乾清宫的路上, 崇祯对着王承恩说道,“去给温体仁下一道旨意,让他彻查钱谦益一案。” 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皇爷,您这么让他查,恐怕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 朱常淦笑了笑,他不怕温体仁会将案子扩大, 甚至可以预料到温体仁一定会将钱谦益案子给扩大。 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斗起来,才会将目光从皇帝身上移开。 暂时不盯着自己,才有机会走下一步。 刚到乾清宫门口,就有小黄门上前问道:“皇爷,曹公公和王德化、王永祚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王德化、王永祚进来,立马跪倒在地,“陛下,内臣有罪,求陛下开恩。” “你们何罪之有?” 王永祚连忙将昨天和曹化淳讲过的事情再次讲了一遍。 朱常淦听完,眸子微缩了一下,“骆养性?” 这么着急吗?就这么跳脱? 崇祯看着眼前的两个太监,王德化和王永祚,眼中寒光咧咧。 王德化在李自成攻入皇城之间被崇祯认命为监军,去督战京营。 他却开了德胜门迎李自成,并且为了讨好李自成,还想抓住崇祯献,后来逃到了南京,在南京投降了满清。 王永祚,记载的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也投降了大顺朝,满清时代,没记载。 “皇爷,您只让勋贵和文官们捐钱,内臣也想捐一些为国贡献一些力量。”王德化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 王永祚紧跟着说道:“内臣也想捐。” 朱常淦脸上却是猛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干嘛啊?都起来都起来。” 这两人要杀,但不能现在杀,骆养性既然与他俩有交集,一旦动他俩,必然让骆养性警觉。 “这时候,你们还想着报效朝廷,便是朕的忠臣。” “朕没说不让你们捐钱,你们看看,朕的旨意已经写好了,只是昨日一直找不到温阁老,迟迟没有颁布下去而已。” “你们能主动找来,朕甚感欣慰!” “曹公,你也坐下,陪朕喝喝茶。” “万丈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嘛!”朱常淦让王承恩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喝下,“别怕,没毒。” “臣万死!”王德化、王永祚涕泪横流,连忙将茶喝掉。 “这茶也喝了,朕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参与了,东厂督主,朕已经有了人选。” 曹化淳怔了一下,“不知皇爷的人选是?” “高宇顺!” “他?”曹化淳脑海中想起这个人。 不怎么说话,办事也是中规中矩,不懂变通,关键这个人几乎没有在崇祯皇帝身边呆过,他怎么入了皇爷的眼? 殊不知,朱常淦选人,只选一点。 忠! 哪怕愚忠。 自己没有容错率。 不能王之心下去,又上来一个二五仔。 之所以选高宇顺,是因为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之前,他就给自己备好了棺材并在旁边放了许多柴火。 崇祯上吊的死讯传来,他就躺进棺材,让小太监一把火把自己给烧了,紧随崇祯的步伐,至少在忠心上没有任何问题。 “高宇顺暂理东厂督主一职,旨意过几天再下。” “这几日,王德化,王永祚,你们就留在身边伺候朕,如何?”朱常淦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 说是在留在身边,其实就是监禁,不允许半点风声透露出去。 朱常淦先让王德化和王永祚下去,“曹公,你去把高宇顺给朕叫过来,另外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有人推荐?” 曹化淳猛地一震,看向皇帝,“陛下,您是要……” 第15章 勇卫营 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朕知道你和骆思恭的关系不错,所以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内臣……内臣没有异议。”曹化淳顿时嘴中有些苦涩。 崇祯皇帝在扫除魏忠贤之后,在内宫举行了一次大考,亲自主持。 曹化淳、王永祚、王之心这几个人都是同时考取的,第一榜里面有六个,他们占了三个。 王永祚最先入主东厂,但仅不到一年,东厂提督便换成了曹化淳,一直到现在。 因为曹化淳提督京军勇卫营,分不开身,便让王之心暂管。 王之心算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并向皇帝荐举的。 如今王之心贪腐案发,曹化淳是过来请罪的。 但陛下没有问,反而问起了骆养性,曹化淳顿时明白,陛下这是给自己脸,自己得给脸要脸。 “你对骆养性这個人熟悉不?” “没有多少来往。”曹化淳如实回道。 自己和骆思恭关系确实不错,特别是在清洗魏忠贤的事情上,两人通力协作,其后一直维系着不错的情义。 但到了骆养性这一辈,他却是有些看不上的。 不及骆思恭的十分之一,而且伸手要钱的时候特别的黑。 特别是骆思恭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登过骆家的门。 既然陛下问起自己,那说明骆养性贪腐的案子发了。 “曹公,这事儿还得你来做,你去宣骆养性来乾清宫,就说朕找他有要事相商。”朱常淦淡淡的说道。 换做其他人,或许骆养性会心存戒心,但曹化淳就不一样了。 “内臣谨遵陛下的差遣。” “好,朕就和你细说一下这事儿……” …… 襄王府内, 崇祯睁开眼时,直接选择了听本体那边传出的声音。 这次,他吸取了上次教训。 专心致志,就坐在那里听朱常淦怎么做。 他到底要听听朱常淦的第二步,到底是想干什么? 当他听到骆养性的时候,眉头猛地皱起,“要动骆养性?” “不是……他可是个忠臣啊!” 骆养性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在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口中,风评一直不错,而且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 这一刻,崇祯特别的想拦下来他。 “朕的肱股之臣。“崇祯气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蠢货,锦衣卫乃朕的近侍,朕唯一可以驱使的存在。” “刚查了东厂,这又动锦衣卫。” “如此自己打自己的脸,岂不是自毁手脚,让满朝文武嘲笑?” …… 一炷香的时间,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快马加鞭的来到了乾清宫外。 “宣骆养性觐见。” “臣骆养性,拜见陛下。” 朱常淦看着眼前这人,长脸,眉毛稀疏、眼睛不大,挺聚光。 身上的飞鱼服上绣有龙纹、金线,美轮美奂,外套上缀满各种颜色鲜艳的织锦,袖子上有细致的图案,纹路细密,色彩缤纷。 并且镶有珠玉装饰,头戴珠冠,帽子上缀有彩羽和玉佩。 麻花式样的系带。 这与明朝的盛行文化有关,成化之后,大明朝的审美趋近繁华华丽、追求色彩浓郁。 所以锦衣卫的服饰也受到了这种影响,多采用红、绿、黄、紫、蓝等亮色,来强化服饰的视觉效果。 朱常淦看到骆养性,眼睛有些放亮,“不错,不错!” “都说锦衣卫是朕的脸面,这服饰华丽、冲击力强,担得起皇家的力量和威严。” 骆养性呼啦一下跪在地上,“臣的职责就是陛下分忧解难。” “起来,快起来!”朱常淦忙上前将骆养性给扶了起来,“伱是朕的肱股之臣。” “眼下有一个差事,正需要骆指挥使来为朕分忧。” “请陛下明示。” 朱常淦点了点头,“勋贵和文官捐银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不日这些就就会全部缴清,朕大致估算了一下,近六百万两。” 骆养性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他想过有人捐,但没有想过会捐这么多。 “如今大明辽东战事糜烂,陕西及多地反贼猖獗。” “这些钱,本来就是朕以辽东战事、剿灭反贼的名义让勋贵和文武百官们捐的,自然是专款专用,将这些银两追加到辽饷、剿饷上。” “以往,都是户部、兵部直接将钱给拨过去了,但这次朕要派自己的人也盯着,确保这些钱确确实实的用在了辽东战场和各地平叛上。” “不知陛下要如何盯着?”骆养性忍不住吞咽唾沫道。 朱常淦盯着他的眼睛,“东厂和御马监不堪重用,朕欲从锦衣卫中挑选一批监察使,专司此职。” 骆养性眼中的光芒大盛,却仅仅瞬间便一闪而逝。 掩饰的极好。 “愿替陛下分忧!” 朱常淦点头,“不过,眼下朝中百官也在盯着这笔钱,所以朕不能直接下旨给你,你要在这些饷银出发之前,组建好这一批人马。” 骆养性顿时明白, 如果现在皇帝下旨,定然会引起朝中的反弹,这事儿就得黄。 六百万两……单单是想想,骆养性都忍不住心头火热。 “臣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常淦摆手,让他下去办。 …… 骆养性从乾清宫出来,那张脸如盛开的金菊。 “终于轮到我了。” 他这些年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虽然捞了不少钱。 但相比兵部的那群老爷、边关的那些将领,他这才哪儿到哪儿? 单以辽东为例,朝廷每年花的钱超过六百万两,但真正能落到官兵手上的饷银却不足一半。 这还不算冒饷, 以毛文龙为例,实际只有两三万人,却号称有十几万人。 每年从大明要数十万两的银子,这些钱都到了他自己的腰包。 其他的边关将领虽然比毛文龙强点,但也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以前,自己只能犯红眼病,干看着,捞不着,但眼下自己却是有机会了。 “荐举一批监察使,那还不是自己想让谁去就让谁去?” 骆养性快步朝着宫外走去,浑然没有发现曹化淳此刻正站在他刚刚站过的位置上盯着他。 曹化淳转身回到乾清宫内,“陛下,他已经走了。” “接下来,就看曹公公的了。”朱常淦喝着茶,老神在在的倚在御座上说道。 “是,陛下!” …… 等曹化淳离开,朱常淦伸了个懒腰,“王承恩,选秀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陛下,内臣已经在和皇后商量此事了。“ 朱常淦愣了一下,豁然明白过来。 如今崇祯的皇后已经选定,又没有太后,后宫的事情,自然由皇后做主。 “朕的要求,你知晓吧?” “内臣知道,丰腴一些。” 朱常淦点了点头头,喃喃道:“臀宽过肩,赛过神仙,后世健身出来的肥臀都是次品,朕要的就是纯天然。” “手感好还兼具软、弹。” “……”王承恩有些没明白这什么意思,但感受的出来,皇爷这是在赞美什么。 一个小黄门从外面抱着一堆的奏章走了进来,王承恩连忙接过来,“陛下,这些奏章已经分门别类……” 朱常淦直接打断他,“今日,朕不看奏章,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王承恩一愣,皇帝这两天这是怎么了? 他伺候了二十年,崇祯每日何时起床,何时上朝,何时下朝,什么时候批阅奏章,什么时候用膳,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现在,他惊异的发现,一切都失灵了。 如刚刚进信王府的时候一样,跟不上皇帝的步伐。 “走,去京营转转。”可刚想准备出发,扭头问道:“京营眼下在谁手上?” 王承恩连忙道:“回陛下,去年五月,成国公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 “他?”朱常淦想了想,回想起来这个朱纯臣,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 随燕王朱棣征漠北,骁勇善战。 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纯臣是朱能的九世孙,可他的行径却与他的名字相差甚远。 李自成逼近京师时,朱纯臣献出了齐化门,朱纯臣与陈演等率百官劝进,上表李自成早登帝位,以成为拥戴有功之人。 “算了,朕还是去一趟勇卫营吧!” 在朱纯臣这老小子的地盘上, 万一出点啥事儿,那才叫阴沟里翻船,想哭都没地方哭。 不如去自己铁杆的勇卫营,血雨腥风到了之前,他得先摸一下勇卫营的真实战力。 …… …… 大摇大摆去是不可能的,否则又会招来文官们一封封奏疏,叨逼叨逼。 所以朱常淦换了一件常服,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便服,在这些武功高强的太监保护下离开了皇宫。 一路来到了勇卫营。 “飒~” “呼~” 离着老远就听着里面呼喊着什么,走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声声吼叫和长枪划过空气的破音声。 如果说崇祯有一支兵马的话,那就只有眼前这几千人了。 由皇帝禁军,腾骧四卫改编而成。 禁军的选拔本来就严苛,腾骧四卫的选拔标准:“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 从各卫所之中掐尖。 勇卫营也不负众望,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清军入塞寇边,勇卫营才刚刚组建没多久就投入战事,首战告捷。 一把打出了威风,成为崇祯的一把锋利军刃。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大抵上。 洒在勇卫营的赤膊的膀子上,反射出闪亮的光芒,耀的人眼睛发花。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的长枪舞的尤为狠厉。 “那两位是?” “回陛下,两人正是勇卫营的将官孙应元、黄得功。” 朱常淦为之侧目,“有此等猛将,朕何愁勇卫营不是虎贲之师?” 这两人都是将才,而且还是猛将。 相比之下,黄得功的名声比孙应元大一些,因为孙应元死的早,黄得功后来跑到了南京,拥护南明,所以疯了靖南伯。 还有一个是周遇吉,不知道是何原因,没有见到。 但也是战功赫赫,后来调任陕西总兵,最后与李自成大战数日,弹尽粮绝而死。 朱常淦喃喃的道:“这一次,你们的命运要有所改变了。” 孙应元、陈遇吉之所以战死,就是因为崇祯十年杨嗣昌上奏章让勇卫营南下剿匪。 并且被崇祯给分成了两路,孙应元孤军无援,战死。 也正是这次将勇卫营派往南方,使得崇祯手里变得没一兵一卒可用。 匪患没剿灭,反而京师先被灭了。 就他们一愣神的工夫,从四周‘呼啦’冲上来一群手持长枪的兵丁将他们团团围住。 王承恩和这些太监此时已经将皇帝给护在了身后。 “汝等何人?竟然闯入军营重地,全都抓起来。” 几个人手中长枪顶着王承恩等人的咽喉,似乎只要反抗,便会刺上来。 “住手,都住手!” 孙应元老远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咯噔一下,面如土色的冲了过来。 “臣拜见陛下,臣治下不严,以下犯上,还请陛下治罪。” 孙应元在京营参将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如今又成了勇卫营的将官自然是见过崇祯的,所以一看属下的人用长枪将皇帝给围住,脸都吓绿了。 “陛下,罪臣愚钝,没想到属下更愚钝,惊了圣驾,罪该万死!”黄得功紧随其后,也连忙跪了下来, 那帮兵丁也吓傻了,呆立在当场,见孙应元、黄得功都跪下了,连忙也呼啦跪了下来。 有的人牙齿直抖,有的人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往下啪嗒啪嗒掉。 完了,完了……这回有眼无珠,把命给搭进去了。 自己送命也就罢了,还连累孙将军和黄将军。 “起来吧!”朱常淦抬手,“汝等没错,真没有提前通知,便贸然前来,你们有如此的警惕之心,朕甚感欣慰。” “不仅不罚你们,还要赏。” “王承恩,来,刚刚谁将朕拦下的,每人赏……百两银子。” 左右也就十来个人,既然要赏,不如大方点。 “啊?” 这帮兵丁一个个懵逼的站在原地,嘴巴张的老大,一动不敢动。 黄得功见状,巴掌直接扇在了他们的头上,“陛下赏你们呢,还愣着干什么?谢赏啊!” “哦……谢陛下!” “谢陛下恩赏!” 众兵丁连忙纳头就拜。 “陛下……”王承恩此刻老脸憋的通红,来到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他这次是微服出行,都穿了便装,所以压根就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从哪儿弄那一千多两银子去? 崇祯脸上也是有些尴尬,“带了多少?” “内臣带了一百多两,他们几个加起来一百多两。” 崇祯眼前一亮,对那几个兵勇说道:“朕今日出来的匆忙,先每人给你们二十两,剩余的八十两,朕给你们写个条子。” “你们拿着这条子,随时找王承恩兑换。” 王承恩随身带着笔墨,朱常淦想了想,自己不能写,要不然和崇祯原来的笔迹相差太大,容易被认出来。 “王承恩,你来写!” 王承恩连忙代笔,朱常淦拿出自己的私章‘哈’了一下,按在上面。 看着手里的银子和条子,然后又看看已经和孙将军、黄将军往勇卫营里面走的皇帝背影。 足足有十几个呼吸,他们都还没有愣过神。 陛下竟然饶过了自己?而且还赏了他们? 有个人咬了一口银子,看着上面的牙印,“真……真的。” 一个参将骂道:“废话,陛下赏的,还能有假不成?” “那这个呢?”一个兵勇拿出自己手里的纸条,咽了一口唾沫问道:“真的能兑换八十两银子?” “换?当然能换。”参将冲着他说道:“你这样,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这张条子兑给我。” 兵勇怔了一下,“真的?” 这时候,另一个参将看不下去了,骂道:“老姜,你个狗东西,连勇卫营的兄弟的东西也眼红是吧?” 这参将对着这几个兵勇说道:“我特么要是你,就不会跟他换,上面盖着陛下的私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 “可视为陛下亲临。” “啊?”握有纸条的几个兵勇闻言,眼珠子瞪的跟驴蛋一般大,“那……那不换。” 第16章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 进来勇卫营,朱常淦看着里面的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 “孙将军,黄将军,咱们军营的配置如何? “回陛下,勇卫营的配置都在这里了。”孙应元取出来一张配置表递给了王承恩,再由王承恩递交到皇帝的面前。 纷杂繁列,其中红夷大炮,弗朗机火炮、火门枪、三眼铳,鸟铳等各种长短火器赫然在列。 “朕刚刚进门的时候,发现你们操练的尽是骑射、步阵、藤牌,为何不操练火炮和火枪?” “回陛下,这……”孙应元张口结舌,涨红了脸。 反倒外号‘黄闯子’的黄得功站出来粗声说道:“回陛下,那些火器中看不中用。” 嗯? 朱常淦皱眉,自己记得明后期火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十分繁荣的地步。 努尔哈赤就是袁崇焕用火炮给炸成重伤,才一命呜呼的,怎么到了黄得功的嘴里,就不堪重用了? “如实说来。” 孙应元和黄得功这表情,让朱常淦的脸顿时有些难看。 孙应元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回陛下,火炮还好,鸟铳、三眼铳这些东西,十之八九会炸膛,勇卫营因为炸膛被炸瞎眼睛,断手,殒命的不在少数。” “炸膛这么严重?”朱常淦站起身,“朕看看这些火铳。” 眼见陛下非得要看,孙应元只能跺了跺脚,将仓库给打开。 其中的场景,瞬间让朱常淦的脸都紫了。 气的肋骨疼。 里面尽是蛛网,火铳被散乱的扔在地上,拿起来,上面锈迹斑斑,其中有不少是已经炸过膛的,从中间裂开,如被剖腹的铁器。 扔在地上,发出的不是瓷实的声音,而是类似于烂铁皮的噗嗤声。 “拿着这玩意,救大明?救个锤子!” 朱常淦知道大明朝烂,但烂成这个样子,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尼玛,这还没开始呢,又给自己上难度? 仓库之内气氛阴郁如水, 谁也不敢说话,王承恩几次张嘴,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良久, 朱常淦才深吸一口气,指着孙应元,“从勇卫营给朕挑四百人出来,旨意朕随后曹公公。” “这四百人要手眼灵活,精明强干。” “是,陛下!” 一方面防止锦衣卫那边出事儿,自己身边有兵可用,另一方面,就是解决火器的问题。 火器, 若想拯救大明,火器是绕不开的议题。 也正是如此,他进来勇卫营问的第一件事便是火器的使用情况。 只有知道火器的情况,才能针对性的改进,对满清形成代差,形成非对称的战略力量。 …… 襄王府, 崇祯听到朱常淦在勇卫营中的话,不由苦涩的摇了摇头道:“也是打火器营的主意吗?” “这個方法,朕又不是没有想过,可结果呢?……” 大明可能打赢战争的出路,这个问题,崇祯之前也想过。 崇祯的做法是两个, 一个是搞战法革新,对明军进行火器改造,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第二个,就是搞钱,把国库的窟窿补上,把边关将士的军饷给补上,给灾民们发钱,赈灾。 先不说第一个, 单说火器改造,崇祯还真有资格评判。 崇祯三年的时候,曾经用过两个人,徐光启和孙元化。 徐光启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先驱,他在天启年间就提出来以西洋大炮打击建奴,以当时澳门的葡萄牙人和他们的火器组成的雇佣军,帮自己打。 并于崇祯三年一月抵达北京。 后来徐光启又向崇祯上奏疏,讲述了一套以西洋大炮为核心的供方体系,一次淘汰明兵手中的大刀、长矛、藤牌冷武器,转而换成火炮、鸟铳这样的全面火器营。 在徐光启的思路里面,火器营满编4000人,配置百门大炮,一百二十门派车,鸟铳1200门。 而这样的火器营,他在奏疏上写明,要配置15个,也就是六万人的超时代想法。 此时,火器专家孙元化在军营之中崭露头角,火器营的威力令后金胆寒,接连收复关内四城、守卫皮岛。 这批葡萄牙雇佣兵和训练首个火器营7000余人,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结果,两年不到,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叛变,300余门火炮,7000火器营兵勇,全部被俘。 孙元化赴京被处死,徐光启又离世,使得这条路戛然而止。 更要命的是原本大明朝和后金在火器上的不对称差距,也因为这次叛乱,一下子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因为火器营中被俘的有火器营副将吴进盛、参将潘学,红夷大炮参将卢之能、程緼和火药局参将贾志强等技术型军官。 同时被抢走的还有大量的图纸。 导致这件事情的结果除了党争,还有一个就是袁崇焕。 正是他杀了毛文龙,而孔有德、耿仲明是毛文龙的旧部,使得他们有了投靠建奴之心。 借用兵部对后金的一句评价: “建州兵结阵,前一层用板约五六寸,用机转动如战车,以避枪炮,次一层用弓箭手,次一阵用小车载泥填沟堑,最后一层仍用铁骑,人马皆重铠,俟火炮既发,突而出,左右翼殊死战,人莫克当者,官兵不能支。” 简而言之就是以骑兵、火炮结成战阵,人马都披着重甲,在火炮的掩护下冲锋,如此才是大明军无法抵挡的原因。 也正是因此,崇祯彻底熄灭了用火器战胜后金的心思。 …… 与此同时, 礼部尚书黄氏俊连续几天守在温府门前,终究还是堵住了温体仁。 “阁老,陛下此番在朝堂之上的作为,属实有些蹊跷,我们不得不防啊!” 黄氏俊是广东顺德右滩人,万历末年状元及第,不算东林党一派,反而与温体仁来往密切。 这些年温体仁打压异己,能入阁的,都是他的人。 温体仁喝了一口茶,“黄尚书,陛下那边自有打算,我们做臣子的着什么急啊?” “温阁老,陛下这次抄王之心的家,显然酝酿良久,我们若是不止住陛下的这股气机,恐怕陛下还会其他动作。” “这个头儿不能开……若长此以往,朝堂之上恐将生乱啊。” 这是他最担心的。 温体仁笑着摆手道:“陛下这两日确实有些反常,但你我与陛下共事这么多年,还不了解陛下是什么人吗?” “只是多疑而已,折腾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黄氏俊刚想说话,却被温体仁打断道:“黄尚书,我怎么没有见到你参钱谦益的奏疏啊?” “呃……”黄氏俊不由一怔。 温体仁和东林党的纠葛,他其实是不想参与的。 但既然温体仁问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已经写好,来的太急,忘带了。” “哦,明日在大殿之上参钱谦益也一样。”温体仁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钱谦益被捕入狱了吧?” “啊?已经入狱了?”黄氏俊不禁猛然抬头,“那东林党那边……” “无妨……” 就在这时候,就听着外面管家跑了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黄门笑着进来,“温阁老,陛下让我给你捎个口谕:既然线索完整、证据充分,当彻查钱谦益一案。” “谢陛下!”温体仁闻言不由眼中狂喜,脸色无惊无喜。 小黄门捎完口谕,管家带到一旁去领赏银去了。 温体仁的脸上的笑意才开始转圜开来,“黄尚书,如何啊?”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 “不必过分忧虑,还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眼下的大事上来!”温体仁指了指一封弹劾钱谦益的奏疏,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17章 进行时!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温体仁笑着说道。 黄氏俊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帝如此信任温体仁,这就说明皇帝并没有整治他们这一派的意思。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皇帝在王之心的事情上,真的是太雷厉风行了,让他有些心悸。 两人正说话间,管家再次送进来一封信。 温体仁看管家一眼,“谁送过来的?” “不知道,那人说阁老看到自然知晓。”管家原封不动的回道。 温体仁展开将信看完,眉头皱起,“陛下要骆养性挑选一批监察使,专程负责捐款事项?” “我怎么没有听骆养性提及这事儿?” 他与骆养性的关系,远非一般。 两人一直互通有无。 崇祯初年间,首辅周延儒与次辅温体仁明争暗斗,崇祯上位之初,帝位不稳,所以只能坐山观虎斗。 最后周延儒输给了温体仁,而骆养性身为崇祯皇帝的亲信,却与周延儒有过节,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 而他这些年也一直保着骆养性, 文官御史之类的极少有人弹劾骆养性。 监察使,六百多万两的银子,骆养性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不由让温体仁有些恼火。 …… 锦衣卫, 骆养性正在为选谁去,不选谁去而挠头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下人来报,“老爷,兵科给事中光时亨求见。” “光时亨?他怎么来了?” 光时亨这个人在史书上没有多少记载,仅仅几句话,但他对于崇祯朝的走向,甚至灭亡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正是他,慷慨激昂的站出来,满口的忠义道德,阻止崇祯迁都,坚决主张固守北京城。 结果城破之时,他纳头就拜,投降李自成。 “骆指挥使,下官听说陛下有意组建一批监察使,派往辽东及陕西各地?” “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骆养性眉头紧皱。 “骆指挥使,你就别装了,我可是花钱从宫里打听到的消息,错不了。” “……”骆养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皇宫之内被渗透的如同筛子一样,他自然知晓。 以往他总乐见其成,自己可以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如今却反受其害。 “骆指挥使,既然说开了,咱们索性就开门见山。”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笑着说道:“犬子也在锦衣卫任职,想占一个名额,不知骆指挥使以为如何?” 说话之间,他冲着骆养性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千两! 骆养性不为所动的说道:“光大人,既然你都知道,这是個肥差,其他人自然也知道。” “你儿子在锦衣卫,谁家没有人在锦衣卫?这给谁不给谁,不好办啊!” 大明朝中后期,草包二代们进锦衣卫、吃空饷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了惯例。 别说那些贪官污吏,就算是后人熟知的杨博、费宏等名臣才子,他们也把后代给塞进了锦衣卫。 崇祯朝更是如此,号称有十五万人,实际不足十分之一,在文武百官眼里,这就是一块“注水肉”。 吃起来有肉的味道,而且还能随便注水。 哪怕是一个普通副千户,也能占据20个编制,吃空饷。 如今突然掉下来肥差,谁不为之心动? “八千两两!”光时亨咬了咬牙,“骆指挥使,不少了,又不是犬子一人,能不能捞回来这一万两还另说。” 骆养性手中的茶盏终于顿了一下,“光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这监察使一旦派出去,估计一年半载回不来,这是长流水啊!” 光时亨攥了攥手掌,深吸一口气,“一万两!” “行吧,既然光大人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本官自然不能不讲情面,但这事儿我可不签字画押,给你打包票。 “下官自然明白。”光时亨搓了搓手掌,“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在城东的小妾那里。” 骆养性抬头,“哦,这你也知道?” “避嫌嘛,这一点下官还是知晓的。” 骆养性点了点头,“送过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 等光时亨走了之后,不消的片刻。 又有人登门拜访,礼部右侍郎张四知。 “呦,张大人怎么有空登门了?”骆养性连忙迎上前。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张四知也是正三品,但人家最近入阁的呼声很高,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张四知笑着回礼道:“骆指挥使,今日没有递帖,直接上门叨扰,还望海涵!” “不叨扰,不叨扰,我还想去拜会张大人呢!”骆养性连忙让下人换茶,“不知张大人来访,这是?” “骆指挥使,伱真是贵人多忘事,犬子在锦衣卫任千户已三年了。” 骆养性在脑海之中过了好几遍才想起来,张四知还在翰林院的时候,将他儿子给塞进来锦衣卫,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有来过。 不过随着张四知的官往上升,锦衣卫也是看人下菜贴,给他儿子弄了一个副千户。 “你看我这脑子,张大人恕罪。” 骆养性装作自己罪过的样子就要抽自己嘴,张四知连忙将骆养性拦住,“可不敢,可不敢,本官这次来是来求骆指挥使的。” “哦?” 张四知不理骆养性的装傻,继续说道:“听说陛下将组建监察使的大任交于骆指挥使,此等劳心劳德之事,我心中实在不忍。” “别的忙帮不上,预备了六千两银子,骆指挥使一定要收下,也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骆养性看着这老狐狸, 皇宫里的崇祯不知道,但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太知道了。 各级官职早已成了商品,诸如东林党、温体仁、锦衣卫都卖官鬻爵。 以地方为例,只要有人能拿出5000两白银,便可以递补做官,成为正四品知府。 想找个“肥”点的差事,去往一些好地方当父母官,搜刮民脂民膏,那得拿出6000、7000两白银。 正六品或者从七品的兵部官职,便宜许多,大约1000~1500两白银。 一个外放官员都六千两银子,这等肥差……六千两,属实有点少。 但张四知毕竟是当朝三品大员, 骆养性喝了一口茶,“我近来一直住在城东的小妾那里。” “晓得晓得!” 张四知又和骆养性聊了几句,才借故离开。 …… 骆养性的府邸之外, 有几个卖包子、卖草鞋的,还有几个乞丐躺在地上刚刚还懒洋洋的躺着,等骆府的门一关,立马睁开了眼睛。 其中一个人说道:“记下来没?” “记下来了!” 一个乞丐低声说道:“礼部右侍郎张四知,我和陈四、刘五去跟。” “盯紧了,招子放亮点,谁特么要是惊了对方,老子直接砍了他。” 第18章 兵仗局立规矩 这些人,如果有人离得近看的话,会发现他们都没有喉结。 没错,他们都是曹化淳派过来的人。 曹化淳本人也在骆养性对面的酒楼上坐着,为了防止暴露,今日他没有穿官衣,目光如电的盯着骆养性的府邸。 他犹记得陛下和自己说的那一句,“没有骆养性的证据不要紧,那咱们就给他递过去一份证据。”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早已经被换了。 都还以为陛下的乾清宫还是四处漏风的筛子。 那些面孔,就连他这个做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不认得,可想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知晓,那他们是怎么知道陛下让骆养性招募监察使的? 而骆养性自己又不可能主动说出去,因为那不符合他的悄声发财的心性。 试想这些按察使全是他的人,年年都可以从每个人身上抽成,要远比将名额让出去,一锤子买卖划算的多。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没错,皇帝自己故意放出去的。 温体仁家中的那封信是他的人送的。 光时亨的消息是他找一個小太监捎信儿过去的。 张四知同样如此……几乎所有官员有子嗣在锦衣卫任职的,应该都听到了这个信息。 大明朝卖官鬻爵早已成为常态。 果然,他们听说消息之后,一个个来到了骆养性的府邸。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看来骆养性终究没有挡住贪婪啊!” 临行前,他曾经问皇帝,“万一,骆养性,他就是不贪呢?” “不贪,朕就放他一马。”皇帝笑着说道:“可他只要敢伸手,朕就定然不饶。” 正想着, 一个人穿着便装从楼下跑了上来,他眼睛一眯,此人正是皇帝亲口要的人。 高宇顺。 “曹公公,已经查清楚了,骆养性在外面一个养了三房小妾,其中有两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高宇顺行拜礼道:“谢曹公公提拔。” “不用谢我,是陛下点名要的你。” “啊?”高宇顺不由怔了一下,左思右想,“我已经很久没有伺候陛下了啊。” 曹化淳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陛下呢?” “陛下去了一趟勇卫营,领了四百人出来,然后又去兵仗局了?” “兵仗局?” …… 明朝掌管明朝的军器制造业的具体机构有两个。 一个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另一个就是内府管辖的兵杖局。 兵仗局乃内府,八局之一。 分别为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主要服务皇家,生产的军械供给腾骧四卫、锦衣卫等皇家禁卫使用和皇家用的一些铁器。 量相对较少。 曹化淳额头上一层细汗,刚刚东厂王之心出事儿,若是兵仗局再出事儿,他这脸就真的没有地方搁了。 兵仗局下面有两个管事儿的,一个是兵仗局掌印太监,另一个是提督军器库太监,管理和监工。 朱常淦带着人进入兵仗局,就看着里面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其中几个还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哎呦!” 等他们瞧清楚了来人,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齐声拜道:“恭迎陛下万岁。” 朱常淦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谁是管事儿的啊?” “回陛下,内臣兵仗局掌印刘次喜。” “朕想看看咱们兵仗局的火器,仓库在哪里啊?”朱常淦没有和他们废话,直接问道。 刘次喜闻言,连忙看向另外一个太监。 那名太监连忙回话,“陛下,内臣方二白提督军器库。” “那就走着吧!” 方二白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刘次喜,却见刘次喜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心里极度的不安。 无他, 军器库里面的火器,被他们倒卖了不少,如今陛下来看,里面决计不够数的。 可皇帝已经在前面走着了,他们只能跟着往前走。 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朱常淦眉头紧蹙,问了一句,“咱们兵仗局现在有多少工匠?” “回陛下,还有121名!” “那他们人呢?” 朱常淦来时看了一下历朝兵仗局的记录,成化朝兵仗局有三千多名工匠,到了隆庆就只剩下一千七百多名了,怎么到了现在就只有121名了? “这……”刘次喜张口结舌说不上来话,因为就连这121名工匠也是虚报的,其中一半都在吃空饷。 随着方二白打开军器库的大门,朱常淦看的气从心来,“这就是我大明的火器?” “陛下,这里的火器,因为离着皇城近,所以没有存那么多。”刘次喜连忙回道:“陛下龙体金贵,怎么能来如此贱地。” 天启六年的时候,王恭厂火药库爆炸,死伤数万人,皇宫之内也是地动山摇,史称天启大爆炸。 兵仗局军器库也被列为不祥之地。 刘次喜这是在变相的赶皇帝走了,但这话不仅没有没有人反对,反而得到了王承恩的支持。 “皇爷,刘次喜说的没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朱常淦却是笑了笑,“此乃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怎么就是贱地了?” “佛郎机、红夷炮不用拿,把所有的火铳都拿上,去演武场!” “……”刘次喜不由一愣,随即狂喜,皇帝不是来查验火器数目的? 可随即,他整个人顿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面如土色。 去练武场? 能去那儿干什么? 肯定是试验火器。 可兵仗局出产的火器,他太知道咋回事儿了,十之七八会炸膛啊! 如今陛下亲自看着,万一炸膛……那岂不是? 方二白也是一脸的骇人,呼吸迟滞。 兵仗局要检验刀枪、火器的威力,所以有一处的专门的演武场。 一大群勇卫营的兵勇将火铳给抱着,直接往兵仗局的演武场而去。 勇卫营的兵勇虽然知道可能会炸膛,但还是咬了咬牙准备试射,却见朱常淦制止了他们,反而朝着刘次喜、方二白以及兵仗局的管理、佥书、掌司、监工摆手。 “你们几个都过来,朕想检验兵仗局火铳的质量,自然要兵仗局的人来。” “每人50只火铳,试射!” “啊?”刘次喜的脸瞬间变色,腿肚子都跟着转筋,心头生出极大的恐惧,满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试射五十只火铳,能活下来的,俸禄往上升一级。活不下来的,那就只能怪你们自己了。” 几人胆颤心惊忍不住后退, “唰~”崇祯身边的几个太监抽出来手中的刀,放在他们的脖子上。 “不试射火铳者,斩立决。” 试射还有一线生机,不试射,现在就死。 刘次喜哆哆嗦嗦的拿起来地上的火铳,只能硬着头皮装填弹药,先放火药,然后放铁珠子,用木条压实,再将火药放进点火孔。 “嘭!” 炸膛了, 第一枪就炸膛了,刘次喜如同被人给踹中一般,右半张脸的血肉被掀开,鲜血争先恐后的从里面流了出来。 “陛下,内臣该死……”刘次喜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请罪。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句,“还有49铳。” 朱常淦不忘叮嘱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个也开始啊,旁边还有位置。” “陛下,饶命啊!” “朕金口玉言,开完50铳,随时可以走。” “砰!” “砰!” “啊……” 一共七个人,其中最惨的就是刘次喜,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眼瞧着救不活了。 方二白被炸残了手,右眼珠子被炸瞎,另外还有五处伤势,伤势也极重。 其中最幸运的是佥书, 50铳,只炸了两次膛,没有一次炸头上的,看上去胳膊血肉模糊,却没有什么致命的伤。 “恭喜你!今日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还保住了职位。” 朱常淦对兵仗局说道:“打今儿个起,朕给兵仗局立个规矩,所有兵仗局出产的每一把火铳,都由兵仗局掌印太监带头试射,无炸膛出现,才可以交由勇卫营。” 就不相信解决不了炸膛的问题。 前世,煤矿产业要求矿长下矿之后,事故率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人就是这样,当风险不会出现在自己头上,他便可以视若无睹,但落到自身时,他比谁都百倍用心。 …… 襄阳王府, 崇祯听着兵仗局里面火铳以及刘次喜他们惨嚎的声音,正在走动的脚步猛然顿住,眼珠子睁的老大,嗓子有些发干。 竟然如此狠厉! 难道,他真的要发展火器? “哎,何必如此执着,白费心思啊,有这时间,有这些钱,不如练多练一直雄兵来的划算。” 崇祯听着,心里暗暗捉急,他太想告诉朱常淦,自己已经验证过这条路。 死路而已! 就在这时,他听到朱常淦问了一句:“王承恩,朕让伱打听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回陛下,汤若望就在北京城内,但毕懋康已经回乡,臣已经派人前往苏州寻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 “宋应星,已经在吏部查到此人,如今在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内臣也已经派人去请了。” “还有一路人马,前往山东王徽老家……” 满清的火器已经赶超上来,想要在火器上超车,实现全方位的碾压。 首要一点,就是要聚拢英才。 崇祯一朝的科学家还是挺多的,可惜徐光启老先生已经过世5年。 第19章 温体仁结党 朱常淦凝神,一条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信息提示再次出现。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29,(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主线进度条再次提升了一个点,同样证实这条路线的正确。 “陛下,内臣来迟,此乃火药库,您来这里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候,曹化淳终于赶到。 随即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次喜、方二白等人,不由脸色难看,跪下道:“陛下,此人也是内臣举荐……请陛下惩处。” 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曹公公确实有不查之罪,无论是王之心,还是这刘次喜,一再出错”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望你自查司礼监及各局,若是再出现此等情况,朕便不念旧情,允你告老还乡。” “内臣谢恩!”曹化淳一跪到底,脸上一阵儿青一阵紫。 这些日子,曹化淳连续几次上奏章,请求告老还乡。 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大了,另一方面是朝中干系越来越复杂,他不愿牵涉其中。 可现在……自己掌管的司礼监接二连三的出问题,在没有处理好事情之前,他怎么有脸荣耀归乡? 功行圆满告老还乡,与戴罪灰头土脸回乡,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起来吧!”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曹公,朕本想让你回乡养老的,可眼下境况百出,恐怕还得劳烦你为朕再操劳些日子啊!” “陛下,臣……惭愧啊!”曹化淳面红耳赤,恨不能一头抢地。 有句话“使功不如使过”。 说的是使用有功绩的人,不如使用有过失的人,使其能将功补过。 同样的,也有一句话:与功不如与过。 曹化淳是个好面子的人,在朝中这么多年,口碑极好。 一直想辞官回乡养老,皇帝再怎么挽留、赏赐,也不愿意留下来,那就只能给他过错了。 你犯了错,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曹化淳令人将刘次喜、方二白拖走,“臣定然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用皇帝自己说,他也会将刘次喜、方二白给抄家。 “曹公,朕想将兵仗局升为兵仗司,由朕亲自统管,你以为如何?” 司, 在六部之下,但却在局之上。 唐宋时期来说,六部之下,分置24司,到了明朝没有了24司,但却没有屏退司的用法。 比如沿用下来的“三司会审”,这里指的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办案部门为三法司,遇到大案要案,由三個部门之下的办案部门一同审案。 别看这只有一级之差,却天差地别。 不用再越过司礼监,直接划归皇帝亲管。 这样做,同样是为了给从全国各地来的科学家提高待遇,往往天才的人,多少都有些跳脱。 让他们在太监手底下干活,说不准当天就撂挑子了。 “但凭陛下吩咐。” “传朕的旨意,兵仗局升兵仗司,所有人的官职、俸禄待遇,往上提一级。”朱常淦让王承恩将兵仗局的现有的所有人集中起来。 宣布了这个事情。 兵仗局的工匠们原本正瑟瑟发抖,闻言不由全都抬起头,转而变成狂喜。 所有人的官职、俸禄升一级,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兵仗局虽然油水大,但那些油水落不到他们这些工匠的头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被刘次喜、方二白他们盘剥,家中已经揭不开锅,如今皇帝亲口说要提升他们职位和俸禄,怎能不让他们惊喜。 “好事啊,谢陛下!” “谢万岁!” “谢陛下……”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面色欣喜。 “先别高兴太高兴。”朱常淦示意众人安静,“朕还有一件事情宣布,兵仗司接下来会设置考核,工匠要考核上岗。” “手艺不过关者,不再录用。” 这话一出,在场的工匠们一个个面色皆尽不同,有的自信满满,兴奋异常,有的则畏畏缩缩。 “除此之外,兵仗司还要大量的招收工匠。” “凡举荐一名工匠通过考核者,赏银十两,举荐两名工匠通过者,赏银二十两,依次类推。” 嘶~ 众人一个个眼热不已,老实说,他们一年到头也才十几两银子,这介绍一个人就能得十两,属实令人振奋。 但也有人嘀咕道:“这么多钱,国库里面还有钱吗?” “是啊,听说国库里面已经没钱了。” “昨日听说勋贵和文武百官们捐钱了……” 王承恩厉声喝道:“大胆,陛下当面,也是伱们能置喙的?” “刚刚说话的几人,拖出去,杖毙!” 众人顿时连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崇祯离得远听不清楚,不由问王承恩,“他们在说什么?” “陛下……”王承恩将几人的话给说了出来。 “无妨!”朱常淦制止了王承恩,“诸位的担心,朕理解,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这钱由朕的内帑出。” “朕昨日刚收了六百万两银子,你们还担心什么?” …… 等朱常淦回到乾清宫,小黄门已经将一堆奏疏抱了过来。 “陛下,这是满朝文官递过来的奏章。” “王承恩,你来给朕念!”跑了一上午,朱常淦不由感觉有些累,端起茶“顿顿~”喝了好几口。 王承恩开始念:“吏部左侍郎孔贞运谨题,钱谦益奸谋良田千里,强抢民女……” 一篇之后,又拿起一篇,“光禄卿周至发谨题,钱谦益结交朋党,在江南地区,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 王承恩读着,朱常淦却是有些困,坐在御座之上,差点睡过去。 但另一边, 襄阳王府,崇祯却是听的异常的认真。 “弹劾钱谦益?” “又是弹劾钱谦益?” “还是弹劾钱谦益?” 崇祯眉头紧皱,怎么都是弹劾钱谦益的奏疏?回想之前温体仁曾经弹劾过钱谦益,以及曾经钱谦益与温体仁的矛盾。 脑子“嗡”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温体仁结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朝廷之内已经形成了一个以温体仁为首的“朋党”。 崇祯浑身有些微微发颤,“温体仁……竟然结党?” 他之前每一任首辅都干不满一年,如走马观花一般,唯有温体仁。 自己信任的也唯有温体仁一人而已。 从崇祯三年六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一直到现在,已经八年。 回想过往的一幕幕,每次温体仁想举荐之人,都是由别人提出,自己再去支持。 想要陷害谁,也是在有别人提出,自己先故意简装宽厚仁慈,再用对方犯忌讳自己的事,以此转移注意力。 先后被逐出朝堂的姚希孟、文震孟、郑鄤……整整八年,崇祯都没有发觉,被耍了八年之久。 突然,崇祯呆立在当场,眼眸猛地一凝,瞪的老大。 从这件事情之中,他感觉得出朱常淦似乎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 要不然,朱常淦让温体仁彻查钱谦益一案是什么意思? 钱谦益早已经失势,怎么会突然被弹劾?而且是被这么多人弹劾,如果非说他与谁有嫌隙?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温体仁了。 “为什么不把他给撤下来?反而助长温体仁?” 此刻,崇祯的脑子如陀螺一般,转的飞快,却越转越晕,理不清头绪。 就在这时候,丫鬟红桃敲了敲门,“世子,用午膳了。” “朕……我,不吃。” 红桃咬了咬红唇,涨红了脸,脸色变的煞白,耳朵和脖子憋的通红,“世子,你早上说过的。” “说过什么?” “世子说,若是不吃午膳,身体出问题,那大明才是真的没救了。” 崇祯目瞪口呆的看着丫鬟,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才咬牙说道:“将午膳放下,朕……我自己吃。” “是!” 等丫鬟离开,崇祯端起碗筷,如疾风扫落叶,将案牍上的饭菜清扫一空。 然后再次集中心神,听本体那边的声音。 …… 皇宫之内, 朱常淦也开始享用午膳了,他这次直接将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等聚在了一起。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周皇后今年也就27岁,正值年华,也是当打之年。 身着白纱素衣,内衬以绯交裆红袙腹,里外交相辉映,让朱常淦不由叹服,这真的是为了节俭? 田贵妃同样如此,但她面相冰冷,身材修长,寡言少语,一双纤长素手,尤善抚琴。 袁贵妃珠圆玉润,最为娇俏。 可惜…… “陛下,臣妾和田贵妃、袁贵妃等几人商量过了,等过了清明,就开始选秀。” “依着皇后的意思便是。”朱常淦笑着对朱慈炯说道:“来,来朕这里,朕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叫魔术?” “朕给你表演一个三仙归洞。” 等朱慈炯过来,朱常淦拿起桌子上的几两个碗,然后又拿过来三个丸子。 “空碗盖上了,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我把这个丸子拿起来,盖上这个,再盖上这个……拿起这个,看好了,进去。” “这里面有几个丸子?” “两个!” 朱常淦翻开碗,朱慈炯顿时大笑,“两个。” 却见朱常淦将两个丸子盖上,然后指着另外一个碗,说了一声,“进去!” “现在这碗里面有几个?” “还是两个!” 当朱常淦翻开那个碗,不仅朱慈炯,就连周皇后和王承恩都愣住了,惊异的瞪大双眼,因为碗里下面竟然真的有三个。 周皇后捂着嘴巴,“陛下……你这是……” 朱常淦吃的差不多了,起身笑着说道:“小戏法而已,当不得真。” “王承恩,陪朕去消消食。” “……”王承恩临走还在看着桌子上的碗和丸子,似乎看出来王承恩的意思,朱慈炯直接拿起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咬了几下咽了,“是真的。” 周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喃喃的说道:“陛下……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啊,这两日陛下似乎与之前有大不同。”袁贵妃梗着脖子看向皇帝的背影。 就连平时最不善言辞的田贵妃也点了点头,“昨日,陛下竟然想听我弹琴了。” 十多年了,自从崇祯登基,他就再没有听过田贵妃抚琴。 …… 御花园, 皇帝在前面走着,王承恩在后面跟着,不住的摇头,他实在想不通,那丸子怎么进去的。 直到自己一头碰到前面的人,才猛然惊觉皇帝竟然停下来了。 “陛下,内臣无状,还请皇爷治罪。” 朱常淦摆了摆手,“骆养性那边怎么样了?” “据曹公公穿过来的消息,已经有八家找过骆养性了,这是名单。”王承恩将名单递了过来,“骆养性在外面养的妾室也都查清了,另外,他老家的宅、田都已经记录在案。” “一上午就有八家了吗?”朱常淦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算多嘛,看来还有一些人在观望。” “让曹公公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添一把火?”王承恩不明所以。 “让内阁拟一道旨意,升骆养性左都督、太子太傅。”朱常淦淡淡的说道。 太子太傅,是骆养性在崇祯最后两年才拿到的,自己现在就给他。 反正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给你刷点颜色,再辉煌一下,就看那些人能不能抵得住诱惑。 …… 襄王府, 崇祯听着什么名单,什么东西的,加上他不知道曹化淳所做的事情,所以听的一知半解。 但听到朱常淦直接升骆养性太子太傅时,脸色一下子难看,刚喝进去的水也吐了出来。 “他何德何能?能加太子太傅?” 骆养性现在不过是从三品,直接一下子升到从一品, 虽然没有时实际的职权范围,但这种程度的加官,受官的人功绩和身份极高。 如果是朝中文官还则罢了,骆养性仅仅是一个锦衣卫,一下子升到了顶峰,以后还拿什么封赏?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嘛?” “如此升迁,岂不是让朝中文臣有理由攻奸于他?” 崇祯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震的碗筷震起,“这哪是整顿锦衣卫,这简直是胡乱作为!” “前后不一......哪里还有皇家威仪?” 他站起来,如锅上的蚂蚁,前后左右转,却无计可施。 第20章 皇爷又犯病了? 下午,朱常淦没有出去,一直在宫里找一些之前的案卷。 最主要的是找之前崇祯被贬的官员,其中有两份,被朱常淦给拎了出来。 一份是孙承宗,一份是李邦华。 “王承恩,带着朕的亲笔信,秘密宣这两位入京。” 王承恩接过来这两个人的案卷,“陛下,李邦华您不是曾言永不录用吗?” “朕何时说过?”朱常淦冷冷的问道。 李邦华乃整顿兵政的好手,京营曾在他的手中焕发生机,短短的时间就革除了吃空饷、冒领军饷等诸多弊端。 可惜被在京营的既得利益者陷害,回乡养老了。 他一走,京营再次烂成了狗尿苔,再次因循守旧,姑息养奸。 军政,是朱常淦接下来绕不过的一道坎儿,同样的李邦华也是他绕不过的一个人。 “……”王承恩顿时不敢吱声。 朱常淦心里哼了一声,自己又不是崇祯,就算是崇祯说过又怎么样? 朕是皇帝,在你一个内臣宦官面前,就不要脸了,你能怎样? “还活着,幸亏还活着。” 朱常淦有些庆幸,今年是崇祯十年,而不是崇祯十一年,因为崇祯十一年,孙承宗率全家守高阳城抗御后金,城破自缢而死。 而自己一定要将孙承宗给召回北京,一方面是孙承宗的能力,他打造的山海关防务和关宁锦防线。 此后20余年,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都未能打破这道壁垒森严、布防严密的军事防线。 他督师山海关的时候,山海关关门宁静,狼烟不燃。 看上去没有战功,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反过来讲,后金筹划几十年,却怎么也无法推进半步。 不仅如此,他督师辽东仅仅四年,便修复了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 建十二個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 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数百万之巨,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余顷。 眼下,朱常淦不需要一个五年平辽立的人,而是需要一个能暂且稳住辽东局势的人。 一个能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攘外之前,先整顿一下内的人。 无疑,孙承宗再适合不过。 另一方面,辽东许多部将都是他的部曲,比如祖大寿,吴三桂、何可纲等人。 祖大寿这些辽东宿将,皇太极将挖墙脚发挥到了极致,一直试图招降祖大寿。 当年袁崇焕被捕,作为心腹爱将的祖大寿惊惧之下,选择出逃,后来在委屈中继续选择效忠明朝。 但心中早已经有了芥蒂,为下一次叛变留下祸根。 若孙承宗再次启用,传到辽东将士的耳朵里,必然是一剂强心针。 可惜与孙承宗搭档的袁可立、马世龙等实战派将领刚刚离世,要不然,朱常淦想将这些人都召回来。 王承恩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您之前屡次招孙承宗入京,但屡他都以年老为由,辞掉了。” “嘶~” 朱常淦这下有些为难了。 突然,他看到了案卷上的一句话,眼睛猛然大亮,“有了!” …… 襄阳王府, 崇祯听着朱常淦想召孙承宗入京,对此他也是认同的,自袁崇焕死后,大明在辽东战场上一败再败。 他不止一次想到了孙承宗,却无一例外被辞。 下一句,他的脸猛地发红,因为他听见朱常淦惊喜道:“这案卷上写着,孙承宗的儿子好像世袭锦衣卫千户,把他招过来。” “让他带着朕的亲笔信回去劝他父亲,实在不行就让随行的人员将孙承宗给绑过来。” 崇祯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嗓子像是着了火一样,脸也火辣辣的疼。 你特么是皇帝,不是强盗,就一点脸都不顾及吗? “哎呦,朕……朕在群臣之中的圣王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 眼瞅着天空中的晚霞浸染整个苍穹。 崇祯的目光也再次变得炙热、明亮。 “就快到时辰了,朕又可以回去了,朕……” 就在这时候,崇祯猛然定住身形,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说了一句话。 “这时候,温党应该已经把钱谦益押入大牢了吧?接下来几天,你留一下,钱谦益有没有向曹化淳求救?” “是,皇爷!”王承恩回道。 崇祯顿时胸膛起伏,呼吸粗重起来。 “果然,他知道,他竟然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 “可既然知道,却依然留着温体仁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此刻,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辰已到,一分钟之后将交换身体,各自回到本体,请做好准备。”」 嗡~ 等崇祯的视线再次亮起的时候,已然回到了乾清宫。 这一次,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惊恐不安,更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眼睛如钉子一样盯着王承恩。 “大伴,朕……”崇祯回想了一下,今日听到的事情,其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你和朕讲一下今日骆养性的前前后后。” 他能感觉得到,朱常淦要锦衣卫动手,但期间又加封骆养性是怎么回事儿? 王承恩愣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震。 果然,皇爷又犯病了,昨日就是这时辰犯病的,今天还是这时辰。 不过看起来,皇爷的病没有昨日那么严重。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皇爷,您今日……” 王承恩将今日崇祯对骆养性的安排给讲了一遍,说完将所有前往骆养性府邸的名单,以及已经秘密派人查到的的骆养性家产明细递给了皇帝。 崇祯看着名单上的三十几个人名,以及骆养性家产明细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眼睛中冒火。 午膳的时候,才八个,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增加了三十个。 “巨贪,又是一个巨贪!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崇祯怒不可遏的将名单拍在了案牍上,声音如闷雷一般滚动着,传出去很远很远。 随即问道:“怎么现在还不动手抓了他们?” 王承恩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您刚刚还吩咐内臣,要等到明日收网。说下午才加封骆养性太子太傅,今明两天才是......叫什么来着……对,想起来了,叫高光时刻。” “皇爷,要……现在就收网吗?不等钱到手?” 崇祯愤怒的脸有些扭曲,终于想起自己和朱常淦的约定,猛地呼出一口气,从终于平复一些心头的怒气。 “行,就明天!” 再怎么着急,也得等那些人把钱给骆养性送过去。 他嘴唇发乌的再次扫了名单一眼,才又问道:“温体仁呢?朕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之事?” 第21章 襄王朱翊铭 “温体仁呢?朕既然已经知道温体仁结党,为何不处理?” 崇祯先前之所以宠信温体仁,就是因为他在朝廷中“无党”。 结党营私是崇祯最深恶痛绝的,之前首辅换的那么勤,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结党的苗头。 “皇爷,您没处理啊,你还让臣拟旨命温体仁彻查钱谦益一案。” “拟旨彻查?”崇祯猛地起身,他想起来期间朱常淦确实有说过拟旨彻查什么,不由怒声道: “既然知道温体仁结党,还让他彻查政敌?那岂不是杀的人头滚滚,朝政越加混乱?” 对于温体仁,他的恨意更超过愤怒。 仇恨,如狼虫虎豹一样,吞噬着崇祯的内心。 温体仁这样的结党奸臣,自己竟然始终以为他是忠臣,怪不得之前皇叔说会亡国。 朕的眼睛都被温体仁这样的人给蒙蔽了! “......”王承恩。 崇祯看着他躲躲闪闪,不由眸子紧缩,冷冷的道:“说,朕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 “皇爷,您说......就是让朝中温党和东林党相互攻奸,这样注意力从皇爷身上挪开,更利于行事” “……”崇祯愤怒的眉毛往上挑,嘴却往下咧,气的肺都差点岔气,“在搞钱这一块,朕不得不服,但论朝堂,论政务,他终究还是太年轻!”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进来,“陛下,曹公公递上来的奏疏。” 崇祯拿过来展开一看,眸子猛地一缩,咬牙道:“朕就说,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弹劾温体仁?这不就来了吗?” 曹化淳的这一封奏疏,就是弹劾温体仁蔽贤植党,嚣张跋扈,无能而治…… “王承恩,你现在就让……”崇祯刚想让给王承恩下旨,却见王承恩定定的看着案牍上的这封奏疏,干咽了一口唾沫。 “皇爷,如您所料,果然是曹公公替钱谦益出面了。” “??”崇祯拧眉看向王承恩,“这话怎么讲?” 王承恩连忙跪下说道:“皇爷,您昨日说过,温体仁只要出手,钱谦益也会接招,很快就会托关系往宫里面递奏疏。” “而您让内臣一直盯着曹公公是不是有递奏疏上来,如果递上来的话,就留中不发。” 崇祯闻言,眼睛睁大,“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怎么会……” 他猛地坐在了御座上,脸色极其的不好,目光都不再聚集。 直到……一道机械的声音将他给惊醒过来。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摆手先让王承恩出去,才选择了接听。 “皇叔,朕正好有几件事情想问下您。” “想问什么?” “温体仁做首辅这么多年,既然已经知道他结党营私,为何还让他留在任上?” “嗨,我当是啥事儿呢,这温体仁结党营私不假,但相比而言还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庞然大物,横亘在大明的面前,将大明咬的千疮百孔。” “谁?东林党?” “没错!”朱常淦继续说道:“温体仁是小人,是奸臣,但满朝文武不都是结党营私的小人吗?” “温体仁弄下去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是忠臣,不过是为了权力而斗,为权力而奔波,相互攻讦,相互陷害,你死我亡而已。” “那……”崇祯刚想说话。 就听着朱常淦说道:“不是说不弄掉他,而是再等等,还得利用他做点事儿,等他没用了,就可以下去了。” 孙承宗、李邦华、卢象升,洪承畴……以及兵仗司的建立,都需要时间。 “对了,选秀的事情,你再催一下皇后,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但伱可以,实在不行,吹吹枕边风嘛……” 等通完话,崇祯怔了老大一会儿,突然脸红耳赤道:“选秀之事,你不好意说,我就好意思了?” 曹化淳的奏疏再次落入他的眼中,一個字眼在他的脑海里面不断的晃动。 东林党。 对于崇祯而言,自他登临大位,便把破局的着力点定在了阉党魏忠贤的头上。 既然将阉党定义为“奸邪”,那阉党对立面的东林党自然就是“正派”。 可以说如今的东林党,正是他的默许和扶持造成的。 问题是……东林党真的有这么强? 崇祯不由的摇了摇头, 让温体仁当首辅,也是崇祯平衡东林党的的一步棋。 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在嘀咕,东林党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竟然让曹化淳往宫里递奏疏? “王承恩,将今日的奏疏拿过来。” 崇祯将朝中的“吴中”地区朝臣的奏疏全给挑了出来。 果然,他奏疏之中几乎都在给钱谦益求情。 直言钱谦益已经罢官回乡,无权无势,不可能把持朝政,操生杀大权,更不可能为祸乡里。 其中还有一封是前首辅冯铨的奏疏, 他提到张汉儒没有功名在身,决计没有胆量和钱谦益叫板,他的背后有后台,只要将此人抓起来,严加审问,一定会真相大白。 看到最后,崇祯眼眸缩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了钱谦益自己的奏疏,为自己辩护。 将张汉儒被人收买,将自己诬陷入狱的蛛丝马迹全写在了奏疏上。 目标直指温体仁。 崇祯看着脑门上的青筋暴起,连续喘了几口大气,才忍住,“再等等,朕就相信他,再等等……” …… 温体仁这边, 他听着管家和自己说的,今日来拜访的人员名字,不由的摇了摇头,“不见,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温体仁喝了一口小酒,摇着头陶醉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恣意放肆。” 谦谨自律,乃是他在皇帝面前一概的人设,想要将钱谦益等人给按死,这一点必须保持好。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老爷,有一件事儿,这几日在京的张汉儒收了钱之后,突然间消失了。” 温体仁眉头紧皱,“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张汉儒正是温体仁的陷害案的原告,常熟县衙门的师爷,精通诉状。 正是他写的御状,给钱谦益开列58条罪状,才使得钱谦益锒铛入狱。 “昨日早间,我还让人给他送米和粮油,今日下午再去已经人去楼空。” 温体仁将酒杯放下,“将这个人给找到,哪怕是尸体,这个人很重要。” “是,老爷。还有一件事儿,曹化淳掺和进来了,他给陛下递了一封奏疏,为钱谦益求情。” 温体仁猛地站了起来,“曹化淳怎么参与进来了?与他何干?” “不行。”温体仁让人将酒撤下,“这样下去钱谦益的事件恐怕有反复,你这样,让陈履谦捏造一个钱谦益的污名帖子出来,找个人出来自首,就说钱谦益拿了四万两托曹化淳从中周旋。” 陈履谦正是温体仁的人,同样的也是常熟父母官,张汉儒正是在他的唆使下,才敢诬告钱谦益。 …… 而此时,东厂西侧不远处的一个房子的地下室内,有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被绑在木架上。 “说不说?不说的话,继续给我打!” “大人,别打了,别打了!” 被打的,正是肥头大耳、脖子和头一样粗的张汉儒。 大宦官高宇顺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人,几乎就没有用刑,就打了几鞭子,竟然就遭不住了? 这是他当上东厂督主之后,审的第一个人。 虽然是秘密审问,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是他的亲信,但既然陛下如此赏识自己,自然要肝胆涂地的为陛下分忧。 对于张汉儒案子,他给予了百分之两百的重视。 直接自己亲自下场审。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汉儒竟然就这么招了?有种自己搬起来千斤巨锤要砸下去,结果钉子自己钉进去了的难受感。 这样怎么能行? 陛下岂不是觉得我敷衍了事? “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宇顺拧着眉,没好气的问道。 “我说,是陈履谦父子,陈履谦父子找我办这事儿,说事成之后给我五千两银子,而且给我候补一任县令。” “你不过就是个秀才,如何能候补县令?” “这……“ 高宇顺见他犹豫,“来啊,给我继续打!” “别……大人,我讲,我讲还不行嘛……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苦。我们那个地方,花钱买官已经不算新鲜,何况陈履谦说了,温首辅是他的坐师……” 张汉儒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给讲了出来。 高宇顺听他讲完,看着他,“不对,你肯定还有什么没有讲,来,继续给我打。” “哎呦……哎呦……我真的不知道了。” 高宇顺不理会,让小太监继续打,直到疼晕过去,让人将他泼醒,“想起来没?” “大人,您让我说什么啊,其他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还是打的轻,来,继续,烙铁好了没?” 几番之后, 见从他嘴里确实再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才让人扶着他签字画押。 “此人就押在这儿,陛下不发话,人不能放走。” 小太监不禁问,“高公公,那咱得等多久啊?” “且等着吧!”高宇顺想起王承恩给自己提的醒,不由的摇了摇头,“陛下既然想动温体仁,可为什么要过些日子呢?” 扭头对几个小太监说了一声,“好好照顾着,决计不能让人死了。” 快步离开。 …… 牢狱之内,钱谦益买通了牢头,一封接一封的书信往外传。 钱谦益有自知之明,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翻案。 那就只能找人,找路子。 曹化淳是他的一个路子,之所以能托到曹化淳,是因为他的坐师是孙承宗。 而孙承宗之子与司礼监太监曹化淳有关系,再加上自己之前给前任司礼监太监王安写过碑文。 而曹化淳又是出于王安门下。 除此之外,他还找了前首辅冯铨,只要朝中可以说的上话的人,他几乎都写了书信。 整个朝堂的东林党人的能量随着钱谦益事件,开始慢慢被调动起来。 …… 朝中各方博弈, 骆养性府邸的访客更是络绎不绝。 随着皇帝升骆养性为太子太傅,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不仅是他,就连门房也抖了起来,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的,高声呵斥。 腰杆子也挺直了起来,“一百两,没有一百两,你也想进门?!” 进门的名单不断的被人送到街对面的酒楼之上。 上面坐着一个人,曹化淳。 他再整理之后送进宫里。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 “翰林院陈演……” 曹化淳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的名字,叹了一口气,“陛下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皇帝上位之后,对阉党的防范最严,哪怕他自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跟着了,但一直以来都被崇祯给防着。 这正是他之前一直想辞官回乡的原因,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陛下有种如梦方醒的错觉。 正誊写着,下面有一个人走了上来,“曹公公,张汉儒已经招了。” 正是高宇顺,他暂理东厂,顶头上司自然就是曹化淳。 “哦?”曹化淳接过来张汉儒签字画押的口供,“果然结党营私。” 下午的时候,曹化淳自告奋勇来审问此案的,但被皇帝给一口回绝了。 皇帝说了一句,“温体仁之事,朕已经知晓。曹公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 …… 襄王府内, “朝中所有人都被钱谦益的案子给吸引了,除了洛养性,看能不能趁机会多做点事……” 朱常淦拿起一个点心,对着从外面进来的红桃说道:“想不想吃?” 红桃摇头。 “不想吃?那是你没有吃过,等你尝过那滋味了,到时候怕是偷着吃,拦都拦不住。” 红桃愣了一会儿,随即如两片石榴花瓣飞贴到了塞上,双加绯红,“世子,你又取笑奴婢。” 她靠着椅子往后退缩,涨红着脸。 慢慢地垂下长睫毛,脸上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大眼睛不知所措,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哎,也就是你还没有十六周岁……” 这时代,说的都是虚岁,红桃虽然说自己已经十六了,其实虚的很,她是过年前出生,刚出生就一岁,过了个年,直接就两岁了。 实则刚满十五,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世子,王爷叫您过去。”红桃这才想起来正事,连忙说道。 朱常淦一愣,来了这么久,好像第一次去见他这名义上的老爹,襄王朱翊铭。 在襄王的位置上坐了四十年,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算得上称职和安稳的。 历史上,襄王朱翊铭的记载不多。 有那么寥寥几个字:惨遭张献忠杀害,后者还烧了他的尸体,杀死其妃妾四十三人。 朱常淦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得,咱既然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正好,接下来有几件事,得他这个便宜老爹襄王帮忙。 …… 第22章 今日,厂卫尽归自己之手! “来,看父王画的这副画怎么样?” 等朱常淦见过他这位便宜父王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正是他想象中的闲散王爷的样子。 身着四团龙,上面绘制有金线,头戴玉冠,腰间缠着玉束带,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目光炯炯有神。 没有衣食之忧,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画而已。 朱常淦冲着襄王行礼问道:“父王,咱们襄王府有多少护卫?” “护卫?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又和谁打架了?”朱翊铭不由脸色有些难看。 朱常淦乃朱翊铭第四子,因为其幼小,所以宠爱有加,想不到反倒是把他的心性养刁了,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省心过。 “父王,这几日我在家读书写字,不曾惹祸。” “哦?”朱翊铭不由将头抬了起来,“你……读书写字?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我骗谁还能骗父王不成?” “那我考考你……” 朱翊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朱常淦道:“父王,今日天色已晚,既然考校,还是明天白天比较好。” “半夜,我想多陪父王说说话。” “……”朱翊铭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这襄王终究不可能传到你的手上,为父这些日子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得不为你考虑一下啊!” 朱翊铭的嫡长子早夭,嫡次子朱长澄极为出色,之后襄王的位子,大概率落在嫡次子的头上。 朱常淦虽然被封为进贤王,但依着他这吃喝嫖赌的浪荡性子,终究不是正途。 “你问王府的护卫多少干嘛?” “父王,如今各地的起义军此起彼伏,去岁,后金入关劫掠,中院的官兵大部分都驰援北方战场去了,咱们湖北的官兵兵力空虚,为防万一……” “蔼!”朱翊铭摆手,“不足为惧,大明朝那么多的文官武将,何须我们来操心?” “再说了,那张献忠已经被左良玉打的东躲西藏,溃不成军,怕他作甚?”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暗道:防的就是他。 两年之后,张献忠将在湖北谷城再一次起义,到时候将袭击襄阳城,将襄王一脉屠杀殆尽。 历史上虽然说朱长澄和朱常淦两人跑出去了,因为没找到尸首,这就能说明一定活着吗? “父王,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就让我暂理王府护卫如何?” “等考校之后,我看伱的表现不迟。” 看朱翊铭的样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朱常淦干着急没什么用。 自打建文削藩、朱棣夺权之后,采取内迁驻地、将不法藩王废为庶人、取消藩王军队等措施限制藩王,明朝王爷们的兵权被大幅压缩,基本上只能起到护卫的作用。 后来在朱厚照时期的正德年间,宁王起兵叛乱,王明阳出兵将宁王镇压。 之后明朝的王爷地位就降到了极点。 不仅不允许进京,还限制出城。 那么明代王爷都在做什么? 大部分都如襄王朱翊铭一样,没有生存的压力,并且有经济支撑。 又有大量的时间、精力用于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参禅悟道的,比如宁献王朱权,其不仅信奉道教,还建道教宫观、校正刊刻道教书籍。 有为非作歹的,王爷就藩之后,无论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下人的狐假虎威,大明王朝各地与王府有关的犯罪案件层出不穷,王府内部,王府与官员,王府与百姓的冲突不断。 也有追求享乐的,如梁庄王,追求华丽,家中据说比皇宫之中还富丽堂皇,还有庆成王,其生育的子女竟相传有百人之多。 也有喜欢手工的,这一点和天启皇帝一样,宁王、衡王、潞王、益王喜欢制作古琴,朱权还喜欢制作瓦砚、朱载堉制作乐器。 也有喜欢刊刻书籍的,宁王朱权编写的《神奇秘谱》《唐律笛色谱》中便有唐宋古谱,仅他一人编写的见诸史料的书籍便达到一百多种。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大明朝这帮王爷的生活,真的是多姿多彩啊!” 说他们遗憾、悲惨也好,骂他们蛀虫也罢,但他们总体上而言是丰富多彩的,如朱权留存下来的大量史料书籍,八大山人这样一度“疯癫”的落魄人,被后人推崇。 可惜自己没有赶上好时代! …… 等朱常淦从屋子里面出去之后,朱翊铭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目光闪烁如老狐狸,摇头叹道:“护卫?你真的以为咱王府有多少护卫?” 按照明律,亲王的护卫几乎都是从禁卫中挑的有的本身就是厂卫和朝廷的眼线,按祖制,不得超过3000人,但实际上不过百余人。 一旦违制就会受到极端严厉的追究,且亲王不具备完全司法豁免,杀了人一样要追究。 万历朝的辽王,仅仅被怀疑就被下狱死的不明不白。 这些护卫说白了,就是监视亲王活动的,一旦王爷活动范围出了王府所在的州府,被锦衣卫和东厂知道,那事情就大了,搞不好小命不保。 关键无论是万历朝、天启朝还是现在的崇祯朝,历届首辅都喜欢拿藩王说事,就因为藩王们没权。 对于厂卫,他们也不敢得罪,就怕他们心血来潮,往王府里面塞一件龙袍,那就全完了。 朱翊铭喃喃道:“父王只是想给你谋一个出路啊!” …… 而朱常淦回到自己屋子,再次激活了和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请稍后,正在搜寻崇祯。」 很快,崇祯的那边接通。 “喂,崇祯,有一件突发事件,明天帮我考试一下。” “考试?什么考试?” “明日我父王要考校与我,你顺便帮我通过一下。” “……”正准备前往坤宁宫的的崇祯脸色顿时发黑,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崇祯做皇帝十年,自身也三十多了,谁能想到还得做这等事? “我拯救大明朝,你帮我考试,合情合理。” 崇祯怔了一会儿,“考校之后,你会得到什么?” “王府的护卫会交到我的手中。” “你要护卫何用?” “我得将大明朝的藩王们的积极性给发动起来,让他们参与剿匪。” “让他们剿匪?”崇祯不由愣住了。 “大体想法是这样……”朱常淦将自己的想法大致的说了一下。 主要允许各地王府拥有定额护卫,从祖制下手,既然祖制允许有三千护卫,那么就应该扩到三千人。 至少千人以上。 这些王府不是没有钱,他们有钱,也一定可以养活这些兵勇。 就以他们襄阳府来说,历史上张献忠占了襄阳,缴获了杨嗣昌储存在那里的大批粮饷和兵器,又把襄王府金库里的几十万两银子分发给当地的饥民。 这还不算府邸里面的那些古董、字画、店铺和田产。 相比而言襄王在各地亲王之中,算穷的。 以福王朱常洵为例,他待在北京城,不想去就藩,单单提出就藩的要求,就比襄王府的资产多数十倍。 【第一,庄田四万顷减半,仍须两万顷,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的良田凑足。 第二,籍没张居正的财业,尚存官的拨归福府。 第三,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府。 第四,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府。 第五,请淮盐一千三百引。】 “这样不妥吧?万一他们有反心?如何处理?”这是崇祯最大的忌惮,好不容易才削藩到现在这地步,若是反弹起来。 “三千人,才多少人?相比那些动辄几十万的反贼,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可不给他们钱,反而让他们自己筹建这些护卫,他们会愿意?” 朱常淦笑了笑,“由不得他们。” 一旦有反贼攻城,最好再死一两个王爷,这些王爷就算是为了保卫他自身的人身安全,也会把银子给投入进去,投入其中。 崇祯对此持怀疑态度,各地的藩王天天来京城要钱,你让他们出钱筹建护卫营,去剿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翌日一早, 第一缕阳光划过天空的时候,朱常淦再次坐在了大殿之上。 朝堂之上,温体仁一党和东林党的彼此攻奸虽然还在继续,彼此激烈比昨日更盛。 朱常淦突然低声问了王承恩一句,“骆养性那边的名单有多少人了?” “七十三個!” “昨夜就增加了十多个?”朱常淦挑了挑眉头,想来,能和骆养性攀上关系的也就这些人了。 便继续问道:“人都抓起来了,审问过了吗?” “审问过了,所有前往骆养性外宅的送钱的人也全被东厂的人给抓起来,每一个都审问了几遍。” “但这些大都是家奴,除了两个人,其余的宁死没有将脏水引到主家身上,有几个已经咬舌自尽了。” 朱常淦点头,叹了一声。 能替这些官员做脏事儿的,基本上都是他们最信得过的人。 不仅如此,恐怕他们的妻儿也在主家手里攥着,他们不是不想吐口,而是不敢。 他虎躯一震,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各位爱卿,朕也想和你们说一件事儿,昨日曹公公审查骆养性,发现其贪腐巨大,迎来送往者也特别多。” “其中还有一些,自称是诸位爱卿的家臣。” “具体是谁家的?各位认领一下?”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愣住了,全都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眼睛瞪的巨大, 不少人脑子嗡的一声,如炸了一般。 这些人之中,有张四知,有范复粹,有光时亨……全身的血液全都涌进了心脏之中,四肢冰凉,不自觉的簌簌寒意。 他们的人昨日晚间出发前往骆养性外宅送银子,本该早就回来了,却久等未归,本想着上万早朝找人去打听一下。 想不到…… 礼部尚书黄氏俊则是猛地看向温体仁,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去找过温体仁,就是怕皇帝把厂卫给整合起来,可现在……皇帝竟然直接查了骆养性,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的将不少文武百官牵涉进了其中。 温体仁也是面色狂变,在这一刻才终于发现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 安静, 落针可闻的安静。 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王承恩,将口供拿出来,让他们一一认领一下。” 这些大臣盯着写着自家老奴,管家、下人名字的口供,以及上面的按着的血手印,不禁一个个浑身打哆嗦,脸都吓绿了。 大明朝,废除创自魏晋的“官当、减赎及荫法”,对官吏犯罪实行“重罪加重”原则。 行贿和受贿同罪,如今人赃俱获,由不得他们不惊惧。 “陛下,臣冤枉啊,骆养性大奸大恶,逼迫我儿上供……”光时亨站在最后面,却第一嚎啕大哭。 吏部侍郎张四知猛地跪倒在地,“陛下,此人以前在我家为管家不假,但因其品性不佳,早已经被我扫地出门了,定是他怀恨在心,挟私报复,望陛下明鉴。” “陛下,此人虽为我妻弟,但好赌好色,骆养性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我怎么可能与这种人为伍?定是两人狼狈为奸,陷我于不忠不义……“吏部左侍郎范复粹也诡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陛下,老臣愚钝,受了歹人哄骗……” 朝中一个个跪下来,恸哭流涕。 七十三个官员,全都声泪俱下的控诉骆养性狡狠奸诈,嚣张跋扈,索要贿赂……没办法,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给摘干净。 哪怕他们攥着下人的妻儿做要挟,对方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但此刻态度却还是要摆足的。 “不是,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弹劾?”礼部尚书黄氏俊骇然无比的看着这些人。 首辅温体仁、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刘遵宪,兵部尚书杨嗣昌等其他一些文臣,一个个面色难看。 嗓子干的厉害,像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疼。 皇帝每次想革新除弊,他们这些文官跳出来说这有违祖制,站在舆论的制高点,煽动文人对崇祯政策进行猛烈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东厂和锦衣卫一直没有攥在崇祯手里的原因。 只要崇祯想利用厂卫做点什么,他们便以圣人之道去否定,去弹劾。 王之心、骆养性,待在东厂督主和锦衣卫的位置上,正是他们文官所希望的结果。 宁可让东厂和锦衣卫烂掉,也不能被崇祯启用。 以往,崇祯皇帝对此毫无办法。 可现在……突然之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 这些文官头都要炸了,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爬动,心底簌簌发寒。 对于这些文官集团来说,最怕的就是皇帝将厂卫给拧成一股绳。 可现在半数的文武都在弹劾骆养性,直言:“请陛下明察!” 请皇帝明察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给陛下清洗锦衣卫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关键,他们不可能劝得动,因为温体仁他们只是在和皇帝争权,但跪着的这些人却是在保命。 朱常淦看着这些文武大臣的表演,眼睛眯了一下,嘴角上扬了起来。 他知道,自今日起,东厂和锦衣卫尽归自己手中了。 对于明朝皇帝溶于水的恐惧、文官们一言不合就可能重新扶持新皇的担忧,终于可以缓那么一口气。 才算是有了大展身手的资本。 第23章 敲打温体仁 此刻,襄王府内。 “世子还会读书?” “之前从不曾听说啊,之前从来没有听见过世子读书写字,今日王爷怎么突然考校起这个来了?” “不会是上次摔了一跤之后,脑子受什么刺激了吧?”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 一众的下人和丫鬟们正围拢在一起,看着襄阳王的书房方向,窃窃私语。 而在书房内, 襄王和一个身着长衫长裤,头上带着一顶绣花的帽子,腰间佩戴玉佩的文人正说着什么,时不时的还看一眼朱常淦。 这就是明朝的文人的穿着方式,简洁大方,色彩显眼,细节处也很精致,纹饰精巧,给人清闲脱俗的感觉。 此人乃是和襄王私交甚好的一个老学究,名叫独孤范,曾是万历朝的进士,此天气初年辞官回家养老。 崇祯正在低头奋力急书,只希望赶紧考校完了,自己好回去听皇叔如何治理朝政。 襄王朱翊铭张着嘴巴,“《论语》和《孟子》的考题竟然都对了?” 独孤范点了点头,“不仅过了,而且注释也没有任何错误。” “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学的?”朱翊铭不由惊奇的问道。 “书就在那里……我就读了。”崇祯想了想,脸微微发红的说道。 朱翊铭看着他写的字,原本已经有些惊讶的面容,更加动容,“那书法呢?你啥时候学的?” “我……也是闲来没事儿,我就写写。” 他说的是实话,魏忠贤没文化,天启皇帝也差不多,崇祯虽然比天启皇帝小6岁,小时候待遇并不好,但终究是皇子。 还是有老师教授他文化课的,而且皇宫里面藏书不少。 他的文化水平还是有的,后世流传下来的《崇祯帝赐杨嗣昌诗刻》,以及那一句:扫寇氛从此静,还期教养遂民生。 除此之外,崇祯还留下来了一首诗,送给万里勤王的奇女子,女将军,秦良玉。 后世也曾展出过崇祯的书法。 评价:崇祯的行书,大气恢宏、字走如飞,非久研书法者难成此境。 “累了吧,来,坐这边。”朱翊铭的面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笑着将崇祯从案牍后面拉出来,又朝着外面的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吾儿奉茶。” “吾儿除了看《论语》和《孟子》之外,还看过什么书?” “这個……还看《资治通鉴》、《孙子兵法》、《诗经》、《周易》。” 独孤范不由笑着问道:“敢问世子,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这一句是何意啊?” “这出自《周易·乾卦·文言》,高兴就会有所作为,忧虑就会违背道德;意志坚定、坚韧不拔,就不会动摇,潜龙的品格和修养就是如此。” “那……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事而不伐,德博而化呢?” “说的是,日常的所有的言论都要讲究诚信,所作所为都要讲究谨慎。避免邪念,保持真诚,做对人有益的事而不自我夸耀,用深厚广博的品德和行为感化人心。” 独孤范不住的点头,看着王爷说道:“这两句都出自《周易》,想不到世子竟然也能理解的如此之好,大善!” 朱翊铭脸色狂喜,猛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吾儿不过是看过几遍,便能有如此悟性,这岂不是乃神童?” “此乃天大的喜事,通知管家,本王我要大摆筵席。” “……”崇祯脸色涨的通红,耳朵发烫,他不过是和朱常淦换了身体而已。 朱翊铭拍着他,兴奋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本朝允许宗室子弟参加科举了,并且有人取得了进士资格。” “再过几个月就是乡试的常科开考时间,本王想让你去试试。” “你要是给本王考一个进士出来,那才叫真的光宗耀祖呢!” 崇祯豁然想起来,他登临大位的第四年,允许宗室子弟以儒生的身份参加科举考试。 但这些宗室子弟几乎都有萌生的资格,可以直接封王或者封个官,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必要啊!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虑,朱翊铭咬牙切齿说道:“咱就是要让那些文官们看看,我们宗藩子弟也是有真材实料之人,不是他们天天口诛笔伐的废物。” “只是之前父王没有发现你的天赋,耽误了吾儿啊!”朱翊铭一脸的愧疚,随即又打了鸡血一样,“不过,还有时间,我儿年龄还不大,学个三两年,定然能赶超他们。” …… 与此同时, 皇极门,朱常淦看着下面乌压压的跪着的一大片臣子,“这么多的文臣武将弹劾骆养性,那朕真的有必要彻查一下锦衣卫了。” “王承恩,让高宇顺带着勇卫营去将骆养性擒拿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陛下!” 王承恩让小黄门带着旨意快步跑向大殿之外。 崇祯轻咳了一声,“温阁老,钱谦益一案,朕交给伱去办,不知彻查的怎么样了?” 温体仁、黄氏俊等人为首的内阁还有站着的文武百官此时还在发愣,闻言不由再次抬起头。 “回陛下,还在彻查。”温体仁想了一下,却道:“陛下,东厂督主王之心贪腐案发之后,新的督主……” 朱常淦却摆手打断他,“东厂乃朕的近卫,不是朝廷要务,温阁老还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朝廷要务之上,改革兵事继续改革,财政需要主持,朕和群臣的紧张关系也需要弥合。” “温阁老担任首辅八年之久,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温体仁呼吸猛地迟滞,瞬间变色,心“咚咚”直跳,额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敲打自己吗? 皇帝不信任自己了吗? 其他所有的文官、武将也一个个看向温体仁,目光一个个闪烁,意味深长。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他们好站队立边。 却朱皇帝却不说了,因为他只是敲打一下温体仁,证据早就攥在了自己手心里,随时可以将他逐出朝堂。 老实说,温体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他主政的八年间,朝廷没有变好,反而更糟。 当温体仁被崇祯革职以后,京城里不论官员还是百姓,都拍手称快。 但温体仁有治国贤臣的能力吗? 毫无疑问,他是有的,如果放在洪武一朝,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在崇祯朝,却八年不做一件实事,任凭朝廷愈发糜烂,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温体仁的可悲,也是崇祯朝的可悲。 使功不如使过……朱常淦想用一下这个人。 朝廷内外的态势早已经糜烂,朱常淦明白就算心换一个首辅上来,也未必可以掌控局势,大概率又会上演新一轮的党争。 朱常淦手里握着张汉儒,握着陈履谦父子,他们已经都指认受温体仁差遣诬告钱谦益。 自己手上拿着铁证,就看温体仁的表现了。 第24章 党争该怪谁? 朝会结束了,在所有人绰绰不安之中结束的。 温体仁从宫里出来,面色极为的难看。 黄氏俊紧走几步,想跟上首辅大人,却被温体仁给摆手挡了回来。 其他一些大臣看着温体仁的背影,也是一个个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看见温体仁上马车的时候,腿肚子一软,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好在牵马坠蹬的人给扶住,才转危为安。 随后,消息传来,温体仁病倒了。 朱常淦听说了之后,想了想,让王承恩写了一个纸条,自己按上私章,给送了过去。 温体仁是小人,是奸臣,但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崇祯这朝堂之上不说全是结党营私小人的,全杀了也许有冤枉的,但隔一個杀一个,绝对有人漏网。 明末的大臣是在一波波的党争中,活下来的。 他们就好比笼子里面争肉的狗,为了争权,他们就只能咬对方。 你不咬他,他就咬你,而且除非一方被另一方咬死,否则绝不罢休。 可这怪谁? 怪养狗的皇帝,还是怪那些争食的狗,还是这个养狗的制度? ……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快到晌午的时候,高宇顺就带着人来回话了。 王承恩拿着高宇顺递上来的奏疏,“回皇爷,骆养性已经全交代了,查抄所得,超过一百三十万两。” “哦,拿过来!”朱常淦拿过来查抄的名单。 “纯金合计6万两;白银合计60万两;商铺12处,当铺6处,房屋300间;田地1000倾,玉器、珠宝、绫罗绸缎……。” 加上那些官员给骆养性送的72万两。 两者加起来超过200万两。 朱常淦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名单,半晌说了一句,“骆养性……流放贵州龙场,做一任驿丞吧!” “啊?”王承恩愣了一下,“陛下,他……”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念其父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赦免其死罪。”朱常淦叹了一口气。 锦衣卫和东厂毕竟刚收回来大权,如果斩尽杀绝,手段太过惨烈,恐怕会出现厂卫无人敢为皇帝做事的情况。 “王承恩,兵仗司那边筹建怎么样了?” “回皇爷,那边居民本来就已经迁走了,现在只是以很少的银子就买到了不少的地,地方扩大了三倍不止。”王承恩继续说道:“依着皇爷的意思,全是朝着西南人少的地方扩建的。” 朱常淦点了点头,天启大爆炸,让那一片区域几乎成了禁区,别说官员,就连百姓都不敢在那一片住了。 “让你找的那些人呢?” “回皇爷,汤若望已经在兵仗司住下了,毕懋康、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俱已寻到,正日夜兼程,赶来京都。” “对了,王徽今早也到了,被安排在了兵仗司。” “宋应星呢?” 王承恩抬了抬头,“皇爷,他不愿意进京。” “绑也给我绑过来。” “……”王承恩的嘴角抽了几下,“是,皇爷!” …… 朱常淦凝神,眼前出现了一道道蓝色的字体。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5/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10,(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5天」 「现代寿命奖励:5天」 「资金奖励:136986.3元」 朱常淦的不由一喜,大明朝的进度条再次涨了,而且这次一下子涨了6个点。 大明朝的国运值也提升了19个点。 大明的国祚、寿命提升到了5天,和资金奖励都提升了五倍,超过了十万。 算起来,朱常淦的手上掌控的银子已经超过了800万两。 有这八百万两银子,确实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前世有太多的人说,大明朝亡于财政崩塌。 但有了钱,就能解决大明问题吗? 不,解决不了。 别说这几百万两,就算和李自成那样,直接将京都里面的官员杀个遍,弄7000万两银子,照样解决不了问题。 只会更崩。 打个比方说,清朝签订辛丑条约,赔9.7亿两白银,那一年税收,岁入101,560,000两白银,往前推几年,岁入基本上维持在八千万两白银。 咱就按一亿两白银算,如果这9.7亿两白银,不用赔付,甚至将接下来三年的税收也提前预支给清朝,就可以救清朝的吗? 救不了,这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更是执行力的问题。 渗透到方方面面的执行力,朝廷上的话语权,大明朝的兵权,各地的矿产权……多了去了。 正想着,一道轻柔如水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到了用御膳的时候了。” “吃什么?朕还非得去你那儿吃?” 却是袁贵妃款款的走了进来,涨红了脸,低着头,随即又抬起头,眼睛之中放着异样的光芒,噗嗤一声笑了,如石子落到水里,脸上漾起欢乐的波纹。 “陛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就不去了。” “陛下,去嘛,去嘛!” 声音嗲的朱常淦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朕真有事儿啊……”朱常淦眼见实在推不过,只能对王承恩说道:“你去把皇后、皇子都叫来,和朕一起用膳。” 袁贵妃嗔怨的盯着皇帝,赌气的跺了跺脚。 …… 襄王府内, 崇祯此刻已经从襄王的书房回来了,上午他一直陪着襄王,所以也没有好好的听朱常淦那边的情况。 刚将房间的门给关上,就听到里面王承恩汇报,查抄了骆养性一百三十万两。 崇祯手猛地砸在桌子上,“狗东西,一百三十万两啊,朕都难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一个个的中饱私囊,大明朝的蛀虫,蛀虫……” “这么一算,朕的内帑里面,已经躺着八百万现银了?那岂不是可以收服辽东?” 收服辽东乃是崇祯的执念,是他最急功近利的心结所在。 几乎有一点钱,他就投入到了辽东。 可随即,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和袁贵妃的对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半晌, 咬牙切齿道:“选秀,必须尽快选秀!” …… 第25章 火器代差 “世子,用膳了!”红桃从外面端着食物给崇祯送了进来。 “哎~”朱常淦吃着吃着,不由眉头紧皱。 在皇宫里面的时候,自己吃的饭里面还偶尔有小石子,在襄王府连续几顿饭了,一颗小石子都没有吃到,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崇祯确实是勤俭、节约的。 崇祯的御膳成本只有万历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万历一顿饭吃一百块钱的话,崇祯只吃一块钱。 万历穿的衣服,几乎是每天换一件,换下来的衣服,说不穿就不穿了。 崇祯不同,他是一件衣服能穿半个多月,冬天甚至一个月,然后让皇后给洗,如果破了再缝补了继续穿。 “朕算是相信皇叔的话了,藩王有钱啊,比朕有钱。”崇祯摇了摇头,继续吃盘子里面的饭菜,因为红桃正看着他。 也不是因为红桃看着他,而是因为红桃说的那一句,“若世子不吃饭,如何拯救大明朝?” 正吃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护卫营千户吕庭诲拜见世子。”一个穿着护卫衣饰的人进来,猛地抱拳行礼道。 明朝初年,各地藩王是实封,所谓实封就是授予实际土地和管理区域,有自己的文官和武将。 相对的,清朝就是典型的虚封制,没有封地,没有辖区。 太祖朱元璋的王府护卫原则,上卫国家,下安生民。拱卫皇室,以备不时之需。 太祖制,每王府设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所千户二人,百户十人。又设围子手二所,每所千户一人 可随着靖难之役,王府的护卫层面几乎被取缔,以襄王府为例,不足百人,象征性的有一個千户,一个百户。 “起来吧!”崇祯摆手让吕庭诲起来,“你把护卫营的具体名单呈上来即可。” 在他看来,王府的护卫营,有与没有,几乎没有区别。 百十人的护卫,对于大局又有何用? …… 朱常淦和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用完御膳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你再派人和宋应星说,他要是来京都的话,《天工开物》朕给他刊行。” “啊?”王承恩愣了一下,皇帝给他刊行? 这得多大的面子? 别说他一个举人,就是朝堂上的那些进士,哪怕是首辅,想刊印书都不可能得到皇帝的私章都难上加难。 “去办吧!” 只要宋应星能来,朱常淦才不管皇帝背书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再说,皇恩不给有用的人?给能拯救大明的人? 再过几年等大明亡了,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走,陪着朕再去一趟兵仗司。” 王承恩脸色发苦,“皇爷,兵仗司太危险了,要不然内臣替您去一趟得了……” “那不一样!” …… 等朱常淦来到兵仗司,里面正热火朝天的铸造着火铳,但上次朱常淦临走之前,将毕懋康的《军器图说》留在了这里,让他们照着图样做。 燧发枪。 哪怕是有了毕懋康的图样,还是失败了好几次,朱常淦不得已再次跑到了兵仗司。 “拜见陛下万岁!” “拜见陛下……” “恭迎皇帝陛下万岁!”汤若望一口流利的京腔脱口而出,他在大明朝已经二十多年,就是为了传天主教。 “怎么样?是哪里的问题?” 一旁的王徽摇着头道:“回陛下,成功倒是成功了,但……还是有些不稳定。” “成功了就好,接下来就是优化的问题了。”朱常淦面色一喜,什么东西最怕的就是从0到1. 只要有了1, 1-100就快了,就好像当初火车刚发明的时候,那些农场主们赶着马车超过火车时还能大声肆意的嘲笑,但仅仅几年的时间,火车便超过了马车。 燧发枪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原来的传火孔边设计一击砧。 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既简化了射击过程,又能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 朱常淦看着汤若望,满脸的络腮大胡子,穿着大明朝的官服。 他上前亲自给汤若望展了展衣服,“汤监正,朕对你还是十分敬仰的,要不然也不会任命你为我大明历史上的第一个洋人监正。” 朱常淦拿出来两本书。 一本是汤若望编写的《火攻挈要》,主讲的是西洋大炮是如何制作,另一本是《坤舆格致》,翻译的德国矿冶家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 “朕看过你的著作之后,久久不能入眠,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朕希望你能为大明做更多的事情。” 汤若望看着崇祯,一脸的不解,却见皇帝冲着身后摆手,“拿进来!” 只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牌匾走了进来。 上面写着四个字。 “钦褒天学”。 “朕忧心汤监正传播天主教,所以写了一个匾额,特来送给汤监正。” “这……谢皇帝陛下!”汤若望眼睛猛地放亮,连忙跪下谢恩。 他一直在为谋求天主教在大明朝各省的合法地位而发愁,虽然崇祯皇帝对此不反感,但各地却是态度不一。 “臣一定为陛下早出更好的火炮和火铳!” 朱常淦点头,燧发枪在欧洲已经发明了快一百年了,到如今欧洲的军队已经普遍装备了燧发枪,汤若望不可能不知道,但研发进度如此之慢,可见这老毕登并没有出全力。 历史上,崇祯应该在明年的时候将这牌匾送给汤若望的。 自己只是提前了一年,同样是一张纸,自己要用它换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天主教中的发展大了怎么样,只要大明朝国祚延续,还不是皇帝说了算? 随后, 王承恩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即日起,兵仗司的安全由东厂接管,任何人不得将图纸、原料带出兵仗司。” “凡带出资料者,斩立决!” 要实现火器的代差,保密是极其必要的。 撞击式的燧发枪,相对于原来的火绳铳,优势巨大,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也方便,成本也更低。 在惊心动魄的战场上,熟练使用者一分钟只能射击两次,甚至有的人一分钟只能射击一次。 燧发枪则提升一倍以上。 朱常淦准备用燧发枪给满清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在这时候,王承恩来到皇帝的身边,低声的说道:“陛下,满清皇太极派使者过来了,称愿意和大明议和。” 议和? 皇太极的阴谋,果然还是来了吗? 第26章 反向和谈?! “谈和?” 襄王府内的崇祯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整个人的心神一下子被揪了起来,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怎么可能议和?朕……朕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不可接受议和。”崇祯眉毛拧成疙瘩,怒目圆睁。 襄王府的下人和丫鬟们听到世子房间内发出的声响,一个個全都躲的远远的。 好在他们知道,世子自从落水后,整个人的性情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连几天之后,他们也习惯了。 …… 不仅是崇祯, 还有那些文臣百官们,听说之后也一个个全都跪在了宫门之外。 特别是刚刚经历了皇帝在朝堂之上将厂卫的权力收回的事情之后,黄氏俊等人觉得机会来了。 一个个跪在乾清宫外,哭天抢地。 朱常淦走到门外看着众人,“众爱卿,不知何事啊?” 按理说臣子觐见,理应在乾清宫内,但朱常淦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进去。 礼部尚书黄氏俊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臣等听说后金来人,意与我大明和谈,不知道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其事。”朱常淦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知道的挺快嘛,竟然比朕知道的还要早。” “陛下,大明之社稷受之于天,不幸事势危迫,当效死守之义也,然而有权焉……”光禄卿周至发跪倒在地痛苦流涕道。 “陛下,臣私以为,如有人愿与后金和谈,必国贼也!”吏部左侍郎范复粹拜倒在地,大声咒骂道,只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杨嗣昌。 “陛下,窃国者当诛……” 外面的大臣一个个跪倒在地,悲痛声、咒骂声。 杨嗣昌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异常的难看。 别说是他,就连王承恩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这些文官们与其说是骂杨嗣昌,还不如说是在骂皇帝。 因为正是皇帝看了杨嗣昌的奏疏之后,才有了这一幕。 朱常淦冷笑地瞅着眼前这批文臣,大明朝是有骨气的,但这“骨气”很怪。 每次有人想出来解决办法的时候,就有人出来阻止,他们就是这些文官,一辈子不干实务的言官,一辈子负责骂人。 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慷他人之慨,就好比一个妙龄少女落水,有一个男人准备下去救人,文官这是开骂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这种心怀歹意之人,怎么能下去救人,结果那男人也不敢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淹死。 黄氏俊此时再次站出来说道:“陛下,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朱常淦却是打断了他,“你说的这话,朕知道,但这话不是大明祖训,而是出自《东谷赘言》,嘉靖年间的熬英所写。” “你们能拿出来祖制来说服朕吗?” “祖制……”黄氏俊不由愣了一下,因为以往,他们这些文官正是用祖制、圣人之言,站在舆论的制高点,来指点江山。 朱常淦愤然道:“不割地?” “单拿哈密来说,大明朝设立了指挥使的地方,却被蒙古人拿了?安南(越南)呢?,还有辽东,北方的疆域多了都那么多,都哪儿去了?” “不赔款?”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带兵直捣北京,要求开放互市,大明迫于俺答汗兵威被迫开放马市并赔款。后来又出尔反尔关闭马市,俺答汗立刻再次出兵明朝,四处掳掠人民财宝,大明还不是不了了之?” 朱常淦看着他们继续说道:“至于你们所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就更不成立了。” “太祖建都南京,后来暨定的都城是西安,即便成祖迁都之后,多次远征蒙古,疆域到达捕鱼儿海,但那又怎么样,后世子孙多次割地再加上蒙古的进攻,大片领土丢失,北京才成了国门,这么丢人的事情,你们也好意思讲出来?” 朱常淦厉声呵斥道:“伱在影射谁?是要刨朕的祖坟吗?” “臣……臣并非有意污蔑先帝爷!”黄氏俊额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众多臣子也是一阵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因为皇帝说的句句属实。 朱常淦看着一众的文臣武将,“不过,你们倒是给朕提了一个醒,既然后金有使者来,那我们谈还是要谈的。” “但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礼部尚书黄氏俊,朕就交给你来谈。” “我?”黄氏俊一下子懵逼了,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面如土色。 两条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委顿在地。 自己刚刚才说出的这句金箍咒,怎么转头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朱常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黄尚书,你是万历历丁未年的殿试第一、状元及第,才气袭人,朕看好你。” “不用慌着谈成,慢慢来,最好能拖个几个月,能拖个一年半载的最好。” …… 襄王府,崇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喉结滚动,“这算哪门子和谈……反向和谈?”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常淦竟然这么议和,如此反向议和? 这能和谈成功吗? 殊不知,朱常淦压根就没有想着去真正议和,他只是想借着和谈去拖一下满清,麻痹一下满清,暗中发展火器。 崇祯的面子什么的,他才不在乎。 但他相信一句话,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战场上拿不回来的东西,就更不要指望在谈判桌上拿回来。 …… 已经走回乾清宫的朱常淦凝神,眼前出现了一道道蓝色的字体。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0/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10,(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5天」 「现代寿命奖励:15天」 「资金奖励:410958.9元」 主线任务涨了5个点,但大明的国祚却是一下子涨了三倍,直接从五天,涨到了15天。 这仅只是一个决定,就有如此大的成效,若是黄氏俊可以拖的时间更长,可以想象,延续大明国祚的时间也会越长。 他不禁有些迫不及待,当那些火器出现在辽东战场上时,会延续大明多少天国祚? …… 第27章 流民潮 “黄尚书,这……这怎么办?”一众文人从皇宫里面出来,不禁乱了套了。 皇帝没有按常理出牌,这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礼部尚书黄氏俊气的跺脚,“我早就和你们说,你们偏偏不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陛下已经不是以往的陛下了。” 以往,他们文官,煽动文人、言官,对朝廷政策进行猛烈攻击,以圣人之道,祖宗之法来否定皇帝。 崇祯对此没有丝毫的办法。 但现在皇帝却反过来,和他们要圣人之道,祖宗之法的时候,皇帝反而拉出来已经逝去的嘉靖皇帝、万历皇帝,说他们影射先帝。 单单这一句,他们文官们就溃不成军了。 “哎呦,这事儿看来,难办了啊!”黄氏俊两只手紧紧的攥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走,找一下温阁老去。” “温阁老已经称病在家休养了。”薛国观眼珠子转了转低声的说道。 “哼!”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温体仁是什么意思,他是装病在家,想让皇帝安抚他,挽留他。 …… 朱常淦有午睡的习惯,哪怕到了大明朝,他这习惯也没有改。 正迷糊着, 就听着一个声音说道,“陛下,曹公公来了!” “未时4刻了” 下午两点了? 王承恩连忙上前递过来一块热毛巾,朱常淦擦了一把,扔回王承恩手上。 对于皇帝午睡的情况,王承恩也有些懵逼,以往陛下是决计不会午睡的。 “宣曹化淳觐见。” “是,皇爷!” 很快,曹化淳就进来了,朱常淦先是问了一下勇卫营招兵勇的事情。 “臣无能,京营之内,尽是歪瓜裂枣,从民间征兵,报名响应者也甚少,一日所招不足十个。”曹化淳跪下告罪道。 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朕听说京都附近有不少的流民、难民,其中可能选一些出来?” 今日早朝的时候,朝堂上就有人上奏疏,让京营的人防范从陕西、河南等地窜入京城、北直隶的流民。 奏疏上说,有数万之众,但肯定不止这么多。 流民, 一直是大明朝,或者说是崇祯朝极其不安定的因素,对于大明朝覆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说是崇祯朝,就算是在历朝历代,流民都是一個朝代的盛衰体现。 流民很难安置的原因就在于短期之内可能有效,但没有持续性的措施,一旦赈灾的粮食吃完,就再次沦为流民。 招募流民参军,便是其中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曹化淳不禁皱眉,“回陛下,流民太多,我们只要七千人,恐怕引起民变。” 人一旦饿疯了,他就是“狼”,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数万流民,甚至是十几万流民,你却只招几千个人,可以预见到,到时候必然引起哄抢,踩踏事件。 恐怕人还没有招进来,反而先要死一批。 朱常淦长出了一口气,他明白曹化淳的意思,还是要落实到赈灾上面,得让这些流民先吃到嘴里东西。 自己的手里倒是有八百万两银子,但全部用来赈灾,肯定是不行。 赈灾施粥只是一时的,不能解决问题,终究还是要落实到持久性的解决流民这个问题上。 而且流民的问题,拖不得,越拖人越多。 到时候一窝蜂的全挤在京城里面,治安、民生就会越糟,一旦量变引起质变,有人在京都里面振臂一呼。 整个京都都成了反贼的战场,那就真扯着淡了。 朱常淦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曹公公,你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带着人去城外施粥,一定要离着京都20里之外。” “现在粮价如何?” “回皇爷,白米每斗价钱一百五十文,值银1钱多一些。” 朱常淦算了一下,每石粮食的话,就是6两多,接近7两了,要知道万历之前米价还是3两的。 “怎么涨这么多?” 王承恩低着头,“回皇爷,这几年大明朝都是灾年,粮食绝收的地方甚多。” 朱常淦皱眉,崇祯朝灾害是真的多,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崇祯十年之前还不算太过分,等过了崇祯十一年,涨的更快,到了崇祯15年的时候,江南的粮价,已经是万历年间的五倍,1石粮食要10两以上,百姓不反才怪。 …… 朱常淦让曹化淳带人在离着京城二十里之外的地方施粥,除了安抚灾民,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止流。 让流民在施粥地点停下来。 “让流民们先吃让几天,然后你从这些人里面挑年轻力壮的,从里面挑最优的,编入勇卫营中。” “趁着这机会,朕允你多招一些,招一个整数如何?” “一万人?” 朱常淦点头,“一视同仁给他们饷银。” 勇卫营的饷银,月粮是2石,有家室的发放盐两斤,这足够养活四口之家了。 有的家人多,有的家人少,但总得算下来的话,就可以稳住四万人。 但这只是解决了一少部分,还有更大的一部分。 眼下流民这么多,单靠内帑的钱,根本不可能解决。 朱常淦想了想,“王承恩,伱让高宇顺将京城所有的米行掌柜的给朕集中起来,就说朕要请他们用膳。” “啊?陛下,您……您金贵之躯,去见那些商贾?”王承恩脸一下子变了。 士农工商, 千百年来,商在历朝历代都是最低下的存在。 别说那些当官的,就是那些当官的,哪怕是一个吏,他们太监,都不愿意和他们同席而坐。 可现在陛下竟然请他们吃饭? …… 襄王府, 崇祯刚刚坐下,对于朱常淦议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却猛然听朱常淦这么一句话,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 脸色狂变,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岂敢?” “重农抑商,此乃祖宗之法,乃立国之根本,乃大明朝堂之威严,乃我大明……岂可破!” 崇祯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整个人的心头生出极大的恐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淌。 …… 第28章 团结一切力量 “岂可?”崇祯拍着桌子,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重农抑商,乃是大明朝的国之根本。 崇祯气急败坏的骂道:“帝王的重要之处在于什么?在于权衡,所有的一切看似不合理,但这一切都是权衡后的结果。” 关于重农抑商这一点,大明自太祖时期就留下来的祖训。 不仅仅是大明朝的权衡,更是千百年来就是这么权衡过来的。 打个简单的比方,陕西闹饥荒,商人重利,投机倒把,会比朝廷更加积极的去再去救济灾民。 又是雇佣民夫,又是雇佣护卫,把粮食运进陕西了,成本自然很高,粮价自然也高,但饥民们根本买不起,那只能怎么办,自然是只能将田地低价卖给商人。 几番下来, 大片的土地归商人所有,留给朝廷的却是大批没有土地的流民。 这些流民没有土地,到处流窜,终究会变成反贼。 在崇祯看来, 朱常淦不重农抑商,以为依靠商人就可以安抚流民的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只会引发更多的土地兼并,最后造成更多的流民。 “谈何救大明,这是在害大明啊!”崇祯气的脸色乌青,身体都在打颤。 可惜他现在却在襄王府内,只能无能的咆哮道:“就这一次了,就这一次,不换了,朕再不换了!” …… 锦衣卫的诏狱之内, 骆养性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睁眼看着眼前这个动手的人,大抵还是个新人,因为他每打一鞭子,都会去蘸一下盐水,格外认真。 “嗬~”自己曾多次来过的地方,骆养性苦笑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也能住进这诏狱之中,在当初自己通过世袭进入锦衣卫之时,你曾发誓将骆家发扬光大。 不负皇恩。 自己平步青云,已经终于攀上了顶峰,但现在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忽视了这黑暗的波涛。 只是一個看不起来的小浪花,就将自己给卷了下去。 “还敢笑?继续给我打!”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骆养性抬眼看,正是之前巴结自己最厉害的刘二。 当初自己受祖荫进锦衣卫的时候,他为了巴结自己,带着自己上了青楼。 那是自己第一次上青楼……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把他当兄弟,将他给提到了千户实职。 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手里握着的是那削成锤状且包有铁皮的栎木做的东西,上面带着尖利的钩子,打到人的身上,顺势一扯,还能扯下一大块,血透后背。 紧随着,跟着刘二来的两个锦衣卫抬进来一个铁床。 铁床上面放着一把把的利刃,这东西……俗称弹琵琶,就是将利刃攮入人的肋骨间,像弹琵琶那样,不断的游走,直到将肉和骨头分离开来。 骆养性头都要炸了,心底发出簌簌寒意,他明白,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以此来向陛下说明,他刘二和自己压根没有什么勾连,和自己进行切割。 就在刘二准备行刑的时候,一个宦官从外面走了进来,“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杀骆养性,着其前往贵州龙场做驿丞。” “另……锦衣卫指挥使由指挥同知李若琏暂领。” 骆养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终于猛地呼出一口气,“能活了,能活了!” “谢皇上恩典!” 他跪在地上,恸哭流涕,“臣对不起陛下啊!” 小黄门没有理会骆养性,左右看了看,“李若琏呢?” “回公公,李同知今日不在。” 李若琏与骆养性私交不错,不屑于和刘二他们一样,通过折磨骆养性来证明自己与骆养性关联。 朱常淦之所以任命李若琏为锦衣卫指挥使,同样是因为他的心性。 或者说他那一句绝命词。 崇祯在煤山上吊的时候,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坚守崇文门,城破后他作绝命词:“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 …… 乾清宫内, 王承恩给朱常淦递上来一张纸条,上面罗列着一个个巨富商贾的名字。 等将名单递上去之后,他又不住的看向皇帝。 朱常淦看着长长的一列名字,“好,就依着这些名字,让御膳房那边做菜,每一桌坐八个人,正好八桌。” “陛下,您真的准备请他们吃饭啊?” “怎么?还是不信朕?” 王承恩连忙跪下,“内臣不敢。” 他嘴上虽然说的不敢,但其实他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朱常淦没有理会王承恩的异样,而是笑着说道:“朕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这饭朕还非请不可。” “不仅要请,而且要大大方方的请,你让东厂的人挨家挨户送请帖过去。” 商人地位低下,是阶级斗争所致,自唐宋以后,无论是交通、人口、手工业的发展,商人致富变的更容易,许多人聚拢了大量财富。 这些人对谁的威胁最大? 无疑对士大夫阶层威胁最大,因为权力、舆论、土地、政权都掌控在士大夫阶层的手中。 士大夫家族之中,有人经商,有人读书,这两方面的结合在一起,直接将国家地方的经济命脉给垄断在了手里。 商人凭什么和他们争利? 他们想获利,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姻。 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士大夫的家里为妾,只能为妾。 因为士大夫的正妻不可能是一个商人之女。 归根结底,无非是拾人牙慧罢了。 即便如此,一旦商人的力量稍微大一点,就会遭到士大夫的强力打压,就连修筑了三分之一南京城墙的商人沈万三,最后不也是被士大夫们弄死了。 可以说商人集团对于士大夫苦之久矣,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撩拨起来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为拯救大明朝出一份力。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 朱常淦想了想,对王承恩说道:“他们来的时候,你亲自去迎接,给足他们面子。” …… 第29章 龙恩浩荡 随即朱常淦又问了一下粥厂子的建设情况,在得知已经开始施粥之后,便不再细问。 有东厂和锦衣卫看着,还有曹化淳那边的400个勇卫营的人在,大抵上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走,离着晚膳的时间还有不少时间,陪朕出去走走。”朱常淦不是崇祯那种天天窝在乾清宫里面一动不动的心性。 喜欢处理一段时间国事之后就出去外面走走。 “孙承宗、李邦华到哪儿了?” 王承恩低着头回道:“回陛下,孙承宗昨日便已经回去了,预计早的话,今晚就可以回京。” “李邦华远在江西,虽然用八百加急,但从地方到京都恐怕需要一些时日。”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年头交通不方便,全靠马车,怎么快得了呢?” 正走着,突然朱常淦脚步猛地停下来,眼睛怔怔的看着前面的一个人,“王承恩,那是……” 朱常淦呆住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奇女子?” 只见有一个女人远远的带着几個宫女走过,身形丰硕、脸庞俊秀,皮肤白里透红,面如观音。 眼中秋波荡荡,酡红的红唇如火焰在燃烧。 王承恩抬头,不禁咽了几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红。 “陛下,这是皇嫂啊!” “前……”朱常淦怔了一下,眼睛猛地大亮,旋即明白过来,“张嫣皇后?” 他再次看向对方,喃喃的说道:“这就是与春秋夏姬、魏文帝皇后甄氏、北齐文宣帝皇后李祖娥、隋炀帝皇后萧氏并称中国古代五大艳后的张嫣?” “不愧是从大明朝五千名秀女中,连过“八关”选出来的第一美女。” 娴静,端丽,窈窕、绝世……只一眼,脑海里面便全是她。 算了一下年纪,刚过三十…… “嗯?你干嘛?”朱常淦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王承恩在拽他。 “皇爷,这里不是您久待之地,否则要被人说闲话了。”王承恩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看到皇帝刚刚这一幕。 朱常淦又看了一眼已经消失的张嫣皇后,叹然若失道:“那往回走吧。” …… 东厂和锦衣卫随着大换血,展现出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雷厉风行。 马蹄踏响长安街。 64家商贾,全都收到了皇帝的请柬。 他们一个个兴奋莫名,有的甚至在家里不翻腾自己的衣服,要为自己挑一件适合的衣服来赴宴。 穿的奢华了不行,穿的太寒酸了也不行。 即便他们知道皇帝请他们去是为了流民的事情,少不得要放点血,但仍然挡不住他们脸上的热情。 别说是皇帝,就是那些朝廷里面的官员,何曾给他们下个请帖啊? 需要他们出面掏钱的时候,无非是找人过来说一声,自己就得乖乖的过去,带着礼金。 到了地方还被区别对待,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 可现在皇帝要请他们赴宴了,就在皇宫之内,因为商人的子孙不得参加科举,所以他们几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地方,今日自己要去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彩! …… 酉时, 皇宫的外面出现了一辆辆马车。 离着老远,这些商贾就从车上走下来,朝着这边步行而来。 刚下车便由小黄门迎上来,“请这边来。” “那位穿红袍的大人是?”有一位商贾低声下气的问道。 “那位是司礼监王公公。” “王公公?”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在京城之内,谁不知道司礼监王承恩,竟然在外面迎他们。 “哎呦!”这位商贾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喉结滚动,忍不住干咽唾沫。 王承恩冲着众人喊道:“请诸位,午门外就坐。” 众人随着小黄门来到午门之外,便看到尚宝司的人员先在奉天殿内设好御座。 殿外东西两侧插着黄旗,金吾等卫在殿内东西两侧候着。 正前方,教坊司在殿内设九奏乐歌,殿外大乐奏响,在殿下面有三舞杂队表演。 这场面,这规格……直接把商贾们给整蒙了,热血直冲脑袋。 其中有几个老商贾,直接趴在地上,涕泪横流,“谢陛下隆恩,草民何德何能担得起如此规格啊!” “陛下隆恩!” “陛下隆恩!” “陛下……” 商贾们一个个跪倒在地,眼眶通红。 …… 而与此相对的则是文官集团这边,一个个沸反盈天。 “陛下岂能与商贾为伍?此乃置祖宗礼法与不顾。”光禄卿张至发愤然道。 工部尚书刘遵宪:“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君臣之道废也!” 吏部左侍郎孔贞运气急道:“现在温首辅称病,黄尚书又闭门谢客,我们现在找谁来挑头?” 一说到挑头的事情,所有人却是沉默了。 之前73个给骆养性送礼的官员肯定是不敢出来挑头的,皇帝虽然没有让锦衣卫和东厂严查,但不能说他们的嫌疑就洗脱了。 而温体仁为首的官员,此刻因为温体仁称病,不知道温首辅的意思,不敢擅自做决定。 东林党那边,钱谦益一案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彼此之间有戒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给抓住把柄给拉下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陛下将东厂和锦衣卫收回去,我们就该有判断,若一再让陛下胡来,那做臣子的意义在哪里?”翰林院少詹事陈演跳出来说道。 “是不能再由陛下这样肆意而为了。”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薛国观也应声道。 随着东林党和温党两边的人同时发话,这意味着,暂时放下党争,一致将矛头对准了皇帝。 “走,写奏疏,前往宫中,死谏!” “死谏!” 文官们振臂一呼,一个个朝着皇宫这边汇聚而来。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的急切,因为他们怕皇帝允诺商人什么。 以往,崇祯想做点什么,文官们只要跳出来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对。 或者说对方有什么劣迹,就可以将崇祯辩驳的哑口无言,无法实施。 以崇祯想征收矿税为例,文官们说这样不好,矿税都被太监贪污了,又说这是与民争利,与谁争利? 是与士大夫争利。 对于天灾人祸下的农民早已经无力交税,这帮文官心狠手黑,一再上奏疏请求皇帝加税。 而他们背地里却与矿商勾结,矿商富了,但更富的却是士大夫。 但……如果商人饶过了士大夫直接和皇帝接头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动摇根本的存在。 第30章 学万历、嘉靖? 不仅是文官,那些勋贵们此时也被惊动了。 因为他们的模式和文官们的模式差不多,都是由富商出面盘剥百姓,最后再汇集到他们的手上。 如今皇帝突然召见这些富商,这如何不让他们心惊肉跳? “走,去求见陛下!” “那群下民何德何能能与我们平起平坐?也配进入皇宫之内?” 等他们跑到宫门之外的时候,才发现好些文臣已经跪在了那里,闹腾起来了。 可到了他们才发现,护卫、太监们守护森严,再不是之前那般懒散。 他们只能高举着手上的奏疏在宫门之外,跟随文官们一起高呼道。 “国事艰难,我们无法筹集到银子,国库亏空,我们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下身段找商人借钱啊!” “陛下,重农抑商乃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陛下,臣等忠心可鉴,用意可叹,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朝……” “老臣今天就是自弃乌纱、笏板,也不遵从什么朝廷王法了,今天非闯这宫门不可。”吏部左侍郎范复粹哆嗦着嘴唇朝着皇宫,就要闯过去。 “让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阉党要复苏了吗?” 可锦衣卫和东厂的太监却是组成了两道防线,就凭他们这些文臣、二世祖怎么可能冲的过去。 眼见不行,文官们也是彻底不要脸了,直接嘶吼了起来。 吏部左侍郎范复粹:“陛下,你16岁登临大位,剿灭阉党,还宙宇朗朗乾坤,光照列祖列宗,可现在……你竟然背离圣人之言,祖宗礼法,此非弃天下于不顾乎?” “陛下,汝一代明君的雄心何在?” “陛下……” 众文臣、勋贵们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场面一时之间竟然让锦衣卫指挥使李若涟和东厂督主高宇顺都不知所措。 …… 午门之外, “诸位,请!” 王承恩硬让自己的脸上挤出来一些笑容,冲着这些商贾们说道。 “谢陛下!” “陛下仁义!” 这些富商巨贾们连忙跪倒在地,一番行大礼之后,才敢坐下来吃东西,生怕坏了什么礼仪,吃的时候格外的小心,每次夹一根菜,用手接着,放进自己嘴里。 虽然说是御膳,但崇祯这节俭的作风,做出来的东西,还真的未必有这些商贾家中的珍馐好。 但他们来的目的本就不是吃喝,而是为了荣耀。 皇帝给他们的尊荣。 以至于他们的满脸焕发着容光,最前面的米行商贾申士恒心里忍不住的叹然道:“这就是御膳吗?我算是给祖宗长脸了。” “日后祠堂里面,我的排位怎么说也能进前三了。” 他们的目光不敢直视皇帝,却又不敢离开半分,只能用余光关注着皇帝。 但凡朱常淦拿起酒杯冲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便连忙起身一饮而尽。 气氛之融洽,让王承恩都有些愣神。 给人一种陛下好像已经多次宴请这些商贾的错觉。 几杯酒下肚之后,朱常淦再次拿起酒樽,“诸位,朕今日请大伙儿进来,实不相瞒,乃是有事相商。” “从陕西、河南过来的流民数万之众,朕已经让人施粥赈灾,可无奈流民太多,朝廷能力有限,朕便想到了诸位,还需要诸位能施以援手。” “陛下,能为大明效力,乃草民之荣幸。”米行商贾申士恒第一个站出来,“陛下,草民愿意将手中五万石粮食尽数捐于陛下。” “好!”朱常淦挥手,“王承恩,将朕的笔墨拿过来,赠与申公。” “谢陛下。”申士恒眼睛瞪大的看着王承恩拿着一副字过来,连忙跪下来双手接过,脸上的兴奋之意几乎溢出。 “陛下,草民也愿意捐出五万石粮食。”立即又有人跳出来,高声道。 “好……”朱常淦看着众人,眼中的欣赏之意尽显。 王承恩自然明白,再次拿着一副崇祯之前的墨宝上前,那人兴奋的满脸红的接过来。 眼见申士恒等人手中的墨宝,其余人等也一个个全都应声站出来直言愿意捐粮、捐钱、捐布……以安置流民。 而在御座下面有两個小太监奋笔疾书,将商贾的姓名和所捐数额记录在案。 众商贾举着手中的墨宝,心情那个激动啊! 皇帝御赐,这该是多大的荣耀? 他们已经顾不上吃了,生怕让这墨宝沾染上半点污渍,这是要回家裱起来,永世传下去的无价之宝。 很快,小太监就将64位商贾所承诺的数额整理出来,交由王承恩递到了朱常淦面前。 粮食、布匹、银子、草料……最后折价320万两? 以米行商贾申士恒来说,他一个人捐出来的5万石粮食,就值30万两。 朱常淦的嘴角扬起,如果自己只是让这些商贾捐钱的话,能收上来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现在,但当找到他们的痛点,利用他们最缺的东西和他们换,也许就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收获。 商贾们最缺的就是认同感。 对于这些几代,十几代都被按在最底层的商贾,一张皇帝御赐墨宝,那是他们不可能获得的东西。 仅仅这一点,它就值数万两。 “诸位,别太束缚,来,举杯!”朱常淦欣喜的拿起杯子冲众商贾道:“都喝干净,别养鱼。” 商贾们顿时连忙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 就在这时候, 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着急麻慌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陛下……” 朱常淦伸手制止他,让他来到自己身边浅声告诉自己。 “陛下,宫门之外……”高宇顺快步的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跪下,将那些文臣、勋贵们情况讲了出来。 “皇爷,要不要内臣将他们给轰出去?” “东厂和镇抚司的人都来了,只要皇爷一声令下。” 朱常淦笑着摇了摇头,“朕用你,不是用你狠,而是用你听话。” “伱现在应该明白,朕为什么要让查抄王之心、骆养性了吧?” 高宇顺身形一顿。 朱常淦继续说道:“这样的事,王之心他拦不住,因为他和文臣们穿一条裤子,他也不想拦。” “但你,朕相信你能拦得住。” “是,皇爷!” 看着高宇顺跑动的背影,朱常淦喃喃的说道:“不是不想让你狠,而是还没有到狠的时候。” 这不是魏忠贤那时候了,眼下东厂的人要是敢打这帮文臣,明天整个大明朝就会瘫痪。 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再等一段时间,看小爷我一步步的料理你们,到时候,让你们哭都没有地方哭去。”朱常淦冷笑着摇头,看向下面的众商贾不由一愣。 却见这些刚刚还在谈笑的64个商贾,此刻一个个也不敢吃东西了,也不敢笑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喉结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 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于他们而言,生死从来不在自己手中,皇帝高兴,他们得跟着高兴,但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他们就是哭都来不及。 却见皇帝拿起酒樽,一口喝了下去,冲着下面的众人笑道:“来,再来一杯。” 众商贾顿时大喘一口气,忙举杯:“谢陛下!” …… 外面的文官和勋贵们把嗓子都喊冒烟了,却不见皇帝召见他们,不由脸色发黑。 “陛下是不是不见我们?” “不见?陛下难道是想学嘉靖帝还是想学天启帝?” “陛下怎么可能会不见?” 崇祯一朝,这些文官左右朝堂,是靠什么,就是靠站在舆论的制高点,来辩驳皇帝,否定皇帝。 这一招,自崇祯上位十年来,屡试不爽。 眼下,皇帝突然来这么一手,也把众文官和勋贵们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嘉靖不上朝那是有真本事,一手权衡之术,将朝中大臣玩弄于鼓掌。 二十年不上朝,但对于朝廷的把控,却是妙到毫巅。 锦衣卫、东厂遍布朝野,窥伺着大臣们的每个动作。 而且内阁的奏疏,嘉靖几乎没有不改的,而且往往是逐词逐句的改,他只是无视礼法,却将权力紧紧的握在手中。 万历不上朝,那叫罢工,叫赌气。 万历有六不。 【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就是不去郊外祭天,不到太庙去祭祖;不参加朝会,也不接见大臣;不批奏折,也不听你们大臣给讲什么圣人之道,祖宗之法。 万历皇帝中后期相当于将权力全都推到门外,大门一关,与我无关。 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眼珠子发红,“死谏,我们若是就这么退却了,岂不是让陛下看来,衮衮诸公无非是一群碌碌之辈?” “对,就在这里跪着,等到陛下接见为止。” …… 王承恩将商贾送出去了,从其他门送走的。 “王承恩,施粥情况怎么样?“ “回皇爷,又加了20个施粥的点。”王承恩回道,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朱常淦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些跪在宫门前的文官、勋贵,他压根就没有打算理会,愿意跪着,那就跪着。 他不是一心想做“圣王”的崇祯,所以这些文官的话,奈何不了他。 也不想做甩手掌柜的万历,自己也不想做嘉靖。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更想学朱元璋,你们不听话,我就杀个人头滚滚。 只是现阶段,靠近嘉靖多一些。 这也是自己为何第一步就要将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利收回来的原因。 有了这两个机构为自己打探消息,这个皇帝才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什么都被文官集团给蒙在鼓里。 连带之前的十个施粥点,一下子有了三十个施粥点,应该可以暂时安置住这些流民了。 “你让曹化淳建立一些茅厕,让那些流民集中如厕,防止瘟疫发生。” “是,皇爷!” 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8/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998,(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8天」 「现代寿命奖励:18天」 「资金奖励:493150.68.5元」 东厂、锦衣卫、勇卫营尽握自己之手,接下来就该让他们具备战斗力才是。 朱常淦脑子里面出现了四个字:“整顿军纪!” 自己要做的第一件是将锦衣卫“注水”问题给解决了,十万五锦衣卫,自己到底要看看实际有多少人。 …… 此刻, 围着北京城的二十里外,有三十个施粥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流民围着。 “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锦衣卫、东厂、勇卫营、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持秩序,排队领粥。 中午的时候还有哄抢者,被就地格杀。 不仅如此,死了的人还被吊起来,以警示后人。 那些流民顿时老老实实的排起队来。 勇卫营、锦衣卫因为都有扩充的需求,他们除了施粥之外,还搬了一张桌子出来,上面有一排排的大白馍。 桌子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石锁。 “看见没?谁能举起这个石锁来,就能吃大白馍。” 看着那大白馍,众流民一个个不住的咽口水,却没有几个人上前,没有办法,流民早已经经饿的脱相了,脸色枯黄,四肢无肉。 没有饿死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力气举起这百十斤的石锁? 一个勇卫营百户轻松的拎着石锁举过肩膀,“咋?喝了两顿粥了,就没有恢复点力气?只要谁能举起来,不仅能吃白馍,还能进勇卫营当差。” “勇卫营知道吧?那是陛下的亲卫,每年俸禄,二十石粮食,足够一家吃了。” “我来!”这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巴拉孩子,分开人群,抓起石锁,猛地提起。 “嘚~”男孩咬着牙、胳膊打颤,但终究还是将石锁给举了起来。 “好,叫什么名字?” 这个百户目光猛地一亮,逃荒这么长时间,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以后身体养好了,绝对是一员猛士。 “赵富贵!” 赵富贵接过来馒头一口都没有吃,而是跑着,来到一个已经饿的直不起来腰的妇人面前,“娘,我有馒头了。” 百户看到这一幕,不由眼眶有些发红,又拿过来一个馒头,“赵富贵,老子晚饭也给你,小子以后就是我的兵了。” “我也试一下!”又一个年轻人咬着牙站起来。 他明白,当流民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机会只有一次。 勇卫营,那是皇帝的近卫,官服、官靴……只要自己接住这个机会,就能翻身。 “我也试一下!” “我也想试试……” 第31章 吃空饷?! 襄王府内, “三百多万两银子?”崇祯愣愣的听着本尊那边的声音,扶着额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他试着自己写了几个字,然后放在桌子上,“这就值几万两银子?” “朕费心巴力的筹集银两,咋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个法子呢?” 商贾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上称,感觉没有几斤重,但真要上了称,几千斤都打不住。 他们不是没有钱,但这钱却也不是谁都能要到手的。 崇祯在心底算了一下,仅仅几天的功夫,朱常淦竟然已经搂钱,搂了上千万两之巨? “嘶~” …… “内臣,拜见皇爷!”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朱常淦对着两人说道: “古往今来,如果一支队伍,不能纪律严明,不能全心全意的为朝廷服务,那它就失去了立足的根基,就会垮掉。” “那些文官为什么会骂你们阉党?而你们锦衣卫从“正君子道”到‘臭名昭著’?” “就是因为你们的纪律不严,才让百姓们闻之色变。” “从今日起,我给你们加三条纪律,凡打杀百姓者,杀;劫掠百姓财物者,杀;奸银妇女者,杀。” “以后,再出现纪律上的问题,朕沙面就是追究你这督主和指挥使的责任。” “要常开展自查自纠的活动。”朱常淦将何为自查自纠,给他们大体的说了一下。 “是,皇爷!”高宇顺跪在地上。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锦衣卫带成一个军纪严明、律己律人的队伍,自查自纠从锦衣卫指挥使开始。”对于皇帝的旨意,李若琏坚决执行。 并表明自己会亲自下场。 他生平最恨贪赃枉法之辈,与锦衣卫其他的官员不同。 他是武进士出身,父亲曾在边关立功,他当初正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从习武,立志报效次听,后来北镇抚司缺员,才进了锦衣卫。 当锦衣卫的其他人在构陷朋党的时候,他则每件案子都详尽的研判,遇到冤枉者,不辞辛苦,也要为人洗去冤屈。 所以哪怕他是武进士出身,更是做到了锦衣卫同知,在锦衣卫中也没有多少人缘。 “高宇顺伱先下去,朕有些话要和李指挥使说。” “是,皇爷。” 高宇顺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并且把门给关上。 朱常淦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李指挥使,朕听说锦衣卫十五万之巨,威慑力巨大。” “朕想让锦衣卫的职责冲向转向对外作战,刺探情报、甚至直接参战。” 记得自己前世看崇祯一朝的史书,一直好奇皇帝都上吊了,传说中那十万五威力强大的锦衣卫哪儿去了? 大明养了你们这些人几百年,国难当头,好歹和李自成上去死磕一下啊。 “这……”李若琏脸色顿时苦涩。 哪里有十万五,实际上连两万都没有,别看他刚刚说的自查自纠,整顿军纪,但这些说的都是给这实际在编的,那些吃空饷的不算。 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到,那些都是勋贵家的子弟,文官的子弟,只是拿了锦衣卫的“编制”,拿着高薪混吃混喝而已。 锦衣卫中的副千户,不下上百,每一個都要挤占二十个“编制”,都是拿钱,不任事。 见李若琏面露难色,朱常淦说道:“无妨,你尽管说,哪怕说错了,朕也不治你的罪。” 眼见皇帝这样,李若琏才将实情全都讲了出来: “陛下,这帮‘混事’的由来已久,嘉靖爷在的时候,严嵩的孙子没有成年,就是锦衣卫的高官,后来几乎成了惯例,张居正、杨博、费宏……他们的子侄几乎都有在锦衣卫任职的例子。” “士兵死亡不注销,逃亡不下编……这才使得锦衣卫冗杂、臃肿的,对外号称十五万,但其实顶多两万人。” …… 襄王府,崇祯听着李若琏和朱常淦的对话,脸色极其的不对劲,整个人彻底懵了,随即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咳咳咳……” “朕……锦衣卫竟然不足两万?这怎么可能?” “难怪皇叔说朕的手里没有一兵一卒……难怪皇叔说朕会吊死在煤山无人相护。”崇祯嗓子发干,剧烈的喘息道。 作为皇帝,他殚精竭虑,研读历朝历代的治国之策。怎么可能不知道“吃空饷”对大明朝堂的危害有多大。 “吃空饷”之贪渎冒领给大明朝家加重朝廷的财政负担不说,更滋长了军营的贪腐之风。 人人都忙于个人私利,军法松弛、军纪败坏势所必然,严重挫伤了大明军队的士气。 为牟取更大的“空饷”所得,军队之中必然营私舞弊成风,上下相蒙。 锦衣卫中,平均一万人的俸禄是每年白银18万两,粮食4万石。 十万人的话,那就是180万两,粮食40万石。 崇祯身体颤抖,头发根根竖起,“这还是朕的近卫?就在朕的身边。” “朕竟然不知道,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难以想象京营、边关的‘吃空饷’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些年大明屡战屡败,恐怕与此脱不了关系。 关于吃空饷的问题,崇祯曾专门研究过北宋灭亡的原因,其中一个就是禁军的问题。 作为“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但吃空饷的程度却达到了六成以上,冒名代充者比比皆是。 “难道朕也如欧阳澈所说吗?”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如沉雷一样,滚出去老远。 北宋亡国前夕,欧阳澈上书:“诸路屯军,名存实亡,较之祖宗之朝十无其四五。今又起而御戎,州县为之一空。” 襄王府的丫鬟、下人闻言连忙跑远一些,有人还不住的摇头,“世子又发神经了。” “这有啥稀奇的,世子这几天不是天天嚷嚷吗?” “过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很快崇祯的怒吼就不再发声了。 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和李若琏的对话。 “朕教给你一个方法,你回去之后,贴出去一个告示,让所有的人前往报道,过期不到者,驱逐出锦衣卫队伍。” “那他们要是来了呢?” “来了?”朱常淦笑了,“来了才好啊,朕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 …… 第32章 火器进展 等李若琏走了,朱常淦问了王承恩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爷,现在是酉时。” 也就是下午五点半左右,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朱常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陪朕出去后花园走走。” 可惜走了好大一圈,却没有再碰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有些怅然。 “陛下,眼下宫外的文官还在。”王承恩低着头说道。 那意思,陛下您还是别在皇嫂这儿晃悠了,被那些文臣知道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现在用膳时间还有点早,朱常淦挠了挠头,“行吧,去兵仗司看看。” …… 朱常淦想了想,让朱长备轿,来到了兵仗司。 “陛下,怎么又去兵仗司,那地方太危险了。”王承恩一听皇帝要去兵仗司,脸如土色,忙跪下要拦着。 “皇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怪朱常淦往兵仗司跑的勤,大明都快要亡了,不练兵,不爬一下科技树,天天去和听那些文官逼叨,能救大明吗? 赶巧,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 汤若望,王徽、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他们已经在试射燧发枪。 “陛下,宋应星已经到了。” “哦,哪一個是?”朱常淦不由一喜,连忙问道。 “那个穿着官衣的。”王承恩指了指手中拿着一杆燧发枪,正在瞄准的人说道。 朱常淦愣了一下,看向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宋应星,个子不低,浑身腱子肉,很难想象,这是个一门心思爱钻研的科学家。 “嘭!” “嘭……” 刹那间,演武场上烟尘四起,几个试射的官员将手中的燧发枪击发出去。 远处,有人快速的跑向靶纸假人的位置。 “一号,击中肩部。” “二号,脱靶!” “三号,击中胸膛。” “四号……” 终于,有人看到皇帝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 “给陛下请安!” “都快快请起,燧发枪威力如何?” 朱常淦走到近前,早已有小太监搬着凳子放在了一处平整的位置上。 宋应星站出来回道:“回陛下,依照您的思路,这燧发枪确实比之前击发速度快了许多,但精度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臣等正在想办法。” 这靶纸也是朱常淦的的思路。 “宋司正,身体可好点了?”朱常淦让小太监再搬个凳子过来,“朕可把你盼来了,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宋应星顿时满脸通红,他所谓的身体不适,不过是推辞而已,不用想掺和朝廷的党争罢了。 “陛下,臣身上污秽不堪,恐……” “无妨,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宋公给盼过来了,如此小节,何足挂哉?” “朕还怕这个司正的官小,你看不上呢。” 虽然将兵仗司从局提到了司,但级别还是不高。 就如同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监正也就才七品而已。 “只要陛下让臣研究格物,别说是六品,就是八品,臣也愿意。”宋应星毫不在意的道。 他今日刚到,便直接来到了兵仗局,与汤若望等人一起研究,试射燧发枪。 “现在每日的产量如何?” “回陛下,兵仗司现有工匠1200名,每日可造300支,弹丸2000枚。”王徽拿着本子说道。 朱常淦点头,“好,保持这个产量,最重要的是保证质量。” “每天所产,都尽数交于勇卫营,朕需要他们尽快练起来。” 每天300支,这样算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制造出来9000支燧发枪。 先装备勇卫营,然后是锦衣卫,如今都在流民之中招兵买马。 缺口很大。 但急不得,必须保证质量,宁可让兵仗司多改几次,也不能让火器在勇卫营多炸一次。 他又看了看弹丸,大小一致,从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异。 这一点要归功于汤若望、王徽、宋应星他们的严谨精神。 收回思绪,朱常淦又跟着众人来到了火炮的生产车间,有了燧发枪的启示,他们也在积极的改善火炮。 红夷大炮、神武炮、弗朗机炮、虎樽炮,全给改了。 使得火炮的发射频率也几乎提高了一倍,不过相比而言,勇卫营的将士还是更喜欢弗朗机炮,因为是后装,所以射速快,散热好。 此刻,就有勇卫营的人前来接收一批改进型的弗朗机炮。 “预备!” 新生产出来的火炮被放在演武场上,一字排开。 这次是勇卫营的人亲自负责装填、瞄准,试射的兵勇有条不紊的往里面填装弹药和调整射击点。 “放!”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炮口喷薄而出的火光,炮弹呼啸而过,将前面垒起来的土墙给炸出一个个孔洞。 很快,便有人将弗朗机炮里面的子炮从母炮里面拿出来,清理里面燃烧剩下的火药渣。 “陛下,臣给陛下请安!” 勇卫营参将黄得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陛下,能不能多给我们拨几门弗朗机炮?” “怎么?你们不是不喜欢用火器吗?” 黄得功笑的合不上嘴,“陛下,不一样了,如今这兵仗司的火器,和原来生产的大不一样。” “就拿这弗朗机炮来说,子炮和母炮之间的缝隙小了许多,比之前射的远不说,威力还大。” “这就不一样了?等过些日子,你岂不是住在这兵仗司不走了?”朱常淦白了他一眼道。 这才是第一阶段,改良燧发枪,那如果可以造出来针发枪呢? 朱常淦不禁想到,要不要将纸壳定装弹、甚至金属壳定装弹的思路也和宋应星他们提一下? 虽然不知道具体做法,但总体原理还是知道的。 古人的智慧本就不比后人差,汤若望、宋应星、王徽他们作为这个时代闪烁光芒的专家,他们差的只是这灵光一闪。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锦衣卫两万人,勇卫营一万人不到,还是太少了。 他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建奴骑兵,能不能顶得住?” 竟有些期待。 思绪翻飞中,朱常淦抬起头,才发现西侧的余晖透过云层,如万道金光,落在了兵仗司的地面上。 将大地映染的金灿灿,“我大明的太阳必将冉冉升起。” “皇爷,戌时要到了,咱还是回宫吧!”王承恩却是在一旁满头大汗,不住的吞咽唾沫。 连续几日了,皇帝每到戌时都会发病,在宫里还好,这在兵仗司,万一…… 却见皇帝猛地一顿,几秒中之后站了起来,眼神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 王承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陛下的病又犯了? “呼~”,崇祯猛地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没错,他回来了。 第33章 准备叫停交换? 崇祯快步走到火炮的跟前,眼睛直直的盯着弗朗机炮,不住的打量,时不时的用手摸一下。 除了王承恩,所有的臣子都有些发懵的看着皇帝,不明白皇帝这是怎么了? 崇祯招了招手,“黄参将,你过来,再给朕打一发。” 黄得功不明所以,但还是亲自上手清理炮膛,装填火药……最后“轰”的一声,猛地激发了出去。 烟尘还没有散去,崇祯就急冲冲的跑过去检查威力。 “皇爷,皇爷……您慢点。”王王承恩在后面,紧赶慢赶都赶不上。 崇祯摸着靶墙上的洞,喉结不住的滚动。 崇祯之前曾经说过,对火炮寄予厚望,所以对火炮还是比较了解的。 弗朗机炮的威力,他之前是见识过的,因为子母炮的缘故,所以弗朗机炮的威力没有红夷大炮大。 但眼下,他看到的情况,两者相差已经不大了。 关键这才几天? 紧接着,崇祯又让宋应星等人试射了燧发枪,看着这压根不用火绳就可以击发的火铳,他久久没有出声。 “皇爷……”王承恩还想说什么,却见崇祯叹了一口气,“回宫。” “是,皇爷!” 留下兵仗司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黄得功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不明白皇帝这是怎么了? 宋应星也摇头道:“不清楚啊,刚刚还好好的,还说要说一下什么……纸壳定装弹,这怎么突然就走了。” 王徽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听说陛下这段时间总是犯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犯病?” 王徽点了点头,“我舅父在京中做官,昨日我进京便去拜会了一下,无意中听他提起这件事儿,说一到了晚上,皇爷就会犯病。” 他指了指落山的太阳,“估计是到时辰了。” …… 轿子上,崇祯坐在其中,攥着手指,眼中光芒闪烁。 “难道,真的可以依靠火器翻盘?” 可随即他又摇头说道:“不能够,后金也有火器,但他们最厉害的还是骑兵,大明朝的弱在骑兵而不在火器上。” 虽然他承认朱常淦在改良了火器,但心里还是没有自信。 无他, 火铳的最大射程140步(200多米),而有效杀伤射程却不足40步(60米),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有上千人拿着燧发枪,开不了几枪,后金的骑兵就已经冲到身边了。 骑兵冲进步兵之中,接下来就是屠杀。 “不可能!”崇祯再次的摇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正想着,外面传来王承恩的声音,“皇爷,到了。” 崇祯从轿子里面走出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王承恩,选秀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清明刚过,皇后娘娘已经开始忙活这件事儿了。” 崇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朕给忘了这茬儿了,算了,告诉皇后娘娘,朕用不上了。” “啊?”王承恩不禁有些懵逼,前日还催的那么近。 今日,因为朱常淦宴请富商巨贾的事情,崇祯在襄王府咆哮、怒吼……直言今天是最后一天,之后再也不和朱常淦交换身体。 他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他不仅听到了袁贵妃的声音,好像还听到了皇嫂的声音。 这如何得了? 崇祯承认朱常淦在捞钱上比自己强,在火器改进上也有一手,但瑜不掩瑕。 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将祖宗礼法置之不顾。 他准备暂时叫停和朱常淦的交换。 …… 等崇祯再次回到乾清宫,看着案牍上面的奏疏。 整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最上面的一封,刑科给事中的奏疏。 崇祯展开, “今日之旱,殆非寻常灾异也,天下财赋之地,已空其半,又遇骄阳亢旱,吴、越、楚、豫、燕、齐之间不知几千万里,是所未尽空者,殆将并空矣。” 第二封,河南巡抚的奏疏。 “山东和河南冰雪还未消融,农民们误了时节,无法耕种,秋收必然减产。” 第三封,辽东沿海总兵陈洪范送过来的战报。 “皇太极派弟弟武英郡王阿济格联合朝鲜,前来攻打皮岛……” 第四封,洪承畴奏报河南剿匪事宜。 第五封…… 这些奏疏的背后都有票拟,比如辽东沿海总兵陈洪范递过来的奏疏,后面就有兵部尚书杨嗣昌的笔墨批注。 杨嗣昌直言:“陈洪范、沈世魁进援朝鲜虽不足,但守住皮岛则绰绰有余,亟当分布要害,扼其入犯之路。果有渡海声息,以主侍客,出奇待之,自可得志。” 对于杨嗣昌的说法,崇祯是认可的。 皮岛上的东江总兵沈世魁有12000多人,再加上陈洪范带过去支援的8000人,将士两万多人。 此外,岛上还配备了大量的火器,进火药就三万多斤,火罐360多个,火箭900多支,火枪,火瓶数百个,再加上皮岛的地理位置,四面环海。 守住皮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当崇祯再次翻过来,才发现朱常淦在奏疏的正面画了一個“×”号,不禁摇头冷哼了一声。 “终究还是年轻,处理兵务,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把握的?” 崇祯又看了几个奏疏,然后在上面做了些批注。 不知不觉,也已经深了,小太监喊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喽!” 崇祯伸了个腰,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处理朝政了。 “陛下,陛下……” 忽地,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辽东急报!” 王承恩连忙跑过去接过来,展开放在了崇祯的面前。 崇祯猛地站了起来,目眦尽裂,“这怎么可能?” 王承恩余光扫了过去,只见奏疏上面写着: “4月8日夜,清军偷袭皮岛,清将萨穆什喀率八旗精锐连同朝鲜兵突破明军的防线。 大明将士虽拼死抵抗,但难挽败局,上万人阵亡,金日观、楚继功等将领等力战殉国,沈世魁被耿仲明麾下所擒,皮岛上所有男丁被屠杀殆尽……” …… 第34章 立威,给兵部、工部上眼药! “败了?怎么可能败了?” 崇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封急报,四肢冰凉,整个人委顿在了御座上。 此刻,他再看向朱常淦在那封奏疏上的“×”,显的异常的讽刺。 “怎么会这样?他……他后世之人就是金科玉律?”崇祯声音低如蚊子一般呢喃道:“难道朕只要当政,大明国势就会下沉?” “唯有他主政,大明才能向好?” 他奋力的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隆起,额头上的青筋隐现,“难道朕还非和他交换不可吗?”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即便朱常淦在场,他也懵逼。 只能说这真是巧合,对于皮岛的事情,朱常淦记得不清晰,只是记得在崇祯十年三四月份会丢。 具体怎么丢的,他也不清楚,再加上刚接手大明,自己倒是想救,但辽东那边,皇帝根本就没有能力能插的进去手。 所以,他才在上面画了一个“×”,只是代表自己暂时还无法处理的意思。 …… 半晌, 崇祯终于缓过来点劲儿。 声音低沉又无奈的说道:“王承恩,选秀的事情,你让皇后加紧办。” “是,皇爷。”王承恩轻出一口气,暗道:“幸亏我没有立即去,要不然估计皇后娘娘能恨死我。” 崇祯看着案牍上的这些奏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攥紧的手指终于松开,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批阅奏疏了,去坤宁宫。” 一夜无话, 等第二天朝霞再次出现在东方的时候,崇祯从早朝再次来到了襄王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脸红耳赤。 哪怕昨日叫嚣的那么厉害,发誓要拒绝和朱常淦交换身体,可临了自己还是没有拒绝。 不知道愣了多久,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连忙接通,一個声音传了过来,“崇祯,咱怎么约法三章来着,以后任何的国事,你都不要过问,这些奏疏上的批注是你写的吧?” “我……我……”崇祯的脸涨的发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要是有下一次,大明朝完就完吧,关我屁事。” “好!” 崇祯说完这个字,恨不能地上有一个缝,一头给扎进去。 “世子,您还没有用早膳呢。”门外,丫鬟红桃端着饭走了进来,才将崇祯的尴尬缓解了几分。 …… 乾清宫内, 朱常淦将崇祯批阅过的那些奏疏给扔到一边,重点看了一下辽东的战报。 皮岛竟然丢了? 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位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枢纽处的冲要,自毛文龙开始就是牵制满清的基地。 不仅如此,朝鲜也臣服满清,这对于大明朝来说,都不是好现象。 可大明朝的军权全都掌控在文官的手里,以兵部来说,里面十之八九都是文官,皇帝压根就插不进去手。 朱常淦气的大骂道:“兵部的这群蠢货。” “朕下一步就弄你们这群狗东西。” “王承恩,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呢!” 朱常淦也不看奏疏了,眼下军权要紧,“走,锦衣卫去,朕要看看李若琏那边情况怎么样。” “皇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锦衣卫作为皇帝近卫,离着皇宫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人还没有进去,就看见乌央乌央的,比肩接踵,人头一眼看不到头。 不过,见到宦官,众人瞬间猜出来是宫里的轿子,所以立马给让开了路。 李若琏满头大汗的出来迎接,“微臣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朱常淦不由气笑了,“朕昨日还说你这锦衣卫有十几万呢,现在看来虽然虚,但也不是那么虚嘛!” “陛下,您让臣发公告说领饷银,这些人就都来了……”李若琏脸都绿了,“可这些人的锦衣卫身份大多数都是买的,尽是些市井无赖。” “哦?”朱常淦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回陛下,京城市面上的锦衣卫,几乎都是这些市井无赖,从锦衣卫里面买的“堂贴”,相当于在锦衣卫里面挂个职位……” 按照李若琏的说法,只要三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个锦衣卫身份,然后在外面敲诈勒索,之前有个赵瞎子的,一次性就敲诈商户两千两银子,胡作非为,衙门的人都不敢管。 如今听说锦衣卫统计在编人数,分发饷银,他们一窝蜂的全都涌过来了。 “好,把他们全都登记在册,一个都不能少。”朱常淦嘴角翘起,“还有那些吃空饷的,都给朕记好咯。” “已经记录在册了。” 朱常淦让王承恩把名单给接过来,“高宇顺,去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把所有的火器都给朕搬过来。” “是,皇爷!” 大明生产火器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皇帝内府管辖的兵仗局,另一个就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 兵仗局里面的火器尚且炸膛严重,军器局只会更甚。 怪不得后世说大明朝亡国前的“十五万锦衣卫”,高层基本就是“吃空饷”的纨绔子弟,底层是一群“买堂贴”的地痞无赖。 说“流氓军团”那是抬举,指望这么一群人来救国? 不反咬一口就算不错了。 但他们却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立威!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要给兵部、工部上眼药。 朱常淦站起身,“传朕的旨意,从即日起,锦衣卫进入为期三十天的练兵,每人必须打满一百火铳,东厂负责监督,有时间朕也会亲自过来看。” “任何人不得缺席,缺席者,打五十军棍,逐出锦衣卫。” 五十军棍,那是可以打死人的。 锦衣卫衙门外面,这些前来填写名单的地痞流氓原本还在外面嬉笑怒骂,以为按了手印之后就可以领饷银了,却发现被领着到了演武场。 被告知要打火铳,打完了才能领饷银。 他们哪里打过火铳啊,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填充好火药和弹丸,瞄准标靶开了一枪,结果还炸膛了,炸的满脸血。 有的人直接当场炸死,不少人甚至吓尿了。 别说这些地痞流氓,就是锦衣卫里面干实事儿的人,心脏也是“嘭嘭嘭……”的跳个不停。 场面太血腥了, 几乎没有人可以顶的过三枪,必然炸膛。 炸的血肉模糊。 有几个地痞流氓吓的扔下火铳,就想跑,但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给抓住,直接给砍了脑袋,殷红的鲜血从断头之处潺潺流出来,汇聚成坑。 一连砍了十几个之后,再没有人敢跑。 一排接一排的地痞流氓被逼着上去打火铳,血染红了整个演武场。 第35章 掌掴文渊阁大学士 锦衣卫血流成河的消息,还没有到中午,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朱常淦自然不可能一直看着那些地痞流氓的流血,留下东厂的人监督,自己和王承恩回皇宫。 还没有回到乾清宫,就听着王承恩说道:“陛下,宫外好些个官员在等着觐见。” “都谁啊?” “回陛下,张四知、范复粹、光时亨……”王承恩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 朱常淦不由笑了笑,“这不还是之前给骆养性送礼的那帮人?” 想来也是,他们的子侄在锦衣卫里面吃空饷,如今皇帝整治锦衣卫,让所有的锦衣卫打火铳,他们不着急才怪。 “王承恩,走,不进皇宫了,去温体仁的宅邸一趟。” “是皇爷!” 此刻,在乾清宫外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踮着脚尖等着皇帝的出现。 好不容易看到了轿子,突然又转向了,这让他们无比的惊讶。 一窝蜂的朝着皇帝这边的轿子跑了过来,“陛下,陛下……” 其中光时亨跑的最快,手臂一下子就搭在了轿子上,拦住了轿子,“陛下,臣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陛下。” 被光时亨这么一拦,其他的大臣也全都赶上了,跪在崇祯的轿子前面。 “陛下,臣等有要事求见陛下。” 皇帝先是整治了东厂,其后又将骆养性给严办,如今再次对锦衣卫进行血洗,他们明白不能对于这种情况保持沉默了。 无论是温体仁一党,还是东林党的言官们,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团结一致。 积极的行动了起来。 温体仁虽然没有出面,以东阁大学士薛国观为首、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吏部左侍郎孔贞运等高级大臣全都披挂上阵。 御史詹尔升率先站出来,言辞激奋的说道:“陛下,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臣等听说,锦衣卫上下死伤者甚众,此乃明君乎?” 那意思,皇帝你应该以宽仁对待熟悉,锦衣卫血流成河,这是暴君的所作所为。 其后又有几個御史言官站出来,“求陛下叫停锦衣卫之荒唐事,且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为人刻薄,不识大体,貌似忠直,不给是一个招摇之辈,骇人心智,乱人耳目之徒。” “陛下,若一意孤行,大乱自此始乱夷!” “怎么就乱之始了?”朱常淦拧着眉头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李若琏是招摇过市、骇人心智之徒?” 说着,他改为步行,朝着宫门相反的方向继续走。 你能拦我的轿子,还能拦我的人吗?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见状,一下子激动不已,挪动双腿,“咚咚咚~”几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想拦住皇帝的去路。 “陛下,这是大明衰败的乱政所为……” 朱常淦本没有注意到张至发的行径,突然有个人挡住去路,不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朱常淦眼睛瞪大的看着张至发,“大胆!” 高高的扬起来巴掌。 “啪!” 朱常淦使足了力气,呼在了张至发的脸上,只觉得手掌呼呼的疼。 “嗡~”张至发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变成了空白,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盲音。 左边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惊人的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仅是满朝的文官,就连王承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忙厉声喝道:“大胆,干什么,你想绊倒皇爷,想刺王杀驾不成?”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锁了!” 呼啦一声,东厂的几个小太监将张至发给按在了地上,张至发嘴脸朝下。 此刻众人才发现从张至发的嘴里吐出来两颗带血的牙齿。 “说事就说事,动手动脚……还有一点君臣礼仪,大明的体统吗?”朱常淦攥了一下刚刚扇这老东西的手。 你一个臣子,敢绊皇帝,打伱就没有任何毛病。 这也就是没摔倒,摔倒了直接砍了,都挑不出理来。 皇权毕竟是皇权,君臣之分在明面上不可僭越! 张至发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口齿不清的说道:“陛下,臣失礼,求陛下治罪。” 不仅左侧腮帮子的牙掉了,就连前面也有一颗牙齿掉了,说话漏风。 众文臣此刻眼珠子瞪的老大,再不敢上前拦皇帝,只能继续举着奏疏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仁德驭下。” “陛下……” 可在他们眼中,皇帝却是迈着虎步朝着远处越走越远。 一个个脸上难看的要死,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 “皇爷,您坐上轿子吧,他们没有跟来。”王承恩让轿子放下来。 朱常淦点头,皇宫离着温体仁的府邸还有一段距离。 对于温体仁,朱常淦还算有些熟悉,张廷玉修的明史《奸臣》中,评价其“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总结其事:蔽贤植党” 南明众臣将他视作亡国的罪魁祸首。 用一句话说:“明亡,首责崇祯朱由检,温体仁大体上也可以进前三。” 温体仁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等再熬上一段日子,替自己清理一下绊脚,再死不迟。 温府的门房一听皇帝来了,顿时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行礼,随即跑着去给温体仁送信。 几分钟之后, “老臣参见陛下。”温体仁出来了,脸色惨白,嘴唇龟裂。 “快给温阁老看坐,朕听闻温阁老病了,便来看看。”朱常淦打量着温体仁。 病了,确实是病了。 “谢陛下隆恩。”温体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不是病,是怕,是心病。 他最清楚皇帝最厌恶有人结党,所以这两日他都没有上朝,就是想以进为退,借着养病的理由,得到皇帝的体谅和同情。 “朕等着你赶紧好起来,钱谦益的案子,还得你盯着呢!”朱常淦喝了一口茶,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钱谦益的案子上面。 “钱谦益的案子,温阁老还是要尽快办,严厉的办。”朱常淦明显的感觉到温体仁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朱常淦选择继续打压东林党,原因无他,一旦温体仁没有把钱谦益给弄倒,那么东林的权柄只会更大,更狂妄。 相当于重走崇祯最后几年的覆辙——整个朝堂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那就是东林党的声音,他们会以各种的圣人之道否定朝廷,却拿不出具体的救国之道。 东林人不在朝堂却控制着朝堂。 皇帝想提拔一个人,他们会跳出来说这人不行,然后说另外一个人好,因为那人是东林党人。 最终百姓越来苦,国家越来越穷,而东林党控制着矿商则越来越富。 “是,陛下!”温体仁脸色有些发红的回道:“陛下交代的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36章 怪圈 等皇帝走了之后,温体仁面色通红的对着下人说道:“去,给老爷我煮一碗面过来。” 管家不由大喜,“老爷,给您加一个鸡蛋吧,您都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好,加一个鸡蛋。”温体仁目光如炬的看着皇帝刚刚喝过的茶碗,喃喃道:“陛下终究还是信任我的,是体谅我的。” “我做了八年首辅,岂是你们一群言官就能告倒的?” 温体仁用手扫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他太清楚如何做权利游戏的主角了,只要搞定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别的人再骂得欢,只要崇祯皇帝感动了,鼓掌了,那就是成功。 眼下陛下关心的是钱谦益的案子,那自己就给陛下办的漂漂亮亮的。 …… 襄王府, 崇祯听着朱常淦前往温体仁的家里,脸色难看的吓人。 “什么道理?不仅不治他的罪,竟然还安抚于他?”他猛地站起身,难以压制心头之怒,正准备一脚将桌子踹翻,却听着外面有人的声音。 “吾儿,在屋子里面念书吗?”襄王朱翊铭的声音,让崇祯的连忙坐下来,拿过来一本书,并且扑上一张纸张,对着外面喊道:“父王,我正在看书。” 襄王朱翊铭此刻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崇祯一脸正色的样子,不禁喜笑颜开,“看书好,父王给你请了几個先生,你要不要选一个?” “其中有一个今年刚从京城回来,乃进士及第,二甲头名。” “父王,独孤先生教的就挺好的,若是有不懂的,我请教独孤先生足矣。”崇祯脸都绿了,二甲头名,一甲只有区区前三名,二甲头名也就是第四名。 而且还是在京城为官,不用说,没少和皇帝打交道,万一把自己给认出来怎么办? “那不一样,独孤先生父王自然是要请,但这个沈先生名气也很大。”朱翊铭笑着说道:“父王今日让沈先生看了一眼你的考题。” 这话一出,不由让崇祯的脸猛地狂变,“你把我写的笔墨让他看了?” “看了,沈先生看完,称赞笔若游龙,气势如虹……还说,像当今陛下的字。” “……”崇祯的脖颈猛地僵硬了下来,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襄王朱翊铭却浑然没有看到崇祯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为了表示我的重视,我将你的笔墨直接留在了那位沈大人的府上。” 崇祯的脸更难看了,嘴巴张了好几次,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父就不打扰伱了,好好学,为咱们老朱家争光。”襄王朱翊铭拍了拍崇祯的肩膀,笑容满面的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叹道:“哎呦,我儿出息了。” 崇祯捏着手中的毛笔,不住的颤抖。 不是怕,而是气的,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合着,朱常淦拯救大明朝,而自己却要为他考取功名?” …… 乾清宫,那些文官们还没有走。 他们没法走,一个是锦衣卫清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另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被东厂抓走,给下了诏狱了。 下诏狱,崇祯朝被下诏狱的内阁屈指可数。 所以这事儿一出,顿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张至发自己也是有口难辩,毕竟他却是差点绊倒皇帝,这是什么,这是大不敬。 往小了说,皇帝不做理会,这事儿不叫事儿,可往大了说,却也能说的很大。 等朱常淦回到皇宫的时候,众文臣再次举起手上的奏疏。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乃一时心急,并非有意,请陛下明鉴。望陛下念其矜矜业业为大明的份上,宽宥其罪责。”吏部左侍郎薛国观为张至发求情道。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也站出来道:“陛下,臣附议,张阁老虽然有失礼仪,但并非其本意,且年岁已过半百,恐难熬得住诏狱之苦。” “陛下,请陛下明鉴!” “……” 众多文臣的的气焰已经不如自己离开的时候了,而且其中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为张至发求情,另一派则是为了否定锦衣卫清洗事宜。 “锦衣卫乃朕的近卫,朕让锦衣卫练兵可有错?”朱常淦看着众人,突然问道。 锦衣卫是皇帝的近卫,练不练兵,都是由天子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干涉。 “无错,但火铳练兵,炸膛死伤者太多,便为暴戾之举。”礼部右侍郎张四知梗着脖子说道,他不敢说天子不能练兵。 可以想象,一旦自己说出来不能练兵,那必然中了皇帝的圈套,有僭越之嫌,步张至发后尘。 “张侍郎所言甚是,陛下如此练兵,恐遭天下人所恶。”工部左侍郎刘宗周附和道。 “请陛下叫停火铳练兵,死伤太多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站了出来。 朱常淦笑了,他快步走到工部尚书刘遵宪、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前面,指着两人说道:“火铳炸膛,工部负责生产火铳,兵部负责监督,你们不该去弹劾工部和兵部吗?” “你们上奏疏,朕即刻整治工部和兵部如何?” “这……”工部左侍郎刘宗周一下子愣住了,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眼神不住的看向工部尚书刘遵宪。 刘遵宪的脸上涨的发紫,要不是今日张至发被下了诏狱,他都没准备过来。 剐了刘宗周一眼,心里骂道:“狗东西,老子专门吩咐了,工部的人不要参与锦衣卫炸膛伤人事件,你特么还来当着显眼包。” “火铳炸膛本来就是打工部的脸,你就硬往前凑。” 兵部尚书杨嗣昌的脸色也异常的难看,恨不能把光时亨给踢下去,他们兵部督造火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脱不了关系。 朱常淦如此喝问,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 肚子里有再多的圣人之道,祖宗之法……在这一刻全给憋了回去! 那些家中子侄的锦衣卫任职、并且马上就要上演武场打火铳的官员,一个个浑身微颤。 憋屈,恐惧,痛苦……各种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事情似乎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进入了一个怪圈。 皇帝让锦衣卫练兵没错,他们的子侄从锦衣卫捞了那么多,如今又再次被登记在册,跑肯定是跑不了的。 可火器炸膛,他们又没有办法弹劾工部和兵部。 这些年,他们谁没有从工部、兵部捞过银子? 那些炸膛火铳偷工减料的钱,他们也欢欢喜喜的拿了一份的…… 第37章 整顿整风 众人一个个憋的老脸发紫,手中的奏疏,却怎么也举不起来了。 翰林院编修刘宇亮“陛下,臣就这一个儿子,膝下就这一個独子啊!” “陛下,臣也只有这么一个侄子,我大哥老来得子……”翰林院掌院陈演也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众臣子之中稀里哗啦的哭成了一团。 朱常淦看着他们,顿时气笑了,“你们的子侄当初进锦衣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是独子?怎么没有想到是老来得子呢?” “现在和朕说这个?” 朱常淦甩袖不再理会众臣,步入乾清宫之内,“将大门给朕关上,他们喜欢哭就哭去。” 随着小黄门将乾清宫的宫门关上,所有的文官们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怎么办?可怎么办?”陈演拍着手,冲着工部尚书和兵部尚书问道,“我可没有拿过你们兵部和工部的一个铜板,我侄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管你什么尚书不尚书的,直接往陛下那里递奏疏,弹劾你们。” 兵部给事中光时亨连忙道:“不能够,千万不能往上递奏疏,你还没看明白吗?陛下这是等着咱们往上递奏疏,好查工部和兵部?” 翰林院编修刘宇亮‘哼’了一声,“我们翰林院没有掺和你们工部和兵部的事情,老子要是绝后了,伱们也别想好过。” “都别在这儿吵了,让陛下听见,成何体统?”兵部尚书杨嗣昌脸色阴沉的说道。 …… 乾清宫之内,朱常淦端着王承恩给自己泡好的茶,嘬了一口。 “陛下,您真的准备让锦衣卫血流成河啊,官宦子侄全死绝?”王承恩忍不住问道。 “血流成河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死绝。” 自己要的是让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为自己所用,而不是和兵部、工部的人打成死结。 果然,这些文官们都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而且来了更多的人,其中东林党的言官们来的最多。 东林党的言官在擅长在朝中搅风搅雨,来了之后,一个个跪倒在地上。 “陛下,此乃倒行逆施……臣等奏请,能否暂且停止练兵,找到火铳炸膛原因,再行练兵不迟。” “陛下,臣等以为,火器乃国家重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当重视之,改良之……” 东林党终究是东林党,开口既不说不让皇帝练兵,也不说是兵部、工部的问题,而是将问题都归结到火器上。 将这个问题抬高到国之重器上,这样,你皇帝一个人就说了不算了,需要廷议。 也就是要拿到朝堂上让大臣们去议论,拿到了朝廷之上,还不是他们大臣们说了算? 朱常淦听着外面的声音,一直等自己吃饱喝足了,才起身来到门前,再次打开门。 “锦衣卫练兵不能停,众位爱卿的子侄明日才会上场,也就是说还有一天的时间,你们可以在这段时间之内找到火铳炸膛的原因,然后解决掉它,不就可以了吗?” “有这时间,去解决啊,在这儿干什么?” “……”众臣再次一怔,陛下再次将皮球给踢了回来。 “陛下,这时间是不是太短了?工部的人一时半刻恐怕难以解决。”工部尚书刘遵宪满脸苦涩的回道。 朱常淦冷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朕的兵仗司已经解决了,你们或许可以找一下他们。” “……”众臣再次语结。 皇帝这些话,步步都踩在了他们的节奏点上,让他们心里准备好的台词,想着如何讽议皇帝、评论锦衣卫练兵之血腥……现在被皇帝怼的,一时之间,竟无法继续说下去。 …… 杀不是目的,让大臣们按着自己的节奏走才是。 朱常淦毫不怀疑他们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这些人都是人精,在明天之前一定能找到一个方法的。 兵仗司那边,自己已经交代过,严格保密,自然不可能将燧发枪的设计交给兵部。 但生产出来不炸膛的火绳枪还是没有问题的。 兵仗司已经开始生产燧发枪了,但一天最多生产300支,产能远远不够,朱常淦就把主意打到了军器局的头上。 可自己去找兵部和工部,让他们将军器局和兵仗司生产火铳,那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 但反过来,让兵部和工部反过来找兵仗司,事情就变的简单的多。 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区别不大,主要在于枪管,他的设想是让工部的军器局来负责生产非机密部件,兵仗司负责生产机密部件。 如此就能加快火器的装备。 看着外面的文官一个个走了,王承恩不由笑着回来回话,“皇爷,还是您厉害,都回去了。” 朱常淦淡笑着说道:“不是我厉害,是他们一个个太精明了。” 大明朝的文官都太精明了,永远知道知道怎么做,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王承恩,朕欲将内廷和锦衣卫的俸禄往上提一提,与此同时在内廷开展整顿整风行动。” 王承恩一听说涨俸禄,眼睛猛地一亮,可随即听着皇帝说的整顿整风不由一愣,“皇爷,什么是整顿整风?” “第一项便是自查自纠,东厂和锦衣卫、勇卫营贪腐者,如果之前有贪腐者,自己上报,减轻甚至免于触发,但如果隐瞒不报,被查出来,则依法严办。” “朕给你们高俸禄……” 简单来说,就是高薪养廉,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两个是皇帝的近卫和近侍,如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知法犯法,透支的就是皇帝的公信力,没有人会信皇帝。 尤其是锦衣卫,知法犯法者,罪加一等。 “是,皇爷!”王承恩跪在地上,“臣这就是找曹公公商量一个具体的方案出来,从司礼监从上而下进行……整风。” …… 中午,朱常淦和和袁贵妃一起吃的午膳,期间袁贵妃不住的暗示皇帝,均遭到了皇帝的无视。 与此同时,东厂和锦衣卫开启了如火如荼的整顿整风活动之中。 一时之间,东厂和锦衣卫之内颇有一种风声鹤唳的气息。 但朱常淦却是知道,整顿整风运动有着其独特的意义,可以让东厂和锦衣卫在思想觉悟上提高一大截,空前团结起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咦,朕记得有一只军队极其有战斗力来着,他们哪儿去了?”朱常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第38章 为戚家军平反、白杆兵 “朕记得有一只勇猛之师极其厉害来着,怎么没了?”朱常淦饭都没有吃完,猛然起身,朝着乾清宫而去。 “陛下,陛下……”袁贵妃幽怨的跺脚,却拦不住皇帝的脚步。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陛下特别的有魅力,比当初刚嫁到信王府的时候,还充满吸引力。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让几个小黄门去皇史宬(1)给自己找‘戚家军’的资料,大明朝中后期,这支功勋赫赫的铁军,怎么就淡出历史舞台了? “陛下,找到了。”很快有个小黄门拿着一沓奏疏疏跑了过来,递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看着上面的有些发黄的纸条,以及上面的字迹,手臂有些颤抖。 他看到的是蓟镇总兵王保的奏疏,其中详细记载了戚家军的结局。 “蓟镇兵变?……这根本就是一场肮脏的屠杀。”朱常淦气的将蓟镇总兵王保的奏疏拍在桌子上。 这么一支虎狼之师,就这么被自己人给杀害了? “大明的国防观念是真的烂。”朱常淦忍不住骂道。 张居正留给万历那么一笔丰厚的遗产,大量的钱财,还有几支强横的部队,北边的边军,东南的戚家军,也正是靠着这些,万历才打赢了“万历三大战役。” 可惜张居正没死几年,大明朝就彻底武备废弛。 军队的钱粮也被官吏、将领大肆贪污,导致士兵得不到他们应得的钱粮,军队的装备也不到位,所以兵变很常见,这种情况持续到崇祯一朝也是屡见不鲜。 “来人,朕要为戚家军正名。” …… 襄王府,崇祯正在埋头苦读,寻章摘句。 原因无他,襄王朱翊铭请了先生过来,誓要将他塑造成朱家的“大儒”。 他正写着字,突然毛笔猛地一下划出去,身形怔住,脸色大变。 大明的国防观念烂?为戚家军正名? 崇祯的脸色顿时极其的难看,戚家军之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朱常淦直言要为戚家军正名,怎么正名? 那是崇祯的爷爷,万历皇帝亲笔同意的,你一句为戚家军正名,打的可就是皇家的脸面。 不自禁的勃然大怒道:“这如何可以?” 忽地,一个声音将他惊醒,“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呃……”崇祯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襄王府,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没什么,朕……我只是想起来之前一件事儿,心中有些恼怒。” 独孤先生叹道:“世子虽然天资聪慧,但读书最讲究的就是专心致志,汝可听说过《伤仲永》乎?” 崇祯攥了攥手指,“听过。” “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世子大才,反而越加需要努力。”独孤先生的谆谆教诲,让崇祯的尴尬的满脸通红。 …… 乾清宫内, 正巧,温体仁前来觐见。 朱常淦便让温体仁给拟旨,给戚家军正名。 “陛下,戚家军之事久远,涉及当年案牍甚多,臣是不是好好整理一下,再拟旨不迟?” 朱常淦摇头,“正是因为久远,朕才让你拟旨。” “戚家军奋勇杀敌,没有死在朝鲜反而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他们只不过是讨薪而已,却被如此坑杀,如此自断长城,朕心难安,万千将士的心也难安。” “是,陛下!” 朱常淦之所以让温体仁拟旨,就是吃透了他温体仁善于揣摩皇上心意,逢迎有术。 皇帝越是表现的坚定,温体仁就越是主逢迎,只要不涉及他自己的核心利益,总是快速的办下去。 戚家军对于温体仁来说,八竿子打不着,自然会按照皇帝的意思办。 “陛下,钱谦益一案涉及人员,已经全部在这里了。”温体仁递上来一封奏疏,王承恩不在,有另一個宦官取了过来,展开放在皇帝的面前。 “办的不错,温阁老,身体可好一些?”朱常淦看都没有看,反而问及了温体仁的身体。 这让温体仁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谢陛下挂念,臣身体恢复的不错,想来明日即可上朝了。” “那朕就等着明天在朝会上见到温阁老的身影了。” 等温体仁一走,朱常淦手指敲着桌子。 皮岛失守,让他对于可用之兵的渴望,压过了所有的一切。 锦衣卫、勇卫营,合起来不到三万人,终究还是太少了。 戚家军又已经消亡,能派得上用场的。 白杆兵! 崇祯给两个人写过诗,一个是杨嗣昌,另一个就是女将秦良玉。 她率领的“白杆兵”曾在辽东战场和北上勤王中,发挥出来巨大的杀伤力。目中无人的满洲兵怕了,他们被这队奇特的“白杆兵”战败,并且心里留下了阴影,秦良玉也被授予总兵一职。 大明历史上唯一的一名女总兵。 崇祯上吊之前,明将混乱指挥“白杆兵”,致使三万“白杆兵”全军覆没,但秦良玉并未灰心,再次调集溪洞兵卒组建白杆兵。 朱常淦眼睛大亮,“大善!” 虽然有了燧发枪,但远距离有优势,面对满清的骑兵的快速冲锋,一旦被冲到近前,便会彻底陷入劣势。 但如果能搭配上“白杆兵”…… 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腊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 搭配燧发枪,骑兵也未必在他们手上占到便宜。 “王承恩你来代笔,朕要给秦总兵手书一封……王承恩?” 朱常淦喊了几句,才想起王承恩去找曹化淳商量整顿整风的事情去了。 他喃喃的说道:“还有机会,卢象升还在,孙传庭也还在,只是现在都不在京城,得想办法将他们调入京才行。” …… 1:皇史宬,明朝的皇家档案库,皇史宬的建造原因与防火密切相关,十年大内东偏火灾造成14座建筑被毁,由此兴建,嘉靖十五年落成,此后存放皇家档案。清代曾大修,但继续沿用,清末遭到八国联军抢掠。 第39章 特简权 “来人,朕问你,高起潜现在何处?”朱常淦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 这狗东西,最初是监军太监吕直的副手,随军出征胶东,也不知道怎么就博了一个“知兵善战”的名头。 也正是这名头,被崇祯所深信不疑。 但也正是因为他,坑死了卢象升。 李自成打进京师的时候,他逃之夭夭,南明政权建立不久,他被征兆担任京营提督,但很快清兵南下时,又立即投入了满清的怀抱。 既然自己暂时不能将卢象升给调入京都,但却可以暂时将宦官高起潜这个祸害先调回京都。 一個小黄门跪在地上回道:“皇爷,高公公如今在辽东。” “传朕的旨意,把他召回来。” 就在这时,王承恩回来了,“陛下,高公公知兵,在辽锦监军,你让他回来,可有人替代?” “没有人替代,实在不行派个小黄门过去监视即可。” “这……”王承恩的脸色顿时一变,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你想违背朕的旨意?” “内臣不敢!”王承恩见皇帝脸色不善,连忙跪下说道:“内臣这就让内阁拟旨。” 从皇宫里面出来,王承恩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去找内阁,而是去找曹化淳去了。 他也是宦官,皇帝要将高起潜给调回来,却并没有让内臣中的重臣去补空缺,这透露出来一个巨大的信号。 皇帝要削弱太监的统兵理政权了。 …… 襄王府内,崇祯闻听朱常淦的话,脸色也是大变,怕自己在独孤先生面前做出什么不适的举动,他借口出来如厕。 “内臣之法不可撤!高起潜不可回!”崇祯脸色发青的说道:“此乃自毁长城。” 崇祯初年,他将阉党清扫一空,但很快发现文官们同样是不可靠,于是在崇祯七年八月的时候,发表了一份特别谕旨。 先是大肆指责了朝廷官员。 “朝廷开科取士,对官员寄予厚望,待遇优隆……不想诸臣营私舞弊,推卸责任,不恤百姓,置民生于度外……” 总体的意思就是皇帝对满朝文武寄予厚望,结果你们却贪赃枉法,不干实事,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恢复“祖制”了。 所谓的祖制就是现在的内臣出边关任监军,高起潜就是那时候被推出来的。 高起潜任监军的第一年,就将孔有德给打的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所以在崇祯眼中,高起潜是大明朝的军事家。 怎么可以就这么调回去了?而且不仅调回去了,随意找个小黄门去补空缺? 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宦官统兵理政,你这一句话,岂不是把我多年的努力拱手给扔掉? 就在崇祯愤然想骂人的时候,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吾儿,怎么这么长时间?独孤先生那边等你很久了。” 襄王朱翊铭亲自过来监督了。 “我……我可能吃坏肚子了,马上回去。”崇祯连忙起来,脸色难看的朝着书房方向行去。 …… 对于将高起潜召回来,朱常淦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高起潜所谓的“知兵之名”只是一个偶然,要不然也不会只打了一次胜仗之后,就一败再败。 宦官虽然是自己人,但他们自小生活在皇宫之内,压根就接触不到兵事,多是贪鄙昏聩之辈,用他们做杀人的刀子好使,但用来对外用兵就不灵了。 崇祯六年,总兵张应昌率军到陕西剿匪,结果监军太监阎思印趁机大肆索贿,汾阳知县无法达到对方的满足,被逼投井自杀。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数,也从侧面说明太监来统兵理政,非但不能改变局面,恰恰相反。 他们在军中的所作所为,反而会大大的削弱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加速大明灭亡。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觐见。” “让他进来。” 朱常淦看着满身血腥味、满脸愁苦的李若琏,“李指挥使辛苦了,可遇到什么难处?” “回陛下,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只是……文渊阁大学士张四知该如何处理?”李若琏额头上一层细汗的说道。 张四知被下了诏狱,可毕竟是内阁重臣,诏狱之中什么环境,万一死在狱中,惹恼了文官,到时候百官弹劾,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做锦衣卫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他是不会做任何一件不利于自己名声的事情的,永远把做事儿的人推出去背锅,自己落好名声的人。 朱常淦定定的看着他,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听伱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张四知罪不致死,但大不敬之罪还是免不了的,你去把刑部的主事叫来。” …… 刑部尚书名字叫郑三俊,经历了万历、天启、泰昌、崇祯时期的四代重臣。 听闻是讨论张四知的问题,郑三俊连忙大呼道:“陛下,忧劳少过,人情郁结未宣……愿保圣躬以保天下,收人心以收封疆。” 朱常淦没有和他闲扯,而是直接简明扼要的问张四知该以何罪论处。 初始郑三俊还想辩驳什么,但朱常淦压根就不松口,不满意,我就继续将张四知看押在诏狱之中。 最终只能说到四十廷杖的时候,朱常淦终于开口了,“就这么办吧,朕要亲自去午门之外看行刑。” “……”郑三俊的脸上的肌肉抽搐。 大明朝的廷杖是司礼监批红之后,由刑部审核,最后交到锦衣卫手上执行,如今东厂和锦衣卫都到了皇帝的手中。 再加上皇帝亲临,想作弊几乎不可能。 若是其他人,这一套流程至少要走个一两天,但东厂、锦衣卫在手,一个时辰不到,张四知便被从诏狱之中拖了出来。 大明朝的言官以“铮谏”为荣,以骂皇帝为最高目的,不少人以此谋取政治资本,以被皇帝廷杖而沾沾自喜。 以往每一次有人被廷杖的时候,下面的人文官们都乌央乌央的,眼中精光闪烁,喧哗声不断,恨不能被打的那个人是自己。 一次“舍身诤言”或许能往自己在青史上挣下一点笔墨。 单单这一点便足够他们疯狂。 但这一次,场面却是极其的沉默,表情各不相同。 有悲泣的,有同情的,有叹然的,也有目光兴奋如火的…… 因为张四知不是谏言被打,而是“大不敬。” 更因为根据传统,受到严重申饬的大臣是不能再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的,也就是说张四知这次之后,从内阁退出来是必然的,这样的话,内阁就有了空缺。 “你们兴奋什么?这位置是给你们留的吗?”朱常淦看着所有人,淡淡的说道。 自己之所以要严格申饬张四知,将他踢出去内阁,是因为刚刚有人来报,孙承宗进京了。 “崇祯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个‘特简’就很符合我的性格。” 所谓“特简”,就是皇帝自己选择、任命内阁的特权。崇祯都可以用,朱常淦用起来就更没有压力了。 第40章 招兵 接下来,朱常淦先是让王承恩代笔,给秦良玉写了一封信,上面盖上自己的私章。 “秦总兵巾帼英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善于练兵用兵。往往征战,常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前面是赞美,后面则是谈及实际困难,希望她能借给皇帝2万白杆兵。 如果她能亲自过来,那最好,即便不能过来,也希望能帮忙组建这么一支白杆兵,以装备京营,所有的花销全由朕承担。 看着王承恩将信给封了起来,并交给小黄门,朱常淦的心再次跃上了一个台阶。 两万白杆兵,再加上锦衣卫、勇卫营,如此算起来,自己就有了5万军队。 经过训练之后,也该有一定的战斗力了。 除此之外,朱常淦又让王承恩写了一封信,给戚继光的子孙,并且将“戚家军平反”的圣旨给附了上去。 戚继光的子孙如今在北京的很多,其中多是戚继光第三子、第四子的后代。 戚昌国,第三个儿子,于乙未年中武举,荫“锦衣卫指挥、都督府都督同知,赠骠骑将军,赠蟒玉佩绣春刀。 戚报国,廪生,戚继光的第四个儿子,荫“锦衣卫百户”,赠骠骑将军。 戚兴国:庠生,荫锦衣卫指挥佥事,赠昭勇将军。 领头接旨的正是戚昌国的三個儿子,也就是戚继光的盘宗、显宗、振宗,如今都还健在。 “谢陛下还能想起戚家军!” “谢陛下隆恩!”戚家人跪在地上,捶着地面,嚎啕大哭。 虽然受祖荫,在锦衣卫当差,生活还过得去,但被人指指点点了两代人,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相信,戚家军叛国。 他们等这一天太久了,从戚家军被王保定为叛军的那一刻起,他们戚家的脊梁就被抽掉了。 五十岁的戚振宗看着信的最后那一句:“朕深感愧疚,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戚家军的军旗在战场出现,再现汝祖上的辉煌。” 猛地跪倒在地,“臣愿回乡,再建戚家军!” “叔,我愿与你回乡!” “三伯,我愿与你回乡!” “父亲,我愿意与你回乡!” “三叔,……” 前来送信的小黄门眼眶发红,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戚家军,陛下果然没有说错,他们是有血性的,他们是大明的功臣。 他擦了一下眼眶,“陛下说了,如果戚家有再建戚家军之心,便让我将您接到乾清宫。” 小黄门伸手朝外面示意他轿子已经备好了。 …… 朱常淦此刻却是乘着轿子,前往锦衣卫监督他们练兵。 一日时间,工部和兵部果然想到了办法,给锦衣卫新上供了一批火绳枪。 如今那些官宦家的子弟用的火铳大部分已经被替换成了新火铳,伤亡率低了许多,一上午的时间只有一个被炸膛重伤的,其余等都是轻伤。 李若琏跑过来,“陛下,那帮地痞流氓已经全都交代,并且交了罚金,自愿退出锦衣卫。” 目的达到了,作为死伤惨重的地痞流氓,朱常淦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所以准许他们将“堂贴”交上来,并认缴违法所得,便可从锦衣卫退出去,后续不再需要练习火铳射击。 朱常淦看了一眼名单和赃款所得,“嚯,果然,就连地痞流氓都比朕有钱。” 三万多地痞流氓,所认缴赃款,不多不多也超过了150万两。 “陛下,那……他们呢?”李若琏有些为难的看着如今还在场上打火铳的官宦子弟们。 “他们继续!”朱常淦可没有想着放过他们,这是一批多好的人啊? “下次只要是军器局的火铳出问题,朕就拉着这一帮人去打火铳。”朱常淦想了想,冲着王承恩说道:“你记下来,朝中都谁的子侄在锦衣卫任职。” “明日起,每天派两个朝官去军器局监督,而锦衣卫这边,就用他们的子侄试射火铳。” “朕就不相信,这军器局的火铳质量能有多不稳定!” 朱常淦想起来,“城外已经施粥数日,李指挥使,锦衣卫这次从流民之中选了多少人?” “回陛下,臣筛选之后,招了5300人。” 朱常淦点了点头,这几日整顿整风,等过几日,开启真正的大练兵。 从锦衣卫出来, 朱常淦又去了一趟勇卫营。 “陛下,勇卫营此次招了3200人……”黄得功回道。 朱常淦不禁愣了一下,“锦衣卫那边尚且招了五千多人,你这边怎么才三千多?” “回陛下,兵在精而不在多,不达标者一概不要,臣宁缺毋滥。” “……”朱常淦点头,勇卫营的战力彪悍,其中很大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强将。 大的方向上自己把控,但实操还是要将领来,自己要吸取崇祯的教训,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现在马还缺多少?” “回陛下,如今勇卫营算上新兵,一万零八百人,可马不足三分之一。”将领孙应元回道。 “买!所需钱粮,你让曹公公报于朕,一定要挑好马。”朱常淦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将士们的粮饷问题,如果有困难,也让曹公公和朕说。” “王承恩,伱让御马监将所有的御马都调拨过来。” 王承恩脸色顿时发苦,低声来到皇帝耳边,“皇爷,眼下御马监之内,军马只有说两千匹不到,另种马八百匹,母马一千三百匹。” “这么少?”朱常淦眉头紧蹙,“军马都哪儿去了?” “这个……” “说!” 王承恩这才将实话说了出来,“回皇爷,被京营给要去了。” “可朕之前让曹公公去京营选马,并没有看到有多少良马啊。” “京营?朱纯臣?”朱常淦从嘴里念出来一个名字,突然气笑了,“崇祯,这就是你选的纯臣啊!” 朱纯臣,明朝最后一位成国公。 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 万历三十九年,朱纯臣袭爵成国公,崇祯三年十一月加太傅。 纯臣这个名字起的响亮,但他人生中最后结局和他的名字相差甚远。 崇祯九年五月,也就是去年,崇祯帝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崇祯帝对于朱纯臣是非常信任的。 李自成攻入皇宫之中的时候,朱纯臣统领的京营如纸糊一般溃不成军,这位成国公立马献出了齐化门,迎反王入京。 “……”王承恩听着皇帝口中直接叫自己崇祯,眼珠子睁的老大,连忙跪下,当自己没听见。 原本想着,锦衣卫和勇卫营刚刚成型,过段时间再整顿京营,但既然朱纯臣上赶着往上凑的话。 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况且李邦华已经进京,整顿京营兵政的事情,就是给他留的。 “练兵,好好的给朕练,足粮足饷,一分钱也不能拖欠。”朱常淦对着勇卫营所有的将士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朕这就给你们拨50万两饷银过来。”开口就是大手笔,勇卫营的兵勇一年18两饷银,而朱常淦直接就给了三年。 “此外,勇卫营中还要继续招募勇士进来,不仅在流民中招,也可以从北直隶、山东、陕西、山西、河南招。” “大明七千五百万丁口,朕就不信招不到几万精兵。” 他已经不满足这一万勇卫营,他想要五万。 …… 被打的张四知被抬回了府邸,重伤差点没有死掉,没有一个人去看他,可见大明官场之薄凉。 可就在所有文官摩拳擦掌,以为可以争夺入阁的名额的时候,一个消息却让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孙承宗入京了?啥时候的事儿?” “今天刚入京的,陛下亲自去接见了。” “不仅孙承宗进京了,李邦华也进京了……” “啊?”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是太常少卿、左都御史薛国观,脸上的肌肉抽搐,他本以为自己入阁的名额,非自己莫属,而且他也曾私下里得到温体仁的保证的。 另外一个人,则是刘宇亮,低声喃喃道:“这不对啊,陛下看中我的。” 这家伙和温体仁一样,善于钻营,以前当翰林的时候,常与家丁角逐为乐。 不喜欢读书,在翰林院里面连个编修都捞不上,翰林院的人都笑话他,后来钱士升为他摇旗呐喊,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声誉才慢慢涨起来,被崇祯看在眼里,被重用起来。 可这段日子,皇帝却不召见自己了,也不看自己舞剑了,这让刘宇亮心中极其的担忧。 “这怎么能行?” 一众高级大臣,绰绰不安,相约找到了温体仁。 温体仁闻言脸色也是大变,如今朝堂上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经营出来的,从最先开始拉钱谦益下来,再后来将王永光拉下马,其后又将周延儒给拉下首辅的位置,自己坐上去,自然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变故。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他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让刘宇亮、薛国观、范复粹等大臣和自己一起前往觐见。 先让这些大臣讲出来,自己随后就到,再附议。 这是温体仁的为臣之道,他一直积极的培植自己的势力,打击异己,但他又深知皇帝的多疑和刚愎自用,所以采取虚实结合,欲扬先抑的战术。 反是他想通过的议案、想举荐的人,总是由别人提出来,自己再出面,反是他想除掉的人,也总是先故意做出宽容,然后再找能触动皇帝疑心的点,让皇帝自己动怒,周延儒就是这样除掉的。 …… 等温体仁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发现宫门前已经跪着一大片。 皇帝的特权损害的不仅仅是温党利益,更是损害了东林党的利益,所以这些言官们也一同前往皇宫。 “陛下,此不符合百年来祖宗的礼法,如此将朝臣应有的权利抛之不顾,更是伤害了朝廷的体面,让天下的臣工如何想?”薛国观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东林党的大理学家刘宗周也站了出来,“陛下认命辅臣,不经会推,一再特简,如此,朋党更胜……” 从勇卫营回来的朱常淦睥睨着众臣,“朕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先问个问题:你们说一个瞎子,他为啥能看见光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他扭头看向刚刚赶来的温体仁。 “温阁老,朕记得当初周延儒和你也是这样被朕提上来,参与机务的吧?” “他们刚刚说辅臣出自特简,朋党更甚,朕觉得,他们意有所指,不会是在说你吧?“ “你结党了吗?” 温体仁脑子“嗡”的一声, 皇帝的第一句话,影射他温体仁忘恩负义。 视力不好的时候,拐杖帮助了他!他眼睛好了,拐杖对他已经没有了意义,毫不留情地甩掉了拐杖。 正是说的他以前被特简提上来的,现在也来反对了? 第二句话,则是直接将自己提到了明面,让自己和东林党对线。 这让他想暗戳戳的在背后附议众臣的心思彻底破碎。 连忙跪下:“陛下,此贼信口雌黄,朝中哪里有朋党?陛下特简又哪里不是祖宗之法?成祖时,特简(选拔)解缙、胡广、杨荣等直文渊阁,参预机务” “求陛下下一道旨意,臣这就去拟旨,严厉申饬刘宗周。” 刘宗周任顺天府的府尹,就是京城的首席长官,这可是一个极重的职位,在东林党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朱常淦的眸子眯了一下,东林党的牙齿又被拔掉一颗。 他冷“哼”一声,“朕记得,吏部大堂上挂着一副对联:功名身外事,大就何妨?小就何妨;富贵眼前花,早开也得,晚开也得。” “可在朕的眼里,你们一个个,全都是争官竞进之徒!” 朱常淦骂完扭头朝着后宫走去,“王承恩,朕的后花园里面的花该开了吧?” 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 这些话骂的极重,将一众读书人骂的脸红耳赤,无地自容。 其中尤其几个被特简提拔上来的大臣,前礼部尚书何如宠,詹事府的钱象坤。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 “陛下变了啊!”东林党骨干文震孟看着皇帝的背影,喃喃的说道。 钱象坤嘴角抽搐了几下,叹了一口气,“是变了,陛下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不再是之前那个尊祖宗之法,奉行圣人之道的“圣王”了!” 众人一个个神色各异,皇帝不似以前那么好名声了,对于他们来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皇帝会让他们知道,当一个皇帝“不要脸”,将是他们多么可怕的噩梦。 第41章 名臣回朝 朱常淦来后花园转了半天,却依然没有见到张嫣皇后,不由心情有些郁闷。 “陛下,您今日怎么有空闲来这后花园之中了?”周皇后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朱常淦的耳朵之中。 “皇后,朕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涨一下咱们皇家的名声。” “涨咱皇家的名声?陛下却来到了这慈庆宫?” 慈庆宫正是皇嫂张嫣所住的地方,与皇后所住的坤宁宫住的还有点距离。 朱常淦顿时老脸一红,总不能说自己昨日得见张嫣,丰颀秀美,面色白皙若观音,目光如波,口若朱樱,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皇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朱常淦端怔了一下身子,“这几日从陕西、河南来的流民甚多,朕让锦衣卫、东厂以及京城里面的商贾、富户前去救灾。” “自去岁,皇陵被毁,皇家威望受损以来,朕一直在想,能不能让皇家的人前去抚民呢?” 崇祯九年,大明德陵被毁,这正是天启皇帝的陵寝,也是张嫣百年之后的陵寝。 “陛下,您的意思是让我和太子去?”周皇后心智通透,第一时间就听出来皇帝的意思。 朱常淦点头,“不仅你和太子去,懿安皇后也去,去年以来,懿安皇后因为皇陵被毁,几乎不曾外出,身体也每况愈下,正好趁着这机会也出去走走。” “朕安排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跟随,保护你们的安全。” “陛下,奴婢这就去和张皇后说去。”周皇后轻咬嘴唇看了皇帝一眼,转身离去。 很快,周皇后就回来了,“陛下,懿安皇后答应了。” 朱常淦发现和大明朝的皇后在这一点上也有好处。 皇后都是小户人家选上来的,她们不会高屋建瓴,也不会联合家族制衡皇权,自然不必担心外戚干政。 反而会关心、提醒皇帝,体恤人间疾苦, 以张嫣和周皇后来说,两人都算得上一代贤后。 “朕会让东厂采买一些衣服,以供你们发放。”朱常淦想了想说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朱常淦发现大明的国运值上涨较慢,他想试试这种方法,是否能提升的快一些。 交代完这些,朱常淦看到有小黄门在王承恩耳边说了什么,不由问道:“何事?” “回皇爷,孙承宗已经在乾清宫外候着了。” 朱常淦眼睛猛地一亮,“快,迎进来,通知御膳房,朕要与与孙公共进晚膳。” …… 乾清宫, 朱常淦笑着端起酒杯,对头发花白、脸上皆是胡须的孙承宗道:“先生一路行辛苦,朕略备薄酒,给先生接风洗尘。” 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作为皇帝,天启有很多家庭教师,崇祯也曾经去蹭课。 而且老孙给他们讲课的时候,深入浅出,让天启、崇祯很容易理解,每次都豁然开朗,再加上孙承宗跟天启皇帝的私人关系非常好,崇祯因此与孙承宗多了一些交集。 这也是为何崇祯称呼为先生。 “真不知道,陛下非得把老朽抓过来是为什么?”孙承宗摇着头叹道,他是被绑过来的,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儿子连同东厂绑过来的。 他抬起头,目光看了乾清宫一圈。 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和当日自己和皇帝辞行时,没有丝毫的变化。 朱常淦有些唏嘘道:“先生大才,初到山海关之时,所有的只是山海关以及山海关之外的八里地,也正是有了先生,才巩固了山海关,收复了宁远以及周边的四百余里,建立了关宁防线,将后金阻挡在关外……” “可我年老了,已经七十五岁。” “先生不老,昔日姜子牙七十岁出山,八十岁拜相;百里奚七十多岁,辅佐秦穆公,与他们相比,朕以为先生一点也不老。” 孙承宗摇头,“老朽哪里比得上姜尚和百里奚?已经上不了马,拉不开弓了。” “朕不让孙公上马,更不让孙公拉弓射箭,只要您帮我出谋划策。”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但如今朝中局势……”孙承宗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朱常淦突然有些激动的说道:“先生难道就看着大明的江山付诸于清风流水吗?” “陛下,真的欲救国于危难?”孙承宗终于抬起头,目光如炬,“老朽斗胆问陛下一句,国库之中可当有粮饷乎?” “国库之中没有说,但朕的内帑有1200万两。” 孙承宗的目光如炽,猛然放亮,“老朽再问陛下,你就不怕老朽老朽,年老体衰,昏聩无用?” “不怕!” “若朝中东林文官,攻讦于老朽,陛下又如何自处?” “他们攻奸于先生,朕给你担着,一切罪责在朕,无外乎再写几封罪己诏。” “老朽再问一句,陛下所求的大明江山是什么样子?” “朕想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 孙承宗定定的看着皇帝,如木头坐在那里。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终于, 他起身跪下,“老臣,愿为陛下燃尽这最后一丝心血。” 这个而立之年才中举,不惑之年中进士,大器晚成的明臣,终于再次回归朝堂。 “先生,朕敬你一杯。” “臣不敢!”孙承宗连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几杯酒下肚,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 这时,王承恩进来禀告道:“陛下,李邦华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儒生走了进来,“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来,孟暗,坐朕的身边,与朕同饮。”朱常淦让王承恩再填个座位。(李邦华,字孟暗。) 李邦华这才看清楚孙承宗竟然也在,连忙抬手道:“孙公!” 这次被皇帝召入京,他心中一直有些忐忑,自己前前后后被罢官,家中闲住了二十年,不知道这次是福是祸,但如今看到孙承宗也在,顿时眼中的光芒乍现。 席间, 朱常淦一边吃一边对孙承宗、李邦华道:“朕特简先生和孟暗为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先生主持兵政,孟暗来主持京营,可行?” “谢陛下!” “谢陛下!“ “朕仿佛又听到了岐山下的第二次凤鸣声。” 朱常淦眼中熠熠生辉,都说大明朝实亡,始于孙承宗辞官,成于卢象升殉国,终于孙传庭战死。 那我就把孙承宗、李邦华拉回朝堂,将卢象升、孙传庭护得周全。 第42章 国公不国,纯臣不纯 酒足饭饱,朱常淦让王承恩派人送孙承宗、李邦华回府。 “老臣不用送。”孙承宗虽喝的满脸通红,却甩开了前去扶他的小黄门,大踏步离开。 朱常淦不由点头,孙承宗的身体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会以77岁的高龄,还能率领全家守高阳城抗御后金。 但他还是冲着王承恩道:“派几个人在后面跟着,护送老师回府。” “孟暗,你怎么还不走啊?” 李邦华施了一礼道:“陛下让臣执掌京营,可如今京营还在成国公朱纯臣的手里,这……” “哦,你说这个啊,朕既然让你执掌京营,那自然说到做到,你只需等待几日,朕将朱纯臣给料理了,京营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身上。” “啊?”李邦华愣了一下,随即猛然明白过来。 陛下这是要对朱纯臣动手了? “回吧,天色将晚,朕也要休息了。”朱常淦看了一眼天色,明白又到了交换回来身体的时候了。 “臣告退!” …… 一炷香的时间,等崇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乾清宫。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宫女们正在收拾的晚膳,喃喃的说道:“孙承宗竟然真的被他给请回来了?” 这期间崇祯召了好几次,但都没有让这位老师回朝,却被朱常淦一召就召回来了? “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崇祯嘴里念的正是朱常淦和孙承宗所说的那句话。 “特简……一下子就两个!” 孙承宗是崇祯一直想召回朝廷,却召不回来的,而李邦华则是崇祯一直想用却又下不定决心的人。 李邦华整顿京营期间,核减了五千多人的占役、虚冒,京营的兵政改观了不少,但却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所以攻奸、诽谤的朝臣也很多。 督察员、言官纷纷上疏弹劾,不得已崇祯才罢了李邦华的官。 现在将李邦华召入京都,那些执掌京营的勋贵、文官们岂能善罢甘休? 特别是朱纯臣,这人甚是彪悍,崇祯就是看重了他的这一点,才让他执掌京营。 “皇爷,皇后和懿安皇后回来了。”王承恩跪下低声说道,余光不时的观察皇帝的变化。 因为他知道,皇帝发病的时辰好像到了。 “哦~”崇祯豁然回过神来,“皇后她们去干什么了?” “皇爷让皇后给流民发衣服……” 王承恩将皇帝下午所说的话讲了一遍,崇祯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听得几句抚民的话。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崇祯起身看着皇宫内的灯火,再次陷入沉思。 …… 成国公府内, 一個个子不高,放在现代社会,不足一米六,头脸狭窄,皮肤黝黑的人,正是大明朝的成国公朱纯臣。 “哎呀,这也不怎么暖和啊!”他穿着皮衣坐在中间,外面一圈身板壮实的婢女丫鬟,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效仿的是杨国忠,以‘肉屏风’抵御寒风。 听说近些日子特别流行,特别是江浙一代,湿冷严重,到了冬天,身材板正的婢女价格每每上涨,就是因为这个。 “国公爷,听说曹化淳去咱的京营要马去了?” “就是啊,咱们京营现在手里可没有马,从哪儿给他们弄马去?” “国公爷,这一批刚从御马监弄出来的御马,现在怎么处理?” “国公爷……“ 下面则有一众勋贵跑看着他,一个个脸色有些不自然。 “哎呀,都慌什么?我提督京营,又不是你们提督京营,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我来担责。”朱纯臣不悦的看着一众人,“哪个月让伱们少拿了吗?” 众人不语,但一个个心里腹诽道:我们是拿了,但你拿大头不是? “国公爷,李邦华回来了,您说,陛下会不会……”襄城伯李守锜脸色不好的说道。 朱纯臣摆手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李邦华不可能再次执掌京营。” “当初,他灰头土脸得罪了那么多的朝臣,这些人现在可都身居要职,岂是他想回来就回来的?” “诸位大人,作为大明的勋贵,咱们只要不造反,皇帝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至于那些文官,咱们又不是没有给他们油水。” “只要朝中没有人弹劾我等,再加上咱们手上的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十多万之众,谁能动我们?” “大伙儿都回去吧!” 襄城伯李守锜又道:“国公爷,我听说,陛下给了勇卫营50万两银子,咱们京营人数众多,去年朝廷欠下的粮饷还没有到位,您是不是去问一下,要不然下面的将士们不好交差啊!” “什么将士们不好交代,你直接说你最近缺钱了就是。”朱纯臣“哼”了一声,鼻孔里出气道。 “你确定陛下真的给了勇卫营50万两?” “千真万确,勇卫营那边已经炸了锅了。” 朱纯臣推开一个丰腴的婢女,“那陛下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厚此薄彼呢?我们京营也是大明的兵啊!” “不行,得进宫一趟。” …… 襄王府, “红桃,你的衣服是不是坏了?你看,咋把对襟都给撑开成这样了?” “世子,不理你了!”红桃低头,正好看到内衬的踞间被涨成了一个个小圆孔,隐约可见白缎子似的肌肤。 “啊~”她猛地端起洗脚水,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柿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脸红耳赤的,娇喘微微,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朱常淦不由笑着将门给关上。 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33/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888,(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27天」 「现代寿命奖励:27天」 「资金奖励:739726.03元」 果然,让懿安皇后和周皇后去外面抚民是有效果的。 国运值一下子提升了一百。 “看来这样的事情可以多做几次。”朱常淦躺在床上,接下来就是...... “国公不国,纯臣不纯。 若要再加一句,那就是:死有余辜!” 第43章 就在今晚 崇祯在乾清宫里呆愣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宫内的牛角灯已经亮起来了。 之所以叫牛角灯,是因为宫廷里面是在皇帝和亲王等高级贵族座位旁成对出现。 灯罩用水牛角制作,方法是将牛角截断后和萝卜一起煮透,萝卜含有一些能够软化角蛋白的成分,可以用来浮选、纯净、也可以用来处理皮毛。 经过与萝卜一起水煮处理的牛角,变得十分柔软,工匠用一个枣核状的木楦插进角的中孔,把角逐渐撑大。 经过多次重复这样的工序后,牛角就被慢慢撑大到一个很薄而又透明的灯罩,上面再绘制上山水、花鸟鱼虫…… 在大明朝,贵族使用牛角,官宦、富户人家用的是羊角,否则就是僭越。 “王承恩,给朕拿笔墨纸砚过来。” “皇爷,您这是?”王承恩将笔墨纸砚过来,才发现皇帝竟然要研读四书五经。 “你下去吧,朕读一下圣人之道。” “是,皇爷!”王承恩满脸疑惑的走出乾清宫,将门慢慢的给关上,不住的摇头,“陛下果然又犯病了,不处理国事,反而攻读五书五经,还能考科举不成?” 殊不知,崇祯确实是在为科举做准备。 明朝的科举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乡试考中者称呼为举人,俗称举孝廉,乡试的考试时间是八月初九。 但想参加乡试, 崇祯需要先考中童生,而这也需要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考试合格者才能取得生员的资格。 只要考中秀才,依大明律,就可以免户内二丁差役。 《武林外传》里面,一旦政府要征徭役或者打仗,会拳脚的老白、煮饭的李大嘴妥妥的得填上去,但吕秀才却可以继续做他的账房先生,安然自得的在家看书喝茶。 “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崇祯时而读写,时而注释,襄王爷如此看重,总不能连一個秀才都靠不上吧? “刷刷刷~”他又尝试了几次,改变自己的书法。 其实崇祯的书法造诣是很出色的,明代君主书法的高峰是明宣宗和明宪宗,但崇祯帝的书法也有一定的水平。 笔力浑厚,多采用敛锋的方式,含蓄饱满,不露锋芒。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崇祯再次在王承恩的服侍之下,穿上盘领、窄袖的金盘龙纹袍。 突然崇祯愣住,扭动身体,左右看自己身上的的龙袍,“这件龙袍前面破了,还是让皇后给补一下吧。” 崇祯节俭,穿的龙袍上几乎没有不打补丁的,在大臣的面前,他都不敢快点走,生怕补丁露出来,被大臣们看见。 眼下这件龙袍上面已经有三个补丁了,只是补丁的位置不在前面,所以就一直穿着。。 “皇爷,您就换一件新的吧,这件龙袍就算是补了,也没法再穿着上朝了。”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回道。 “朕本以为可以支撑到年中的。”崇祯脸上落寞的说道:“那就让尚衣监给朕再做一套出来。” “这件别扔了,放在乾清宫,朕不上朝时穿。” “是,皇爷”王承恩的眼眶有些发红,皇帝节俭到这种地步,他看着心里都难受。 …… 此时,襄王府内,朱常淦和襄王朱翊铭请安,然后一起吃饭。 襄王爷笑着说道:“吾儿这几日读书甚苦,父王给你找了两个奶妈,给吾儿补补。” “……”朱常淦身形猛然僵住。 奶……奶妈? 大明朝的宗藩这么奢侈?鸡鸭鱼肉已经无法满足正常需求,直接找奶妈了? “父王,孩儿已经长大,还是不用了吧!” “吾儿是要考功名的人,再说了,找奶妈又不是我们一家,各路宗藩哪一家不是如此?”襄王朱翊铭又劝道。 “父王,正是因为要考取功名,所以才不能分心,儿一想到奶……”朱常淦正色的说道:“自当以正本心,一心向学。” “嘶~”襄王朱翊铭豁然闹了个大红脸,“是父王之错,今日起,一切与女色有关的人员,皆赶出去。” “红桃就留下吧,父王怎么也得留一个知冷知热的丫鬟不是?” 襄王朱翊铭点头,“还是吾儿想的周到。” 等朱常淦回到自己房间,不由叹了一口气,不说其他,单单就他们襄王府,就可以看的出来,皇室贵胄的所过的生活有多么的骄奢淫逸。 生前披金戴玉,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还要把大量珍宝带进坟墓,盛殓厚葬,妄想继续享用。 以前几天家里一个奶奶去世来说,仅仅陪葬的黄金就上千两,各种宝石、美玉自己都数不过来,这要是藩王去世,那就更不得了了。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都是问题,都需要处理。” 不仅宗藩的事情要处理,文官、武将、勋贵贪腐也要处理,但这些利益集团庞大,根深蒂固。 他们如水蛭一样,贪婪的吸食着大明朝的方方面面,皇帝如果对他们有任何的异动,就会引起他们的剧烈反弹,动荡大明朝的根本。 “所以啊,还得是军队,军权在谁的手里,谁才是老大。” 朱常淦看着东方,红莲披早露,玉貌映朝霞。 “到点了!“ …… 朱常淦豁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在早朝之上了。 艹,昨日自己还专门留了纸条,让崇祯别上早朝了。 因为上早朝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反而是浪费时间,甚至是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 一个身材短小,头脸狭窄的人站了出来,正是成国公朱纯臣。 “陛下,臣以为该议一下给京营发放粮饷的事宜,自去岁以来,京营上下十五万将士的粮饷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再这样下去,臣担心发生哗变。”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哗变! 这个字眼,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令人脸色生变的字眼。 特别是在崇祯朝,发生了数次哗变,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 同样是欠粮饷,只是那次欠粮饷累积百万之巨,而崇祯没有重视,反而加重矛盾,裁减军饷、田赋加派,转嫁财政危机。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辽东战局。 东江饷定额由100万两裁成24万两,引发毛文龙两犯登莱。 蓟密永三协裁撤新军,引发蓟军哗变,10万蓟密守军缴械投降,叛明投敌。 这是己巳之变,后金攻入关内的最重要因素,对明末的形势起到了非常负面的作用,甚至超过了东江裁饷。 恶化的是整个大明战局,为后来袁崇焕之死,埋下了伏笔。如果说之前袁崇焕五年平辽还有机会的话,己巳之变彻底让他丧失了信心。 而己巳之变的哗变还在继续, 山西总兵张鸿功带着士兵们前来京城勤王,但因为没有带够足够的口粮,士兵们变成一群兵匪,抢掠百姓。 五千精锐一哄而散,主将耿如杞、张鸿功被处死。 除此之外还有陕西三边军队在勤王途中也一再发生哗变,对陕西农民起义起了推动作用,因为奉命勤王的都是当地驻军中的精锐,他们的被杀与一哄而散。 此后大明军队的每一次哗变,不仅打乱了大明朝廷的军事部署,更是牵扯了朝中和地方官员的大量精力,那些参与兵变的士兵,往往不敢回归队伍,而是成群结队的加入了农民起义中。 这些哗变的将士受过军事训练,作战经验丰富,他们的加入,大肆提升了农民军的战斗力。 这些年,农民起义兵一次比一次作战勇猛,与大明朝军队的几次哗变无不有着密切的关系。 “危言耸听!”朱常淦猛地站起身,气的骂道:“朱纯臣,你吓唬谁呢?” “朕让你执掌京营,你就如此和朕回话?朕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京营哗变,第一个治你的罪。” 眼见皇帝脸色不对,温体仁站了出来,“成国公,切勿夸大其词。” “成国公此言差矣。”礼部侍郎范复粹也站出来说道:“京营乃天资亲军,岂可哗变?” 文官们虽然看上去是斥责成国公,但语调和措辞却一点不严厉,反而余光却是不住的看向皇帝。 朱纯臣也是梗着脖子,看向皇帝,希望皇帝给自己一个答复。 凭什么勇卫营就能有50万两银子,而京营十多万之众,却没有得到一分钱? 而文官们也等着看皇帝如何处理。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站了起来,扭头往宫内走,“王承恩,朕累了,扶朕回宫。” 就这么回宫了? 留下满朝的文武大臣,脸色极其的难看。 “我就说陛下变了!”东林党骨干文震孟咬着牙根,愤然道:“这与不上朝有何异?” “陛下昏聩啊!”给事中王绩灿怒道。 御史刘令誉猛地看向温体仁,掷地有声的问道:“温阁老,伱到现在还以为陛下独宠你,把我们东林人赶出朝堂,你就可以掌控朝堂吗?” 温体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陛下是变了,自今日起,我不再追究东林党,你们也别有事儿没事儿找我的麻烦!” 成国公、英国公等几人也凑近了一些,众人一个个神色各异,彼此不再说话。 朝中的“争官竞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些士大夫为了做官,为了做大官,为了争权,从来不会放弃斗争。 不仅从大臣手里斗争,也从皇帝手里斗争,当他们发现皇权开始崛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警觉的将彼此的恩怨放了下来。 ……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 王承恩脸色苦涩的劝道:“陛下,京营十多万人,万一出点事情,可是大事啊!” “朕知道是大事,所以才要赶紧处理它。” “……”王承恩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听着皇帝道:“备轿,随朕去一趟兵仗司和勇卫营。”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火器、练兵,再练兵。 让锦衣卫和勇卫营尽快形成战斗力。 朱常淦从曹化淳那里得知,如今的京营基本上已经不训练士兵了。 从自己了解的历史,眼下的欧洲火枪时代就是“排队枪毙”时代。 也就是说双方在严整队形下一丝不苟地冒着枪林弹雨互射,有一方队形散乱,那一方就基本上输定了。 崇祯朝的火铳兵基本上不训练,也没有阵型可言,更没有对于武器保养的学习,对于武器射程、有效射程、火力组合也没有任何研究,就是见到敌人胡乱放枪。 打完后重新装填时间无法保证,甚至还不如弓箭。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面对后金百战百败,有万名火枪手被后金几百弓箭手零伤亡击败的例子。 万历年间甚至还发生过,百十个倭寇从舟山路打到南京城下,“击败”几万人的奇葩故事。 足见大明火器营的战斗力低下。 “臣等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 朱常淦来的次数多了,以至于刚进入兵仗司,便有人认了出来,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宋公,朕和你说的后装弹的想法,可有尝试?” “回陛下,后装弹的方法可行,臣等已经造出来几支枪,相比之前方便许多,但成本却是贵了许多。”宋应星拿过来一支后装火枪,拆开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看完,摇了摇头。 这种后膛枪说白了,还是弗朗机炮,核心在于可更换枪膛,以更换弹膛来替代整装弹药。 质量还重,价格也不菲,更别说更换弹膛的气闭性和寿命。 但朱常淦还是鼓励道:“还是在整体枪膛的基础上改进,将气闭性做好,大有可为。” “朕和你们提及的纸壳定装弹有尝试没?” “回陛下,正在尝试,只生产出来几颗,确实比之前方便许多,等再做一些,改进之后,再量产。” “要尽快。”朱常淦攥了一下手说道:“与后装枪搭配才能发挥出来它的威力。” 其后他又问了最近给勇卫营那边供货情况。 1500支燧发枪,9000枚弹丸,还有6门弗朗机炮。 “差不多了!” …… 朱常淦从兵仗司出来,没有做任何的听力,直接来到勇卫营。 将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三人秘密的叫到一个营房之中,外面王承恩带着几个太监警戒。 “陛下,您这是?”曹化淳看着皇帝肃然的神色,以及外面的警戒,不由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朱常淦目光如炬的盯着众人,“朱纯臣唆使京营哗变,接下来是检验勇卫营战力的时候了。” “朱纯臣唆使京营哗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晚!” “今……”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眼睛猛然睁大。 第44章 朱纯臣之殇 这些天的练兵,曹化淳就一直在嘀咕皇帝要做什么,如今却也在心底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是要对京营动手了。 曹化淳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但孙应元和黄得功却是目光灼灼,似乎等这一切许久了。 朱常淦没有回去,中午的时候,就在勇卫营吃的饭,与将士们同席而坐。 时不时的还和将士们说笑几声,这让王承恩一时之间目光有些恍惚,喃喃道: “朝廷之中许多人都说皇帝变了,现在看来皇帝确实是变了。” 可哪里变了,又让他说不上来,难道是陛下晚上总是犯病的缘故? 等吃完饭之后,朱常淦突然想起什么,问王承恩道:“今日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出去抚民没?” “回皇爷,去了。” 朱常淦皱眉,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再出去抚民,而自己的国运值却不怎么上涨了? 难道,只有第一次才是最有效的吗? 之前他下令施粥,国运值涨了辑事,此后一天只涨1点,让皇后去抚民同样如此,DIY十天涨了100,此后也是一天涨1点。 看来还是要采取多种途径,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才能提升大明的国运值。 饭后半个时辰, 整个勇卫营再次进入练兵状态,这一次有了皇帝看着,黄得功和孙应元也全都亲自上阵。 勇卫营的演武场上,烟尘滚滚,人的叫喊声、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有了朱常淦给予的50万两银子,勇卫营的将士们吃的更好了,每天都有荤腥进肚皮,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训练也更卖力气。 他们原本演练的是骑射,藤甲兵,拐子铳,火铳、长矛阵,弓箭兵等项目。如今被朱常淦引入了近代骑兵、火炮打击,步兵则只配置燧发枪、长矛、腰刀。 除此之外,在这些训练的基础上,朱常淦又让他们加入了武装越野五公里,单杠引体向上,俯卧撑,举重蛙跳,四百米障碍……以此来增加体能训练。 “轰轰轰……” 红夷大炮以及兵仗司刚送过来的弗朗机炮炮口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实心弹丸,直射射程300多步。 500米外摆放着的用木头搭建的标靶,被轰然击中,有的木头直接从中间打穿,木屑纷飞。 紧接着便是扛着燧发枪的兵勇上前,“砰砰砰~” 一队又一队的人以三段式射击。 50步外的标靶上,被打出一个個的窟窿出来。 朱常淦在心头默数着,大致估算了一下,熟练的射手一分钟大概可以射击4-5次,不熟练的一分钟也可以射击3次,效果还是不错的。 看着已经初步具有战斗力的勇卫营,不由点了点头,毕竟训练时间还短,人员对于枪械的掌控力度,素质、武器质量都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 “骑兵,冲!”黄得功猛地一声令下,上千军马如水泄一样朝着目标冲去。 …… 与此同时, 京营之内,多日不曾来的成国公朱纯臣,今日却是吃错药了,穿着盔甲,骑着马过来视察来了。 可他刚到了京营,就听着有人哭天抢地的来到他的马前。 “督主……我要见督主!”襄城伯李守锜为首的一大批京营将官,满脸泪水的说道:“督主,你可得替我们做主。” “将士们已经一年没有发粮饷了,勇卫营那边,拢共才一万人,一下子就拨付了50万两。” “就是,督主,咱们也是天子的亲兵,凭啥他们就大口吃肉,我们就吃屁喝风?”一个姓往的参将不忿的说道。 “求督主给我们做主。” “求督主给我们做主啊……” “呼啦!” 军营里面顿时跪下来一大群人,一个个心如刀割,死了娘一样。 朱纯臣从马上跳下来,“哎呦,众位弟兄,你们这是何故?” 他将襄城伯李守锜给扶起来,作势的擦了一下眼眶,“皇帝让我提督京营,众位弟兄没有粮饷,我心里也难受啊!” “我对不起你们啊!”朱纯臣猛地跪下来,仰天嘶吼道:“我今日在朝堂上,替众弟兄们和陛下要粮饷了啊……可陛下,他就是没张这个口。” “我保证明日继续和陛下要,如果陛下不给,我就到宫里要去。” 朱纯臣使劲揉了揉眼睛,痛彻心扉,咬着牙根说道:“兄弟们吃不好,喝不好,饿在将士们的心里,疼在我的心里啊!” “督主,我们去和陛下要去,他能给勇卫营钱,那就该给我们。”襄城伯李守锜仰着头,扯着嗓子对后面的人喊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陛下既然能给勇卫营钱,那自然就能给我们。” 朱纯臣摇头,“你们怎么和陛下要?你们连陛下都见不到。” 襄城伯李守锜低声说道:“我听说陛下又去勇卫营了,我们就去勇卫营。” “勇卫营?不可……”朱纯臣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断的闪烁。 其实,他今日来,就是想给皇帝上眼药的。 怎么上眼药,自然是让京营闹出来点动静。 眼下,他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倒省了他的口舌了,不过,他还是摇头道:“这样不妥,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过去,这叫什么?” “这叫哗变,陛下是可以治伱们罪的。” “督主尽管放心,这事儿我们就说督主不知道,我们自己去的,就算是陛下怪罪下来,也到不了您的头上。”襄城伯李守锜连忙说道。 朱纯臣猛地瞪大眼睛,“我是那种怕担责的人吗?我是替弟兄们着想,不能看着弟兄们做浑事。” “是,督主说的是。”李守锜连忙说道:“我们不以兵演的名义过去,只是让陛下知道,这京城不仅勇卫营,还有我们京营。” “嗯……”朱纯臣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个可以有,我们京营演习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闹出点响声出来,但决不能踏入京营半步。” 朱纯臣交代完,满意的回了,在他看来,京营演武,又不是哗变,就算闹到了皇帝那里,他也有的话说。 …… “世子,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襄王府的书房内,独孤先生正在给崇祯讲解经义。 “没……没有啊!”崇祯豁然愣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红道。 “虽然说县试、府试,王爷这边能给你走走关系,但你至少也得考的说得过去才是。”独孤先生脸色肃然的说道: “再说了,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了,难度之大,间隔之长,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下一个三年。” “三年又三年,世子的天赋,岂可就这么浪费?” “先生教训的是。”崇祯面红耳赤,嘴角抽了抽。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将自己的尊严看的比天大,本质与他小时候的悲惨遭遇有关。 也可能正是如此,崇祯又是一个尊师重道、喜爱学习,同时也是书法高手、精通八股文的高手。 一个传统的聪明人。 这些天,独孤先生给他讲学,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这种求学的状态,但耳中朱常淦那边的对话,却又一次次牵挂着他的心。 特别是今日,朱常淦要动成国公朱纯臣,崇祯这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世子,我继续讲,你……” 崇祯刚想继续听,眸子却是猛地一缩,站起身,“先生,我想如厕。” “……”独孤先生将手中的书放下,眉头皱起。 崇祯快步跑出去,喉结不住的滚动,此刻他的耳中乱糟糟的,不时有几声急呼,他听的真切。 “来了!” “这天还没有黑,京营的人竟然就来了?” “快,禀告陛下!” …… 京营内, 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等人听到斥候的奏报,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通知了皇帝。 朱常淦点头道:“准备吧!” 几人领命而出。 “京营哗变。”黄得功吼着嗓子说道:“所有人检查枪械!检查火炮!” “做好战斗准备!” “喏!” 事已至此,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镇压了。 朱常淦被东厂和勇卫营的人保护在后面,王承恩看着外面,心底腾腾直跳,嘴里骂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勇卫营外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流淌着,似乎不知疲倦,溅起的浪花如眼泪,因为将有鲜血和枯骨再次掩埋在这河床上,流在这河水里。 “驾!” 远处一队队骑兵和步兵朝着京营的方向过来,朱纯臣、李守锜等将领一个个坐在马上,马蹄踏起的灰尘,兵勇们手中的长毛闪烁着凌冽寒光。 “督主,前面就是勇卫营了,要不要喊起来?” “喊起来!”朱纯臣听着斥候的禀报,笑着说道:“既然操练,自然要闹出点动静。” 李守锜也笑道:“就是,把我们前年练过的长矛阵给亮出来。” “让陛下看看,我们京营也不是吃素的。” “都动起来!” “哗~” “哗~” 京营的这群兵痞,像模像样的挥动着长矛,往前推进。 离着老远,京营的几千士兵就开始扯开了嗓子,呼喊了起来。 …… 勇卫营内,安静的可怕,所有的士兵在这一刻如消失了一样,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京营已经到五里外!” “京营已经到三里外!” “……” “京营已经到一里外!” 只有斥候,一次又一次的回来报告的消息。 全程朱常淦一直没有作声,直到到了一里外,才问了一个问题:“可看见成国公朱纯臣?” “回陛下,成国公也来了。”黄得功上前说道。 “可看准了?” “他穿的甲胄,臣不可能看错。” 朱常淦深吸一口气,“那就动手吧,无论对方爵位有多高,朕不希望你们留手。” 曹化淳微微有些失神,“陛下,您的意思是……” 朱常淦没有回话,但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 后世电视上几百人场面便已经乌央乌央一大片,京营这几千人,散布在地上密密麻麻,如蚂蚁一样,场面好不壮观。 “督主,您说这下陛下总该考虑一下我们京营了吧?”一个参将与朱纯臣并行骑马说道:“听说陛下手里有上千万两银子。” “是啊,陛下的内帑现在至少躺着上千万两银子。”朱纯臣眼中闪过一股贪婪的目光,“可陛下就是太小气啊!” “陛下也是真的挺厉害的,王之心,骆养性,说换就给换了,您说,万一……” “那不一样。”朱纯臣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说到底,东厂和锦衣卫最大的依靠是皇帝,可我们京营可不一样,有我们勋贵、有兵部的文官参与,岂是想换就能换了的?” “你们啊,就把心放肚子里面,只要有我在,就没有说人敢动你们半分。” 新建伯王先通策马说道:“国公爷,陛下最近变了许多,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邪乎劲儿!” “邪乎?”朱纯臣拧眉问道:“你个狗日的是个大老粗,啥时候学会相面了?你咋看出来的?” “说不上来,如果非要说的话,眼睛!陛下的眼睛里面有光了,整个人精神焕发,透着精光,好像做啥都心无旁骛的样子。” 这话一出,把朱纯臣给逗笑了,“滚你娘的,你个狗东西去长安街放张桌子,糊弄人还差不多。” “他眼睛里面有光?我看是你眼睛里面有光了,一听说皇帝的内帑里面有上千万两银子,有光了。” 这时一个参将过来禀告,“督主,前面就是勇卫营的地盘了,咱们要不要进去。” “停,就在外面喊,” 朱纯臣嘴里骂骂咧咧的冲着前面喊道:“你们都特么没有吃饭啊?喊大声点,要不然陛下怎么听见?还怎么给你们发饷银?” “诶,这就对了嘛,给老子吼起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眼珠子猛地睁的老大,仰头看天。 “轰!” “轰!” “轰……” 巨大的轰鸣声如雷般在耳边炸响,震的他的耳膜什么也听不见了。 地面被炸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笼罩全身,将他从马上掀飞下来,军马嘶鸣被爆炸掀翻在地,兵勇的尸体横飞。 火焰、泥土,血肉、残肢充斥着眼帘。 第45章 京营是你的了! 又是轰轰两声。 轰然的巨响震着朱纯臣的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想爬起来,却又有一颗炮弹落在了脚边,将他掀起来又落下。 他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脚,却发现摸了一个空的裤腿管子。 满手是血。 眼珠子猛然暴突出来,惊恐、骇然写满了整张脸。 “敌……勇卫营?!”朱纯臣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将爆起来的烟尘、残肢给凝固了一样,展现在他面前。 轰! 地上飞溅起来的泥土、残肢还在继续,仅一步远的一个参将想要扶起来他,却被一颗炮弹给砸中,喷溅出来的鲜血猛地掼在朱纯臣的脸上。 糊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刺鼻血腥味儿冲入肺部,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 …… 勇卫营内,孙应元拿着旗子冲着炮兵喊道:“填弹,放!” “轰轰!” 白色的烟雾腾起,一道道火焰刚从铁管之中喷薄而出,就有兵勇将弗朗机炮里面的子炮从里面拽了出来,另一个兵勇从一旁将另一個子炮放入母炮的肚子里面。 等候在母炮边上的兵勇再次将火炮给击发出去。 每一个弗朗机炮的边上都有至少七八个子炮。 而同样的弗朗机炮却八门,再加上之前的十六门红夷大炮,响声震天。 “放!” 轰轰轰…… 京营的兵勇刚刚在练习长矛阵,所以站的比较集中,一个大铁疙瘩过来,直接栽倒一大片。 肢体横飞,触目惊心。 改良过的八门弗朗机炮,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发射出去三十多发炮弹,而十六门红夷大炮却只发射出去了一发。 喷射的火舌如死神镰刀,一发过去,收割一茬。 孙应元和黄得功两人目瞪口呆,目光瞅着弗朗机炮,两眼珠子都冒绿光。 放眼望去,京营之中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只要被炮弹给击中,不死也残。 京营所在此已经成了一片尸山血海一般,哀嚎遍野。 此时,改良过的弗朗机炮已经打完八发炮弹,黄得功猛地拔出自己的腰刀,口中一声巨吼。 “火铳兵!” 随着黄得功的一声令下,勇卫营的火铳兵快速冲了上去,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在80米以内。 “火铳射击!” “嘭嘭嘭~” 所以,他们要尽量接近。 京营的兵勇早早已经崩了,开始四散而逃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成国公、新建伯这些勋贵老爷们咋样。 可还不等他们逃出去,就一个个栽倒在地。 周遭的的嘶吼、痛苦、混乱终于入了朱纯臣的耳朵,他痛苦的喊道:“救我,快救我。” “你们……” 可没有人回答他一句,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吓的魂飞魄散。 几轮射击之后。 黄得功的嘶吼再次响起,“骑兵,冲锋!” 他亲自骑上战马,上千骑兵如洪流一般冲入了京营所在的阵地。 骑兵一旦冲入步兵阵营之中,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何况眼前的步兵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阵营可言。 没有抵抗声,京营数千人直接被洞穿。 “唏律律……”战马嘶鸣,长刀凌冽,京营之中的这帮兵痞的头颅,一个个飞起。 “杀!”黄得功手中的长刀往下流淌着猩红的鲜血,冲着京营里面的人喊道:“一个不留!” 将为军之胆,有黄得功这话,手下的兄弟自然毫不手软,骑兵如铁流一般,犁过一遍,策马回头,再次冲锋,又杀一遍。 巨大的疼痛让朱纯臣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落,冲着黄得功喊道:“黄得功,吾乃成国公朱纯臣。” “是友非敌,速来救我。” 黄得功却是眯了一眼眼睛,深吸一口气,“给我冲!” 策马抽刀, 刀面闪亮如雪,猛地朝着朱纯臣的头颅砍去。 朱纯臣骇的神魂震颤,牙齿发抖,忍不住的往后逃,但他忘记了自己已经少了一条腿,刚一迈腿,就摔在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拼命的往前爬。 黄得功身下的战马呼啸而过,长刀砍在了朱纯臣的脖颈之上,“亢”脊骨碎裂的声音,朱纯臣连惨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头颅与身体脱离,栽进了地上的血水坑洼之中。 黄得功手下的将士们同样下手狠辣,刀刀致命。 …… 勇卫营之内,王承恩小跑着来到皇帝身边说道:“皇爷,成国公薨了!” 朱常淦抬起头,“确认是他?” “内臣亲自去看的,没错。”王承恩冲着手下招了招手,顿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用衣服兜着一颗头颅。 正是朱纯臣的头颅。 “好!”朱常淦轻呼了一口气,京营经此一役,应该是再没有抵抗力量了。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能跟着朱纯臣一起来讨薪的,几乎都是他的嫡系,单单除了朱纯臣,未必能解决问题。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一起除了,以绝后患。 “把他葬了吧!”朱常淦摆手。 这位成国公,在大明生死存亡之际,崇祯让他镇守京城齐化门。 崇祯想要逃亡时,他不开城门,妄图将崇祯关在城内,好向李自成邀功请赏,致使崇祯无路可逃,只能返回煤山上吊的贰臣。 崇祯临死也没有看清其丑恶嘴脸的朱纯臣,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埋身在这里吧?! 朱常淦起身,“李邦华呢?” “回皇爷,刚刚兵荒马乱,内臣已经接到他了,让他在五里之外等着。” “让他过来吧!” “是皇爷。” 一炷香的时间,李邦华随着小黄门进了勇卫营。 清明已过,原本该是一片祥和、万物滋长的时节,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染红的地面,让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片肃杀。 勇卫营的兵勇们喊杀声震天,刚上演了一番歼灭战的他们再次进入了练兵之中。 整齐划一的动作,声声嘶吼如惊雷炸响。 李邦华看着如洪流一般的勇卫营,刹那间失神了。 “李提督,走啊,皇爷还等着您呢。” “哦……”李邦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小黄门的脚步,一直到了一处营房之中,才看到了皇帝。 “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起来吧,京营是你的了。”朱常淦笑着对着李邦华说道。 “……”李邦华怔了一下,有些懵。 王承恩上前说道:“成国公朱纯臣煽动京营哗变造反,刚刚已被勇卫营强势镇压。” “真今日将京营交于你手中。”朱常淦冲着他点头道:“朕只有一个要求,孟暗你要全力而为,给朕带出一个全新的京营。” …… 第46章 最不可能的人 “陛下,臣定不负皇恩。”李邦华跪下领旨谢恩。 朱常淦又和曹化淳交代了几句,便让王承恩备轿,准备回宫,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黄得功。 而正是这一眼,却让黄得功心花怒发。 看着皇帝的轿子渐行渐远,曹化淳扭头看向黄得功,“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杀了成国公?” “曹公公,并非是我想杀成国公,而是陛下要杀他,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曹化淳目光目光凌冽,“你以为只有你听出来陛下的意思了?我听出来了,孙应元也听出来了,但他为啥没有去做?” “陛下最重圣明,成国公之死,如果没有一个人出来揽责,满朝文武如何看待陛下?” “……”黄得功猛然抬起头,眼睛瞪的老大。 脑子“嗡”的一声,面如土色。 黄得功明白过来曹公公是什么意思,皇帝是一个不会揽责的人,朝堂上一次次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听在耳中。 陛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不污“明君”之名,事情可以干不成,但责任断不可扛半分! 大明朝一共才五个国公,就这么死了一個……可以预想朝堂之上定然泛起轩然大波。 黄得功额头上的汗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做已经做了,我会尽量保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未必没有机会。” “陛下这些日子,改变巨大,或许能躲过这一劫。” “谢曹公公!”黄得功将曹化淳给送出营房,照着自己的脸就来了两下,骂自己道:“贪功冒进,咋就记吃不记打呢?” …… 襄王府, 崇祯抽空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此时的脸色极其的难看,成国公说杀就杀了? 不仅成国公杀了,而且杀了新建伯,清平伯,彭城伯……数位勋贵,以及数千京营的将士? 如此血腥、嗜杀如命,这样的名声让朕这个励精图治的有为之君来自己背,陷朕于何地? “朕的明君之名,彻底毁了。”崇祯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骂道:“就算你想做这样的事,让其他人去做就行了,自己何必在现场呢?” 可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朱常淦怎么就那么肯定朱纯臣会带着人过来呢? 而且还那么信誓旦旦。 他听着脑海之中朱常淦那边的动静,只听着那边说道:“王承恩,伱去见一下他吧,朕就不去了。” “是皇爷!”王承恩的声音传来。 皇宫之外,有一个人在那儿跪着,眼见着皇帝的轿子过来,连忙往前挪了挪,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襄城伯李守锜叩见陛下。” 崇祯的身形猛然一顿,眼睛瞪的老大,喃喃道:“襄城伯李守锜?” “竟然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襄城伯李守锜曾总督京营,当初因为李邦华整顿京营,与成国公朱纯臣一起诋毁打压李邦华,其后朱纯臣提督京营,他再次被朱纯臣给提了上来。 要说他是最不可能的…… 可偏偏就是他。 朱纯臣能带着人前往勇卫营,全靠襄城伯李守锜在一旁煽动,居功至伟。 是他第一时间带着人去找朱纯臣,哭天抢地的要朱纯臣给京营的将士们做主。 同样是他带着京营的勋贵、朱纯臣的嫡系劝说朱纯臣,说要来勇卫营这边闹出点动静好和陛下要点银子。 而且他全程一路跟着,直到到了勇卫营五里之外,以肚子疼要去拉屎,才离开大部队,朱纯臣和其他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跑了。 王承恩低声在襄城伯李守锜的耳边说道:“陛下暂时不宜见你,但陛下说这份功劳记下来了!” “赏三千金,明日你的子侄便可安然回府。”(古代三千金,不是金子,古人指铜为金,明清时期不加单位的金,一金指一两白银) 襄城伯李守锜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谢陛下隆恩!” 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皇帝的态度,陛下赏赐了,便说明自己安全了。 三日之前,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秘密找到了李守锜,将他,以及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给抓了起来,并且拿出来子侄三人在闹市误将人打死的证据。 而自己则被告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陛下欲对成国公动手,给自己两个选择。 一,等成国公死后,全家跟着陪葬。 二,戴罪立功,全家获释。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没有其他选择。 皇帝既然把计划告诉了他,那就说明不怕他说出去。 他将这计划告诉朱纯臣,或许会阻碍皇帝的计划,成国公可以活,但他全家必然死。 所以才发生了这一切。 襄城伯李守锜看着皇帝的轿子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慢慢的起身。 喃喃自语道:“变了,真的变了,变的可怕了!” …… 崇祯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世子?世子又来如厕了?”独孤先生在茅房外面喊道。 “独孤先生,我没在茅房,我在厨房。”崇祯连忙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白馍,一边走一边装模做样的往嘴里塞。 “哎呦,世子,中午不是刚刚吃过吗?才一个时辰,你咋又吃上了?” “饿……”崇祯瞬间脸红耳赤,脸、耳朵,脖子都变红了。 独孤先生无奈的说道:“世子实在无状,眼下正跟你讲儒学精义,怎么尽想五脏庙了?” 作为皇帝,他哪里撒过谎? 如今被先生如此训斥,更是抬不起来头。 “先生责备的是,朕……我知道了。”崇祯将馒头咽下去,紧跟着独孤先生再次进了书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独孤先生点头,总体来说,他对于“世子”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有时候顽皮一些,会溜出来在外面逗留一会儿,但讲儒学的的时候,却是极为好学,且认真。 今天刚刚给“世子”讲八股文,却发现“世子”无师自通,且写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水准。 大明朝的科举与唐、宋不同,唐宋以诗赋、策论为主,重个人才气。 而大明则儒学经义为主,于是诞生了八股文,除了对题目需要有足够的理解,对写作能力要求也高。 之前他惊讶于“世子”触类旁通,对儒学精义的理解能力,眼下崇祯的写了一篇文章出来,却再次让他再次眼前一亮。 “这天底下真的有人生而知之乎?” “听说吾麒麟儿饿了?”襄王朱翊铭兴奋莫名的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锅羊肉。 “……”崇祯脸如猪肝,实在吃不下了。 第47章 如何从容? 崇祯不得已只能吃了些,才送走了襄王朱翊铭,继续听独孤先生讲。 独孤先生看着他,叹然道:“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 “可知道是何意?” 崇祯挺直身子言道:“这篇文章出自《道德经》,讲的是厚重是轻率的根本,柔静是躁动的主宰。“ “因此,圣人终日远行而不离开他的担当。虽然有华丽的生活,显贵的地位权势,却能坦荡从容,超然处之。” ''''身为大国的君主,不可以轻率躁动的行为来治理天下,轻率就会失去立身的根本,躁动就会失去主宰的地位。” 独孤先生点头,“我并不是斥责你为了吃食而逃课,我生气的是你应该坦然一些。” “世子家中有万金,理该坦荡从容,饿了就去吃,先生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崇祯目光闪烁,“谢先生教诲。” 是啊,圣人论述修身养性之道,侧重为人处事的根本,在于重与静,自己是皇帝啊! 哪怕在襄王府,也是世子,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不厚重一些呢? 之前,朱常淦讲他的性格存在缺陷,崇祯不以为意。 但今日先生这么一声,让他不禁陷入沉思,开始思考之前自己曾做过的事情,以及从小生活的环境。 从生母刘氏因在后宫的争宠中被人诬陷而死,养母康妃的刻薄无情和庄妃的厚道仁慈让他尝到人间冷暖……父皇即位仅一个月的光宗去世,再加上对父皇的死因众说纷纭。 这些给小时候的自己蒙上厚厚的阴影。 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便开始不再坦荡从容的吗? “世子?世子?”独孤先生见崇祯跑神不禁喊了两声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先生,若一个人生活在险恶而特殊的环境之中,其会怎样?还能从容的起来吗?”崇祯突然问道。 独孤先生被他问的愣了一下,“生存于险恶而特殊的环境之中的人,会慢慢形成对于周围的人和事怀疑、猜忌,谈何从容?” “……”崇祯的脸色瞬间难看,“先生,我胸口有些闷的慌,想出去走走。” “世子请,一炷香之后回来即可。” 崇祯快步走出书房,一口气跑到襄王府的花园之中,他猛地趴在一颗小树上,大口的喘息。 怒吼道:“啊~” 刚刚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攮在了他的心口上,痛的无法呼吸,“朕的性格有缺陷?怎么会?” …… 下午, 宫外哭嚎声震天,朱常淦让王承恩直接将宫门给堵上,自己则随着皇后、懿安皇后前往宫外抚民。 他在想,既然皇后和皇子去抚民,国运值能提升,那皇帝亲自去呢? 皇帝和周皇后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懿安皇后和田贵妃、袁贵妃坐在后面一辆车中。 气氛有些尴尬,朱常淦找了个话题问道:“选秀的事情到哪一步了?” 周皇后的大眼睛放着异样的光芒盯着他,“陛下,是臣妾几人服侍的不够好吗?” “不是?” “那是为何?是臣妾不够温婉吗?”她往皇帝身边挪了挪,顿时一股温软让朱常淦身形猛地一滞。 周皇后伸手就去解皇帝的衣带。 车辆外面的太监和宫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站远了一些。 “……”朱常淦感觉到了她的哀怨、索求之意,没有给她机会,往边上挪了一下。 身体几乎一点都不接触,姿势有些不自然道:“后面坐的可有田贵妃?闲来无趣,让她给朕弹奏一曲。” 他瞅着后面的马车的车厢一眼,里面不时传出来清脆的笑声。 周皇后白了她一眼,脸色顿时因为难为情而刷的一下变红,耳朵、脖子如血一般鲜艳。 王承恩听到皇帝的吩咐,小跑着到后面的马车上将田贵妃请了过来。 田贵妃身材修长,但不是那种身上无肉,而是肉丰匀称。 清澈明亮的瞳孔,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素手如玉,搭在琴上,琴瑟之音顿起。 初始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其后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之清风,时而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刹那间又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 “好!”朱常淦忍不住拍手叫好,“贵妃琴技越加精妙了。” “陛下谬赞!”田贵妃凤眼灵动,轻轻的放下琴,行礼道。 朱常淦盯着她娇媚的容颜,秀挺的鼻梁,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失神,是真的好看,可惜…… 二十里的路程,走了接近一個时辰才到。 离着老远,就看到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端着破碗排着队等着施粥。 “恭迎陛下!!” “陛下亲自前来抚民了!” 随着太监的一句呼号,所有人跪下,低着头不敢抬头。 朱常淦离着老远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就看不到头,这些流民中没有人看向皇帝,而是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施粥棚的方向。 “今日,每人多加一个窝头。”粥棚里面的人呼喊道。 “有干粮了!” “有干粮好哇!” “谢陛下隆恩!“ “万岁!“ “万岁!” 这些灾民一个个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山呼万岁。 从陕西、河南逃荒至此,一路上啃食草糠树皮,如今不仅喝到了粥,竟然有干粮了。 别说是灾荒年间,就是平时收成稍好的年景,他们能吃着糠窝窝头就不错了。 他们不管是谁的恩德,不管是谁来抚民了,只要能让他们吃到嘴里,那就是好恩德。 朱常淦怔怔的盯着这些流民,一个个人已经没有人样,就连那些孩童,也都饿的满脸尽是皱纹,双眼泛着灰色。 不敢相信这是人间? 再想想接下来几年,小冰河的灾难更甚,旱灾蝗灾的还要扩大,突然心里有些堵得慌。 历史上只是记载了寥寥几句,“崇祯当朝以来,陕西、河南年年有大旱,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十四年旱,百姓多流离失所。” 几个字,承载的却是数百万百姓的累累白骨! 朱常淦眼眶发红的对王承恩道:“派锦衣卫和东厂去福建,找一个秀才叫陈振龙的人,朕封他世袭千户,让他带着一种叫“甘薯”的粮食入京。” 第48章 剑指温体仁 相比于拯救大明朝,让自己获得奖励回到现代社会,他的心口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相比于之前,自己阻挡满清入关,避免“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此类的惨剧。 朱常淦突然发现,如何让百姓们能吃得上饭,能吃得饱饭,更实在。 红薯,这个产量高,适应性强的粮食作物,可以在华夏大地大部分地区种植的东西。 在万历年间就已经传入中国的粮食作物,竟然没有在北方大量种植。 陈振龙被称为甘薯之父”,即便现在已经没了,但他的子孙肯定还在。 红薯相比于水稻和小麦来说,受天气因素和地域的影响小的多,旱灾之下也有一定的收成。 许是心中触动,朱常淦草草结束了安抚之旅,回宫的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 皇后见状,将袁贵妃给叫了过来。 袁贵妃珠圆玉润,最为娇俏,性格也最跳脱,但任凭她怎么变着法子的和皇帝说话,却发现皇帝始终不笑。 皇后含嗔的叹了口气,“陛下,臣妾已经和田贵妃、袁贵妃梳理过选秀的第一轮、第二轮了,马上就是第三轮,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就有秀女入宫了。” “……”朱常淦。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啊,但话已至此,总不能说我其实不想要吧! …… 皇帝的车年刚回到宫中,就听着小黄门奏报,“陛下,内阁和朝臣全都在外面跪着。” “朕知道了。”朱常淦从车上下来,走往乾清宫。 这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成国公煽动京营哗变,被勇卫营镇压的消息一出,京城之内定然一片哗然。 满朝文武不来找皇帝才奇怪了。 “嗯,还有何事?” 小黄门这才说道:“陛下,曹公公带着黄得功来两次了,在外面跪着请罪呢!” “请罪?”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 “让他们回吧,等下……告诉他们,黄得功平复京营哗变有功,领总兵衔。” “让勇卫营和锦衣卫成品字形密切关注京营动态,如有异变,可先斩后奏。” “是,皇爷!”小黄门快步走出去了。 宫门外的曹化淳站着,黄得功却是跪在地上,后脊背一层密汗,将衣服都给浸透了,但他不敢走。 这要一走,脑袋可能就掉下来了。 曹化淳看着黄得功,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这是一個将才啊,难得的将才,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 “哒哒哒哒……” 眼见小黄门从里面出来,哪怕是作为司礼监大珰,曹化淳连忙主动迎了上去,“陛下怎么说?” “回曹公公,陛下让你们回去吧……另黄得功平复京营哗变有功,领总兵衔。” “陛下还让勇卫营和锦衣卫呈品字形密切关注京营动态,如有异变,可先斩后奏。” 黄得功先是脸上写满苦涩,绝望和痛苦如裹尸布一样笼着他,无法喘息……可豁然后半句出来,不由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总兵?” “恭喜黄将军了。”小黄门欣喜的拱手施礼道。 曹化淳也是一脸的懵,如木头一样,愣在了原地。 足足十来秒,才反应过来,踢了黄得功一脚,“给小华子看赏啊!” “哦哦……”黄得功豁然反应过来,从兜里面掏银子,可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今天过来领罪来了,一分钱没带,脸不由尴尬成了猪肝色。 曹化淳白了他一眼,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来二两银子。 “哎呦,曹公公,这怎么能行呢?” “放心收下,我替他给的,回头他得还我。” 黄得功连忙说道:“您尽管收下,回头我加倍还曹公公。” “那谢谢曹公公和黄将军了。“小黄门这才将银子收下。 这叫讨赏头。 哪怕有曹化淳这个大珰在场,这也是人家小黄门该得的。 “曹公公,黄将军,皇爷那边还有吩咐,我得去一趟锦衣卫,就不耽搁了!”小黄门拱手施礼离开。 黄得功看着小黄门的身影,此时才猛地打了一哆嗦,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寒风这么一吹,浑身打颤。 曹化淳愣愣的看着乾清宫的方向,来了这么一句,“陛下也学会担责了!” 黄得功连连点头, 然而曹化淳说这句话不止是说给黄得功的,更是说给他自己的,此前他因病乞准告假,向崇祯帝连上三疏。 如今他突然不想走了,就连75岁的孙承宗都再次入阁了,自己为啥不能再干一些日子。 …… “召他们进来吧!”朱常淦换好了常服,才让王承恩召温体仁、杨嗣昌等内阁成员和六部高级朝臣进宫。 很快, 一众高级官员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叩见陛下!” “臣叩见陛下!” “臣……“ 朱常淦让众人起身,没等他们开口,自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朕欲让李邦华启任兵部右侍郎,协理军政,主持京营。” “朕想听听温阁老及诸位的意见?” “回奏陛下,既然陛下以为李邦华可以胜任,那必然可以胜任。”温体仁嘴角抽了抽,回话道。 “陛下,不妥啊!”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却站出来说道。 “哦?怎么个不妥法?“朱常淦脸色淡然地问道。 “李邦华曾提督京营,却闹出了诸多事宜,且当初满桂的部队在德胜门外抵抗后金的部队,他提督的京营却在城上点燃大炮对准满桂所在的中军,炸死炸伤很多士兵。” 薛国观言辞恳切的说道:“此乃误国误民贼子,怎能让他再次执掌京营?” “陛下,李邦华回乡罢官太久,早已经不通时政,如何能把控的了京营啊?”翰林院掌院陈演也站出来附议。 薛国观有条有理的继续说道:“陛下让李邦华提督京营,臣无话可说,但都察院、御史言官们此前多次上书谈何李邦华,陛下却坚持启用,岂不是寒了满朝臣子的心。” 朱常淦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薛国观,恐怕不是寒了臣子的心,是怕寒了你的心吧?” “臣不敢!”薛国观连忙跪下。 “你不敢?你太敢了,朕听说你这次没有入阁,连夜去找了你的恩师,伱的靠山,你的同党,今日便是来发难的吧?”朱常淦愤然起身怒道。 “来,让他站出来,给朕看看,给大伙儿看看。” “……”薛国观趴在地上。 “怎么,不敢说出你背后的人了?”朱常淦猛地看向温体仁,“温阁老,你说呢?” 第49章 温体仁下台,钱谦益之死 温体仁正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等着一会儿众臣劝谏皇帝的时候,自己上去附议。 结果突然被皇帝这么一问,脑子不由“嗡”的一声,身体跟着晃了晃。 “陛下,臣……”温体仁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跪下来说道:“臣不敢有党。” 朱常淦盯着温体仁,“薛国观是你提拔上来的吧,他入内阁也是你答应他的吧,这些年,这内阁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有几个不是你提拔上来的?” “怎么朕想提拔上来一两个,你们反应就这么大?” 朱常淦盯着温体仁,本来还想让你在首辅的位子上再待一些日子的,但既然你温体仁有东林党合谋的趋势。 那我自然不可能容伱继续待在首辅的位置上! “陛下,臣冤枉啊,每一个入阁的人员名单,都由陛下过目并首肯之后,才由内阁这边下旨意。“温体仁言语恳切的辩解道。 “温体仁,你没听清楚朕的话,朕说的是,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你递上来的名单里面的?” “回奏陛下,臣不是没有听清楚陛下的话,而是内阁的名单并非是我一人递上去的,而是所有内阁商量之后递上去的。” 朱常淦笑了,“你可真是不粘锅啊,你是吏部尚书,是大明朝的内阁首辅,没有你首肯,这名单递的上来吗?” “陛下若以此来定臣的罪,臣无非是备下一口棺材,伏诛便是。”温体仁面色淡然,“大明时局不稳,灾民遍野,臣作为内阁首辅,理当有罪。” 朱常淦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不由大怒:“好一口伶牙俐齿,大明时局不稳,乃你的罪过。” “若这罪过让你担了,那把朕置于何地?” 你咋脸这么大,把自己说的这么重要? “王承恩,把常熟张汉儒的供状给朕拿过来。” “是,皇爷!”王承恩快步拿过来一张供状,放在了温体仁的面前。 “张汉儒……”温体仁定定的看着供状上签字画押的名字和血手印。 再想想之前管家告诉他张汉儒失踪多日。 直到此时,温体仁这才知道皇帝早已经掌握了他的证据,但却一直没有发难,期间还去看过自己,安抚自己,原来只是缓兵之计,皇帝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一屁股委顿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朱常淦看着温体仁,这個有能力,精明强干,博文强记,善于处理政务的人。 他兢兢业业,每天从早到晚的工作,有时候别人几年干不了的事情,他几天就能搞定。 他的府邸每日送礼的人,从门口排到街上,却一个都不见的人。 可惜,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整人的身上…… 王承恩又拿着张汉儒的供状让在场的所有朝臣都看了一遍,东林党人刘宗周目光猛地一缩。 “温体仁,果然是你。” “温体仁,你出尔反尔,无耻之徒!”东林党骨干文震孟怒急骂道。 乾清宫顿时咒骂声一片,钱谦益在东林党人的眼里,比皇帝都要重要,比肩他们的父母。 如今被人如此陷害,如父母被人陷害,这些御史言官们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温体仁,吾与你不共戴天!” “臣要弹劾温体仁,结党营私。” “臣要弹劾温体仁收受贿赂……”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喉结滚动,此时脸色煞白。 温体仁倒了,自己该怎么办? 面色惊恐的还有吏部右侍郎刘宇亮,他同样与温体仁私交甚好,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入阁而奔波。 温体仁,构陷钱谦益案发,被夺官是必然的事情,他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御史文官们弹劾、清算? 想到这里,他猛然跪下,“陛下,臣弹劾温体仁,收受贿赂三千两,为其小妾在外面购置小院。” “陛下,臣弹劾温体仁,他屈法徇私,朋比欺蒙,排除异己。”薛国观也站出来道。 “陛下……” 温体仁愣愣的扭头,眼睛发红的看着往日在自己面前如小绵羊一样的“亲信”,此刻一个个全都站出来指摘自己。 目光所及,一个个全都低下头,不敢触碰温体仁的目光。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朱常淦冷冷的说道:“来啊,将温体仁革职充军!” 此时乾清宫外的小黄门快步走进来,将温体仁的朝服给扒了下来,拖了出去。 温体仁披头散发,拖行之中,他突然笑了,笑的狰狞。 冲着众人大吼道:“我之今日,就是汝之明日。” “你们谁也逃不过,谁也逃不过!” 他的话凄厉、震耳欲聋,但没有一个人看向他,眼下所有的臣子眼中,温体仁已经是过去式,而眼下他们又该怎么做? 他们来找皇帝的目的不是为了弹劾温体仁。 而是为了制衡皇权,东林党和温体仁为首的官员准备以成国公这些功勋的死,来阻碍皇权的进一步扩张。 可他们刚进宫,根本没有来得及形成统一的战线,便被带入了皇帝的节奏。 东林党和温体仁反目,直接将他们这个联盟之中最重要的一员,首辅温体仁给剔除了出去。 众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再加上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提成国公之死的事情。 王承恩冲着众人说道:“陛下困了,也累了,诸位就请回吧。” …… 等诸臣离开,朱常淦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如炬的冲着王承恩说道:“温体仁下台了,但钱谦益也不能留着。” 随着温体仁退出朝堂,可以预想东林党的势力必然抬头。 相比于钱谦益“水太凉、头太痒”,剃发降清。朱常淦考虑的是他作为东林党领袖,地位太高。 他活着,东林党人凝聚性太强。 好在由于自己的推动,钱谦益终究被温体仁给押进京城了。 “皇爷,您的意思是?”王承恩有些拿不定主意,又问了一遍道。 作为内臣,有时候多问一句,被骂几句,也比办错了差事强。 特别是这样生杀予夺的大事,王承恩都会多次请示,这是做内臣这么多年的经验和教训。 “朕不想他再出现在朝堂之上!” “是,皇爷!” 王承恩领命,心头彻底明了陛下的意思,快步走出大殿。 他没有找小黄门代为传话,而是亲自找到东厂督主高宇顺,左右四顾,发现没人才低声说道: “陛下的意思,赐死钱谦益!” 高宇顺目光猛地一缩,“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诏狱之中?” 王承恩点头,“办法多的是,就不用我说了吧!” 第50章 朕要科举,朕要进京 “这点小事儿王公公尽管放心。”高宇顺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准备布袋压身。” 所谓布袋压身,就是布麻袋中放满土,然后在犯人睡觉的时候把布袋压在犯人身上。 由于巨大的压力,犯人呼吸只能出气,不能进气,时间一长就慢慢窒息而亡,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犯人胸腔没有气体,也无法呼喊,很难被发现行凶。 最多一两个晚上人就不行了。 还查不出来。 王承恩看了看他,“陛下,让我给你个口谕,近些日子可能会送一些人过来。” “内臣时刻准备着!”高宇顺眼睛猛然放亮。 大明朝的诏狱之所以是令人恐惧,不在于很少有人能从里面出来,而在于在里面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活不成。 以弹琵琶、梳洗、勾肠等几个有名的刑罚来说…… 弹琵琶,受刑人被绑在木桩上,裸露出上身,用刑的人手持尖刀或者匕首,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反复的割肉。 梳洗,把犯人绑在一张特制的床上,然后行刑者用滚烫的开水浇到犯人身上。立刻用铁刷子用力刷犯人的皮肉! …… 在这种酷刑之下,只要受刑,有死无生,更别说诏狱之中蟑螂老鼠无数,伤口腐烂发炎,顶多是多挨一些时日罢了。 “王公公慢走!”高宇顺自从被扶正之后,就将诏狱之中会这些活计高人全给找了回来。 等王承恩走了,高宇顺猛地攥紧拳头,“陛下要励精图治了,我也要做好准备啊!” …… 襄王府。 酉时已到,崇祯终于进行完了今日的功课,他将文章交给独孤先生,“先生,我可以去外面走一会儿吗?” “世子请便!” “谢先生!” 独孤先生看着崇祯交上来的文章,眉头不由有些皱起,“咦,这书体怎么和之前又变了?” 崇祯之前的书法就很不错,结体之大方、用笔之痛快、线条之凝练厚重、气势之宏伟磅礴 这几日写的字体却少了些遒逸,多了一些秀润。 多了几分技法,少了几分神韵。 “不过,这篇文章写的不错,乡试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独孤先生看着文章又不住的点头。 殊不知崇祯这几日为了将自己的书体更改,下了好一番功夫,才做到现在别人看不出来是当今皇帝手书。 …… 崇祯快步的走出书房,喉结不住的滚动,他猛地击掌,“温体仁,终究是把结党营私的温体仁给赶出朝堂了。” “可也把钱谦益给赐死了?” 崇祯沉吟了片刻,喃喃道:“皇叔心挺狠啊!” “谁死了?”背后一個声音骤然响起,吓了崇祯一跳,“父……父王,没谁死了,是一只麻雀死了。” 扭头发现是襄王朱翊铭,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吾儿今日功课做完了?” “回父王,已经做完了。”面对襄王,崇祯直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 不为其他,而是太热情了,对于从小父皇早逝,在深宫之中从不曾有男性长辈关怀的崇祯来说。 襄王朱翊铭对他的关怀备至,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吾麒麟儿饿否?” 崇祯:“……” 襄王朱翊铭笑着说道:“吾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东边田地里面死了一头牛,父王专程让后厨给你做了牛肉。” 崇祯眼睛瞪大,“父王,昨日不是刚死一头?” “昨日那是西山田地,不是同一头。” “怎么可能……”崇祯嘴角抽搐。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襄王故意让人杀死的,大明朝禁止随意宰杀耕牛,是犯法的。 可想想这几日,自己时不时借口到厨房。 顿时明白襄王做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给襄王造成总是饿,吃不够的错觉。 崇祯不由有些面红耳赤,断然拒绝道:“圣人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父王,我想再去研读一会儿书卷,就不吃了!” “你……”襄王朱翊铭看着崇祯逃也似的身影,眼睛突然有些发红,“来人啊,牛肉做好了之后,给吾儿送过去。” “本王要去焚香祭祖!” “祭告列祖列宗,吾襄王一脉要出大才了,这么多年我吟诗作画,终于有了成效。”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钱谦益死了?怎么可能?肯定是听错了……钱谦益在常熟老家,辞官回乡了!” 朱翊铭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 崇祯老远看着襄王朱翊铭离开,大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几天不能再往厨房跑了。” “耕牛乃力畜,正常没有人会宰杀一只青壮年的牛,一头牛顶四五个壮汉呢!”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死好几头耕牛? 崇祯的心里不由一阵阵心痛和不安。 “朕决定了,要考科举,要去京都。” 一方面是他要逃离襄王府。 另一方面,他就可以和朱常淦在一起了,到时候,两人离着那么近,岂不是随时可以看到他的所作所为? 看着朱常淦如何拯救大明朝! 而不用天天这样只能听,看不到具体场景,抓耳挠腮之下闹出来这么多的故事来。 崇祯想到这里,内心突然涌起无限的热情,将桌案上的书籍展开,此时外面已经天色渐暗。 “红桃,给朕……本世子掌灯!” 天色渐暗, 戌时如期而至。 当朱常淦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是笔墨纸砚,一沓纸张上面写满文章,字迹工证。 不由有些楞然,“不是……用得着这么用功吗?” …… 感谢大家的追读和票票,在此拜谢了,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51章 京营冗员 崇祯回到乾清宫的第一时间,则是继续让王承恩给自己拿笔墨纸砚过来。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王承恩上前帮着皇帝将纸张铺好,又把墨研磨好。 看着皇帝工工整整的开始做文章。 不由挠头。 心道:陛下这病又有反复了,不似几天前的暴躁,却又开始攻读八股文章了! “陛下,今晚去哪个宫?”王承恩负责皇帝的衣食起居,这些日子,崇祯频繁出入后宫,王承恩也形成了习惯。 每天傍晚,妃嫔居住的宫殿门口都要悬挂两盏红灯笼。 皇帝临幸某宫,那这个宫殿门口的灯笼就先卸下,然后东西巡街的人就会依次通知九宫卸灯休息,不必再等了。 “今日朕要掌灯苦读,不入后宫。“崇祯说着,突然抬起头,“选妃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选好了,还没有来得及给皇爷看。” 崇祯眉头皱了一下,“朕就不看了,明日白天再看不迟。”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东西十二宫之中还有哪些是空着的?“ 大明紫禁城的前后宫以乾清门为界。 乾清门以北为后宫范围,属于皇帝后妃嫔居住生活区域,而妃嫔生活居住主要分布于东西两侧的十二宫。 “回皇爷,启祥宫、慈庆宫、永和宫,这三处空着。”王承恩如实禀告道。 崇祯点头,启祥宫以前是万历皇帝夫妇长期居住的地方,自然是空的。 慈庆宫空着,是准备给太子住。 永和宫,周皇后邀请自己赏花,并与田妃和好之地,眼下也空着。 崇祯手指敲了敲桌子,“新来的妃子姓什么?” “回皇爷,分别姓陈!” “陈妃进宫之后,就不要安排进入这十二宫之内了,可以……安排在承华宫即可。” “呃……”王承恩突然愣住了,东西十二宫未住满,不安排在这里,而是安排在承华宫? 这地方位于徽音门内,也就是慈庆宫后面,属于东宫附属建筑。 这里面一共有四个宫殿,包括承华宫在内,还有大家熟悉的勖勤宫,就是崇祯皇帝未出宫之前居住地。 “陛下,这不符合规制啊。”王承恩跪在地上,面色为难。 “哪儿那么多话,按朕说的办!”崇祯不耐烦的骂道:“出去的时候,给朕把门关上。” …… 翌日清晨, 当朱常淦再次出现在乾清宫的时候,已经再次到了朝会上。 对于崇祯坚持朝会,这让朱常淦很是无语。 然而由于温体仁的下台,今日的朝会上不仅没有人缺席,反而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 只是今日,他们一個个全都站不怎么发言,无论是辽东事宜还是朝廷内的事情,站出来说话的很少。 就连都察院的那些慷慨激昂站出来弹劾众人的御史言官,今日也全都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钱谦益死了。 这些言官们今日顾不得弹劾其他人,他们只想下了朝之后,前去吊唁。 他们不是不想闹,但他们找刑部的人过去查验过,却没有查出来任何的伤势。 最后只能以从常熟至京都,一路老累辛苦,再加上寒气入侵,病发身亡。 礼部尚书黄氏俊等人则是表现出来忧虑之意,皇权在进一步滋长,主强臣弱还在继续……这对于众臣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温体仁被罢官,成国公被杀,钱谦益之死,一下子让朝堂上的力量由原来的三四股力量,分割成了现在的多支小股力量。 黄氏俊感觉这很不对劲,朝局似乎每一步都落在了皇帝预备好的窠臼之中,不详的预感在加剧。 他左右四顾,嘴巴张了好几张,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 独木难支,想要发难,就必须联系更多的人站出来。 有他这种思想的不在少数,其中几个勋贵,目光闪烁,心里盘算着,天气渐渐转暖,能不能让陛下泛舟游湖一下? 王承恩看着众人,“无事退朝!” …… 从朝堂出来的黄氏俊,忧心忡忡的往家走,正好碰到一队人马从前方通过,他的目光猛然一缩。 让车夫紧走几步追上,原来被押着的众人之中,有一人是温体仁。 “温阁老!” 温体仁抬头,目光猛地骤亮,“亮坦兄!” 他想冲过来,却被兵勇用皮鞭给抽了回去,还是黄氏俊让人给了兵勇十两银子,才得到一会儿说话的时间。 温体仁连滚带爬的来到黄氏俊身边,“亮坦兄,今日朝会,陛下可曾谈及我?”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希冀,但看到黄氏俊摇头,又一下子失去所有光泽。 两颊消尽了血色,满嘴尽是苦涩,“我早该听你的,我们谁都没有看清楚,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黄氏俊将今日朝堂上的情况和温体仁说了一下,却见温体仁猛地抬起头,“要快,一定要快,陛下这一步步棋子落下的太快,如果朝堂之上众臣还不能联合起来的话,到时候悔之晚矣!” “恨只恨我当初……” 兵勇却赶过来,大声喝道:“时间到了,误了时辰,可担待不起!” “长卿兄珍重!”黄氏俊看着被拉走的温体仁,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明悟。 “得加快行动,皇权增长太快了。” …… 乾清宫,朱常淦再次召见了李邦华。 “孟暗,京营接手的顺利否?” “回陛下,有锦衣卫和勇卫营在旁,臣已经顺利接管。”李邦华行礼道:“只是梳理之后,发现京营比臣当年提督京营时弊病更多。” “哦,比当初差多少?” “回奏陛下,占役者过半,虚冒者十之六七,三大营兵力十多万,有一多半是老弱病残,除此之外,还有卖闲,包操……” 占役,就是士兵为诸将服劳役,一个小营中这样的士兵超过一半。 虚冒就是部队没有这么个人,诸将及勋戚、宦官、豪强以自己家的仆人冒充军队中的壮丁,每个月支取一份厚饷。 朱常淦不由目光猛地一缩,“刨除占役、虚冒,以及老弱病残,青壮者有多少?” “回陛下,不足三万!” 朱常淦气笑了,“好哇,十多万的京营,能打的竟然不到三万,还谈什么战力可言?” 不过这样也好,三万兵勇,反而节省了军费开支。 “需要朕给你提供什么?”朱常淦目光如炬的问道。 “回奏陛下,臣需要粮饷,此外……” 李邦华随即提出,改变操练方法、慎重选择将吏、改造战车、精制火药、集中武器、责成防官、节约金钱、酌情兑马、演习大炮等九件事。 “准奏!”朱常淦想了想,“粮饷朕可以给,但京营不需要三万草包,给朕好好的练兵。这三万京营,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练,一个月之后,朕要你只留下一半的精兵。” 自己手里有一千万两银子不假,但每一分钱都得用到刀刃上,京营之中,勋贵多,混日子的多,首要的就是剔除这些人。 “是,陛下!” 等李邦华离开, 朱常淦敲着手指,他在想如何安置孙承宗。虽然“特简”进了内阁,赐予文渊阁大学士,但实职还没有定…… 第52章 首辅之位 孙承宗对于辽东战局有着其独特的理解不假,但朱常淦却不是想将他调入辽东。 对于他,后世的评价不一。 有的人评价孙承宗夫攻不足,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末易言,令专任之,就足以慎固封守。 也有一部分人替他鸣不平,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者夫。 意思是说,如果辽东一直是孙承宗驻守,满清就很难入关。 正是他将满清挡在关外,延长了大明朝的寿命,延缓了大明朝的灭亡。 当然也有人说他是辽东第一罪人,说他孙承宗的想法太过天真,大肆的消耗大明朝的国力和兵力,在关外大兴土木,修建关宁锦防线。 太烧钱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烧钱,朝廷根本就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要知道天启年间朝廷财政收入不过200万两白银。 内忧外患的大明朝,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孙承宗通建设庞大堡垒群复辽的计划,它成为拖垮大明财政的黑洞。 而持这种说法的则是另外一个名人,那就是王在晋。 显然他是有发言权的,他负责过整个辽东的军需供应,官职是“总理户、兵、工三部侍郎。” 自然清晰的知道大明朝的财政收入及支付能力。以至于他在奏折中奏折中语重心长地写道,辽东是吞噬朝廷财政收入的无底洞,不改变策略,后果不堪设想。 两种观点都有论点有论据。 但朱常淦却以为孙承宗的最厉害的并非是战争素养,他最强大之处在于统筹能力,在于他在朝堂的斡旋能力、识人能力。 一个以不惑之年,才高中进士,却在大明的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全身而退的人,其斡旋能力可见一斑。 又如夏允彝所说:自有辽事,所用人,鲜能有胜任者。 辽东武将之中,刘綎、杜松、满桂、祖大寿、吴三桂......这些将领都是他的手提拔上来的。 钱谦益也曾评价他,善人君子,亦惮其凛烈! 朱常淦在品性上是相信孙承宗的,能带领全家老小登城抵御外敌,以身殉难,子、侄、孙共19人也力战而亡的人,足以说明他是愿意为大明朝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 最终, 朱常淦敲定,让孙承宗来当首辅。 他之所以将张至发、温体给赶出朝堂,其中不是没有为孙承宗铺路的意思。 “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王承恩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跪倒在地。 “传朕的旨意,着孙承宗担任首辅一职。” 王承恩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回道:“是,皇爷!” 按照惯例,温体仁被罢官,该是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再进一步,可张至发刚刚因被严厉申饬而辞官。 孔贞运倒是去年刚入阁,按理说应该更有资格,但因为与温体仁之间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而孙承宗的资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明铁律:非翰林不可入阁。 而孙承宗万历三十二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可谓是根正苗红,宦海沉浮,没有任何的毛病。 ...... 将孙承宗的扶上首辅的位置,不是因为辽东不重要,而是在朱常淦的心底。 辽东的理想人选还是要洪承畴,或者是孙传庭,卢象升这样敢杀,敢打的人。 心得够狠,够黑才行。 只有狠狠的将建奴给杀服了,辽东才有可能安定下来。 做完这些,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4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666,(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33天」 「现代寿命奖励:33天」 「资金奖励:904,109.58元」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小黄门进来,“陛下,兵仗司宋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 自己本来还想去问问兵仗司的进度,正巧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了。 “宋司正,这几日兵仗司那边进度如何?” “回陛下,臣等正在研究后装弹的结构,相比之前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提到了20步。” 朱常淦点头,原来60米,现在能有90米了,确实算是一個不小的进步了。 宋应星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两个黑色纸卷,前面有弹丸,“陛下,上次您说的纸壳定装弹是这样的吗?” 小黄门接过,双手托着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凝神看了一眼,“弹头和火药分开了?” 他摇头道,“想办法将两个东西合在一起,我们做纸壳弹的目的就是火药、弹头集合成了一个整体,优化装填弹药之时的繁琐程度。” “你这样分开,不就南辕北辙了嘛!” “可这弹丸是圆形的,即便放在一起,也很容易掉出来,到时候反而要重新配比弹丸......” “那就把他们整个包裹住。”朱常淦闻言也不由皱眉,“上次和你说的底火的问题,你可有什么发现?” 燧发枪在操作上还是太过慢,他记得底火的发明好像离着这时间也不是很远。 “回陛下,还没有找到您说的那种材质。” “不慌,慢慢找。朕看着这两个弹头都存在差异,你们这样都无法保证一致性,那弹丸出膛后,岂不是更不可能保证打的远、打的准了。” “陛下,每个人手工挫出来的,不可能大小一致。” 朱常淦叹道:“你们得用模具啊!” “陛下,何为模具。” “就是......”朱常淦突然怔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解释模具的意思。 宋应星目光猛地大亮,“陛下,此法甚妙也!” “臣这就告退。” “......”朱常淦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来的快,去的更快。 “陛下,宋应星无状,是否要下个口谕申饬于他?”一个小黄门看着这一幕,眼睛亮光的跪倒在地,神情激奋。 他察言观色这么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往前进一步了。 朱常淦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冷笑着说道:“即日起,你就去宝钞司闻味儿吧!” “闻味儿......”小黄门脸上的欣喜还停留在脸上,下一刻,脑袋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脑子“嗡”的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 ps:大明朝皇宫中负责后勤的有“四司”,四司分别为混堂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 惜薪司掌所用薪炭之事;钟鼓司掌管出朝钟鼓,及内乐、传奇、过锦、打稻诸杂戏;宝钞司掌造粗细草纸;混堂司掌沐浴之事。 这宝钞司咋一听起来,似乎是和钱打交道的,又或者是说印钱的,但其实这宝钞司干的是手纸的制作、分配,说白了就是往管分手纸的部门。 第53章 兵部尚书杨嗣昌 襄王府内,崇祯愣愣的听着朱常淦将孙承宗扶到了首辅的位置上,不由眉头紧锁。 “75岁的首辅?他能胜任吗?” 他之前曾一直下旨希望孙承宗入朝,但却没有想将他放在这么高的位置。 “不过,让先生为首辅,到底还是比较稳的。”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也该比之前好!” 崇祯口中说的之前,是崇祯二年。 他下旨扩大内阁,为了展现新气象,要求朝臣们通过朝堂公开推选内阁人员。 结果朝堂经过明争暗斗之后,十个名单摆在了御案面前,直接傻眼了。 除了两个宦官党余孽之外,全是东林党成员。 这也是崇祯开始对东林党保持警惕的原因,但名单已经选上来了,自己点的菜,不管再难吃,也只能咽下去。 所以他最后用“占卜”的法子,让焚香祭祖,让列祖列宗和上天来帮忙选拔,钱隆熙、李标、赖宗道、杨景臣等人也因此入阁。 大明朝内阁第一次有了九名内阁大臣。 现在回想起来,崇祯的脸上火辣辣的烫,“儿戏啊,大明一朝估计也就只有朕以占卜选内阁了吧,朕这一点属实......” 他余光突然扫到了独孤先生进书房,连忙止声,看向眼前的文章。 “世子,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再有几日就可去考童生了。” “不是应该已经过了吗?”崇祯怔了一下,印象中京城那边的童试已经过了的。 童试的考试时间,一般在农历二月,三年两次。 “今年不同,年初大雪纷飞,其后我们湖广闹匪患,以至于往后延了些日子。”独孤先生看着崇祯的文章,不由叹然道: “本来以王爷的意思,让你明年再考的,但我将文章给几位好友看了之后,都以为不该埋没汝之光芒。” “先生,不是和您说了,别拿着这些东西给别人看吗?”崇祯脸色有些难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独孤先生捋着胡须道:“世子低调,但我这当老师的却不可不尽心。” “那几位往年都是县里、府里的主考官,让他们过上一眼,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崇祯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合着这是担心自己连一個童生都考不上? 看着崇祯不服气的样子,独孤先生笑着打了个谜,“等你考试之后,就知道了。” 崇祯眼中光芒闪烁,却不以为意,余光忽然闪过一道绿色,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想往外溜。 却被一声清脆的声音给叫住了,“世子,王爷请您去用膳。” “呃......知道了。” 崇祯有些头大,让他学习四书五经,写文章,甚至治国他都没有感觉多累,但唯独在面对襄王朱翊铭的时候,他有些顶不住。 “先生,要不要同去?” 独孤先生摇头,虽然王爷对他礼遇有加,但终究是皇家贵胄。 家宴,他们这些人是不能入席的。 “父王!”崇祯硬着头皮来见襄王朱翊铭。 襄王朱翊铭正在训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闻言脸色立马笑逐颜开,“吾麒麟儿来了,来,坐父王这边。” 他一脚踹在那个十来岁孩子的腚上,“你给我滚下去。” 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与崇祯错身的时候,眼中的嫉妒、怨憎之意尽显。 崇祯来襄王府这些日子,人还不太认的准,除了朱常澄他认识,襄王的几个子嗣,他都叫不上来名字。 “吾儿,来,独孤先生说今年你便可参加童试,为父我甚感欣慰,故而做了一桌全牛宴。” 崇祯脸都绿了,这一茬就过不去了是吧? “父王,耕牛乃本朝民生之根本。春雨一犁鞭不动,夕阳空送牧儿归......何似阿婆牛背稳,春风一曲太平歌。 这么多的圣贤赞扬耕牛,父王却让儿吃牛,岂非陷我于不仁不义?” “嘶~”襄王朱翊铭闻言猛地拍自己脑袋,“伱看父王这糊涂啊,怎可让吾儿违背圣贤之意,来人啊,把这些都撤下去。” 下人们顿时从外面鱼贯而入,将所有带牛肉的饭菜给端了出去,只剩下一碟青菜和白米饭。 崇祯刚想端起来饭,豁然想起,这不是在宫中,连忙道:“父王,您不吃吗?” 襄王朱翊铭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吾儿饿了就先吃着,但别吃太快,父王让人给你做全羊宴去。” “......”崇祯嘴角抽了抽,手不自觉的揪向自己的头发。 子不可违背父亲,他已经拒绝了父亲的全牛宴已经有些过分,若是再次违逆,于心难安。 看着朱翊铭小跑着出去的背影,他是又气又感动,眼眶渐渐发红,口中喃喃的说道:“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 “朕从来没有经历过啊!” 他又想起朱常淦和独孤先生说的那些话,“如果从小有一个这样关心朕的父王,那我的性格或许不会如此吧?” “那这大明朝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崇祯想着想着,眼睛竟不自觉的迷了眼。 他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将青菜扒拉进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的塞入口中。 等襄王朱翊铭兴高采烈再次让人端着菜上来的时候,豁然发现空了,他不禁问道:“人呢?” 丫鬟连忙道:“回王爷,世子回去去念书了,他还说......” “世子还说什么?” “世子说,如果王爷过来,不用再叫他过来了。”丫鬟怯生生的说道。 王爷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叹了口气,“吾儿刻苦,父复何求?!” ...... 与此同时,乾清宫之中。 “臣叩见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前来觐见。 “文弱,朕想和你再议一下‘四正六隅,四面张网’”朱常淦拿着杨嗣昌的奏疏。 会兵十万,增加粮饷280万之巨。 将陕西、河南、湖广、凤阳这四个流民军活动区作为剿杀主战场,即“四正”。 同时在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六省布防,压缩包围圈的同时防止流民军外逃,即“六隅”。 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各个击破,达到歼灭的目的。 杨嗣昌郑重的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制定这样的策略,除了明军四处追逐流民军,征剿效率低下外。最重要的便是流民军从不曾有效组织体系,无法建立根据地。” 朱常淦沉吟片刻,“此举短时间内或有成效,但最终却不可能成功。” 第54章 坚壁清野+团练 襄王府,吃完饭准备看书的崇祯闻听朱长淦的话语,也不禁浑身一震。 对于杨嗣昌的指定的策略,崇祯深以为然。 他甚至抓着杨嗣昌的手,悲痛欲绝的说过:“用卿恨晚”! 与杨嗣昌促膝长谈了整个晚上,怎么会失败? 从理论上讲,采用这样的策略,流民军无法在一个地方经营,获取不了资源,既无法抢夺钱粮做军饷,也无法裹挟平民,再将他们堵在一个狭小的地域里面,即便大明朝的军队不动手,也会自己溃败啊! “不会的……这种策略不成,哪里还有其他法子?” …… 杨嗣昌也是一脸的懵逼,他这次来找皇帝,其实很大一方面是来告别的,他准备南下督师了。 却被皇帝这么一说,脑子顿时就“嗡”的一声,有些头重脚轻。 朱常淦摇着头点着其中的两点道:“要实现你所谓的这個宏大战略,扩充军队是必不可少的。但依照现在大明的财政,别说扩军,朝廷连现有明军的军饷都发不齐。” “陛下……” 杨嗣昌张口却被朱常淦给截断,“我知道你给朕出的“馊主意”,朝廷加征剿饷、练饷嘛!” “可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为何造反?活不下去的才造反。” “你还继续加征,你所谓的“均输”不就是逼迫那些原本还能活下去的人,也活不下去,落草为寇吗?” “今天你灭了高迎祥,明天就会跳出来李自成、张献忠,后天跳出来张二刘三……到时候,吃不饱的人太多了,怎么也杀不完,永远不可能安宁!” “按下葫芦,抬起瓢的事情,朕不以为是多好的主意。” “……”杨嗣昌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和朝廷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经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山西、陕西七省军务的卢象升就公开反对并提出过更优的“因粮输饷”。 即只向官绅富户加征,但其中阻力整个朝廷也都懂,更重要的是皇帝不愿意出面来抗压力并拍板。 …… 崇祯攥着手指,脸色难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的多吧?” 在他看来,杨嗣昌是在在马上渴死和饮鸩止渴中选择了后者,先活着再说。 崇祯也是寄希望于杨嗣昌的的战略能迅速成功,以取消加饷、降低危害。 朱常淦摇着头,“饮鸩止渴,渴止不住,反而最后肠子烂掉,永远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大明朝流民军滚雪球滚的这么快,与明末三饷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杨嗣昌的的战略构想是建立在“赌”的基础上,既在赌平叛能不被干扰的迅速成功,也在赌皇帝和朝廷的挤出来所有的钱粮意志与态度。 但这种赌,失败的几率太高。 农民起义军打的是游击战,大明朝调拨的人马越多,越容易在局部出现破漏,而且人马越多,效率也越低下。 李自成、张献忠多次逃出包围圈也正说明了这个问题。 就如张献忠后来想的法子,只要包围圈里的流民军合兵攻击一处,一处破则全网破。 张献忠就和罗汝才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轻松的从巴州冲破包围进入四川。 当杨嗣昌调兵遣将重建包围圈,大量的明军被牵制往四川、汉中时,张献忠又从巴州突破封锁,重新回到已经“没网”的湖广。 张献忠为此还写了首嘲讽杨嗣昌的打油诗,“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策略也因此破产。 “陛下,您的内帑中不是有……”杨嗣昌低声的说了一句,那意思是想从皇帝的内帑之中先预支一些钱出来。 朱常淦眉头一挑,一口回绝道:“朕的内帑没钱,只是暂时替国库保管而已,眼下大明用钱的地方甚多。” 杨嗣昌嘴角抽搐,心里道:“那伱倒是把钱给户部啊,户部那边有了钱,我好去那边划拨。” 朱常淦又拿过来卢象升的奏疏,用手指点着说道:“朕以为,这钱还是要从官绅富户来出。” 杨嗣昌脸色难看,“可……” 从官绅富户的手里拿钱,与杀他们无异,之前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讨论过,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赞成。 “朕明白你的的担忧,但让他们往上交钱自然是不可能,但朕有一法,可让他们自愿拿出来钱剿匪。” 朱常淦继续说道:“这样既可以减少大明朝的匪患,又可以减少军费开支。” 杨嗣昌不由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陛下何以让他们自愿出钱剿匪?” 朱常淦身形一震,“朕要举办团练。” 见杨嗣昌目光疑惑, “所谓的团练就是乡勇,让那些官绅富户来出钱练兵,其目的就是守护乡里,而且团练军中大部分士兵都是有关系的,可能是兄弟,可能是朋友,更有可能是亲父子,因此他们在作战时不用担心团结的问题……” 朱常淦将团练的定义和杨嗣昌讲了一遍。 他继续说道:“团练每一个地方的战斗力虽然不高,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当满天下处处有团练的时候,那么整个大明的江山就像被分成了一格一格。” “与你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不谋而合,这样流寇的生存空间会被极致的压缩,到时候大明朝的官兵大部队,只需要查漏补缺,那些贼寇自然就腾挪不起来了。” 简单说来,就是坚壁清野+团练的政策, 将农民起义给限制在一个个小格子里面。 杨嗣昌的眉头紧皱,皇帝的这个方法可行性是非常强的,李自成提出的是“均田免赋”的口号。 这个口号,是希望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够获得土地,而且不向士绅和朝廷上交租交税。 可以说李自成就是为了吸收流民而喊出来的,它代表的是这一部分人的心声,是他们的强烈呼求,因此才使的他的流民军快速的滚了起来。 但是官绅富户,却是坚决反对这一点。因为天下的土地,主要由豪强地主占有。 他们当然不愿意开仓赈粮,不愿意自己的土地被流民大众分去,所以他们反对这个口号,把李自成当成是土匪盗贼。 李自成所过之处,杀的也是官绅富户,如今皇帝让他们自己组建一批人保护自己,他们大抵上是不会反对的。 …… 襄王府, “嘶~”崇祯的身形猛地一震,呆立在原地,脑子之中在想着这个提案。 好处确实是巨大的,可以在在很大程度上,分担大明朝的精力和财政负担。 “这是一把双刃剑,其中也有极大的弊端啊!” 按照朱常淦所说,团练是地方的私有民兵,粮饷是有地方上的官神大户人家给,那自然是听地方上的官神富户。 如今大明战力崩坏,用好了倒还好,用不好,也是一把致命的毒箭,比之三饷,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到时候,地方团练反噬,没有解决流民匪患,反而直接将大明的江山给加速击沉了。 …… “还请陛下三思,官绅富户手中有了兵权,后患无穷啊!”杨嗣昌第一时间跪下,声嘶力竭的劝谏道。 “朕明白汝之担心!”朱常淦眼神如电,“朕只在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省设立团练大臣,每个团练人数不得超过3000人。” 朱常淦何尝不知道搞团练是一把双刃剑,但这个方法却可以延续大明朝的国祚。 所以他只让那些流民闹的比较厉害的区域搞团练, 江南、南直隶等富庶地区不允许搞团练。 他既要团练为大明朝争取时间,又要将团练反噬的时间往后压缩。 这也是为何他要将团练的人数控制在三千以内,利用这个时间差,将大明朝重新变成一条巨无霸的大龙。 “第一批团练大臣,朕欲封100个。” 放权……直接封100多名团练大臣,让他们搞起来。 杨嗣昌愣愣的看着皇帝,“既然陛下已经想好了,臣这就去兵部拟旨。” “你就别去了!”朱常淦摆手让一个小黄门进来,“去将孙阁老请过来。” 朱常淦看了杨嗣昌一眼,“杨尚书,这次督师,你就别去了。” “啊?”杨嗣昌不禁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陛下,是臣哪里做的不对吗?” “并非做错,而是朕希望你留在京中,与满清的议和,还在继续,你这个重臣怎可缺席?”朱常淦打了个哈哈道。 崇祯之所以喜欢杨嗣昌,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杨嗣昌“不党”,但他“不党”的原因,除了自身的原因之外,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善于搞关系。 杨嗣昌两次南下督师,都搞的一团糟,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不会处理关系,和手下的将领、地方督抚们搞得矛盾重重。 他先是保举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印,后为制衡左良玉又培养起贺人龙,并向朝廷举荐由贺人龙代替左良玉。然而崇祯首肯之后,杨嗣昌又担心贺人龙的兵力和功劳压制不住左良玉,又上疏皇帝收回成命。 这一番操作下来,把左良玉、贺人龙两人都给得罪了,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对张献忠部也是故意追而不剿。 同时杨嗣昌还与三边总督郑崇俭以及四川巡抚邵捷春的关系搞得很差,加上他们在一些具体方略、判断上的不同和冲突,这两人也是各种理由不执行杨嗣昌的部署命令。 对于坚壁清野+团练的战略的执行者,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孙传庭! 选他,一方面是孙传庭的战绩,崇祯八年出山,崇祯九年就成了封疆大吏。 刚一上任就斩了农民军一个大将——整齐王张胖子,「贼首整齐王据商、雒,诸将不敢攻,檄副将罗尚文击斩之。」 然后又解决了农民军兵力最强的两个人——闯王高迎祥和蝎子塊拓养坤…… 这些战绩都展示了孙传庭的指挥能力,而他的战略眼光也是很高远。 对于杨嗣昌的「四正六隅,马三步七,计兵十二万,加派至二百八十万,期百日平贼」,孙传庭就公开表示不同意。 认为除了增加大明朝的财政负担以外,根本就无法实现。 他主张练精兵,不要虚耗粮饷,要用数量有限的精兵重点打击敌人主力。 这一点特别合朱常淦的理念。 要精兵,要强将,要打胜仗,要打有把握的仗! 而孙传庭的练兵能力之外,其根本的还是他管理经济的能力,大明朝国库已经没有钱支撑各地操练精兵了。 孙传庭却自己练兵,在大明各地军户缺员,屯田荒废或被兼并,是无法为部队提供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情况下。 他却能开源节流,岁收屯课银十四万五千余两,米麦万三千五百余石。 仅清屯一项,三年共得折色45万多两,本色米麦豆5万石。 除此之外,朱常淦看重的就是孙传庭果决狠厉,其中一个记载:崇祯十六年孙传庭进兵至宝丰,攻破城池以后“诸军蜂拥入,城中鼎沸,火光照若白昼”,称城中百姓为贼固守城池,因此屠城。 “大明朝朝的局势,需要良药,也需要猛药!”朱常淦以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说道。 团练存在其一定的反噬性,让孙传庭任督师,未尝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 “一下子一百个团练大臣?如此大的声势?” 襄王府,崇祯就这么呆呆的立在那里,舌头也僵住了,胸膛起伏,手臂微颤。 良久, 他才干咽了一口唾沫,“胆子太大……步子迈的太大了,一步踏错则万劫不复啊!” 这一刻的崇祯,突然有种喘不上来气息的感觉。 有惊也有喜,但更多的是惊。 团练是一种地方民兵组织,其实是一种早就有了的东西,早在唐朝时期,团练就在各地出现。 所以崇祯对于团练的概念是有的。 崇祯紧紧的攥着手指,自言自语道:“依照他的这个搞法,大明朝要么更快的好起来,要么……更快的崩掉。” …… ps:分不开,两章合在一起了,感谢大伙儿的追读和票票。 第55章 打! 等孙承宗过来,谈及这个策略,75岁的孙承宗一语中的,“陛下,此法并非万全,恐尾大不掉!” “从来没有万全之法,只要朝廷的军队发展的快,战力更强,他们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朱常淦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既然可以将将团练合法化,自然也可以让他们下来。”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事情谋而后定,如果没有后手,就不会提出来。 想成为军阀?那就看看老子手里的火枪厉害,还是你们手里的刀枪棍棒厉害。 满清末期,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军阀,至少与民国时期的军阀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民国的军阀,绝大多数都不是地方团练蜕变而来的。 “朕心意已决,先生和杨尚书拟旨即可。”对于让官绅富户举办团练,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配合剿匪。 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棋盘上不可或缺的一步。 朱常淦笑了笑,缺了这一步,后面的一些想法想要实施,可就找不到由头了。 细则商量差不多了,王承恩却进来说道:“陛下,朝中的一众大臣在外求见。” “?”朱常淦拧眉,他们来干嘛? “回皇爷,似乎是为了……”王承恩看了一眼孙承宗。 朱常淦瞬间就明白了,首辅孙承宗。 自己特简上来的,而让他能坐得稳这个首辅,那自然要将吏部尚书的头衔给他。 吏部尚书虽然只是正二品官员,却被称为六部之长文官之首。 大明朝坚守“政事皆归文职”的理念,其中负责官吏选拔和管理的吏部地位最高。 大明朝的政治本质上是人治,皇帝令六部,特别是吏部直接听命皇帝,则表示皇帝接掌控了选人、用人的大权。 也正因此,吏部尚书作为吏部的长官,职权和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得以进入权力中枢,成为“六部之长”“文官之首”。 “这么快就来了吗?”朱常淦目光凌冽的说道,他知道这帮文臣们肯定会发难,只是以为他们至少会等到钱谦益下葬,到时候联合东林党一起。 “都察院的人来了吗?” 都察院原来叫御史台,到了明朝,改为都察院,组织结构和职责比较简单,主要负责监察官员的言行和办公情况,以及处理官员的劾奏和弹劾。 “回皇爷,来了,左右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都来了。“ 朱常淦目光猛地一亮,“好哇,比我想象的要快,做的工作也比我想象的扎实。” 也就是说,其中有人将之前的温党和东林党整合起来了,在钱谦益尸体未寒便前来逼宫。 果然,不能小看这帮文官啊! “随朕上阁楼上看看。” 阁楼上,王承恩拿着板凳赶紧放下,朱常淦却没有坐下,而是看着乾清宫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大臣跪在那里。 手中高举着奏疏,在外面大呼。 “陛下,国事政务归于六部,此乃太祖时就定下来的规矩,不可废啊!” “陛下如此操控朝政,此乃民不聊生,大乱即将到来之象啊……” “臣等恳求陛下三思啊!” 御史言官们以及朝中的那些高级官员一个個跪在外面,言辞恳切,泣血痛哭。 黄氏俊在大臣的前面,“国事艰难,众臣没有做好,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惊动了圣驾,求陛下降罪于我等罪臣。” “求陛下降罪于我等……”上百位朝臣山呼的声音,异常的壮观。 一个脖子和头一样粗的人站出来,大声喝道:“贼人四面环顾,陛下不固收根本,反而一再特简,置大明的祖宗之法于不顾业,此为忠孝乎?陛下固执己只会让大明朝……” “那人是谁?”阁楼上的朱常淦指着此人问道。 “回皇爷,此人乃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王承恩看了一眼正激奋昂扬,满口唾沫乱飞的家伙说道。 “光时亨?他呀……” 提起光时亨,只是一个小人物,七品的兵科给事中,但却是凭一张嘴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 历朝历代,想要给人治罪,首先要给人定罪,罪名也依照律法来行事,但有一人被诛杀,罪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法不通,于律不见。 那就是“阻南迁”罪,定罪名的人叫马士英,而被定罪的就是光时亨。 历史上的对于他的记载不多,“李自成攻陷大同,光时亨力阻皇帝南迁,坚决主张固守北京。城破时,投降李自成,留任兵科给事中。后投降南明弘光帝,为马士英所劾:“给事中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身殒社稷;而身先从贼,为大逆之尤”。” “北面后金入关劫掠,南面流寇作乱,那么多的灾民流民,仅仅北直隶每天就上万饿殍倒地,陛下的内帑之中却卧着上千万两饷银……” 光时亨越说越起劲,满嘴的仁义道德、忠君爱国,看上去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要逼迫皇爷吗?”太监徐高冲着众人喊道,“今日谷雨的好日子,你们非要吵着闹着,惊了皇爷的圣驾,让皇爷心里难受,你们才肯罢休?” “我们不是来闹的,只是来奏明实情,好让陛下明白,我们想让大明朝的吏治澄清,谷雨一过,大明朝和大明朝的百兆臣民便进入了一年的关键时候,请陛下为了百兆臣民考虑啊!” “陛下!” “陛下……”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如潮水一般朝着皇宫的方向这边扑来。 朱常淦眯着眼看着他们,冷哼一声道:“高宇顺人呢?” “高宇顺已经在楼下了……要把他们劝走吗?” “劝什么,轰走!闹的最欢的几个,给朕抓起来!”朱常淦扭头往楼下走,王承恩扶着,有小黄门朝着楼下跑去。 高宇顺听着皇帝的口谕不由愣了一下,“轰?”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里面可是有大讲究。 他原地揣摩了一会儿之后,让手下的太监去轰,可很快,有小太监过来,“督主,轰不走啊!” 高宇顺脸上的肌肉跳动,再结合皇帝的最后半句话,“闹的最欢的几个抓起来。” 终于,眼底狠厉闪过,咬了咬牙,“既然轰不走,那就冲出去,打!” “是,督主!” 小太监带着人,一窝蜂的朝着外面跪着的朝臣冲了过去。 顿时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皇宫。 朱常淦听着外面的声音,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东厂、锦衣卫、京营没有在皇帝手中的时候,你们敢闹。 现在东厂、锦衣卫、京营都尽收手底了,你们还敢闹?那特么我不是白收了嘛!” 第56章 你没他狠! “打!”东厂的一众太监如狼一样冲了出去。 “啪啪啪~~~” 鞭子的声音划过空气,发出尖啸声,打在朝臣的身上,此时春寒已过,百官们穿的并不厚,东厂太监手上的鞭子打在众臣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哎呦,我滴娘啊~” 光时亨也被抽中了,但却仍咬着牙继续喊道:“苟利社稷,不过粉身碎骨而已……求陛下成全!” 作为兵科给事中,他很清楚皇帝是个极爱面子,极慕虚荣之人。 而且皇帝有个怪癖,很欣赏同他直接对着干的人,只要说到他心里去了,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能接受,甚至还会加以褒奖。 光时亨正是揪住了崇祯这一特点,以一个正人君子,谏士、死士的面目出现,让崇祯帝认为,这才是忠臣,这才是大明之脊梁。 能因为敢于直言、违背皇帝而被打,那是有气节,可以名流千古,打一顿屁股也值得。 光时亨绝对是個作秀的高手,他只要一出口,往往是居高临下,祖宗之训,圣人之法,为臣之道,君王之则,在他口中都灿如莲花。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陛下要打,臣愿意领罚!”光时亨大义凛然之态、视死如归之情,义正词严地让人听着不禁佩服。 “食君之禄,关键时刻能以死报……”可他刚梗着脖子硬挺着想再说几句,却发现有好几个太监拎着鞭子围住了他,整个人骤然呆住。 “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是!” 高宇顺笑眯着眼的神情猛地一滞,指着他,“好,来啊,给我狠狠的打,一会儿他能站起来,我唯你们是问!” “啊?” 光时亨脸都绿了,惊呼一声,两条腿猛往后蹬,想往后跑,但东厂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跑了。 直接围成了一圈,甩开了膀子,撸起袖子,死命的抽了下去。 “啪~” “啪~啪~……” “哎呦,我的腰,我的腿……”光时亨惨嚎了起来。 衣服被鞭子直接给抽烂了,血肉也被抽的模糊,鲜血四溅……可高宇顺不喊停,他手底下的东厂太监自然不停手。 其他官员也是懵逼了,本来大伙儿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东厂的这些人仅仅将他们这些人给打散了之后,重点围住了几光时亨等几个人打。 鞭子震天响。 下面的惨嚎声也是划破天际。 鲜血、布条被抽的到处四处纷飞,让在场请命的黄氏俊、薛国观等大臣无不感到有些惊惧。 “这……下这么重的手?要打出人命的,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了!” …… 乾清宫内, 王承恩喉头忍不住滚动,不住的干咽唾沫,看向皇帝,嘴巴张口又闭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朕憋回去。”朱常淦看着他那样,忍不住白了一眼道:“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没有让你当着东厂督主?” “皇爷……”王承恩脸上的眼皮跳了一下,对此他也曾想过,但却没想通。 朱常淦没有等王承恩说,继续自顾自道:“换做是你,决计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你仁义,想的是保全朕的圣明。 但高宇顺却不一样,他知道朕想要什么,他比伱更狠。” 一个是信王府邸的旧人,为了保护崇祯的体面,所以一路护着崇祯自挂东南枝;而另一个却几乎没有服侍过崇祯几天,却能在崇祯死后,躺进棺材中,让人生生把自己烧死的人。 前者是忠义,后者也是忠义。 但后者对自己狠,自然对别人更狠。 这才是朱常淦选高宇顺的原因,命令下去之后,他不会因为要维护皇帝的脸面和名声,而打折。 …… “陛下,救命啊,陛下……为啥这么多人就打我们几个?“光时亨此时已经不嘴硬了,他哭嚎着往前爬,“哎呦我滴娘勒……要死了!” “别停,继续给我打!”高宇顺是明白皇帝的意思的:对于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对于敌,击溃其十个师不如歼灭其中一个师。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打不是目的,打疼了才是。 怎么打疼,所有人都打,自然是不可能打疼他们。 而且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团结,所以陛下给自己的口谕才是找几个典型。 而这几个典型,高宇顺也挑的十分巧妙。 没有一个高级大臣,都是三品以下的,没有一个年纪大的,因为年纪太大的,身子可能遭不住。 这也是没有人打黄氏俊的原因。 “让你叫唤,还叫不叫了,继续叫啊……啪~啪~……”打人小太监额头上,豆大的汗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想而知是真的下死力气了。 每一鞭子下去,黄氏俊等高级大臣在边上的心都忍不住抽抽一下。 原本这些盛气凌人,也想要领鞭子众臣,此刻也是全都怂了,楞在原地,身体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对于这些士大夫而言,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名声,而不是找死。 廷杖,打一顿屁股,或者被鞭子打几下,他们不怕。 但前提是别打死。 说文官不怕死的,那是扯淡。相反,他们是最怕死的。 比如光时亨,李自成兵临城下,崇祯束手无策,一根麻绳上吊了事的时候,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一大群欢迎李闯的文武大臣中,跪的最快的就是这慷慨激昂,欲以死报国的光时亨。 他不仅跪的快,而且舔的好,利用他的这张嘴,对李自成狂舔表忠心,得以继续留任了李自成临时政府的“兵科给事中”一职。 光时亨还挺能给自己找理由,他给儿子的信里说:“父子奉侍两朝,古已有之”。 好不要脸! “呃……”光时亨初始还有声音,很快,这几个闹的最欢的,被打的躺在地上直哼哼,再打也不动弹了。 惨, 太惨了!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脸上都被抽的皮开肉绽,血糊了满脸,就算是作为同僚的薛国观等人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谁了。 眼见打的差不多了,人该抓的也抓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也到位了。 高宇顺才施施然的从宫里面走出来,“罢了,把这几个人都带进诏狱之中。” “各位大人,请便!” 看着东厂的人将光时亨等人如死狗一样拖走。 在场的大臣之中,无论是黄氏俊等人还是东林党这些言官,一个个脸上表情惊惧不已。 第57章 六部请假? “黄大人,您看这……”有几个文官,身子有些打颤,脸色苍白,吓的说话都有些哆嗦。 他们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能退!”礼部尚书黄氏俊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隆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大明朝的黎民百姓,决计不能退!” 翰林院掌院陈演脸色难看的站出来说道:“黄尚书说的对,若是这次退了,朝廷的人事权就彻底落在了陛下的手中,真到了那时,我们可就真的乏天无力了。” “没错,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陛下已经将东厂、锦衣卫、京营给收回去了,如果我们再不有所回应,岂非所有的权柄尽归于陛下?”礼部左侍郎薛国观言辞恳切的说道。 刑部尚书郑三俊也附和道:“陛下肆意妄为,乃大明朝之祸啊……” “可陛下如今已经铁石心肠……”吏部右侍郎刘宇亮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担忧之意却已经表露无疑。 皇帝是真的会下死手的。 吏部右侍郎张四知目光闪烁了片刻之后,站出来说道:“黄尚书,毕尚书,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氏俊:“张侍郎可直言。” “我们除了死谏之外,还有一法,以朝廷政务直谏陛下!”张四知淡淡的说道。 “以朝廷政务直谏?”户部尚书毕自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睛狂跳。 他如何不明白张四知的意思,那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跪在这里没用,但如果让皇帝看到大明朝离了他们,整个大明朝无法运转,朝堂陷入瘫痪,自然会就范。 “我们寒窗苦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报效朝廷?”黄氏俊看了一眼众人,“可想要报效朝廷,我们手中就得有权利。” “如今陛下已经一再收紧权柄,如果我们还是人心涣散、一盘散沙,等以后陛下将所有的权利收回去,那才是真的日子难过。” 眼下正是他们文官最好的时候,六部所有的权利都掌控在他们的手里,皇帝所能做的事情被框在极小的范围之内。 只要皇帝做出逾矩举动经常招致文官集团的不满和劝阻,他们早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窗帘,强迫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摒弃個人意志。 在大明朝的历史上,几次事件也证实他们文官终究会站到最后。。 明武宗南巡,一百多位大臣受到廷杖,但难学终究被文官给制止了。万历朝,同样是在文官集团的逼迫下,万历向文官们屈服,没有废长立幼,但也自此开始长期不上朝。 何况是在崇祯朝,他们绝不允许,皇权抬头。 “我看行!”刑部尚书郑三俊眼睛猛地一瞪说道,“我这就回刑部去!”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东林党骨干文震孟、熊开元,升任行等人也点头道:“也好让陛下知道,大明的江山,一意孤行不可为!” “走!”一众大臣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朝着自己所在的部堂走去。 …… 刑部, “你们几个过来……”刑部尚书郑三俊将手底下的几个亲信给叫了过来,然后在他们耳边沉声嘀咕了几句。 很快,几个亲信就下去将刑部堂官的意思给交代了下去。 然后一个个拿着文书朝着皇宫而去。 同样的情况不仅出现在刑部,相同的一幕也在其他各部上演。 …… 乾清宫, “陛下,光时亨等几个已经被抓了,其他大臣也陆续离开了。” 王承恩进来和皇帝欣喜的回禀道。 “还以为他们会继续死谏!”朱常淦冷笑着说道:“朕刚想让你去给高宇顺下口谕,到晚上的时候,就让高宇顺再抓几个。” 文官集团的官僚体系,在大明朝的中后期,已经将皇帝退化成了一个形象和符号。 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太子的老师就是从大学士之中选拔,陪着太子成人,然后成为皇帝的内阁大学士成员。 换句话说,就是典型的教育从娃娃抓起,这还不算,文官集团还给皇帝做了一套道德准则。 比如,万历皇帝想要重修皇太后建宫殿的,张居正就劝阻说,宫院已经十分完美,无需修饰,百姓艰苦,皇上你应该节俭。 再如正德”皇上想要带兵打仗,文官们会劝阻说,皇上乃一国之君,带兵打仗有失体统。皇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文官是可以直言劝谏的,如果被皇帝责罚,还可能获得敢于直谏的美名。 这一套对于大明朝的中后期的皇帝,特别是对崇祯来说,无往而不利。 但对于朱常淦失效了,我不尿你们这一壶。 半个时辰时间一晃而过,朱常淦刚想起身前往勇卫营,却见小黄门着急麻慌的跑进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求见。” “让他进来!” 李若琏快步的走进来,跪下行礼:“陛下,京城各大衙门的官员全都奔走相告,所留者,十不存一。” “臣以为此事甚有蹊跷。” “奔走相告?回家了?” “回禀陛下,并未回家,似乎是……” 正说着,外面听着喧闹了起来。 “陛下,六部官员都……都来请假了!”小黄门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脸色发白。 大明朝的休假很是奇特,无论是事假还是病假,几乎都要经过皇帝的首肯,特别是京官,全都要经过皇帝同意,才能请假。 朱常淦一听,脸都气青了,“我说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罢休,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朕呢?” 请假? 这哪儿什么请假,不就是罢工嘛! 朱常淦不由有些气笑了,来回踱步了几圈之后,猛地扭头,“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将今日所有告病者,登记在册,而且为了表示朕的仁义,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给朕请过来,朕要给他们现场诊治,现场拿药!” 明朝官员的病假分类非常细,《明会典》卷十三“病假”有着详细记载。 京官、御史、进士、外官等的病假实行不同规定,且享有的权利各有差别,对其违制的处罚更是轻重不一。 京官患病尤为严格,“吏部查验的实,照例放回。若托故诈病,扶同保勘,及病痊不赴任者,一体罢职,勒令其致仕。” 朱常淦目光冷冽如雪,“若查实确属有病者,准其致仕回乡;若查有不实者,欺君罔上,给朕杀!” 第58章 血染宫门 一 襄王府, 独孤先生刚刚出去了,此刻书房之中只剩下崇祯一人,他听着耳中的声音,浑身颤抖的怒道:“反了!诸臣这是要干什么?” “六部官员全来告病?这与逼宫何异?” 可他更气的是朱常淦,“太冲动了,六部九卿全都是文官集团的人,你这么堂而皇之地压他们,怎么可能压的下去。” “怎能如此激进?大明朝那么多官,你能一个个全杀完吗?” 崇祯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这么多年,他何曾不烦文官集团的这一套祖宗之法、圣人之道,将皇权圈禁在一个框框里面。 但文官集团的势力太强大了,足以对抗皇权。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无一例外都折戟沉沙了,所以当他看到朱常淦这么干,不由有些心急如焚。 “糊涂!” “这不是将自己和众臣公开和大臣们站在对立面上嘛!” 从嘉靖帝的大礼仪到万历皇帝的废长立幼,再到崇祯的想谈和,那一次不是因为文官集团的不满和劝阻而半途而废? 崇祯攥紧手指,“说到底,大明朝的江山,还是需要这些文官来治理。” 君臣之间的意气之争,其实更像是皇帝为了维护自己威风的无奈之举。 “大明如重病,不可用猛药,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能不知道?!”崇祯猛地抓起桌上的砚台,将手里的砚台给扔出去,却发现门口突然多了個人影。 对方目眦尽裂,吓的双手捂面,“世子,你这是……” “独孤先生!”崇祯看了一眼手中的砚台,连忙放下来,并且压在了纸张上,手不住的来回推这砚台,“这几张纸不平,我压一下。” “哦,世子,离着考试的时间近了,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明日就可以出发前往县试了。”独孤先生走到崇祯跟前,眉头紧皱,“这纸张已经够平了,再磨一会儿就该破了。” 崇祯低头一看,可不……纸都破了,连忙尴尬地停下手来,“先生,我这就去准备赶考的东西去。” “不用了,王爷说,明日他带着人随行,照顾世子的起居。” 独孤先生的这句话,让崇祯的头皮猛地一麻,猛地抬起头,差点跳起来,“不是,他在王府不好好的吗?何故非得和我一起去啊?” 外面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为父不跟着,怎么能知晓吾儿科举之苦?” 宠儿狂魔襄王朱翊铭到了,他笑着推开书房的门,“吾儿第一次出远门,为父怎么放心的下,你应考的东西,父王也都给你买好了,力求最好、最贵。” “伱看这笔墨纸砚咱湖广最好的、这补刀镶金的、江湖用鲜奶打的……还有这帘子蚕丝的,钉锤、灯烛……” 崇祯再次伸出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 太医院是五品衙门,正官设院使,正五品。 院判两名,正六品。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吏员十名,从九品,御医十名,正八品,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数十个后备医士,因为是专门给皇帝服务,所以规模不是很大。 只有医术最精湛的那二三十个才能为皇帝看病,其他的都是替补。 大明朝的太医院,和电视上的“传太医”可不一样,随叫随到,而是流程异常繁琐。 假如皇帝有疾,按照程序规定,先由太监传唤供职御医,来的御医至少在四名以上,且要穿吉服。 而且无论冬夏,殿前必设炭火一盆,再参入各种香木,每人必须从火盆上跨过,才可进入大殿中。 御医见皇帝必须先叩头,然后跪行道皇帝左手边把脉,第二名御医跪行至右手边,再左右互换,当然还得跪着,后面三四名也可依上如故。 诊断完,御医各自讲出自己看出的大略,再到御药房,与太医院院使,院判商量开出药方,并写出药方药性,由谁开出,开出时间等,再封存。 再由御药房配药与调药,这个过程必须由内官监视。开的药方配二服药,二服合一服调制,制成后,分成二份。一份先由开方的御医品尝,再由太医院院使或院判,再次由内臣确定没事之后才能服用。 再者太医院的地址不在皇宫之内, 所以皇宫里面另设有另一套机构——御药房,就是有太监和宫女组成的药师,可以皇宫里面有人发病,他们可以在太医院的人来之前,快速的顶上去。 但反过来将,御医们也显的异常的清闲,真的做到天天喝喝茶,笑谈几句药性、医理,这一天就过去了。 今日,太医院的御医们已经吃完茶,收拾东西,准备提前回家了。 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兵戈铁马的的声音传来,太医院的院使柳文典不由眉头紧皱,“怎么回事儿,太医院这地方,怎么会有军队调动?” 他让一个后备医士去看看咋回事儿,可还不等后备医士来到门口,就听着外面“嘭嘭嘭~”响起来敲门声。 “锦衣卫,快给老子开门!” “锦衣卫……”太医院院使柳文典的脸瞬间煞白,喉结滚动,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快点把门打开,陛下口谕,着太医院所有医师和后备医师全都赶往乾清宫。” “这……不符合礼制啊!” “别特娘的谈什么礼制。”李若琏朝着里面高声喝道:“一炷香之内,所有的医师不出来,老子就直接把门给拆了,押着你们过去。” 院使柳文典轻蹑手脚来到门口,透过门缝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看着外面锦衣卫手中的火枪、绣春刀,杀气腾腾的阵势,顿时脸都绿了,“快,快,所有人收拾药箱,跟着他们去乾清宫。” “院使,怎么不是内廷的人过来,反而……”院判还想说什么,却被柳文典一巴掌呼在了脸上,“猪脑子啊?还等什么内廷的人,锦衣卫现在在谁手上,就没有点逼数吗?” 就在一众太医将药箱、常用药给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 却听着门口轰的一声,原来是锦衣卫的人已经将大门的门栓给挑开。 一大群锦衣卫‘呼啦’一下冲了进来,李若琏面无表情的冲着众人喊道:“都磨蹭什么呢?误了陛下的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带走!” 柳文典整个人都差点嘎过去,心里暗道:“完了!陛下这不会是要清洗太医院了吧?” 太医院的医师和后备医师几乎是被半强制性给羁押过来的。 等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陛下不是要清洗太医院,而是让他们给群臣诊治。 而且他们还发现不仅太医们被叫过来了, 皇宫内的御药房的人也早已经到了,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医师,站在左边。 王承恩指了指右边,那意思,那是你们的位置。 柳文典带着众太医戚戚然的站在了右侧。 朱常淦看着他们,“今日,六部众卿染疾,全都来称病告假来了,朕深感心中不安,所以找诸位过来,给众卿诊脉。“ “朕希望你们能认真的给诸位爱卿诊治,但有一点,疑病从无原则。”朱常淦大手一挥,“太医院和御药房分别诊断给到朕结果。” “弄虚作假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 宫门之外, 人头攒动,如菜市场一样哄哄嚷嚷。 大明朝的京官,一千一百八十八员,来的人要说没有一半,也不差多少。 “李大人!” “张大人来了!” “哎呦,何大人也来了……” “你们都能来,为何我来不得!” 六部的各官员此时一个个还很轻松,他们彼此说笑着,还在讨论晚上去哪里喝酒吃肉,哪家的姑娘好…… 对于皇帝这边,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风险。 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单个部门,而是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六科、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钦天监等五品以上的衙门都来了。 有句老话咋说的,法不责众! 眼看宫门开启,所有人不禁身形一挺,全都朝着门内高声喊道: “陛下,臣身体有佯,恳求陛下能给假三日。” “臣病体难立,恳求陛下给予三日假期。 “陛下……” 对于请病假事宜,他们其实直接将奏疏递上来,自然会有内官递交到皇帝的面前。 但他们偏不,就要选择来宫门前面讲,而且还选了三天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却将将压力全给到了皇帝这边。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各部的工作陷入瘫痪。 他们一个个正叫的欢,却突然被身边的人给拉了一下。 “咋回事儿?出来的咋不是内官……是太医院?” “收奏疏的从来都是内官,太医院的人出来干嘛?” 嗯? 众臣工不由猛地抬起头,看着太医院的人、御药房的人从宫门里面鱼贯而出,不由有些懵逼。 却见一个身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人站到了他们的面前,锦衣卫指挥使,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 “陛下体恤众卿抱病继续为国为公,特地让太医院的医师给大人们诊治。” 六部的这些臣子脑子嗡的一声,脸色大变。 他们敏锐的感觉道其中有着极大的风险,扭头就想跑。 但刚扭过头,却发现前面的街面上,出现了一队队的锦衣卫。 “众大人不是来告病假的吗?这么着急走干嘛?”李若琏眯着眼看着众人,“陛下给你们请的太医,你们不仅不谢恩,反而怨声载道,如此置陛下于何地?” “来啊,给众大人诊脉!” …… 这一日,皇宫之外出现了一个稀罕景。 七百位京官被锦衣卫围着,由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人给诊治。 而这些被诊治的人似乎还老大不愿意似的,有人想跑,却很快被抓回来,强行按在桌案上由医师诊治。 如此诡异的场面,吸引了无数的百姓离着老远围观,议论纷纷。 “皇帝亲自让太医院给诸位大臣诊病?” “那他们怎么看上去一个个像吃了屎一样?耷拉着脑袋?” “脑子有问题吧……” 有太医院上百名医师以及御药房的数十位医师交叉诊断,半个时辰不到,结果便出来了。 小黄门接过来名单,快步朝着皇宫跑去。 片刻的功夫不到,小黄门双手拖着文书跑从宫门内跑了出来,将名单交给李若琏。 李若琏展开名单,开始念到: “礼部员外郎,万克龙,无病请假,欺君罔上。” 立马有锦衣卫的人上前将其官服给扒掉,然后一脚踹翻在地。 “噗!” 锦衣卫的人直接抽刀就砍在了万克龙脖颈上。 瞬间尸首分离,血溅当场。 潺潺的鲜血从脖子里面流出来,汇聚成坑。 哗! 刚刚还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各部的官员,还是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傻眼了。 特别是六部的官员,一个个后背的白毛汗直立,心头无限的恐惧,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继续念道:“工部郎中洪大宪,欺君罔上……” 工部郎中洪大宪刚被念及名字,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道错了,臣被蛊惑,并非臣的本意……“ 任凭他怎么拽着自己的这身官袍,不想让锦衣卫的人脱下来。 可锦衣卫下手多狠,猛地朝着他的腋下打了几下之后,洪大宪两声惨嚎,两只眼睛暴突而是,便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任由锦衣卫将官服给扒下来,拖了下去。 “噗!” 一刀下去,尸首两分家。 看着又一个人被杀,这些官员们彻底慌了,其中几个官员甚至脚下湿了一大片,直接被吓尿了。 顺着裤腿往下滴答滴答的。 法不责众? 这哪里是法不责众,这是刀子专门朝着他们的头上砍啊! 众多官员全都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来,哭天抢地的哀嚎道:“陛下,饶命啊……臣等愚昧,可罪不致死啊……” 他们牙齿炒豆子一样打颤,全身哆嗦,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臣不死,臣认罪认罚,愿意说出背后是何人指使……!” 第59章 染血宫门,二 “吏部郎中,费朝南无病请假,欺君罔上!” 正在念名字的李若琏猛然一顿,看着开口的户部主事桂宗举,“罪臣愿意指认是何人指使?” 刚才小黄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将皇帝的口谕带给了他。 可杀,但不可全杀! 小黄门给他比了个手势。 然而,还没等户部主事桂宗举开口,被念及名字的费朝南连滚带爬的已经跪在了李若琏的跟前,“愿意,我愿意……” “我愿意指认,指使我来的人正是吏部右侍郎张四知。” 李若琏目光猛地一亮,“好,来人啊,让他签字画押!” 立马有锦衣卫的典吏文官搬着桌子过来,奋笔疾书,快速的将文书写好,摆在了他的面前。 就在这时,礼部祠祭郎中孙伯尚挣扎着跳起来,眼中鄙夷之色尽显,梗着脖子痛骂道“老猪狗,你个狗东西,出卖上司,出卖你的老师的小人。” “你個小娘养的东西,你要是签了,老子日你八辈祖宗!”一个御史也挣扎着脸红脖子粗的骂道。 “当初没有张大人的提携,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爬着,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无师无父之辈,当初生出来的时候,就该溺死在尿盆里……” “这……”礼部郎中费朝南听着身后的叫骂声,脸红耳赤,顿时又迟疑了起来。 自隋唐科举制度创立以来,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以往士族垄断。 但科举在明朝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明朝实行八股取士,按照朱子的著作考校世人,这就有很大的问题。 你写的文章到底怎么样?符合不符合题目很难界定,全靠主考官主观来审,因为年代近很多问题没有形成共识,也没有后世的文学家加以注释考证,谁也不知道朱子他老人家说的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再加上自嘉靖之后,大明朝的殿试,早就只是个样子货,所以科举的主考官的权利就得到了空前的高涨。 但凡能考上进士,首要称呼一声主考官为老师。 再加上刚进朝廷的年轻进士需要朝中大员提携,朝中的重臣也需要新鲜的血液为其办事。 自科举取士开创以来这些读书人经过十年寒窗考上进士进入中枢后发现不找个靠山很难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下生存下去。 这些年轻的进士又想要争官竞进,只能以师生礼仪去拜码头请求这些朝中重臣的庇护和提拔。 这就是座师制度。 于是,这些中举的进士就与朝中重臣拧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强迫皇帝在处理帝国事务时摒弃他个人的意志进而左右朝廷政局。 尊师、敬学,传道、治国、平天下。 尊师放在首位。 程门立雪,尊师重道。这是他们这些士子读书的第一日就学到的道理,所以礼部郎中费朝南这一刻犹豫了,他拿起的笔不住的颤抖。 李若琏猛地扭头,冲几个锦衣卫喝道“愣着干什么,欺君罔上、拒不悔改者,斩立决!” “噗~” “噗~” “……” 锦衣卫的力士直接上前将几个嚎的最凶的给砍翻在地,猩红的血沫子顺着地面流淌……与地上的旧血交汇,混合,凝结。 场面顿时叫嚣声湮灭了下来。 “反悔了?”李若琏走到吏部郎中费朝南身边,森冷的说道“来,不勉强。把文书撤下去,力士上前,拖下去砍了。” 举着血淋淋大刀的锦衣卫力士冲上前,作势要抓人。 “签,我签……”礼部郎中费朝南猛地趴在桌子上,死死的按住文书,生怕对方将文书给拿走了,手抓着毛笔在嘴里蘸了一下,快速的在上面签字画押。 在眼前几人身死瞬间,他下了决定,尊师重道排名靠前,但活命排名更靠前。 “好,下一个!”李若琏高声喝道“户部主事戚有台……”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哭天抢地跪着了,“李指挥使,我愿意指认是何人指使下官,他们不出面,让我们出来当替死鬼,可把我们给害惨了,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李指挥使,我也愿意指……!” “我也愿意指认……” “都别着急,一个一个的来!”锦衣卫的人维持秩序,让众官员别挤。 李若琏面无表情,心头却是轻出了一口气,轻轻的擦了一下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 春寒料峭,小风刮的呼呼响,他却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被汗水浸透了。 “还好,加上之前死的几个,拢共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离着皇帝给的五十个不足一半。” 小黄门当时给他比划了一只手,五指之数。 这么多大臣,别说全杀了,就是杀的人数过百,天下必然一片哗然。 陛下不会担这个恶名,最后的罪名只会落在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头上。 …… 解决了这批没病的,李若琏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批被诊断出来有病的大臣。 相比这些是无病的,现场还有五十几个被诊断出来有病的,相比无病症的人,他们稍微显得稍显从容。 但此时也是惊惧不已。 皇帝真的敢杀人,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疯抢着去指认自己的上司,他们眼中的鄙夷之色尽显,“什么东西,羞与尔等同僚。” “就是,指认自己的老师,就算能活,往后的日子也必遭人唾弃。” 有前车之鉴,这些话,他们只敢小声的说,不敢大声大声说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来到众人跟前,大声道“陛下仁义,众卿既然身体抱恙,特许诸大人假期,考虑到众大人身上可能还有其他隐疾,特准许各位大人一年假期。” “诸位大人,陛下既然已经批了你们的病假,可以回家休养了!” “一年假期?” “这……” “不是……我只请假三天啊!” 这五十几个人一下子全都懵逼了。 这五十几个人眼睛瞪的老大,浑身的血液拼命的朝着心脏之内挤进去,但很快心脏承受不住,被死命的压出来。 争官竞进,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把他们直接给放假一年,那可以预想的到,等他们回来位置一定保不住了。 早已经被人抢了去,这还不如之前那些指认自己上司的官员待遇好。 别说是病假一年,就是占着大义的丁忧,官员都不愿意丁忧。 大明以孝治天下,整个朝廷推崇孝道,官员们更是要以身作则,不然会被人质疑你连为父母丁忧都做不到,如何相信你会为国为民。 因为丁忧时间久,丁忧之后,鬼知道还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位置? 丁忧,陛下还有“夺情”一说,即丁忧期间被皇帝给召回来继续为官。 可要是被皇帝给放病假一年,可以肯定的是,哪怕能回来自己的位置肯定也是没有了。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明朝的进士,平均年龄是35岁,从七八岁就开始入府读书,一直到35岁,时间长也就罢了,录取率还极低,全国数百万童生,往往好几个县都难出一个进士,可想有多难。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成了进士,却突然被皇帝休假一年,这相当于直接断了他们的官路。 这让他们如何不心惊胆寒。 刚刚那个鄙夷、说风凉话的礼部仪司主事第一个跪下,“陛下,臣等无状,愿意指认户部主官……” “陛下,臣身体并未有病,一顿可食两大碗米饭!”户部内仓主事紧随其后跪倒在地,大声呼号道。 “陛下,臣这不是病,臣只是脚气……臣也愿意指认。” “……” …… 乾清宫内, “皇爷,他们已经都愿意指认他们的主官。” “杀够几成?” “回皇爷,只杀了20个不到。” 李若琏若是知道皇帝让小黄门给他传递的信息是五成,不知道作何感想。 “才20个就全怂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朱常淦往地上吐了一口,老神在在的接过来王承恩递过来的茶壶,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消息,嘬了一口,“让李若琏将所有的证据给做实了!” 大明朝的文官集团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党争不断。 皇帝只能象征性的同意。 朝中所有的官员都会知道现在朝廷中的大事都是由文官集团所决定的,官员眼中压根就不认同皇帝。 这也是为何崇祯临朝,颁布的政策根本实行不下去的原因,尽管崇祯想尽办法维护皇权,但收效甚微。 相反,结党营私和党争在崇祯年间更是达到了高潮,朝廷中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什么浙党、刘党、温党等等,以及最著名的还是东林党。 不属于自己这一派系或者亲从的因为利益不同即使再有能力也不重用,即使重用也要处处掣肘然后罗织罪名加害,至于朝廷大局根本不关心。 从抵御后金时的熊廷弼、袁崇焕到后来南明的史可法,这些朝廷大臣的惨死都有党争的影子。 其根本就在于坐师制度这个毒瘤。 “朕打的就是这群毒瘤,打的就是这层纽带!” 王承恩咽了一口唾沫,“皇爷,那这些人是……” “让那些已经签字画押的官员,罚俸三年,即刻回六部衙门,不可耽误。”朱常淦冷冷的说道“使功不如使过,让他们回去,恶心死他们的主官。” 太医院和御药房检测出来的无病者中,朱常淦圈中的都是六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这种五品、六品的官员。 这批官员正是六部的中层领导,实实在在掌权的人。 而他们之所以今天一窝蜂过来告病假,也正是因为他们所谓的“老师”们在背后捣鼓。 “杀不是目的,分化才是。” 趁着这机会,将朝中高级大臣和下面的这群官员的坐师关系给撕开一道口子,才是朱常淦想做的事情。 第60章 文官的造势 与此同时, 京城之内所有衙门里面的主官一个个的全都等在衙门之内。 吏部衙门,有人不断小跑着的将宫门之外发生的情况给传回来。 当听到锦衣卫动手杀人之时,各部的官员闻听不由心头大骇,惊恐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是悲愤。 也有人心中却有些小窃喜。 陛下动手屠戮大臣了,他们有理由弹劾了皇帝了。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拍着桌子,浑身的肥肉震颤,“被杀了?陛下竟然直接出手?此乃君王所为?” “陛下如此弑杀,岂是圣明之君?” “暴虐无极,屠戮群臣,不分臧否,其中皆忠臣、烈士、善人、君子。足见陛下之薄德而任刑的无道昏君!” “陛下临御以来,不顾祖宗之纲纪法度,不顾大明江山之危,如此行径,该下哀痛罪己之诏……” “……” 吏部的高官之中,怒喝声一片。 就在这时,又有小吏从外面跑进来,“田大人,费大人他们招了。” “怎么叫招了?不是被打杀了吗?” “没有,只打杀了十人不到,其余人等,全都承认自己受人指使,将指使之人报出来,并签字画押之后,罚俸禄三年,被放回来了。” “指认……”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还明白咋回事儿,就听着外面一群人回来了。 上百位官员低着头从门外进来。 “费郎中!” 吏部郎中费朝南正好对上了田维嘉的目光,顿时面红耳赤,脖子都红了,地上有個缝隙恨不能一头栽进去。 他指认的正是‘老师’吏部左侍郎田维嘉。 “费朝南,你跑什么?”田维嘉眼见对方目光躲闪,这一刻也意识到了费朝南做了什么,顿时气的脸如猪肝、浑身颤抖,扬起巴掌要扇费朝南,“竖子,你这个无耻之徒!竟敢指认为师?” “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你还有脸面回来?怎么不去死!” “田大人,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砍头的不是你。”事到如今,吏部郎中费朝南也索性光棍的回怼了回去,“您老天天说要敢于抗上,可要真是抗上,你们主官不去刚,让我们这五品、六品去?我们这身板能抗的住什么?” “你们要震动朝廷,怎么不拿你的子侄的命去震动?” “你……”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嘴唇发乌,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瘫软在地。 费朝南还在喋喋不休,“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你快住嘴吧!”有两个官员跑过来,“田大人?田大人……快,叫医师过来,田大人晕过去了。” “……”费朝南脸色一僵,连忙往后撤了几步,“你们都看见了,这事儿不能怪我,我碰都没碰他一下。” …… 相似的一幕在其他六部也在上演。 这些文官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向天下的百姓以及朝廷展现他们正义的形象,但大部分的文官其实是满口仁义道德,私欲一点也不少的。 沽名钓誉、结党营私的事本身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他们能撺掇下面的人去死,但唯独他们身上自己一点尘埃也不能沾染,被自己的下属,学生指认,这就相当于给将把柄递到了皇帝的手里。 往他们的乌纱帽子里面塞了一把刀,这他们如何能忍受? 前往皇宫的这六、七百个官员全被皇帝给赶回了六部,而他们又都是六部的中层官员,中坚力量。 六部之中的主官和下面数百位的‘二五仔’轰然撞在了一起。 场面顿时如染料进了大染缸……叫骂声、吵闹声、喊声、反抗声、不服声不断。 那些从七品、八品、不入流的小官则是看着上面吵闹成了一团,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但他们的目光却是一个个明亮,窃窃私语。 …… 好在,文官们终究还是“要脸”的, 在礼部黄氏俊、刑部尚书郑三俊等各部堂官的转圜之下,事情都控住在他们部门之内,并没有闹的太难看。 几个高级文官再次聚在一起,脸色极其的难看。 “大伙儿都说说吧,眼下该怎么办?”礼部尚书黄氏俊看着众人说道“我的意思,还是不能退!”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咬着牙道“都说我们做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但在我看来,这思变恰恰应该放在最前面。思危思退,总是以为的知道危险就选择躲开,或者都躲到别人不注意自己的地方,眼下可能平安了一时。” “可变局当前,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进,如战车倾轧,只思退、思危,依然会被无情碾压啊!” 刑部尚书郑三俊也点头道“自于谦保卫京城以来,我们文官是扶摇直上,才有了现在的风景,若我们就这么罢休了。” “难道要沦为皇家消遣的御用文人,写诗唱和、陪酒助兴、供奉文字来当我们的主业?”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再尝试一下。”吏部左侍郎田维嘉低声说道“让人写笔记、杂谈、编成曲子,让人造势。” “我就不相信,陛下就真的一点也不要这个脸面了。” 成化年以后,皇权对于士子及民间的舆论掌控力度早已不复明初,文禁废弛,出版业高度发展,文人士大夫手中多了一种手段。 那就是写各种笔记、小说、杂谈,去编排皇帝,营造一种更广、声势更大的舆论,来逼迫皇帝。 “好,就这么办!” 刑部尚书郑三俊突然问了一句,“那些各部的回来的‘背信弃义’之徒怎么处置?” “自然是免职!”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森然说道“如此无师无父之辈,留着他们干嘛?” 孙承宗虽然入了阁,也被皇帝任命为吏部尚书,但他连吏部衙门的大门都还没有迈入,就爆发了这种事情。 吏部对高级官员有建议权,皇帝有决定权,而吏部尚书对于中低官员的任免有着绝对的权限。 吏部右侍郎张四知就在这些人中,再加上他这个吏部左侍郎。 何况六部之中,以左为尊,尚书尚未履职,他就是最大。 直接定下了基调。 哪怕不能全免,但也要免掉一部分,杀一下‘二五仔’之风,要不然以后岂不是六部之中,尽是无师无父之辈? …… 下午的时候,朱常淦在王承恩的带领下,前往承华宫赏花。 承华宫,也就是刚刚选秀选出来的陈妃所在的地方,远离后宫,住在东宫附属区域。 朱常淦走了一半,突然停住,目光猛然大亮,“啧,这地方离得挺近啊!” 承华宫离着慈庆宫既然只有一墙之隔? 慈庆宫,正是懿安皇后,张嫣所住的地方。 内心的狂喜翻涌而上,但还是咳嗽了一声,进了承华宫。 “臣妾给陛下请安!”一个身材丰腴,个子高挑的女人连忙给皇帝行礼。 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又显清脆,动听之极。 “起来吧,抬头让朕看看。” 陈妃慢慢的抬起头,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绝俗之气,桃腮带笑、含辞未吐。 不张扬,不做作,不刻意,随性洒脱,如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朱常淦不由眼神一滞,咕嘟咽了一口唾沫,关键身材也好,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 “皇后的眼光,朕还是很欣赏的。” “都会点啥啊?” “回陛下,琴棋诗画,略会一些。”陈妃说这话的时候,两片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她的腮上似的,两颊越加排红。 朱常淦接过茶喝了一口,“那就给朕弹个曲儿。” …… 一曲结束,意犹未尽,朱常淦看了王承恩一眼,刚想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带着人出去啊。 外面进来一个小黄门,“皇爷,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觐见。” “他来干什么?”朱常淦眉头皱起,但还是摆手让陈妃退下。 李若琏进来跪下行礼,“陛下,下午流言四起,所说之词,皆抹黑于陛下……” “哦,都说我什么了?照实说来,朕不怪你不敬之罪。” “是,下午之时,突然多了许多说书的、唱戏的,戏词之中,将上午发生的宫门流血给编排了进去,将陛下描述成了昏聩无状、屠戮大臣的嗜杀之君……”李若琏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皇帝。 朱常淦目光寒冷,“这是不肯罢休啊!?” “行啊,告诉东厂、勇卫营、京营,这段时间京城所有的出入口给堵住,所有的信件只能进,不能出。” 之所以封住京城的各个路口,是因为东厂、锦衣卫、京营目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了,但六部,特别是兵部以及地方官员现在却还在文官集团的手中。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会触动文官们的核心利益。 必须把事态控制在京城范围之内,不能让他们把信息传递出去,引起地方异动。 到时候被内地的反贼和满清给趁虚而入,引起连锁反应,就得不偿失了。 “李若琏,锦衣卫那些试射火铳的地痞流氓,无伤残者还剩下多少?” 李若琏浑身一震,“回陛下,还有不到7万人能用。” 朱常淦“将他们全部通知到位,朕今晚有事情交给他们做,让他们这几日在锦衣卫待命,完成者有赏,完不成任务者,回锦衣卫试射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