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闺途宋清音宋言欢宋琳瑶》 第47章 新婚夜 “又耍贫嘴!”清音斥责,“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没正行。” 江云轻却来了精神,不放过这个话题,“老板娘喜欢什么样儿的,文人还是武人?我看你气质文雅,应该是喜欢读书人吧。” 清音无奈一笑,懒得搭理他。 见她不语,江云轻认定自己猜测,“好,从今日开始我好好读书,做个读书人,怎么样?” 江云轻机灵健谈,爱说爱笑没边际,宋清音早习惯他这种玩笑了,被他“缠”的没招儿时偶尔也逗弄上两句。 “爱读书当然好。” “好啊!”江云轻笑得更欢了,“要是我真读出名堂混个功名,到时我就风风光光将老板娘娶过来。” 抽出她手里的绢帕,“这个就当我们信物了啊。” 清音好笑,就没这孩子说不出口的话。 “有上进心是好事,我比你大两岁,你就认我做姐姐吧,哪日你要是真金榜题名了,我也为你高兴。正好,小月出嫁后院里只剩你我二人,以后就说我是你姐姐,也省得外人说三道四。” 江云轻脸一拉,方才的兴奋立时烟消云散,“没劲儿” 随手将绢帕还了回去,“你自个儿留着吧。” 满脸不快的人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从她手中又把绢帕抽走,“还是给我吧,正好缺个擦脚布。” 瞧着他这一波行径,宋清音摇头笑着。 店外一辆马车上,男子放下车帘,神情沉郁。 这晚,宁王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宋清音给那男子擦拭脸颊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到这幕心里十分别扭。 清音独自在房间,正准备净脸,听到院外落锁声音,知道是江云轻回来了,晚间不忙时他跑了出去,也不知忙什么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洗漱后上床休息,睡梦间听到院外有细微动静儿,不知道这孩子又在倒腾什么,一天到晚精力旺盛,清音见怪不怪,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次日清晨,起身收拾妥当后打开房门,却被院中一幕震惊了。 小院一侧空地上,从天而降几株梅树,繁花灼灼清艳,冰心玉骨,满院淡淡幽香,朴实无华的院子似换了新装。 清音又惊又喜,此时江云轻从房间出来。 “这是你……”想到昨夜动静儿,清音声音微颤。 江云轻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衣袖,傲娇一仰头,转身回房。 —— 这月中旬,赵灿作为侧妃正式入了宁王府。 纳侧妃礼虽不如正妃那般大场面,但也是入皇室玉牒之人,亦有相应规制。 一日热热闹闹下来,晚间,赵灿卸去满头珠翠,款款走到宁王跟前,“王爷,妾身服侍您沐浴吧。” 宁王嗯了声,赵灿含羞浅笑。 房里人柔情软语,房外却火药味弥漫。 “我说姑娘,今夜是宁王与侧妃成婚夜,您这会儿把王爷叫走算怎么回事?” 赵侧妃的陪嫁嬷嬷立在院里,挡着来人不满道。 “我们王妃身子不适,请王爷前去探视一番。” “这话说的,王妃身子不适请府医呀,王爷又不会看病,去了又能怎样。” 陪嫁嬷嬷还真不怵那位王妃,自家小姐娘家官职可比正妃母族高,又深得宸妃看重,有这底气下人们也傲气。 安雪丫头见对方这么不给面子,当即端出正房人派头,“王妃尊贵,身子不适自然需让王爷知晓,你这么横加阻拦,若误了事担待得起吗!” 嬷嬷也不示弱,“打扰了王爷休息你也担待不起!” 一来二去的两人争执起来。 房门突然打开,宁王肃眉而立,“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院里人们赶紧跪地,安雪丫头赶忙上前叩首,声音焦灼,“王爷,王妃心悸得厉害,请王爷去瞧瞧吧。” 这段时间安雪因纳侧妃一事郁郁寡欢,今日又是新人入府,宁王念及终是有些不放心,转头朝身后赵灿道:“本王去去就回。” 不待赵灿回应便大步迈出。 丫头一副胜利者姿态,瞥了眼脸色青白的嬷嬷,紧随宁王离去。 正房里,安雪躺在榻上,面容苍白憔悴,嘴唇也无血色,看上去倒是真沾染了几分病气。 “怎么这么严重!”宁王眉心紧皱,来前的怀疑此刻荡然无存,“看过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贴身婢女帮着答道:“回王爷,府医说王妃是忧思过度伤了心神,引发心悸。” 果真是这样!宁王心里不是滋味,拉起她手,“雪儿,你这样让本王…” 安雪一双眼睛凄凄柔柔,呼吸喘喘有气无力,“是雪儿不好,身子这般不争气,打扰了王爷。” “不说这些。”宁王握紧她手。 “王爷能来雪儿已经很高兴了,雪儿不要紧的,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让赵侧妃久等了。” 宁王心疼,“你这个样子本王如何安心离去,本王在这儿陪你。” “王爷”安雪抽噎一声,眼含泪光。 两人正相视凝噎,此时下人来报。 听了禀报两人顿时愣住了。 紧接着,赵灿走进来,高挑明艳的人通体洒脱不羁,织金披帛飘飘轻扬。 “拜见王爷王妃。” “你怎么来了?”宁王颇为意外。 意外的何止是宁王,还有安雪。 赵灿直起身,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担忧,“妾身听说王妃身子不适,十分挂心,特来探望侍疾。” 宁王听了点点头,几分感慨,“你今日刚入府,新婚夜专程来此,有心了。” “妾身已入府,就是府里人,不论何时伺候王妃都乃分内事。” 宁王甚是安慰,深深一叹,“赵侧妃果真贤德,难怪母妃一直夸赞你。” 赵灿莞尔一笑,走到床榻前温柔道:“王妃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府医已将药备好。”瞅着一身嫣红嫁衣,亮丽似春花盛放的人,安雪眸色清冷,真把她衬得犹如残花败落。 “劳烦赵侧妃了,今晚是侧妃大日子,不好在我这儿过了病气,还是早些回去吧。” 赵灿柔声劝慰,“王妃说的哪里话,您是当家主母,妾身自该伺候您。” 说完落落大方走向婢女,端过她手中药碗,“妾身服侍王妃用药吧。”火山文学 丫鬟一见赶紧要拦,“不好劳烦侧妃,还是奴婢来吧。” 赵灿端着药碗的手一避,笑如春风,而眉眼间几分英气却隐隐逼人,“伺候王妃也是妾身职责,还是我来吧。” 第48章 俱败 一言一行温和有度,却带着内敛的强硬,颇有武将世家干脆利落,婢女愣是被这气场镇住了,一时竟忘了处境,任由对方掌握主动。 坐在床边,轻轻用勺搅了搅汤药,舀起一勺放在鼻翼下探着温度,只一瞬,赵灿眉梢一扬,又重新把药碗放在鼻翼下闻了闻。 随即绽放出个纯真笑容,声脆如铃,“这药闻上去好是香甜,都说良药苦口,此药倒是不同。” 话音一落,房里气氛瞬间凝固。 安雪脸色更加惨白,目光闪烁不定,婢女扎着脑袋不敢抬头。 赵灿像是没察觉到周围异样,依旧笑得纯良。 听到一声重重叹息,似带着怒意,安雪根本不敢看那边丈夫。 “还是奴婢来吧。” 丫鬟赶紧从赵灿手里拿回药碗,这回赵灿也不拦了。 宁王大步朝外屋走去,看都不看床上人。 少时,赵灿也从里屋出来,听到脚步声,宁王看过去,“辛苦你来这趟。” “王爷客气了。” “王妃这里有人伺候,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见宁王泰然稳坐没有一起走的意思,赵灿垂下眸,本欲离开却又收回脚步,踟蹰些许,像终于决定了什么,朝宁王靠近几步。 “王爷,妾身嫁来前就听过王爷王妃夫妻情深,乃京城佳话,妾身自知蒲柳之质,不敢奢望王爷倾心眷顾,但求王爷能许妾身在府里安稳终老。” 宁王有些意外,揣摩着她话意。 赵灿言语诚恳,“妾身微不足道,可今夜到底是新婚夜,妾身斗胆,若王妃这里无大碍,恳请王爷眷顾妾身几分,全当是可怜女儿家颜面,过了今日,王爷心意如何妾身再也不敢多言。” 看着面前女人,宁王方才眼中的欣赏渐渐暗淡下去。 “本王心里有数,你且先回去吧。” “是,谢王爷。” 候在门外的小厮望着赵侧妃远去的背影,不禁惋叹地摇了摇头。 他清楚,侧妃今晚是等不到王爷了。 其实这赵侧妃一开始做得挺好,赢得王爷另眼相看,王妃又被揭穿,不出意外王爷今晚定宿在侧妃那儿。 可也不知这赵侧妃咋想的,好好的竟跟王爷说那些话,那番话看似诚心肺腑可也暴露了她此来目的,一下子将先前所做一切推翻了。 此时,内室响起宁王斥责和安雪哭泣声。 小厮叹息,隐约也明白了赵侧妃为何那般。 王爷方才在外屋待着不走,大抵是想等赵侧妃离去后数落王妃一顿,不出意外,完事儿就会去侧妃处,而赵侧妃却误以为王爷要留宿在此。 新婚夜对一个女子何等重要,若是独守空房必沦为笑柄,日后难以在府中立足,可忙活了半天也没带走王爷,故才豁出去说那番话。 就差一丁点便可稳赢,唉,终是沉不住气啊。 不过不得不佩服,哪个女人新婚夜不是乖乖待在洞房等着新郎,而这赵侧妃却这么出来了,果真是武将世家,行事雷厉风行。 可虽有着武将世家的果决,头脑也精明,但心不稳,沉不住。 …… “这个赵侧妃,我就说她怎可能主动探望,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只剩自己人后,安雪擦去脸上水粉,恨得咬牙切齿。 “她这趟,一为显示她的贤良,在王爷面前博好感,二则是戳穿我,让王爷对我生厌,什么侍疾,根本就是来抢人的,好心机好手段!” 想起宁王夸赞赵灿贤德和自己被揭穿的窘态,安雪恨不能将那女人撕了。 “都怪你!”安雪怒视着婢女,“备什么不好非弄红糖水,一上来就被看破,我脸都被丢尽了!”火山文学 婢女惶恐跪地,承受着主子怒火。 书房里,小厮铺好被褥退了出来,宁王独自躺着,脑子里一会儿安雪一会儿赵灿,如同戏子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闹得他脑仁疼。 蓦地又出现一个清丽身影,女子素净温雅,清淡欢颜,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 燕云城陈家,夜色深沉,陈武躺在炕上,只觉周身热得厉害,将身上被子扯了开,侧脸看着炕边另一头的妻子。 自新婚那晚后,妻子一句不准再碰她,他就真的不敢再碰了,一连半月,偌大的土炕两人东西各一边。 望着熟睡的人,陈武陷入沉思。 他永远忘不了初次见她时情景,那日重伤下,昏昏沉沉中看到了一张绝美面孔,恍然间以为是天上仙女。 姑娘帮他止血上药,认真又小心。 一度认为是仙女下凡救他,看到她面对伤口时害怕紧张样子,他出声安慰。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从那后,这个漂亮又会救人的九天玄女便刻在他心里。 后来才知,这是上官家的表亲。 她在军营里做军医,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关注,可却从来不敢上前与她说话。 这是凡人无法触及的天女,二人就是世俗所说癞蛤蟆与天鹅的关系,他哪里敢表白感情。 直到除夕夜在街上偶遇了弹琴的人,那琴声他听得入迷,纵是不通音律都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世间怎有这么美好的姑娘,好到完全塞进他心窝! 借着年关,壮起胆子想上前跟她说说话,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再看去时,姑娘已离开,他步子不受控制地追去,就是多看看她背影也是好的。 直到人消失在巷头,待他追去时已见不到人影踪影,一路寻去,幸好遇到了。 天杀的贼人竟敢对女神下手!浑身血液怒涌,若非俩人逃得快,非打死他们不可! 误打误撞下,梦中仙女成了他妻子,每每想起都觉不真实,脸上泛着世俗男子娶到天仙的憨笑。 陈武重重喘息声带着无奈,他为自己新婚夜的疯狂后悔,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惹妻子生气。 可他实在控制不住啊,血气方刚年纪的人终于有了媳妇儿,还是心心念念的人,他恨不得把她揉到骨子里。 想到与妻子的欢好,陈武浑身血液又沸腾起来,愈发觉得屋里燥热,再也躺不住,起身走出房。 很快屋外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第49章 婆媳 上房的陈母刚刚封了灶火,正准备回屋睡觉,听到院子里动静儿往外一瞧,当即大惊! “儿子你做什么?” 陈武一个激灵,手一松,木盆咣当掉地。 “这数九寒天的,你这是干什么!”陈母快步走来。 “我,我洗澡。”陈武结巴道。 “你这孩子疯了!这么冷的天光着膀子在外头洗澡,还是冷水,这身子哪能受得了,你身体还要不要了!” “不是”陈武努力寻着理由,磕磕巴巴,“是炕烧得太热了,我满身是汗,实在热得喘不过气来,凉快一下。” 陈母一掌拍他胳膊上,心疼坏了,“那也不能这样!” “这么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屋去!” 陈武低头走进房,上好门栓。 “出什么事了。”被外头动静儿吵醒的紫嫣坐起身。 “没什么” 陈武背着身,不敢看那边人,拿着棉巾擦了擦身子,回到炕上躺下,“赶紧睡吧。” 紫嫣奇怪,见他如此,困倦的人也不再追问,躺下身重新睡去。 …… 自陈武娶了紫嫣后,消息迅速在军营里传了开。 “才貌双全的大美人落你小子手里了,艳福不浅!” “是啊,平时瞧着傻大壮似的,见了姑娘绕着走,听个荤话都脸红,这回竟然不声不响就把人娶回家,厉害啊,赶紧给我们说说怎么得到美人芳心的?” 平日相交好的几个兵士嘻嘻哈哈调侃。 每当这时候,陈武本就不白的脸更是黑红,再想到一晚晚的强忍,整个人更拘谨了,敦厚憨实的模样引得好友哈哈大笑。 街上布料铺子里,紫嫣和婆母挑着布料。 “这个颜色好,鲜亮喜庆,做衣衫最合适了,你看呢。” 紫嫣朝婆母手上看去,那红色虽鲜艳却略显艳俗,转看向旁边蜜合色的一匹,“我觉得还是这个好一点,清新雅致。” 陈母点点头,“好,那就要这个。” “我说陈大娘,你可真听你家儿媳的。”老板娘笑呵呵打趣。 陈母眉开眼笑,“我家儿媳眼光好,她说好的一定好。” 第50章 没拿挨打这份钱 嚯!言欢好笑,这婆母怕是知道凌骁不会同意,便让她出面劝说。 可她呀,与凌骁有言在先,不得随意插手他的事,这种事自然不能贸然替对方答应。 “是给夫君娶平妻,那得夫君同意,我说了不算。” 凌母面露讥诮,“呵,你倒是会推事儿,知道拿丈夫做挡箭牌。” “婆母不也是吗,否则为何不自己去跟夫君说,要让我做这个挡箭牌呢?” “放肆!”凌母一手拍在桌上,怒瞪着堂中人。 “竟敢这么跟长辈说话,还懂不懂规矩!论说你也是受过教养的大户人家出身,怎么家族落败了教养也跟着没了?我们凌家世代家规森严,最重规矩,绝不允许这种目无尊长之举!” 儿子便罢,她岂能连个小妇人都镇不住! “周嬷嬷!给我打她十记耳光,长长教训。” 早想把这女人脸抽烂了!凌母这口气已忍多时。 身后一位厉眉厉眼的中年婆子领命,冷着脸朝言欢走来,正要抬手,言欢却先她一步,扬手扇去。 周婆子一声惨叫,不可思议地捂着脸。 言欢抬起下巴,目光清冷,“我长这么大,爹娘都没打过我,岂会让你个婆子打了!” 她是按契约做凌家媳妇,可没拿挨打这份钱。 “反了,真是反了!”凌母咆哮着,眼瞪得像铜铃,“周嬷嬷是奉我命行事,你敢对她动手就是对我不敬!” 柳母也在旁一声声道着不像话,柳唯月被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 “来人,上家法!给我好好整治下这个不孝媳!” 被打蒙的周婆子这会儿也清醒了,当即领命。 “谁要敢动少夫人一下,本官必让她付出百倍代价。” 周婆子听到这声气势瞬间塌了一半,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探了眼来人又看看主子,最后怯怯退了回去。 凌骁走进房,屋里人们纷纷警醒了些,唯有凌母怒气冲冲。 “宋言欢目无尊长,忤逆婆母,我不过是以家规处置,她竟还不服气,对我贴身嬷嬷动手,成何体统!” “没有人能当着我面对我妻子动手。”凌骁语气淡淡,“她若做错了什么我自会处置,不劳旁人费心。” 第53章 婆婆出手 “云轻快给姑娘倒茶。”刘媒婆催促,不忘使着眼色。 “好” 江云轻一瘸一拐走过去,端起茶壶倒满水,又一拐一瘸坐回来。 双手托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对面姑娘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人全没注意到房里冷却气氛。 母女俩愣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桌下那双腿看去。 “没事!”刘媒婆赶紧开口,殷勤陪着笑脸,“一听说议亲太激动了,来时不小心摔了下,休息休息就好。” 陶婶母女半信半疑。 江云轻直勾勾看着姑娘,“你,喝,喝…喝茶,茶。” “江公子,你这……”陶婶瞳孔放大,对方不正常的语速让她忍不住开口。 江云轻茫然,“怎,我怎,怎么了” 刘媒婆咳了声,尴尬一笑,提醒道:“云轻,你好好说话。” “我是,是好…好好说,说话了。” 陶婶这下像是确定了,脸上笑意收起,看向媒婆,“江公子莫不是口吃?” “没有没有!”媒人急忙解释,“这孩子好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才我们还聊的好好的。” 桌下的手在那人胳膊上掐了把,刘媒婆压低声音,“你给我好好说话。” 江云轻端起茶喝了口,郑重其事咽下,深呼吸,憋起一口气儿,像是酝酿什么。 三人眼睛不眨地盯着,不由自主也提着气,但见他几次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几人险些憋断气。 “咱走吧” 陶婶拉起闺女快速逃离。 就那副便秘一般憋不出话的样子,傻子都能看明白。 “天爷!”刘媒婆一摊,气得鼻孔冒烟儿。 …… “我说清音啊,你这个弟弟忒不像话,我这紧说慢说地给他撮合,他可倒好,一个劲儿破坏!” 归来后的刘媒婆跟宋清音吐着苦水。 “许家多好的人家啊,富贵又通情达理,嫁女不看门第财富,只要人好,许夫人很是中意他,结果呢,他张口就跟人家提了一百零八个条件,直接把人吓跑了。” “到了陶家这儿,又是装瘸又是口吃,哎呦,我这媒行几十年的名声差点毁在你这个弟弟手里呀。” 清音十分惭愧,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刘婶不要生气,这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会说他的。” 又给对方塞了些钱赔礼,打发走媒婆后,清音拉下脸。 “你怎么回事!” 江云轻不说话,坐在门墩上挨着训。 “就算你对这两家不满,也得把场面做圆满了,你不顾旁人就罢,总得为自己考虑,这么胡闹处事最后害的都是你自己!” “吃软饭,腿瘸口吃!这些传出去以后谁家还敢把姑娘许给你!” “我也不稀罕那些个谁家姑娘。”江云轻说得稀松平常。 “你!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都不知好歹,我,我” 清音气的哆嗦,一想到他不顾后果意气用事,眼睛扫过柜台,抄起鸡毛掸子朝着地上人抽去。 砰的一声,实实在在打在背上。 这一下把清音愣住了。 “你……你怎么……不躲” 这孩子从来机灵,往常没皮没脸地把她惹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清音以为他一定会躲开的。 “是我惹姐姐生气,打我能让你出气那就尽管打。” 清音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的人垂下头,像是为刚才那一棍自责。 …… 这日,安雪依照规矩进宫给婆母请安。 宸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赏赐了她些东西,不过这次是一些名贵药材补品。 “上次就说雪儿操持中馈甚是劳累,听说近来身子还是时有不适,你现在年轻,可得把身子保养好。” “谢母妃关心,儿媳知晓。”安雪乖巧应着。 宸妃点点头,“赵侧妃也入府了,雪儿身子不好还要操持府中事务,母妃也心疼,这样吧,把一半的掌家权分给赵灿,让她帮你一同打理府邸。” 安雪脸色刷地一变。 历来只有正室嫡妻才有掌家权!就算家大业大,正妻忙不过来,最多也只是让侧室从中协助。 分去一半掌家权?这岂不意味着两人除了名分上几乎等同于平起平坐。 这事儿传出去她岂不沦为满京城笑话! 安雪正想如何阻止,却见宸妃目光幽深,面无表情,那样子分明是不容置疑。 安雪极力劝说自己莫要冲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笑脸。 第54章 美艳老板娘 若安雪能有所收敛,她这个做婆母也不会真让人分她掌家权,下她脸面。 可,这个儿媳不知好歹啊! 与妾室争宠便罢,赵灿可是她特意给儿子寻得侧妃,赵氏一族是儿子的助力后盾,新婚夜那么重要的日子安雪都敢作妖,这可不是寻常妻妾争宠,是关系到儿子与赵家关系。 安雪这次着实过分了! 嬷嬷想不明白,“论说王妃最是体贴懂事,老奴怎么想也觉王妃应该不是故意的。” 宸妃叹了口气,“就算曾经贤惠,也不代表日后一直如此。” “女人呀,一旦有了自家郎君的宠爱心就野了,只会想要的更多,过去她兴许温柔懂事,可我儿一颗心扑在她身上,就是再懂事的人怕也被宠坏了,总之不管她这一场闹的是真是假,本宫都不能坐之不理。” 就是再喜欢这个儿媳,但为了儿子前途,哪怕安雪真是无辜她也得这么做。 被狠狠下了颜面的安雪急火攻心又无处发泄,回到王府便病倒了,可喊了多次狼来了的人已不再得丈夫相信,一连病了几日宁王都不曾探视。 ———— 向家, 婉如刚到书房外,就听到里面清脆的鸟叫声。 书房桌岸上,两个精巧的笼子里各有两只百灵和金丝雀,玲珑俏皮,欢蹦乱跳的煞是可爱。 “好漂亮的鸟。”婉如乍惊乍喜。 少女两颊红润,明眸闪亮,一颦一笑灿若芳华,胜过屋外春光十里,向子珩一阵恍惚,“友人送的。” 自画像一事后,主仆间似多了层微妙,对于某些事情,彼此心知却又不挑破,这种感觉朦胧又让人心悸。 婉如被笼中鸟吸引,“真好看。” 难得看到她眼中有亮光,向子珩将两对鸟交给她饲养。 …… “这只青色的叫竹月,蓝色的叫绀宇,黄色的叫缃叶,橙色的叫金垺,都是婉如起的名。” 书房屋檐下,小厮给笼中鸟儿喂着吃食,一面跟主子介绍。 “名字取得好。”向子珩笑得温柔。 这几个名字都是代表颜色之词,正应了几只鸟的羽色,知道那姑娘是个识文断字的,向子珩也不奇怪。 几日后,子衿兴冲冲跑进兄长书房,怀里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 陈武现已是一名底层军官,陈家离营地也近,偶尔可回家探视。 作为军医,紫嫣亦驻扎在军营,没有战事时不会太忙,军营也特殊照顾,没事了可以回家看看。 这日,刚到家的紫嫣在院子里便听到正房传来的嬉笑声。 “紫嫣回来了” 看到进屋的人,陈母赶紧招手示意她过去,指着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道,“这是武子堂妹玉兰。” 那姑娘与她个头相仿,不过骨架要大出一圈,周身浓厚的乡土气息,面色有些蜡黄。 “玉兰他爹去世早,母亲带着她改嫁外地,前段时间母亲病逝了,这孩子不便继续在继父那儿,就来投奔咱们了。” “原来是堂妹”紫嫣上前问候。 “玉兰,赶紧过来跟你嫂子问好。”陈母催促。 那姑娘像是没听到,站在原地不动弹,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紫嫣,愣是把紫嫣盯毛了。 “瞧这孩子,傻了?”陈母纳闷儿。 “你就是俺哥新娶的媳妇儿?”玉兰直直道,嗓音洪亮又稚嫩。 紫嫣正要开口,却听小姑娘毫不客气道:“你要敢对俺哥不好,俺绝不饶你!” 说完便冲出房间。 紫嫣回过神,嗤嗤一笑,这是个二百五吗? 陈母大囧,赶紧解释,“小孩子不懂规矩,打小就这样,你别放心上。” “他爹娘就这一个孩子,小时候我们两家住一起,她从小在武子背上长大,这孩子没有同胞兄弟姐妹,一直把伍子当成亲哥,两人跟亲兄妹一样,后来她娘带着她改嫁,兄妹俩就再没见过面。” 紫嫣笑笑表示无妨,“小孩子嘛,这也说明他们兄妹感情好。” “她不如大户人家孩子有规矩,别跟她计较,我回头会说她的。” “没事的”紫嫣道,“正好我们平日在军营,玉兰在这儿也能陪着母亲,我们也好放心些。” 第55章 你媳妇心里没你 每次陈武与朋友来此都少不得被她调弄一番。 陈武抬头,看到门口进来的人,赶紧起身迎过去。 “娘子怎么来了?” 紫嫣看到他有点意外,也不意外,“母亲知道你今日回来,让我打些酒回去,晚上做几道菜。” 陈武听了傻呵呵笑着,周围几个兵士也跟紫嫣打着招呼。 “是,是他们来拉我来喝酒。”陈武赶紧解释。 “哟,瞧瞧这话说的,就说来喝酒咋了,还特意强调下是被我们拉来的,哈哈”好友纷纷调侃。 陈武挠着头,这样子让一群人笑得更欢了。 “是陈家媳妇啊,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坐吧。” 妩媚的女子声音说着话,紫嫣闻声寻去,只觉一阵香艳扑来。 女人衣着艳丽,生得几分姿色,瞧着比她大不了几岁,通体风流魅惑,那一双眼睛似带着钩子。 “这是花老板,酒馆老板娘。”一位兵士随口介绍道。 女人扭着腰肢晃过来,额前一缕发髻随风飘散,“都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既是自己人,一块儿坐吧。” 紫嫣无心这些,只道婆母还在家中等着。 “喝两杯耽误不了什么事儿,这顿我请了。”女人拉住紫嫣胳膊让她坐下,又喊着小二上两道下酒菜。 “不用麻烦了,我不喝酒。”紫嫣说道。 花老板似没听见,拿过两只碗,爽利地倒满,将一碗放到紫嫣面前。 “我不会喝酒。” “先干为敬”花赛金笑眼流转,仰头一饮而尽。 “好!”周围几个兵士欢呼。 擦了下嘴,花赛金挑了挑眉,示意紫嫣也喝。 酒碗只在桌上放着就能闻到刺鼻的烈气,紫嫣从前最多也就饮些桃花酿、桂花酒,这类清香芬芳的淡水酒,哪里喝过这种烈酒。 “我娘子不会喝酒。”陈武走过来。 “不会就学,做咱们燕云的女人哪儿能不喝酒。” 这话一出,几位兵士也起着哄,紫嫣最不喜这种粗蛮物什,脸色沉了下来。 “我替我娘子喝”陈武端起碗一口饮下。 花赛金嗤笑,“喝酒还有替得?咱燕云可没这规矩。” “听说宋姑娘是上官家的表亲,就是你小妹宋琳瑶在这儿也能毫不客气干上两碗。” “在咱们边关,初次见面不连喝三碗算不得朋友,你这做姐姐的可不能拖后腿啊。” “那两碗我也替了”陈武拎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 一抹嘴,拉起紫嫣,“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 “燕云百姓性子豪爽,都这样,你别见怪。”陈武一路解释着。 紫嫣目视前方,神色淡然,许久才吐出句:“那位花老板喜欢你吧?” 这话把陈武吓了一跳,“没有!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紫嫣瞅了眼紧张得要死的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吗,她是这条街的老商家,我和兄弟几个常在那喝酒,一来二往也就熟了。” 女人在这方面都是敏感的,紫嫣又何等敏锐,那花老板看陈武时直勾勾的眼神和看她时若有若无的敌意,傻子都能明白。 见妻子不说话,陈武这下可慌了,“我发誓,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你我没跟任何女人打过交道,真的!” “行了,我就随口一说。”紫嫣淡淡道。 这话还真不是气话,大抵也是对这位丈夫心无爱意,她亦不会吃醋。 走出几步,忽然发现方才买的吃食落在酒馆儿了,紫嫣不想再见到那个老板娘,于是陈武独自回去取。 陈武到了酒馆,几个好友已经散去,取到东西后准备离开。 “你那媳妇儿心里没你。” 花赛金靠在门边上,闲暇地捻着指甲,说得慢条斯理。 陈武不想理会,但听对方又道:“女人看女人最准了,她那双眼里啊,压根没你半点影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武闷闷嘟囔了句,迈步离开。 花赛金笑看着他背影,直到消失。 夫妇俩回到家,推门进屋一刹那,房里立着的人被吓了一跳,手里衣服掉落在地,陈武和紫嫣愣在门口。 “玉兰,你怎么在我们屋?” 回来路上,紫嫣告知了陈武玉兰前来投奔一事,他不奇怪堂妹在家,奇怪的是人在他们屋里,身上还披着紫嫣的衣服,头上插着支扎眼的鎏金穿花步摇。 玉兰拘谨地立在那儿,面色仓皇,“大,大伯娘做晚饭,俺去帮忙她说不用,说俺要实在没事就帮你们打扫一下房间,你们今晚要住的。” 紫嫣看着掉地的衣服,敞开的衣柜,眉头微微拧起。 陈武赶紧走过去捡起地上衣服,放回柜子,压低声音,“你拿你嫂子衣服做什么。” 又看向她身上披地,“还有这个。” 玉兰喏喏的说不出话。 紫嫣从玉兰身边经过,未置言辞,径直走到妆台前坐下,却见胭脂水粉都被打了开,珠钗首饰零零散散摊在桌上。 陈武再傻也瞧出眼前情况,背过身对着妹妹低声道:“你怎么偷穿你嫂子衣服,还有首饰!” “俺没有偷穿,俺来打扫房间,就是……”玉兰这会儿也心虚了,“见里边衣服特别多,花花绿绿的好看,俺从没见过这么多漂亮衣服,就…试了下。” 赶紧脱下身上衣服塞回陈武手里,瞄了眼那边的紫嫣,闷着头跑出去。 “她小孩,不懂事,娘子别生气。”陈武忙着说好话。 紫嫣淡淡回了没事两字,但瞧妻子面无表情,陈武心头忐忑。 深夜,紫嫣已沉沉睡去,看着娇艳欲滴的妻子,陈武热血沸腾,再三纠结鼓起勇气蹭过去。 熟睡中的人耳边一痒,翻了个身,陈武紧张得不敢再动弹,终是乖乖躺了回去,望着漆黑屋顶,独自平复着满腔欲火。 ———— 云州向家 书房 “这两只百灵比先前几只更小,更可爱。” 婉如看着新到的一对笼中鸟,欢喜地逗弄着。 “是啊”小厮点着头,“夫人小姐也喜欢百灵,之前那几只公子给了夫人和小姐,这是又重新寻的。” “那四只鸟是你取的名,这两只也给它们取个吧。” “好啊”,婉如打量着笼子里两只鸟,略一思索,“这只粉色的就叫桃夭,红的” “红的叫赤缇” 不等她说完,向子珩说着话走进来。 婉如心扑通一跳,摸着笼子的手轻颤了下。 这细微动作被向子珩收在眼里,微笑地看着她慢慢染红的脸,嘴角弧度渐深。 小厮拎着鸟笼走出房,挂在门前檐下。 向子珩走到婉如跟前,看着她泛红的耳尖,“青女养了六只鸟,我们这儿已有四只,我又买回两只,凑成一样的,如此可好?” 第57章 爆发 婉如目光坚定,带着微微怒气,想到这个文雅柔弱的小姑娘翻窗进来,跟个小大人一样说教,向子珩想哭又想笑。 她温柔婉约,但不沉闷迂腐,看似柔弱,却心性坚韧。 心尖一软,凄冷的许久眼眸逐渐消融,控制着把她抱在怀里冲动,伸手轻拍了拍她肩。 不过几日,从前那个谪仙般的人如今清减憔悴,婉如心里不是滋味,开门走出房,把参汤端进来。 看着他凄然又逼着自己喝下汤的样子,婉如心里一阵抽痛。 ———— 燕云陈家,几人围着桌子吃饭。 “这鸡汤真好喝,俺小时候就喜欢喝大伯娘炖的鸡汤,就是这个味儿,俺想很久了,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陈母又给她舀了一碗。 玉兰接过,呼噜呼噜几口饮尽,美滋滋吧咋着嘴。 “这个腌菜俺也喜欢。”一筷子夹到嘴里,边嚼边道:“俺馋了就让俺娘做,可老是做不出这个味儿。” 陈母看得欢喜,“小馋猫,还跟小时候一样。” “玉兰,吃东西不要发出声音。”紫嫣开口,淡淡的声音在热闹气氛里有些突兀。 “另外,食不言,若需要说话最好遮下嘴,不要让人看到嘴里食物。” 玉兰笑脸一僵,缩回脑袋,抿了抿嘴巴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陈母笑了笑,“听你嫂子的,姑娘还是要有姑娘家样子。” 这么一说玉兰脸色更是垮下去,噘着嘴小声嘀咕,“堂嫂说什么您都听。” “你堂嫂精通琴棋书画,最是通晓礼仪,你是该跟着你嫂子好好学学。” 玉兰撇撇嘴,瞟了眼那边的紫嫣,“有什么好学的,她懂礼有才华又咋样,不也没嫁个大户人家,会那些有啥子用。” 话音一落,屋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紫嫣拿着筷子的手一颤,眼底冰凉。 “玉兰别乱说话!” 陈武赶紧阻止她,桌下陈母也碰了碰她脚,示意闭嘴。 玉兰不服气地把碗放桌上,“有什么不能说的,俺来这么久早看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呢!”陈武皱起眉,“别胡说八道,赶紧吃饭。” 玉兰不理会兄长,气冲冲看向紫嫣,“俺没胡说,谁家媳妇不是在家伺候丈夫伺候婆婆,俺就没有见过像嫂子这样的!” 第58章 告白 “小妹去哪儿?”秦氏拦住她,“去陈家吗?可不要冲动,你这前头出气是痛快了,可是紫嫣表妹呢,她以后还要在那个家生活,你让她怎么面对夫家人。” 琳瑶看了眼哭红眼的三姐,绕过表嫂头也不回跑出去。 “这孩子!”老妇人叹息。 陈武这时也寻了来,老夫人劝着紫嫣,“不管怎么说,你丈夫和婆母是站在你这边的,这就够了,万不可为了一个小姑子跟自己丈夫婆母置气。” 爹娘不在身边,自己没有任性资本,紫嫣点头应着。 “瑶瑶不知跑哪儿去了,弄不好是去陈家,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赶紧回去看看,以免她惹出事。” 紫嫣一听赶紧告辞离去,出门发现婆母也在外等候。 “紫嫣啊,玉兰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母拉着儿媳手,“娘什么都清楚,在娘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姑娘,我和武子知道就成,旁人说什么不必理会。” “什么媳妇必须伺候丈夫婆婆,别人怎么过是他们的事,咱家怎么过自己觉得好就成。” 紫嫣深呼吸口气,“谢母亲,我没事。” “走,咱们回家。” …… 三人到家时,却见琳瑶已经在这儿了,正与玉兰二人对峙,院里还立着个十六七岁的陌生女子。 “小妹”紫嫣赶紧上前拉着她胳膊。 琳瑶指了下那位脸生姑娘,道:“这是我买下的丫头,给姐姐的婢女,以后家里洗衣做饭的活计有她,姐姐和陈大娘也好松快些。” 紫嫣心头一暖,握住妹妹手,还以为这小丫头会闹事,倒是出乎她意料。 玉兰不服气却挑不理,只撇开脸。 “还有”琳瑶朝玉兰走过去,“我姐姐若哪里做得不对,不好,让你们有任何不满,直接跟我们娘家人说,不管是宋家还是上官家,自有母家说教,不劳烦任何人代为教训。” “笑话!女人从家从夫,夫家教训天经地义!”这回玉兰理直气壮了,“你们不是世家出身吗,这点礼法都不懂了?” “我说的话就是礼法!”娇蛮的人挽起袖子,琳瑶一幅开打架势,“不服吗,撂倒我你说了算。” 玉兰还想说什么被陈武拦下。 陈母呵呵笑着,“好了好了,这俩小姑娘啊。” 紫嫣挽上妹妹胳膊,带她进屋歇息。 ———— 向老爷丧事过去许久,官府始终没找到凶手,向母等人认定是劫匪所为,怨过、恨过、哭过,可也只能叹自家老爷命薄。 日子总要过下去,留在心上的伤口逐渐被时间一天天淡化,向家慢慢恢复往日。 而经此一事,婉如发现大公子比从前更加沉寂寡言,时常一个人独自出神。 书房桌案前,向子珩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盯着看了许久,随之将纸放在烛上点燃,扔进铜盆,立在窗前望着外面。 婉如整理好床铺,见大公子又独自出神。 挑了挑烛火,重新扣上灯罩,火光跳动,向子珩这才转回身,灯下女子温柔婉约,静若秋水,这些日子她明显待在书房时间变长,不似从前那般刻意保持距离。 他能感觉到她是不放心他,无需说什么,就这样静静陪着就是最贴心。 向子珩睡下后婉如退出房,将铜盆里灰烬倒掉,里面还有残余的纸片,细看去,隐约写着灭口两字。 记得大老爷昏迷时醒过一次,还跟大公子说了话,之后晕过去再没醒来,可事后夫人问起时,大公子却说老爷一直没醒过。 公子还特意嘱咐她莫将老爷曾醒过之事说出去,火盆里残留的字迹,以及老爷去世后公子变化,婉如猜想这当中必有隐情。 望着漆黑的书房,她知道里面的人定然背负着什么,独自承受。 一段时间后,向子珩决定回白鹿书院继续读书,向母不舍,劝说儿子不必这么辛苦,可向子珩去意已定。 自父亲去世后,他对读书科考这件事情似乎比以往更加坚定。 起程日子定下后仆人便开始为主子准备行装,这一走少说几个月,一切行李向母让人打点的事无巨细。 这晚,夜色转深,婉如刚刚躺下便听到房外向子珩唤她。 起身披衣,立在房门处,“公子有何吩咐吗?奴婢去梳妆,您稍等片刻。” “不用,不需开门,我就是睡不着,过几日就要走了,想跟你说说话。” 婉如略一犹豫,轻嗯了声。 向子珩也不知从何说起,望着夜空弯月,思绪飘远。 初见时,她似惊慌小鹿闯入他车内,纵使紧张错乱,可周身脱俗气质,眉眼间淡淡的书卷气,那慧洁天成之姿,若不是一身荆钗布裙,还以为是谁家千金。 “再后来的你,总一副低眉顺眼,可举手投足的仪态,由内而外的娴静,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如何也藏不住,即便屈膝行礼我都能看到你内敛的风骨,安静却不被忽视。” “我对你有很多好奇,但见你恪守本分,我亦不敢逾矩,偶尔问上一句,你也寥寥虚言,我听出你是有意回避。” “许是我们不熟,你不便告知,或是不信任,你不愿说我亦不强求。” 里面人没有任何回应,向子珩依旧说着,他知道她在听。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没想过让你短时间接受我,只愿你可以对我敞开心扉,哪怕我们能像朋友一样说话谈天。” “有时我明明看到你眼里的温情,对我的关心,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我的,可又刻意回避,一直把自己藏起来,我不知到底为何。” “直到看了那本书,素女虽跌入泥泞但风骨不移,我贸然猜测下,你大抵也是如此吧,通晓文墨的清绝才女,读书人的气节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妾。” 隔着房门,里面人一双眼里早已晶莹闪动。 “若有幸猜对,那我可告知,我倾慕你已久,若你愿意,我会娶你为妻,一生珍视;若是猜错了,那今晚之言就当是我说给自己听。” “你不用着急回应,在我走前告诉我答案就行。” 向子珩又嘱咐她早些安睡,说完便回房了。 婉如靠在门板上,沾着水珠的睫毛轻颤。 他一直都是这样,体会到她所有处境,亦能看穿她所有心思,但从不逼近,如清风朗月,体贴幽静。 第59章 同心相成 温润如玉又诚挚端方的公子,她怎会不喜! 她不是超脱凡尘的仙人,断爱绝情的高士,只是世间万千女子之一,食五谷饮朝露,她的心是温热的,会喜欢,会心动。 可她亦有自己底线原则,纵是身处卑微也绝不给人做妾添房。 婉如一夜未眠,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隔壁房的人。 这一晚似乎格外漫长。 次日一大早,婉如去正房伺候,与往常一样熟练的帮他准备热水早膳。 看着忙碌的人,与平常无异,好似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 向子珩猜到她意思,这兴许就是她的答案了,心底深处隐隐作痛。 婉如将外衣拿来服侍他穿好,从袖里拿出只银色锦鲤同心香囊,系在他腰间。 少女声音轻软,“鲤跃龙门,同心相成。” 向子珩怔怔看着。 少女莞尔一笑,晨光映在她玉白小脸上,柔软晶莹,素净装扮依旧美的绮丽。 向子珩一阵眩晕,眼中情意凝聚,透着惊喜,方才沉落的心又被捞起。 抚摸着香囊,连同那双小手一起握在掌心。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两颗悬浮许久的心安于归宿。 婉如清楚自己心意,她喜欢他,她就是喜欢这个清风明月的公子。 他愿娶她为妻,喜欢人能做到她心中所期,她自会坚定回握对方手。 晨光如水,在这个明媚飘着花香的清晨,二人约下终生。 未来很长,时光作渡,有他的温情相护,漫漫长路两人携手面对。 初夏夜晚,微风徐徐,窗前灯光温柔,公子伏案而作,佳人素手执墨红袖添香,两人相视一眼,虽无言语,可彼此眼中道不尽的情深意浓。 休息之际,婉如将茶烹好。 “母亲那边,我会跟她说清楚,你放心就是。”向子珩温柔道。 婉如有些担心,“夫人会同意公子娶个丫鬟为妻吗?” “向家不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富庶一些,说到底也是平头百姓,家中礼法没高门那么严苛。” “母亲是通情达理之人,从来疼晚辈,又一向听我的,且她又那么喜欢你,一定会答应。” 婉如点点头,看得出来主母对这个儿子信任倚重,尤其大老爷去世后,对大公子愈发依赖。 第60章 议婚 “方大人是书香清流,挑女婿自然以人品才学为上,谁人不知你家大公子是咱云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子,又有举人功名在身。” 提到儿子,向母由心的欣慰骄傲。 “方大人早有耳闻,这是瞧出你家公子将来定有大出息,提前物色女婿。” 这话倒也在理,否则等才子们金榜题名,榜下捉婿之时都被京城的高官显贵抢走了,六品官员们哪儿能捞得到,自然是提前筹谋,这事儿不稀奇。 “方大人只有两女,长女已出嫁。” “这位幺女唤作方柔,相貌端正,文静柔顺,那姑娘可是一等一的好,多少人家求之不得。” “方大人没有儿子,女婿自当做儿子疼,这可是门好姻亲啊。” 听着对方叙说,向母越听越满意。 按理说,向家还在孝期不应此时谈这些,可架不住这门婚事实在太好了!打着灯笼都难找,容不得向母不考虑。 她不是没想过等儿子金榜题名后再议婚,届时自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若考不中呢? 儿子虽在云州才学盛名,可到了春闱之时天下才子云集,脱颖而出哪儿那么容易,万一落榜岂不错过门好姻缘。 方家不计门第,如此清正,这般抬举看重,此番诚心实在可叹。 向母也没太大野心,即便儿子中榜,京城的达官显贵她还真没想过高攀,男女双方门第过于悬殊,自家少不得被拿捏,这道理她懂。 六品官员女儿她很知足,且得到小道消息,这位方通判政绩优良,大有被调往京城任职之势。 儿子若有幸金榜题名,日后在官场上有这位岳父提携照顾,仕途也能顺遂些,否则无人照应,独身在官场打拼太过艰难,且那时儿子功名官职在身,两家门第相差不大,亲家跟前自家也不低一头。 退一步说,万一儿子无缘金榜,有这么一位岳父在也不愁没出路。 向母是个行事保守的,再三斟酌后还是决定先顾眼下。 方大人在过往才子雅集上见过向子珩,阅人无数的他对这个年轻人十分欣赏。 也知这位公子已到议亲之年,若是晚了,说不定被其他人家抢走,更别说待到登科,届时京城的高官显贵都抢破头,哪里轮到他这个地方官员,于是这便托媒人前来相问,不过碍于向家还在孝期,此事都是低调进行。 方家这边, “你爹爹见过这位向大公子,生的芝兰玉树,才华过人,儒雅端方,跟我说过多次,每每提及赞不绝口。” 方母滔滔不绝地跟女儿说着向子珩情况,十六岁的方柔娇怯怯听着,清秀小脸儿渐渐泛起红晕。 “你父亲眼光准,尤其这看书生门道,他说了,这个向公子定然前途无量。” “等他将来金榜入仕,前期在官场少不得你父亲相助,年轻人前程似锦,就算哪日飞黄腾达,其中也有咱家提携之恩,总是不能忘本。” “还有什么,母亲继续说。”今日回娘家省亲的大女儿也赶上热闹,陪在一旁帮着参谋。 方母想了想,“大致就这些,反正我是满意了。” 大女儿不认可,“除了这些之外母亲可有打听其他?” “这还不够?”方母不解,“还打听什么?” “母亲真是糊涂。”大女儿埋怨,心直口快的人藏不住话,“自然是内院啊,大户人家公子哪个成婚前没个通房,这位向大公子房里有多少您可知晓?” “有这个为娘还真没打听。” “哎呦,这么重要的事怎能不弄清楚呢。”方大小姐说起这个头头是道,“通房都是打小伺候主子的,情分不同,等将来成了妾,再生个一儿半女的,那都敢跟正妻叫嚣,不能小觑!” 大女儿说这话方母并不奇怪,这都是女儿的血泪呀! 大姑爷是个风流的,成婚前数个通房,当时自家也没当回事,就这么把女儿嫁了过去。 过门后,这些通房成了妾室,又相继生下子女,一个个仗着跟郎君有情分,全不把正妻不放眼里,女儿日日跟这些小妾们打擂台,姑爷一昧的宠妾灭妻,女儿真真是受了大罪。火山文学 可偏偏大女儿是高嫁,在夫家受了苦楚,他们这当爹娘的也无法给她做主,也是得了教训,此次到了小女儿身上,夫妇俩也不希冀她高嫁,寻个门户比自家低的,闺女还不至于受气。 是以,他们对小女婿的期许便是:人品正,有才华,门第不要高过自家,但也不能太差,既能保证女儿衣食无忧,又不会自视甚高。 “依我说,母亲可得打听清楚了。”方大小姐再认真不过。 方柔有些担忧,“可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问人家后院事,是不是有些失礼。” “我的傻妹妹,就是要趁还没定下亲事提前把这些弄清楚,等定下就晚了!” 方柔眨着眼睛,没了主意,“若对方真有,又该如何办?” 大小姐垂眸琢磨,随即一拍大腿,“真要有,就让他们在定婚前把人打发干净。” “这……”方柔拿不准,看向母亲。 方母也为难,“从来没有听过哪家姑娘定亲前,要求夫家把屋里人打发出去的,这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弄不好还得给女儿扣个善妒名声。” 方大小姐不服气,“我说母亲,您别这么死守教条,我这儿教训还不够吗?” “对方若与咱们门当户对,或高于我们,这条件咱不好提,可向家门第能攀上咱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这么个小小条件还能不答应?至于被人议论,别把事情放在明面儿上说,私底下跟他们谈好,彼此不传出去不就行了。” “不能为了一时面子小节稀里糊涂过去,反正我吃过的苦断不能再让妹妹吃了,为了妹妹将来日子舒心,母亲可要慎重。” 方母思量着大女儿的话,深觉有理。 大女儿就是吃了这亏,到了小女儿身上可得好好筹谋,绝不能重蹈覆辙。 “我是高嫁,在夫家受了气您二老不好寻去说理就罢,可妹妹是低嫁,若还拿不住对方,那不是笑话吗!” 第61章 情断 方母点着头,愈发觉得这话在理儿,“没错,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他们诚心,要连这点儿条件都不答应,那女儿嫁过去日后也堪忧啊。”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必得思虑周全办的妥妥帖帖,让女儿后半生过得称心舒坦。 方柔是深闺女子,不懂这些门道儿,母亲和长姐都是过来人,她们说的自是对的。 …… 向家正房 友人走后,向夫人靠在软榻上,手撑着头闭目冥思。 徐妈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徐妈妈这才放心,“论理说,大户人家公子婚前有个通房实属寻常,自古男婚女嫁,还没听过谁家要求男方在婚前把房里人肃清干净的,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说的我明白。”向母感慨,“我何尝不知方家此举不顺理,何尝不知他们是仗着门户高拿捏我们。” “可这门婚事实在太难得了!” 思及眼下,向母愁云挂上眉梢,“老爷走的突然,咱家没了主心骨,珩儿年纪轻轻又要读书科考又要撑起这个家,身上担子太重,若得这门姻亲对他大有好处,相信老爷在也会同意。” “为了儿子的前途和我们向家将来,这些细枝末节我就不计较了,说到底就是打发走个婢女,不算什么事,总不能为个下人失掉这门姻亲啊。” 徐妈妈叹了口气,“可眼下不计较了,日后呢?说句冒犯主家的话,人还没嫁过来呢就这般拿捏夫家,等将来嫁来还不……唉” “放心吧,我都打听过了。”向母目光转温,“方家幺女温柔贤淑,性子好着呢,那条件十有八九是家里长辈意思。” “女人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胳膊肘总会往里拐,还能再提什么过分要求,也就这一回了,咱们就忍下这一时之气,谁让我们是高娶呢。” “话说回来,六品官员都如此,若等儿子金榜题名再碰上那些高官贵族们,我们更伺候不起,就这样吧。” “大公子会同意吗?”徐妈妈问道。 向母起身,“我这就给儿子去信,儿子最是懂事,道理分析清楚,相信他会愿意的。” // 几日后,向母将婉如招来,握着她手,语重心长。 “我是疼你的,也希望你能在我儿身边照顾,你也有个归宿,可眼下怕是不成了。” “方家要我们在定亲前将后院通房打发干净才肯应下婚事,我知他们此举不妥,可” 向母顿了下,面对婉如,她心里还是愧疚的。 “你也知道咱们向家情况,老爷死于非命,至今也没个结果,珩儿既要读书科考还得撑起整个家族,他需要有人帮衬啊。” “方家肯下嫁女儿,对于珩儿来说,不管将来能否高中,有这门婚事都是最好的助益。” 婉如垂眸听着,心口苦涩。 向母拿起桌上信封,“我给珩儿去信问过他意思,昨个收到回信。” 眼光一动,婉如颤动的眸子落在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紧促,“公子......怎么说?” 向母深深一叹,“还能怎样,大局为重,答应方家条件。” 寥寥数字如利箭射在心上,婉如眼底仅有的一丝光也渐渐暗淡。 “我是打心底喜欢你这孩子。”向母摸了摸她发髻,“让你走我也不舍得,可如今实在没办法了。” 婉如不再说话。 他答应了,他到底是选择了抛弃她! 想到老爷过世后大公子愈发沉静,读书愈发刻苦,她能感觉到他对功名的渴望,方家女,是能真正帮衬到他的人,而她,什么也不是。 对方做出这个决定,她心痛但不意外,可尽管已有准备此刻仍是心如刀绞。 “赎身钱就不必了,我放了你身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也算全了咱们主仆一场。” 回到房间的婉如再也绷不住,闷在被子里大哭。 被抛弃被辜负,撕心裂肺,呼吸都是痛的。 临别前,她连夜为他做夏衫,想着等再相见时还会将自己一切告诉他,与他坦诚相待。 第62章 这还是她的雪儿吗? “王府账目含糊,收支不平,处处亏空,妾身闺中时虽学过管家理事,可面对此也实难着手,妾身怕耽误王府重任,辜负娘娘所托。” 宸妃肃眉冷面,沉默不语。 次日,安雪便见到宫里的赵嬷嬷来了。 “王妃,老身奉娘娘之命前来查看梳理王府账目,还请娘娘配合。” 被这情况弄懵,安雪不知怎么回事,但也知这是婆母心腹,不敢怠慢,陪笑道:“嬷嬷辛苦,请先到客房休息片刻我们再慢慢梳理。” “谢王妃关怀,只是老身奉命来此,不敢耽搁,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吧。” 瞧着嬷嬷恭敬但又不退步样子,安雪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让人将账目拿来。 整整一日,嬷嬷对着一堆堆的账本来回翻看,眉头越来越深。 当日下午,安雪就被召进宫,宸妃宫里回荡着震怒声。 账目不清、铺张奢侈、管家不利......宸妃披头盖脸的斥责声滚滚而来。 安雪是肿着一双眼回到王府的。 “赵侧妃这个贱人!” 一回来的安雪便朝着侧院奔去,不待下人通传就破门而入。 “赵灿!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本王妃说,偏要跑到母妃那里告状!” 正在用晚膳的赵侧妃放下筷子,看着气势汹汹的人,满脸无辜,“姐姐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 “少在这儿装!”安雪咬牙切齿,“王府账目有问题,你越过本王妃直接跟母妃说,现在娘娘彻底收回了我管家权,由你全权掌管,现在你高兴了!” 相较安雪的咄咄逼人,赵侧妃显得格外惬意,捋了下耳边发髻,“姐姐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姐姐误会了,妾身本意是想将掌家权还给姐姐的,也好顾全姐姐颜面,不想娘娘执意追问,当时情况,妾身不得不说,妾身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你分明是故意的!” 赵灿笑得轻松,“姐姐说的哪里话,再者,说到底也是您自己管家不利,把账目弄得一团糟,又骄奢享逸,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最后弄成这样又怪得了谁,正所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个贱人!”安雪暴怒,抬手就要扇去。 赵灿一把抓住那只手,抬起下巴,眉眼清冷,“妾身虽是侧妃,但也是宸妃娘娘亲自指给王爷的侧妃,是母族官职高于王妃的侧妃,如今又有掌家权,岂由王妃说打就打?” “混账!本王妃身为正室,教训你天经地义,就是宸妃娘娘在这也不能说什么!” 安雪想抽出手,却被对方攥得死死,丝毫挣脱不得。 赵灿冷笑,随即一把甩开,安雪被这力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两女人正对峙,听到外头来报宁王来了。 “大晚上闹什么!”宁王拧着眉走进来。 安雪一见,立马哭哭啼啼投入宁王身边,控诉着赵灿变相夺走她管家权罪责。 “她故意的,故意设计我,王爷可要为雪儿做主啊!” 赵灿扑通跪地,仰望着宁王,“王爷,妾身念及姐姐颜面,本心只是想将掌家权还给姐姐,却不想引来后续事端,事情弄成这样妾身也没想到,这件事也是妾身思虑不周,让姐姐受了委屈。” “都是妾身不好,姐姐生气妾身理解,姐姐要出气妾身都愿受着,只愿姐姐能高兴,请姐姐责罚!” 安雪气得涨红了脸,“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刚才不还不服管教吗,怎得王爷一来立马就换成这副姿态,真是会装会演,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做戏子!” “姐姐在气头上,说什么妾身都认,姐姐尽管打尽管骂,只要能让姐姐出气,如何处置妾身都可以。” 安雪气红了眼,自失去一半管家权,看清形势的下人们便开始见风使舵,这段时间赵侧妃风头无两,安雪本就心火难平,今日又被婆母斥责还彻底失了管辖权。 怒气窜顶,她是再也忍不了,一双眼睛血红,“你这个贱人,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积压的悲愤在这一刻溃堤,失去理智的安雪疯了般朝赵灿扑去。 赵灿被推倒在地,安雪抡圆了胳膊厮打,地上人声声惨叫却丝毫不还手。 下人们看懵了。 “赶紧把她们拉开!” 第63章 戳穿 “婉如她呀,有家中亲人下落了,要去投奔亲人,求我放了她身契。”向母满是惋惜。 “我一向喜欢看重她,且又是儿子的人,我自是不舍的,可是这孩子思亲慎重,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声声祈求,头都要磕破了。” “我实在不忍心,见她去意已决也只好顺了她意。” 她走了?向子珩被当头一棒。 “她家人在哪里?在什么地方!” 向母摇摇头,“她只说在南边,具体何地没说。” “去哪儿都没说……”向子珩难以接受。 他们已经约好终生,她说会等他回来的! 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只字片语,有亲人下落他也为她高兴,可就算投奔亲人也该留个地址,婉如何等聪颖慧洁,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这是故意不想让他找到她吗? 在她心里自己真的这般不重要?向子珩思来想去痛苦不堪,当晚的接风宴也没参加。 耳房收拾得一尘不染,似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幽幽暗香,她就这么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脑子里都是二人过往点滴,走马观灯般一遍遍上映,她带着羞涩地低头浅笑,眼里是欲雪似化的温柔,在那个明媚晨光下,清软又坚定的与他说同心相成。 那些情意是假的吗?若不是,如今这般又是什么? 向子珩百思不得其解,心底闷疼,脑子混乱不清。 这晚,失魂落魄的人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 后来日子的人茶饭不思,成日拿着那只锦鲤香囊发呆,一连半个多月过去,眼见地瘦了下去,向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越是如此她越觉自己当初让婉如离开是对的。 就冲儿子对婉如这份心意,若当时真让儿子做决定,他必定不会同意方家条件。 还好自己先下手。 在方家提出条件后,向母本是要给儿子去信商议,可在信件送出前一刻心里犯起嘀咕。 儿子对婉如很是喜欢,万一他不肯放弃怎么办?年轻人免不了为情爱迷失心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量再三,向母还是把信撕了。 看着儿子如今样子,心疼的同时向母也庆幸自己做出正确决断,否则真让儿子知道实情,方家的婚事可就不成行了。 虽然儿子眼下难过,但总有走出来的一天。 直到这日,一个意外之人寻上门来。 听了下人禀报,正在屋檐下对着鸟笼出神的向子珩眼中一亮,匆忙往正厅去,下台阶时还险些摔倒。 堂中立着的女子不过十四岁年纪,一身窄袖骑马装干净利落,生得娇俏玲珑,那双与婉如相似的杏眸明净闪亮,二人容貌几分相似,只是一个眉眼温柔,一个活泼伶俐。 “姑娘说,你是婉如家中姐妹?” 向子珩心头狂跳,激动的声音都颤抖。 小姑娘稚气未脱却毫不怯人,灵动又不失礼数,“我叫宋琳瑶,宋婉如是我姐姐。” 向子珩眼前骤然明亮,沉闷多日的心终于唤起生机。 “她卖身到贵府,我家派人为姐姐赎身,却听说她已经被发卖出去了,派来的人也没问清被发卖到哪里,所以我亲自来寻,还请你们告知些消息,或是告诉我是哪家牙行,提供些线索。” 派去的人没能将婉如接回,得知消息的上官家忧心如焚,琳瑶再也待不住,决定亲自来找人。 “发卖?”向子珩听懵了,“什么发卖?我怎么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婉如不是有了亲人下落,自请离府投奔亲人了吗?” 这回轮到琳瑶懵了,“不可能啊,姐姐没回去,而且当时说好的等我们来为她赎身。” 说完看向身后随从。 “错不了”随从接过话,“上次我在门外亲耳听贵府老爷说的。” 随即将那日情景仔细道来。 一番叙说听得向子珩晕头转向,正逢此时,听闻消息地向母赶了来,却见儿子已经在这儿了,当下心一慌。 “母亲来得正好。” 向母掠了眼琳瑶,走到主位坐下。 “母亲说婉如是自请离府投奔亲人,可这位姑娘说婉如根本没有回去,到底怎么回事?” 眼底闪过一抹仓皇,向母定下心神,“她与我说的便是打听到了亲人下落,要去投奔亲人,就是这般。” “打听到亲人下落?”琳瑶接过话,“不可能,四姐知道亲人在哪儿,何须打听。” 向母倒吸了口气,袖中双手紧紧抠着。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向子珩问得急切,“可否与我细说来?” “我三姐和四姐投奔外祖父家,路过云州城丢了盘缠,四姐把自己卖身到贵府,换取钱为我三姐凑赶路盘缠。” “我外祖父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人为四姐赎身,却听说她已被发卖出府,四姐知道亲人在哪儿,根本无需打听,且当时都与三姐说好了,她会在这里等家人帮她赎身,不可能自己乱跑。” 向母越听越紧张,对上儿子视线后心虚地低下头。 向子珩又将琳瑶随从口中的守门小厮寻了来,将当日之事重新核实。 确定了那日之人是叔父。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其实四姐是在这里的。” 竟就那么错过了!听了向子珩的话凌瑶满是遗憾。 “母亲,婉如到底是怎么离开的?你与我说时我便觉得不对劲,婉如不可能就这么没有任何交代一走了之,连去哪儿都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儿子质问,向母眼睛来回闪躲,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宋家人会寻上门来,一下子将事情戳穿。 向母深吸口气,不再躲避,“是我让她走的。” 向子珩脸色一变,“为什么!” 向母稳下心绪,“儿子现在正是用功读书之际,不能被人打扰,为了你能安心读书,故才让她离开。” 向子珩腾地站起身,“她何曾影响我读书?母亲说的什么话!” “这位夫人,我姐姐到底去哪儿了?”琳瑶抢过话。 “我放了她身契让她出府,至于她去了哪儿我也不知。” 看着琳瑶质疑的目光,向母神情再认真不过,“此言不虚,半月前她就离府了。” “母亲究竟怎么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了。”向母摆正神色,眉眼冷淡,“她不适合继续留在这儿。” 无心母子俩的争吵,既无自己想要的消息,琳瑶转身离去。 “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你学业,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婚姻大事!” 第64章 离开真相 外人走后,向母不再藏着掖着。 “我是把她指给你,也是看她心灵手巧,可后来一想实在不该。” “虽说男子成婚前有个通房不是什么大事,可真要细论,终究是不如两袖清风名声好听。” “但凡正经人家的闺秀小姐,哪个不在意男子清名,为了儿子将来能寻一门好姻缘,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院儿里通房打发干净的好,护儿子清名。” 向子珩心绪翻腾,又气又闷,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出门追去,却见方才女子已不见踪影。 “赶紧去寻,问清那姑娘家在何处!” 她们是姐妹,婉如出府一定会去投奔家人,只要知道那姑娘去处将来就能得到婉如消息。 可琳瑶一行人早已走没影儿了,派去的人转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向子珩郁结至极。 向母却松了口气。 这就好了,如此一来儿子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否则就冲儿子这份心,真要把人找回那与方家定下的婚事可就棘手了。 向子珩不死心,又派出人外出找寻,看着儿子这么折腾向母也没说什么。 总是要找一找闹一闹的,闹过了,死了心,自然也就认命了。 向母真不担心人会被找回,当初选择告诉婉如那些,就是打定主意让她对儿子失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念头,否则婉如若心有留恋,出府后不肯远去,寻机会找儿子那可不好。 一连几日找寻未果,向子珩痛心萎靡。 前来送补汤的徐妈妈看着大公子心绪凄然的样子,想到这件事,也忍不住念叨几句。 “说起来婉如也是可怜,当初是我挑中她买入府,推荐到夫人房里,不想最后弄成这样,那日看她离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她一弱女子......” 又给人做过通房,失了清白身将来还怎么嫁人?徐妈妈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惋惜。 “方家也是,照理说书香清流最该贤德明礼,怎就这么容不下一个通房。” “你说什么!”向子珩抬起头,“什么方家?” 徐妈妈茫然地眨着眼,“公子...不知道吗?” 在确定对方不知实情后,徐妈妈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第71章 故人相逢 皇后神色依旧,笑微微闲观着一切。 淡黄色云纹锦袍的太子长身玉立,俊美的脸庞映着阳光,像笼了层淡淡金光,风雅又不失英气,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矜贵得让人不敢直视,看了眼手中毽子,又看向始作俑者。 小姑娘也那么看着他,看着他。 贴身小太监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宫女面对储君竟没有丝毫惧意,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灼人。 气氛一时冷寂下来,皇后笑意却更浓了。 太子低头看着手里毽子,手指轻轻摩挲,皇后和储君不发话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太子哥……殿下和我们一块儿踢吧。” 活泼泼的银铃声打破了沉寂。 这声一出周围又安静了几分,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小姑娘杏眸澄澈,闪着晶莹的光芒,自信明丽,像一道耀目流光。 这丫头是吃了豹子胆喝了虎骨汤?小太监惊叹,竟然敢这么跟储君说话! 正要开口提醒,一想到这是中宫之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偷偷窥探着太子,只见其面色冷峻,目光深邃,正为这姑娘捏把汗,就见太子将手中毽子递还给那姑娘,继续朝殿里走去。 这就完了?小太监愣眼看着。 再望向殿前坐着的皇后,大致也明白过来,到底是皇后宫里人,打狗也得看主人,赶紧低头跟上去。 “宸儿怎么突然来了?”皇后慈爱地看着儿子。 “方才从御书房出来,父皇赏赐了些岭南水果,新鲜得很,特意给母后送来。” 皇后欣慰地点头,“宸儿最是孝顺。” 皇后起身回殿,太子陪在一旁,临踏进殿时停下脚步,转回身看了眼,却见那小姑娘还在看他,少女明净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太子视线收回,继续迈步进殿。 陪皇后坐了片刻后太子离去。 皇后宠溺地看着进来的人,“本宫给你备了那么多件衣服,偏偏穿件宫女装。” 琳瑶笑了笑,上午不小心划坏了衣衫,皇后娘娘便让人备了新的,那些大袖宫裙用料珍贵锦绣繁丽,漂亮是漂亮,可也隆重繁琐的碍事。 “瞧瞧,穿成这样太子哥哥都没认出你。” “我穿成何样太子哥哥也认不出来。” 皇后噗嗤一笑,想起儿子当时模样只觉有趣儿,眨了眨眼,“本宫还没告诉他你是谁,咱就看看他何时能认出。” 两人嘻嘻哈哈笑着。 ———— 自程记衣行收了婉如绣品,一段时间的日夜忙作,又经老板推荐,期间接了次高门公子婚服绣制作,主家给了不少打赏,省吃俭用下终于将孟哲垫付的房钱凑了齐。 “不必这般。” 孟哲看着递上来的钱,再看日渐消瘦气色不佳的人,知晓她没少辛苦。 “姑娘家这么拼命身子吃不消的。” “不妨事,早日还了钱我心里也踏实。” 孟哲怅然,“这是跟我生分了吗。” 婉如只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孟哲听了摇头,“你还是为那晚的事怨我。”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看着姑娘离开背影,孟哲长长叹息。 ———— 程记衣行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条绢帕制作精美,实乃上品。” 女子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蝴蝶,爱不释手,“我就是瞧着这绣工好。” “确实不错。”女子母亲赞道,“原想着女儿绣工已是上乘,真是人外有人。” 那姑娘点着头,谦逊道:“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有才者如云,不知这位绣娘可还有其他绣品吗?” “最新一批还没有送来,不过也快了。” 刚说完,看到迎面进来的人,老板笑了笑,“真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顺着老板视线看去,母女俩瞬间眼前一亮。 女子柔婉纤巧,疏眉秀目,丽质天成,寻常不过的荆钗布裙被她穿得熠熠生辉。 “这位是宋姑娘,这些绣品都是出自她手。” 那名女客听了展颜一笑,“太巧了,我一直在想这么出色的绣工出自何样女子之手,今日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听着几人谈话婉如也猜到眼前情景,笑微微跟对方问好。 “宋姑娘,这位小姐非常欣赏你的绣工,你做的绣品很多都是被这位小姐买下。” 遇到欣赏自己手艺的知音婉如也十分开心,“多谢赏识” 见这位绣娘文雅知理,女客满目欣赏,“在下不才,女红拙劣,宋姑娘手艺了得,他日有机会还望指点一二,交个手帕交,也好多往来。” 婉如谦和道:“小姐抬举,相互讨教。” 说话间,楼梯上走下一人,看到正在交谈的女子,脚步一滞。 “向公子久等了” 女客母亲微笑地朝上面人说道。 听到那三个字,婉如身子一僵,下意识朝楼梯处看去,撞上那双熟悉的黑眸,一颗心怦怦狂跳! 四目相对,两人皆愣在当场。 女子接过老板包好的绢帕,又看向婉如,“不知宋姑娘何时有空,我好下贴邀请你来家中讨教学习。” 听到这儿,其母也突然想起什么,“是了,女儿备嫁妆需不少针线绣活,届时也可请宋姑娘登门相助。” “对对”老板顺势附和,“小姐和夫人是老主顾了,需要小店效劳的我们必定竭尽所能。” 方母喜悦,“好说” 接到笔生意,老板高兴地捋着短须,“向公子新科进士,方小姐大家闺秀,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啊!” 方母笑盈盈点着头,方柔早脸红得如暮色芙蓉,挽着母亲胳膊,娇怯地望了眼楼梯上的人,羞答答低下头。 “宋姑娘!” 望着夺门而出的婉如,这边几人不禁纳闷儿。 还没弄明白,却见立在楼梯的向子珩也快步走了出去,方家母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时向母也从楼上走下来,只见到儿子背影。 “向公子怎么了?怎么突然走了?”方母奇怪。 向母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未来亲家和儿媳茫然不解的样子,心下有些忐忑。 儿子莫不是给人家脸子看了? 出来后的向子珩看不到婉如人影,立在街上左右寻着。 另一边,躲到巷子的婉如呼哧呼哧大喘,心跳如鼓。 居然在这儿遇到那两人!那个女子竟然就是他的未婚妻方氏! 第72章 误会解开 新科进士,大家闺秀,才子佳人…… 亲眼看到那对璧人,她的世界一片兵荒马乱,婉如紧紧咬着嘴唇,心底阵阵绞痛。 努力平复着纷乱思绪,准备离去,转身却见熟悉的身影立在巷头。 呼吸一凛!不可思议那人就这么找到她了。 两人先后脚出了店,可一出店门便看不到她人影,这么短的时间向子珩不相信她能跑远。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在附近躲起来了。 如同初见时,她被歹人追捕,急忙跳入他的马车躲避,而不是跟歹人硬拼腿脚。 他不需往远处找,只要在附近寻便是。 婉如苦笑,他真的是看透她了,她心思他都能猜到。 凝眸看着眼前日思夜想过的面容,向子珩激动又神伤,轻唤着她名字,“终于见到你了,你离开后我一直很难过,一直在找你。” 这话听的婉如好笑,“向公子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压不住满腔悲愤,讥讽道:“你为前途选择背弃我们感情,瞧瞧今时今日,金榜题名,娇妻在侧,看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这就是你做了正确选择的结果,你高兴才是啊,现在这样子又做给谁看!” “婉如你误会我了!” 她果真对他有怨,这么久来每每想到心爱女子对他怀着怨恨误解,向子珩焦灼悲痛。 “方家婚事不是我意思,我从未说过让你离开,也是你妹妹找到了家里我才知道真相。” “我妹妹?”听到这儿的人终于冷静下些情绪,“你见过我妹妹?她在哪儿?” 听了向子珩的话,婉如胸腔翻腾,原来一切都是向母从中谋划! 再看向身边人时,眼里的冷漠消融,渐渐转温,而那抹柔软也只一瞬,遂又黯然下去。 她没有看错人,她欣慰曾经喜欢的人没有背弃他们感情,并非薄情寡性。 可不论如何,如今的他已有婚约在身,一切已成定局。 想到刚才那位含羞带娇的方小姐,她脸上漾着的甜蜜幸福,婉如心口酸涩。 “婉如,我为你许下的誓言绝不会变,方家的婚事我会处理掉,你信我便可。” 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坚定深情,婉如很想选择相信,可定下的婚约哪是那么容易说退便退,尤其向子珩如今功名在身,即将入朝为官,声誉清名尤为重要,无端悔婚必受影响。 婉如摇摇头,痛苦又无奈,“没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会处理好,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向子珩坚定道。 捂着胸口,婉如能感觉到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跳动,可理智告诉她不能活在幻想里。 “对了,你在哪里住,告诉我。” “珩儿” 向母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听到这声,婉如扭头朝里另一方向跑去。 向子珩正想拦,余光瞥见母亲身边相随的两人,为免给婉如惹来麻烦,不好再有动作。 既然那家店老板识的婉如,必然能联络到她,不怕日后再寻不到人。 婉如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只觉脑子乱哄哄的,独自靠在窗前发呆,心久久难以平静。 而这晚的向家亦鸡犬不宁。 “为何突然不辞而别,把方家母女甩在那儿,让场面那般难堪,太失礼了!” 向子珩面无表情,“那母亲为何不明说今日是你故意约了方家人。” “我这么做有何错?还不是为了你!”向母微微怒火,“方通判高升,从云州调至京城任职,儿子你也金榜题名,咱们两家双喜临门啊!” “既都来了京城,理应彼此多往来,可你却一直回避。” 向母看不过去,于是今日便以上街采买为由要儿子陪着,私下与方母通了气儿,假意在衣行偶遇,给俩孩子创造机会相处,培养感情。 “儿子早说过,我无意这门婚事。” “婚事早已定下,你怎么还说这话!”提及这个向母头又开始犯疼。 儿子还是这态度,原以为过上一段时间他便会接受这门婚事,却不想都这么久过去了还是这般执拗。 “方大人调至京城,往后你们同殿称臣,相互照顾帮扶,多好的事啊,这一切都如母亲心中所愿,这般美满姻缘你怎就这么接受不了?” “那方家小姐你也看到了,知书达礼,性子柔顺,多好的姑娘啊,你莫不是还想着婉如?” “我知道,二人论姿容方小姐是逊色了些,我也知道婉如是个好姑娘,可论家世,方小姐能带给你的远不是婉如能给你的,男子要以事业为重,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 一番苦口婆心听在向子珩耳里却是无动于衷。 “前程儿子会靠自己争取,不需依靠女家。” 向母苦笑一叹,“这都是孩子话。” “独自在官场打拼何等艰难,哪比得贵人扶持,你现在是年轻气盛,不知世之深浅。” 争来论去,向子珩始终态度坚定,母子俩不欢而散。 …… 另一边,皇后留琳瑶在宫里小住,琳瑶记挂找寻婉如一事,无心在宫里长待,准备离开。 出宫这日,皇后赏了她不少东西,又让人将新做的点心备好,“上次宸儿没认出你,这趟出宫正好去看看他,兄妹俩见个面,这些点心都是宸儿爱吃的,顺道给他带去。” 恰逢七皇子前来请安,于是两人作伴同去,一路上二人笑闹不断。 太子府,管家恭敬的将人迎进书房。 “太子有些事在处理,劳烦七皇子稍坐片刻。” 只剩二人后,七皇子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弯弧度,“小五,来,跟你说个好玩的。” “什么?” 七皇子挤了挤眼睛,坏笑道:“王兄定还以为你是小宫女呢,一会儿见了先不要暴露身份,逗逗他,瞧瞧他什么反应,哈哈” 琳瑶听了也乐着。 七皇子等的有些不耐,“王兄怎么还不来?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完走出房。 莫约一盏茶功夫,房外传来听到脚步声,步子沉稳,一听就知定不是七皇子那个机灵猴。 门外仆人恭敬道着太子安好,琳瑶赶紧站起身子,朝来人行礼。 蓦然看到一张晶莹俏脸,认出这是上次在母后宫里见到的小宫女,太子脸色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沉着。 五年没见,太子依然俊朗无双,风光齐月,只是比从前多了分沉稳,眉眼间添了冷峻,较之前更有了帝王威仪。 第74章 退婚 双方碰头后,琳瑶朝太子妃行礼。 孟鸢示意免礼,看了看她是从书房方向出来,“宋妹妹来了,见太子殿下?” “嗯,奉皇后娘娘之命给太子哥哥送些点心。” “这是要走了吗?不再坐一会儿?” “谢太子妃,东西送到就好,我就不打扰了。” 太子妃点了点头,正欲离开,此时太子和七皇子也从书房出来, “走那么快做什么,王兄给我们备了午膳。” 听此,太子妃也微笑道:“是啊,妹妹难得来一次,怎能不多待会儿,用完膳再走。” 琳瑶还在犹豫,太子已走上前,“走吧,一起去。” 不待她回应,太子妃便笑盈盈拉着她朝正厅走去。 有七皇子和琳瑶两个活泼性子人在,素日食不言的沉寂饭桌笑语连声。 “够啦够啦,不要再给我夹了。” “这才吃多少。”太子命人继续给她添着菜。 琳瑶苦笑,真不愧与皇后是母子,两人一样一样的,可是记得她小时候吃的多。 “你还小,得多吃。” 看着源源不断夹来的菜肴,琳瑶撅着嘴,“别想再哄我吃成胖子。”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太子听到了,不知想起了什么,萧胤宸低低笑着。 瞧着平日清冷矜贵的太子今日一笑再笑,太子妃欢喜道:“殿下今日很是高兴呢,果真与宋妹妹兄妹情深。” “可不”七皇子开口,“小时候可没少为这丫头斥责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妹。” 太子妃听了想起一事,顿时来了精神,“妾身那日进宫就提议母后收妹妹做义女,不过母后未置可否,殿下既然心疼妹妹,不妨也跟母后说说,也好让妹妹日后有个依靠,外人也高看一眼。” 太子还没开口,七皇子率先接过话,“母后身为中宫,收义女可大可小,毕竟收了,小五便是公主了,再不济也得是郡主,皇家规矩森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且小五父亲” 说到这儿突然发觉自己话多了,乖乖闭上了嘴。 众人皆知宋父是罪臣,琳瑶的身份如何能做公主郡主。 太子妃像是恍然反应过来,惭愧道:“王弟说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全。” 第75章 恩爱夫妻 方大人听了眉头一皱,看向自家夫人,但她目光闪躲,便知道定是她私下所为。 要求人家定婚前将通房打发干净,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说小了,不过是打发走一个婢女而已; 可说大了,明令要求夫家肃清通房,此乃善妒不容人;仗着家室高还没过门就插手人房里事,还以此为条件“威胁”,这是明晃晃的强横无理。 这要传出去,方家清名何在! “为此就要退婚?”方母冷笑,奚落道:“得,我算瞧出来了,也别说什么婚事不是你本意,就直接说那通房婢子是你向大公子心头好,你与那丫头感情深不就得了,还拿我们行事不妥做说辞!” “行了,少说几句。”方大人制止妻子,又看向向子珩。 “退婚是件大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决定,这样吧,贤侄先回去,容我们商议一番。” 人走后,方母再也忍不得。 “什么东西!” “就为了个婢子就要退婚,笑话!依我看,他根本就是飞黄腾达看不起我们了,这是要做陈世美,不想担坏名声故意挑我们理儿!” “闭嘴!”方大人斥责道,“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吧!” “己先有过,何以正人之过!你们私下办出这种事,失了礼数让人抓住短处,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嚣!” “一个正经闺秀小姐,还没嫁过去就对人后院动手,这般不贤不惠,妇德何在?” “凭仗家室,托大拿乔变相威胁,如此蛮横无礼,但凡有尊严的男儿哪个愿受人拿捏,何况向家儿郎饱学之士文人风骨!” “你这番所作所为简直辱我方家清流之名!” “老爷”方母气焰塌了一半,“我也是想让女儿以后日子舒心才如此啊。” “咱们大姑娘在夫家是何处境您又不是不知,我也是汲取教训不想重蹈覆辙啊!” “一码归一码!”方大人训斥着,“也不怪向家不满,这件事总归是我们失礼在前,对方要真拿此说事,传出去我们也声名受损。” 方母憋屈,“难道就这么退了婚?那女儿以后可怎么办?” 屏风后传来女子轻泣声,两人紧张地看过去。 “柔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柔低着头从屏风后走出,一双眼早已泪光点点。 夫妇俩见此也不好再瞒着她。 未婚夫竟然要与她退婚!方柔委屈的窝在母亲怀里抽泣。 “女儿不哭”向母心疼的安慰,“放心,就算我们有短,可向子珩刚刚金榜入仕,这个节骨眼儿上退婚那岂不成陈世美了,他不敢的。” 方大人看着女儿,“柔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方柔拭了拭眼泪,抽噎两声,“女儿深闺弱女,不识云雨,哪里知晓该如何办,但请双亲做主。” 方母摸着女儿头,目光迷茫,嘴里呢喃向子珩到底怎么回事。 方柔眨着泪眼,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退婚,可脑子里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日在衣行先后脚跑出去的两人,方柔有种直觉,这件事会不会跟那个宋姑娘有关? ———— 凌府, 正房内 “二姐快说说,那位冷面权臣是怎么被你拿下的?” 晚间,姐妹俩在房里说着体己话。 言欢摆摆手,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就男男女女那点事儿。” “我看二姐夫清冷的很,真好奇你俩怎么成的。”琳瑶托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好奇。 敌不过妹妹再三追问,言欢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道:“自然是你姐我贤良淑惠,聪明可爱,美丽动人,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在那年那月那一日,他不可救药喜欢上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被我” 正说着突然止住了嘴。 琳瑶一歪头,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凌骁立在门口。火山文学 “继续” 言欢张了张嘴,短暂呆滞后又理直气壮道:“被我无边魅力征服,非我不娶!” 凌骁一挑眉,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还真敢说啊。 言欢也不客气地晃了晃脑袋,有本事揭穿这门婚事啊,她才不怕嘞。 凌骁明白她意思,默默给了她一记白眼。 “你们以前见过面吗?”琳瑶听得津津有味。 第77章 主动的女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瞧不上妾室位子,分明是奔着正妻去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丫头蛊惑公子退婚!” 向母如何也没想到婉如也在京城,更没想到竟然与儿子和未来儿媳碰了面,如今的向母是一个头两个大。 三公子在门外听着,双手紧紧握拳。 几日后,向子珩前来探望婉如,听到是他,婉如狠下心不开门,许久,向子珩垂头离去。 人走后,婉如才打开门,望着远去的背影出神。 突然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 “三公子,怎么是你?”婉如奇怪。 “闭嘴!”向子卫突突的火气。 一路尾随兄长来此,果然这女人住这儿。 “好个丫头,我真是小看你了,母亲都把你赶走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又蹭回我大哥身边。” “我大哥已与方家小姐有婚约,你却跑出来捣乱,蛊惑大哥去方家退婚,两家现在被闹得鸡犬不宁,你满意了!” “你休要胡言!”婉如气极,“我没有蛊惑任何人!” 向子卫双目喷火,像引爆的炮竹,“兄长因你被赶走一事心有怨气,不肯接受方家婚事,如今方家主动召回你,此番两家终于能皆大欢喜,而你却不同意回来,又让局面陷入困境!” “都是你这个女人,把两家搅得乌烟瘴气,你此举为何,不就是逼我大哥退婚好做她妻子吗!好大的野心,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配吗!” 婉如气的哆嗦,“三公子,我现在不是你家仆从,你说话注意点!” 说完就要关门。 向子卫伸手一挡,毫不退让,“不注意又怎样!” “我未来长嫂不与你计较,千金闺秀放下身段亲自邀你回去,这般贤德大度世间几个女子能做到,结果呢,你倒还拽起来了!” “你这种阴谋算计的女人连我长嫂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真不知大哥喜欢你什么!” 一想到那日方柔黯然神伤的样子,向子卫火气怎么也压不下来。 “告诉你,方家小姐是我未来嫂子,我也只认这一个长嫂,你惹我嫂子伤心连累我母亲着急,我绝不放过你!” 第79章 她成外室了? “还不承认?”孟母怒斥。 “哪个正经人家姑娘给人做外室,小小民女仗着几分姿色就想勾引贵族之子,妄想抬入高门做个妾室,你这种货色本夫人见多了,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把我儿蛊惑至此,耽误他学业,又败坏他名声,本夫人断不能容你!” 婉如悲愤地喊着没有,奈何无人相信。 孟母朝身边人示意了下,紧接着两名粗壮婆子冷着脸上前,一左一右将婉如按跪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婉如惊恐大喊。 那两人都不理会,继续将她摁在地上。 婉如拼命挣扎,“你们放手,你们要做什么!” 婆子抡起胳膊一掌甩在她脸上,“老实点儿!” 婉如一声惨叫,脸上火辣辣疼,婆子毫不客气抽出她胳膊,挽起袖子。 这时一名嬷嬷走过来,蹲下身,手指搭在她腕上,像是在诊脉。 很快,嬷嬷站起身,走到孟母身边低声回禀,孟母听了点点头,那边摁着婉如的两婆子这才松开手。 婉如捂着被打疼的脸,悲愤盯着这群人。 孟母淡淡道:“没有就好,也省了你再遭回罪,今日本夫人已经亲自验证,省得留下后患。” 听了这话,婉如隐约明白刚才那些人在做什么。 孟母声音清洌带着不屑,“这世上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媚子,贪图富贵,一双眼睛就盯着贵族公子,为上位,无媒苟合不知廉耻,妄想走捷径一步登天,本夫人最看不上你这种下贱胚子!” “我没有,这房子是我从牙行处租来,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宅院,是孟哲骗我!” 话刚落就被身边婆子狠狠踹了一脚,“还敢狡辩!” 婉如扑通倒地,腰上剧痛袭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夫人面前还敢顶嘴,我们公子何等尊贵,你个小娼妇自己不检点还敢胡言乱语泼我们公子脏水!” 孟母一挥手,婆子会意,从袖中揣出一团布卷,展了开,却是一排长短不一的绣花银针。 “你们要做什么?”婉如心猛地一跳! 孟母声音平静却依旧让人听的发寒,“误我儿学业,坏我儿乃至整个孟府名声,本夫人自不能轻饶你。” 不容婉如反抗,一左一右两人将她死死摁住,婆子抽出其中一支最长最粗银针,手脚麻利地攥住那纤纤玉手,二话不说将针头狠狠插入手指。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房间。 不待那钻心的疼减轻,紧接着另一手指又传来同样剧痛。 屋里回荡着女子惨叫声,周围人一个个冷脸旁观,像见惯了这种场面。 孟母听得舒坦,闲暇道:“你不是第一个打我儿主意的人,却是胆子最大的一个。” “也是最可恶的一个!”孟母说着声音愈发阴鸷,“致他无心读书,误他科考前程,还在郡主嫁来前与我儿纠缠不清,败坏他名声。” 儿子前途清名都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你当豪门外室这碗饭那么容易吃?哼,今儿个本夫人就是告诉你,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 太师妻妾众多,若没些铁拳铁腕,她如何镇得住满后院的妾室庶出,那些人都在她手下屈膝过活,何况眼前这个小小民女。 婆子一连又下了几针,直到手下人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才松开。 看着忍痛蜷缩在地的人,孟母冷冷道:“在京城,本夫人踩死你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小小女子,本夫人真要了你命倒显得欺压弱小了。” 款款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人,高傲的姿态透着施舍,“本夫人也不与你为难,从今起跟我儿子断绝来往,再让我知道你缠着我儿,本夫人必不轻饶!” 孟母本想将婉如连人带东西丢出去,可是一想到动静儿太大被外人瞧见必招来闲话。 “给你一天时间,自己滚出去!” 这番后,料这女人也不敢再造次,于是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一拨人走后,房间归于寂静,婉如瘫坐在地上,捂着颤抖的双手,脑子里全是这一年来的过往。 孟母走了没多久,孟哲便赶了来,见到地上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人,知晓母亲的雷霆手段,孟哲张了张嘴却无声息,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看到这人,婉如恨得咬牙切齿,眼中泪水化作仇恨,“是你,一切都是你!” 第82章 另眼相看 婉如清楚,孟哲不是一般贵公子,一品大员嫡子,太子妃胞弟,未来国舅,又与王府郡主有婚约,孟家必定死保儿子,二姐夫若帮她打官司少不了得罪权贵。 “谢谢姐夫,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我眼下无事,能与家人团聚就好。”婉如柔声说着,素白的脸上绽出一个安慰笑容,“其他事以后再说吧,恶人自有天收。” 她不想让凌骁因她得罪皇亲,而姐妹几个又顾及到婉如清名,投鼠忌器的她们不得不考虑周全。 一直没说话的琳瑶垂着眼帘,眸色冰凉。 “妹妹受苦了。”言欢心疼的拉着床上人手,“姐妹里你最柔弱,却经历的波折最多。” 婉如回握着她手,“二姐为保护我们只身引开劫匪,没有你我们现在还不知是何处境,这么久来二姐下落不明,我一直担心,看到你平安无事太好了,姐姐是怎么脱险的?” “你姐我命大着呢。” 再说起那场惊险,时过境迁的人语气轻松,“我被他们追到悬崖边上,然后就跳了下去,滚落到山涧。” “哦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朝那边凌骁努了努下巴,“就是凌…你二姐夫救了我。” 婉如舒了口气,庆幸又欣慰,又朝凌骁道谢。 凌骁嘴上说着无妨,看言欢的眼睛却更加深邃。 “所以二姐就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了?” 琳瑶笑眼中带着狡黠,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先前某人还说姐夫是被她无边魅力征服。” “嘿,你这丫头!”被戳穿的言欢一愣一愣,朝琳瑶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 几人笑开,房间里的沉重气氛终于渐渐消散。 婉如歇下后几人也各自散了去,凌骁回到书房后没一会儿言欢便端着点心进来。 “这个糕点好吃,我特意给你拿来,妹妹受伤,多亏你请太医诊治,又派人照顾,多谢啦。” “都是…”凌骁本想说都是一家人,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别扭,“不必客气” 言欢倒了杯茶放到他跟前。 凌骁接过,又道:“日后有何事直言便是,不管怎么说总是名义上夫妻,我能帮的自会帮忙。” 言欢面露惭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不过我竟不知,原来你当时是为掩护姐妹只身引开劫匪,被逼至跳崖。” 言欢耸了耸肩,随口道:“你也没问过啊。” 凌骁自嘲一笑,随之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勇气可嘉,这么看来你也不是只会吃。” 言欢白了他一眼,随后又咒骂着孟哲那个混球,说到气头上,愤愤不平的人抓起一块儿点心大口咬下,边吃边控诉着对方如何斯文败类。 一块儿,两块儿,三块儿,看着盘里越来越少的点心,凌骁开口,“这不是给我备的点心吗。” 言欢一愣,停下嘴,看了眼盘子,不知不觉大半盘点心几乎被她下肚。 “那个,我,我就是,就是气不过就爱吃点东西,顺顺气。” 手中点心塞嘴里,赶紧又把盘子推到他跟前,“你吃你吃” “我不饿,你吃吧。” “好”言欢也不推脱。 凌骁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开心了吃点东西庆祝下;难过了吃点东西安慰下;生气了吃点东西顺下气,与她而言,没有什么不是吃解决不了的。 ———— 太子府正房 “过些时日便是弟弟大婚,我准备了些东西,正好母亲归时带回去。” 孟鸢说着吩咐人去取东西。 孟母拉着女儿手,“你就是疼他,总是记挂着。” “家中弟妹虽多,可同胞的也就哲儿和蝶儿,哲儿又是家中唯一嫡子,女儿自是挂心。” 孟母欣慰点着头,“这段时间忙着筹备你弟弟婚事,今日终于得空来看看女儿,趁着眼下还方便,多来看看,等日后女儿入主中宫,再见就没这么容易了。” 孟鸢看了看外头,确定无人才轻声道:“那时虽不能常见面,但女儿身居凤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心里也是高兴。” “这话中肯”孟母赞成,轻拍着女儿手,“等哲儿婚事落定,接下来也该给蝶儿议亲了。” “妹妹的终身大事女儿也一直记挂,七皇子最合适不过,他是太子唯一的同胞弟弟,手足情深,得了这门亲,妹妹日后可是王妃中最尊贵者。” 第83章 傲娇的小姑娘 孟鸢但笑不语。 孟母没有追问,她清楚大女儿性子,聪慧懂盘算,她做任何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 …… 凤鸾殿,太子与七皇子正陪着皇后闲话家常,笑聊声不时传出。 两个儿子一静一动,大儿子是她的骄傲倚重,小儿子是她的开心果,在这迢迢深宫,皇后最大幸福莫过上天赐给她两个如此贴心的孩子。 “六皇子已封王,出宫分府居住,下月大婚,景儿也快成年了,也该议亲,可有中意的姑娘?” 一说到这个,方才跳脱的人立刻蔫儿了,缩回脖子不吭声。 皇后太子看得好笑。 “要是没有,母后这儿倒有两个人选。”皇后自顾说着,“一个是你太子妃嫂嫂的母家妹子,太师嫡次女孟蝶;另一个是尚书之女沈云姝,京城第一美人。” “两位都是高门千金,一个家世显赫,一个美貌名动京城,我儿意下如何?” 七皇子撇撇嘴,“儿子才多大呀,再玩儿几年吧。” “说的什么话。”皇后埋怨,“都这么大人了还玩儿,你兄长在你这个年龄时早帮你父皇处理朝政了。” “儿臣来陪母后说笑,母后倒开始拿儿臣打趣。”七皇子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衣袖,纵是玩世不恭也掩盖不住龙子凤孙与生俱来的贵气,“母后和王兄聊吧,我先撤了。” 话音刚落人就窜了出去。 “瞧这孩子,一说起这事溜的比谁都快。” 皇后无奈摇了摇头,但也随他去了,转看向太子,“宸儿对此意下如何?” “孟家嫡次女?”太子端起茶盏,轻拂着上面茶沫,“是太子妃跟母后提及的吧。” 皇后笑笑不语。 太子饮了口茶,缓缓道:“孟太师官居一品,位高权重,嫡长女乃太子妃,嫡子也与皇室郡主结亲,嫡次女若再嫁与儿臣唯一的亲弟弟……” 后面的话太子没说完,母子俩目光交汇,会心一笑。 皇后何等英明,岂不知道其中含义,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透。 太子乃未来天子,七皇子是天子唯一胞弟,日后亲王中最尊贵者,孟家姐妹嫁与兄弟俩,未来一个母仪天下,一个众王妃之魁。 呵,梁国女子荣光孟氏一族揽尽! 论起来,皇后亦出身名门望族,族中不乏适龄女子,可至今为止不论是太子妃之位还是侧妃良娣,皇后从未将族中任何女子塞进东宫,也因此没少被族人埋怨。 可萧胤宸明白,这恰恰是母后的苦心和英明之处。 自古君王忌讳外戚势力,将母族抬得越高只会引得君王忌惮打压,一个弄不好,全族颠覆。 登高跌重,物极必反,皇后深谋远虑,她不求母族多么尊贵显赫,只求家族安稳长远。 “还有宸儿,你也是” 皇后开口,“太子妃入东宫数载未诞下子嗣,兰侧妃自滑胎后至今未再有好消息,你也要为子嗣着想,多去后宅走动走动,政事固然要紧,可开枝散叶也一样重要啊。” 太子淡淡应了声。 见儿子不热衷此话题,皇后便也不再多提,点到即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一个人的性情、脾气、路数被人看透时,此人便处于劣势,故此,帝王从来君心难测,为的就是让人揣摩不透,身边人才会敬畏,对手摸不清底细才不敢轻易下手】 这是皇帝自幼教导太子之言,这些年太子愈发有帝王风范,皇后很是欣慰。 ———— 婉如伤势逐渐转好,可罩在心底的阴影和仇恨深深刻在骨子里,上京城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悲伤停下节奏,帝都依旧繁华锦绣,东城的聚英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聚英台乃朝廷建造的校场,除了在重大节日举办活动外,也是朝廷武考之地,平日也会在这里实时举行赛事,为朝廷选拔招募武士。 不少宗室贵胄时常莅临,发掘有才者收入麾下,这也吸引了大批武者青睐,期盼在此遇伯乐赏识。 虽刚入夏,但这日骄阳却灼灼逼人,映射着武场上银光闪耀,手握长剑的女子身轻如燕,随着跃起转身,大红衣袂翩翩飞扬,光焰夺目,灿若春华。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似花间飞蝶风中舞动,只是轻盈灵越却浩瀚不足,力道偏弱,显然无法与经过多年磨炼的武者相提并论,在这片武场上显得苍白无力。 第85章 太子夫妇 嘴里芙蓉酥此刻略显甜腻,太子将手中剩下糕点放回盘子。 注意到这动作,孟鸢脸上笑意微微一僵,但仍保持着神情自若,温柔的目光视着对面男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妙表情。 “太子妃身份贵重,这些事不必亲自辛劳,七弟性子浮,口味多是一时兴致,不见得如今还喜欢。” 太子说得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孟鸢是聪明人,听到这儿便知多说无益,识趣地闭上了嘴,脑子里却对太子之言一字一字拆解分析。 这是字面上意思单纯关心她,还是对此事没兴趣随口回绝? 亦或是听出她言外之意,不同意这门姻缘,婉拒对那两人的撮合? 【不见得如今还喜欢】这个“喜欢”是否暗指妹妹,是否暗示七皇子没相中妹妹,间接告诉她郎无意。 那到底是太子不赞成还是七皇子不同意? 孟鸢思来踱去,反复琢磨,不动声色察详着太子面容,希冀能捕捉到些讯息。 面前男子是她丈夫,更是储君,是将来的天子,他们是夫妻也是君臣,从来先君臣后私情,别说他们,就是太子和皇上之间都如此,隔着身份规矩,二人相处不可能如寻常夫妻那般亲密随意。 如今的太子愈发有天子之仪,冷峻沉毅,孤傲端方,纵是夫妻几载她亦摸不清对方心思,只能不断揣摩。 几番察言观色,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孟鸢暗自叹了口气。 太子端起茶盏,徐徐饮了口。 皇室娶妻,一看出身,二看德行,三看姿容,当初母后选中孟鸢,除了其出身匹配外,更是因孟鸢为京城第一才女,贤名在外。 他不否认孟鸢的才能,她待人接物端庄大方,进退有度,不管是陪着他出入宫廷还是打理府内,未出过任何差错,称得上是位称职的当家主母,亦有国母风范。 可,与之相处让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没有做任何错事,甚至做得很好,可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就如她对琳瑶,一口一个妹妹叫得比谁都亲,张口喜欢闭口心疼,不过初次相识而已,何来这么深的感情! 让母后将琳瑶收做义女? 琳瑶眼下是罪臣之女,母后就是再疼惜可皇家规矩大过天,如何能收做义女,连七弟简单直白性子人都能想到这点,孟鸢如此聪慧,心思又缜密,怎么可能想不到,却还执意提出,还不止一次。 身居太子妃高位,常年出入皇宫,御前都不曾失仪的她能不懂察言观色?当母后对此不置可否时就该有所警觉,竟然还在他面前又一次提出。 此事不成,又言给琳瑶和母家子侄牵红线。 一连串举动到底意欲何为? 可要为此去指责她质问她吗?她打着心疼对方的名义,甚至不计门第牵线搭桥,如此温柔贤德,说了反倒自己成了坏人。 她总是有这本事,把自己放在道德高点,让人心里不舒服但又无法言说,这种感觉渗透得细密微妙,只有朝夕相处才会察觉。 七弟和孟家嫡次女?太子心底冷笑。 自封太子妃后,孟家水涨船高,朝中不少官员与之来往密切,如今嫡子又与王府结亲,朝堂上孟太师只要说句话一群臣子附和。 这几年里孟家权势递增,说是除皇族外最显赫的家族都不为过。 却还不知足,还想把嫡次女许给七皇子,这胃口! 两人陷在各自心思里,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太子止住思绪。 紧接着小太监步履匆忙走进来,面上掩不住的仓皇,扑通一下跪地。 “什么事?”太子面色幽沉。 王忻抬起头,迎着两位主子目光,嘴唇颤抖,“殿下,是,是” 颤巍巍的眼眸转看向太子妃,不忍道:“是太子妃母家弟弟孟哲公子。” “他,他被人杀了!”说完迅速低下头。 “什么!” 太子妃猛地站起身,脑子一阵眩晕,险些倒下。 身边婢女赶紧扶住她。 “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回事!”孟鸢声音有些癫狂,人前从来端庄沉稳的她此刻也失控了。 太子示意人扶她坐下,看向王忻,“说,怎么回事。” “谁干的,是谁干的!”孟鸢带着哭腔,面色惨白的人身子抑制不住颤抖。 王忻咽了下口水,“是……是宋家小女宋琳瑶” 话音刚落太子当即站起身,“瑶瑶?是他欺负瑶瑶了?瑶瑶现在如何?”火山文学 “殿下放心”小太监赶忙回道,“宋姑娘无事,无事。” 太子这才舒了口气,重新坐回去,恢复沉稳神色。 没注意到身边一双震惊的眼眸。 孟鸢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太子第一反应竟是关心那女人! 那般急切! 死的可是她嫡亲弟弟啊!他竟还关心杀人凶手!听到妻弟被杀的他都没这么着急! 孟鸢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儿,胸中天雷地火! “孟公子与宋姑娘擂台比武,不敌对方,被当场斩杀。” 听了下人回禀,太子久久不语。 太子妃早泪如雨下,推开婢女扑通跪下,“殿下,弟弟惨死,殿下要为他做主啊!” 太子扶起她,“孤会让人查清情况,你先保重身体。” 说完让人扶她回房。 ———— 宋琳瑶大庭广众下斩杀了太师嫡子,此事如秋风扫落叶般传遍了上京城,高门府邸无不在议论此事。 太师府上空回荡着哀嚎,孟母抱着儿子尸体哭得昏天黑地,孟鸢也挽着母亲声泪俱下。 孟太师威严冷肃的脸上也悲痛欲绝,侧室夫人在一旁安慰着。 “杀了她,老爷一定要杀了那贱丫头,让她给儿子偿命!”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啊!” 孟母哭破了音,这些日子还在为儿子大婚忙碌,却眼看喜事变丧事。 太师丧子,痛彻心扉,早朝也没力气上,事情很快传到皇帝耳里。 御书房,孟太师跪在殿中,老泪纵横,陈述着自家儿子死于非命,请皇帝下旨让他亲自处理此事。 皇上命人将太师扶起,赐他落座。 琳瑶也很快被召进宫。 言欢和婉如得知消息担心的不得了,连忙去找凌骁,可却听说他去了太子府,两人又急忙朝东宫去。 第86章 对峙 刚到府门就看到太子和凌骁结伴而出,得知他们要进宫,婉如冲过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他们带自己一起面圣。 凌骁上前将人扶起,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应该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既给你出气,同时又保你名声,若你此时公开了一切,那她做的这些可就白费了,届时就是设计故意杀人,反而难以脱身。” “眼下只能咬死就是擂台比武,他们二人事先立有生死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双方签字画押,有这个在小妹便不会有事。” 婉如清楚这些,她知道此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是给妹妹惹来事端。 “只是孟太师位高权重,与天子又是姻亲,定不会轻易罢休,妹妹这次进宫怕是凶多吉少。” “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保证不捣乱,我会见机行事,如果妹妹能全身而退那便好;若是天子执意追究,保不住妹妹性命,我就作证揭发那孟哲所作所为,就算玉石俱焚也要戳穿他真面目!” 凌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说这话时甚是轻松,看了眼那边的太子。 ———— 出了这么大事皇后也心惊,一路跟了去,看着殿中跪着的人和太师身边的儿媳,一面是亲如母女的姑娘,一面是儿媳母家,皇后也为难。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孟太师和孟鸢的目光要是能杀人,早把琳瑶砍成肉泥。 尤其看到那姑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孟鸢恨不得将这人生吞活剥。 “宋琳瑶,你可知罪?” 皇帝坐在龙案上,四十几许的人面容整肃,雍容威仪。 “回陛下,民女不知。” “还敢反驳!”太师怒气冲冲,儿子的死几乎让他失去理智,“小小女子简直混账至极!” 太子妃扶着父亲胳膊,示意他莫激动。 琳瑶不理会这怒气,朝天子一叩首,“回禀陛下,民女在武场练武,孟公子突然提出要与我比试,民女跟他说了他不是我对手,可他不听,非要与我比,还主动立下生死状。” “民女再三提醒,我家中剑法乃绝学,经过实战磨炼,他不是对手,一再拒绝与他比试,可孟公子执意要比,场上很多人都能作证,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 第102章 争吵 向母哀戚的眼神看着婉如,“丫头,过去的事是我不对,瞒着实情把你赶走,这事儿我心里也不舒服,可如今事情已然落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你在家里做过事,家中情况再清楚不过,我儿有今日不易,本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好好的大喜事可偏闹成这样。” “我今日就是来求你,求你不要再缠着我儿子了,让他死心塌地娶方家小姐,这样对谁都好,我家是真经不住这闹腾了。” “求你让我们家安生度日吧,我今日给你跪下了!” 说着又要跪下去,婉如死命拉着她。 门前的向子卫见了火气一下子窜上头,大步跑过来扶起母亲,挺身挡在她面前,朝婉如怒喝:“你这个坏女人,看看把我母亲逼成什么样了!” 向子卫跟个炸翅的公鸡一样,一双血红眼睛盯着面前人,“我家被你霍霍的不成样,你满意了,高兴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早把你痛打一顿,让你趴地上起不来!” “你就是个狐狸精,专门勾男人心搞破坏的狐媚子!早晚遭报应!” “干什么呢!” 房门咣当打开,紫嫣气冲冲推门而出,大步走过来将妹妹拉到身后。 “你一大男人对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干什么?想动手吗!” 紫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人,那气势丝毫不输对方。 “我妹妹早跟你兄长说了清楚,你们究竟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向子卫不服气,“就是这女人勾着我大哥,让我大哥不顾一切要退婚,还忤逆母亲,惹得我们两家鸡飞狗跳!” “给我闭嘴!”紫嫣又拔高了声音。 “那是你大哥的事,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该说的我妹妹都跟你哥说了,该跟断的也断了,她再没招惹过对方,你哥哥放不下我妹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紫嫣火冒三丈,噼里啪啦怒怼,“说来说去这件事还不是怪你母亲,要不是她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耍着心眼儿地设计拆散两人,哪有后来这些事!” “她但凡光明磊落些,但凡定婚前跟他儿子说一声,哪儿有今天这局面!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才是罪魁祸首!出了事儿不反思自己,拿着一个弱女子出气,算什么!” “我妹妹一直拒绝你兄长,甚至搬家都没有告诉他,就是为断了这段情,你哥哥自己打听寻来,我妹妹也跟他说清楚了以后不再往来,剩下就是你家的事儿,你们回去自己处理,凭什么找我们!” 紫嫣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在燕云待了两年,如今吵起架来大有几分泼妇架势。 看见这场面,言欢也不用上了,拉着婉如安慰她。 “怎么了怎么了!” 前堂正喝茶吃点心的玉兰听见动静儿窜了过来,“谁欺负我嫂子呢!” 见到跟紫嫣对峙的向子卫,目光锁定此人,“谁呀你,敢惹我嫂子!” 不待向子卫说话,玉兰挽起袖子大喝一声,冲过去一头撞到那人胸前。 向子卫闷哼一声,被迫后退了两步。 “敢欺负我家人,先撂倒我!” “哪儿来的泼妇!”向子卫怒极。 江云轻见了连忙跑过来,将向家母子好言相劝送了出去。 院里终于恢复平静。 紫嫣气的呼哧呼哧喘着,“什么人,摆不平自己儿子就拿人姑娘出气,也就这点出息了。” “一个五品官儿的女儿也值得他们这般攀附?要是咱家没败落,五品官儿,哼,连咱家门楣都踏不进来!” …… 凌骁回到府,朝着书房走去,步子又沉又缓,待到书房后在桌案椅子上坐下来,犹豫了下,伸出手。 看着空荡荡的抽屉,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 夜晚,聚香小馆后院厢房里,烛光点点,映照在正缝制衣衫的女子身上,像披了层金色纱衣,勾勒出她温柔清丽的侧颜。 岁月静好的画面,看的身边男子笑意融融。 “路上小心些,出门在外不要跟人生事端,不是什么大事能忍则忍,你孤身一人,没个帮手,不好跟人起冲突。”清音嘱咐道。 “还有,若是寻不到赚钱门路,该回来就回来,别在外面硬撑。” 江云轻托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她,“还有呢?” “还有,天冷记得加衣,少喝酒,酒多伤身。” “哎呦,行了姐姐。”江云轻终于笑出声,“别弄得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似的,这一副长辈样子啊。” 清音懒得说他,缝好衣服后又帮着他收拾好行李。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门呢。” “姐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江云轻面色再认真不过。 清音好奇地看着他。 “我走了以后你要跟那个宁王保持距离,可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了。” 瞧他一本正经样子,清音轻轻一笑,应了声,江云轻这才心安。 回到房间,婉如还在挑灯写着东西。 “江公子为什么要突然去江南呢?” 清音将门关好,道:“他说江南富商云集,做生意机会多,想去那边探探,看看有什么门路。” “他祖上本就是做生意的,这孩子脑子也活泛,一直困在我这小餐馆儿能有什么前途,他既有此心我也支持,男儿志在四方嘛,多出去闯荡闯荡也好。” 如今清音的几个姐妹都在京城,有她们照顾陪着江云轻也能放心离开。 “长姐,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看得出来江公子很喜欢姐姐。” 清音笑了笑,“他就是个孩子,我只拿他做弟弟。” “大姐也可以考虑考虑嘛,你还这么年轻,总要再嫁人。”婉如劝着。 “反正我们姐妹几个都挺看好他,很赞成他跟姐姐在一起,姐姐没有发现吗,你跟他认识后笑容都比从前多了。”火山文学 清音无奈浅笑,“他还真是个机灵猴儿,把你们几个都收买了。” …… 次日,在客栈住了一宿的言欢实在无所事事,一早便来清音这儿。 听说江云轻去江南谋生意了,当即来了精神,“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一会儿。” “朝哪个方向走的?” 听了大姐的话,言欢撒腿便跑了出去。 “二妹!”清音喊着,可人早已跑远了,“这是怎么了?” 第104章 渣男 “沈小姐,这把伞给你用吧。” 婢女正用手帮主子遮着头顶的雨,主仆俩焦急地眺望自家马车怎么还不过来,见到男子递上来的伞,沈云姝看着他,“这怎么好,我若拿了公子怎么办?” “不妨事的。”徐公子满面殷勤。 “谢公子了,我们马车就在附近,应该快过来了。” 徐公子心焦,“这雨已经在下了,沈小姐莫再推脱,当心身子着凉。” 沈云姝望了眼那边的琳瑶,轻声道:“可公子同伴怎么办?那姑娘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没事”徐公子脱口而出,“她就那样,不必管她。” 沈云姝还在犹豫,声音轻柔细软,“可我瞧那位姑娘真的不高兴了,公子还是把伞收回吧,别让那位姑娘淋了雨。” “没关系,她皮糙肉厚,不妨事。” 这话逗得沈云姝忍不住噗嗤一笑,赶紧用手帕掩着唇角。 美人一笑,婉如春花明媚,生生把男人魂儿勾了去。 瞧见男子痴迷目光,沈云姝羞涩地微微侧开脸,徐公子这才恢复神色,“沈小姐金枝玉叶,娇贵无比,受了风寒可不好,快拿着吧。” 见面前女子犹豫不决,徐公子赶忙将伞塞给婢女,让她给沈云姝撑着。 对方热心不好婉拒,主仆俩接了下来,徐公子终于释然笑了。 “多谢公子”沈云姝柔声道。 少女娇怯的目光水般流转,看得男人心尖一热,“不客气,能帮到沈小姐是在下荣幸。” 男子炙热目光注视下,沈云姝莞尔一笑,慢慢低下头,那抹少女娇羞让男子看得心头狂跳。 主仆俩撑着伞朝驿馆而去,看着远去的身影,男人立在原地久久出神。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琳瑶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公子这才回过神,不知她何时过来的。 “她们马车就在附近,没几步路,至于把伞借出去吗?” “沈小姐身娇体弱,禁不住风吹雨打,不好受凉。”说着又望向那道身影。 “这雨是只下在她一人身上了吗?”琳瑶眼见得不开心。 听到这略带不悦的声音,徐公子回过头,微笑道:“宋姑娘你身强体健,那么坚强勇敢,淋点雨肯定不会有事的。” 宋姑娘?呵,方才还唤她琳瑶,这一下就生疏了。 “你拿走我的伞,经过我同意了吗?” 徐公子笑得轻松,“宋姑娘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最是侠义之心,相信你肯定不会介意的,是吧。” 嚯!琳瑶怒火渐起。 “你这是给我戴高帽子,让我有苦难言是吧。” 这下轮到男人不满了,皱眉盯着她,“这话何意,怎么,你认为我做错了?” 上下重新打量了番眼前女子,徐公子板正神色,义正言辞道:“我一直敬宋姑娘是侠女,却不想你这般蛮横没有同情心!” 摇了摇头,眼含失望,语带心寒,“罢了,算我看错人了。” 琳瑶气的大喘,“呸!啥也不是!” “若非看你是个弱男子,早送你见阎王了!” 气鼓鼓的人骂完扭头便走。 “粗俗!”徐公子嫌弃的咕哝了句。 远处驿馆檐下,主仆俩望着这边。 “他们好像吵架了。” 婢女踮着脚眺望,随之咧嘴一笑,朝主子挤了挤眼,暧昧道:“小姐真是魅力无边,只要那么浅浅一笑——天下良人皆薄情。” “你这丫头,嘴愈发贫了。”沈云姝娇嗔道。 “奴婢没说错。”婢女嘻哈着,“方才小姐还问您跟那个女子谁人容貌更胜一筹,奴婢就说了,这世间无人能与小姐相较,瞧瞧,奴婢说中了吧,这位公子为给小姐送伞不惜与那女子生隙,这不就是答案吗。” 看着正朝这边走来的男子,沈云姝眨着无辜的眼睛,少女声音清甜,“我什么都没做呀,是他非要给我伞的。” 瞧自家小姐稀松平常的样子,并无任何感激之色,婢女知晓,小姐是众男子追求的仙女儿,上街买东西老板都不舍要钱,送个伞这种事于小姐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换句话说,对方有机会给小姐递伞,是这男子三生有幸,若不是这里人少,送伞的人怕是早挤破了头,这机会哪儿能这么容易若他头上。 “小姐什么都没做就让对方如此,这要再做点什么……”婢女捂嘴偷笑,“那全天下男子还不拜倒在您石榴裙下。” 第105章 京城双姝 “都没人扶我吗!” 一声喊,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来。 听了皇后的话,太子才知发生了何事。 “姓徐太不像话!”太子气愤,“不经允许拿走别人伞去献殷勤,还那么理直气壮!自己移情别恋又倒打一耙,让个姑娘家淋着雨回来,毫无半点君子风度,什么东西!” “就是!”琳瑶想起就一肚子气。 太子气的脸都绿了,“以后再不搭理他!” “嗯!” 太子心里突突的火气,还有那沈云姝也不是什么好鸟! 都看出对方女伴不高兴了,她但凡是个懂事儿的就不该接受男子赠伞,给两人制造矛盾。 况且她的马车就在附近,根本无需用伞。 持美造作,不知分寸! ———— 琳瑶本以为与沈云姝不过萍水相逢,不想很快便又见面了。 皇后生辰,皇帝特意安排内务府在皇家园林举办场盛大宴会,这日,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携家眷到场,皇家园林热闹非凡。 女眷们个个盛装出席,光彩亮丽。 众所周知,六皇子已封王成婚,接下来便是七皇子,这可是中宫嫡子,七皇子还未定亲,帝后正在给他物色人选。 今日这场面大,京城高门贵女、世家千金几乎都到场了,这种场合最适合在室男女相看,说不得皇后也会借此挑选未来小儿媳,就如当年赏花宴上为太子选妃一样。 是以,官眷们都将自家女儿装扮一新,好在帝后和七皇子面前露个脸,就算没福气入皇家,相看下其他宗室和权贵之子也是好的。 “瞧瞧这满场莺莺燕燕,百花齐放,打扮得再漂亮又如何,只要有我家小姐在,一支便可艳压群芳。” 沈云姝看了婢女一眼,“不要乱说话,这可是皇家宴会,小心让人听去招来事端。” 丫鬟抿唇窃笑,缩回脑袋不再言语。 这婢女说的倒也没错,沈云姝出现的那一刻,便让满场的万紫千红黯然失色。 只有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在,其他女子都成了陪衬,千金小姐们看她的眼神有嫉妒有艳羡,更多的是失落。 第106章 红颜祸水 听到这声音,主仆俩一哆嗦,赶紧转过身。 面前立着道明黄色身影,不敢多想,两人慌忙跪地。 “拜见皇上,臣女不知圣上在此,还望圣上恕罪。” 少女娇软的声音带着轻颤,让人听了心生恻隐。 “无妨” 帝王沉着又不失温和的嗓音说着话,“今日本就是君臣同乐,大家随性便是,起来吧。” “谢皇上” 起身后退到一侧,将路让了出来,娇娇怯怯的人全程不敢抬头,低旋的目光只能看到明黄色衣衫下摆,锦缎靴子绣以龙纹,尊贵非常,行至跟前停在她面前不动了。 “沈云姝?”皇上突然开口,“莫非就是沈尚书千金,坊间所传的京城第一美人。” “臣女不敢当。”云姝头更低了,“臣女家父正是沈尚书。” 皇帝打量着面前这位姑娘,不过十五岁左右年纪,生得纤小窈窕,“抬起头来。” 云姝不敢拖延,轻轻抬起脸儿。 刹那间,周围的花儿都失去了颜色! 佳人秀脸如玉,眉似烟柳,水眸含情凝睇又带着几分纯真,细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娇滴滴的让人见之怜惜。 身后是绽放的百花,她立在那儿,当真是人比花娇。 就是见过三千佳丽的皇帝都不由一怔。 沈云姝也悄悄打量着面前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子,与父亲同龄的君王看上去却比父亲年轻许多,龙睛凤额,气度非凡,那份雍容华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让人不由景仰尊崇。 第一次真实感觉到皇帝果然只有天上人才能做。 却也不敢多停留视线,怯怯地垂下眸子,抿了抿唇,似一缕淡香从樱唇幽幽散开,少女的羞怯胜过浮世万千。 时间像是静止了,太监轻咳一声,君王回过神,他看见她微微侧开的脸上浮起浅浅红晕。 “人们都在那边热闹,你怎独自在此?” “回皇上,这里兰花开得好,臣女最喜兰花,特意来观赏。” 鼓起勇气看了眼面前人,又赶紧低下头,“不想扰了圣驾,臣女罪该万死。” 第108章 我敢娶 稍稍思索片刻,再看向那双温柔深邃的目光时,沈云姝羞涩低下头,声音柔得像空中轻烟却异常坚定。 “臣女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闻言,皇帝欣喜若狂,这种激动多年未有过,拉起她手握在掌心轻轻辗转。 初时的犹豫在温暖掌中慢慢消融,此刻的沈云姝再没了任何纠结。 终身大事未经双亲就这么自己做决定,这种感觉让她新奇又刺激。 不远处,一双冷眸望着这边。 “太子哥哥,你在这儿做什么?” 取来披风的琳瑶看到立在前方的人,好奇问道。 见太子冷面不语,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凉亭下,宫人退避在一侧,皇帝温和笑语,而他身前的沈云姝满面娇羞,那模样,再傻也能看出来,分明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这,这怎么” 琳瑶愣住了,不过去拿了件衣服的功夫儿,怎就成这样了? …… 沈家母女刚到家,紧接着一道圣旨随之而来。 “什么!女儿入宫!云贵人?”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炸得整个沈家人目瞪口呆。 今日这一趟宫,女儿就被封嫔妃了? 本想着女儿会与七皇子定亲,却不想被他老子收了,一下子差出辈分! 沈家夫妇惊得连接旨都忘了。 他们想过未来女婿是七皇子,或是赵将军,亦或其他公子,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当今天子! 沈云姝对此没有任何意外,压着嘴角的甜蜜,不敢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 被惊到的何止是沈家,还有皇后。 “怎么会这样!” 凤鸾殿回荡着皇后悲愤的声音。 这是她看中的小儿媳啊,转眼间竟要与她共侍一夫了! 任皇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得知此消息时差点没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沈家女在京风头太盛,诸多世家公子为之倾倒,不管嫁与其中哪个,其他人一定不服气,难免心生芥蒂伤了感情,所以朕干脆将人收入宫中,省得他们彼此闹矛盾,只有归属于帝王其他人才不敢多言,也算维持一团和气。】 皇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听着都好笑,可尽管如此谁又能怎样,帝王要个女人最寻常不过,饶是憋闷,可皇后亦不敢有怨言。 沈家女要入宫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高门府邸,人人皆叹,万众瞩目的第一美人终是被君王揽入怀。 富商李公子又一次包下望云台,散钱买醉;赵将军府邸后院,男子发泄似得练武声持续到后半夜……这晚无数京城男人心痛哀哉。 沈家也翻了天,沈母在房关上房门长吁短叹,哀天悼地。 与父母心痛相比,沈云姝显得很平静,她全然感受不到双亲的难过。 “母亲,做天子嫔妃是无上荣光。” 有什么好难过的? 上天给了她这幅绝世容颜,注定了她日后的夫君非同凡人,只有世间最尊贵的男子才有资格做她的丈夫,她的美丽也只为天之骄子绽放,唯有帝王才能消受她的美好。 沈母以为女儿在强颜安慰自己,心疼道:“皇帝都已四十多岁了,就是当今太子都二十有余了,成年皇子也有六位,女儿才十五岁啊!” 皇上老吗?沈云姝歪头想着,满脑子都是那个高贵威仪又不失温柔的男子。 也不怪她倾慕,皇上年轻的时也是个帅小伙,多年养尊处优,仪容比同龄人要年轻上许多,男人四十一枝花,如今的帝王正当盛年,免不了让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盲目崇拜。 “你自小被我们宠在手里,心性简单,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女儿这柔弱性子哪里能适应得了啊!” 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头脑性情沈母再清楚不过,一想到这些心就紧紧揪着。 沈云姝不这么认为,想到皇上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迷恋,有天子恩宠庇护,谁又敢伤害得了她? 纵然沈家夫妇心痛,可圣旨已下,作为臣子也只能接旨。 街头巷尾无不再谈天子纳了第一美人一事,感叹名花就是名花,终于是落在帝王家。 ———— 聚香小馆 “他看不上我妹妹,我们还看不上他呢,当着我妹妹面向其他女子献殷勤,还倒说我妹妹的不是,什么人!” 纵是清音脾气好提及那件事也捺不住生气。 刘媒婆也为难,“这事儿是徐公子不好,不过” 看了眼琳瑶,继续道:“这京城谁人不知道你斩杀了太师嫡子,女子以柔顺为美,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出手却这么狠辣,说句不好听但又是实言,男人不喜也是有的。” “我妹妹在皇后身边当差,皇后视为女儿,太子视为妹妹,若真的那般不堪,皇后和太子会如此吗。” “是,是”刘媒婆语重心长劝着,“但咱有啥说啥,姑娘家还是温柔娴静些得好。” 轻拍着琳瑶手,“闺女日后也收敛些,毕竟打打杀杀的性子谁人敢娶啊!” “我,我敢…” 弱弱的男子声响起。 几人纳闷儿,闻声望去,只见堂中一位正吃茶的客人颤巍巍举了举手。 那人十六七岁年纪,一身洗得泛白的儒衫,文弱书生模样,清瘦儒雅,白皙俊秀,眼里是不谙世事的纯净。 琳瑶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你是谁啊?” 小书生站起身,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像面对老师的学生,紧张得恨不得手脚顺拐,“小生姓白,单名冉。” 说着抱拳一礼,微微欠身,“姑娘有礼” 在琳瑶大眼睛注视下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庞竟微微泛红。 少年害羞的样子看得琳瑶心情大好。 “你说你敢娶我啊?” 书生脸更红了,不敢对视琳瑶眼睛,盯着自己鞋尖。 “我早听说有位姑娘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擂台上击败太师嫡子,世间少有的侠女,心中甚是佩服,今日见到三生有幸。” “这是福寿巷的白秀才吧?”眼尖的刘媒婆认了出来。 白冉使劲点着头,“正是在下” 刘媒婆咧嘴笑着,“我说看着眼熟,你娘早些时候让我给你说媒来着,不过好像女方家没瞧上你。” 第109章 圣宠 “嗯”白冉老实道。 “对,想起来了。”刘媒婆一拍大腿,“女家后来寻了门家境殷实的商户。” 看向面前男子,刘媒婆惋惜,“白家是清白正经人家,就是家境” 家境差了些,这话刘媒婆没好意思说,不过几人也听得出来,但看那书生衣衫上还带着一块补丁便知。 “你不怕我?我可杀过人。”琳瑶昂头挺胸,“发起脾气来可凶了!” 白冉低下头,腼腆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怕,只要不打我就好。” 乖宝宝的样子看得清音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瞧琳瑶笑眼弯弯,刘媒婆欢喜道:“好,太好了,瞧瞧,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琳瑶双手托着下巴,“我这人吧,不怕吃苦受累,就是不能受气,脾气不太好,啥时候都得我说了算,你能受得了吗?” 白冉点着头,“能” “书生不都喜欢窈窕淑女吗?你怎么对我这个舞刀弄枪的有兴趣?” 提及此,白冉面容落寞下来,“你要听实话吗?” “对啊” “我爹原是给官府做工的,开运河时被水冲走,找到时人已过世了,可出事后官府不给任何赔偿。” 白母妇道人家,白冉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家子老实人,讨不来公道,自白父走后,孤儿寡母平时没少被人欺负。 “娘靠洗衣缝补维持生计,我平时除了读书也会帮人誊写东西赚些润笔费,我就想着以后娘子是个泼辣能干当家做主的,只要她做得对,我都愿意听她的。” 琳瑶听得心酸,一掌拍在他肩上,“你放心,不管我们以后能不能成一家人,有我这个朋友在,我来保护你,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掀了他家房顶!” 小书生脸颊两坨红晕,欣喜地使劲儿点着头。 “你总脸红什么?” 白冉抿唇一笑,看了眼面前人又迅速低下头,结结巴巴道:“你,你长得好看,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漂亮的姑娘。” 瞧着他乖巧文弱的样子,琳瑶咯咯笑着。 ———— 三日后,沈云姝入宫。 新人入宫,住处等事宜本应由皇后安排,可皇上却亲自给她指了寝宫,是离皇帝寝殿最近的暖玉阁,还特意让人添了好多珍奇玩物,装饰得华丽非凡。 沈云姝刚安顿下来,下了朝的皇帝便匆匆赶了来,二人相见,眼中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次日,依宫规沈云姝需向皇后拜见。 凤鸾殿内室,皇后坐在妆台前,身边只有琳瑶陪着。 “本宫已得知那日御花园之事。”皇后脸色阴沉,“原以为是皇上见美起意,沈云姝也是被迫无奈,而今才知他们是郎情妾意!” “本宫一门心思撺掇沈云姝和景儿,这丫头明明知晓本宫心意,却还向皇上献媚!” 皇后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胸中怒火。 她在前面张罗对方做儿媳,熟不知那女人竟与自己丈夫暗通情愫,最终与她共侍一夫,天下还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吗! 这算个什么事儿!沈云姝这一“巴掌”真真打的皇后脸生疼。 可到底是国母,人前永远不会失仪,面对前来拜见的沈云姝,皇后从容平淡,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打发回去了。 拜见了皇后便可侍寝了,当晚皇帝就翻了她牌子。 而这一举动又在宫里闹出一阵风波。 不为别的,今儿个是十五,照规矩皇帝得去皇后宫里,可皇帝却如此迫不及待宠幸美人,连规矩都不顾了。 这晚凤鸾殿和暖玉阁的烛火都亮了一整夜。 早上,众嫔妃来给皇后请安,人人面色复杂,房间里暗流着隐晦气息。 迟迟不见沈云姝前来,一刻后,暖玉阁派人传来消息:皇上体谅沈云姝侍寝辛苦,特意免了她今早向皇后请安。 “皇上隆恩体恤,可作为嫔妃怎能真的不来。”直脾气的宸妃率先开口。 “可不,照规矩,侍寝后便是正式嫔妃了,次日必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受教国母,仰承中宫,咱们这些姐妹刚进宫时不少也曾受皇上体恤,可咱们心敬皇后,哪儿敢真的不来,这种事都是靠自觉。” 新人大日子承宠,这可非同寻常!众妃早已愤懑不平,此刻终于逮到出气口。 “这位倒好,初次侍寝就不来请安,太没规矩了,真真是不把皇后放眼里。”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嚼着舌根,殿里喧闹起来。 也不怪这些嫔妃如此直言不讳,后宫多年未进新人,这些年皇上很少留恋后宫,即便去也是雨露均沾,后宫整体还算平和。 冷不丁突然来了一位,一上来就能让皇帝亲自给她安排宫殿,甚至无视礼制十五这日宠幸。 一连串举动与往日沉稳规矩的帝王大相径庭,惹得众嫔妃不得不愤慨。 “好了” 皇后终于开口,下方的嫔妃止住了嘴巴。 “云贵人年纪轻又初入宫,可以理解,刚才那些话在本宫这儿说说便罢,出去可不要乱说,以免传到圣上耳里。” 说完挥手散了众人。 嫔妃们告退后,皇后让嬷嬷取些珠钗首饰给云贵人送去。 “娘娘”嬷嬷忍不住开口,模样分明是不愿。 新人第一次侍寝后中宫是得赏赐些东西,即给对方添喜气,亦显示中宫气度,可这一切是在新人给皇后请安现场进行。 “云贵人不来请安本就是不敬,娘娘还主动给她送去,这也太抬举她了。” 皇后沉声不语,房间陷入安静。 “嬷嬷就照娘娘吩咐做吧。”琳瑶开口打破沉默,“云贵人不懂事,娘娘宽和大度不跟她计较,这才是正宫风范。” 嬷嬷恍然明白过来。 对啊,如此愈发显得皇后大气,宽和待下,衬得那云贵人更是不懂规矩。 嬷嬷退出去后,殿里只剩皇后和琳瑶,撑了许久的皇后终于泄了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琳瑶看她精神不太好,眼下还带着乌青,便知皇后昨夜没睡好。 今一大早听嬷嬷说,自帝后少年结为夫妻,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初一十五不留宿,以往哪怕政务再繁忙也会抽空过来陪皇后用晚膳,至少从未在这日子留宿过其他嫔妃处。 如今这举动,真真是打皇后脸。 琳瑶也惋叹,前段日子帝后还眼见的旧情渐浓,转眼却又成这样。 皇后睁开眼,看着身边静静陪着的姑娘,伸手拉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鬓发。 “人人都知本宫喜欢你,不少人说,既然如此喜欢,为何不将你收做儿媳,如今你可知为何了?” 第110章 羞辱 琳瑶听着这话,再看皇后伤神的目光,似也明白了些。 皇后目光空洞,带着淡淡哀伤,“做了太子的人,日后便是皇妃,可进宫做什么?做嫔妃还是皇后?” 目光移到方才众妃坐过的地方,“做嫔妃,就要屈于皇后之下,哪怕是仅次皇后的贵妃,也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妾,而做皇后” 苦笑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做皇后,心要足够大,大到容下三宫六院,大到劝说丈夫雨露均沾,大到照顾好丈夫所有妾室,大到接受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瞧瞧方才,嫔妃们心里不快了,还能嘴上抱怨几句,若是宠妃,还能在皇上面前撒个娇,拈个酸,只当闺中情趣。” “可中宫不行。”皇后语气尽是苦涩,眼中泛着湿润,“不管心里多苦,人前永远要端庄,永远要贤德,不能有任何怨言,再不痛快面上功夫也得做足,所有苦只能往肚里咽。” 琳瑶靠在皇后怀里,握着她手。 皇后轻抚着她脑袋,“我被这道宫墙困了半生,深知其中苦楚,既视你为女儿,自不想你再过这样的日子。” “不希冀瑶瑶日后夫君大富大贵,只愿你们能夫妻恩爱,享凡人天伦。” 琳瑶听得难受,受万人敬仰母仪天下的皇后,谁又知她风光下的苦楚。 一连半个月,皇上都翻了沈云姝牌子,似中了魔障一样,对沈云姝痴迷至极。 短短半个月,先是晋了位份,封云嫔,又隔三岔五赏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源源不断流入暖玉阁,库房满的堆都堆不下。 一连串举动震惊了整个后宫。 ———— 繁街上的益锦堂,人流出入不断。 时下医者多为男子,妇人看病总有不便,终于有了位女医者,如今紫嫣的医馆日日人满为患,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一些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不便出来也会请她到府上出诊。 一座高门府邸,紫嫣随着仆从从后门进入。 后院正房里,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贵妇人,紫嫣朝对方问好后便上前为她诊治。 目光相视,两人皆是一愣。 对方也认出了紫嫣,意外又惊喜,“紫嫣,竟然是你!” “周小姐?”紫嫣尴尬地陪着笑。 闺中时,与这位周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彼此曾切磋过才艺。 “你…嫁到这里了?” “是啊”周小姐笑的欢喜,“梁家大公子。” 紫嫣也不意外,周小姐是高门嫡女,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碰上了。 正说着话,一道俊逸身影走了进来,男子束冠锦服,丰神俊朗,见到来人,周小姐欢快招呼,“夫君快来,快看看这是谁。” 紫嫣倒吸了口气,脑子嗡嗡作响,听这话难道对方丈夫也认得自己? 梁公子应声走上前,看向妻子面前的姑娘。 待看清眼前男子后紫嫣心猛地一跳,随即避开视线。 果然是他! 这位梁公子虽只见过一两面,可紫嫣记得,对方曾向她示过好,只是那时的追求她的公子甚多,根本没有把这人放眼里。 京城姓梁的人家多了,没想到真撞到这家! 紫嫣脸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君不认识了吗?”周小姐声音清亮,一字字说得再清晰不过,“这就是原来相府的三小姐紫嫣呀。” 梁公子也颇是意外,上下看着面前女子。 紫嫣打开随身药箱,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里面东西,避开那道探究的目光。 像是没察觉到紫嫣的局促,周小姐笑盈盈说着,“三小姐紫嫣可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记得过去雅集诗会上,插花品香,谈诗论画,紫嫣可是次次拿头筹,把一众闺秀都比下去了,可厉害了。” 话锋一转,周小姐又纳闷儿,“对了,相府抄家后听说圣上免了宋家女入教司坊,后来你去了哪儿呢?现在又怎会成为医者了呢?” “哦对,我想起来了。”周小姐自问自答着,“我记得你以前就通晓医理,嗯,这也不错,有门手艺现在也用上了。” 说着一声娇笑,“紫嫣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呢,提前学了医术傍身。” 面对这些旧相识和此刻彼此身份的天差地别,紫嫣心口酸涩,极不舒服,强掩着窘迫故作镇定,只问对方哪里不舒服,为她诊治。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诊完后开了药方。 “你嫁人了吗?夫家是哪里的?”周小姐继续询问着。 紫嫣实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只道医馆很忙需要早些回去,于是对方差人送她出府。 刚走出正房没多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喊留步,一位婢女追了上来。 “宋姑娘,这个你拿着。”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银两,紫嫣告知诊金已经结过了。 “这不是诊金,是我们家小姐额外给姑娘的打赏。”婢女脆生生说着。 最后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姑娘是我家小姐旧识,出诊费当然不能跟别人一样,拿着吧。” 恭敬又带着施舍的态度看的紫嫣心里又酸又愤,清冷道:“帮我谢谢你家小姐好意,钱不用了,价格都是提前谈好的,我不多拿一分。” 说完不待对方开口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嘁,装什么清高!”婢女骂咧了句,傲娇地扭头走回去。 她声音不算大,但还是被这边的紫嫣听到了,脚下步子一缓,眼里瞬间蒙上层水雾,咬了咬牙,闷头继续朝外走去。 “日后再来人寻,就说我们不再出诊了,要看病就来医馆!” 回来的紫嫣朝活计吩咐道。 伙计听到老板娘抛下的话,愣愣的摸不着头脑,但见老板娘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紫嫣正生着闷气,就见琳瑶来了,赶紧调整好情绪。 “前几日去大姐那儿,听说遇到了个喜欢你的小书生?” “是啊”琳瑶笑得灿烂,“三姐你不知道,他特别乖巧,特别可爱。”火山文学 紫嫣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哪有用乖巧可爱形容男子的,你这个丫头。” “可就是这样呀。”琳瑶说的眉飞色舞,“他动不动就脸红,跟个小姑娘一样,我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都恨不得捏两把,哈哈。” “不过他家境挺可怜,家里只有他跟母亲两人,一边读书一边还要想办法挣钱维持生计,给人写东西赚些润笔费,经常忙到大半夜,特别辛苦。” “就这?”紫嫣皱起眉,“那你还跟他来往什么!” 第111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书读得很好呀。”琳瑶说道:“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说不定将来还能金榜题名呢。” 紫嫣一听都愁得慌,“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要是中不了榜呢?” “我没想那么多。” “照这么说,你是打算跟他来往了?” “小白现在重要任务是读书科考,我也不着急嫁人,我们就慢慢相处着。” “那倒也是,你还小,别那么着急定下来,多观察观察。” 紫嫣虽说羡慕嫉妒高嫁的姐妹,也私心想着其他几个未嫁姐妹日后寻的夫君最好跟陈武旗鼓相当,如此姐妹间自己也不低人一头,可话到了嘴边终是劝道: “小妹呀,你有皇后这层关系,又有燕云的外祖父,想寻门好一点的婚事有的是机会,何必找这穷书生呢。” 想到今日之事,紫嫣由衷叹道:“听姐姐一句,还是跟二姐学学,寻个高门夫婿为好,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经历不懂,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一定要慎重,别像我……” “这话说的,你现在过得不好吗?”琳瑶不认同三姐的话,“我决定跟小白来往,也是因为羡慕你。” “羡慕我?”紫嫣听到这话诧异又不解,“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姐妹里就属自己混得最差了! “当然羡慕你呀。”琳瑶语气坚定,“你看姐夫对你多好,眼里只有你一个,对你唯命是听百依百顺,还有陈大娘,一家人把你当做祖宗供着。” “别人家媳妇儿哪个不是伺候丈夫婆婆,唯独你,都是婆婆丈夫伺候你,你可是这世间少有的好命儿媳了。” 琳瑶说得头头是道,“以咱们家现在情况,我就是凭借皇后娘娘关系嫁到高门,夫家也是低看,日后少不得看人脸色度日。我就是瞧着小白老实又乖巧,他说了,他什么都听我的。” 紫嫣听了哭笑不得,自己一直以为悲哀的婚姻竟成了小妹眼中向往的,拍了拍她手,“你想的简单了。” “就说言欢,高嫁给二品官员,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兴许在凌骁面前她得低一头,可也就在夫家面前装装孙子,出来了,官眷们哪个不得捧着人家,走到哪儿都是大爷。” “再看我,全家是把我当祖宗,可我也就在家里风光,一旦出了门,谋生赚钱处处受人白眼,到哪儿都是孙子!这两种生活我宁可选前者。” 琳瑶撇撇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就选后者,我宁可受外人气,也绝不受家里人气。” “你就倔吧” “不对”琳瑶反应过来,“处处受人白眼?怎么,有人欺负三姐了?谁呀!” “没有”紫嫣嘴硬道,“你姐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呀,哪儿是受人气的主,就算当时受了事后也必寻机会狠狠出了这口气!” 姐妹俩聊着天,紫嫣心情好了不少。 “小白快要下学了,我找他去。”琳瑶说完便跑了出去。 …… 书院外,琳瑶到了没等一会儿,里面人便下学出来了。 白冉一看到等他的人,开心地小跑过去,两人坐在河边聊天。 “最近你出宫少,我都盼了好久。”白冉说着想起一事,“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打开书篓,从一本书里拿出张巴掌大的纸张,“这是给你画的小像。” “什么时候画的。”琳瑶接过,上下左右看着,笑嘻嘻道:“画得还挺好。” “就刚才上课的时候。”火山文学 “你上课不好好听讲偷偷画这些?” 白冉笑了笑,“我那会儿想到你了,就不由自主画了出来。” 看着小白慢慢羞红的脸,琳瑶忍不住伸手捏了把,这下小白脸更红了,看得琳瑶更乐了。 ———— 凤鸾殿 “我没事,不用担心。” 皇后坐在软榻上,慈爱地看着儿子。 看着母亲强颜挤出的安慰,萧胤宸心疼,“母后精神明显不如从前,还说没事。” 皇后嘴角苦笑,不再言语。 不说萧胤宸也清楚原因,皇帝盛宠云贵人一事宫内外都传遍了。 陪皇后说了会儿话,太子看了看殿里,“瑶瑶呢?又跑出宫玩儿了?” “没有,在她自己屋里呢。” 太子放下手中茶,到琳瑶房间时,只见她正摆弄着手中软尺剪刀,对着一块布料比画着。 第112章 悔恨的男人 太子就那么静静看着,看着…… 半晌后,等琳瑶再回过头时,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已离去,转回头继续裁剪着料子。 ———— 初八这日,京城长兴坊一带,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开业。 “长姐你太了不起了,都把餐馆做这么大了!” 二楼看台上,姐妹几人望着喜庆红火的酒楼甚是兴奋。 清音自嘲笑着,“哪里那么容易,为盘下这座酒楼,我把所有积蓄拿了出来,还欠了钱庄的钱。” 紫嫣不解,“先前的聚香小馆生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背着债弄这个酒楼,让自己压力那么大。” “聚香小馆生意虽不错,可地方有限,生意再好收入也就那么些,想要挣更多钱,自然要把生意做大。”清音眼含希望,温柔又坚定,“虽然背些债务,可为了将来,眼下紧一紧也值得。” “大姐现在越来越有经商头脑了。”琳瑶笑道:“还有这孤注一掷的作风,跟从前温吞水的性子天差地别。” “可不,这魄力我也震惊。”紫嫣佩服着。 清音也给自己打着气,“做生意嘛,保守难以取财,总是要放手搏一搏。” 筹备了这么久,看着源源不断的宾客,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辛苦和焦虑此刻都值了。 “言欢怎得没来?那么爱热闹的人这可不像她风格。” “前几日我收到言欢来信,她去江南玩了。”清音道。 琳瑶奇怪,“去江南?二姐夫和她去江南了?可我刚才出宫时还看见了下朝的二姐夫。” “是她自己” 琳瑶更奇怪了,“二姐自己去江南玩儿了?这夫妻俩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担心的。”紫嫣闲暇地看着楼下,慢条斯理道,“以凌骁的权势肯定派着一大堆人随行伺候呢。” 说着长叹一声,“还是二姐好呀,官太太的日子游山玩水,哪像咱们,辛辛苦苦地赚钱。” 清音敲了下她脑袋,“听听,有人话里带着酸呢。” 紫嫣吐了吐舌头,望着一楼乌泱泱的宾客,“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我瞧着好多达官显贵。” 生活在天子脚下的人们最有眼力,不光从对方着装打扮判断其身份,尤其男子腰间所带玉佩,不同身份者佩戴玉的颜色品类皆有定数规制,其中有些乃皇家专属。 第113章 报仇 瞧伙计欲言又止的样子,紫嫣这才起身前去堂前,却见梁公子立在那里。 男子见到她温柔一笑,态度谦逊,“我母亲身子不适,是妇人内症,劳烦宋姑娘前去一趟。” 紫嫣脸色冷冷,“梁公子抬举了,我这儿实在脱不开身,京城有的是名医,以梁家门楣不缺寻到,您请便吧。” 一旁的活计听得惊愣,心里暗暗嘘唏:也就老板娘是开医馆的,若是酒楼铺子之类,就这脾气哪个客人敢来。 “姑娘留步!”见到要走的人,梁公子连忙阻拦。 紫嫣有些不耐,见此梁公子也不恼,“我瞧眼下这里也不是很忙,宋姑娘不肯出诊是否有其他缘由?” 见她不说话,梁公子小心翼翼询问,“是上次内人言语冒犯,惹宋姑娘不快了?” 紫嫣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神色倒是真诚。 想到上次遭受的羞辱,紫嫣至今心里窝着火,心高气盛的她不是个打牙齿和血吞的人,更不会以德报怨,但凡有机会必定讨回。 “是,就是如此。” 她说的干脆利落,明显梁公子没料到,先是一愣,遂无奈笑了笑。 眼前女子还是跟从前一样,心明嘴利丝毫不减。 梁公子恭敬抱拳一礼,“内人不懂事,在下替她赔礼。” 紫嫣并不领情,“我受得委屈可不是轻飘飘一句话能化解,就算道歉也得当事人来,没有代替这一说。” 此刻紫嫣的架势哪里是治病谋生之人,分明还是那个矜贵傲娇的相府三小姐。 梁公子温和一笑,耐心解释道:“母亲多年的妇人之症,大夫说需针灸治疗,但医者都是男子,不便施针,也是因此拖延至今,只能靠些汤药不温不火地治着,难得遇到女医者,恳请宋姑娘出手相助。” 见对方背过身不理会,梁公子语气又软了几分,“我母亲过去与宋夫人也是相熟,她们关系很好,就当看在长辈面子上,宋姑娘就出手相助一次吧。” “至于内人上次言语冒失,在下会说教她的。” 对于那位梁夫人,紫嫣还是有些印象的,是嫡母的闺中密友,想到这儿,傲气的小脸儿渐渐缓和下来。 第115章 劝解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垂眸不语,察觉到她袖子里紧攥的手,琳瑶率先开口。 “各位娘娘,皇后娘娘早起便身子不适,眼下也是强撑着身体,凤体要紧,还是让娘娘早些歇息吧。” 众妃们面面相觑,但看皇后不开口也不敢再多言,不甘心地拜礼离开。 人都走后,琳瑶轻轻开口,“娘娘,刚才众嫔妃的话您可不要放心上,她们心里有气,但又不敢上奏皇上,便到娘娘这儿来鼓动,无非是想借娘娘的手整治云嫔,替她们出这口气,您可不能上当。” 皇后抬起头,静静听她说着。 “如今云嫔正是圣宠,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一个人越是风头正盛时,其他人越该避其锋芒,若此刻娘娘对她发难,只会招惹皇上不快,势必影响夫妻感情。” “娘娘已位列皇后,太子哥哥又是储君,若此刻招惹了皇上不快,为了个黄毛丫头累及后位和太子哥哥储君之位,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这么不顾礼制地宠爱云嫔,不久前朝也会传遍,自然会有言官上谏,根本无需娘娘亲自劝说,何必做自己做着得罪人的事儿。” 随着琳瑶的话,皇后眼中的愤懑渐渐散去,拉着她坐下来,“你说得对,为了大局本宫不能冲动。” …… 纵然琳瑶时常安慰开解,纵然皇后贤德宽和,可终究也是女人,丈夫连面上功夫都不做,接二连三为妾室打脸发妻,哪个正妻面对丈夫此举心里能好受。 皇后这几日身子还真有些不适。 “娘娘其实都是心病。”琳瑶说道。 太子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其中缘由。 “印象中父皇从未如此对过一个嫔妃,记得从前也有新入宫妃子专宠个一两日,但后面也就淡下来了,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过去父皇还教导,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君王雨露均沾方能维持后宫平稳,专宠是要生乱子的,如今遇到沈云姝怎就像中了魔一样,全然不顾。” 难不成这是遇到真正的爱情了?可当着皇后的面这话琳瑶也不敢说。 皇后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憔悴,“你父皇啊,半生兢兢业业,恪守礼规,这岁数大了,反倒开始折腾了,怕是前半生压抑太久,后半生开始疯狂释放。” “宸儿,你可看到了,日后你可不能如此啊。” 话一落,倒是琳瑶先笑了。 “笑什么呢?”太子板着脸。 “亲父子,一脉相承,难说啊。” 太子冷哼一声,佯装愠怒,“就知道你这丫头嘴里没好话。” “别说,瑶瑶这话还真不一定说错呢。”皇后开口道:“你父皇年轻时也曾经和你一样,端方规矩,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太子和琳瑶不再吭声。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皇后撇开这些烦心话题。 看向琳瑶,微笑道:“倒是瑶瑶,这段时间你和那位白书生怎么样了,快跟本宫说说。” 如今唯有这些宫外趣事才能让皇后心情好些。 “小白挺好的,他读书也特别努力,对我也很好。” “怎么个好法儿?” “我跟他说,我这人脾气不好,啥时候都得我说了算,他说没问题,他什么都听我的。” “那就好。”皇后笑微微听着,“不过你也不能太相信他了,男人啊,惯会说甜言蜜语,情浓时什么海誓山盟都说得出来,可日后就不见得如此了。” 身为男子的萧胤宸在这话题上实在插不上嘴,听着两人絮叨,不发表任何意见。 “哪日成了婚,说不得他就纳妾回来,倒是你就知道男人的话多不可信了。” 皇后是真被皇上伤着了,说着说着话题又扯了回来。 “纳妾?”琳瑶眉头一拧,“他就是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都能把他眼睛挖出来,纳妾!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姑娘娇蛮又霸道的样子看得皇后乐出声,“就你这样子谁敢娶,哈哈。” “不过这话咱自己说说就罢了,可不能拿出去说喔,会让人家笑话善妒的。” 琳瑶一撇嘴,“无所谓,我不在意名声,我只要自己开心,再说小白也不会的,他最乖了。” 说着又想起一事,笑眯眯道:“娘娘你不知道他有多听话。” “他知道我出宫日子,在约好的地方等我,那日天下雨了,十几步的地方就有屋檐,嘿,可他愣是站在我指定的地方一步不动地等着,浑身都淋湿了也不挪步,你说他多乖!” 第116章 无脑宠妃 “可不,紫嫣啊,以后有需要还请你入府看诊,价钱都好说,都是自己人,我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紫嫣压下怒火,“那敢情好,李小姐哪里不舒服,我给你诊治下。” 那位姓李的小姐款款坐下身,伸出胳膊,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大夫诊治。 紫嫣细细诊着,冥神片刻开口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宫寒,也不需开药,记得莫贪凉,多吃些红枣姜汤等暖胃之物即可。” 李小姐悠悠地收回胳膊,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日后再有不适,再来找紫嫣相看。” “好啊”紫嫣也欢喜,“欢迎来,我这里忙,就不多留各位了。” 将几人送了出去,紫嫣立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声音清亮,“李小姐一定要记得我说的,回去好好调养,毕竟长期宫寒说不得日后难以孕育子嗣。” 又朝另外几人道:“几位小姐身子再有不适随时来找我,我最擅长妇人内症了,不管什么病,一定给诸位药到病除。” 这话一出,周围路过的人们纷纷看向马车旁的几位女子,而这几个姑娘早已面色惨白。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姐呀!跑到这里来看妇人内症,这让人们怎么想! 就是不往坏处想,也会怀疑她们妇内方面有什么问题,这要是传出去了,在这个看重子嗣的时下势必影响她们谈婚论嫁。 原是听了周家娘子的话,得知如今的紫嫣虎落平阳,过去她们在雅集诗会上没少被对方压制,今个儿特意来出这口气,不想弄成这样。 几人晃晃然立着,方才的春风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心里不忿却又不敢多做解释,连忙用手帕遮着口鼻,闷头上了自家马车。 “有病一定要尽早治,可不能讳疾忌医耽误病情!” 紫嫣笑呵呵朝离去的马车喊着。 随即又低声咒骂,“一群贱人,真当我是软柿子!看你们日后还敢不敢来找麻烦!” “娘子,出什么事了?” 归来的陈武看到门外脸色不好的紫嫣,边问边上前。 紫嫣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跟你说有什么用!” 气呼呼扭头走回医馆。 摸不着头脑的陈武愣愣地挠了挠脑袋,不知是哪里又招惹妻子了。 ———— 椒房之宠一事还未平息,很快皇上的一举动又在后宫掀起风言风语。 只因沈云姝念及家人,言从出生起没有离开过父母,第一次与爹娘分开这么久,思念慎之,于是皇上便特准沈家人前来探望。 依照宫规,只有在大日子或嫔妃有喜时家人才有资格进宫探望,而如今沈云姝一句思念家人,掉了两滴泪,皇上便立刻为她安排,人们怎能不忿。 暖玉阁里,一袭华丽宫装的沈云姝正靠坐在美人榻上,一见到母亲连忙起身迎接。 数月不见,女儿眉眼间的稚气几乎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少妇的妩媚,面色红润,嘴角含笑,活脱的新婚小娘子,可见她日子确实滋润。 沈云姝退下宫婢,与母亲说着体己话。 看着女儿这身打扮,沈母微微蹙眉,“姝儿,你这身衣服也过于华丽了。” 沈母虽不在宫中,但也知宫规森严,位分不同所着衣衫也有所不同,往日入宫朝拜时曾见过不少嫔妃,沈母对此还是了解几分。 “你如今是嫔位,可这宫装华丽程度几乎都是妃位的了,这可不好,这身衣服日后还是不要再穿了。” 沈云姝听了娇柔笑着,脸上甚是轻松,“合不合规都是皇上赏赐的,皇上既然赏赐了那女儿当然就可以穿呀,这样皇上见了也高兴。” 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皇上赏赐女儿的衣服哪件不华丽,就是不穿这件也得穿其他的,就这还是衣柜里最平常的一件呢。” 瞧着女儿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母脸色沉了下来,“姝儿,按理说你现在非有喜也非大日子,我本不该进宫来探望,可实在是想见你一面。” “女儿知道。”沈云姝亲昵的挽上母亲胳膊,笑盈盈道:“母亲放心,日后何时想见面,女儿就跟皇上说,我们随时都可以见。” 第117章 变故生 她在宫外都受那等追捧,入了宫,君王若为她做的还不如外面的凡夫俗子,那才是笑话,是君王的笑话,也是她的笑话。 破例恩宠,这是第一美人该有的殊荣! 看着女儿虽已有少妇模样,可心性还是个小女孩儿,沈母再也忍不住了,干脆把话跟她挑明。 “女儿,你如今深受圣宠,这后宫眼红的嫔妃多了去了,这可对你不好!” “母亲是担心她们会对我不利吗?”沈云姝笑得甜美,“皇上对我这么好,有皇上隆恩庇护,谁敢把我怎么样,就说现在,女儿不也好好的在您面前吗,进宫都数月了也无人刁难过啊。” “我的傻女儿呀!”沈母恨铁不成钢,真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有皇上庇护在,人们自然是不敢怎么样,可你别忘了,皇上比你大几十岁呢,说句大不敬的话,不出意外皇上必然先于你离世,等那天你失去了庇护,宫里这些嫔妃们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呀!” “人家她们都是宫里老人,又有子嗣傍身,根基已深,君王在不在,有无恩宠都无所谓了,你比不得!” 沈云姝撅了撅嘴,并没有被母亲的话震慑住,“她们有子嗣怎样,女儿现在还年轻,皇上也正当盛年,女儿有孕是早晚的事,一样有依仗。” “还有,父亲是尚书令,我也是高门贵女,家族兴盛,不是那等子无家世无依仗的嫔妃,哪儿会那么容易被她们欺负。” 沈母哀声叹息,“你居于深宫,可知现在外头风言风语,人人都在传皇上把你做杨贵妃宠着!” 沈云姝眼光一动,嘴角竟勾起浅笑。 这么说,外面都知道她如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沈家女魅力无边,独占帝王宠爱,这段佳话说不定还会流芳史册,让后人津津乐道,想到这儿,沈云姝小小的心满足着。 “我和你父亲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无外是指责我们教女无方,教出的女儿不知规矩,祸乱君主!” 沈云姝笑容逝去,柳眉倒竖,“谁人敢议论!娘亲告诉我,我去告诉皇上,让皇上惩治他们!” 一声娇哼,撅着粉嘟嘟的嘴唇,“他们就是嫉妒,嫉妒!” 看女儿这不受教的样子,沈母实在是无言以对。 探望时间已到,临走前,沈云姝拿了一堆东西送给母亲,沈母却执意不要。 嬷嬷送沈母出宫,临到宫门口,沈母拉着嬷嬷手,塞给她几片金叶子,恭敬的语气满是恳切。 “嬷嬷,我们在宫外无法规劝女儿,您是宫里老人了,又是近身侍候的,劳烦您日后多提点着这孩子。” “姝儿这孩子不坏,就是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不通人情世故,头脑心性过于天真幼稚,还请嬷嬷日后多看管些。” 说到这个,嬷嬷也长吁短叹。 她怎么没提点过,沈云姝初次侍寝后皇上免了她向皇后请安一事,当天早晨皇上走后,她就劝说过,纵然君王恩宠,可是给皇后请安是嫔妃本分,尤其这初次侍寝后第一次请安,还是去的为妥,可不能一上来就招惹中宫不快。 谁知这位主子直接来了句: 【皇上都亲口说了不需去,我为什么要忤逆皇上呢?若让皇上知道,岂不怪我不听他话,嬷嬷您老说皇后怎样怎样,可这宫里最大的不是皇上吗,就是皇后不也得听皇上话吗?】 说这话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透着那么一股子天真纯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让人想生气都难。 嬷嬷总有一种感觉:这姑娘就是喜欢皇上不顾理智的宠她,如此才能体现她在皇上心中地位。 说实话,她入宫这么多年,伺候过那么多嫔妃小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知分寸的。 可这位主子怎么说呢。 说她坏吧,她倒是从未动过坏心眼儿,也并非有意挑衅皇后或其他嫔妃,也从没在皇上面前说他人坏话,只单纯的活在自己世界里; 可说她好吧,她就是不知分寸,肆意无忌的享受着帝王宠爱,听不进去劝,有自己那一套正常人想不通的逻辑。 唉,想来想去,只能说这姑娘人不坏,就是太没脑子了。 此刻面对诚恳又殷切的沈母,嬷嬷也不好回绝,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送她出宫了。 第118章 向家遭难 府邸悲绝惊叫,喜气还没散尽就被滔天戾气冲破。 “你们不许胡来!住手!” 向子卫疯了似的大喊,奈何无人理会,一片混乱中几位主子被粗鲁地推搡到府外。 披红彩绸撕扯而下飘零入泥,被纷乱踏破,家丁仆从被驱赶到一堆,等候发落。 方家母女也惊慌失措地随着众人出来,方母将女儿抱在怀里,躲在旁边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短短一刻,端方雅致的向府人仰马翻,街头行人远远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向母与子衿蜷缩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二公子和三公子将母亲妹妹护在身后,防止她们被官兵误伤。 成箱的财物书卷被搬出府丢在地上,官兵上前清点,听着女人哭声,官差斜睨了眼,“知足吧,只是下狱没收家财,能留下性命已经不错了。” 大门重重关上,官兵将带着官府红印鉴的封条张贴,向母心口一疼,眼前一片灰白,倒了下去。 回到方家的母女惊魂未定,半日没回过神,看到归来的老爷,方夫人赶紧迎过去。 “怎么样老爷,打听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案件还有没有机会转还?” 方大人凝着眉,脸色沉重,“案件已落定,难了。” 没一会儿,听闻向家三公子求见。 夫妻俩听了却是谁都未答话,颇为默契地低下头。 他们知道对方此来目的,无外乎是求助他们为向子珩说话。 可方大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员,此事皇帝亲口下令,他一个小官儿哪儿敢随意置喙,且作为姻亲,他们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这时哪里敢再插手此事。 沉吟片刻,末了,只打发下人前去回禀,言家中主君还未回府。 向家被没收了宅子,家仆均被发卖,索性向母和子衿身上还带着几件值钱的珠宝发饰,没被强行敛去,无奈下只得将这些东西当掉换了钱,一家人临时住在客栈。 向母喝了汤药,哀痛地靠在床上,眼泪不住地流,白日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让她到现在魂不附体。火山文学 他们在京城没有相熟,向子卫只能求救于方家,一连数次上门,直到实在躲不过了方老爷终于露面,言此事已落定,他也无能为力。 …… “大哥绝不会做这糊涂事,这当中一定另有隐情。” 客栈房间里,向子胥皱着眉。 “唯一能帮忙的就是方家,可方老爷态度很明确,怕是指望不上了,我今日去狱中探望,也被拦在外面。” 向子卫一拳砸在桌上,“还不是大哥平时总嚷嚷退婚,惹了方家,否则人家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向母抹着眼泪,“我们在京城只认得这一门在朝为官的人家,方家帮不上忙,这可怎么办。” 说到在朝为官人家,向子胥倒想到一人,但又不好跟家人提及,于是独自前往。 说起来俩人也许久未见了,突然这么见面,向子胥心中复杂,而婉如见到来人也十分意外。 听了他的话婉如大惊,“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们也不知道当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向子胥面色凝重,“但我清楚,兄长清正端方,做事稳妥,绝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从家人嘴里听过婉如在聚香小馆儿的事,而他一路找去却又听说那里的老板已经退租,多方打听下这才一路找了来。 “眼下要做的是问清楚兄长事情缘由,可狱卒不准探望,我听兄长说过,你姐夫是大理寺官员,若是方便,能否请他出面帮忙,我只想见大哥一面。” 向子珩的变故让婉如揪心不已,不管是出于旧识还是其他,她都不想坐视不理,于是朝凌府而去。 凌骁还未归来,知道婉如身份管家也不敢怠慢,将人请至客厅。 回府的凌骁听说婉如来了,朝服都未换便朝正厅走来。 “是翰林院的同僚检举。”凌把知道的情况告知,“翰林学正将此事上禀了君王,皇上看后大发雷霆,当即便下令将人革职下狱,念及他是读书人,并不处以极刑,只下狱收监。” “可有说要收监多久?” 第119章 不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察觉到自己从来到现在没问候姐姐姐夫,实在有些失礼。 “什么?”凌骁眉梢一扬。 他正想知道那女人离府后的情形,可不知该如何相问,小姑娘主动提及正合他意,只是对方的话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二姐不是去江南玩了吗,她何时回来呢?” 去江南?凌骁默念着这几个字。 见对方不语,婉如赶紧解释,“当然,我们也知道姐夫肯定会派人照顾好二姐的,就是许久不见二姐了,后来她也没再给我们来过信。” “那个,何时归来……看她了。”凌骁敷衍着。 婉如笑笑,“也是,二姐是个有主意的,想来不玩儿痛快也不会回来。” 凌骁点头应付,端起桌上茶盏饮了几口,掩饰着心虚。 听这话意思,那女人应该是去江南玩儿了,凌骁琢磨着。 天色暗下来后,向子胥一身随从打扮跟着凌骁来到狱门前。 “二公子,行事小心些,去了抓紧时间,莫要让二姐夫为难。”婉如低声嘱咐。 向子胥点点头,“我明白” 看着进去的人,婉如立在远处徘徊,她何尝不担心狱中人,可自己实在不方便进去。 莫约一炷香时间,二人便出来了,向子胥再三拜谢后凌骁乘马车回府。 “他怎么样了?”婉如迫不及待问道。 向子胥心情沉重,见小姑娘担忧着急,便安慰道:“还好,大哥虽也愤懑郁结,但不会那么容易倒下。” 想到向老爷去世时,婉如知道,向子珩是个有担当的。 将婉如送回家,一路上向子胥沉声不语,过去那位爱笑爱逗弄的二公子如今像是一下子沉稳了。 婉如心里有许多担忧,她想问向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何安置,住在哪儿,怎么度日……可她的立场实在不好相问,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向子胥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婉如独自立了许久才进屋。 ———— 天愈发冷,皇上命人为沈云姝在暖玉阁打造了一座汉白玉池,阖宫上下都在议论,真真是把这位沈家女当做杨贵妃宠着了。 皇后嘴上不说心里不痛快得很,可中宫的身份让她无法言说,京城又下了一场雪,太子趁着雪后初晴,提出和皇后到皇家道观上香,实则是赏赏雪景,陪母后散散心。 银装素裹的世界看得人心胸开阔,皇后心情好了不少,上过香后喝了些姜汤,屋里的暖意让人昏昏欲睡。 皇后躺下小歇,琳瑶也不需伺候,蹑手蹑脚溜出观。 半山腰上,小白已候着多时。 “冻坏了吧?”琳瑶心疼地看着他冻得红扑扑的脸。 小白咧嘴笑着,摇了摇头,“再冷心里是暖的。” 琳瑶咯咯笑着,伸出手贴在他脸上,帮他暖着脸颊,“这次是陪着娘娘出来,我不便走远,只能在这儿见一面。” “没关系,能看见你我就很高兴了。” 白冉从怀里拿出一袋炒栗子,“给你吃,我一直捂在胸口,还热乎着呢。” 少男少女欢快的聊着,半晌后,估摸着皇后快要醒了,俩人依依不舍道别。 目送小白离去后,琳瑶准备返回。 “这就是你的宝贝白书生?看着也平平无奇嘛。” 远处台阶上,太子和七皇子正俯瞰着这边。 听着七皇子嘲讽,琳瑶也不在意,“我觉得好就成。” “我就不明白,他哪里好?”七皇子一脸嫌弃,“瘦弱又憨傻,你这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琳瑶脸一绷,“不许说小白坏话!” “呦呵,这就护上了?”七皇子嘲弄着,“我说宋小五,弄清楚你性别,从来都是男人护着女人的,到你这儿却调了个头,你还是女人吗?那姓白的还是男人吗?” “那是我们的事儿,你管不着。”琳瑶毫不示弱,“还有,以后不许再说小白坏话,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再能欺负他!” “不许?”七皇子哼笑两声,端出皇家子的矜贵,“你是再跟皇子说不许吗!” 琳瑶挽起袖子,“怎么,不服撂倒我呀!” 一见这架势七皇子不吱声了。 见他识相,琳瑶得意地拍了拍袖子,重新捋好,“我家小白看上去呆头呆脑,可又乖又专情,对我忠贞不二。” 七皇子一撇嘴,冷嘁了声。 那人越看不惯,琳瑶越显摆,“他说了,除了我别的女人绝不沾染。” “这样可不好。”七皇子调笑着,“传出去人们只会说你善妒。” “那又怎样,小白觉得好就行。”琳瑶洋洋得意,“反正我不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七皇子和太子对视一眼,“为什么?” “我嫌脏” 闻言两人一愣。 七皇子又好气又好笑,“嘿,你这丫头,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太子则转身朝道观走去。 ———— 午后皇后醒来,一行人人在外赏着雪景,有两个儿子和半个女儿陪伴,远离了皇宫的皇后心情大好。 几人正游走着,就听到旁边传来喧闹声。 “出什么事了?”皇后眺目望去。 宫人连忙前去查看,没一会儿便回禀,“是禁军肃清周围闲杂人等,有位姑娘受了惊不小心滑倒扭伤了脚。” 皇后面色不悦,“我们出来赏景,也不能扰了百姓,伤及无辜可不好。” “我去看看。”七皇子说着朝那边走去。 很快便响起七皇子惊喜又诧异的声音,随即兴冲冲返了回来。 “母后,你猜那受伤女子是谁?” 等不及皇后猜想,七皇子挥手让宫人将女子带到跟前。 一位婢女装扮的女子搀扶着位脚受伤的姑娘朝这边而来,皇后和太子看清后不由一怔。 “惜兰?”皇后念出两字。 被搀扶的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高挑纤细,清秀淑雅,眉眼间淡淡的书卷气,浑身透着一股清冷美感,白色斗篷更衬得她高洁冰清,像从是雪中走出的仙人。 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见到天颜紧张无措,她举止落落大方,虽脚受了伤,但身子依旧撑得笔直规矩。 “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琳瑶打量着这女子,举止从容,言行有度,这气质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还能认出眼前人们,看来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 “惜兰,真的是你!”皇后这回确定了面前人。 “你不是随你父亲回乡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第120章 初恋情人 注意到女子受伤的脚,皇后顾不得询问别的,“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赶紧去道观,命人请医者来。” 大夫看过后,开了些止疼化瘀的药,嘱咐她这段时间好好休养。 “多谢娘娘关怀,给娘娘添麻烦了。”宁惜兰恭顺地说着。 “不说这些,论起来还是本宫的人惊了你,才致你受伤,本宫心里才愧疚,对了,你何时归京的?” “恩师是不是也在京城?”太子问道。 提及此,宁惜兰眉眼平添了一抹哀思,眼中渐渐腾起氤氲,努力控制着要掉下来的晶莹,悲凄又倔强的样子让人看得心疼。 房里气氛安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宁惜兰轻轻将脸转开。 见状,身边婢女小心翼翼答道,“回娘娘,回殿下,我家老爷……早已过世了。” 听到这个太子眉心一蹙,“何时之事?” “老爷归乡后身子一直不适,两年后过世了。” 皇后深深叹息,太子也面色沉重。 “后来呢?”皇后柔声问着,“宁太傅就你一个女儿,他身去后你一个孤女如何度日的?” 咽下眼中晶莹,宁惜兰轻声道:“回娘娘,惜兰后来投奔了外祖父家。” “是这样啊,也好,有个安身之处。那你外祖父现也在京城了吧。” 宁惜兰张了张嘴,最后低头紧咬着唇瓣。 有口难言的样子让皇后忍不住追问。 外祖家对这个外孙女并没有太多感情,那两年的宁惜兰过着寄人篱下遭人白眼日子,后来实在忍受不了,终于决定离去自谋生路。 “京城有父亲留下的几间铺子,够我过日子用。” 皇后听得嘘唏,为眼前这个身世飘零的孤女心疼。 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本宫记得你比宸儿小两岁,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太傅在世时没给你许人家吗?” 提到这个,宁惜兰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只一眼,很快便转开目光。 气氛有些微妙,婢女恭敬开口,“回娘娘,老爷病逝前那两年里,自觉身子不好,小姐终身大事自是老爷最牵挂的,也物色了不少人家,可小姐就是不” “别说了” 宁惜兰开口打断,闪烁的眸光掠过那边太子,又朝婢女轻斥道:“娘娘面前莫失礼。” 婢女惭愧地低下头。 那一眼虽短,但还是落在皇后眼里,心底暗暗长叹。 ———— “这位宁姑娘是何人?” 外面,琳瑶跟七皇子聊着天。 “这位宁小姐可是大有来头。”七皇子一副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她呀,可是差点成了太子妃的人。” 这么一说琳瑶更好奇了。 “她是王兄原本想娶的人,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这会儿早已经是太子妃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将知道的尽数告知,“宁惜兰是太傅之女,太傅是王兄恩师,王兄对这位老师十分敬重,母后为王兄选妃前曾问王兄可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王兄当时就说宁惜兰,母后听了也没什么意见。” “本来这件事就要定下,可后来太傅出意外伤了腿,落下后遗,行动不便,于是辞官还乡了,宁惜兰作为独生女儿,为尽孝道也陪太傅还乡了,这一走,太子妃一事便落空了。” 琳瑶这下明白了,“那真是遗憾,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说什么呢!” 太子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立在廊下板着脸看着两人。 “太子哥哥,原来这位姑娘是你初恋情人啊。”琳瑶欢快道。 “可不”七皇子也兴奋地嚷嚷,“没想到王兄跟宁姑娘能在这里相聚,真是缘分。” 瞧着两小只挤眉弄眼的坏笑,太子正要训斥,眼急腿快俩机灵鬼早已窜了出去。 ———— 寒冬的夜,狱中更是冰冷刺骨,小小的一方牢房里,地上铺着干草堆,一条薄薄被子扔在上面。 向子珩蜷缩在墙角,胳膊上几道骇人鞭痕,若不是眼下天寒这伤口怕是早化脓了。 尽管披着被子依旧冷得很,刺骨寒风直往衣领袖口钻,晚间只有两个馒头一碗清粥,本就饥肠辘辘的人更顶不住阴寒,这晚又是一个冰冷难以入眠的夜。 向母挂念儿子,这些日子吃不下夜不能寐,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事情已经发生,母亲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若再把身子弄坏了可不好。”向子胥劝着。 子衿给母亲擦了擦泪水,“二哥说得对,母亲要保重身子。” “我们身上钱有限,再这么下去要坐吃山空,住客栈不是长久之计,明日我去寻个稳定住处。” 长兄出事,向子胥是兄妹中最大的哥哥,此时他要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 ———— 皇家道观,皑皑白雪在月光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夜空显得格外幽亮,太子独自立在楼台静静望着远方。 “许久不见,殿下还好吗。” 清幽的女子声响起,宁惜兰拖着不适的脚慢慢走过来。 太子看过去,“你脚上有伤,不宜多动。” 嘴上这么说的人却纹丝不动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扶她的意思。 未在意这话,宁惜兰立在太子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望向天边一轮明月。 她鬓发松挽,只戴着支白玉梅花簪,微微仰起的秀脸和长长的脖颈形成优美弧度,整个人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如此美的月色,如何能辜负。” 太子未接话,两人并排而立,看着远处景色。 “原也是多问,殿下金尊玉贵,如何会不好。” 她幽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哀怨和苦涩,目光悠远缥缈,立在那儿,就像一道清冷月光。 “月亮真美啊,照尽了人间的凄苦和孤独。” 清冷的眉眼带着浅浅愁思,像思念亲人,又像想起旧事,百转千回,怅然若失。 “你和过去不太一样了。”太子平静道。 宁惜兰唇角一勾,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时移事异,很多东西都会变,但” 她说着一顿,垂下眼睫,缥缈的声音似说给自己听,“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萧胤宸听后不语,两人都不再开口,本就安静的楼台更加沉寂。 “太子哥哥,刚才宫里来……” 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氛围,两人齐齐回首。 看到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琳瑶一愣。 “没事,你们聊。” 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赶紧躲了开。 第121章 要退婚吗? 瞧着非礼勿视甚是自觉的人,太子眉头拧起,“站住!” 宁惜兰看了萧胤宸一眼,又看了看那边的琳瑶,轻声道:“太子有事先忙,惜兰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朝房间走去,步履缓慢,孤独的背影在月夜下更显凄清。 琳瑶慢腾腾蹭了回来,无心打扰了两人的她有些愧疚。 萧胤宸看着头低得不能再低的人,开口道:“太傅是我恩师,他生病时我曾前去探望,当时宁惜兰也在身边侍候。”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宁惜兰,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太傅看着这对青年男女,郎才女貌,十分欣慰,言惜兰是他唯一血脉,话里话外是想将女儿托付给太子。 宁惜兰面对这位龙章凤姿的东宫也羞红了脸。 “后来母后张罗选妃一事,问我可有心仪女子。” 太子说着自嘲一笑,“我当时哪有什么心仪之人,选妃势在必行,即便我不选,父皇母后也会指定一位。” “想到恩师托付,想到相较其他女子好歹见过宁惜兰本人,算是知书达理言行得体,与其等父皇母后赐婚娶个素未谋面之人,倒不如顺成恩师所托。” 说起来,他与宁惜兰不过一面之缘,看着面前的琳瑶,太子目光深邃,“仅此而已,勿多想。” 琳瑶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连串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别总一副我与她有何私情的模样。” 萧胤宸真见不得她这样子! “刚才说什么,宫里怎么了?” “哦对”琳瑶回过神,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宫里传来消息,说云嫔有喜了!” 太子眉眼一沉,却也不意外。 琳瑶不安的搓着手,“我正琢磨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娘娘,可难得娘娘出来散散心,好不容易心情刚好转,这要是知道了……” 太子深呼吸了下,“还是先瞒着吧。” 琳瑶也认同,但想到过几日皇后知道这消息后的样子,不由感叹,“做君王的女人真不容易。” 闻言,太子晃了下神,“其实……也不是每个君王都如此。” 琳瑶扁扁嘴,那样子分明在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 回到房间的宁惜兰在婢女服侍下擦着药膏,红肿的脚踝看的婢女心疼不已,“小姐受苦了。” 宁惜兰微微浅笑,“不苦,真正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雪天山路难行,小姐要保重身子,等脚彻底好了再回去吧。” “雪天”望着被白雪照亮的纸窗,宁惜兰清眸透着回忆沧桑,深远的遥不可及,“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天,父亲的马车在雪中出了意外……” 伸手推开窗,一股冷风瞬间袭来,婢女打了个冷战,拢了拢衣领。 寒风吹过脸颊,吹起她额前碎发,宁惜兰却笑了,笑得清冷坚定,“如今又是这样的天,从哪儿摔倒就从哪儿爬起来,雪天,是灾也是喜。” ———— 方家书房里,方大人握着笔的手来回犹豫,几番思虑终是缓缓落笔。 “爹” 方柔轻轻唤了声,眼中湿润,“一定要这样吗?” 看着女儿泪眼朦胧的样子,方大人又收回笔,长长一叹。 方母走过来,“案子已经落定,向子珩后半生怕是要一直监禁了,不退婚怎么办,难道女儿你后半生就这样无望等待吗。” 方老爷听了不说话。 见丈夫又陷入纠结,方母继续道:“谁知道他哪年哪月才能放出来,要是一辈子关在狱中,我们女儿岂不耽误一生!” “就算放出来,革了职,家财也被没收,女儿还嫁他做甚?跟着他吃苦受罪?唉,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吧。” 方柔还是有些担心,“可此时退婚会不会让人议论我们背信弃义?” “这种情况换成谁都会退婚的,人们不会说什么,都理解。”方母劝着,“女儿你想想,再这么下去你后半辈子都要搭在他身上啊!” 听了母亲的话,方柔低下头不再言语。 方大人几斟思索,终是将笔搁了回去。 “老爷”方母有些着急。 方大人语气沉重,“对方刚出事,我们就这么迫不及待退婚,实在招人非议,就算是退也得过段时间。” 方柔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方夫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向子珩执意退婚时咱们就该顺了他意思,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为难,背上这背信弃义名声。” 她是真的悔啊! 这时下人来报:向母来了。 一听这个夫妇俩眉头更深,向家这几日隔三岔五地前来,无外是请他们帮向子珩周旋。 可他们也为难呀!如今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此事。 …… “我们老爷这几日一直奔走于此,到处托关系打听,怎奈圣上已亲自下旨,现在朝中无人肯帮忙,老爷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忧愁的很。” 方夫人念着她的苦行僧经,一叹再叹。 向母听了面色平静,没接话,缓缓从袖中拿出封书信递给对方。 瞧见上面写的字,方母眼睛一跳,“这,这是做什么?” 向母神色憔悴,却仍强撑着精神,维持着支离破碎的骄傲,“我儿出事,前途渺茫,不能再耽误令千金了。” “这,这……” 对方主动递来退婚书这让方夫人十分意外,虽是正合心意,可面上功夫还是得做。 “看看这事儿闹的,唉,怎么会这样儿呢。”方母苦闷的一手撑着头。 向母看得沉静。 不少人说,当初与方家结亲是她不择手段攀附,可她也只是红尘凡世俗人,有此私心她也不否认,但并不代表就彻底没皮没脸了。 小儿子几次上门几乎都吃了闭门羹,其中之意向母已然明了。 她是没多大出息,但最后的尊严底线不会沦丧。 “总是相识一场,不管咱们两家有没有这层姻亲,你们日后有难处我们能帮的一定尽力帮衬。”方母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收下退婚书。 瞧着这举止,向母淡淡一笑,起身告辞。 ———— 皇家道观,皇后即将回宫,宁惜兰前来拜别。 “你脚还伤着,这段时间可得好好休养。”皇后特意让人留下些珍贵药材。 宁惜兰谢过,与皇后聊着家常。 “本宫听说你时常在外施粥助人,自己都是个弱女子还有这等善心,真是难得。” 第123章 废嫡立幼? “云嫔有孕在身,初次怀孕万事皆要小心。”皇后神情木然,眼中无一丝光亮,“从明日起,免去早晚请安,好好在宫里养胎吧。” 沈云姝闻言连忙叩谢。 皇后此举也有自己私心,沈云姝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金贵,万一在请安路上出点差错,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封妃大礼内务府已在安排,你静候便是。” 沈云姝又一次谢过,皇后无心应付,早早散了众妃。 一群人离去,唯独宸妃沉着脸坐在椅上不动弹。 皇后便知她有话要说,挥手退下宫人。 “宸妃是否还有其他事?” 下方坐着的人抿了抿唇,像是终于做下决定,恭敬道,“娘娘,臣妾不会说话,自知接下来之言乃大不敬,但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说。” 得到皇后准许,宸妃继续道:“云嫔如今的宠爱臣妾也不必再多言,众人有目共睹,皇上对她这般圣宠,现在又有了身孕,待来日若诞下皇子,怕是……” 后面的话宸妃不敢说出来,眼睛是满满的紧张和警惕。 皇后听得眉尖一跳,自是知晓她意思,身为中宫的她怎会想不到这些。 打量着皇后面色尚可,宸妃接着道,“自古以来,君王宠爱嫔妃,爱屋及乌,为此废嫡立幼的不在少数,臣妾愚昧,还望娘娘多多斟酌。” 窥探着皇后神色,宸妃低下头,“若是臣妾冲撞了,娘娘就当臣妾没说过。” 皇后示意无妨,“本宫知道你好意,亦不会将此话传出去。” 宸妃谢过,见皇后没表态不好再打扰,话点到即可,于是拜礼离开。 人一走,皇后脸色冷沉,待在内室的琳瑶明白,宸妃的话定刺激到皇后了,她只是习惯性在人前保持沉稳。 “瑶瑶,本宫知晓,宸妃此话也是想挑起本宫对云嫔的敌意,不排除是想借本宫手出掉对方,可” 皇后满脸担忧,“宸妃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就不用说了,为美早失了心智,云嫔又是个不知分寸的,若给皇上吹枕边风,你说皇上会不会若真动了废嫡立幼心思?” 宠妾灭妻皇后可以生生咽下,但关系到儿子,这可是戳到她死穴!尤其经历昨晚一事,这种情况容不得皇后不担忧。 琳瑶蹲下身,帮她整了整衣摆,“娘娘,太子哥哥已成年,储君之位多年,在朝威望极高,早已深入人心,这地位不是谁能轻易撼动得了。” 琳瑶跟皇后分析着,“先不说云嫔怀的是男是女,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过是个奶娃娃,还不知成不成得了气候,如何跟太子哥哥争,且皇室中有那么多成年皇子亲王,他们也不可能甘心看着一个幼子登基。” “云嫔最好不要有这心思,但凡她敢动歪念头,她的儿子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在深宫还是前朝,她们母子以及沈家都难保全。” “娘娘,越是这时候您越不能乱了阵脚,昨晚皇上的态度您也瞧见了,不过劝了一句就招来皇上不满,若真对云嫔下手,一旦被查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皇后听着她的话,手指不停地摩挲拈弄。 “说不得还会累及您后位,太子哥哥也会连带失宠,届时您与云嫔两败俱伤,受利的都是其他嫔妃皇子。” 看向方才宸妃坐过的地方,“宸妃生宁王,宁王是二皇子,一旦太子哥哥储位变故,宁王则是最大受益者。” “娘娘,您现在需要做的是自身不出差错,守好后位,把这份稳定维持下去,否则您凤位若有失,太子哥哥也会失去后备力量,只要您和太子哥哥不出岔子,皇上即便宠爱幼子但也无废嫡理由,怕的就是自身出了错,给了外人机会。” 皇后似醒悟过来,连连点着头,“你说得对,本宫不能乱,不能乱。” 正平定着心绪,就听到太子来请安了,皇后连忙让人进来,知晓皇后定有体己话跟太子说,琳瑶退了下去。 皇后本想跟儿子说道说道,却见他从容淡然,对废嫡立幼一说并无心急之色。 “想来现在人人都在等着看我们母子动作。” 萧胤宸勾唇一笑,风轻云淡中是对世事万物运筹帷幄的从容气魄。 “一个孕肚就让中宫和储君坐立不安?母后宽心,若这点事儿都沉不住气,来日如何挑起万里江山。” 儿子如此皇后甚是欣慰,忐忑的心稍稍安了些。 太子离去时顺便瞧了眼琳瑶,见小姑娘正坐在房间,手里摆弄着绣撑。 正要迈步进房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太子低头看去,弯腰捡起,“香囊怎么掉这儿了?” 琳瑶听到动静儿,随口道:“那个做的不好,不要了。” “又给你的小白做的。”太子看着手中香囊,笑了笑,“这绣工真不敢恭维。” 琳瑶也不在意,“虽说我绣工不怎么样,但其他男子有的小白也得有。”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太子无奈笑着,又道:“母后刚才跟我说了,是你一直劝说开解她,否则母后爱子心切上来说不定会做什么糊涂事。” “没什么,我也希望太子哥哥储位稳固,日后顺利登基。” “然后呢?”太子问道。 “然后?”琳瑶歪着脑袋美滋滋幻想,清亮的眼眸流转着波光,“然后就可以求太子哥哥彻查父亲案件。” “还有呢?” “还有我也不介意封我个女将军当当,哈哈。” “还真敢说。”太子好笑,“果真是有自己小九九。” “也不能这么说啊。”琳瑶反驳,“我若当了女将军,不也是给太子哥哥守卫江山嘛,得利的还是你。” “狡辩” ———— 京城街上,婉如从书行出来,如今没有人恶意捣乱,她编写的话本也卖了出去,虽说不算火爆,但是也能赚些钱。 现在的她在清音酒楼里有了稳定住处,也不需要再交房租,这么一来虽说话本钱挣得不多,但也够日常用了。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绣庄出来,婉如认了出来,“子衿小姐” 听到这声,那姑娘驻足回望,但见是婉如,子衿先是一喜,而后又面露羞赧。 “你怎么在这儿?”婉如上前问道。 子衿讪讪一笑,“我,我就是随便逛逛。” 话刚落,绣庄一伙计追了出来,“这位姑娘,我们老板说了,最多五个铜板,你要是愿意卖就把东西拿过来。” 第124章 久别的双亲 子衿脸刷的一下红了,手紧紧攥着手包裹里的东西,仓皇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伙计声音响亮,“喂,姑娘,你那绣工不怎么样,我们能开出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被曾经家中婢女看到这一幕的子衿甚是难堪,不由加快步子。 婉如追了上去,拉住她温和道:“这家绣庄我以前来过,他们给出的价格不算公道,我给你介绍一家,那位老板人特别好,过去很照顾我。” 话说到这儿,子衿也不再躲避,低头看着手中绣品,懊悔又自责。 “是我绣工太差,以前娘亲让我好好学,可我总是偷懒,现在家道中落,唯一能谋生的手艺也拿不出手。” 向家手里的钱在租了房后几乎没剩多少,兄妹几个不得不出来谋生,虽两个哥哥一再告诉她不用担心生计,自有他们在,让她好好在家待着即可,可子衿虽年纪小,还是想着帮哥哥们一起分担。 “绣工可以慢慢练,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 子衿感激又羞愧,“我们家现在这样子,你,你不笑话我们吗?” “我亦是家道中落之人,又怎会笑话你们,那是笑话我自己。” 子衿忽然想起,记得好像听家里人说过,婉如先前是相府千金,也难怪她那般知书达理,才情过人。 两人在街边卖面的小摊上坐下,一边喝水,婉如一边给她指导绣工。 两人正研究着绣品,却听到巷尾传来男子争吵声。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用我,怎么说变就变!”年轻男子气冲冲喊着。 “嘿,我招工,想用谁就用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子衿猛地抬头,“是三哥!” 放眼望去,向子卫正跟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争论着,“这活我一样能干。” “你是能干的了,但有比你更能干的,我为什么还要用你呢?” 向子卫气得脸色涨红,“你们这么不讲信用还怎么做开门生意!” “我呸!”中年男子挺着胸膛,神情高傲不屑,“我怎么做生意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出来谋生还这么大脾气,以为自己是公子哥儿啊,就你这样的没人会用,赶紧走!” 向子卫恼火,周围人们对他指指点点。 子衿看得难受,捂着胸口,“大哥出事后母亲牵肠挂肚,整日精神不佳,二哥和三哥到处想谋生之法,白日出门,一走就是一天,他们总说差事好找,让我和母亲不要担心,他们……” “你不要过去。”婉如拦住正要上前的子衿,“你哥哥一定不想让你看到这场面,你去了他只会更难堪。” 子衿犹豫了下,懂事地坐了回去,远远看到三哥不知又往何处去了,大抵是找新的活计,想到家人如今的心酸又红了眼睛。 ———— 千里之外的北地,冷风呼啸,冰天雪地,流放之所更是人烟稀少,荒凉苦寒。 猫在土门后的言欢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看着前方正跟守卫攀谈的江云轻,拎起地上一筐土豆走过去。 “谁啊这人。”看管的差役问道。 “这是我媳妇儿。”江云轻笑嘻嘻介绍,“陪我一起送菜。” 差役点了下头,“自己人就成,行了,进去吧。” 见那人放行了,言欢压抑着心头雀跃,跟着江云清朝前走去,确定身后人听不到了这才激动的喊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混进来了。” 江云轻满脸傲娇,“早就说了,有我在,除了皇宫大内去哪儿都不是事儿。” 言欢一脸崇拜,“难怪长姐总说你是机灵猴,哈哈。” “要说达官显贵我没机会接触,可民间三教九流我最会打交道,几顿酒,几顿肉,没有拿不下的人,宁王那厮凭着亲王身份前来探视,咱也有咱的办法。” “对!”言欢配合地鼓着掌,“大姐要是知道你专程来这边帮我们照顾爹娘,一定感动得晕过去。” 江云轻咧嘴笑着,“那今天回去你就给姐姐写信,告诉她我们这边情况,重点把我如何凭借聪明才智打通关系,成功将你带进来见双亲的伟大举动详细写给她。” “放心”言欢一拍胸脯,“包我身上。” “不光写信,以后回去了也要帮我美言。” “知道知道。”言欢使劲儿应着,“你这大姐夫我认了。” “好,好!”江云轻高兴得合不拢嘴。 自宁王来北地探望了宋丞相夫妇后,便借此在清音面前“邀功”,江云轻也摸清楚了,清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在北地的亲人,宁王那家伙能走这条路套近乎,他也能,还会比他做得更好! 于是打着去江南做生意为由来到这边,装作贩卖粮菜的商贩,江云轻头脑活泛鬼点子多,嘴皮子好使,很快跟看守犯人的杂差役们混熟了,称兄道弟地唤着彼此,借着送菜送粮名头,每隔几日便能进入圈地一次。 江云轻已经来过两次,已探明丞相一家关押之地,当言欢出现在家人面前时,丞相夫妇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骨肉分离两年,眼前的爹娘粗布麻衣,虽有凌骁和宁王的关照,不必同其他犯人一样日日辛苦劳作挨打受骂,但北地苦寒,气候恶劣条件极差,过去儒雅端方的父亲,雍容华贵的母亲,几乎苍老了十岁。 言欢抱着双亲哭天抹泪,丞相夫妇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云轻在一旁小声提醒,“收着点,小心被人发现,否则以后没机会再来。” 言欢一听赶紧止住哭声,江云轻待在屋外把风。 …… 从圈地出来,言欢一路红着眼睛回到住处,寒风呼啸,吹得脸都皴了,江云轻好说歹说才把人劝慰下来。 不管怎么说,见到爹娘平安无事言欢还是十分欣慰。 “都说了点儿啥,可有跟咱爹娘提起我?” “当然有啊,我说你是长姐认下的弟弟,是你带着我来的。” “那还有呢?”江云轻明显不满意这寥寥介绍,迫不及待问着。 “没了,就这些。” 江云轻无奈,“就这?你说你也不多说两句,真是的。” 第127章 小产真相 “皇上得知消息,将太医院所有人都招了去,那边现在正乱着呢。” 皇后听了心中复杂。 莫不是哪个嫔妃耐不住出手了? 当赶到暖玉阁时,就见太医宫人跪了一地。 房间里,皇上沉着脸坐在床边,沈母也低头立在一旁,眼眶泛红,床上的沈云姝昏迷不醒,憔悴得像散去了魂魄。 见这情景皇后猜到了什么,但不敢轻易开口。 半晌,沈云姝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睫毛像颤如蝶翅。 待听到太医说孩子没了时,尖锐的女子哭声响彻房间。 皇上心疼得要命,不顾众人在场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朝沈云姝贴身伺候的嬷嬷问道。 “都是臣妇的不是!”沈母扑通跪地。 “臣妇没有照顾好云嫔,下台阶时娘娘脚下不稳,臣妇没有及时扶住,皇上娘娘恕罪!” 皇帝心里恼火,可这人是他爱妃的母亲,实在不好怪罪。 沈云姝哭红的眼睛盯着母亲,眉心皱成一团,攥着皇帝衣服的手骨节都泛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云妃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孕育皇嗣,切莫哭伤身体。”皇后劝道。 皇帝轻拍着沈云姝后背,“已然如此,过度伤心只会伤身,姝儿保重身子要紧。” 一屋子的人让云妃烦心,只道自己累了,想好好休息。 她这样子看得皇上也难受,不忍继续待下去,于是让众人都散去。 “你母亲难得进宫一次,让她陪着你。”皇帝交代完便离去。 …… “云妃就这么小产了?” 回去路上,皇后左思右想。 “听说皇上第一时间就派人查了现场,没发现任何异常,大抵真是云妃不小心摔了。”嬷嬷回道。 “怎么感觉这事这么蹊跷。” 虽说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但就事论事分析,云妃在自己宫殿摔倒?皇后总觉哪里不对劲儿。 嬷嬷也来回琢磨,“独占天子恩宠,还越过国母,这份殊荣她一小小女子如何承受的起,大约是上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折了她福。” ...... 暖玉阁,婢女服侍云妃喝药,却见她一动不动。 “娘娘,您得喝药啊。”婢女劝着。 “退下”沈云姝冷冷道。 沈母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我来吧。” 见主子情绪不好,宫人们不敢耽搁,纷纷退出房间。 “药已经温了,女儿赶紧喝吧,凉了不好。”沈母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沈云姝仍不动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人,呼吸愈发急促,抬手一把打翻药碗! 黑乎乎的汤药瞬间洒了一地,沈母看着一地狼藉,抿唇不语。 “为什么!” 沈云姝胸膛剧烈起伏,“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母目光闪躲,极力避开那双泪眼,“女儿在说什么?” 沈云姝眼泪簌簌流下,气愤又委屈,“母亲不用装了,是你,是你干的,就是你故意把我拖下台阶!” 沈母侧转过身,不敢面对女儿的质问。 “我没有脚下不稳,是你拽着我……硬生生把我拖下去的!” “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沈云姝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沈母鼻翼颤抖,使劲控制着眼中泪水,女儿凄惨委屈的哭声听得她心痛如绞,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泪水喷涌而出! “女儿啊,母亲也没办法,母亲真的没有办法啊!” 沈云姝哭得声音嘶哑,“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究竟是不是你亲女儿!” 沈母捂着脸哭泣,亲手杀了自己外孙她心痛难忍,压抑了半日的人这会儿也放声哭嚎。 “这个孩子不能留,不能留啊!” 沈云姝快疯了,“你究竟怎么了,到底为什么!” 沈母哭花了脸,愧疚又心痛,“你若怀的是女儿多好,我和你父亲也就放心了,可偏是个皇子,怎就是个皇子啊!” “你可知自你有孕后外头传言满天飞,都在议论以你如今宠爱,若是诞下皇子,君王说不得会动废帝立幼念头。” 对此,沈家夫妇寝食难安,他们只盼女儿在宫里平安终老,根本不想她和家族卷入储位纷争,一心盼着此胎是公主,如此便可安稳度日。 奈何终是事与愿违。 今日入宫前夫妇俩商议,先探探女儿口风,看看她是何态度。 【皇子多好啊,日后女儿也有了依仗】 【皇上这么宠爱女儿,这孩子日后定也定受天子看重,我会好好教养他,让他成为最优秀的皇子】 【嫡庶尊卑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欢谁,就像女儿,虽是庶妃但恩宠全不次正宫】 【太子文韬武略又怎样,我的孩子有皇上宠爱,细心调教也不见得会比太子差呀,皇上正当盛年,一定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到那时皇上说不得会重新考虑】 “你竟然真动了这心思!” 沈母眉心紧拧,“你居然敢动这心思!” “如此胆大包天不知分寸!”泪水滑落,沈母悲痛又坚定,“你既然这么不懂事,母亲……也只能痛下狠手了!” “你究竟是不是我亲母亲!”沈云姝嘶喊着。 她如何也理解不了双亲这举动! “你居然亲手害死自己外孙,你简直疯了,母亲你真的疯了!” 沈母摇着头,挂满泪痕的脸上掩不住的心疼,“娘亲就是为你好才这么做啊。” 沈云姝不懂,她真的不懂,母亲今日之举让她崩溃欲绝。 “不光为了你,也是为了沈家。”沈母哭得悲痛,“你不知分寸,竟生出这种心思,你知不知道你生出这种心思有多可怕?” “你以为有天子宠爱就能夺嫡?你以为有天子在就能护你们母子平安?你想得太简单!” 沈母擦了把眼泪,摆正神色,“皇后太子绝不会看着你作乱,皇上再宠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们母子身边保护。” “皇后身居凤位,真想对个嫔妃下手易如反掌;太子已成年,英明睿智百官信服,身后又有太师等姻亲,太师举足轻重,若知道有人动他女婿储君位子,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你呢” 看着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女儿,沈母头疼欲裂。 “头脑简单行事无状,带着个奶娃娃,妄想单凭君王宠爱就斗倒东宫,简直痴人说梦!” “届时皇后在后宫整治你们母子,太子等人在前朝针对你父亲,你们母子根本不是中宫母子对手,夺嫡一事你必输无疑,别说夺嫡,你的孩子都未必能平安长大!” 第128章 上门女婿 “可你知道输掉的后果是什么吗?想想被做成人彘的戚夫人!” 沈云姝听的一愣一愣。火山文学 “到时不光你跟孩子性命难保,就是整个沈氏一族也难以保全,太子绝不会放过沈家,待他掌了大权便是沈家灭顶之时!” “即便你侥幸把太子扳倒了,你以为就能顺利扶持自己孩子上位?皇室那么多皇子王爷,哪个好惹,你面临的夺嫡对手可不止太子一人!” 擦干眼泪,沈母目光坚定,“我和你父亲绝不允许你胡作非为,亲手杀掉外孙我们也心痛,可我们宁可失去这个孩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整个沈家拖进深渊,一个全族俱亡的深渊!” 沈母拉起她的手,满目疼惜,“姝儿啊,失去这个孩子娘和你一样心痛,但前朝后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听娘一句,不该生的念头绝不能生,安分守己方能长久。” 沈云姝彻底乱了,她从没想过这些,此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只一昧地地哭着,直到哭得没了力气,呆呆地躺在床上。 ———— 德亲王府 后院闺房,烛火跳动,映着红纱帐后一对交织身影,女子娇吟一声高过一声。 翻云覆雨过后,女子满足地闭眼歇息。 连着两次,尽管有些疲惫男子却不敢倒头睡,侧躺在女子身边,一手拄着头,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脸。 良久,女子开口,“你家人还是不接受你吗?” 向子胥嗯了声。 女子鼻腔一哼,尖细的嗓音媚惑又傲气,“真是不知好歹,能做王府姻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装什么清高。” “他们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向子胥轻飘飘说着。 “随他们去吧。”康荣细长的眼睛透着高傲,脸上红晕还未退却,“反正他们眼里也没有你这个庶出,你就好好待在王府,少跟那帮穷亲戚来往,以免沾了俗气。” 向子胥叹了声,“我也不想同他们来往,可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怎么?谁人说什么了吗?” “还能怎样。”向子胥语气无奈,“我那大哥至今在狱里,人们不外是说我这做弟弟的飞黄腾达了,兄弟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下,弄得好像我没良心似的。” “依我看,要不让人照顾下狱里那位?” 康荣一双媚眼如丝,斜睨看去,“你不是说跟这个异母兄弟从小不和吗,怎么现在还要照顾他?” “非也”向子胥悠悠笑着,“他们向来以嫡出自诩,永远那么高高在上,瞧不上我是庶出,成日说我娘亲是下作妖女,辱骂我是妾室肚里爬出的贱种。” “我就是想让他知道,如今他在狱中日子好过,全靠我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人照拂。” 康荣挑了挑眉,眼睛笑开,“嗯,也对,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向子胥宠溺一笑,吻了吻她脸,女子闭上眼,享受着爱抚。 突然又想起一事,向子胥道:“不过,父亲一向不喜我们插手公事,会不会惹他不快。” 康荣眼睛都懒得睁,慢条斯理道:“这都是小事儿,根本不需惊动父亲,我回头跟表哥打声招呼,牢狱那边管事他说得上话。” “那就好。” 脸上那只手没了动作,康荣身体一阵空虚,缓缓睁开眼,“想什么呢?” 向子胥温柔道:“我是在想,要不要在父亲身边谋个差事做做,帮父亲分担些,否则整日碌碌无为也让人笑话。” 康荣嘤咛娇笑,慵懒的拍了拍他脸,“你什么都不用做,唯一要做的就是伺候好我。” 向子胥笑了笑,不再言语。 女人双臂环上他脖颈,指尖顺着那张俊脸颊滑到唇上,嫣红的双唇吐气如兰,“继续吧。” 没一会儿,女子娇喘声又响起。 …… 次日清早,向子胥洗漱后在来到桌前,看着满满一桌早膳,“这都是什么?” “回郡马爷话。”嬷嬷伸手挨个介绍,“苁蓉羊骨汤,参麦甲鱼,鹿茸海参粥。” 向子胥听得眉头皱起,“早膳不用这么复杂。” 嬷嬷面容板正,看似恭敬却透着不容拒绝,“这些都是郡主特意交代厨房给驸马爷准备的,郡主嘱咐,驸马爷务必用完。” 向子胥咬了咬牙关,脸色难看,嬷嬷只作没看见,自顾自盛好汤摆在他面前,瞧着男子憋闷地咽下一口口汤羹,嘴角扬起一丝不屑。 第130章 未来婆母 琳瑶手一直被双热乎乎的手握着,白母拉着她不舍松开,“真是大户人家姑娘,长得跟朵花似得,怎么看怎么好。” “娘”白冉轻唤了声,小声提醒,“您别说过去。” 白母反应过来,这才想到琳瑶家中败落之事,连忙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琳瑶爽利道。 “难得姑娘不嫌弃我们家,真是我家修来的福气。” 白母的热情朴实弄得琳瑶不好意思,“您不要这么说,说来我还是罪臣之女呢,小白也没嫌弃我。” “罪不罪臣的我们老百姓也不懂那些,我就看着这姑娘好,眼角带笑,活泼可爱。” “听说你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娘娘拿你做女儿看,太子殿下也当你是妹妹?” 琳瑶谦和一笑,“皇后娘娘和太子厚爱,其实我就是个小宫女。” “那也是大出息!”白母佩服着,“都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这得多大脸面。” “儿子说,他若有幸金榜题名,一定风风光光娶你。”白母拉着家常,“说到这儿,儿子可得好好儿读书啊,别的不说,早点把宋姑娘娶回来。” 小白越听脸儿越红。 琳瑶看的乐,心里暖融融的,都说婆婆是媳妇克星,这位未来婆婆倒是慈眉善目。 “皇后娘娘知道你跟冉儿的事吗?” “知道” 听到这个白母眼中一亮,受宠若惊,“知道?那娘娘和太子可有说过什么?” 琳瑶正要说出太子承诺日后会照拂小白仕途和嫁妆之事,对上白冉纯净笑脸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巴一卡顿。 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小白人虽文弱,但文人风骨清高,要知道她动用关系帮他,说不得会认为自己靠着女人吃软饭,这会伤他自尊。 且太子哥哥好心帮衬,更不能将此事嚷嚷出去,否则会让人议论太子哥哥以权徇私。 “就是知道媒人给我议亲一事,其他的娘娘没问过。” “啊,是这样啊。”白母陪着笑,眼中那抹光亮悄然暗淡。 白冉端起茶水饮着。 白母拉着琳瑶手,帮她将碎发捋道耳后,“我这儿子吧,没什么大出息,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虽说中了举人,但等到会试殿试还不知是何光景,难得姑娘不嫌弃,若是将来冉儿不能中榜,姑娘可不要嫌弃我们。” 琳瑶笑了笑,“不会的,怎么会呢。” “嗯,我看得出来,小姑娘是个爽快人。”白母慈爱的帮她倒茶,“我就是担心日后冉儿没出息,让姑娘跟着受苦。” “我会努力读书,争取金榜题名的。” 白冉看向琳瑶,两人相视一笑。 “那是最好。”白母欣慰道,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冉儿,方才有位同窗来家里寻你,说明日出去聚会,就是姓林那位,我回绝他了。” “为什么?”白冉问道。 白母啧了声,“你那位同窗心不在读书上,你可不能光跟着人凑热闹玩儿,最后耽误了自己学业。” 说着看向琳瑶,解释道:“倒不是我不准他们同窗来往,只是人和人不同,他这位同窗的哥哥原来中过举人,后来几次科考再未取过功名,可人家里有位当官儿的伯父,嘿,硬是凭这关系给他在京外谋了个地方小官职。” “人家里有门道有背景,书读得好与不好都无妨,别说将来榜上有名,就算考不上,也不愁谋个前途,咱比不得。” 又看向白冉,“咱家身后无人,什么都得靠自己,所以你更得比平常人努力,否则日后没出息,人家姑娘嫁了你将来日子也得受苦。” “儿子明白,娘放心。” 从茶馆出来,白母先行回家了,白冉准备送琳瑶回宫。 “我现在还不回宫,去我三姐那儿办点事。” “好,我送你。”白冉陪着琳瑶一路走去。 “皇后娘娘那么喜欢你,舍得你嫁人吗?”小白边走边逗笑,“不会怪我把你拐走吧。” “不会” “那个……”琳瑶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娘娘和太子殿下仁慈,对下人宽和,我不过是伺候的时间长,娘娘多照顾一些,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视为女儿视为妹妹,皇家威严,我一个小女子不能冒受。” “也是”白冉笑眯眯点了点头,“天家尊贵,不是谁都能轻易高攀的。” 琳瑶嗯了声,犹豫了下继续道:“方才你母亲说的也有理,家中有背景有关系自是好的,但是我觉得,男人立于世间,还是靠自己争取功名封妻荫子的好,你说呢?” “当然了。”白冉笑的温柔。 益锦堂外,目送小白离去,琳瑶转身进屋。 “我怎么觉得他母亲话里有话呢?” 将刚才事告知了紫嫣,琳瑶来回琢磨,“三姐,你人聪明,你帮我分析分析,你说他母亲是在暗示我不要同那位同窗一样打扰小白读书,还是……有其他意思?” 紫嫣哼笑了声,凤眼亮着精明,“白母的话很明白,她这是在提点你,想让你动用皇后太子的关系多帮衬他儿子。” “是吧!”琳瑶这下确定自己的感觉了。 “这也不奇怪。”紫嫣闲暇地摆弄着手上镯子,“天底下哪个母亲不为自己儿子打算。” “就说咱们二姐夫,我那小姑子都经常念叨,让我动用这层关系给陈武谋个好差事呢,更何况你身后是皇后和太子。” “太子唉,那是什么人,是将来的天子!他只要一句话,小白前途眼见的光明,这靠山谁敌得过,白母眼热也正常。” 琳瑶噘着嘴,“可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拐弯抹角让人听着真不舒服。” 紫嫣嗤嗤笑着,“傻妞,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也不用想太多,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家碰上有这样背景的未来媳妇都免不了如此,人之常情,且他母亲怎么想是他母亲的事儿,小白对你好就行了。” 琳瑶眼睛一转,“你说我要不要把太子哥哥承诺的事告诉小白呢?” “我建议不要。”紫嫣分析着,“小白眼下还需努力读书,若此时得知,万一他从此高枕无忧失了上进心可不好。” 第131章 乖顺丈夫 “再万一人家真是个清高的,定然接受不了靠女人谋前途,这会伤你们感情的。” “嗯”琳瑶点着头,“对,还不是不告诉他的好,就是说也要等将来成婚了再告诉他,到时他上了贼船了,生气也跑不了。” 紫嫣爆笑出声,一掌拍在琳瑶胳膊上,“说的什么话,这是女孩子该说的吗,瞅你,就跟那女妖精逮住唐僧似的,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对你是真不错。”紫嫣朝琳瑶挤眉弄眼,“你说你守着皇后和储君,近水楼台的怎么不考虑考虑,做了太子的人日后可是皇妃!” 琳瑶一撇嘴,“谁稀得做妾。” “这可不是一般的妾。”紫嫣煞有其事,“天子嫔妃是有品级的,百官见了都得跪迎,何等风光!十个白书生也抵不过一个东宫嫔妃位子。” 琳瑶做了个鬼脸,一句我走了风一样离去。 紫嫣摇了摇头,唉声叹息,“小丫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么好的关系不知利用,上天真是不公平,想要的不给,不想要的硬给人推去。” 铺里没什么人了,紫嫣早早关了门回家。 “武子刚才让人帮忙递话,说他今晚跟人在外面吃饭,让咱们先吃不要等他。” 紫嫣随口应了声,净了手,坐下身吃着晚饭。 玉兰帮她盛好饭递过去,“嫂子你也不问问大哥跟谁吃饭了。” “有什么问得。”紫嫣接过,面容淡然,“无非就是他平时来往的几个兵士,总不见得是什么高官显贵。” “那倒是,高官显贵大哥也接触不到。”玉兰嚼着馒头,“大哥这人吧就是太老实,往当官儿的跟前凑凑多好,还能提拔提拔。” “武子这孩子就是实诚。”陈母笑道。 “前些日子过节时,我让他给上头送些礼套套近乎,好好处处关系,谁知这孩子硬是推不出去。说什么只要自己把差事当好,本本分分做事,上头自然喜欢。” 紫嫣像是听到笑话,“他这话说得天真,多少人都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努力,可有几个出人头地的,只知闷头傻干,嘴不甜,不会人情往来,熬到猴年马月都不见得有前途。” “所以说嫂子跟你二姐夫说说好话,帮帮大哥啊。”玉兰接过话,“他那么大的官儿,说上一句顶大哥干好几年了。” 又扯到这上头了,紫嫣不理会。 陈母见儿媳脸色不好,笑融融道:“不妨事,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不缺吃穿就好。” 陈母拉着家常,很快抛开方才话头。 “对了嫂子,都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怀个娃娃呀?” 紫嫣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玉兰没注意到这细微,“你们成婚时间也不短了,早该有好消息了,嫂子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呀?” 陈母敲了下她脑袋,“小孩子别乱说话。” 玉兰傻呵呵笑着,“也是,嫂子自己就是大夫,真要有什么问题早就治好了。” “可也不对呀,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好消息呢?” 紫嫣捏着手中筷子,嘴里咕哝道:“可能是……缘分没到吧。” “我跟大伯母都盼着呢!”玉兰说得兴奋,“到时候嫂子生了孩子,我们帮你带孩子。” 紫嫣尴尬一笑,低头吃着饭。 没一会儿就听到大门传来响声,陈武回来了。 玉兰奇怪,“咦?大哥不是在外面吃饭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了门的陈武摸了把鼻子,讷讷道:“去了一下,后来有点事儿,就回来了。” 陈母起身取来一双碗筷,给儿子盛好饭,陈武接过,挨着紫嫣坐下。 一股淡淡的香粉味儿钻入鼻翼,紫嫣柳眉一皱,再看面前人黑红的脸,“你身上怎么有香粉味儿?” 陈武一慌,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衣服,“我......” “你在哪儿喝的酒?”紫嫣狐疑地看着他。 陈武缩着脖子吭吭唧唧说不上来,这副心虚的样子紫嫣登时明白了。 一股怒火窜上头顶,咣的一声将碗筷摔在桌上! 几人吓得猛一哆嗦。 “行啊,来京城几天呀,这就学会逛窑子喝花酒了,出息了啊!” “没有!”陈武慌忙反驳,笨嘴拙舌的人赶忙道:“我没有去,不是,我去了,但我又出来了。” 紫嫣听得火冒三丈,“你还真去了!” 第133章 无妄之灾 “不可能。”清音诧异,“前两日我妹妹还跟白家母子一起喝茶,白母对她十分满意,还劝白冉好好读书,早日登科把我妹妹娶回家。”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是不是弄错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错不了!”刘媒婆斩钉截铁,“就是福寿巷白家!” 清音心咚咚跳着。 “我也不知你小妹和白家到底怎么回事,刚在路上遇到那位同行听了一耳朵,据说婚事都定下了,女家赏银都给了,我一听说这不赶紧来跟你报信儿。” 清音坐不住了,想同妹妹商议,可皇宫她又进不去,急得来回踱步。 而此刻的凤鸾殿正阴云密布。 “什么?是沈氏故意让云妃流产的?” 听了皇帝的话皇后震惊得难以置信。 她怀疑过后宫每个妃子,暖玉阁的每一个宫人,却万万会是云妃母亲! 皇帝阴沉着脸,“没错,姝儿把一切都告诉朕了。” “可她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皇帝斜睨着身边人,“还不是因有些人小人之心。” 皇后愣怔,“皇上这是何意?”火山文学 “皇后是真不懂吗?”皇帝冷着脸,想到昨晚沈云姝靠在他回怀里哭哭啼啼的模样,一颗心都要碎了。 【皇上,姝儿害怕,姝儿竟不知后宫前朝原来这么可怕,姝儿现在都不敢侍寝了,对于别人而言怀孕是喜事,可对于姝儿来说却是要命之事,姝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皇上庇护】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怯怯弱弱,皇帝从不知他的宠爱会给心爱女子带来痛苦,作为君王连个小女人都保护不了,这让他深感挫败自责。 “人人都在传,姝儿独得圣宠,此番又怀了男胎,朕会不会因宠她而废嫡立幼,沈家夫妇惶恐,唯恐得罪中宫储君,碍于你们威严,为保女儿和家族性命无奈下只得出此下策。” 皇后听闻脸色大变,扑通跪地,“皇上,臣妾和宸儿什么都没做啊!” 皇帝哼了声,端起桌上茶盏,“就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否则还能安然无恙在这儿吗!” 皇后惊恐地望着面前天子,心惊胆战。 第134章 教女无方 “宋姑娘生得漂亮,又从小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与太子感情甚深,咱们殿下对宋姑娘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说来也是宋姑娘的福气。” 宁惜兰面沉如水,听着嬷嬷的一言一字,“喜欢的不得了?” “可不”嬷嬷笑眯眯道,“殿下清冷矜贵,唯独见了宋姑娘才难得露出笑脸,我们都盼着宋姑娘常来呢,毕竟殿下高兴了咱们整个东宫的上下才能高兴。” 嬷嬷说完又走到另一边修剪花枝。 抬眸看着宋琳瑶远去的背影,宁惜兰眼中冰凉一片,在婢女陪同下朝自己房间走去。 “太子妃娘娘” 见到上前的人,修剪花枝的嬷嬷屈膝一礼。 孟鸢慢步走过来,看了眼先后离去的两道背影,凤目瞟向嬷嬷。 “照娘娘吩咐,该说的都说了。” 孟鸢嗯了声,笑眼里闪着幽深得意。 回到西苑,婢女服侍宁惜兰用茶,“小姐,方才那婆子的话您也别放在心上,若那宋姑娘真的得太子青睐,殿下早将人收府里了,哪儿是现在这样。” 握着手中杯子,宁惜兰垂眸冥思。 ———— 尚书府正房,大门紧闭,却依旧关不住里面的愤懑声。 “那个混账!” 沈大人气的青筋暴露。 “她竟然把实情告诉圣上了!方才听到消息,圣上今日一下早朝便到皇后宫里兴师问罪!” “我的天爷呀!”沈母哭天抹泪,“这孩子在想什么?她怎么能把这些告诉皇上,她疯了吗!就算不为别的总要为我们考虑吧,谋害皇嗣,皇上定然恼恨我们啊!” 夫妻俩是如何都没想到沈云姝会说出实情,知道消息的他们差点晕过去。 “我们这次为何痛下狠手,不就是怕得罪中宫母子吗,却不想这丫头竟把实情告诉皇上,让中宫和太子平白遭到圣上怀疑斥责,太子和皇后定恨死我们了!” 这一下把帝后储君都见罪遍了! “先前所有苦心,尽数付诸东流呐!” 沈大人一掌拍在脑门,生无可恋,“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孽障来!” 他都怀疑这女儿娘胎出来时就没带脑子! “红颜祸水真是一点不假,这孩子是要把沈家活活拖死啊!” “沈氏一族怕是要毁在这孩子身上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沈母擦了擦眼泪,“老爷,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对小产一事心有怨恨,故才将实情告知皇上,将这把火烧到皇后头上,以此出心中闷气呢。” 话刚说完,沈母又觉得不对,“可也不应该呀,这么一来岂不把咱家也连累了,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也不能做呀。” “行了吧!”沈大人恼火,狠狠地坐回椅上,“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不清楚吗,把火烧到皇后头上?呵,她要真有这脑子盘算,咱们还用得着日日为她操心吗!” 沈母一声抽泣,眼泪吧嗒吧嗒掉。 知子莫过父母,沈父猜得不错,沈云姝倒也不是想要怎样,亦或故意要害谁。 暖玉阁,沈云姝靠在美人榻上,樱桃小嘴一口一口吃着皇上新赏赐的荔枝,清甜爽口,鲜嫩多汁,美味的很。 婢女在一旁服侍,“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今日一下早朝就去了皇后宫里,大发了顿脾气,都是黑着脸从殿里出来的。” “外头宫人议论,奴婢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因小姐昨晚跟皇上说的话,皇上这是去找皇后兴师问罪了。” 沈云姝嘴一停,眨着茫然的眸子,“我没有让皇上指责皇后娘娘啊。” 婢女支支吾吾,“奴婢思来想去,琢磨着小姐昨晚是不是不说那些的好?” 沈云姝撅了撅嘴,放下手中荔枝,“我也没想到皇上今早会去找皇后问罪,我昨晚只是害怕。” “身子康复了,皇上要我侍寝,可一旦侍寝就可能有孕,我又不能操控生男生女之事,也不能拒绝皇上侍寝要求,实在不知怎么办,无奈下只能将事情吐露,求皇上垂怜庇护。” 抿了抿唇,美眸一眨一眨,闪着天真稚嫩,“再者,皇上是我夫君,我与皇上相知相许,本就不应有任何隐瞒,左右我也已经小产了,对皇后没了威胁,她还要拿我怎样。” 说完沈云姝抛开这个话题,不再为这些烦心事操心,继续品着岭南荔枝,这可是皇上独独给她的赏赐,就是皇后宫里都没有。 沈云姝在这里享受着独一无二的宠爱,却不知她的老父此刻正战战兢兢跪在太子书房,老泪纵横。 “殿下明鉴,臣绝无冲撞殿下和娘娘之心,云妃不懂事,为平外界议论,臣与内人商议决定不留此胎。” “云妃小产后,我们本以为此事过去了,却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将实情告知了圣上!” “也是我们做事不够谨慎,当日内人离宫前未嘱咐小女将此事守口如瓶,不想就少叮嘱了一句,就一句,到底她是弄出乱子!连累娘娘和殿下被皇上质疑,臣罪该万死!” 沈大人恨不得将心掏出来,“但请殿下无论如何要相信,沈家绝无二心,小女虽不知分寸,可她本心不坏。” “她是家中独女,自小被我们娇养长大,有头无脑,不懂人情世故,及笄后便入了宫,虽位及皇妃,但未经世事锤炼。” “到底也是年岁轻,心性如同孩童,绝非有意说出真相,就当她不懂事,请殿下宽恕。” 沈大人叩首在地,诚心肺腑请罪。 太子面色平静,少时,缓缓起身走上前,伸手虚扶了把,“沈大人言重了。” 沈父站起身,却不敢抬头。 “云妃是父皇嫔妃,论起来与您都是孤的长辈。” “微臣不敢!”沈父惶恐,“微臣教女无方,惭愧啊,殿下放心,我与内人有机会定好好教导她。” 太子微微一笑,示意他落座,见储君面色尚可,沈大人吊着的心微微舒缓了些。 从沈家夫妇大义灭亲便可知他们乃忠良之辈,偏沈云姝是个不争气的,可怜他们父母心呐。 太子也非怪罪他们,知晓沈家夫妇乃无辜,只是那不知分寸的女人总得有人教养看管。 谁生的谁负责。 且今日皇后莫名遭到皇帝斥责,这口气太子总是要为母亲讨回。 第135章 白家母子 从东宫出来,沈大人浑身早被冷汗打湿,望了眼皇宫方向,无力地呼了口气,拖着发软的双腿上了马车。 ———— 另一边,清音亲自来到白家。 “我已经知道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冉坐在院中,面色拘谨,白母给客人倒好茶水后在儿子示意下回屋了。 “我就想弄清楚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我,有话直言便是。” 知道面前女子是个端庄懂礼的,白冉喏诺开口:“既然大姐知道了,我也不满您了,是通政司参议王大人为家中庶女议亲,看中了小生,托人相问,家母......家母答应了。” 清音心急,“那你呢?你对此何意?” 白冉搓着双手,“我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也没办法。” “你母亲不是很喜欢琳瑶吗?怎么说变就变?” 说到这个白冉也愁闷,“大姐,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母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一心希望我出人头地。” “科考艰难,不说落榜,就是中榜了若无贵人相扶日后仕途也不易,可我家里无人帮衬,母亲希望能找门对我有助力的姻亲。” 清音缓了缓心绪,徐徐相劝,“你母亲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跟小妹感情那么好,你就真愿意放弃吗?” 白冉为难,“我当然不想,可母命难违,一个孝子大过天,我无法违背母亲之命。” “寻门对自己有助益的亲事是好,可是小白,作为过来人我想告诉你,夫妻两人携手后半生,最重要的是彼此有感情,在一起开心,你可要好好考虑,你母亲” 抬头看向屋内,却见白母正扒着窗缝朝这边望来,对上视线后迅速缩了回去。 清音心一沉,转回目光,眼中闪着洞察之色,“小白,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到底是你母亲意思还是你也有此意?” “是我母亲意思。”白冉回道,神情无奈又难过,“事情弄成这样我也很难受,大姐,正好你今天来了,劳烦您回去跟琳瑶解释一下吧,我和她......今生有缘无分。” 看着面前人,清音眼神清洌,“这些话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得好。” 白冉摇摇头,神色低迷,“见了只会更难过,倒不如不见。” 清睿的目光直视着眼前人,男子却根本不敢对视。 清音默了片刻,“也好,既然两人无缘你又有婚约在身,再见面确实不合适,我帮你转达。” 说完起身准备离去,白冉连忙起身相送,清音制止了他,兀自离去。 立在院中的白冉看着走出家门的人,随着背影消失,眼中的悲戚也渐渐退去。 “还真找上门了!” 白母从屋里走出来,双臂环在胸前冲着大门方向骂骂咧咧。 “想蛊惑我儿继续跟她妹子在一起,怎么这么不要脸!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一帮罪臣之女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这样也好。”白冉脸色阴沉,素日纯净的眼眸此刻冰凉冷漠,“总是得有这么一遭,她来总比宋琳瑶来得好,否则那个疯丫头还不把咱家房顶掀了。” 鼻腔一哼,面上尽是嘲讽,“想劝我为那女人放弃王大人家婚事,凭什么?凭她是罪臣女?” “我是可读书走仕途的,娶个罪臣女对我仕途影响多大,还是凭她杀了太师嫡子,谁要娶了她岂不是得罪太师!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可不!”白母一脸尖酸刻薄,双手插在袖里,“咱不顾这些选择跟她在一起为什么,还不是看她身后有皇后太子这层关系。” “有储君这么大靠山还怕啥,只要儿子金榜题名,有太子照拂,儿子前程一片大好。” “换句话说,就算将来中不了榜,姓宋的是皇后身边宫女,每月月例也不少,皇后喜欢她,平时定没少赏赐,娶个这样的媳妇儿非但不用养,还能给咱添补钱。” “不光如此。”白冉坐下来,施施然道:“以皇后太子对她的感情,哪天她嫁人,皇后跟太子不得一人备份儿嫁妆吗,中宫储君随便手指头缝里露出一些就够我们吃一辈子了,总之,娶这个媳妇儿只赚不赔,可” 话锋一转,白冉眼底泛起厌恶,“可认识这么久,她从没用这层关系帮我做过什么!” “说的就是这个!”提起此白母一肚子气,“一个女人,若不能给夫家带来什么,还要她作何使。” 白冉喝下杯中茶,“那日照我们事前定好的,母亲旁敲侧击点她,谁知那个蠢货非但没听明白,事后竟还指责母亲说得不在理。” “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男人要靠自己争取功名封妻荫子,可笑,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世事哪儿那么简单,若真如此,为何名门世家还要联姻,不都是为相互助力吗。” 白母啐了口,咬牙道:“还没过门儿呢就忤逆婆母,什么东西!” “也是儿子傻啊。”白冉仰天长叹,自嘲笑着,“什么皇后视她为女儿太子视她为妹妹,我还真当真了,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她在外吹嘘,给自己镀层金而已。” “皇后太子的关系哪儿那么容易让她个罪臣之女的小宫人攀上,一个小丫头吹牛之言我竟然当真了,把她当祖宗伺候了这么久。” 白母也恨恨地呼了口气,“咱们还是太单纯了,被一个黄毛丫头糊弄了!” “瞧瞧她做的衣服香囊。”白冉满脸嫌弃。 “绣工那么差,乡野村妇都比她做得好,我穿出去不知多少人笑话,丢死人!要不是为哄她我才不穿,姑娘家连女红都做不好还算什么女人。” “最可笑的是,还说什么成婚后我只能娶她一个!”白冉嗤之以鼻。 “说的什么混话,男人三妻四妾最寻常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闻所未闻,这种违背礼教的话她也能说出口,妒妇中的妒妇!” 白母也听得来气,“还大户人家出身,也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教导的,真是有人生没人养!”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咒骂,只听哐的一声!大门被踹了开。 第138章 我会等你 喜与不喜总归已是东宫的人,衣食住行他不会亏待,至于恩宠,虽说对她没有私情,但面子上功夫总是要做,何况又是恩师之后。 她变相“提醒”,他装傻顺了她意便是,有些事不必说破,彼此心知肚明即可,也能换得相安无事。 身子不适?萧胤宸一声嗤笑。 还来劲儿了! 自小深宫长大的人什么争宠手段没见过,欲擒故纵这一招后宫女人早玩儿烂了。 ———— 次日, 会仙楼外,凌骁立在门前,脚下步子徘徊,几次想迈出却又收了回来,几番犹豫仍是转身离去。 “二姐夫” 轻快的女子声响起,凌骁听到止住脚步。 婉如笑盈盈走上前,“二姐夫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哦,我就是路过。”凌骁看了眼楼内,“怎么样?你们这里生意不错吧。” “挺好的。” 看着来来往往的客流,凌骁也觉得自己问的蠢笨。 恰巧遇到面前人,婉如犹豫了下,还是把一直惦记着的事说了出来。 “他入狱有段日子了,这件案子风头应该也过了,我若现在扮作男装混进去,应该可以的吧?” 婉如小心翼翼询问。 她不敢想象那个谪仙一样的公子如何挨过阶下囚的日子。 凌骁知道她挂念狱中人,对此也不意外,见姐夫答应了婉如十分高兴。 狱中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子霉味,森寒的阴风直往领口袖里钻,吹得骨子里发寒,婉如忍不住哆嗦了下。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当见到狱中人时眼睛当即湿润。 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如今衣衫褴褛,发丝松乱,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潦倒的样子全然没了过去的出尘绝世。 “你来了。” 见到她,向子珩凄然又惊喜。 她能亲自来,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那颗死寂已久的心似一下子重新跳动起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婉如不知该说什么。 看到她眼中的心疼,向子珩只庆幸,庆幸这段时间狱卒停止了对他的折磨。 初下狱之时,狱卒每日都会对他用刑责打,缺吃少穿挨饿受冻,原以为自己活不过多久。 而后来这些日子不再有人折辱,一日三餐也能用饱,还换了厚实被褥,否则让小姑娘看到他先前样子指不定多难过。 “你母亲和弟弟妹妹现在都好,两位公子都找到了谋生差事,一家人日子都过得去。” 知道他最担心的,婉如赶紧告知,至于向子胥做了德亲王女婿一事婉如并没提及。 向子珩怎会看不出面前女子有所隐瞒,他太了解她了,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都能探出她内心。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婉如摇了摇头。 向子珩递去一个安慰笑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事是接受不了的,难得见一面,你说吧。” 婉如苦笑,这个男人真真把她看透了。 一番斟酌,这才将向子胥入赘王府一事告诉他。 原以为对方听了会跟向子卫和向母一样难以接受,不想他却平静很,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平静中又似隐藏着什么。 “你母亲和弟弟跟他断绝了关系。” 向子珩听了低头沉默,眼底复杂,似乎明白了这些日子狱卒对他不再折磨的原因。 听到附近凌骁咳嗽声,婉如知道探监时间到了。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家里人都在等你。” 向子珩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后面话,对上那双深情又饱含期盼的眼神,不知是不是两人心意相通,婉如猜到他在等什么,迟疑一瞬,轻轻道:“我也是。” 向子珩笑了,笑得动容,这一瞬,仿若又回到了过去那位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 “你一定有重见光日的一天。”婉如温柔坚定,“我相信那天会来,就像相信我父亲也会沉冤昭雪一样。” …… 出来后的婉如随凌骁乘车往会仙楼走去。 “你姐最近有给你去信吗?” 听到这个,婉如也想把心里疑问道出来,可又不确定二姐夫到底知不知道二姐在北地一事。 万一二姐真是自个儿跑去的,这岂不是露馅儿了,谨慎的她不敢随意回答。 第139章 新欢 这么说长辈还不知长姐和离一事!言欢心里忖度,想来宁王前来探望时也未提及,几位长辈还蒙在鼓里。 既然这样言欢也不把话挑破,“他们挺好的,到底是正头夫妻,朝夕相处总是有感情的。” 听了这个王姨娘欣慰的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言欢陪着笑,“紫嫣也嫁人了,是在燕云时认识的一名将士,外祖父他们送她出嫁的,虽然对方官职不高,但对三妹特别好,还为三妹举家搬到京城,只为让我们姐妹几个团聚。” 言欢将陈武一家如何将紫嫣当仙女儿一样疼告诉王姨娘,王姨娘听得热泪盈眶。 “三妹也特别了不起,她在京城开了医馆,还有小妹,她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 “好,好,孩子们都长大了。”宋母感慨,“都能独立门户了。” 宋父惭愧,“娇养长大的深闺女儿,本应在父母羽翼下无忧无虑度日,现在却要你们独自谋生,都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责。” “父亲别这么说。”言欢挽上他胳膊,“你们在这里受苦,没能救你们出困境是我们无能。” 宋父眼尾泛红,拍了拍女儿胳膊。 江云轻咳了一声,言欢会意赶忙道:“大姐也特别厉害,她开的餐馆生意特别好,也是江云轻帮忙,他一直帮衬照顾大姐。” 言欢说的兴高采烈,几位长辈却懵懂不解。 “清音身为王妃,还打理餐馆?” “……”言欢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赶忙解释道:“是长姐名下的餐馆,王府开销大,长姐就是想多赚些钱。” 长辈们不疑有他,连连对江云轻称赞。 终于挨到他上场了,江云轻赶忙凑上去搭话。 宋父满眼赞赏,“好孩子,你照顾清音产业又千里迢迢带着言欢来这里,真是不容易。” 江云轻笑的灿烂,岂料接下一句话让他心如北风吹。 “若我此生有望回京,一定认下你这个儿子。” 笑容僵在脸上,方才还精神活力的人这会儿跟霜打了似得,江云轻一张脸比哭还难看,言欢使劲儿憋着笑。 后又说起家中另外几个姐妹,言欢报喜不报忧,糟心事一字未提。 第141章 当众表白 孟蝶靠在姐姐肩侧,压低声音笑道,“瞧着七殿下平日吊儿郎当的,赛事比拼从不在意,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疯了一样大杀四方,倒是有点意思。” 太子妃眼带暧昧,“是啊,还不是被某个小女子激到了,这才证明给她看。男子啊,就是喜欢在在意的人面前展现自己。” 听出这打趣之言,孟蝶朝她吐了吐舌头,却是红光满面。 战况激烈,七皇子使出全力,一路过关斩将,场下人目不转睛望着,每每进球时,素来高傲的孟蝶也抑制不住激动拍手。 线香燃尽,不出意外,七皇子赢下了比赛。 管事将彩头恭恭敬敬递上去,笑脸恭维。 拿起同心锁,七皇子笑得灿烂。 “这同心锁是男女定情之物,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场上一名快嘴公子打着哈哈。 听出话外之意,众人纷纷起哄。 “是啊,七弟这么拼尽全力赢下彩头,大抵是要送给哪位姑娘吧?” 话音一落人们哄得笑开,场内场外调笑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动静儿引得远处帝后都眺目望来。 众人皆知,七皇子是所有未婚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议亲已在眉睫,这位中宫嫡次子的未来王妃可是备受瞩目,不过是谁人大家已心知肚明,不约而同朝看台一名女子望去。 无数目光落在身上,纵是性子骄矜胆大,此刻的孟蝶也不由羞红了脸,挽上姐姐手,微微低下头。 太子妃笑微微拍着她胳膊。 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面,皇帝也乐呵呵上前几步,还不忘带上沈云姝。 云妃小鸟依人地靠在皇帝身侧,二人指着场上甜言耳语,浓情蜜意溢于言表。 丝毫没注意到后方一双哀怨的眼眸,皇后独自立在席上,像一个旁观者,更像被抛弃的妇人,孤独凄清。 早知如此,还不如称病不来。 被众人目光环绕,七皇子潇洒自若,他信步朝场下走来,脸上始终挂着阳光般微笑,所到之处人们目光追随而至。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朝孟蝶去时,却见他停在另一姑娘面前。 “送给你” 随着这声,喧闹的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琳瑶愣愣地左右看了眼,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一旁的太子眉头微微拧起。 同心锁寓意结发定情,七皇子将此赠给琳瑶,其中之意人人心知肚明,数百道目光集中在这两人身上,偌大的场上鸦雀无声。 太子妃早已面色阴沉,孟蝶脸上笑容僵滞,紧紧攥着姐姐胳膊。 琳瑶傻眼了。 七皇子送过她吃的,送过她玩的,乌龟小鱼鹦鹉兔子……可从未送过这种正儿八经东西,纵然俩人平时嬉闹得跟哥俩一样,此时的琳瑶却也有些懵。 “七弟” 太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玩闹要有分寸,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琳瑶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 七皇子依旧笑容明净,眼睛清澈坚定,额上还渗着细汗,“这场比赛我是为你而战,彩头也是为你而赢。” 话落,人们巴巴望着,不时交头接耳。 “可是…这个…”琳瑶咬了咬唇,她能当做这只是他们哥们间的小礼物吗? 许是看出她顾虑,七皇子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又不失温情,“我们俩从小长大,我早说了,你又凶又蛮横,舞刀弄枪的性子不会有人喜欢,不过,别人虽嫌弃,但” “我不会” 七皇子笑得温柔爽朗,看了眼手中金玉同心锁。 “金玉良缘,生生世世永结同心,送给小五。” 周围立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太子眼色更深了。 琳瑶晃了晃神,这物件可不是随便收的,低声提醒,“哥们儿,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谁开玩笑了。”七皇子再认真不过,“我一皇子,从小被你欺负到现在,一直没脾气,你以为是为何。” 琳瑶睁大眼睛,再三确定他不是闹着玩儿,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小时候我们一起疯玩儿一起打闹,那时小,不会表达感情,故意一次次招惹你生气,虽然没少被你打,可心里是高兴的。” 看着面前姑娘,清凌凌的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似天地间只剩二人。 “你在边关三年,我没有一日不想你,同你书信往来,给你带京城时兴小玩意儿,等你回信成了我那几年最开心的事,还好,终于等到你回来。” “是我拖延太久,让你前段时间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想再等了。” 后退半步,抱拳郑重一礼,“小五,我想娶你为妻,托付中馈,天地为鉴众人作证,若你嫁给我,我保证除了你之外绝不再要其他任何女子,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闻者一个个惊的眼珠子快掉下,不为别的,只为那句一世一双。 别说皇家子,就是寻常男子都能三妻四妾,身为中宫嫡出的七皇子竟为一个女人许下此等誓言,还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罪臣女。 那女子何德何能! 可少年端重笃定,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深情,众人纷纷看向被示爱的人,等她作何反应。 “……”琳瑶张了张嘴,“我,我该说什么?” 昔日兄弟一直暗恋她!这转弯来得猝不及防。 愣怔之际,七皇子轻轻拉起她胳膊,不由分说将同心锁塞到她手里,逗笑道:“算是给我个做好事的机会,收了你这个凶八婆,省得你再去欺负别人,我更想” 说着靠近一步,笑眼闪亮,“让你欺负一辈子。” 琳瑶目瞪口呆,周围人诧异程度不亚于当事人。 皇后懵了,太子眼眸深沉,后附的双手紧紧攥着。 皇帝面无表情,沈云姝眨着水汪汪的眸子望着那对男女,又看了眼身边天子,随即低下头。 孟蝶腮帮子气鼓鼓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甩来姐姐手转身就走,太子妃想拦却见人头也不回跑了。 “七弟” 太子轻咳了声,声音低得只能三人听到,“如此大庭广众,又未经父皇母后同意,不好私定终生。” “对对”琳瑶反应过来,“皇上和娘娘都看着呢。”火山文学 他可不是寻常男子,喜与不喜、答不答应,帝后跟前她如何也不能贸然回应对方。 七皇子也不为难,温柔笑着,“好,小五好好考虑,我等你。” 太子挥手散去众人。 直到宴会结束,琳瑶都没从呆懵状态走出。 那家伙竟然喜欢她!喜欢了这么久!琳瑶是怎么也没想到。 没想到的何止她,还有皇后。 第144章 酒后真言 回头一看,只见踩在鹅卵石上的沈云姝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栽倒,琳瑶只觉身边一阵风刮过,紧接着女子就被冲上去的人影稳稳扶住。 沈云姝吓得花容失色,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气喘吁吁,“多谢殿下。” “不必”七皇子随口道,随之将人交给上前的宫女。 沈云姝又一次道谢,这会儿的人似也没心思赏鱼了,在婢女簇拥下离去。 “刚才还出言暗讽,转眼又拔刀相助,刀子嘴豆腐心啊。”琳瑶打趣。 “少来”七皇子不屑,瞥了眼远去的人,“她如今可是金娃娃,头发丝儿都泛着金贵,要跟咱们在一块儿出了意外,到时父皇追究下来指不定牵连到咱身上,说不得又莫须有地累及母后。” “哟”琳瑶眼中一亮,“你现在倒是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瞧着这人平日吊儿郎当,正事儿上倒不含糊,皇后娘娘知道定然欣慰。 “那是”七皇子也不客气,傲娇抬起下巴,“我是谁呀。” 琳瑶白了眼,“说你胖你就喘。” “倒是你,考虑得怎么样,嫁我不?”七皇子追上去,“提醒你啊,过了这村没这店。” 说说笑笑的两人朝凤鸾殿走去。 ———— 日上三竿,德亲王府闺房依旧房门紧闭。 “没用的东西!” 一声女子娇喝,紧接着,不着寸缕的男子被推出来,不知是不敢反抗还是身体无力,男子竟生生滚下床。 “这才多久,敷衍了事!” 云鬓散乱的康荣衣衫不整,一脸欲求不满瞪着床边下男子。 咽下胸口闷火,向子胥深吸口气。 昨晚一连数次,天刚亮这女人便又缠上来,折腾到现在。 如同个饥渴母狼,如何都喂不饱。 “滚出去!”康荣又一声呵,恨恨甩下帐幔。 “没用的男人!” “废物!” 帐内女人骂骂咧咧。 隔绝了里面人,向子胥眼中方露出厌恶。 每日各种奇奇怪怪的进补汤羹,被盯着一滴不剩喝下,如同个被圈养的工具,只为为那女人暖床。 第145章 觊觎天子嫔妃 耳边一震,琳瑶笑意敛起几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别……别离开我云姝” 攥着醒酒汤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琳瑶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你叫我什么!” “我……心里难受。”迷迷糊糊的人眼中泛着湿润,尽是哀伤,“云姝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难受。” “为什么是…父皇?”少年暗哑的嗓音委屈又不甘,“你就是拒绝我…也不能选择父皇啊…这让我…情何以堪…” 蹭得站起身!琳瑶怒盯着床上人,但听他还在含糊不清。 “我哪里……不如父皇,我对你…真心苍天…可鉴,你却选了父皇,为什么……偏偏是父皇……” 一股怒火只窜头顶,琳瑶呼哧呼哧大喘。 咔嚓一声,攥在手中的碗断裂,汤汁碎片坠地。 “云姝不要走……” 看了眼扯着自己胳膊的人,琳瑶再也控制不住抡起胳膊扇了上去! 啪啪!两记响亮巴掌声。 床上人终于止住喋喋不休的嘴,头一歪,昏了过去。 正殿里母子俩正说着话,就见小姑娘突然冲了进来。 看着气得哆嗦的人,太子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 待七皇子醒来已是下午,与其说是起来,不如说是被太子命人灌了醒酒汤,又丢到浴桶里强行清醒过来。 屏退了闲杂人等,皇后与太子冷眼盯着霜打了的人。 殿中弥漫着一股肃沉之气,三堂会审的架势让七皇子不敢抬头。 知道自己酒后吐了真言,此刻的他面对母亲和兄长只能乖乖和盘托出。 沈家有女初长成,及笄宴后,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迷倒了无数男子,他亦是其中一个。 【云姝,你若接受我的情意,我答应你,此生除你之外绝不再要其他任何女子,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少年满怀赤诚,深情诚挚,一腔真情告白却不料遭到佳人婉拒。 同众多追求者一样被回绝,身为中宫嫡子的他颜面无光,难过之余也将此事深深藏在心里,不曾跟任何人提过。 “你喜欢她?你竟然喜欢她!” 皇后紧紧攥着扶手,指尖在紫檀木上抠出刮痕。 第146章 女人聚会 沈云姝闭目养神,唇角始终勾着弯弧度,瞧主子一笑再笑,婢女好奇相问。 慢慢睁开眼,沈云姝不语,只沉浸在甜蜜里。 眼前是七皇子想也不想飞快扶住她的场面,念及此,嘴角笑意更深了。 就说嘛,曾经那么喜欢她的人怎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倘若真与那位青梅竹马有感情,过去又怎么会跟她表白。 马球场那幕就是故意气她的! 他终究是放不下她。 这不,略略试探,那人便暴露出心意,想到这儿,沈云姝美滋滋地往枕边蹭了蹭。 虽说对七皇子无意,但一想到曾经爱慕过自己的人如今这般狂热地向其他女子献殷勤,沈云姝心里很是不舒服,直让她觉得自己魅力消减。 旁的女子便罢了,偏是那个与她美名齐扬的姑娘,她更不能输! 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她都要做男子们可望不可即的仙子,哪怕各自嫁娶,她依然要做他们心头的白月光,让他们永远魂牵梦萦。 当着宋琳瑶面七皇子毫不犹豫冲过来,那关切举动是男子潜意识的自然流露,沈云姝心情十分美丽。 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男子们为她发狂发热,为她不顾一切追捧,为她抛洒热情负尽良人,让所有女人因她而黯淡无光,这种感觉让她得到极大满足。 怕是那个傻女人还蒙在鼓里呢,沈云姝低低笑着,心里竟隐隐期望那女人得知真相是何反应。 退下婢女,懒懒伸了个腰,跟只猫儿一样窝在柔软衾被上,心满意足睡去。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万花楼雅间里,地上扔着两个空了的酒坛,满桌佳肴几乎未动,少女杏眸迷蒙,一头撑着脑袋,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围坐在桌边。 “男人就喜欢娇滴滴的姑娘,越是柔弱越能激发他们保护欲望。” “没错,有才干的女人压得他们没面子,强悍得镇不住,聪明的难以驾驭,漂亮柔弱又没脑子的正合他们心意,如此便能好摆布。” “对,我们每日迎来送往见多了,世间两种男人最喜这类女子,一则是无能男人,与他们而言,只有找个比自己更无能的女人才衬得他们厉害能干。” “另一则是强势有才的上位者,寻个听话的花瓶,在外给他们装点门面,在内如同养个小猫小狗宠着玩儿,对他们百依百顺,不需费心思对付。” “唉,有几个男子真心把女人当回事的,说到底啊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女人们叽叽喳喳不停。 “说得好!”宋琳瑶一声喊,举起酒杯,“来,干了这杯!” “好!” 一桌女人嘻嘻哈哈喝着。 房外,路过的姑娘纷纷朝屋里好奇瞄着,“就没见过女人逛青楼的,真是稀奇。” 老鸨一扬手帕,“管他男人女人,给钱就得了。” 扭着腰肢走下楼,就见到一位贵公子踏门而入。 长身玉立,雍容矜贵,云纹素锦长袍金丝镶边,老鸨从头看到脚,目光锁定在他腰间玉佩。 常年混迹欢场,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凡,当即眉开眼笑凑上前。 “这位贵客是头一次来吧,我们这儿呀” “有没有一位姑娘进来?” 不等老鸨说完男子便打断,皇家子傲视天地的气魄让久经欢场的老鸨愣在原地,呆呆地伸出个手指头指了指二楼。 男子一甩衣袍大步上楼。 老鸨还在愣怔中没回过神,紧接着又一位衣衫华贵的男子跟了进来,比之前那位看上去要年轻几岁,追着一路而去。 看着一前一后的人,老鸨傻痴痴望着。 “怎么喝成这样?” 看着房间地上散落的酒坛,再看桌前半醉半醒的人,萧胤宸又气又心疼。 男人的闯入让热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几名女子齐齐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奇怪地打量。 “不准再喝了!” 夺过她手中酒杯扔到一边,“姑娘家家来这种地方像什么话!” “你怎么来了?”半醉半醒的人呵呵傻笑,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们这儿是女人聚会,男人滚蛋。” 萧胤宸俊朗不凡的仪容很快引得几名女子红了脸,纷纷丢开刚才话题,春风带笑凑上前,热情地搭着话。 看着莺莺燕燕扑上来的人,萧胤宸一声出去,雷霆之怒震得几名女子傻了眼,匆忙闪身离去。 “真扫兴!” 醉醺醺的人噘着嘴,双手拍着桌子抗议,“不解风情!不喜欢你了,你走,不要打扰我们!” “你喝多了!”萧胤宸抓住她胡乱拍打的手,扶着摇摇晃晃的身子。 “看看,她就没个女人样。”七皇子大摇大摆迈步进来。 朦胧的视线看清来人,琳瑶突然指着他大笑,“你就是那一则男人,你,你父皇就是二则男人,哈哈哈。” 七皇子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都你是闹出的事!”太子瞪了他一眼,又摸着小姑娘脑袋,“瑶瑶不伤心,气不过再打他。” “谁生气了!”怀里人倔强道,嘴里磕磕巴巴,“他算老几,我才不会为他生气难过!” 七皇子摊开双手,一副事不关己,“看我说什么来着,她不会有事的,王兄就是瞎操心。” “若没事能这样吗?”太子怒斥,“把人害成这样还大言不惭!” 七皇子不以为意,“放心吧王兄,她不会有事儿的,这丫头那么坚强勇敢,再难过也就这两天的事,皮实着呢。” “呸!”琳瑶一声啐,止住哭声,“说的什么话!” “我坚强…我勇敢…所以,所以我就可以被人伤害?就可以被肆无忌惮利用,凭什么!” 哇的一声,委屈的泪水哗哗流下。 “谁还不是个女孩子……” 这可把萧胤宸心疼坏了! 连忙将人搂在身前,额头贴在她脑门,“不哭不哭,他胡说八道,瑶瑶不听他的。” 七皇子劲头也上来了,“你自己说说,你有个柔顺样子吗?我愿娶你还不领情。” “还敢说!”一把推开身边人,琳瑶抄起酒壶朝那人扑打。 七皇子眼疾手快,机灵地躲来躲去,而醉意下的人腿脚不稳,东摇西晃。 第148章 接受心意 “先是姓徐的,后来又是白书生,再后来是” 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你看看你招惹的这些人,没一个正经靠得住!眼光不好就安分些,记吃不记打,又在外面胡乱认识人,你要气死我吗!”太子越说越气。 “你就不能安分一段时间吗,究竟要让人操心到什么时候!” 本就忧心忡忡的人在这训斥下茫然呆立,眼前视线渐渐模糊,鼻头一酸,竟没忍住眼泪簌簌流出。 萧胤宸一慌,“怎么哭了?” 脸上怒容立时消散,忙给她擦着眼泪,“太子哥哥不是斥责你,是为你好。” “是让你又不识良人受委屈。”萧胤宸赶紧哄着。 这姑娘胆子大,从没怕过他,不过才说了两句竟把她训哭了。 “瑶瑶不哭,太子哥哥是不想看到你接二连三被辜负被伤害,心疼才说了几句。” 琳瑶呜咽着,萧胤宸看的难受。 “你说你左认识一个右认识一个,我就不明白了,你能考虑别人怎就不能考虑下我呢?” 泪水打湿眼睛,琳瑶呆呆望着他。 太子也发觉自己言语有失,擦泪的手顿了顿。 长舒了口气,罢了,既然都说出来了,干脆就问个明白,压在心里实在难受。 拉着小姑娘坐下来,萧胤宸温柔又无奈,“小时候瑶瑶不是很喜欢太子哥哥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姑娘,如今眼里没有半分我的影子,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琳瑶很想说小时候是错把兄妹情当成了男女情,可到了嘴边蓦然想起三姐的话。 【想让父亲归京,难也不难,眼下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太子】 【那日太子殿下送你回来,他眼里对你的疼惜我看的清清楚楚,只要他肯出手,父亲一定有归京有望】 【小妹若成了东宫的人,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就是考虑到皇家颜面太子和皇上也会照应咱家,不敢说免去父亲罪行,至少能让人回京,哪怕以戴罪之身在京中也好过那苦寒之地呀】 【小妹,你可是咱们姐妹几个中最有背景的人,除了你,无人再能救父亲了】 定了定心,拿定主意的琳瑶缓缓开口,“是太子哥哥说,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你妹妹。” “只是因为这个吗?”萧胤宸反问,语气带着一丝急促一丝欣喜。 不敢看他眼睛,琳瑶硬着头皮道:“你说话不算数,答应了娶我最后娶了别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太子释然地笑了,那笑声发自内心。 捧过小姑娘脸颊,擦干最后一点泪痕。 “我们相识时,我十五岁你六岁,朝夕相处四年,分开之时你也不过才十岁,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对一个幼女产生心思。” “当时把你当妹妹再正常不过,换句话说,若那时我便对你产生男女之情才不正常。” “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欣慰地看着面前姑娘,“瑶瑶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孩童,可以嫁给太子哥哥了。” 帮她捋了捋额前碎发,“我看着你与其他男子往来,着急又心疼,可想到你心里已没有我,又不好同你表明心意。” “就想着,你若寻到良人我便送你风光出嫁,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话一转,萧胤宸眉心蹙起,“可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混账!” “这还让我如何放心?我那么心疼的姑娘被人这般轻视,还怎能坐得住。” 再看向身边人时,温柔的目光泛着哀伤和期望,“我知道瑶瑶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遗憾,如今的我已无法做到这点,但我可以答应你,有了你之后再不添新人,这样可好?” 说完静静等着回应,就在他以为小姑娘会回绝时,却听到了一声嗯。 心猛地一跳,萧胤宸呼吸停滞了下,眼里是不可置信。 她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 “瑶瑶……同意了?” 但见姑娘点了点头,太子面容一亮,这可太让他意外了! 原本他没抱多大希望,这小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他也只抱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就这万分之一,小姑娘竟然答应了! 心里乍染亮堂,萧胤宸说不出的欢喜。 也是,小时候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到底是有儿时感情基础。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自己。 自重逢后从未跟她提过心意,也难怪小姑娘不知道,还活在过去把她当妹妹那句话里。 太子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只怪自己太傻了,怎就没主动跟她坦明心意,凭白蹉跎了这么久,要是早点说出哪有后来这些糟心事。 琳瑶还想问身怀武艺的她如何成为东宫嫔妃,但此刻心里疲惫至极,无力再相问。 最坏无非就是做个没名没份的通房丫头。 侧妃也好通房也好,有什么差,反正都是妾,用皇后娘娘的话说,哪怕是贵妃也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妾,只要能换得父亲归京,做什么又有何关系。 后来的太子又说了很多话,琳瑶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记得他一直在笑,笑得温柔深情。 萧胤宸已离去,走出一段又回头看了眼凤鸾宫方向,嘴角上扬。 抬头望着天际,不过一个再普通的日子,却因他的小姑娘接受了他的情意而被赋予特殊意义。 今日的天似乎特别蓝,空气特别清,一路朝宫外走去,只觉步子都轻快许多。 后来的两日琳瑶更沉静了,以为她在宫里闷,皇后便打发她将酿好的青梅酒给太子送去,顺道出去散散心。 到东宫时,太子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看到前来的小姑娘和怀里抱着的酒坛。 青梅酒?倒是合时宜,萧胤宸眉眼笑开。 “手头有些着急公务处理,你先等下。” “不急,太子哥哥先忙。” 放下酒坛,琳瑶捧起点心坐在地上吃着,正好趁这会儿琢磨下如何跟他开口求助。 两人各自沉静,再看去时,小姑娘已靠在桌腿旁睡着了,这模样像极了她小时候。 萧胤宸心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站起身,如幼时一样将她抱起。 只一动,琳瑶便被惊醒了。 第149章 诉说情肠 “没事,睡吧” 将她抱到暖榻上放下,“公务还没处理完,你先休息会儿。” 困意上来,琳瑶也不再说话,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帮她把被子盖好,萧胤宸继续忙政务。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边有细微响动,琳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俊脸。 坐起身,怔怔地望了望外头天色。 小姑娘睡眼惺忪,脸上红晕还未退却,娇俏的模样甚是可人,太子心一动,拉住她手。 “这两日我很开心,我的小青梅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太子哥哥不嫌弃我疯癫吗?” “我若嫌弃,又怎会从小到大照顾你宠着你。” 这倒也是,琳瑶低下头,从小她就是个爬墙上树与娴静完全不沾边的姑娘,偏太子却一直对她宠溺无度,对她比那些皇室兄弟姐妹都要亲。 萧胤宸握着她手,放在掌心摩挲。 他早早被立为太子,父皇母后从小将他做帝王培养,小小年纪时便少年老成,端庄克己,从未放肆地做过自己。 可谁心里没有住着个孩子,那种喜怒随心的快意人生是他不曾拥有甚至永远不会拥有的。 “我喜欢你纵情肆意甚至无法无天。” 看到她就像看到广阔天地,守护她,就像守护另一个自己,替他随心所欲。 永远记得那日,凤鸾宫庭院里杏眸明亮浑身上下洋溢着自由气息的小姑娘,朴素的宫装也盖不住逼人的灵气,像一道耀目光芒直直照进他清冷繁复的人生,沉寂的心瞬间被唤起。 没人知道,那日的遇见在他心里荡起层层涟漪。 听到小宫女是母后送来的人,第一次对母后送来的人这般满意。 清冷自持的他破天荒地跟一个女子逗弄,亦或说小姑娘勾起了他埋藏着心底深处那份玩心,少女清新明亮,灵动可爱,若此事为真,保不齐他当日便宠幸她。 发觉对“妹妹”产生情愫,这让他感到羞耻,可有些感情不会因刻意压制而忽视,心动无法自持。 本就没有血缘,他怎就不能喜欢她?这么想着,逐渐正视自己的心。 “瑶瑶现在还怪太子哥哥娶了别人吗?” 第150章 拿自己交换? 至于太子妃娘娘那边……有了前车之鉴,他只负责效忠太子,可不能步先前那位后尘。 房内,铜质雕花的薰炉里沉水香盘桓而上,阳光照进窗,光斑洒在地上交织的男女衣衫上。 女子粉面羞红,宛如满天霞光,耳边是男子重重喘息声。 “太子哥哥” 琳瑶试探的唤了声,感觉到身上人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须臾,萧胤宸坐起身,轻轻拉起榻上姑娘抱在怀里安抚。 贴着他滚烫胸膛,直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稳,少女像个布偶娃娃任男子抱着。 萧胤宸平复着浑身热血,满腹惭愧。 方才的他差一点失控! 最后关头,仅有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他已无法给他的小青梅,怎能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她留。 克制着身心欲望,转念又无奈一笑,也只有他的小丫头才会让他这般失控。 “没事” 萧胤宸拿起地上衣服帮她穿上,从抹胸到外衣,一件一件认真又轻柔。 少女唇瓣嫣红,明艳的小脸愈发妩媚,萧胤宸看得入迷,忍不住在她脸上又落下一吻,“瑶儿,我不想再等了,我去跟母后说,把你要来。” 听到少女嗯了声,太子心情大好,帮她穿好衣服,萧胤宸起身披上自己衣衫。 看着床前立着的人,琳瑶怔怔出神,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兄妹了…… 可,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记得同三姐闺中蜜语时听她说过,女子初夜会很痛。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到痛? 琳瑶反复琢磨,思来想去大抵是她从小习武,身强体健,习惯了摔摔打打不似闺中女子那般娇弱。 顾不得考虑这些,如今她已是太子哥哥的人,是时候向他开口了。 迟疑些许,鼓起勇气将重要事情说了出来。 “生病了?”太子听了叹息,“北地苦寒,确实不宜养病。” 琳瑶眼中泛出亮光,期待着他后面的话。 萧胤宸正要开口却又止住了,一双眉眼沉了下来,目光复杂。 怎么不说话了?琳瑶心急,巴巴等着。 “什么时候生病的?” “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 “前些日子”太子默念着这几个字,再看向床上人时眸底闪着狐疑。 “你父亲生病了,你答应我入东宫……” 倒吸了口冷气!琳瑶屏住呼吸。 眼见那双眸中的温柔渐渐散去,化作冰凉探究,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 萧胤宸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微微一眯,“你该不会是为救你父亲才答应入东宫的吧?” “不是,我” 本想矢口否认,可对上那道洞察人心的目光,心虚的人支支吾吾,不是的三个字说得极没底气。 见此,萧胤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还真是这样!” 被揭穿了的人手足无措,抱着双膝颤巍巍望着他,萧胤宸凌冽的目光射她在身上,呼吸都快停止了。 “混账!” “你是再拿自己做交换是吗,你!”萧胤宸大怒,气极之下扬起胳膊! 琳瑶心快跳出嗓子眼儿,饶是如此也不敢躲,闭上眼等着受这巴掌。 良久,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慢慢睁开眼。 床前人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露。 萧胤宸胸口又痛又涩,这几日的他只沉浸在欢喜里,差点忘了,这丫头那么厌恶与人共侍一夫,怎会轻易答应,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全然忽略了这点。 果真儿女情长会让人盲目,一向缜密沉稳的他也没逃过。 恨恨收回手,“你不是自称侠女还要做女将军吗,我一直当你不同寻常女子,不想也这般做派!” 震怒传遍整个房间,琳瑶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第一次在这个男子面前如此害怕。 瑟缩在床角,慌乱得没了主意,泪水在眼眶打转,“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情意是假的,都是假的!上一刻还淌在浓情蜜意的萧胤宸这一刻仿若被当头一盆冰水,浇的他从头到脚冷。 瞥着战战兢兢的人,萧胤宸不再说话,房间静得只能听到喘息声。 外头守门精神警惕,浑身汗毛支棱,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吓得大气儿不敢出。 端着汤羹的婢女又走了来,见房门依旧紧闭,识趣地停下步子,立在廊下候着,一双眼里满是探究。 “我对你如何?” 许久,太子突然开口。 琳瑶抬起眸,“太子对哥哥对我很好,跟家人一样。” “然后你就是这么回馈我的?” 萧胤宸声音低沉,清冷的眉眼夹杂着嘲讽,“被欺骗利用感情,这事儿你不熟吗,如今却做出同样举动。” 琳瑶心口一震,恍然清醒。 是啊,她这么做跟白冉七皇子等人有何区别! 万千难处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一身汗,所有解释到了嘴边只化作句,“我知道我出发点不纯,但太子哥哥要帮了我,我以后也会好好对太子哥哥报答你。” 话音刚落,又感觉哪里不对,耳边蓦然响起七皇子说过的话。 【我承认我动机是不纯,但小五要嫁了我,我也会好好对她的,到底我们是哥们儿嘛】 似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琳瑶脸色涨红,越解释越乱,对上太子失望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世间之人皆为利来,多少人为权为利攀附迎合储君,我都不曾放心上,只因我身在此位有利用之处。” “私心想着,总有那么一个与我赤城以待之人,不为利益只论真心。” 看向面前女子,太子苦笑,“你终是跟其他人一样。” 琳瑶听得难受,他眼中的失望、哀痛、嘲讽,如数道利剑狠狠扎在心上。 这个对他千宠万护的人,她欺骗利用了他! 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抵不过现实所为,所有的辩解之言堵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曾经纯洁美好的感情似在这一刻变了味儿。 “你走吧,无事不必再来。” 太子抛下一句头也不回离开。 第151章 吵架 望着远去的身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抽走。 她知道,今日起,她失去这个哥哥了。 ———— 会仙楼 “我把事情办砸了,太子哥哥他知道了我是为救父亲才答应他的,他特别生气,生了好大好大的气,把我赶出来了。” 比起太子的训斥,琳瑶更难过的是他眼中的失望。 她亲手断送了他们感情! “怎么会这样。”紫嫣哀叹。 听了妹妹的叙说,又忍不住抱怨,“小妹呀,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呀!” “你好歹,好歹过上两日再跟他提呀!让太子以为你是成了他的人之后才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如此他便不会起疑。” 琳瑶悔恨又自责,“我一心想着父亲病重,多拖一天父亲就要多遭一天罪,弄不好……” 度日如年的她根本没想过等上几日。 瞧着妹妹这样子紫嫣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怪我,考虑不够周全,没事前提醒你。” 伤神之际,抬头就见端着茶水的清音立在门口,对上长姐清冽目光,紫嫣心虚地避了开。 房外 “是你让小妹委身太子的?” 面对长姐质问,紫嫣眼眸闪烁。 “我都听见了!” 见躲不过了,紫嫣也摊牌了,“没错,是我出的主意。” “你怎么回事!”清音不悦,“你又不是不知小妹只是把太子做哥哥,却还让她这么做,你要把她一辈子搭进去吗!” 这话听的紫嫣十分刺耳,顿时脾气也上来了,“这怎么就是搭进去一辈子?” “太子是储君,将来可是九五之尊,做储君天子的女人多么风光荣耀,小妹既有个好前程,又能救父亲,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怎么说得好像我害她似的!” “这是你自己想法儿!”清音反驳,“不是人人都愿意嫁入皇室的!” 紫嫣气呼呼撇开脸。 清音还在斥责,“看看现在事情弄的,小妹平白搭了清白身,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紫嫣心里也愧疚,可心高气傲的人嘴上永远不服软,更受不了被人指责,嘴里咕哝道:“我哪知道她那么冲动。” “小妹性子直,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你当都跟你一样!” “这是什么话!” 紫嫣一下子炸毛了,“我怎么了,大姐这话合着是说我一肚子弯弯绕绕了?” 清音一挑眉,“难道不是吗?” 紫嫣突突的火气,拔高嗓门,“可我这么做是为谁呀!” “我不也是想早一点让爹娘回来吗!就算我的法子不够正大,好歹我也努力去想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你嫌我法子下作,那大姐倒是出个主意呀!” “还嘴硬!你让小妹吃了这么大亏,还认识不到自己错!” “我不就是支了个招儿嘛!”紫嫣不服气,“这法子原也没问题,小妹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也不能全怪到我头上呀。” 瞅着长姐看自己的眼神,紫嫣气上心头。 “是,我心思活泛,我心眼儿多,我一肚子弯弯绕绕,行了吧!” “大姐但凡有点心思手段,也不至于在宁王府白白蹉跎三年,要换成我,早拿下那个男人了,什么安雪白雪的,统统靠边站!” 紫嫣说完赌气跑了。 回到家的人闷在被子里哭哭啼啼,陈武一见慌了,“娘子出什么事了?” “你别哭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紫嫣腾地坐起身,满脸泪痕,“跟你说有什么用!” 陈武被吓了一跳,但听妻子愤怨道:“父亲在北地病重,我们束手无策,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帮上忙吗!” 陈武挠了挠脑袋,这事儿他也愁啊,可是他一个小兵头头能做什么。 “要不,我弄些好药材送去那边?” “净说些没用的!”紫嫣大喊,“早跟你说了现在问题的是北地气候恶劣不宜养病,就是把药送去了又有什么用,跟你说都说不明白!” “我……” “你出去吧,别烦我了!” 陈武不放心,但也不敢不听,缩手缩脚走出房。 “说我花花心思多,我要背靠亲王储君,早想办法把父亲从北地接回来了!” 紫嫣自言自语抱怨。 “怪我,什么事都怪我!” “可我也不想这样啊!” 想到连累妹妹失了清白身,紫嫣捂脸痛哭,“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 ———— 清音和婉如商议着要不要找凌骁帮忙,虽知此事会让对方为难,可山穷水尽的她们也只能尽力一下, “她在北地?” 凌骁默念着这几个字,垂眸不语。 他一直以为那女人在江南水乡玩儿得欢呢! 婉如察详着他神色,一时也分辨不出他作何想法。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棘手,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跟二姐夫开口。” “容我想想。”凌骁回道。 此事与他而言确实难办,无十足把握,不敢随意承诺对方。 又过了三日,凌骁那边没有回应,婉如也不好意思再登门。 紫嫣提议还是由她亲自去北地为父亲诊治,至于回京养病再商议,琳瑶当即决定护送紫嫣一路去。 眼下这是已经唯一可行的法子了,几个姐妹拿定主意。 事情一定下来,紫嫣便开始准备北上要用的东西,陈武陪着她外出采办。 回家路上经过家首饰店,知道妻子这两日心情不佳,陈武便拉着她去里边瞧瞧。 掌柜热情地给他们推荐着各式各样的珠钗首饰,瞧着这些做工粗陋,样式艳俗,大多都是些金银讨喜物件,紫嫣没一个瞧得上。 看来看去,目光被一对羊脂白玉镯吸引。 “姑娘真是好眼光。” 老板笑眯眯奉承,“这可是我们镇店之宝,姑娘天生丽质,戴一定好看。” 一听是镇店之宝,紫嫣眼中光亮淡去。 “算了,不用了。” “娘子试试吧。”陈武撺掇着。 “不必了。” 老板见陈武有心买,赶紧附和地将东西拿出来。 陈武接过,“娘子你看看,要是喜欢我们就买下。” “我都说不用了,走吧。”紫嫣不耐烦地走出店。 陈武愣愣地立在原地,不明所以,又将东西还给老板。 “我看娘子还是挺喜欢那对镯子的,怎么不试下?” 紫嫣停下脚步,“试什么试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镇店之宝能便宜吗,这次去北地一路吃住少不得银两,哪有闲钱置办这些!” 说完继续朝家走去。 陈武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店铺,又赶紧追了上去。 另一边,回宫路上的琳瑶想着如何跟皇后解释她离宫一段时间,刚回到凤鸾殿,却见殿内乱哄哄的。 第152章 突染怪病 皇后匆匆忙忙更衣朝外走去,宫人们紧跟其后。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娘娘莫担心。”嬷嬷搀扶着她,“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不会有事的,您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皇后声音发颤,“前天宸儿来请安还好好的,怎突然就病倒了。” 皇后边说边往外赶,出门时险些被门槛儿绊倒。 …… 东宫上下乱成一团,太子房间几名太医忙里忙外。 孟鸢陪在一侧,几名妾室也焦心不已。 正厅里,皇帝坐在上首,面色幽沉,眉眼间尽是担忧,皇后急得来回踱步。 下人们屏声静气,提起十二分精神伺候。 “怎么样了!” 前来回禀的太医还没行礼,皇后便迫不及待问道。 战战兢兢的几人彼此相看,谁都不敢回话。 “快说!” 当中一人壮起胆子,上前半步,“回圣上,回娘娘,殿下昏迷不醒,脉象凌乱,病得实在奇怪,我们几人行医多年也未探出个究竟。” “饭桶!” 皇上一声厉喝,太医们哗啦啦跪倒一片。 “要你们何用!” 皇帝气到失态,皇后险些晕厥过去,琳瑶赶紧扶住她。 储君突染怪疾,人事不醒,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一时激起千层浪。 太医院彻夜不眠翻看医术研究对策,皇后带领后宫与太子府诸妃在慈恩殿拜神祈祷。 一连两日,太子仍昏迷不醒。 皇后不眠不休,吃喝不下,仅仅两日便生出几丝华发。 皇上这两日也寝食难安。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既是嫡又是长,何等尊贵,几乎在他膝下长大,亲自教导。 这么优秀的儿子让他如何不疼,温柔小意的云妃也无法安抚他忧虑的心。 孟鸢慌了,从未这么害怕过,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储君怕是要易主了,国母位子拱手让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瞧着几个膝下有子的皇妃,那一张张面忧心不忧的嘴脸,孟鸢心里堵得慌! 一想到储位更替,届时新的女子被册封太子妃,日后登顶凤位,孟鸢心里爬满蚂蚁! 第154章 家事 这下婉如等人也明白了,原来真是二姐偷偷去的北地。 可叹息之余更感慨凌骁的大度,非但没生气还一直这么照顾自家。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宋母抱怨,“你孝心我们知道,但瞒着自家夫君这般行事总是不好。” “赶紧跟姑爷赔个不是。” 言欢手脚别扭,“这,这还用赔不是啊?” 对上父母笃定目光,言欢撅了撅嘴,“赔就赔呗。” 又不会掉块儿肉。 像模像样的朝凌骁福一礼,“夫君抱歉,都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行事,你不要同我计较。” 瞧着女人装乖扮俏的样子,某人嘴角压着嘴角笑意,“你是孝心,我又怎会与你生气。” 装得真像,言欢心里偷乐,他俩人呀,在演戏这块儿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多谢夫君包涵。” 见小两口没生间隙,宋父宋母也松了口气。 “这孩子傻里傻气没心没肺,不曾想得了门好姻缘,姑爷天子骄子,早就说这孩子命里有福气。” “娘亲这话说的,”言欢梗着脖子,嘀嘀咕咕,“我也不差啊,怎像是我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冤枉你了吗。”宋父唬着脸,“姑爷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再看看你,四艺女工无一所成。” 长辈看小两口的目光,就似学神与学盲配对,直让言欢只觉自己成拱了好白菜的猪。 瞅着女人吃瘪模样,凌骁开口,“言欢很好,良善纯厚,人贵在品行。” 这话说到宋父心里了,笑呵呵看着女儿女婿。 宋母也欣慰,“这倒是,这孩子虽无才华,但最是心善,没歪心思。” 也就心善了,言欢品着母亲话意。 肚子咕噜一叫,瞄到桌上的云片糕,顺手摸过。 “还有就是吃。”宋母补充道。 拿着糕点的手停在半空,见一圈人都看着自己,言欢抿了抿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女儿这段日子也受苦了。”宋父满目慈爱,“人都瘦了。” 第155章 各自心思 凌骁还想再问,但见不远处院落里岳母还在遥望相送。 “先回府” …… 言欢走后,琳瑶和紫嫣也先后回去了,只剩清音和婉如后,宋中庭将江云轻唤到跟前。 “孩子,我早说过,若我有日还京必认下你这个儿子,我现在” “老爷” 王姨娘开口打断,看了看清音,又看了眼江云轻。 对上这眼神,宋父愣了下,宋母笑而不语。 先前只说江云轻是女儿认下的弟弟,对清音照顾帮衬,当时他未多想,而今知道大女儿已和离,再想两人的关系……宋父恍然明白,乐呵呵笑着。 江云轻乐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跑前跑后地帮忙准备膳食。 安顿好家人后,清音等人准备返回会仙楼。 “我先不回去了,我今晚跟娘亲睡。”婉如挽着母亲胳膊,蹭在她怀里笑着,“我有好多话要跟娘亲说。” 宋母宠溺地摸着女儿脑袋,“还跟小时候一样。” …… 回会仙楼马车上, “在北地这几个月辛苦了。” 不辛苦三个字刚要说出口,江云轻又咽了回去,捂住胸口一副浑身无力状,靠在她肩头,“可不,那边又远又冷,我这一路风尘仆仆没少遭罪,姐姐怎么奖励我吧?”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江云轻直起身,笑嘻嘻道:“我想吃姐姐做的糖酥酪。” “好” “那姐姐喂我吃。” “又耍贫嘴。” 江云轻嘻嘻哈哈大笑,清音也心情舒朗,似一下回到两人过去在小餐馆日子。 ———— 紫嫣回到家时已是晚上,看到进门的人,陈武连忙放下碗筷帮妻子盛饭。 “我不饿,不吃了。” “怎能不吃呢?” 紫嫣摆摆手,“真不饿。” 陈武哦了声,不再勉强,拿起自己碗筷继续吃着,“对了,我已经跟上头说好了,明日休一天,跟娘子一起去接岳父岳母。” “不用了,爹娘今日已经回来了。” “啊?”陈武诧异,放下手中碗,“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紫嫣神色淡淡,“是我弄错了,以为是明天,今早几个姐妹来找我时才发知道是今天。” 陈武起身走过来,满脸焦急,“那你怎么不找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同去。” 妆台前的紫嫣拆卸着珠钗,“时间紧张,让你突然跟上司请假也为难,就没告诉你。” 陈武一屁股在旁边坐下,“这有何为难的,且再为难也得说啊,岳父岳母回京这么大事儿我无论如何也得去。” “你就该让玉兰跟我递个口信儿,哪怕上午去不了,下午去照个面儿也是好的,一整日不露面实在有失礼数。” 紫嫣倒不在意,“不妨事,我已经跟爹娘解释过了,你差事忙走不开。” 陈武犯愁地搓着双手,坐立不安,“要不我现在赶去?还能略略补过些。” “都这么晚了,哪儿有天黑去拜见的。” “也是”陈武挠着头,怎么也觉得不妥。 相较丈夫的焦虑,紫嫣很淡定,起身去洗漱,“行了,别多想了,明日你不是休息吗,明天我陪你去见爹娘。” “唉,也只能这样了。” 陈武为没能去接岳父岳母一事愧疚,满心想着长辈会不会不悦,而紫嫣脑子都是长辈对凌骁的欣赏欢喜。 同是嫁人,姐妹的夫婿那么出色高贵,抬抬手就能照拂岳父,言欢也跟着长脸,人前风光。 怎得自己就没这福气! 夫妻俩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 这晚的凌府正房,烛火终于又亮了起来,言欢和喜鹊主仆俩说说笑笑声传出房。 凌骁立在门外,仿佛心中缺失的一块终于填补回来。 看到主子进屋,喜鹊退了下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呢?” 没外人后言欢问道,“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呀,我还以为我不在这段时间这事儿早平息了。” “这下好了,演戏都演到我爹娘跟前了,摊子越铺越大,以后可怎么收场。” “这些不用你操心。”凌骁神色淡然,“说吧,为什么沦落到身无分文。” 提到这个言欢可有话说了,兴奋地跟凌骁讲述着她一路经历。火山文学 女人滔滔不绝讲述,凌骁始终没吭声。 那么潦倒的辛酸经历从她嘴里说出还能这么开心,也难为她心思简单,永远这么开心乐呵。 “扮夫妻?” 听到这话凌骁脸色一变。 “是啊”言欢没察觉出异样,“江云轻就是机灵点子多,三两下就跟守卫打成一片,流放圈地任我们来去自由!” 神采飞扬的人兴奋讲述着。 饮了口茶,凌骁眉心一拧,低头看去,这茶水怎么是酸的? 夜色朦胧,京郊小院更显静谧,窗前烛光点点,屋内温馨静好。 床榻上,婉如依偎在母亲身边。 “娘亲,我……喜欢上一个人。” 少女眼梢染着淡淡红晕,话刚说完自己先笑了。 几个女儿里婉如是最巧慧的,从小便跟母亲贴心,母女俩没有秘密。 将女儿搂在怀里,宋母目光慈爱,缓缓道:“那我猜猜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宋母声音温柔,“他一定生的芝兰玉树,儒雅有礼,他还满腹才情,是一位清正端方的谦谦君子。” 婉如抬起头,清澈的眼中亮光闪闪,“是不是二姐已经跟母亲说了?” 宋母笑盈盈一挑眉,“看来我猜对了。” “母亲快说,是不是二姐都告诉您了。” “没有” 宋母又把女儿往怀里揽了揽,“言欢什么也没说,是我猜的,你是我肚里出来的孩子,我自是了解。” 往母亲怀里钻了钻,婉如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带着些许羞赧,“娘亲,我…好喜欢好喜欢他。” 宋母也不着急,笑意融融拍着她后背,“那就跟母亲好好说说你们之间的事,母亲帮你把把关。” 婉如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姿势,不徐不缓地将两人相识至今过往说给娘亲听…… “天子大赦,他也恢复了自由身。” 欣喜的人说着又黯然下来,“只是功名被废除,永远不能再入仕。” 那样一位才华斐然,怀揣济世报国心的男子就这样坠落,婉如为他难过,“十年寒窗,一朝流逝。” 捋了捋她柔软长发,宋母温柔恬淡,“官场不是读书的唯一归宿,心有天地,哪里都能施展。” 婉如点点头,“但愿他能想通,尽快振作起来。” “何时带他来见见我们?” 第156章 亲家见面 听到这话婉如意外抬起头,“娘亲意思是……” “你心思最是细腻,两人又相识这么久,我相信女儿眼光。” 婉如乍然惊喜,但转念又犹豫,“可是,他还没提过,这种事我开口……” 宋母笑了笑,“人呐,该退时退,该争时争,他现在没有婚约,你喜欢就可以争取,虽说闺秀要娴静矜持,但也不能学了沉闷迂腐做派,喜欢的值得的,该争取就要争取。” “就看瑶瑶”说起小女儿宋母笑出声,“虽说乖张了些,但敢爱敢恨的性子娘亲很是欣赏。” “都道女子主动太掉价,可争取心仪的男子这份勇气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那是自信的女孩子才敢做的,我倒觉得勇敢又可爱,只要不倒贴没什么不能。” 婉如咯咯一笑,随即窝在母亲怀里,母女俩盈盈笑语。 ———— 次日一大早,陈武母子俩便出门了,直到紫嫣用完早饭两人才回来。 看着母子俩手里大包小包,紫嫣好奇,“这是什么?” “点心,还有肉。” “拿这些做什么?” 陈武将东西放下,满面红光,“岳父岳母不是回来了吗,一会儿娘和我们一块儿去探望,亲家见面怎么能空着手呢。” 紫嫣柳眉一拧,“那也不用拿这些东西啊!” “要的”陈母笑呵呵道,“这是礼数,亲戚走动少不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真的不用的。”紫嫣赶忙推脱。 礼数她当然懂,可这堆东西拿去还不让人笑话! “我备好了茗茶,还有支上好人参,这些就不用了。” “那可不行。”陈母念叨,“第一次见亲家怎能让你自己备礼物。” 紫嫣着急,“都一家人还分这么清做甚,拿我那份儿就好。” 陈母不同意,“知道儿媳懂事,不过你备的是做女儿的孝心,这份儿是我和武儿心意,必须得拿。” “我爹娘不喜吃甜食,还有这些肉什么的,那边都有,大姐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陈母笑着摆摆手,“喜不喜有没有的这都是咱们心意,走亲访友这是礼数。” 第157章 蛮族使臣 小姑娘又羞又窘,嫩生生的样子看得向子珩心尖柔软,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少女怦怦乱跳的心在男子怀里缓缓平稳下来。 “我刚才是不是太失礼了?”怀里人闷闷道。 “没有” 向子珩声音说不出的温柔,额头抵在她鬓间,“我突然发现婉如好可爱。” 少女眼中一亮! 果真让娘亲说对了,她说她可爱!婉如笑的甜蜜,往他胸前靠了靠。 “不过……”向子珩眉间染着忧愁。 现在的他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功名前途尽失,一无所有的人还有资格谈婚论嫁吗,如何给心爱之人幸福? 还有那件事……向子珩心一沉,现在的他性命都朝不保夕。 “我不需要你养。”婉如从怀里挣脱出来,仰头望着他,“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 向子珩眼里都是心疼,“你不需要,可我不能不给。” 他刚刚出狱,未来前途迷茫,还有母亲妹妹要照顾,这个时候的他真的不敢大言不惭让姑娘嫁过来。 见小姑娘失落下来,知道自己言语伤她颜面了,向子珩连忙拉起她手。 “婉儿,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你,成婚这件事我从未想过与其他人,你不嫌弃愿意嫁来我很开心,可越是这样我越怕你会跟着我吃苦。” 重新将人环在怀里,“就是在意才害怕给不了喜欢人幸福,你万不要误会我对你心意。” 婉如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知晓面前男子是有责任担当的,爱与责任从来并行,她不会误会他意思,只是难道他一直没有前途,两人就一直不能在一起吗? 天色渐晚,向子珩将人送回会仙楼。 望着远去的人,婉如一跺脚,少女柔软又倔强,“我不会放弃的!” 店里的清音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妹妹这模样,这一瞬仿若琳瑶附体。 ———— 这段时间琳瑶被憋在宫里,北戎使团即将进京,皇宫内外筹备接待事宜,皇后一忙起来,琳瑶出宫机会也少了。 “北戎我知道,与燕云接壤,前些年不时骚扰边境,起过几场战事。” 皇后翻看着内务府递上的宫廷礼乐宴席安排,“是啊,皇上十分看重这次使团觐见,若双方从此交好,边境也可换得安宁。”火山文学 第161章 她设的局 赤都笑声爽朗,朝着皇帝一拜,“陛下多虑,若是如此那更好。” “我北戎民风开放,男女豪爽,宋姑娘性子正对我们脾气。” 皇后听了不语,似在斟酌。 赤都语气诚恳,“陛下,皇家公主金贵,身娇体弱,怕也难以适应北戎气候风俗,小王真心实意求娶宋姑娘,与大梁结万年之好,还望陛下成全。” 故作矫情的犹豫片刻,皇帝终于舒朗地笑出声。 ———— “什么!让瑶瑶和亲北戎?” 凤鸾殿得知消息的皇后如晴天霹雳,手中礼单啪嗒掉地。 “不可能,绝不可能!”皇后惊怒,“瑶瑶身份皇上清楚,和亲之事怎会让她去!” 皇后一度怀疑消息有假。 孟鸢合上手里册子,状似不解,“是啊,宋姑娘身份如何能和亲?莫不是消息有误。” 嬷嬷缓了缓喘息,“是真的,皇上已同意了,这会儿正让内务府拟定封号,说要册封郡主。”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焦灼,“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听说是昨日赤都小汗王在御花园偶遇了姑娘,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直言要娶姑娘。” 琳瑶如被五雷轰顶,未曾想自己去了趟御花园,竟将终身送了出去。 “本宫去找皇上,本宫去跟皇上说。”皇后说着就要迈步。 “娘娘万不可冲动!” 嬷嬷赶忙扶住她,“和亲之事皇上连亲女儿都能舍得,如何会不舍姑娘,娘娘去也无用,只会惹恼圣上。” “那本宫也得问个清楚!”皇后甩开嬷嬷手大步朝外走去。 琳瑶心神不定,还没从震惊中走出。 孟鸢看在眼里十分舒畅,眸底藏着幸灾乐祸。 她似乎已看到这女人赤身裸体被酷烈的赤都凌辱场面,女人凄厉哀嚎,撕心裂肺,却躲不过那双粗蛮大手。 想想都痛快! 压着心头雀跃,面上故作伤感,“宋姑娘也别着急,我同母后了解下情况。” 说完优雅地转身,款款走出殿。 出来后的孟鸢不疾不徐走在宫巷,并没追皇后意思。 “娘娘,此招奏效了。”婢女低低笑着。 孟鸢嘴角扬起一抹得意,回想起前日遇到从御书房哭着出来的嘉仪…… 彼时的嘉仪哭得凄凄惨惨,孟鸢柔声安慰。 “父皇旨意已下,无人再能劝得动,若想避免妹妹远嫁,除非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我朝君臣无法违背皇上旨意,那便只能从北戎着手。”孟鸢看着她眼睛,温和道:“若赤都小汗王主动不要妹妹,妹妹自可脱身。”火山文学 嘉仪琢磨着这话,哭红的眼睛茫然又急切,“如何让他不要我呢?” 孟鸢也忧愁,长叹了声,“是啊,难就难在如何让他不要妹妹。” 嘉仪没了主意,急得只知哭。 婢女眼珠子一转,“娘娘,奴婢有一想法儿。” “快说!”嘉仪急不可耐。 “这位赤都小汗王好色爱美,若能有美人让他心有所属,自然就会放过公主了。” 孟鸢摇头,“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不,她说的在理儿!”嘉仪煞有其事思索。 “哪里那么容易。”孟鸢叹息,“除非这位美人美得惊天动地,美得无人能比,这样才能抵过她身份不足,这寻人难呐。” 婢女歪着头,语气纯良,“若说美人,京城第一美人当属云妃娘娘,当然云妃娘娘肯定不行,唉,要是能有位与其容貌相较的人就好了。” 嘉仪眼神左右闪动,很快止住哭泣。 孟鸢便知她已猜到是何人,话说到这儿就够了,主仆俩对视一眼,藏着眼底笑意准备离去。 刚迈出几步,就被身后的嘉仪唤了住。 …… “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拦下此事。” 思绪回归,孟鸢笑得嘲弄,“放心吧,皇后娘娘不过白跑一趟。” “骨肉割舍艰难,若非不得已,皇上也不舍亲生女儿远嫁蛮地,如今北蛮主动提出求娶宋琳瑶,皇上高兴得很,既顺应两国和亲,又免了骨肉分离,这对皇帝来说美事一桩。” “娘娘说的是。”婢女笑呵呵奉承,“那女人也没有今天,该!” 再看向主子,满眼佩服,“还是娘娘高明,随口几句话,既卖了公主人情,又打发了个碍眼女人。” 何为四两拨千斤她可算见识了,对自家主子拜服的五体投地。 不愧是家族精心培养出的高门嫡女,如此聪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后位舍她其谁。 “是啊,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孟鸢闭目深深呼了口气,通体舒畅。 总算狠狠出了口气,让那女人远嫁蛮地受尽折辱,这可比直接杀她来得痛快。 孟鸢分析得一点不差,皇帝确实对此非常满意。 用一个罪臣之女就能平定的事,皇帝何乐不为,皇后这一趟不过是徒劳。 拖着沉重步子回到凤鸾殿,皇后凄迷,“瑶瑶,你怎么想?” 琳瑶咬着唇,若能选择,她当然不愿远嫁。 但抗旨不遵株连九族,宋家还有这么多亲人,她如何也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啊。 “我不怕!” 抬起头,小姑娘目光坚定,“去就去,我会请皇上看在和亲份上,求皇上重审父亲案件,只能换来宋家重见天日,我做什么都行。” 说完跑回自己房间。 “这孩子……”皇后心疼地掉眼泪。 ———— 京郊小院 得知消息的宋家陷入忧愁。 “和亲!和亲!为何古往今来和亲都是要中原女子远嫁!” 言欢气的血液沸腾,从凌骁嘴里听闻此事便立即跑来与家人商议。 “怎就不能让北蛮子嫁个公主过来!” 宋父哀叹,“这你就不懂了。” “天子将女儿嫁到北戎,他便是北戎小汗王岳父,是长辈。若娶了北戎公主,便成了北戎女婿,这是自降辈分身份。” “自古以来中原看不起蛮族,寻常人都不愿与蛮族结亲,何况皇室,皇室注重血统纯净,更不会让蛮族的血融到皇家,别说君王,宗室旁支都不会。” “再论远些,公主嫁于北戎,将来成为北戎王后,他日诞下王嗣,若能继承汗王之位,未来汗王便是皇帝外甥,教养得好,日后必对我朝俯首称臣,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保两国稳定,甚至将之收为己用。” 这便是历代帝王只嫁公主不娶外族女原因,只是没想到此次竟落到自家女儿头上。 第162章 主动献身 宋中庭眼眶泛红,为无法护住女儿自责,宋母捂着嘴抽泣,言欢急得像热锅蚂蚁,婉如坐在角落始终垂眸不语。 众人一夜难眠。 ———— 京街熙熙攘攘,繁华鼎盛,长街上人流穿梭不息。 赤都在随从陪侍下踏马游街,欣赏着帝都的繁华。 马背上的人慵懒散漫,一手执鞭,闲暇望着四周,一行人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突然,前方一道纤丽身影横穿街道,那人只顾行走没注意到行进的人马,眼看就要撞上! 赤都眼疾手快,一把勒住缰绳,马儿立时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腾起。 一声女子娇呼,花容失色的人腿一软,瘫倒在地。 惊起的马原地转了两圈,渐渐恢复平静。 “什么人!没看到北戎小汗王在此吗!” 地上姑娘像是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贵人恕罪,小女子不是有意的。” 少女声婉转轻柔,听得男子一阵耳热,似春雨润田,心头升起的那抹烦躁顿时被覆盖。 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俯瞰,直直打量着地上姑娘。 但见女子一身粉色衣裙,婷婷袅袅,鬓发轻挽,青丝如瀑,她微微垂着脸,看不清容貌。 赤都翻身下马,慢步走到女子跟前,“姑娘没事吧?” 那姑娘像是被吓到了,摇了摇头,继而轻轻抬起脸看向来人。 一张晶莹小脸儿映入眼瞳,赤都呼吸一滞,恍然看到了神仙妃子。 女子眉眼如画,巴掌大的小脸儿玉白无瑕,美眸婉转,烟水秋瞳,流盼间含情凝睇。 撞上男子灼热目光,像是害怕又像羞涩,赶紧低下了头。 “惊扰了贵人,是小女子的错,贵人恕罪。” 赤都心头滚烫,在娇软的少女面前说话都柔了下来,“姑娘言重了,是我的马惊到了你,该我道歉才是。” 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那姑娘犹豫了一下,伸出素白纤手,轻轻搭在他臂上,款款站起身。 她像柳叶清风,又像杏花烟雨,美的娇贵又清纯。 淡淡幽香飘在鼻翼下,赤都一阵晕眩。 少女乖巧地立在他身畔,柔软轻盈,那只小手像雪白的鸟儿,在他黑棕色的衣袖上显得纤婉可爱,让他忍不住想握在手里。 这大概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吧! 赤都两眼痴痴,只这么看着就要醉了,若把她抱在怀里定如油酥绵软芬芳,骨头都能化掉。 向子珩从书店走出,看到前方聚集了许多人,不知在围观什么,好奇地望了眼。 只一眼,心登时提了起来! “姑娘没事吧?身子可有碍?” 他想继续品赏她的美丽,可女子始终微微颔着首,半掩半露的姿容让赤都心急火燎。 中原女子真是性子羞怯,可这份羞怯让他更心痒难耐,盼着她再次抬眸与他相视。 “谢贵人,没什么大碍。” 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了,女子终于轻轻抬起眼帘。 对上男子炙热目光,白皙的小脸瞬间飞起一抹绯红,恰如春日桃花,娇艳灼灼。 赤都移不开眼睛,少女的楚楚温柔让他热血沸腾。 要不是大庭广众,他能这么干看着?早将人抱在怀里,揉进骨里,完完全全占有她。 女子欠身一礼,告辞离去,那只手从他臂上移开,赤都心头一空。 刚迈出步子,女子腿一软,眼看就要倒下,那只大手快速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少女脸更红了,赶紧道谢。 搀着娇软的人儿,赤都关切道:“姑娘身子不适,看来是刚才伤到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么好意思。” 她浅笑嫣然,又带着少女的羞赧,婉转低回,赤都看得痴迷,“不妨事。” “谢贵人,我家就在附近,我” “娘子” 一道男子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 女子闻言望去,见到来人身子一僵。 向子珩快步上前,“娘子没事吧?我这刚离开一会儿就出乱子,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你……” 女子正要说话,向子珩不由分说拉回她被赤都扶着的胳膊,将人拽到身旁,又朝赤都道:“冲撞贵人是我们不对,抱歉,在下替内人赔礼了。”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反应,拉着女子从人群中离开。 望着远去的人,赤都痴叹:“大梁真是美人如云啊,姑娘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可惜是个已嫁妇人。”随从说道。 赤都砸着嘴,久久不舍收回目光,心头一股惋惜。 …… “你放开我,快点放手。” 婉如亦趋亦步,一边喊着一边挣脱。 向子珩不理会,拽着她远走,直到一处僻静巷尾停下。 “你刚才在做什么!” 向子珩面色肃沉。 婉如侧过身避开他目光,“我什么也没做。” “那赤都小汗王是什么人你没听说吗,不躲着走还与之攀谈!就不怕给自己招来事端!” 眼前女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性子内敛,尤其面对外男,不可能这般随意,可方才的人一颦一笑千娇百媚,这与素日的她大相径庭。 细看下,今日的她与平时装扮完全不同,妆容精致,秀发挽成美丽花样,水粉色衣裙包裹着玲珑身姿,整个人娇贵秀美,十分惹眼。 这打扮再加上她异样举动,向子珩狐疑,“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不用你管。” 婉如说着就要走,向子珩哪里能放心,不顾她反抗,拉着人朝会仙楼去。 // “四妹,你到底作何打算?” 看着面前人,平日的她装扮朴素,而今日一改前态,又听了向子珩转述,清音似猜到几分。 “你该不是故意出现在赤都面前吧?” “难不成……你是想让他对你感兴趣,代替小妹出嫁?” 婉如眼眸闪躲,对上姐姐清明目光,再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向子珩,低头不语。 清音这下明白了,感慨又心疼,“你这让我们说什么好。” 向子珩胸腔澎湃,“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 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 见状,清音退出房,把时间留给他们。 “你这么孤注一掷,可有想过我?” 向子珩心里难受,“你不是说要嫁我吗?” 婉如揪扯着手里绢帕,这让她怎么说? 小妹为了给她出气不顾安危斩杀权贵,如今妹妹有难她怎能袖手旁观。 “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向子珩眼里五分凄清五分委屈。 第163章 她是我的人 说是委屈,更多的是自责,若非上次他对成婚一事推诿,小姑娘也不会这么弃他不顾。 可她为了妹妹挺身而出,他无法也指责。 婉如一直不吭声,向子珩静静陪着。 清音还要忙于酒楼事务,无法寸步不离守着,这情况向子珩如何能放心离去,执意留下看守。 这姑娘看似柔弱,可性子坚韧有主意。 喜欢一人时,敢于面对自己内心;在他有婚约不适合托付时,再痛苦她亦抽身离去,待他恢复自由身,她大胆追寻。 她喜欢他,可以全心托付不顾贫困下嫁,可当亲人有难,她又义无反顾放下个人私情。 深情又清醒,温柔又决绝,柔情万丈是她,拿得起放得下亦是她,看着婉约柔顺的姑娘,却是任何人无法掌控。 向子珩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她又有动作。 到了晚上,宾客散尽,酒楼安静下来。 夜已深,向子珩守在房门外,看着亮着烛光的门窗。 “婉如,不是我不想娶你,我做梦都想与你长相厮守。” “其实除了那日所说之言,还有另外一原因,只是不便于你言说。” 想到父亲的死,向子珩深吸口气,“这件事牵扯甚大,弄不好还会有身家性命,我是不想你趟到我家这趟浑水里来。” 隔着房门,婉如静静听着,这样子像回到了向家他与她表明心意那晚。 “婉如,你再给我些时间。” 说完向子珩不再开口,靠在门板上,望着漆黑楼层,黑暗深不见底一如他当下人生。 这晚房里房外两人一夜无眠。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清音将此事告知了言欢,让她把婉如接到凌府。 “你这小妮子真是胆大,不声不响干大事儿,你要吓死我们吗?” 言欢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絮絮叨叨。 婉如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呆呆抓着手中瓜子摩挲。火山文学 “和亲和亲!真烦人!”言欢插着腰,一屁股坐回软榻,“实在不行让我去,非吃穷他们不可!” ———— 皇后万万没想到,这几日整理的出嫁礼单最后却是为自己半个女儿备的,自得知消息后再没心思弄这些。 第164章 对她失望 “先是为个风尘女子不依不饶,险些触动两国关系,现又闹出这么个事端,在异族面前丢尽我朝脸面!” “外交之际皇家出了这等闹事,岂不让天下人嘲笑!” “你从来沉稳,未曾出过一丝差错,近来却接二连三行事无状!” 原本宠幸那个会武艺的女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外乎不册封名分,亦不算违背礼制。 只是这事恰巧赶在了两国联姻之际,让皇帝重重栽了颜面。 家丑被朝臣和外族看到,皇帝心里恼啊。 昨日还为免了亲女儿远嫁高兴,今日这么一出,又要面对骨肉分割,皇帝怎能痛快! “当着外人面朕不能不给自己儿子留颜面,可你所作所为朕着实不满!” “待北戎使节离京后,给朕好好反思!” 天子震怒声回荡在殿内,隔着墙门外头守着的侍从都吓得后背冒汗。 ———— 另一边,刚刚重见一日光明的嘉仪庆幸劲儿还未下去,噩耗又当头而来。 宫殿里噼里啪啦的杂碎响,女人哭喊声震天动地。 御书房之事很快传到凤鸾殿,得知消息的皇后久久不语。 半晌后,嬷嬷看不下去,不放心地柔声相劝。 皇后这才从梦境中走出,眼中灰暗无神,深深叹了口气。 “她终是走了这条路。” 嬷嬷不解其意,又不敢开口相问,只静静候着。 皇后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有庆幸,庆幸她的半个女儿不用远嫁满地; 有焦心,焦心儿子遭到君父狠狠斥责。 亦有黯然,黯然她一手教养的姑娘终是辜负了她的期望苦心。 “娘娘宽心,皇上只是一时生气,气消也就无事了,不会连累到殿下储君之位。”嬷嬷劝着。 “我知道。”皇后有气无力。 现在的她并非担忧儿子恩宠,自儿子突然怪病一事后,她便知儿子仍是皇上最器重宠爱的孩子。 真正让她纠结的是宋琳瑶——这个在她膝下长大亲自教导的女孩儿。 终究是跟储君搅在一起! “宫中长大的她难道还看不明白?旁的不论,本宫经历她可是亲眼看着过来的!” “做储君天子的女子何等不易,况且她罪臣之女身份,一句身怀武艺此生都无法有名分!” 皇后痛惜,“无名无势的女人,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 “本宫谆谆教诲,掏心掏肺,直言明语与她把话说透,一直觉得那孩子聪慧通灵,回京后的她也再未像幼时那般迷恋宸儿,本宫欣慰啊。” 话锋一转,皇后眼露失望,“却不知,她一面看着本宫经历听着本宫教导,一面却仍同宸儿搅合在一起,就在我眼皮底下!” 她竟然一无所知! 一想到信任之人跟儿子暗度陈仓,将她蒙在鼓里,虽算不上气愤,可心里总是堵得慌。 嬷嬷小心翼翼开口,“宋姑娘到底还年轻,心性不稳,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皇后一抬手,止住了嬷嬷话。 “他们二人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宸儿仁善,又那么疼她,她若不愿宸儿定不会强迫,且那孩子性子,她不想做的事情谁又能勉强。” 嬷嬷低下头,深觉皇后说得在理。 宋琳瑶自愿是无疑了。 “可本宫不明白,既然她喜欢宸儿,那先前与白书生等人是什么?是故意刺激宸儿?欲擒故纵?若是如此,这还是本宫眼里那个率性爽朗的女孩儿吗?” 与满心算计九曲心肠的深宫妇人有何不同! 嬷嬷顺着皇后的话想去。 也是啊,小姑娘幼时那么喜欢太子,那么热烈直白,离开几年再归来,眼中却再没太子半分影子,这感情也转变得太彻底了吧? 难不成真让皇后说准了?她实则心里还是喜欢太子的,只是有了从前失败教训,如今反其道而行,用另外一种方式引太子注意? 若真是这样,此人演戏功夫和心思未免忒深沉。 “若她心里没有宸儿,为何还要做他的女人?是冲动,还是另有所图?” 皇后想不通,她是真的想不通。 “要不把宋姑娘叫来问问清楚?”嬷嬷道。 皇后摇头,“不必了” 不管是哪种,都是皇后不想接受的,或者说,宋琳瑶如今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她都难辨真伪,再问只是多余。 皇后缓缓闭上双目,“终究是做了糊涂事,辜负了本宫多年苦心教养。” 第165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对上那双怨恨阴鸷的眼神,仿若地狱里的魔鬼,纵然自小没少与嘉仪干仗,两人谁都不服谁,可此刻这目光还是让琳瑶周身一凛。 萧胤宸让她先去宫外等着。 死死盯着离去的人,直到消失在视线,嘉仪这才将眼睛移回面前人身上。 “王兄自小向着宋琳瑶,幼时每每我与她有争执,王兄从来都护着她,小打小闹便算了,如今到了终身大事上还这般袒护她!” 在自己寝宫发完疯的人又奔着萧胤宸来。 “我才不信什么你们早有私情,定是王兄不想她远嫁这才编出谎话,你就是故意护着她,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琳瑶幼年在宫中几年,嘉仪与之最不对眼,二人没少争执,而太子永远护着宋琳瑶,在兄长偏心这方面嘉仪自小深有感触。 面对情绪激动的人,太子不语。 听到她口中的从小袒护,萧胤宸摇了摇头。 琳瑶虽然活泼好动但不是惹事的人,可眼前这位妹妹…… 仗着宠妃所生父皇宠爱,自小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将其他公主压得全无地位。 幼时没少带着几个一伙的公主朝琳瑶寻衅,纵是他护着,事后她也没少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心术不正,狂妄自私,骨子里自有一份阴狠戾气。 “我真想问问王兄,明明我们是骨肉血亲,为何你偏偏袒护那个宋琳瑶!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妹妹!” 嘉仪歇斯底吼着。 儿时玩闹便罢了,如今面对火坑,在她与宋琳瑶之间兄长还是选择那个女人,这怎能让她甘心。 面对妹妹的质问,照理说萧胤宸本应心怀愧疚,毕竟做出这选择总是伤害到了妹妹,可嘉仪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愧疚之色。 见她不再吵闹,萧胤宸终于开口。 “我倒想问问妹妹,为何那日你香囊会遗落在凤鸾殿,为何你离去时声称要去御花园,而出门后却朝自己宫殿方向去。” 嘉仪一怔,没料到兄长会问这些,方才发狂的人气场立时缩了大半。 “我,我不知王兄在说什么。” 无视她的心虚,萧胤宸接着道:“声称要去御花园散心,走前东西落在了凤鸾殿,琳瑶拿着追到御花园却不见你踪影,倒遇上了赤都,好巧啊。” 这一切看似是巧合,可心思缜密的萧胤宸从不认为世间有那么多巧合,尤其这深宫之人,哪个不是九曲心肠。 以嘉仪的性子,萧胤宸是真不相信在和亲一事落到她身上后,她会没有任何动作。 御花园一事,若落在旁人眼里兴许不会生疑,可在萧胤宸这儿,容不得他不多想。 嘉仪当然不会承认,一句莫名其妙,又怨了几句兄长无情,随即甩袖离去。 —— 内务府,上一刻还兴致勃勃与宫人交代出嫁事宜的孟鸢此刻如坠冰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是夜,东宫正房烛光忽明忽暗,映衬着床前人青白脸色。 房里安静的死寂,婢女小心翼翼陪在一边,不时打量主子神色。 自白日从宫里出来到此刻,孟鸢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一刻后,婢女小心翼翼将一盏参汤递上,“娘娘,您中午晚上都未用膳,喝点参汤垫补下吧。” 眼神落在婢女手中参汤上,许久,孟鸢伸出手,将碗握在手里。 婢女方舒了口气,就听到咣当一声,瓷碗碎地,吓得差点没呼出声,扑通跪地。 “贱人,姓宋的贱人!” 一字字几乎从孟鸢牙缝挤出,眼底是说不尽的怨恨,“她终究是爬上了太子床,本宫果真没看错!” 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聚成在眉尖的怨愤始终无法散去。 睁开眼,凤眸瞥向瑟瑟发抖的婢女,“她每次来本宫都让你盯着。” 婢女将头埋在地下,颤巍巍回道:“回娘娘,奴婢一直谨遵娘娘吩咐,宋琳瑶每次来都不过在书房短短逗留,除了前段时间那次时间久些,婢女都跟娘娘禀报过。” 微微抬起头,“当时殿下是一脸阴沉从房里走出,那样子不像是欢好后模样。不过若二人是在宫外做出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孟鸢眼底闪着精明。 此事无外乎就有两种:一则那女人先前与太子并无男女之实,是被拟定为和亲人选后,为躲避和亲命运求助太子,委身献媚。 二则,两人早就没有已暗度陈仓,只是宋氏身份不适合公开,而经和亲一事,太子为保美人只得无奈承认。 可不论是哪种,人终究是进了东宫,说来说去吃亏的都是自己,孟鸢烦躁憋闷! 机关算计,却不想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想到是自己亲手将人推进东宫,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插手和亲一事,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愤懑悔恨搅得她心绪不平,似要炸裂。 沉默许久,孟鸢定了定心神。 “放出消息,就说那宋氏女是在被拟定为和亲人选后,身在宫中的她率先得知消息,为躲避和亲色诱东宫,太子中计,事后木已成舟,无奈只得保她。” “最好把消息传到皇上那儿,让圣上知道,都是那女人处心积虑谋算,致使他骨肉分离,致使储君清名受损,致使大梁在北戎面前跌了颜面,致使皇室被天下人看笑话!” 婢女略略忖度,不确定询问,“可殿下已在圣上面前说明,二人早有情,若散出此消息,殿下岂不是欺君?” “娘娘,左右那姓宋的不能有名分,不足为惧的。” “你懂什么!” 孟鸢眼锋凌厉,“太子心思深沉,运筹帷幄,若给不了对方光明前程,定不会随意宠幸于她,换句话说,他既然要了那女人,必定会为她前程做好安排。” “太子对宋琳瑶感情已然明确,她身后又有皇后宠爱,此女不除必有大患。” 若不在那女人还没站稳前打断她根基,日后只会更棘手! 罪臣之女身份和身怀武艺外,她还要让她声名俱丧,届时,哪怕太子想为那女人打算谋名分都难。 “可这消息放出,太子殿下也会背上欺君之名。” 第166章 薄情寡性 孟嫣冷冷一笑,“放心吧,云妃的孩子没了,太子再无威胁,且经过突染怪病一事亦能看出,眼下诸皇子无人能替代太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会因这一件事就损了他前途,换句话说” 孟鸢眼中闪出狠厉,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到:“我若坐不稳这太子妃之位,宁可太子易主,哪怕毁了他,也绝不看到其他女人夺去我前程,尤其姓宋的!” 婢女不敢再多言,领命称是。 调整了下情绪,孟鸢长长出了口气,忆起母亲之言。 【墙外是男子天下,墙内是女子天地,我们活一辈子都在后宅中兜兜转转,妻妾间争斗永无休止,不为人上人,便是她人脚下泥】 【女儿面对不仅是后宅,日后还是后宫,任何人都能退让松懈,唯独你不能,不管是为了自身还是家族,必要拼尽全力掌控属于你的战场】 缓了缓心绪,孟鸢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气归气,可日子还要朝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能将太子恩师之女,出身高门、被太子亲口属意太子妃的宁惜兰拉下位子,更何况一个罪臣女。 作为孟氏嫡女,自小被双亲精心教养,生来便是奔着女中光华。 纵然已是太子妃,但她要的可不是空有虚名的正宫头衔,而是无人能撼动,名副其实花中至尊。 如沈云姝那种占据君王圣宠,将正宫比下去的女人,她绝不允许在她的人生中存在。 …… 回到东宫后,太子将琳瑶安置在一处单独小院儿,又拨了几个下人伺候。 妥当后,太子朝书房走去,途经园子,耳边传来萧声,曲调婉转幽怨,在寂静夜晚更显凄清。 步子渐近,只见花丛立着位素衣女子,月光下的人清冷纯净,怡静尔雅,有股子天外之人味道。 她闭目吹着玉箫,沉浸其中,与花间月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一幅月下佳人画卷。 婢女率先看到旁边立着的人,连忙正过身行礼。 被打断,箫声也止住了,宁惜兰慢慢转过身,“拜见太子殿下。” “怎么在这儿?”萧胤宸问道。 宁惜兰直起身子,望了望天边月色,又看了眼周围花圃,“月夜清美,花间幽静,此情此景实在难得。” “这曲子甚是哀怨。” “此乃民间曲调。”宁惜兰嘴角一丝苦笑,轻抚着手中玉箫,声音缥缈。 “讲述了一对表兄妹,表兄为其妹许下凤冠霞帔誓言,可在他金榜题名后却娶了高门贵女,只将其表妹纳为妾。” 轻叹一声,女子黯然神伤,“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表妹日日惆怅心痛,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守着早已风干的誓言,感慨男子心如朝露。” 说完望向月色,凄清茫然,似还在为故事中的女子伤怀。 婢女悄悄抬眸瞄了眼太子,昏暗中的人面色晦暗不清。 “民间故事。”萧胤宸重复着这几字,“哪朝哪代哪个地方,哪对表兄妹,姓甚名谁?” 握着玉箫的手一颤,宁惜兰从思绪中抽出,“妾身也只是听说的,具体出自何处并不清楚。” “那就回头问问清楚。”萧胤宸说完准备离去。 “殿下似乎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宁惜兰开口,止住了要走的人。 萧胤宸迈回准备离开的步子。 女子清眸凝睇,“不知殿下听了有何感受?” 萧胤宸看着她,月光下的黑眸忽明忽暗,“很简单,若这位女子认为她表哥薄情寡性,就该断然拒绝为妾一事,从新觅得良人。” “若还愿与之为妾,说明心底已接受男子所作所为,就不该再有抱怨,否则一面与人在一起,一面又抱怨不止,岂非矫情。” 宁惜兰眉尖一蹙,“殿下不觉得这男子薄情寡性吗?” 那双眼睛似水似露,看着面前男子,似有道不尽的复杂情愫。 萧胤宸似哼笑了声,“既然认定男子薄情寡性,为何还要嫁与对方?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一条路可选。” 宁惜兰不动声色攥紧玉箫,顿了顿,微微侧开脸,“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所以,婚后难过也只能是自寻的。”萧胤宸语气淡然,“本来她是可以避免。” 第167章 诡计揭穿 孟母眼泪流下,“证据确凿,圣上怒极,直言哲儿行事恶劣,败坏皇家名声。” “哲儿已去,圣上无法追究,便斥责你父亲教子无方,罚我们将哲儿闯下的祸事抚平,对受害者加倍补偿。” 满心闷痛,孟母捂着胸口,“钱财是小,可怜哲儿身去名声亦毁,连同我们孟家清贵之名也败坏!” 孟鸢大口喘着,“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拭了把眼泪,孟母眼睛赤红,“此事并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你父亲和弟弟是太子岳父小舅,凌骁又是太子的人,此事若无太子授意,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孟鸢也是想到了这点,故心慌意乱。 “朝臣谁人不知凌骁与储君交好,今日之举人人看得明白,这是太子在下岳父脸面啊!” 孟母焦心,“可我与你父亲实在想不通太子到底所为何故,哪里见罪了他,让他这般不念姻亲!” “可是为当日,你同你父亲劝他莫为小汗王伤及教司坊女子一事惹圣上不快?你父亲说那日太子给你甩脸子了,难不成我们真是因此见罪了他?” “但也不应该啊!”孟夫人自言自语分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好歹是姻亲,还能为了一两句意见相左劝言就闹上大殿,这么狠狠下咱家颜面。” “你父亲说君心难测,太子心思深沉,这段时间除此外我们也没得罪他之处,保不齐真是因这个敲打我们。” 孟母心急,没了头绪,“女儿,你是他枕边人,这段时间太子可有异常?” 孟鸢也忧虑。 弟弟行事无状,太子早已知晓,但他亲口说过看在姻亲和皇家颜面上不会道出,而今怎得出尔反尔? 孟鸢反复琢磨,似乎想到一点,但又不敢肯定。 “我们是没法子了,有些话你父亲不好相问,你与太子是夫妻,闺房间总方便开口,可得弄弄清楚啊。” ———— 送回母亲后,孟鸢一直沉思,待听说太子归来,思虑再三,前去书房求见。 “殿下,今日早朝之事沸沸扬扬,家父家母惶恐不安,妾身也已知晓。” 见太子神色清淡,孟鸢继续探问,“妾身斗胆,凌大人乃殿下挚交,断不会贸然行事,这当中利害关系,人人心明。” “妾身自问孟家对殿下忠心赤诚,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来这等雷霆祸事。” 百般委屈,孟鸢语带抽泣,“当日在弟弟灵堂前,殿下亲口说过,弟弟少年身去已是惋惜,不再损他清名,为何如今又……” 萧胤宸缓缓喝了口茶,“太子妃记性不错。” 孟鸢一愣,对这话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何意?” 放下手中茶盏,萧胤宸开口,“你也知这是我在孟哲灵堂前许下的话,那可还记得我许下此言前提是什么?” 话听到这儿,孟鸢几乎印证了心头猜测。 定下心,事先有了准备的她也不慌,故作茫然,“前提?殿下之言妾身不懂。” 抬眸看了她一眼,萧胤宸也不着急,“那便无事了,回去吧。” 下完逐客令不再理会,朝桌案走去。 孟鸢这下急了,后背一层汗。 她自问世事练达,机敏善变,与人交手从来游刃有余,可在这个男人面前总讨不了好,一腔本事全使不出来! 压下情绪上前几步,面带委屈,“殿下,妾身惶恐,还请殿下明示。” 萧胤宸坐下身,把玩着手上扳指,悠闲的姿态看得孟鸢更加心焦。 忐忑不安下,终于听到他开口。 “执掌东宫后宅不易,还要协助母后料理和亲公主嫁妆事宜,这么忙还有功夫插手和亲人选一事,也是难为太子妃了。” 这下孟鸢彻底明白了,果真是因为这个! “嘉仪将香囊落在凤鸾殿,被你捡起递到琳瑶手上,她去御花园找人,最后落入赤都眼中,这一局,做的着实精彩。” 萧胤宸冷笑一声,“挥挥手便更换了和亲人选,呵,有这本事屈尊后宅实在委屈了。” “殿下误会了!”孟鸢满脸无辜。 萧胤宸冷眼看着她,“要把嘉仪贴身婢女寻来对峙吗。” 当日萧胤宸与嘉仪不欢而散,事后命人寻了嘉仪贴身婢女,承诺只要她将事情真相说出,便想办法免去她陪嫁蛮地。 婢女大喜过望,一股脑将事情道了出来。 “妾身承认配合公主做局。” 知道瞒不住了,孟鸢很快理清思路。 第168章 宋家寿宴 萧胤宸好笑,上禀君王? 皇帝对琳瑶代替嘉仪出嫁一事高兴的很,孟鸢此举也正对了天子心意,若知是她促成,保不齐还会赞她聪颖妙计,哪里会处罚。 瞧着面前女子大义凛然模样,萧胤宸知晓,她亦是攥着这点,才敢提出上达天听。 “妾身一腔赤诚,竟被太子这般误会。” 见萧胤宸不再开口,孟鸢便知他无话可说,占回上风的人继续抹着眼泪,痛苦哀哉,“母家还因此遭殃,妾身真是心寒心痛。” 女人哭的悲戚,像受了极大委屈,“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妾身处境真是难啊。” “那就退位让贤吧。”萧胤宸淡淡道。 孟鸢身子一僵,登时止住哭声,震惊地望着书案前的人。 “至于你说的上禀父皇一事,可以,我会考虑。”萧胤宸平静道。 “孟家与宋琳瑶之间的恩怨人人都知,你此举到底是为父皇考虑还是私心,父皇自有定夺。” 孟鸢惊恐,“殿下!” 不再理会,萧胤宸走出书房。 支撑不住的人软软瘫坐在地,慌乱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应该只是说气话吧?应该只是故意吓唬她的……孟鸢不断安慰着自己。 而次日,萧胤宸真将此事上禀皇帝。 皇帝听后久久不语。 瞧出父皇私心,太子直言孟鸢此举虽变相成全君王公主免于分离,但本意是私心,算不得为君分忧。 并言通过此事亦看出此女满腹算计,甚至胆大妄为插手国政。 话说,皇帝本心并没觉此事多严重,如萧胤宸事先分析,他更多的是惋惜,惋惜孟鸢此计未成,否则他也不必骨肉分离。 不过碍于君王颜面,这话他也不好说出口。 左右和亲一事已过,皇帝不想再节外生枝,传出去也损皇家颜面,直言此事到此为止。 但见太子对孟鸢此举不满,似要讨个说法,便随口道了句那就让太子妃安分守己,下不为例,将儿子打发了去。 而这对于萧胤宸来说已经足够了。 太子妃得知后险些晕倒。 “殿下他,当真是狠啊!” 孟鸢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接连打击下的人病倒了。 太子的雷厉风行远远超出她想象,令她不寒而栗,那颗活泛骄傲的心在一连串打压下崩塌溃散。 孟家并未来探望生病的女儿,虽也心疼她病情,但一想到是她举措失利给家族带来了这么多困境,对她的怨气大过心疼。 收到母家递来的信件,看着纸上寥寥数语,双亲叮嘱她这段时间安分些,莫再有任何动作。 孟鸢苦笑,眼下的她哪儿还敢轻举妄动,再折腾下去那句退位让贤说不得也要兑现! …… “殿下一连两日对孟家穷追猛打,会不会太过伤情分。” 凌骁与太子一同走出宫门。 太子脸色平淡,“早前我便提醒过她孟哲之事到此为止,她却还在我眼皮底下玩弄心思手段,暴露后还厚颜无耻倒打一耙。” 不是言上禀君王吗,那就顺她心意。 “就是让他们知道,储君就是储君,纵是姻亲亦不可犯上作乱。” 昨晚的孟鸢要是在事情败露后低头认个错,哪怕不是出自真心,把面上功夫做做,他也不至于真将实情上禀,她要装,那他便奉陪到底。 她料准父皇不会责怪,但萧胤宸也料准即便父皇心里不责怪,面上总得斥责几句,且孟鸢本心是不想君王知晓此事。 与他玩弄心思权术,试探他魄力?萧胤宸嗤之以鼻。 正说着话,就听到银铃的女子笑声。 琳瑶和婉如快步朝这边走来。 “太子哥哥,今天我要去给父亲做寿,特来跟你请命出府。” 撇开方才糟心事,萧胤宸恢复神色。 “你人都出来了,还请什么命,真要诚心,就该等我回去再说。” 这就被揭穿了,琳瑶吐了吐舌头。 萧胤宸故作嫌弃,“装腔作势” 琳瑶憋着笑。 “去吧” “是”琳瑶说完看向凌骁,“二姐夫也是准备去京郊小院儿吧,一起走吧。” 凌骁愣怔不语。 见他不说话,婉如道:“姐夫一定是跟二姐一同去的。” “对对对!”琳瑶恍然反应过来,“那姐夫就同二姐一起吧,我们先走一步。” 第171章 出丑的女婿 “好,好,谢三女婿。” 宋父面色慈爱,似未发觉问题,端起酒杯与之共饮。 陈武这才放心,咧嘴一笑,努力保持着文雅姿态,将酒杯抵在唇边。 醇香的酒液入口,男人嘴里发出清亮绵长的嘬音。 人们纷纷低下头,只作未见状,自顾自吃着菜。 紫嫣臊得都不敢抬头,烧红的脸快滴出血,耳尖都透着红。 陈武坐下身后,宴席很快又热闹起来。 靠近妻子,陈武低声询问自己刚才哪里做错了,只见紫嫣不回应,脸色阴沉得可怕。 人们还在谈笑风生,举杯庆祝,坐在其中的紫嫣浑身别扭,直到宴席结束没再抬起过头。 席面散后,人们各自离去,宋父将向子珩留了下来,二人单独说着话。 “你还年轻,未来路还长。” “往小了说,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再寻常不过;往大了说,人生亦如此,只要活着,何事都可能遇到。” 捋了捋胡子,宋中庭语重心长,“一时失意是常事,只是万不可一世萎靡。” “伯父相信晚辈是清白的吗?” 宋中庭笑了笑,“若是罪名属实,也用不着惆怅满怀了。” 向子珩凄然一笑。 看着这个出尘高洁的年轻人,宋中庭苍老的眼中几分怜惜,“我们都是一样。” “我曾身居文官之首,跌下云间,亦撑至今日,你这么年轻,更无消沉之理。” 向子珩低下头,“晚辈惭愧。” 宋中庭又说起自己为官经历,向子珩听得津津有味,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 “父亲同你说什么了,聊了这么久?” 回去路上婉如问道。 向子珩眼中有了一丝神采,“伯父说起他年轻时科考,和这些年官场所见所闻。” “伯父慈爱,德高显昭,他半生辉煌过也黯淡过,听他说话让我感慨良多。” “要说,我父亲对我也疼爱,亦支持我读书入仕,但父亲到底不是读书为官人,从未与我讲过官场之道,人生哲理。” 向子珩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光彩。 “我从小读书,见过不少身无家世背景同窗,都会选择拜在朝中某位官员门下,名为讨教学术。” “我那时瞧不上,只觉他们是在给自己寻门道儿找靠山。” “而今日才明白,拜在前辈门下,讨教的不光是学识,还有为官之道,生存立命之法,有高人指点,开阔见识,少走不少弯路。” 婉如笑得温柔,“我就猜你与父亲定聊得来。” 向子珩也高兴,对宋父打心里敬仰,“伯父还让我将自己做的诗集拿给他看。” “好啊!父亲最喜书画,回头你们多切磋。” 这边两人欢天喜地,另一边却是天雷地火。 “一句祝福话都说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回到家关上门,紫嫣一肚子火气爆发。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孩子都会讲!” 紫嫣又气又急,在屋里走来走去。 “还有,平时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喝水不要发出声音,赴宴都是有章法的,你当这是你们兵士聚会胡吃海喝吗!” “瞅瞅当时场面多尴尬!我家过去的下人都不会这么丢人。” 想到今日场面,紫嫣崩溃要死,一顿饭吃得她胃疼! 陈武低头坐在板凳上,又羞愧又自责。 紫嫣骂着骂着,最后气得直哭,今日这一场又让她郁闷了好多天。 ———— 尽管太子低调前去宋家贺寿,但此事终是被孟鸢探得。 女人心里那根弦又紧绷了起来! 一个罪臣竟能让储君亲自登门,可见宋琳瑶在太子心中地位,想到父亲先前的疑惑,孟鸢越发相信背后照拂宋中庭之人就是太子。 “太子既是微服前去,以他心智,若不想女儿得知,你根本无从知晓。而女儿却能轻而易举打探到行踪。” 得知消息的孟太师分析着。 “父亲这是何意?”孟鸢不明,但很快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是,太子是故意让我探得的?” 孟太师眼中幽深,“也许就是故意告诉我们,宋家身后是他,让我们莫再动任何心思。” 萧胤宸前些日子对孟家的打压,其冷峻决绝让孟家深有领略,而今的孟太师更不敢轻易对宋家下手。 “罢了,阶下罪臣而已,想为他翻案比登天还难,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孟鸢捏着手里绢帕,罪臣是不足为惧,可他的女儿呢? …… 琳瑶没有名分,不算东宫嫔妃,无需早晚向太子妃请安,亦不跟后院儿嫔妃打交道。 每日除了无聊地待在小院儿,便是跑出府游荡,而她可随意出府的权利萧胤宸虽未明确下达,但守卫也没拦过,琳瑶琢磨着是太子暗中授意。 至于将来,洒脱的人从不多想,经历了家族败落、骨肉分离、亲人重聚…… 世事变幻,未来无常,与她而言只要家人安康便好,她亦只活在当下。 没多久,萧胤宸又让琳瑶搬到了书房旁的耳房住。 照理说,耳房是贴身伺候的下人居住地方,但太子命人将耳房装饰一番,地方虽小但华丽舒适。 白日里公务累了,推开窗,便能看到小姑娘坐在院子里,扎纸鸢,晒太阳。 每到深夜,躺在书房床上的萧胤宸便伸手轻轻摸着墙面。 墙的另一边是耳房床榻,一墙之隔,她就睡在那里,就似在他身边。 同住一个院,在他眼皮底下,也可防有心人使坏。 太子对宋氏女兄妹情深已是众所周知,和亲一事后,起初东宫嫔妃还以为这位宋家女是太子心尖儿上的人。 可时间久了,发现自她入了东宫后太子从未留宿过,还将人安置在下人住的耳房。 再加上坊间流言,人们纷纷猜测:这女人定为躲避和亲狐媚献身储君,太子不过一时乱了心智,宠幸了她,事后无奈只得保她。 而被皇帝斥责后的太子自然对这女人心有怨恨,这么想着,人们愈发觉得流言属实。 …… 东宫正房 “今日是妾身生辰,殿下能来妾身很高兴。” 孟鸢含情脉脉看着面前人。 整整三个月了,自和亲之事后,萧胤宸再未踏入过正房,哪怕初一十五,几次孟鸢去书房也被挡在门外。 直到今日她生辰,派人去请,萧胤宸终于出现。 亲自布着菜,又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见太子伸手接过,孟鸢这才释然一笑。 先前的不愉快萧胤宸未提,既然他不说,孟鸢也识趣地不再提,只聊着家常。 饭闭,仆从将餐食撤下。 嬷嬷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将屋内下人打发,只剩夫妇二人。 第172章 阴谋 “昨日妾身去母后宫里请安,母后又提到殿下子嗣之事,惋惜至今还未抱上孙儿。妾身惭愧,辜负母后和殿下期望。” 说着走到萧胤宸面前,温柔又含蓄,“殿下若无其他事,今晚就留宿正房吧,早日诞下皇长子,也好让父皇母后欢喜。” 萧胤宸看了眼面前人,静默不语。 见他没有反对,孟鸢心中一喜,抬手搭在他腰带上,轻轻解着。 女子婉约含情,凤眸波光流转,一颗一颗解开盘扣。 面对这个女人,萧胤宸提不起一点兴致。 过去还勉强当做差事,初一十五应付下;而今,想到她的虚伪和满腹心机,应付都懒得,正要开口。 “太子哥哥!” 外头突然响起琳瑶声音。 孟鸢手一抖,眼中柔光当即消散。 “殿下要休息了,宋姑娘不要打扰!” 外头婢女拦着要进来的琳瑶。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哥哥禀报!” “再重要的事也要等到明日说,打扰了殿下和娘娘休息你担待不起!” “我的事情一刻也迟缓不得,出了事你也担待不起!” 婢女执拗阻拦,琳瑶着急,抓住她肩膀,一把将人摔翻在地。 婢女惨叫一声,揉着酸疼的腰肢,“宋姑娘,这里是太子妃正院,你太放肆了!” 琳瑶不理会,立在房门处喊着有急事求见。 “出什么事了!” 穿好衣衫的萧胤宸打开门。 “太子哥哥,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 萧胤宸听了二话不说迈步出来,边走边道去书房说。 看着离去的人,孟鸢一双眼布满血丝,胸腔剧烈起伏。 好不容易太子留宿在此,就这么被那女人就唤走了,她如何能忍! 敢从正房把人夺走还打伤她的人,如此嚣张跋扈,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孟鸢攥着双拳,气得浑身颤抖,“宋琳瑶你这个贱人,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挫骨扬灰!” 太子和琳瑶到了书房后,很快府外候着的向子珩被招了进来。 第173章 宫变 房外响起婢女声音,道郡马来了。 慢悠悠地将凤袍收好放入柜中,康荣才缓缓开口让人进来。 今晚他再陪她一晚,过了明晚之后,便是给公主侍寝了。 ———— 月夜西沉,红日东升,清晨的阳光又照亮了这座皇城。 今日的帝都看上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而在这平静下,两股势力蠢蠢欲动。 当然这都是上位者间的较量,生活在烟火尘世的布衣百姓一如既往沿着各自轨迹按部就班,度过最平凡不过的一天。 夜幕降临,德亲王府灯火通明。 抽出佩剑,德亲王看着在烛火下幽亮的利光,虎目坚定威严。 “今晚后,大梁国就要天翻地覆了。” 男人志得意满,透过银光,似已看到脚下众生俯拜。 然而他不知的是,太子与皇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漆黑夜空被一簇簇箭矢点亮,平静的皇城被马蹄声踏响,金戈铁马杀声四起。 生活在皇宫附近的权贵府邸纷纷警醒,听外面有人高喊诛杀叛军,知晓出乱子了,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不敢外出。 大内,两拨势力早已杀成一片。 为免叛军在城内伤及无辜,太子设计将人引进皇城,诱敌深入,关门捉贼。 巍峨庄严的殿前被鲜血染红,手起刀落间无数生命灰飞烟灭,尸体横七竖八。 “皇上,这里危险,您还是去后殿避避吧!” 外面杀声震天,殿门似随时会被冲破,殿内皇后听得心惊。 “不必” 龙椅上的君王面沉如冰,“朕就在这儿,看着这个好兄弟如何夺我天下。” 皇后深深了口气,缓缓吐出,惊慌的心不再害怕,“好,臣妾在这里陪皇上。” 丈夫和儿子都在此处,她岂会退后。 也无后退之路。 若他们有失,她独活于世还有何意思;若天子储君有恙,身为正宫的她必履行国母职责,与之同生共死。 大殿外,一身戎装的萧胤宸亲自率领御林军,击退一波又一波叛军。 // “不好了王爷,我们遭到伏击了!” 亲兵跌跌撞撞跑到书房,德亲王脸色惊变,“伏击?” 紧锁的眉头掩不住的慌张,“定是消息走漏了!” “我们的人顶不住了,王爷快走吧,东边有缺口,再晚就来不及了!”亲兵说完就去牵马。 外面火光四起,府内人心四散。 德亲王不予理会这些,快步走出府。 府外也乱成一团,打斗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逗留在街上还未来得及回家的百姓来回抱头鼠窜寻找庇护,处处人仰马翻。 亲兵牵着马走来,混乱中,德亲王正要迈步上前,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男人闷哼了声,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一声大呵。 “混账!” 向子胥冰寒,紧紧攥着匕首,“老匹夫你也有今日,欠我父亲的命拿来!” “你…” 德亲王惊怒,短短愣神后拔出佩剑挥去,动作之快向子胥全没防备,胳膊被划伤,被迫松开手。 德亲王一手捂着腹部涓涓血流,一手剑指地上人。 “奸诈小人,竟敢骗我!” 德亲王气急败坏。 是他大意了! 一次偶然,无意知晓了翰林官员向子珩身世。 尽管手下曾禀报过当年知晓金矿之事人都已被清理干净,但向子珩如今已为官,面对死于非命的父亲,有了身份的他若执意寻杀父仇人不免继续追查此案。 未免节外生枝,安全起见还是先下手为强。 康荣要与向子胥成婚,他自是不允的,可女儿一意孤行。 他多方试探下,确定向子胥不知自己父亲因何而死,遭何人所害,加之他对向家嫡出兄弟怨恨,让他以为这小子并不知内情,这才勉强接受他做入赘女婿。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晓! 再想到此次行动被泄露,暴怒的人一剑挥去! 利剑划破向子胥胸膛,顿时血液飞溅。 德亲王不解恨,还要继续挥刀,被亲兵止住。 “王爷来不及了,赶紧走吧!” 顾不得再理会,德亲王翻身上马,一行人飞快离去。 向子胥痛苦地蜷缩在地,喘息粗重,衣衫被血浸透,地上一片鲜红晕开。 少时,听到有马蹄声渐进。 艰难抬起目光,玄甲银光的太子横马立在前,甲胄溅染血迹,身后跟着大队人马。 向子胥颤巍巍伸出手,“他往……往东,东边去了……” 萧胤宸让人将受伤的向子胥安顿,亲自策马追去。 狂奔了小半日的德亲王终于离开城门,在郊外又行进许久,将京城远远甩在身后,腹部有伤的人这才停马歇气。 望着夜色中的京城一隅,咒骂功亏一篑。 没过片刻,便听见远处马蹄踏击大地声音,在寂静里十分震耳。 “这么快追来了!” 还来不及上马,黑暗中一支支箭羽飞射而来,伴随着惨叫声不断有亲兵倒地。 训练有素的精锐兵马流水一样包围叛军。 火把照亮,静谧的郊外沸腾起来。 看着萧胤宸身后严阵以待的兵马攻势,德亲王自知此番无回头路,挥着剑冲杀过去。 刀剑相击,刺耳的金属声声划破夜空。 德亲王很快便被打落下马,眼看就要被生擒,知晓被抓后果,冷笑一声,提刀自刎! 德亲王一死,其世子也很快被制服。 王府内,身穿大红凤袍的康荣也已倒在血泊,刺目红的混在一起,辨别不清衣衫与鲜血。 一夜过后,宫里宫外到处狼藉,兵士们做着善后事宜。 虽尘埃落定,但弥漫在京城上空的血气仍久久不散。 重伤的向子胥奄奄一息,越来越虚弱。 “求太医一定要救救他,救救他!” 向子珩跪地恳求。 尽管萧胤宸安排了最好的御医,可重伤下的向子胥失血过多,太医也回天无力。 向子珩眼尾泛红,紧紧握着弟弟手,似怕一松开他便消散人间。 向子胥却平静得很,像对生死已看淡。 “我……对不起父亲,他也曾…对我…寄予厚望,可…后来的我…荒废学业,让他…失望了。” 父亲的叹息,摇头离去的背影,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还入...赘仇家…” 想到背负的骂名,向子胥苍白的脸上透着苦涩,“我将…男子尊严和……家族脸面都丢尽了。” 随即唇角微微扬起,不过还好,这种被万人嘲讽辱骂的日子就要结束,终于可解脱。 “我辱没…家族,待我…死后,将我…弃与荒野……” 向子珩摇头,强忍着悲痛,“你一直是父亲的好儿子,是向家好儿郎,从未变过。” 陪在一旁的婉如看得难受,“二公子你要坚持住!” 第174章 他怕苦 看着温婉清丽的人,向子胥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人看不看得起不重要,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无数个黑夜,这句话焐热着他的心口,陪伴他熬过一日又一日。 想握她手,可还未抬起胳膊,又收了回来。 他已声名俱丧,这副自己都嫌弃的躯壳,又怎么忍心去玷污他心中纯洁美好的姑娘。 还能再看她一眼便够了。 视线变得朦胧,一片灰白中,似乎看到了父亲和生母。 “我…让您…失望了,但我…对您的敬重…和爱,从未…少过一分。” 伤口的疼痛消失,身体像飘在云端,向子胥从未有过的轻松。 眼前光线渐渐暗淡,爹娘的身影化为虚幻,耳边哭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 ———— 叛军已平,德亲王两子一个死于乱军,一个因抵抗被当场斩杀。 叛军主谋皆已伏法,接下来便是一轮朝廷肃清,皇帝下旨将所有与德亲王有过密切往来之人一一彻查审讯。 凌骁一连几日忙于大理寺。 德兴王野心已久,早已部署,向子珩父亲意外发现金矿,依照大梁条例,主动上报官府。 却不知当地知州乃德亲王心腹,恰逢此时德亲王在云州巡视,得知此事决定吞下金矿,于是立刻封锁消息,并将知情人全部灭口。 真相已查明,向子珩冤屈得以洗清,皇帝复其功名官职,重回翰林院,赐府邸。 ———— 向家宗祠,向子卫跪在堂中,望着上方牌位,一双眼早已哭红。 上一次见二哥,还是他穿金戴银回家那日。 如今想来,他当日所作所为和说的每句话都是故意的。 故意炫耀,故意惹家人对他失望,为的就是让家人跟他断绝关系,以便潜伏王府不慎出事能不连累家人。 【他根本不配做我向家儿郎,家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无耻败类】 【果真是妾室肚子里爬出的东西,骨子里的轻贱,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以后别说你姓向,你不配】 【跟他那妖精小娘一样,就会卖弄色相,母子俩流着一样下作的血,低贱】 第175章 和离 谁能想到在大理寺冷面冷心审讯犯人,动辄酷刑的他,在家中被女人逼得服软,这要让外面知道,一时英明不得毁了。 “这就对了,”言欢笑开。 担心他随手将药倒掉,言欢并没把碗给他,“来,我喂你。” 这女人这会儿不傻了!凌骁斜了她一眼,万般不情愿张开嘴。 “慢点喝。” 汤药入口,不知为何,难以下咽的药经她手似没有想象中那般苦涩。 看着手里的空碗,言欢笑逐颜开,“这不就得了,一碗药而已。” 想到刚才的窝囊,凌骁不想看她,“你回去吧!” 言欢屁颠屁颠离去。 …… 喝完药的人睡了一觉,到醒来时已是傍晚,精神好了许多,也有了些胃口。 简单用了点晚膳,就见言欢又端着汤药进来。 有了前车之鉴,男人没再拒绝。 轻口一抿,凌骁眉头皱起,“这是换了药?” “没有啊。”言欢不明,“同中午的一样。” 凌骁纳闷儿,可中午的药没这么苦啊! 又喝了口便将碗放下,言欢见了忙催促。 “刚用完膳,一会儿我再喝,你先回去吧。” 言欢哪里肯走,这家伙说不定会等她走后把药倒掉,于是端起碗,“我来喂你,看着你喝。” 这回凌骁倒也不拒绝,任由女人一勺勺喂着。 一碗药喝尽,破天荒地竟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像是抓住了这个大名鼎鼎男子的短处,言欢今日心情大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看着身边女子,凌骁想了想,开口道:“你长姐经营酒楼,你三妹开设医馆,你四妹才情过人撰写话本,她们都能自食其利养活自己,还孝养父母。” “就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哪日离了府,怕是难以存活。” 这话要是听在别人耳里不免动怒,可言欢却听得认真。 “嗯,你说的有理。” 凌骁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一句话在喉咙滚了几圈儿后,定了定心,终于决定说出来。 “你在府里这么久,我们也熟悉了,也习惯了彼此,不如” 顿了下,一手拢起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假戏实做,后半生一起过得了。” 说完这话,凌骁静静等着,一颗心从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许久听不到回音,心里纳闷,转过头一看。 后面空空如也! 人早已不知何时走了。 …… 这晚的言欢极少有的失眠了。 从回来便一直想着凌骁的话,脑子里反复思索。 终于在天亮时拿定了主意。 起身用过早膳便直奔京郊小院儿。 // “什么!你俩和离了?” 得知消息的宋家人无比诧异。 经过昨晚一夜考虑,言欢决定离开凌府,像几个姐妹一样早日自立。 紫嫣这日来给父亲送药,正巧赶上了这事儿。 “为什么?” 面对家人询问,言欢早已备好说辞。 “你们知道的,他那么优秀,我实在配不上他。” “不过是当时他救了我,我以身相许报答,他不愿拂我脸面,又见我可怜无处去,才勉强答应。” “但我俩确实合不来。” 言欢胡诌着,“他精通文墨,博古论今,我啥也听不懂,话不投机,说都说不到一起。” “也怪我,人家好心救我,结果被我赖上,后来我也想通了,不能厚脸皮一直缠着耽误人家,这不就……” “就这?” 紫嫣不解,“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我。”言欢挺起胸脯。 “是我非要和离,先前跑去北地,除了是想爹娘也是因他不答应此事,借此跟他分开。” “这不,他看我一再坚持,没办法了,终于应下。” 原来是这样,宋家人明白了。 难怪她在北地不提成婚一事,归来见到凌骁二人间那般不对劲。 “你傻吗你!” 紫嫣恨铁不成钢,“什么配上配不上的,他只要不说放弃你就不该先说!” 面对高嫁的姐妹,紫嫣羡慕过嫉妒过,但从未有过恨,更没想过让她们掉下高坛。 到底是骨血姐妹,就这么和离了,想到言欢处境和未来,紫嫣也为她惋惜。 “配不上他?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找个厨子配你吧!” 这人怎么这么没脑子,都不知给自己盘算!紫嫣是真想扒开这个二姐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不说放弃这门姻缘多可惜,就说你现在落个和离身,以后再嫁人目光就得放低放低再放低,你这也是把后半辈子搭上知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紫嫣看得来气儿,说完转身出房。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紫嫣说了,几位长辈面面相觑,和离已是事实,再多言语也是徒劳。 出来后的紫嫣跑到门外,揪扯着门前花枝,气得直哭。 言欢追出来,无奈苦笑,“你说我和离,你哭个啥劲儿?” 甩掉手里花枝,紫嫣气冲冲看着面前人。 “你自小不学无术,每每雅集聚会都被其他府小姐比得一无是处,次次都要我给你解围,从小我就说没斗志没出息,白占个嫡女出身!” “以前这样,现在还是!” 紫嫣说着眼泪又掉落,“这么好的姻缘居然放手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屑一顾的,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都说人往高处走,这世间真有傻子在! “你就是个傻子!” 言欢抽出绢帕递给她,“好了,不就是和离吗,又死不了人,我没事的,放心吧。” “没事没事,你现在没事!”紫嫣恼火,“以后呢!再嫁人怎么办?难不成” 嫁个如她一样的夫婿?到时便知这富贵和贫贱日子差距多大。 “你就气死我吧!” 紫嫣不解气的一把拍在言环身上,“你究竟是个什么人!你脑子呢!没出息的家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言欢边躲边笑,两人正闹着,就见向家母子来了。 紫嫣抹了把眼泪,忙低头离去,言欢将人迎进屋。 “今日冒昧登门,宋老爷和夫人不要见怪。” 向母笑颜温和,“其实也是喜事。” 看了眼儿子,接着道:“子珩跟婉如的事相信你们也都知晓了。” “这俩孩子一路走来不易。” 知道自己过去作梗之事宋家定已知晓,一抹尴尬浮上面颊,很快又展开笑脸。 “好在现在时过境迁,子珩也重回朝中为官,我家这才有脸面上门提亲。” 对向母的登门宋家夫妇并不奇怪,也猜到了其用意。 本是喜事,可刚刚得知二女儿和离消息。 这一离一合,夫妇俩心里说不上的滋味,也不好表露。 第177章 新婚 “他们俩一路走来坎坷曲折,不过还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是圆满了。” 望着远去的迎亲马队,姐妹几人感慨。 “是啊,四妹也是我们当中姻缘最美满的了。”紫嫣艳羡道。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过得多不如意似的。”清音拍了她胳膊下,低声道:“你都不知小妹多羡慕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紫嫣撇撇嘴不再说话。 ———— 向府张灯结彩,花天锦地。 一日热闹下来,到了夜晚,一盏盏红灯笼映照着小院儿,喜庆又温馨。 新房里,大红喜字高悬,龙凤花烛跳动,灯下新娘娇美动人,看得向子珩一阵恍惚。 牵着妻子走到桌前,亲手倒好合卺酒。 两人目光交汇,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正要饮,就听到外头下人禀报。 夫妻俩听了赶忙放下酒杯,披上外衣朝外走去。 // “母亲怎么样了?” 房间里,向母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不时痛苦呻吟。 “夫人头疾犯了。” “赶紧找郎中来看看吧。”婉如说着就要安排人去请。 “不用了。”向母摆摆手,“都是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大晚上别折腾了。” 看向儿子儿媳,“你们不用管我,回去休息吧。” 本是安慰的笑脸,却因病痛泛着苦涩,说着又咳了几声,一手摁着太阳穴不断按揉。 这样子夫妇俩哪里放心离开。 “我在这里给母亲侍疾。”婉如上前帮她按摩额头。 “新婚夜,怎能让你在这儿,听话,快回去吧。”向母催促。 纤巧的手指揉着太阳穴,婉如轻声道:“无妨,母亲身子重要。” “辛苦儿媳了。”向母轻拍了拍她手,微合着眼,“都是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本以为没多久便能转好,却不想疼痛一直不消,难以入睡。 夫妇俩尽心尽力陪在床前。 时间一点点流逝,隐约听到外头梆子响了三声。 向子珩捏了捏酸涩的眼眶。 “婉儿,你回房休息吧,我来守着。” 婉如还在犹豫,向子珩直接拉着她将人送出房。 刚出房门,向母呻吟又起,婉如一听连忙折返回来。 婢女帮主子揉按着额头,可手法轻重总不对,向母烦躁。 “还是我来吧。” 婉如接过手,又想看向子珩,“夫君,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守着就好了。” “对,儿子回去吧。”向母嘴里呢喃,“不用都在这儿守着,我感觉好些了,应该一会儿就好。” 向子珩不肯,执意留下来陪着。 婉如双手泛酸,每每婢女和向子珩上前接替,没一会儿向母便百般不适,一整晚,几乎都由婉如亲自侍候。 晨光微熹,房间光线逐渐明亮,外头传来仆人忙碌声音,婢女掐灭屋里烛火。 向母终于好转,沉沉睡去,夫妇俩这才松口气,轻步离开。 回到新房,屋里龙凤花烛早已燃尽,只留余烟。 桌上倒好的两杯合卺酒纹丝未动,看到这儿,婉如心头一丝遗憾,却不好言说。 “婉儿一晚未合眼,你休息会儿吧。” 婉如摇摇头,“天都亮了,哪有新妇白日睡着不起的,算了吧。” “不碍事。”向子珩拉着她走到床边。 “母亲一夜未眠,想来这一觉睡的时间不会短,一时半会儿也不用去敬茶,你也休息会儿。” “可以吗?” 婉如眨着眼,她确实也困乏难耐,只是碍于规矩不好随意。 向子珩笑笑,“在自己家,没什么不可以。” “嗯,好。” 褪下外衫,婉如躺下身。 刚合上眼,就听到外头下人来报,说夫人醒了。 “母亲又不舒服了吗?”向子珩朝门外问道。 “回少爷,倒是没有,只是夫人说今日是新婚次日,新妇要敬茶的,夫人不好耽误,又强撑着起身了。” 婉如赶紧坐起身,“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下床重新整理衣衫。 向子珩叹了口气,“早知方才不回来就是了,无需再跑这趟。” …… 到了向母房间,就见人已经坐在上首等着了,夫妇俩上前请安拜礼。 接过下人沏好的茶,婉如上前敬给婆母,一举一动温柔大方,娴静从容。 看着小娇妻,向子珩满眼宠溺。 回想起二人刚相识时,那时便觉得她高贵典雅,当时的自己哪里想得到,小姑娘曾是相府千金。 向母慈爱接过,直道好儿媳,饮过后把红包递给她,又让夫妇俩坐下。 第178章 前未婚夫 婉如一愣。 这话听着是玩笑,可依旧能捕捉到话里话外不易察觉的酸味和嘲讽。 “到底我是老喽,不中用了。” 向母自嘲打趣,望向院外,“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府里无人再理会了。” 打量着婆母神色,似笑非笑的眼神意味颇深,看得婉如心里别扭。 明明是对方让自己帮衬说话,可事成了却又说口味话酸她。 夫君也并非厚此薄彼,不过是因婆母话没说到梗节儿上。 “婆母说笑了。” 婉如道:“夫君哪里是听我话,还是您先把话说到了,我不过是最后加一把,就好比连吃三碗饭饱了,总不能说是第三碗的功劳。” 向母呵呵一笑,“婉如就是灵巧,说话跟百灵鸟似的,让人听着舒心。喝点茶吧。” 见婆母不再计较,婉如也释然笑了。 “难怪儿子被你抓得牢牢的,非你不可。” 心咯噔一下,准备端茶的手僵住,婉如抬头看去,只见婆母一双眼睛笑意颇深。 这话分明在讽刺她蛊惑向子珩! 见她手还在停留在茶水旁,向母唇角一勾,“好了,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婉如收回手,起身称是。 回到房间的人却是没了睡意,满脑子都是婆母隐晦笑言。 ———— 言欢搬到了京郊小院儿陪着父母居住,这一举动很快便引人注目,渐渐地,二人和离消息不胫而走。 如听到当初凌骁突然成婚一样,一波风言风语在坊间流传。 而得知此消息的一人十分高兴。 “你怎么来了?” 言欢正在院里打扫,看着许久不见的人有些惊讶。 温严走上前,白皙俊脸挂着阳光微笑,“我早听说伯父伯母归京了,一直想来探望他们,可” 低下头,神色略有尴尬,“可先前身份不合适。” 说着又抬起脸,笑眼弯弯,“不过现在可以了。” “谢谢你好意,还是别见了。” 言欢直言道:“我家败落时你们退了亲,我爹娘肯定对你有介意,见面谁都不高兴,你回去吧。” 温严并不介意这话,目光坚定,“总要面对的,我这次来就是挨骂的。” 说完深吸口气朝屋里走去。 “你……” // 房间内, “伯父伯母,退婚一事并非小侄本意。” 温严诚恳又无奈,“你们二老与我爹娘是熟交,他们性子你们也了解。”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爹娘一句话,我根本拦不住。” “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说了。”宋父平静道。 “我们是罪臣,小公爷身份高贵,未免人们议论,日后还是莫再来此了。” “不妨事。”温严赶紧表态,“我不怕被议论。” 虽已及冠,可男子身上还是带着几分稚嫩和书生意气。 言欢待得别扭,开口道:“也算看过了,我爹身子不好,需要休息,小公爷无事就回去吧。” “好,那小侄就不妨碍伯父休养了。” 许是见宋父宋母没甩脸子,单纯的温严便认为长辈对他并不抵触。 从屋里出来的人异常兴奋,看得言欢郁闷。 她自己脑子够不灵光了,这家伙比她还不灵光,他难道看不出爹娘是给他留着颜面? “欢欢,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我们都好,什么也不缺。” “你不用跟我客气。”温严看了眼正屋方向,又看回身边女子。 “欢欢,过去没能拦住爹娘退亲,这件事我也很难过。” “你嫁给凌骁,我本以为他会对你好,可到底他是始乱终弃!” 说起凌骁,温严怒上心头。火山文学 “什么始乱终弃?”言欢费解,“我俩是好聚好散。” 温严不相信这话,“你不用替他遮掩。” “哼,他早不和离晚不和离,偏偏在伯父伯母归京后和离,这其中之意分明!” “什么?”言欢听不懂。 温严神色笃定,“还不是觉得伯父伯母丢他颜面了!” “你在说什么呢!”言欢越听越糊涂。 “先前伯父远在北地,他不嫌弃这位犯官岳父,而今伯父归来,与他同在京城,他定是觉得损他颜面了,这才急不可耐跟你摆脱关系。” “全是胡说八道!”言欢反驳,“这都是你自己瞎想!” 温严无比认真,“不是我自己想的,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言欢气呼呼叉着腰,“我不管外面怎么传,作为当事人,我可以清楚告诉你,我俩和离是觉得彼此不合适,好商好量散伙,跟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关系!” “欢欢你不用怕他。”温严安慰,“不必给他周全脸面,你不就是担心他会报复吗,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和伯父伯母。” 越说越没边儿,言欢听不下去,“不必。” 要真有这股劲儿,当初国公夫妇退婚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 “欢欢,以后让我照顾你吧,我” “别说了!”言欢忍不下去,直接把话挑明。 “小公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温严一怔,呆呆看着她。 “我爹娘给我们定下婚约,是他们信任你,才把我托付给你,可你呢,你却在我家出事时退缩!” “你可知当时婚书一退我后果是什么!” 言欢极少有的发怒。 “你不是不知相府抄家,年轻女子要被遣入教司坊,我有婚约在身,若你家认这门亲,我便可做外嫁女儿免除入教司坊。” “婚书与当时的我而言是救命稻草,你的退缩不光是背信弃义毁约,更是把我推入万劫不复!” “现在时过境迁,我安然无恙站在这儿,你口口声声父母之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是要保护又是要照顾,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需要吗!” “对不起欢欢!” 温严慌忙解释,“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我也很后悔,我会改的!” 言欢听的好笑,“如若当时我真入了教司坊,此时此刻在风尘之地卖笑卖身,你还会后悔吗!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原谅,不是每一个后悔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温严愧疚得说不出话,急得脸颊涨红。 “你走吧!” 说要转身回房。 第180章 婆母心思 向母嘴角笑意微微隐去些,不过仍保持着端庄和气。 “都是老毛病了,看过好多郎中都不济事,还是算了吧,不必麻烦了。” “母亲放心,我三姐医术师从名家,她开的医馆在京城一片小有名气,能不能治好瞧瞧总无坏处。” 向母推诿,“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母亲,就让三姐给看看吧。” 向子珩说着话儿走进来。 “三姐医术了得,京城不少世府夫人都请她入府坐诊,多少人还排不上呢。” 话说到这儿,向母不好再推辞,极不情愿伸出胳膊让对方整治。 细细把着脉,紫嫣冥神,“脉象和缓,不浮不沉,往来流利……” 随着女子言语,向母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乱跳。 感受到指下脉搏异样,紫嫣不动声色暗笑。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未发现什么大碍。” 向母面皮一紧,但听紫嫣继续道:“略有些气血亏虚,倒也不严重。” 收回手,紫嫣微笑道:“伯母身子无大碍,妹妹说您近来彻夜头疾,倒是有些奇怪。” 向母挤出个笑,“我这头疾就这样,说不得什么时候犯,时好时坏。” “伯母放心吧。”紫嫣眼睛清亮,一字字说得肯定,“您脉象一切都好,想来不会再犯了。” “那可最好。”向母笑颜温和,“我也盼着自己无事。” “先前两次犯病没少让儿子儿媳跟着受累,总担心再拖累孩子们,没事我便祈祷病痛远离。” “伯母说的是。”紫嫣笑盈盈道,“咱们都得盼自己身子健健康康。” “不过您也别总担心,不能老想着这事,越担心病越找上来。” “我先前接诊过个孩子,说是啊,为了不去学堂读书,故意装病说自己风寒,在家躲了两日清闲,没成想,过了几日还真就风寒了。” “也不知是不是报应,总之,这病啊,可禁不住念叨,咱们身子好的时候,不能总把病啊痛啊挂在嘴边,以免真把病痛招来。” 第181章 偏执的女人 自二人重逢后,每次交谈,这姑娘总这么兜兜转转,弄些凄清酸儒气息,就不能直截了当些吗! 虽说太子气质冷峻,但还真不喜这种清冷伤感调。 “你是埋怨我娶了别人?” 宁惜兰微微转开脸,碎玉的嗓音几分凉薄,“殿下金尊玉贵,要娶谁是殿下自由,妾身不敢。” 看着口是心非的人,酒意上头的萧胤宸也不兜圈子了。 “那年恩师生病,我去探视,那也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恩师有意将你托付于我,你也默许。” 听他主动提及往事,宁惜兰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却又很快压下去,继续保持着清冷。 “在母后为我选妃时,我便顺承恩师心意提出娶你。” “婚事还未定下,不想恩师雪天出意外伤了腿,落下后遗,于是辞官还乡。” “你为尽孝道一同跟着离京,走前恩师说愿终老故乡,与你不会再归京,言下之意是先前托付作罢。” “之后母后重新拟定太子妃人选。” 话音停止,许久没再开口,宁惜兰奇怪,转回头看着他。 萧胤宸眼神带着几分酒后迷离,“我可有说错。” 不明白他何意,宁惜兰不知如何回应,见对方一直等着,迟疑片刻终于摇了摇头。 “那我如何薄情寡性?” “……”宁惜兰抿了抿唇,低下头。 萧胤宸继续道:“还是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娶别人,应该一直等着你。” “妾身不是这意思!” 太子的直言直语让宁惜兰生出窘态,猜测他是酒后性子烦躁。 “父亲与我离京,我自然是不能要求太子为我终身不娶。” 咬了咬牙关,又道:“帝后重新为殿下择妃,我不敢有怨言,只是名分归名分,可情分是情分!” 幽怨的眼睛看向面前男子,“再见时,殿下对我百般冷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火山文学 萧胤宸长呼了口气,无奈笑了两声。 “恩师染疾我去探望,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连话都未说过。” “哦不。”萧胤宸恍然忆起什么,“说过一句。” “你似说了句拜见太子,我回了声免礼。” “而后我们再未见过,直到你此次返京,一面之缘,你认为我们之间该有什么旧情?” 宁惜兰面露尴尬,眼神闪躲,却依旧仍强撑着精神不塌。 “我知世人不免俗,一句娶你,人们便认为你我之间情非泛泛。” 第182章 一夜过后 与守在院里的王轩打了个招呼,准备回房休息,经过书房门时忽地听到里面有声音。 “是太子哥哥有吩咐吗?”琳瑶贴在门前侧耳听着。 王轩也听到动静儿,凑到前细听,“好像真是殿下醒了。” “姑娘去看看吧,殿下晚间饮了酒,怕是身子不适有什么吩咐。” “好,我去瞧瞧。”琳瑶推门进去。 房间烛光微弱,床上人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琳瑶走上前,“太子哥哥有何吩咐,是要喝水吗?” 萧胤宸辗转烦躁,眼睛微合,“屋里怎么…这么热…” “啊?还好吧。” 琳瑶没觉得,猜测大抵是他饮了酒的缘故。 萧胤宸燥热难耐,脑子混沌不清,借着微弱光线看到他额上细汗,琳瑶帮他擦拭了下。 “脸怎么这么烫!” 手下灼热让琳瑶一惊,“不会是生病了吧?” 正要起身出去寻府医,却被床上人一把攥住胳膊。 “太子哥哥我去找……哎呦!” 胳膊上猛然一道力量,整个人被带倒。 “太子哥哥你……” 不管小姑娘如何劝说挣扎,萧胤宸都像听不进去,男人姿态强硬,像失去理智不管不顾。 房外的王轩听到里面动静儿似明白了什么,轻轻将房门关上,重新立回廊下。 萧胤宸梦境是绮丽的,梦中他与挚爱姑娘终于融为一体。 怀里的人娇而不艳媚而不俗,听着一声声太子哥哥,男子更加激动,恨不得将她揉进血液,用行动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向家新房,红鸾帐内人影浮动,夫妻缠绵悱恻。 婉如青丝流泻在枕间,喘息微微,眼角眉梢的春情还未散尽,靠在丈夫胸前,二人软语低喃。 向子珩从枕下取出个白瓷小盒。 “这是什么?”婉如好奇。 听了丈夫的话,婉如掩唇偷笑,“夫君还想到这些。” “事关娘子,为夫都会一一想到。” 向子珩将人拉到身前,“我来帮娘子上药。” 婉如羞红了脸,拉起被角捂着半张脸,声称自己来。 向子珩却未将药膏给她。 “太羞人了!”婉如把头闷被子里。 向子珩拉下被子,宠溺地看着里面娇妻,“婉儿是我娘子,要习惯为夫的亲近。” 纱帐后男女说说笑笑。 …… 夜色已深, 东宫书房烛光忽明忽暗,月色透进窗,屋里显得几分凄清。 云雨过后,床榻一片凌乱,萧胤宸已沉沉睡去。 女子坐在地上,靠着床板,瘫软的身子溃散开来,像被骤雨席卷,飘落凋零,长发披散在身上,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看着熟睡的人,平静得难以想象他刚才的疯狂。 腿间不适袭来,琳瑶无力靠在床板上,头脑涨懵。 想到数月前两人在这里的亲密之举、想到他告知圣上她是他的人,助她躲过和亲,而她一直以来却不觉有何不妥。 原来,他不是护着自己的女人,是护着她。 地上冰凉,琳瑶却丝毫不觉冷,双手搭在床上,头枕着胳膊,静静看着睡着的人。 就这么看着,直到天微微亮时才走出房间。 王轩看到里面出来的人也不意外,懂事地转开身。 回到房间的琳瑶却没有睡意,脑子里思绪纷飞。 ———— 东宫正房,一大早气氛便阴沉得可怕。 婢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娘娘,奴婢是真没有想到啊。” “原以为宁良娣走了,殿下也休息了,不会再有任何情况。” “可没想到天快亮时,却见宋琳瑶从书房出来,奴婢真不知她何时进得书房。” 昨晚刚得到主子褒奖的人今日一大早又被骂得狗血喷头。 婢女惶恐悔恨。 被夸赞后飘了的她一时大意,不想让人钻了空子。 孟鸢气极,昨夜还为拦下了宁惜兰自得,今早便听到这消息,真是前面走了狼后面进了虎,这一个个的防不胜防! 可此刻说什么也晚了。 “罢了。” 孟鸢泄气,“终究那女人已服侍过太子,多一次少一次没区别。” 总好过宁惜兰。 按着太阳穴,孟鸢思绪繁杂。 现在让她头疼的是:宋琳瑶吃住在太子院里,她无法将避子之物掺杂在其饮食里。 “将那女人肚子盯紧了!” “是” ———— 洗漱过后的萧胤宸用着早膳,抬头就见琳瑶蹑手蹑脚杵在门口。 “过来一起用膳。” “我不饿。” 琳瑶说完低下头,不敢对视他眼睛。 若说先前书房那回接触后,面对这个男子她有会尴尬,却也没多严重,而经昨晚一事,小姑娘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羞涩。 悄悄观察着太子神色,只见他一脸平淡,琳瑶也不意外。 太子长她九岁,妻妾成群,这种事于他而言再平常不过。 “饿不饿早晨都要吃些。” 萧胤宸招呼人进来,递给她块儿枣泥山药糕。 琳瑶蹭进来,接过点心,却不看他。 过去是她不懂,误以为两人已有男女之实,也难怪那次后太子未提过此事,原以为是因“利用”他一事生气,现在才晓得……心里暗骂自己傻。 为帮她躲过和亲,太子不惜欺君,连妹妹也不顾,可先前的她却没当回事,如今得知真相,该说声谢。 可想到昨晚的事,小姑娘总是有些羞涩,盼望着他能主动提及昨夜,自己再顺着话道谢。 见小姑娘支支吾吾,萧胤宸直言道:“想出府玩就去。” 琳瑶抬头,“不是,我不是要出府。” 忽而腿间不适袭来,昨晚他对她做的事又出现在眼前,对上这张俊脸,男女间怎么会是这样…… 太羞人了! 琳瑶突然心跳加快,赶紧又低下头。 有了真正的男女之实,现在再这么看他小姑娘十分难为情。 萧胤宸又问起宋父身子如何,东拉西扯了几句,对于昨晚之事始终只字未提,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见他不提,琳瑶更不好主动开口。 是因为太子哥哥已对外称她是他的人,人也入了东宫,这种事早晚躲不掉,于他而言昨晚之事再平常不过吗? 琳瑶兀自分析。 第185章 正面交锋 怯生生瞄了眼爹娘,两道瞪得如铜铃的目光紧盯着他。 温严缩回脖子,咕哝道:“我就…终身不娶。” 说完不敢再抬头。 紧接着,上了锁的房间传出男人噼里啪啦敲门声。 “放我出去!我不要禁足!” ———— 向府,婉如夫妇俩前去婆母院里用膳,却婆母一脸肃沉之色。 “母亲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向子珩问道。 向母不说话,只看了眼嬷嬷手里端着的对牌钥匙和几个匣子。 “今日起,这些东西就给了儿媳吧。” 婉如听得有些懵,“母亲这是何意?” “您是当家主母,三弟也还未成家,儿媳刚进门,如何这时执掌中馈。” 见母亲神色不对,向子珩开口,“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就算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也得让我们知道错在哪吧?” 向母冷眼看向婉如,“听说儿媳将房里婢女打发到后厨做事了?” “是,有这事。” 向母冷哼,“儿媳房里的婢女都是我精挑细选,特意挑了些心灵手巧的可心人伺候,不想儿媳这么瞧不上,真是寒了我苦心。” 众人都明白,这不是一个婢女的问题,轻易处置长辈指去的人,是在下长辈颜面。 向母拉着脸,“我老了,撑不起来了,说话做事晚辈不放心上,儿媳既然这么能干,那执掌中馈一事也一并交给儿媳吧,我也得个清闲。” “是,儿媳遵命。”婉如恭敬应下。 向母一愣。 她,她就这么应了? 准备好的一堆言辞还未痛快呢! 向子珩轻咳了声,“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婉如不慌不忙,“我是将人调到后厨,是因她差事有失。” “房中伺候的下人,早上唤主子起身乃分内事,今早儿她未及时唤儿媳,也致使儿媳请安来迟,便是她当差不利。” 向母嗤笑,“这种事难免,偶有一次,就这么揪着不放?” “儿媳可最是温柔宽和的,怎得这回如此苛刻狭隘,难不成平日的娴淑都是做出来的,还是借题发挥针对我这个婆母?” “母亲,您想多了。”向子珩开口,“婉如没有不敬您,亦不是心性狭隘之人,本就是下人做错事,处罚天经地义。” 儿子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是站在媳妇这边,向母听得更恼,“有错是当罚,可打狗也要看主人!” 第186章 离开东宫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 “瑶瑶如今在东宫怎么样了?” 虽说对那孩子有些寒心,可终究是这么多年感情,心里还是记挂的。 提起小姑娘,萧胤宸心情也微沉。 最近这几个月,那丫头每日早出晚归,很难见到她身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偶尔遇上了,也只是行个礼匆匆离开,更不会像过去那样到书房寻他说话。 萧胤宸有种感觉:小姑娘好像故意躲着他。 “还好。” 皇后点了点头。 经这么一说,萧胤宸忽地想起,母后好像许久未提过琳瑶了。 “要不下次进宫请安我把瑶瑶带上,你们也好说说话,母后许久未见她了。” 皇后迟疑一刻,终是道算了吧。 这个样子让萧胤宸心中疑惑,母后那么疼小姑娘,这可不像她作风。 “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胤宸询问。 “那孩子……”皇后叹息,不忍说下去。 听出端倪的萧胤宸怎么可能跳过这话题,执意追问。 或许是压在心里难受,皇后道出原因。 听了母后所言萧胤宸这才明白。 竟没想到母后因为这个对小姑娘有那么多误会! 随即屏退了宫人,将真相告知。 // “这么说,你们俩并没有任何关系?” “是” 萧胤宸答道,“儿臣是为帮她避开和亲才故意言说。” “原来是这样。” 皇后一拍脑门,这么简单的事她怎就没想到! 竟傻乎乎当真了,还胡思乱想地误会了小姑娘。 懊悔的人立时陷入自责。 “那宸儿将来有何安排?” 皇后追问,“既是清白身,总不能让人一直待在东宫,好好的姑娘家可不能耽误了。” 萧胤宸垂下眸。 若可以,他当然希望将他的小青梅留在身边长相厮守。 可他亦知,小姑娘心里没有他,尤其这段时间,明显与他疏远了,猜测她定也是对眼下生活不满。 “和亲之事已过去,还是想想法子,找个由头让人出府。”皇后边想边道,“等事情慢慢淡化,日后再低调嫁人。” “儿臣知道。” …… 回来后的萧胤宸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直到夜色已深,听到旁边耳房传来开关门声。 犹豫再三,拖着沉重步子走出书房。 立在耳房外,退下院中把守下人,萧胤宸敲了敲房门。 “太子哥哥?有事吗?”琳瑶开门朝人问道。 杏眸轻眨,依旧美丽,却少了几分过去的灵气,萧胤宸看在眼里,若再把人“关”在这里,过去那个活泼灵气的小姑娘怕是要被暗淡在东宫。 “你明日就离开吧。” “什么?” 琳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压住心头万般不舍,萧胤宸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自私了。 “虽说侍奉过储君的人不能再改嫁,不过父皇日理万机,不会过多关注此事,母后那边我已说明,她也赞成,明日你便离开。” “对外不必刻意说脱离东宫,低调度日便是,等风头过后,若寻得良人……想嫁便嫁。” 再往后,有朝一日他继承皇位,成为天下之主,更不会有人敢议论改嫁之事,不过就是在父皇在位期间低调些即可。 “太子哥哥是让我走?”琳瑶不确定问道。 萧胤宸侧过身,避开那道目光,也避开被对方看到眼中的脆弱。 “你不用担心,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真若有人拿此说事,便说是我让你离去。” 琳瑶只是个小人物,皇上不会盯着她在东宫与否,至于东宫嫔妃们,她们巴不得太子身边少个女人,太子皇后也准了,此事不会有人过问。 “太子哥哥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也是大姑娘了,将来总要嫁人生子,我不能耽误你终身。” 琳瑶眉心蹙起。 不能耽误? 若不想耽误,为何先前还要宠幸她?让她带着清白身走不是更好吗! 既然已经宠幸,现在却又把她打发走? 在太子哥哥眼里她究竟是什么!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担心自己后悔,萧胤宸狠心道。 这一次放手,他此生怕是再没机会拥有她了,可为了小姑娘将来,他不能自私地继续把人留在身边。 “我明日下了早朝还有事处理,一时不会回来,你直接走便是,不用道别了。” 他实在不想亲眼看着她离开。 萧胤宸说完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回房将门关上。 琳瑶立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对方已消失不见。 离开东宫她不难过,可被人吃干抹净当做抹布一样扔掉,还是自己一直敬重的哥哥,这让她如何好受。 是因为她为救父利用他的事,惹他彻底失望了? 就如白书生七皇子等人对她的伤害,太子哥哥不原谅她,就如她不会原谅那些人一样? 又或是,在他心里她本也没什么分量。 可先前的千言万宠又算什么?只是嘴上说说,男人的花言巧语而已? // 次日一早,萧胤宸出门前又回望了眼紧闭的耳房,步履有一瞬停滞,遂又狠心离去。 “书房案上有个锦盒,一会儿琳瑶醒了给她送去。” “回殿下,宋姑娘今早天不亮就出门了,等姑娘归来属下送去吧。”王轩回道。 正要上马车的萧胤宸停下动作。 早天不亮就走了……她就这么心急? 压住心口酸涩,萧胤宸继续登上马车,帘子放下,遮住了男人凄迷目光。 ———— 另一边,向母正在屋里小歇,就看到嬷嬷跌跌撞撞跑进屋。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这是?”向母眉头皱起。 “是三少爷,他,他……” 向母心一提,“子卫怎么了?” “刚传来消息,三少爷拐走方家小姐,被方家和方小姐未婚家抓住,要把三公子扭送到公堂!” 哐当一声!手中汤碗掉地。 向母险些晕倒,“子卫怎么会把方柔拐走?他怎么跟方家扯上关系了!” “具体不清楚。” “老奴还听说方柔的未婚夫家是三品高官,对方一定不会轻饶三公子的!” 向母脑子轰的一声,脸色苍白,“快,快通知子珩……” 嬷嬷扶着主子,“夫人忘了,大公子这几日在翰林院忙差事,这会子出不来啊!” “那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向母没了主意。 第187章 拐走千金小姐 “听说这会儿人在方家,夫人还是赶紧去看看的好,定得拦住他们,不然一旦上了公堂事情就闹大了,三公子名声尽毁,大公子也清名受损呐!” “拦住?对,拦住,拦住……”向母心慌,六神无主,“可,可要怎么拦……” “你刚说方柔未婚夫家也在?” “是” “几方都在,都在……”向母嘴唇颤抖。 那两家都是官宦人家,还三品官员! 天爷!向母都不敢想那场面,这么大的事她哪儿能罩得住! “夫人,少爷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跟少奶奶说一下吧。”嬷嬷提议。 向母眨眨眼,“她?” “少奶奶不是说从小跟着母家学管家理事吗?丞相府何等家大业大,兴许少奶奶见识多有办法。” 向母似看到希望,“对,对对!你去跟她说,让她想想法子。” 嬷嬷领命,连忙朝外走去。 “就说我头疾犯了,下不了床。”向母连忙补充。 “是” “让她想办法拦住那些人。”向母朝着离去的人喊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子卫被押到公堂!” “是” …… 婉如听了此事先是震惊,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夫人头疾犯了,这会儿下不了床,少奶奶您拿个主意吧。” 头疾?婉如撇了撇嘴。 过去在向家祖宅伺候向母那么久,早瞧出来了。 这位婆母看似端庄,风平浪静时管家理事还行,可遇大事根本撑不起来,就如当年老爷死于非命,天塌了的人除了哭就是哭。 失了丈夫便依靠儿子,典型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 婉如赶到方家时,就见向子卫被五花大绑地推搡出来。 “站住!” 见到个年轻姑娘立在门前挡住去路,身后跟着几名家丁,方家下人奇怪。 向子卫见到来人,低下头,藏着面上愧色。 “你是何人?” “我是向子卫长嫂,奉家母之命处理此事。” “还有什么好处理的。” 管家看了眼被绑的人,“拐掠官宦千金,这小子自己都认了,此事已确凿,我们老爷下令押送官府处置!” 婉如走到向子卫跟前,“三弟,你虽性子冲动,但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到底怎么回事?” 向子卫侧脸避开这目光,“不用你管,你回去吧。” 瞧这副样子,一看便知有问题。 “我要见你们老爷,劳烦通报。” 见方家下人不为所动,婉如看了眼身后人,仆从会意直接将向子卫抢了过来。 管家见势不妙,连忙跑去向主子回禀。 // 府内正堂, “这小子在方叔父府做帮工,觊觎方家小姐,得知方小姐不日就要出嫁,于是设计将人拐掠,还好我们发现得及时。” 婉如打量着说话人,“这位是?” 年轻男子抬起下巴,很是傲气,“我乃孙齐,方小姐未婚夫婿。” 上下扫了眼婉如,孙齐不屑,“小小妇道人家,识相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未婚夫?”婉如面容清冷,“未婚不是夫,此乃方家与向家事,我若没资格说话,你更没资格。” “你!” 孙齐又气又惊,瞧那女子年岁尚轻,人也纤瘦,说话却丝毫不怯场。 不理会这人,婉如将目光放在主位人身上。 “方大人,我向家您也了解,虽不是名门显贵,但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规森严,府中主君在朝为官,子卫身为官眷,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是非黑白还是弄清楚的好。” “且此事事关贵府小姐声誉,闹大了令千金也清名有损,能关上门解决还是内部解决得好,一旦闹上公堂,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方大人听了这话似有动容,捋着胡子冥思。 “千金淑女深居闺中,帮工如何能轻易接触到,更别说身为主子身边多少下人伺候,哪儿那么随意将人拐掠。” “这其中到底为何,如何拐,如何掠,还是要说说清楚。” “这……”方母言语闪躲,“反正他是承认了。” 看向向子卫,婉如道:“子卫,你可想清楚了,罪行不能乱认,依照我朝律法,拐掠人口要被断双足,家人也要连罪,庭杖三十。” “母亲最重家族颜面,夫君翰林清流。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有为母亲他们考虑?日后母亲如何抬头出门,夫君如何官场立足!” 向子卫身子一颤。 “你确定要母亲和兄长跟着一起受刑?” 第255章 成全 他对夺走孩子一事将计就计,布下此局,她从一开始就走进对方陷阱! 孟鸢狠的血脉冲顶。 她悔呀,哪里想到当日要来抚养孩子一事会成她今日灾难! 孟鸢很想将消息传递给母家,助她想办法翻身,可奈何身边亲信都被单独扣押,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太师府也听闻了此事。 “难道真是女儿做的?” 孟太师摸不清情况。 “上次失了手,她这是耐不住又对两个孩子下手了?” 很想跟女儿面谈弄清事情原委,再想应对之策。 可不知为何,平日还能往宗人府里递句话,而今外面却守卫森严,纵然他有太师身份,却也无人肯帮他传句话。 见不到女儿,也不知内情为何,孟太师只能求见太子,声称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面对涕泪纵横的岳丈,不知萧胤宸怎么想的,竟答应念在夫妻情分重新考虑此事。 待孟太师走后,萧胤宸便命王轩两日后将太子妃接回,禁足于东宫。 这算是大事化小吗?王轩琢磨着主子意思。 但听主子继续交代,“在人归来前,将她身边所有伺候过的人全部调走,一个不留。” “日后派暗卫看管,绝不允许她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与母族互通任何消息。” 主子这么说,王轩也摸出几分味儿来。 想来主子是担心孟家权大势大,时间久了必会将耳目渗透到宗人府,未免他们之间联络,还是关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 两日后?也就是说那位太子妃还得再受两日酷刑。 王轩这会儿也大致明白殿下为何将人弄去宗人府——让太子妃皮肉受苦。 在东宫不好动用私刑,传出去损殿下清名,而宗人府用刑名正言顺。 这一遭,让她受了折磨损了名声,再适时把人弄回来幽禁,避免在外久了与母族有机会联络。 ———— 紫嫣在医馆心不在焉,又见外头乱哄哄的,好似找什么人,无心打听过问,忧闷的她早早关了门回家。 待到家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正房转了圈,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却又空荡的房间登时懵了。 第256章 妻妾同娶? 胸腔像堵了团棉花,女人又气又委屈,一肚子怨气瞬间喷发。 “你不是说梁家纵然不是大贤大儒但也是礼法之家吗!你不是说你父母通情达理,府内无俗世之人吗!” “礼法之家,呵。” 紫嫣冷嘲,“礼法之家会允许妻妾同娶吗?这是礼法之家做出的事吗!” 被人指着痛斥家族,梁绍虽不快但也自知理亏。 “中馈一事便罢,总归是内宅事,可大婚之礼……” 紫嫣恼到抓狂。 “你们这是要将我脸面狠狠踩在脚下,让整个京城看我笑话!” “紫嫣你听我说!” 女人气性上头,根本不听他解释,满腔恼恨倾泻而出,“我知你父母不喜我,他们若不愿接受直言便是,何必一次次刁难羞辱!” “我算瞧出来了,这根本是你爹娘同林家设下的计谋,分明是故意逼我,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这样的!”梁绍急得额头冒汗。 “是昨日林夫人登门提出,只是想给自家女儿找回些颜面,爹娘也知这样亏欠你,他们说了,聘礼上会再多加一倍作为补偿。” “聘礼补偿?”紫嫣笑得嘲讽,“拿钱打发我这卑微之人,以礼优待林家高门,真是拿我腌渍人家了?” 梁绍将人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是的紫嫣,爹娘本意是安慰你,你莫要误会。”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成婚之礼只是个形式不是吗。” 紫嫣一把推开男人,眼中泛红,“形式?你是说这些不重要了?” “哈,婚礼不重要,中馈权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什么重要?” 女人气到失态,“谁家正妻不掌中馈,我忍了,今日却又告诉我妻妾同娶,还同走正门,就是市井乡野人家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口口声声礼仪之家,你们口中的礼仪到底是什么!” 一而再的被人辱骂门庭,纵是梁绍性子温和此刻也听不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紫嫣你不能替我想想吗!” 梁绍尽力保持着风度,“说句你不爱听但又是事实之言,你是罪臣女又是孀妇,这种情况原不配高门嫡妻。” “自我要娶你消息传出,亲人、好友、同僚,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可我全不在意,为何?因为我心里有你,在意你,只要能娶到你,我甘愿背负这些!” “可不管我在不在意,那些嘲笑都在我头上。” 这些他本不想说,不想伤害到心仪之人,可为劝下对方也只能剖白心迹。 “为你我与双亲抗衡,争取他们同意;为你我背负外界嘲笑;为你我放弃娶高门女子带来的前程助益。” “这些我从未与你发过牢骚,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一切我都咽下。现在要你为我受点委屈,你都不肯吗?” 紫嫣笑的凄凉,“你是说同我在一起你颜面无光了?我让你难堪?我家族败落没带给你仕途助力!” “不” 梁绍眼神诚恳,“我若嫌弃便不会娶你,我想说的是,在这门婚事上不只你一人背负委屈,我们都承受着自己该受的那份。” “婚事艰难,为此我们都需付出一些,我承受的不比你少,但在我看来,什么也比不上我们在一起重要。” “你不也说过吗,在意的是我这个人,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些个荣华富贵世俗眼光你都不在意,如今为何又拿着一个婚宴形式抓着不放。” 紫嫣一下被问住了。 女人转开话头,“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看不透林家真面目吧?” “先是夺了正妻掌家权,现又要求妻妾同娶同走正门,林家是何居心明眼可见!” “分明是阴谋算计步步为营!目的要把我挤走,逼我主动退出,好将自家女儿扶正!” 提到林家紫嫣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什么书香门第,什么林小姐大家闺秀言行端正,我呸!”火山文学 “人还没进门就喧宾夺主,我就问你,这等心思的女人你还认为她是好的吗?” “她好与坏不重要!”梁绍耐心也快被磨尽。 “重要的是若不娶她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你知道的,这是爹娘最后底线!” “就算林家再算计又如何,你终究是正室嫡妻,她终究是侧室。” 第257章 书祸 皇帝脸色一沉,“竟有这种事?” 一听这个,殿中的几位臣子彼此相看。 此书他们都有所耳闻,说实话,对于书中所提及内容亦颇有感触,那些吃人律法陋习确实残忍,书中之言尽是为疾苦百姓发声,可。 谁敢附和此书? 就说活人殉葬,历代天子驾崩皆有此行,冥婚之举贵族亦有之,书中对此痛批,何尝不是将矛头指向皇权贵族,身为臣子哪个敢认同此书。 于是在皇帝问及其他臣子时,人人只能附和提议之人,承认所言为实。 “何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皇帝震怒,“查,务必查出写书之人,所有书籍一概销毁封禁!” 皇令一下,随即官府行动起来。 街上官差到处奔走,封禁书籍官榜张贴至满大街,各个书行纷纷将书籍撤下,成箱搬走,集中焚烧销毁。 玲珑这日刚将手稿送到印刷作坊,便听出事了,慌慌张张回到家,将消息带给婉如。 “小姐,官府正在封书查人,您出去躲躲吧。” 婉如神色淡然,平静得似一潭湖水,直到写完最后一字才放下笔。 “躲是躲不过的,顺藤摸瓜早晚会查到,该面对的事情终究是要面对。” 这一日她早已想过,何曾惧怕,否则也不会写下去,若能将心中所想道出,为天下百姓说句话,死又何惧。 就在她坦然接受一切时,却听说写书之人已被查出,还是主动投案,这下主仆两人傻眼了。 婉如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而此时,主动上府衙认罪的向子珩将官帽摘下,规规整整放在一旁。 上首的知府面色凝重,“向大人,这可不是玩笑,你此言不虚?” “是” 向子珩回道,“书是我作,任何处置我接着。” 确定他是认真,知府沉吟深思,对此实难理解。 向子珩乃翰林清流,官居四品,是同级官员中佼佼者,又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他一口认下,知府也无从着手。 疑惑间,衙役上前来报。 “什么?” 知府闻言奇怪,命衙役将人带来。 见到被带进来的人,向子珩眉眼一沉,“这里没你事,赶紧回去。” 婉如不理会,朝知府行礼,直言道:“《陌上游记》乃民女所作,民女前来认罪。” 向子珩一口否定,直言此事与妻子无关,知府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徘徊,脑中愈发混乱。 “我与向大人三年前已和离,期间云游四海,从未踏回向家一步,向大人不过是看在旧情替我顶罪而已。” 婉如坦言,“此书是民女所为,民女手中还有余下手稿。” “大人也知,这本书在京城外亦有售卖,向大人身在京城不可能为之,都是民女游历人间之时所做所卖,不少印刷作坊及书行老板都识得我,大人一查便知。” “我们没有和离!”向子珩坚持。 婉如摇头叹息,“向大人何必执着,民女知道你是好心帮忙,但民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我早已不是夫妻,不需再费心帮衬。” 向子珩正要说话,就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封纸张。 “和离书在此,我早已不是向家媳。”说着将书信递了上去,衙役接过转交给知府。 向子珩极力否认,直言那书证是假的。 婉如眉眼沉静,“上面有向大人印鉴,请知府大人过目。” “你!” 向子珩不解看向她,“何来印鉴,你到底做了什么?” 婉如与向子珩相处多年,早对他字迹了如指掌,和离书早已备下,便是为了今日之需。 来前特意去了向家一趟,告知向母一切,晓以利弊。 向母也猜到替她顶罪之人十有八九是儿子,为避免家族被牵连,同时摆脱这个女人,于是去书房寻了儿子印鉴,痛快盖下。 有印鉴为证,知府不再疑惑和离书真假。 此时的知府也将事情也捋了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是向子珩对旧爱有情,为了维护对方才认下此事。 知府捋着胡子,就说嘛,向子珩身为朝廷官员又是皇亲国戚,怎会做这种糊涂事。 不过他对前妻的这份感情知府也见之触动。 第258章 将死 这些年,皇帝对沈云姝迷恋几乎到失去理智,王轩也忍不住感慨,“明慧皇后丧期刚过,就是顾及娘娘颜面皇上也不能……唉。” 重新立后怎么着也得过个一年半载不是,君王竟如此迫不及待。 萧胤宸苦笑,母后在世时父皇都置她颜面不顾,何况是死后。 这些年皇帝盛宠沈云姝,将皇后颜面踩踏至脚下,萧胤宸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多次恳请父皇顾及中宫颜面,可皇上充耳不闻,再说多了便是一句不可插手君父之事。 沈尚书在太子授意下多次劝说女儿收敛,更是毫无作用,知晓见罪了储君,为保全族安康,于是早早辞官还乡。 暗地除掉沈云姝? 皇帝已放出话,云贵妃有任何闪失整个后宫陪葬,此言虽浮夸,可那女人出事皇帝是必然追查下去,最终害的是自己和母后。 萧胤宸甚至还想过找人分宠:选秀、举荐才德兼备女子,但都被一一否决。 就连皇帝下江南之际留在京城的他都不忘安排心腹官员寻觅当地美人,取代沈云姝,这么恶心的事他都做了,却无法改变局势。 他实在不懂,父皇在朝一向清明听劝,可到沈云姝这里怎就失了理智! 思虑间,就听说凌骁与向子珩求见。 …… 是夜,府衙内堂烛火明亮,知县翻看着手中余稿,眉目认真,许久才缓缓放下。 “可惜啊!” 长长一叹,男人目光始终落在手稿上。 这本民间盛行之书他怎可能没看过,说句私心话,无人之时,他时常拿着此书沉思品味,深深认同书中言理。 对后续内容也好奇的很,下了堂,便将余稿一字不落看完,晚膳也未用。 “想民之所想,忧民之所忧。” 抛开身份,人心肉长,同为血肉之躯他何尝不被书中内容触动,只是皇权律法之上,生死当前,有几人敢在刀尖上跳走。 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姑娘勇气,这可是他们这些活了半生的七尺男儿都不敢做的事。 深夜的牢狱阴暗森寒,而狱中女子却丝毫未感到凉意。 曾亲眼目睹的一场场悲剧又浮现眼前。 身着红嫁衣的妙龄女子,哭的声泪俱下,被强塞进棺材钉死,女子凄厉哭喊声穿透棺板,周围人们却无动于衷。 一排排仆从婢女,面色如土,被铁链串绑在一起,随着主人棺木一同埋入黄土。 若可以,她要继续以笔为锋将世间苦难展尽,让那些居于庙堂之高者看到脚下众生疾苦,将吃人陋习废除。 可眼下再没机会,但她依旧欣慰,至少她的书已让很多人看到。 让世人知道,黑暗处总有人会鸣不平。 ———— 书籍被查封消息,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写书之人今日午门处斩,百姓早早跑到街上,人人都想看这位写书人到底是何方人士。 当囚车出现在街道时,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居然是个女的!” 人群爆发出惊呼声。 女子一身素衣,皎然似雪,光洁的面容不施粉黛,长发披散在笔挺腰肢上,温婉淡然,不见任何颓废怨怼之色。 她没有机会梳洗,但在生命最后时刻也保持最后体面。 早晨狱卒发放了干粮和一碗水,她没有吃喝,用那碗水擦了擦脸颊,秀发挽成最简单发髻,青丝捋顺,没有任何装饰,洁净到底。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限,她眉眼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一种从容赴死的平静,出尘高洁的人似傲世青莲不染尘埃。 最后一次观望世间,回念过去,她写过的话本太多,几乎都石沉大海,偶有反响也不过小水花,此生最火一本将她推至顶峰,也将为之付诸生命。 可那又如何,以轻微之身为遭受苦难的百姓说句话,她已经做了常人不能之事,死又何妨。 只愧对双亲,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个女人竟有这般魄力,写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书。” “书毁人亡,也是可惜了。” “那书里可都是反应民间疾苦之言,为百姓说话就得死,这是什么道理!”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街道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年轻女子都知道百姓苦难,朝廷官府怎就看不见!” “这不懂啊,那些残忍礼教都是给达官显贵谋利,他们当然不愿被人指责。” 街上百姓交头接耳,皇宫御书房也议论纷涌。 “父皇,这本书儿臣昨夜彻读,书中所言虽有批判律法礼教之嫌,却也入情入理,让人闻之动容。” 萧胤宸陈恳上奏,“恕儿臣直言,我朝历来有殉葬之行,皇室尤为,历代高位者西去,丧仪繁琐隆重,银钱人力动辄上万,耗费无度,殉葬嫔妃宫婢少之数十,每每将行场面惨痛。” “子不语怪力乱神,冥婚之行更是荒谬,非圣贤所为,贵族之家大多书香清流,一面熟读圣贤文人标榜,一面又行鬼怪之事,实属下流。” “上行下效,才致使民间流传,苦之皆为百姓,写书人言民之所难,不该处以极刑。” 萧胤宸朝皇帝恭敬一拜,“书中所言句句肺腑,直戳人心,更是民心所望,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儿臣以为,残忍礼法理应当废,补偏救弊乃当行之举。” 皇帝听后垂眸深思,继而另几名追随太子朝臣也相继附和。 人同此心,凡流着仁善骨血之辈谁人不知陋习残忍,皆对书中内容触动,不过碍于皇权律法,性命当前鲜有人敢推崇。 太子身份贵重,也只有他能讲肺腑之言上禀,这口子一开,朝臣自然才敢追随附议。 皇帝听后深思。 正当时,外头公公步履匆匆进来,上前来报。 “皇上,作禁书之人已在押解午门路上,城内百姓得知涌至街道观望,人群议论声颇响,直言为百姓发声者不该处死。” “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囚车无法前进,官差前来请示,恭请圣意示下。” 皇帝听闻皱眉,“一介妇人,竟能拢得百姓至此?” “父皇,此非妖法惑众,乃民心所向。” 萧胤宸重新跪下,“民意不可违,恳请父皇重新考虑。” 这一跪,几名朝臣纷纷追随。 殿中跪倒一片,气氛沉寂。 皇帝拿起桌上书籍冷眼看着,众人静等天子宣判。 向子珩保持着叩拜姿势,袖中的手早已在掌心抠出血痕。 第259章 赦免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 “废除礼法绝非小事,不可一概而下,容后再议,至于那妇人” 说着一顿,瞥了眼书籍,随之丢回桌案。 “罢了,先饶她死罪。” “但活罪难逃,惹出事端总是要惩治,杖责二十,以观后效。” 短短一刻,向子珩似经历一轮生死,直到听到这句,紧绷了许久的精神终于松软下来。 将众人散去,独留下太子,皇帝又问及找寻孙儿之事进展。 ———— 免除死罪的消息传来,街上人群沸腾。 领头官员面色暗露欣慰,庆幸他做了个正确决定。 其实他完全可以命手下将百姓驱散,囚车依旧能继续,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就地停下选择上禀请示。 实则也是对那女子心怀恻隐,给她再请一次机会。 向子珩与凌骁太子等人的彻夜商谈,百姓的呼声,官差的留人,今日死里逃生是各方力量心照不宣的凝聚。 二十庭杖于弱女子而言乃重刑,面对这位为百姓说话的巾帼女子,同是底层出生的衙役虽手下留情,但依旧少不得受些皮肉苦,而婉如却甘之如饴。 // 凌府 “你还笑得出来!” 言欢心疼得眼中含泪,“我在家养胎,都不知出了这么大事,只知昨日妹夫来府,与你姐夫有事商议。” “你姐夫定是怕我担心,故意没告诉我。” “还好你小命保下了!”言欢数落,“你说你多大胆子,闷声干大事,你要吓死我吗!” 婉如趴在床上,苍白的脸却是兴奋,“圣上没杀我,是不是也认为陋习残酷,是不是会考虑废除纠正?” “你还有心管这些,先好好养伤吧。” 婉如激动得几乎忘却身上疼痛,“一定会的,一定会有那日!” ———— 此事处理完不久,皇帝又提及立后之事,又一次遭到前朝后宫一致反对。 云贵妃委屈地直掉眼泪,不能将心爱之人扶正,皇帝也恼恨,似较上了劲儿,群臣越反对皇帝越执拗,朝臣几番劝说依旧不能改变圣意。 第262章 登基 皇帝也满意,做了几十载君王确实也累了,该享享遐福。 退出人们视线,日后对心爱妃子独宠也好,日日厮磨也罢,不必再守着君王规制,不受规矩束缚,更不会被这帮老臣唠叨议论。 朝臣无一反对,于是皇帝命人拟下圣旨,择日太子登基。 新君继位,各项礼仪事务繁琐,宫内宫外热火朝天展开。 得知消息的孟夫人十分激动。 “太子登基,女儿要做皇后了,要做皇后了!” 太师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女儿还在禁足,你也高兴得起来。” 每每提到此事孟夫人也来气,但眼下不同了。 “到底是正室嫡妻,只要没有被废,女儿就是太子妃,太子登基,太子妃为后,此乃天理。” 孟夫人眼里蕴着精光,“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本来嘛,女儿只要不认罪便是无罪,一直将人禁足算怎么回事,趁新君登基也该说说此事,把女儿放出来。老爷,你可要多帮女儿说说话呀。” “这话倒是不错。” 孟太师摸着胡子,深觉有理,“登基就要封后,总得有个交代,那件事也该过去了,太子不能再拖了。” “趁此时机,推太子一把做出决断。” …… 婉如伤势大好,听到新君登基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 “听说当日是太子殿下向皇上求情,还提出了废除陋习,太子要登基了,待他执掌天下,一定会把这件事落定。” 言欢看着情绪激昂的妹妹笑出声,“都是朝政之事,你一姑娘家倒挺上心。” 婉如满目憧憬。 将妹妹拉到身边坐下,“行啦,先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这几日妹夫常探望,现在伤也好了,要不要考虑跟他回家?” 说到这个婉如微微低下头。 言欢拍了拍她手,“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三年苦守,又给你顶罪,命都豁出去了,你就忍心这么一直晾着他?” “生养一事他不在意,你现在也不在意,不就剩家里那个婆子了吗。” 言欢耐心劝着,“你也说了,这事儿你都看开了,过去她总拿这个拿捏你,如今你没了软肋,她还能怎么着你。” 第263章 后位 后宫诸妃中,最欢喜的当属兰妃。 “皇后未加封,后宫嫔妃以娘娘为首,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贴身婢女笑脸恭维。 主子风光,做下人的也跟着长脸,从进宫到现在,所到之处人们哪个不对兰妃宫里人殷勤有加。 兰妃娇艳的脸上漾着的喜色都要流出来,坐在寝宫软榻上,得意的抚摸着金丝护甲。 瞧着太子妃是无法翻身了,后宫事务总要有人执掌,接下来皇帝大抵会将六宫之权交于她。 虽说日后少不得再进新人,可论资历她当属第一。 再往远了说,登临凤位指日可待,想着想着兰妃不禁娇笑出声。 ———— 宋父宋母没有追问琳瑶孩子一事,但从女儿平静模样便瞧出孩子应当无事,想来是事关重大,不便说而已。 夜深人静,琳瑶靠在母亲身边说着体己话。 “母亲,我。” 看着欲言又止的女儿,宋母温柔地摸了摸她发髻,“想说什么?” 琳瑶抿着唇,犹豫一瞬。 “我想做皇后。” 她说着这话,脸上却没有任何贪恋权势之色,倒像是做出个无奈决定。 宋母眉间一动,随即又恢复温和,“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是太子,哦不,皇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琳瑶摇摇头,定下心,将这几日所想告知母亲。 “父亲的案子至今没个起色,一直被禁于此,大姐和江云轻在江南过了婚书,可碍于宁王权势,到现在不敢回来办婚礼。” “二姐那边虽平稳,可我早听说过,她在外与官眷贵妇应酬之际人们明里暗里嘲笑二姐是罪臣之后,配不上姐夫。” “三姐也因这个被梁家一再欺负羞辱,还有四姐,家世不如夫家妯娌,被婆母欺负看低。”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家地位卑微,看着母亲,琳瑶神色柔软又倔强。 “我若做了皇后,就能给家族亲人带来荣光,让家人不再遭人白眼。” 宋母笑了笑,欣慰地将女儿搂在怀里,“我知女儿心意。” “但你要明白,一旦踏入宫门,你心中所求此生再无法实现,你性子又自由洒脱,哪里受得了深宫内院束缚。” 琳瑶低下眸。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少女时追逐的绮梦,世事无常,早已随逝去的青春消散,此生不复。 “我们没想过让女儿给家族带来多大荣耀,只希望女儿平安顺遂。” 琳瑶声音喃喃,“我知道爹娘不是贪图富贵权势之人,一生所求不过家人安康子女无忧。” “女儿是爹娘的孩子,可也做了母亲,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平安顺遂。” 想到两个孩子前程,琳瑶心头沉重。 “他们已认祖归宗,皇室复杂,一个庶字,便让孩子们在将来手足中低人一头。” 听到这儿宋母便明白孩子定然无事,随即又猜测到失踪一事或许跟皇帝有关。 “皇上有三宫六院,以后还会有孩儿,若其他女子做了皇后,再生下嫡子,时晏该如何自处?” “中宫和嫡子一定会把时晏这个庶长子视作眼中钉,哪怕时晏无心争夺什么,可皇室兄弟间争权夺势无法避免,怕是树欲静风不止。” 宋母理解女儿心情,自古以来不管皇室还是民间,庶长子永远都是嫡子的对立方,皇家兄弟争斗更是血雨腥风。 “世有母凭子贵,也有子凭母贵。” 看着烛台上火光,琳瑶眉眼坚定,“如果我做了皇后,时晏就是嫡长子,既嫡又长,就如当年的太子哥哥一样尊贵,无人比肩。”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能给孩子争取到更多自当争取,一个皇后之位,对孩子对家族总是有益处。” 宋母握住女儿手,“可你现在是罪臣之后,又怀有武艺,任何一点都无法匹配皇后之位,何况两点都加注在你身上,这件事难如登天呀。” 若无一分把握,琳瑶不会同母亲说这些。 想到太子哥哥对孟鸢设下的局,直时至今日也未听说封后一事,琳瑶心里暗自揣测。 “还有你自己呢?”宋母将女儿搂在怀里,“你与婉如一样,在感情上有极致洁癖,皇帝是这世上最无法专情之人,你怎么面对他?” 琳瑶没作答。 人活着不是只为自己,只要为孩子和家人好,自己受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两日后,在孟太师授意下,其心腹官员下了早朝便前往御书房,向君王提出封后一事。 第264章 儿媳归来 “然后呢?”凌骁一笑,想听听她怎么说。 言欢笑眼弯弯,“太子那么照顾我们家,那么喜欢小妹,那么疼爱时晏欣欣,他……是不是想把后位留给妹妹?” 凌骁眼睛一眯,闪出丝笑意,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这女人怀孕后反而脑子灵光了。 “不用你操心,照顾好自己身子便是。” 又是这样,这家伙总是一副高深莫测样子,言欢见怪不怪,重新躺回去,望着屋顶美滋滋琢磨。 一只温热大掌贴在身上,缓缓游走。 衣襟被拨开,玉雪娇肌泛着耀白的光,晃在男子眼中,呼吸渐渐粗重,低头埋在她颈窝。 言欢脸颊泛红,心跳加快让她嗓音也变得柔软,“夫君,你,你别勾引我。” 男人声音暗哑,带着缱绻,“已过三个月,应该……可以了吧。” 气氛暧昧上升,言欢脑子蒙蒙的,“我,我也……不知道……” 细密的吻落在脸上,气氛渐渐升温。 缠绵片刻,男子终是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躺回身。 看着平复气息的人,言欢心疼又无奈,自从成婚后两人一直同屋而眠,就是月信孕期不能行房事他也照样留宿。 “我说让你留下表妹,你” “闭嘴!” 男人没好气背过身。 言欢撅了噘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也侧过身睡去。 没一会儿,一条胳膊伸到她脖子下,将她揽入怀里。 窝在温热怀抱,浅眠中的女人嘴角噙起笑意,寻了个舒服姿势睡去。 ———— 向子珩院中,下人们进进出出,喜气洋洋忙碌着,迎接女主子回来。 正房的向母黑着脸,没一会儿,就看到儿子携着女人前来,一见到那张脸,向母气不打一处来。 “拜见婆母。”婉如朝她福礼。 向母冷冷撇开头,视而不见,端起桌上茶盏饮着。 婉如也不奇怪,径直走到座椅上坐下。 眉心一皱,向母抬眸斜睨着那边人,手中茶盏放下,“长辈还没发话你就免礼了?这么没规矩吗!” 第266章 被废 “倒是想到他们姨丈凌骁,可又不知凌骁全名,只知道二姨丈是位大官,老太太听得糊里糊涂,其他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先暂时收留他们,直到后来禁军找去。” “是这样。”太上皇庆幸。 “禁军找去时,两孩子都不敢跟他们走,生怕又被送回孟鸢身边,禁军只得带回消息,儿臣让琳瑶亲自前去,孩子们这才肯回来。” 太上皇终于放下心来,两个孩子平安归来,心里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 “皇爷爷,那水里好冷啊,都快把我们冻僵了。” 欣阳小脸儿委屈哒哒。 “我们又冷又饿,欣欣饿得都跟门前小狗抢东西吃的了,老奶奶在院子里看到,这才把我们带到家里。” 太上皇哪里听得了这个,心都要碎了,“孙儿受苦了,都过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皇,孟鸢……” “赐死。”太上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萧胤宸点头应下。 ———— 皇子公主平安回来一事很快传遍宫内外,得知消息的孟太师夫妇高兴不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太好了,女儿冤屈终于能洗刷!” 孟太师也松了口气,“是啊,只要他们活着回来就能证明女儿未下过黑手,如今真相大白,这回看皇帝还如何说。” “女儿受这天大冤枉,皇帝必须得补偿。” 一想到女儿即将登上后位,孟夫人眼里都泛光。 高兴劲儿还没过,紧接着又一噩耗传来。 “什么!” 听闻两个孩子是死里逃生,一切都是太子妃所为,太上皇下旨将人赐死,孟母眼前一白,晕倒在地。 兴奋不到一刻的孟氏夫妇又掉下深渊。 “怎么会这样?真是女儿干的?” 孟太师慌了。 一心盼着两孩子回来,女儿好能重见天日,不曾想却是女儿的催命符。 这件事到底是女儿所为还是被人陷害?孟太师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事或许跟女儿无关,他想问清楚,可时至今日都见不到女儿一面。 他更想好好审问下那两孩子,弄清楚他们所言虚实,是否被人故意教唆。 第267章 名份 两侧百姓眺目观望,紫嫣沿着街边穿梭在人群,抬头就看到队伍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熟悉的人,一身红装俊朗依旧,他身后是长长的迎亲队伍。 人群中的紫嫣驻足,怔怔望着那人从眼前经过,直到看见花轿旁跟着的身着枣红衫子的妇人。 这是上次在点心铺遇到的婆子。 他终究是娶了林家小姐做正妻,虽是意料之中,可紫嫣心还是抽痛的拧巴成一团。 ———— 初一这日,众嫔妃从太上皇的龙德宫请安出来,几人朝各自宫殿边走边聊。 兰妃满面春风得意,逛园子似的扭着腰肢行在最前面。 “太子妃被废,玉牒除名,可到底是做过圣上元妻,总是不同常人,不知咱们日后如何称谓对方。” 兰侧妃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最闲适不过。 “圣上未将人贬为庶民,宫人礼重天子,如今也唤声孟氏娘娘。”宁惜兰顺口道。 孟鸢被废,素来清冷的宁惜兰也比往日鲜活了些。 兰妃娇笑一声,“也不知这娘娘二字是指太子妃娘娘还是天子娘娘。” 看着前方跟只骄傲孔雀一样的兰妃,宁惜兰眸色淡淡,“左右不过都是娘娘罢了。” 一声娘娘不是对孟鸢的敬重,而是对天子的敬重。 瞥了眼一直不吭声的孟羽,兰妃打趣,“孟嫔妹妹可是为嫡姐委屈?” “嫔妾不敢。” 如今的兰妃乃嫔妃之首,端的是高高在上,孟羽走在她右后方,乖顺回应。 兰妃回头睨了眼说话人,瞧那低眉顺眼模样,跟这种人调侃,她自己都觉没趣儿。 几人经过御花园,就见琳瑶正陪着两个孩子在此游玩。 一见到母子三人,兰妃脸上的喜气瞬间散去。 两个活泼跳动的孩子看得她眼底猩红。 想到皇帝对孩子的宠爱,若当年她没有滑胎,诞下东宫的第一个孩子,这份荣耀恩宠岂会轮到这母子三人身上! “故人许久不见。” 娇媚的女子声从身后飘来,琳瑶回头就见一阵香艳风迎面扑来。 兰妃身着华丽宫装,层层繁复,本就娇艳的人在珠环翠绕装饰下愈发光华璀璨。 她身后是宫妃打扮的宁惜兰和孟羽,几人在婢女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听说皇上准你进宫陪皇子公主。” 兰妃捏着嗓门,“也对,总归是服侍过君王,不管有没有名分,生死都是天子的人,在外放任有损君王颜面。” 说罢啧啧两声,“说起来宋妹妹与我们都是后宫姐妹,却不得有位份,可惜妹妹了。” 女人赤裸裸的挑衅让原本暖阳和煦的气氛立时凝固。 宁惜兰事不关己,冷眼旁观;孟羽有些紧张,不安的看着对峙双方。 琳瑶只做没听见,继续望着不远处玩闹的孩子们。 “你什么态度!” 被人无视兰妃很不爽,尖细的嗓音拿腔拿调,“别以为诞育皇嗣有功眼睛就长头顶上,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宫女。” 唤声妹妹都高待她了,这女人还给脸不要! 忽地想到什么,兰妃又绽出灿烂笑脸,“本宫明白,宋妹妹大抵心情不佳,但妹妹也不要难过,能沾到天子雨露为皇室诞下血脉此乃福分,宋妹妹应感恩戴德。” 兰妃的话外之意众人听得明白。 宋琳瑶生养了皇嗣却不能有名分,伺候过君王又不能再改嫁,进一步也不是,退一步也不是,兰妃此言不外是讽刺对方身份尴尬。 “感恩戴德?”琳瑶念着几字,不满一哼。 “怎么,瞧着你好像对此不满?难不成觉得委屈你了?” 在世人眼里,服侍过天子终身便是天子的人,哪怕没有名分,琳瑶知道,后宫这些人已经把她划到敌对名单,不由她置身事外。 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明黄身影朝这边来,琳瑶只作未见,目不斜视盯着面前女人。 “是,我是委屈。” 坦然迎着对方眼睛,一字字说的清晰不过,“我为什么不能委屈?” “我家中几位姐姐不管高嫁低嫁都是为人正妻,唯独我,孩子都生了却连个名分都没有,我怎不委屈。” “我送每个姐姐出嫁,看着她们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而我此生永无缘这些,我为何不委屈!” “我几位姐夫个个情深不移,不纳妾不收小,唯独我,跟其他女人共用男人,都没名没分威胁不到你了,还得被你指着鼻子嘲讽,你说我能不能委屈!” “这话你也能说出口?” 兰妃听得愕然,身后的宁惜兰和孟羽也诧异。 早知宋琳瑶性子乖张,但没想到会如此外放。 说起来,琳瑶也在东宫生活过一段时间,但她居于前院,与这些女子鲜有往来,今日她们算是初次过招。 兰妃像揪住了把柄,咄咄逼进,“口口声声正妻,你言下之意,莫非还想入主中宫不成?” 琳瑶也不掩饰,“你若有机会做皇后能甘心只做妃子吗?哪个女子不想正妻偏愿做妾!”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下女子都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腔作势。” 兰妃气得脸颊通红,“太无礼了,莫不是仗着诞育皇嗣就目中无人?再者,你当天下女子都与你一样贪图虚荣吗!” 琳瑶冷哼,“扪心自问,兰妃娘娘就没想过入主中宫吗?” “当然没有!” 兰妃语气坚决,刚直端正,“能伺候君王是本宫荣光,本宫不甚欣喜,岂会在意位份这些虚名。” 琳瑶一声嗤笑,“好啊,既然兰妃娘娘这么大义凛然,那不如自请降位,也弄个没名没分,省下妃位俸禄,给国库省点钱。” “你简直” “拜见皇上。” 两女人对峙间,就见周围人哗啦啦跪地,转头便看到皇帝立在附近,目光清冷地看着她们。 两人止住争论,行礼拜见。 萧胤宸迈着沉稳步子走上前,扫了眼一众人,目光掠过琳瑶时,有那么一瞬的愧疚。 “聊得挺热闹。” 男人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也聊给朕听听,给你们评评理。” 兰妃悄悄瞥了眼身侧的宋琳瑶,心下暗笑,想来皇上听到了二人方才之言。 得到准许后,几人起身,兰妃娇柔款款上前两步,“皇上,宋妹妹对自己身份不满,臣妾正劝说她,能侍奉君王是福分,莫要在意自身得失。” 萧胤宸嗯了声,“此言有理。” 第268章 想做皇后吗 兰妃笑得娇媚,眼中三分得意,但听皇帝又道:“你们说的朕都听到了。” “也是中宫无主,无人约束,致使后宫杂乱,口角不断。” 众人立即又跪倒一片,“臣/嫔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萧胤宸抬手示意人们起身,“不怪你们,此事也是朕的疏忽。” 看着身边女子,萧胤宸问道:“后位空虚,兰妃可有想过入主中宫?” 兰妃听闻赶紧福身一礼,“臣妾从无觊觎后位之心,此生能伴君左右臣妾已心满意足,臣妾不在意位份,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 萧胤宸点点头,兰妃报以温柔一笑。 “宁嫔呢?” 听到被点名,宁惜兰欠身行礼,“后位尊贵,嫔妾才疏学浅,不敢妄攀。” 看向孟羽,萧胤宸抬了抬下巴。 孟羽连忙屈膝福礼,“嫔妾蒲柳之质,能伺候皇上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痴心妄想。” 萧胤宸环看着几人,“这是你们真心话?” “是。” 几名嫔妃盈盈一拜,异口同声道:“伺候天子乃无上荣耀,臣/嫔妾荣幸之至,不敢再奢望其他。” 萧胤宸嗯了声,又看向琳瑶,“瑶儿呢?你想做皇后吗?” “想” 一字落下,兰妃差点乐出声。 其他人也垂着眼帘,眸底藏满鄙薄、嘲讽、哀叹……为宋琳瑶的厚脸皮好笑。 竟有这么不知分寸之人? 话说这便是正经嫔妃与连名分都不能有的女人区别吧。 身怀武艺女子不得入宫为妃,嗯,看来皇室祖先果然有先见之明。 “好,准了。” 仅仅三个字,众人看好戏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住,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随之人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似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还不谢恩?”萧胤宸开口。 琳瑶也方回过神,却不推辞,“是,谢皇上恩典。” “皇上” 兰妃终于发出声音,女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道:“皇上……是,跟咱们……说笑呢吧?” 萧胤宸面色微微低沉,“君无戏言。” 兰妃心头一紧,还是一副不可置信。 眼看皇帝要迈出步子,兰妃急得心要跳出,“皇上三思啊!” 女人焦灼燎心,却又不敢放肆,嗫喏道:“后位之选乃大事,怎能如此,如此……草率。” 有些话不敢说,但事关重大兰妃实在按捺不住,察觉龙颜尚可,于是壮起胆子。 “旁的不说,几位姐妹从东宫便伺候皇上,都不敢冒受后位,宋姑娘她……” “所以朕先询问你们。”萧胤宸面色平淡,“机会先给你们。” 兰妃摇着头,嘴里似在无声说着不。 “那,那方才,臣妾们要” 要说想要呢? 女人委屈地咬着嘴唇,指尖都快扣进肉里,急得不知该怎么委婉表达。 萧胤宸明白她意思,神色淡然,“你们都是东宫老人,朕自然念及。” “尤其兰妃,众嫔妃中服侍朕最久,家世显赫,故最先问你意思,你若愿意,朕自然答应。” 兰妃脑子轰的一声! 合着她刚才就该一口应下,那此刻她是皇后了! 就这么错过了封后机会,惊愣过后是翻江倒海的悔恨,兰妃眼前一白,险些晕倒。 宁惜兰看着皇帝,诧异一瞬,很快恢复平静,眸中是冷冷的嘲弄。 就在其他人还在纠结皇帝此言到底真假时,萧胤宸已迈步离去,留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 回到乾元殿,看着拟好的封后圣旨,琳瑶似乎已看到明日早朝的混乱。 “皇帝哥哥想好了?” 萧胤宸温柔笑着,这算什么,就这他还觉委屈了心爱人。 明媒正娶,一世一双……他早知小姑娘心中所期,有些东西他此生无法给予,一个后位都补偿不了。 “我的情况,皇帝哥哥如何与应对文武百官?” 萧胤宸让人将圣旨收好,退下殿中宫人。 “这些你不用担心。” 琳瑶还是不放心,“朝臣肯定会反对的。” 萧胤宸倒是轻松,“反对是肯定反对,现在封你为后他们反对,三年后封他们反对,哪怕再过十年,他们依然反对。” “既然都是反对,我何必苦等,不如早日落定。” “皇帝哥哥刚登基,正是收拢臣民之时,这时候做出朝臣反对之举,怕是影响皇帝哥哥失了臣心。” 她能为他着想,萧胤宸甚是喜悦,拉着她胳膊朝软榻走去,“不用担心。” 琳瑶还在思索之际,萧胤宸已退下外衫,躺靠在软榻上。 见那边人还在沉思,拍了拍身边空榻,“过来陪我躺会儿。” “皇帝哥哥还有这个心思?” 琳瑶一撇嘴,“你今晚该早点休息,攒些精力明日应对群臣。” 男人闻言一皱眉,蹭得坐直身子,“你想什么呢!” “我不过是让你躺下陪我说说话而已,你想什么!” “……”琳瑶眨眨眼。 意识到误会了他意思,一丝羞窘飞过脸颊。 看着重重喘息的男人,又觉几分逗笑。 憋着笑走上前坐下,“我以为,以为皇帝哥哥是……” “放心,这几日忙碌累得很,我没心情!” 听到男人冷哼声,琳瑶好言安慰,“我不也是担心皇帝哥哥吗,想着你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应付明天事。” 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对上那道怨怼眼神,琳瑶清了清嗓子,“那明日不管怎样,皇帝哥哥不要与朝臣动怒,当心自己身子。” 瞥了她一眼,萧胤宸没好气道:“放心,我就是死了也能被你气活回来。” 嘴上这么说,可小姑娘的担忧让萧胤宸心情大好,抱着她躺下身。 “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过去他是储君,纵然尊贵可上头还有皇帝,很多事情无法左右。 现在的他已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都到了这个位置若还不能给心爱女子体面身份,这皇帝当的岂不废物。 “太上皇要处死孟鸢,皇帝哥哥为何不同意?” 知道她对此不满,萧胤宸轻抚着她后背安慰,“时晏欣阳是我的孩子,有人要他们死,哪怕没得手,可生了这份心,我便是将人千刀万剐都不解心头恨。” “饶孟鸢一命,并不是对她有恻隐,只是现在还不是让她死的时候。” 第269章 谈心 那女人身上背的罪行岂止谋害皇嗣一条。 孟羽遭遇难产,兰妃被指凶手,至今提起此事兰妃还在喊冤,再多想一步,当年兰妃滑胎又是何人下的手。 提到那位妻子,男人眼眸幽沉。 当年的孟鸢顶着京城第一才女名头嫁入东宫,相处中,他不是看不出此女虚伪假善,手段圆融,绵里藏针。 也是因此,这些年她对孟鸢夫妻情薄。 萧胤宸不认为东宫没有顺利诞下的两个孩子与孟鸢无关,有些事情他心知,不过是没有证据。 孟鸢被打入宗人府后,他将她身边所有侍奉过的人全部调走,顺便让人盘查过孟羽难产之事,可位寻到一点线索。 但这并没有让萧胤宸因此相信孟鸢清白。 那女人心思缜密,若真是她做的,必然第一时间将所有参与此事人及时除掉,事情过去这么久,而今查不出也是预料之中。 可他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过的事总是有迹可循。 总之在所有事情没有大白前,不能让那个女人这么便宜死去。 另外…… 男人嘲讽一笑。 死是世上最容易的事了,死了便解脱,一了百了,难的是活着,屈辱的活着。 她既看重凤位权势,那便让她知道:凤位就在眼前,一步之遥可她却无法登临,眼睁睁看着其他女人坐上后位,让她心急心恨但又无可奈何。 这对她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皇帝哥哥” 听到这声,萧胤宸思绪打断,再看向身边女子时眼中尽是温柔。 “孟鸢的事我自有打算,你放心便是。” “嗯” 这么久了,终于有机会与心爱姑娘好好说说话,回想二人走到今天,她一路受得委屈……萧胤宸满是自责。 “瑶儿是我珍惜之人,过去我自认对你疼爱照顾,可” “你怀孕生子我全然不知,怀胎辛苦,我没有照顾过你一次,生产艰难,我也没有在你身边。” “没有看到过孩子刚出生时样子,没有听到他们第一次开口说话,缺席了他们四年成长,是我欠你和孩子。” 握住她手,萧胤宸惭愧,“过去我鄙视白书生和七弟他们对你所做之事,而今才知,我还不如他们,口口声声对你偏爱照顾,可最终伤你最深的却也是我。” 第270章 封后 “皇帝心思当真深沉又果决。”宁惜兰嘴里喃喃。 她对这个男人终究了解不够。 皇帝冷峻沉稳,一直以为这样的男子定喜欢同样清冷幽静的女子,看来非也。 “宋琳瑶” 宁惜兰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皇帝喜欢这类女子。 ———— 琳瑶睁开眼时就见萧胤宸早已醒来,正在宫人服侍下穿衣洗漱。 殿中宫人进出来往,可手脚轻柔没发出一丝声响。 床榻凌乱,似无声诉说着昨夜这里的疯狂,禁欲三载男毫无节制,直到她没了力气方鸣金收兵。 事后的她连沐浴力气都没有,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吵醒你了?” 看到起身的人,萧胤宸开口问道。 琳瑶下了床,“不是,我睡够了。” 萧胤宸洗漱完毕,交代她再休息一会儿,说罢便走出殿。 想到今日的朝堂要发生的震动,琳瑶哪里还有睡意。 不过看着男人神采奕奕的样子,琳瑶纳闷:昨晚折腾半宿他怎都不累呢,反而精神抖擞? 想到昨夜索求无度的人,到底是他满足自己,还是自己满足他? ———— 金銮殿上,待众臣听到侍从宣读圣旨,意料中的一片哗然。 更要命的是,皇帝事前未透露一点消息,直接下旨封后,不给朝臣阻拦机会。 太上皇当初立沈云姝为继后至少还跟臣子商议一番,只要圣旨没下达,便有回旋余地。 可如今圣旨已下,再反对便是明着抗旨,没点胆魄和地位的臣子哪里敢反对。 百官中,君王心腹臣子自然顺应,品阶低者不敢违抗,这种情况下也只剩下少数几人。 “皇上,我朝有宫规,身怀武艺女子不得入宫为妃。” 左都御史率先上奏。 “宋氏女身有武艺众人皆知,此乃违反老祖宗规矩。” 萧胤宸点头,“宫规朕知晓,朕从未违背过规矩。” 众臣难懂,御史大人拱手一拜,“臣惶恐,皇上此言老臣费解。” 龙椅上的君王气态从容,“身怀武艺者不得入宫为妃,朕未封妃,是封后,妃与后如何等同。” “……”御史哑口无言。 这也行? 百官彼此相看,悄悄交换着眼神。 “老祖宗规矩,无非是为君王安危考虑。”皇帝接着道,“妃子便罢,皇后与君王乃夫妻,夫妇同心,自是不必担忧。” 孟太师早气得脸色铁青,可他的立场根本无法开口。 前些日子皇帝刚刚赦免了女儿死罪,人人都在传皇帝仁慈,孟家刚领了皇恩,如今又怎能反对。 刑部尚书站了出来,“皇上,宋氏女乃罪臣之后,此等身份如何母仪天下,传出去岂不让万民笑话。” 这话一落,认同声低低响起。 孟太师虽沉默,听到这话心里也一丝痛快。 “李尚书此言差矣。” 凌骁开口,“男婚女嫁门当户对,确实为千古习俗,可也不过是习俗而已。” “后位者出身高贵,只是人们历来习惯认为,没有任何律法说过身份低微女子不能为后。” “李大人也是掌管律法之官,我朝可有白纸黑字律例言罪臣女不能为后?可有说过身为低微女子不能为后?” 李尚书不服气,“律例是无,可让一罪臣女为后如何服众,置天子颜面何存!” “是啊。” 又一臣子附和,“民间还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皇室。” 凌骁哼笑,“前太子妃倒是出身显赫,名门贵女,可照样失德败坏,损天子颜面,令万民笑话,可见家世与品行无关,出身高贵也不见得担负重任。” “凌大人你!” 孟太师怒指着凌骁,纵心中万分火气,可自己女儿理亏令他无法反驳。 凌骁眉目清淡,毫不在意。 “皇上三思啊。”通政使赵大人开口。 “不论宫规习俗,此事确实匪夷所思,罪臣之后,无功无德,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如何无功无德?” 向子珩站出来,“宋氏女不光为天子诞下第一个孩子,且一胎双生,皇室首对龙凤胎,此乃天下兴旺兆头,可见宋氏女福泽绵延。” “生育子嗣而已。”赵大人不认同,“此乃女子本分,不足为封后功劳。” 第271章 反对 “你婆母和玉兰呢?” 紫嫣摆摆手,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 琳瑶在床边坐下,“三姐精神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成婚了。” 紫嫣声音轻得像浮云,眼神游散,“他终究是娶了那位林小姐。” “既然已经这样,再想也无用,还是早日振作起来,三姐漂亮有才干,会遇到更好的。” 紫嫣苦笑,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有机会了。” 自那日与娘亲不欢而散,又撞见梁绍成婚,紫嫣备受打击,这两日一直窝在家里醉生梦死。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贪慕虚荣。” 紫嫣神情颓废,“我承认,我是追求金尊玉贵生活,可这有什么错?” “人往高处走,哪个女子不想嫁得金龟婿,我若是个粗陋没才华的乡野村妇也认了,可我比别人哪里差!” “京城这么多豪门贵族就没一个开眼的!” 紫嫣又哭又笑,“许这就是我命吧,真应了那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琳瑶给她倒了杯水,知道三姐是个爱攀比的,思虑着今日不适合跟她说封后之事。 但想到圣旨以下,她很快也会知晓,届时自会明白自己今日来此原因,弄不好会歪曲多想,还是现在坦诚些得好。 听闻妹妹要做皇后了,紫嫣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先是震惊皇帝对妹妹的感情。 又深深惋惜,惋惜要是早几日多好,有了做皇后的母家妹妹,那劳什子梁家还敢那般委屈她?定得对她百依百顺,祖宗一样将她迎娶回家! 只差这么几日,就几日啊,上天竟这般捉弄她,当真如娘亲所说她没有高门命? 可转念,尊贵如天子,都不介意罪臣女身份,顶着皇家规矩满朝文武的压力,力排众议封妹妹为后。 前有凌骁向子珩,现又是皇帝,男人痴情起来,什么规矩孝道都能不顾。 反观梁绍,一个五品官员口口声声什么颜面,他的颜面还能重过天子?他父亲不过三品官级便高高在上地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 紫嫣越觉自己先前与梁绍的感情可笑,这么想着,倒是对那个男人放下不少。 第273章 挑衅 可太上皇一直闭门不见,被扰烦了,便是一句圣旨下臣民遵从便是。 他心里清楚,儿子初登基,正是树立君威之时,大局当前无论如何要站在儿子这边,帮他维护天子威严。 否则同朝臣一起反对给儿子施压,儿子君威何在,日后还如何掌控朝臣。 同为天子,这道理他懂。 别的不说,太上皇这点做得极好,退位了就放权,绝不再插手前朝。 且说萧胤宸此番作为,皇帝虽意外但心里还是欣慰,他的儿子比他有魄力。 虽然对琳瑶太上皇没有太多好感,可到底也是看着她长大,总是有旧情分,尤其看在一对龙凤胎孙儿面上也不会为难对方。 倒是沈云姝,精致的小脸儿满是不快。 今日的她盛装打扮,娇艳华贵,陪在五十余岁的太上皇身边,犹如开在枯藤上的兰芝。 看着与自己同龄的宋琳瑶,沈云姝心绪翻涌。 这是曾与她并称京城双姝的女子,而今她们同样凤袍加身,站在梁国最尊贵的男子身边,这个女人终是与自己比肩了。 看看年轻俊朗的君王,再看迟暮的太上皇,沈云姝暗暗叹了口气。 从龙德宫出来,琳瑶返回凤鸾宫,接受妃嫔叩拜大礼。 兰妃是个藏不住事的,面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不甘,三跪九叩行的心不甘情不愿,宁惜兰眉眼清冷,看不出是何情绪,孟羽倒是乖巧恭敬。 看着下方几个女人,这些都是与皇帝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子…… 压下心头惆怅,按照惯例,将封赏赐下。 几名宫人端着赏赐挨个送到嫔妃面前,宁嫔和孟嫔刚要拜谢,就听兰妃嗓音响起。 “这些东西臣妾还不缺。” 女人神态慵懒,指尖轻点着扶手。 兰妃是打心底不拿宋琳瑶当回事。 一个罪臣女,朝臣不服百姓笑话,没有任何母族势力,有皇后头衔又如何,不过一个空壳子。 自家父亲官居二品,家族累世官宦世代簪缨,天子也得给几分颜面。 二人如此天壤之别,让她臣服于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服气! 兰妃是真不怕得罪宋琳瑶,有家族做靠山,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过错,看在母族面上皇上也不会重罚于她,攥着这点,兰妃有恃无恐。 且御花园一事她已与皇后结下梁子,左右也是对头了,又何必再委屈自己伏低做小。 “这些是本宫作为皇后给你的赏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凤椅上,女子清洌的目光盯着下方,字字掷地有声。 琳瑶虽比几名嫔妃小数岁,可自小习武原因,一身的英姿灼灼逼人。 撞上那道目光,兰妃不由心尖一颤。 “兰妃是要违抗懿旨吗?” 琳瑶说得轻松,面上却是不容反驳之色。 眼见场面剑拔弩张,孟嫔率先谢恩,她一动,宁嫔也跟着谢恩,众人跪了一地。 看着鹤立鸡群的主子,兰妃贴身宫女赶紧拉了拉她衣袖。 空气凝滞,压于头顶,见皇后还在等她谢恩,兰妃压着不忿草草屈膝一礼。 “行稽首大礼。” 兰妃胸火澎湃,倔强地伫立不动。 琳瑶朝单嬷嬷抬了抬下巴,嬷嬷会意,上前毫不客气一把按下兰妃肩膀。 女人一声嗔叫,忍着膝盖痛楚,皱眉看向凤椅上的人,“皇后娘娘这般不体恤嫔妃吗!好歹本宫身为妃位,岂能任由宫人动粗!” 琳瑶冷笑,“本宫恩赏时你不领情,处置时你又喊不体恤,兰妃确定自己脑子没毛病?” “单嬷嬷是服侍过皇太后的老人,对你动手,配得起;另外,在本宫面前,你没资格自称本宫。” 兰妃悲愤,脸色红了又黑。 琳瑶冷笑,“兰妃出身名门,怎得这点礼数都不懂,兰家书香清流想必不会教女无方,怕是宫里的礼仪嬷嬷没教好,传话下去,令教养嬷嬷前去教授。” “我……” 兰妃咬着唇,一双眼睛泫然欲泣,丢了颜面的人不敢再造次。 众嫔妃离去后,单嬷嬷开口道:“过去就听说兰妃是个骄纵的,娘娘方才做得对,就得灭她威风,立下中宫威严。” 琳瑶弹了弹衣袖,“在燕云,豺狼地痞战场匪贼我什么没见过,一个娇养妇人,已经对她很客气了。” 单嬷嬷也觉痛快,从前明慧皇太后就是太过仁善,才被宠妃压得全无尊严,而今的皇后年岁虽比几名嫔妃小,可气场十足碾压众人,中宫就得如此。 嫔妃走后没一会儿,裕王夫妇便来了。 人还没有进来,就听到裕王爽朗笑声。 “小皇嫂” 男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模样,拜礼过后大咧咧坐下来。 “小时候成天追在皇兄身后,张口闭口喜欢皇兄要嫁他,这会儿梦想成真了,开心不?” 欢脱的说笑声瞬间驱散了方才殿中的不快。 “早就说这世上也就皇兄不嫌弃你,果真是被皇兄收了,也不错,咱们还是一家人。” 琳瑶白了他一眼,“不稀得地搭理你。” 裕王依旧嬉皮笑脸,“怎么,还记恨过去旧事?瞅你那小心眼儿。” 到底是从小玩伴,先前那段不愉快二人都不在放心上,笑闹声中恩怨烟消云散,又跟从前一样嬉笑调侃。 注意到一直不吭声的妻子,裕王突然想起一事,咧嘴笑着,“皇后是子衿的夫家嫂子,皇后的同胞妹妹是子衿的娘家嫂子,哈哈,这缘分,我们也算亲上加亲了。” 殿中人哄的笑开,子衿也羞怯的小脸儿泛红。 说来这也是琳瑶第一次见子衿,热情地让人送下赏赐,子衿拜礼谢恩。 女子眉眼如画,娇柔楚楚,柔弱的样子瞬间让琳瑶想起一个人,再看那玩世不恭的裕王,琳瑶没好气地哼了声。 夫妇俩离开皇宫,裕王还有事处理,让子衿先回府,想到这段时间未回母家探望过,于是提出回去看看,裕王随口应下。 听闻女儿突然回来了,向母先是心一紧。 没有提前告知突然回来,思虑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几年每每一提到女儿,向母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见女儿神色还好,听说是进宫拜见皇后,趁着出宫机会顺便回来探望,向母这才放下心,母女俩聊着家常。 “那小贼妇的妹妹竟然做了皇后!” 向母到现在仍不可置信。 第275章 迟来的婚事 可这个女医……兰妃没把握,紧张的人额头泛起细汗。 在帝后目光注视下,女人不敢拖延,颤巍巍将胳膊伸出。 紫嫣认真地诊着脉,随即又换另一手腕。 兰妃紧盯着对方脸庞,满是防备,直到紫嫣收回手。 “回皇上,皇后娘娘,兰妃娘娘身子康健,无任何不妥。” “你会不会看病!”兰妃急得喊出声。 面对这话紫嫣也不急,又向兰妃行一礼,“娘娘若是质疑卑职医术,可请皇上再召两名太医前来。” 还不等兰妃开口,琳瑶便吩咐人去办,动作之快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皇上” 兰妃娇嗔,“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 萧胤宸后负着手,“宋女医刚刚入太医院,正好朕也瞧瞧她医术到底如何。” 兰妃心咚咚跳着,眼睁睁看着场面脱离掌控。 很快两名太医前来,兰妃慌乱不堪,犹如被架在火上烤。 经过诊脉,两名太医与紫嫣言语一致。 兰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御医退下后,皇帝眉眼冷漠,“无病装病,污蔑皇后,欺君罔上!” 兰妃吓得从榻上滚下来,跪地求饶,“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臣妾当时确实身子不适,大概,大概是臣妾过度紧张了。” 琳瑶上前一步,“今日本宫安排礼仪嬷嬷教导,不想兰妃还是死性不改,看来指望不上礼仪嬷嬷了。” “明日命妇朝拜,本宫会准许兰夫人留下,亲自教导兰妃。” “不!” 兰妃脸色刷白。 如何能让母亲亲自教导,这岂非告诉所有人兰家教女无方,被回炉重造! 传出去不仅自己颜面无存,更是损家族清名。 “是臣妾不是,臣妾小题大做,求皇上恕罪!” 女人一连磕着头,萧胤宸不耐与她纠缠,丢下一句禁足十日。 兰妃这才松口气,感激涕零叩谢皇恩。 …… 回到凤鸾宫,萧胤宸退下外衫,“兰妃性子骄纵,爱耍小脾气,刚才我一人去就行。” 琳瑶撇撇嘴,“我就看不惯那举动,有病找大夫呗,动不动就请皇帝,皇帝是太医吗。” “什么毛病,今日一趟,看日后宫中谁人再敢无病呻吟。” 萧胤宸笑着捏了捏她脸。 沐浴过后,萧胤宸一身寝衣走到内室,就见琳瑶正在桌案前翻阅着账簿,那认真样子倒像个好好学生。 “明日再看吧。” 合上她手中账本,萧胤宸关切道:“后宫事务繁多,你刚接手,若实在吃力我请太妃们帮着处理。” “不就是管个家嘛,皇帝哥哥放心,这点事我能行。” 琳瑶站起身,将账本整理好,“执掌后宫是皇后职责,刚上任就请外援,那是打自己脸。” “还叫我哥哥?” 琳瑶眨眨眸,“不然叫什么?不能同寻常夫妇一样称夫君,那便只能同其他人一样唤皇上。” “那是有点生疏。”萧胤宸默了一瞬,“罢了,还是唤哥哥吧。” 抛开这个话题,男人暧昧一笑,贴在她耳边,“昨晚,瑶儿可喜欢?” 一提到这个琳瑶顿时想起来,转回身盯着他,“皇帝哥哥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呀?” 见小姑娘反应过来了,萧胤宸压着嘴角笑意,“怎么能这么说,你不也很开心吗。” 小姑娘脸一红,“你还说,分明是你诱哄我!” 萧胤宸大笑,将人搂在怀里,贴在她脸颊亲昵,“可皇帝哥哥也没骗你,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一只手探入她衣襟,上下游走,温热的掌心撩起层层情愫,萧胤宸眼中逐渐炙热。 “皇帝哥哥跟其他嫔妃也是这样蚀骨销魂吗?” 只一句,男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灼烫般松开手。 “你说什么呢!” 刚刚升起的欲火瞬间被扑灭,萧胤宸脸色又青又白,“你,你提这些干什么!” 看着男人激动反应,琳瑶有些好笑。 在那双晶亮的杏眸注视下,萧胤宸竟不敢直视她。 琳瑶却看得有趣儿,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男人愈发郁闷,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哎呦!” 突然被按趴在桌上,琳瑶一惊,“你做什么!” “让你胡说八道!” 萧胤宸一巴掌打她屁股上。 “你,你!”琳瑶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对方死死按着。 “都多大人了还打屁股!” 琳瑶哭笑不得,跟案板上的鱼似得来回挣扎,“堂堂皇帝,你,你都不怕让人笑话!” “让你不听话!”萧胤宸说着又不轻不重打了两巴掌,“满嘴胡言乱语!” “不行!快放开,我,我是皇后,让人知道多没面子!” 萧胤宸差点笑出声,看着女子扭动的身体,男人眸色一沉。 裙摆坠落,腿部凉意袭来,琳瑶纳闷儿的回过头,“皇帝哥哥做什么?” “不要动!” 琳瑶当即反应过来,“不行,不能在这里,太羞人了!” 可萧胤宸哪里容她拒绝,桌上书本哗啦掉地,没一会儿笑闹声便被喘息声取代。 直到月夜深沉,殿内才云散雨歇。 “以后不许再说刚才那话。”萧胤宸唬着脸。 怀里的琳瑶抬眸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 萧胤宸想了想,还是觉得跟她解释一下的好。 他们之间那么美好的事怎能拿别人相提并论,这一点可要跟他的小青梅解释清楚,不能让她误会。 “你刚才说得不对。” “每对男女感情不一样,这种事自然也不一样,瑶儿是皇帝哥哥挚爱之人,也只有与你才是我说的那般,懂了吗?” “哦” 琳瑶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 自封后一事定下,云轻和清音第一时间从江南赶回。 这几年二人虽也归来探望,可这一次心情格外不同。 “赶紧把婚事办了吧,拖得时间的不短了。”宋母说道。 “是啊,这回可以高枕无忧了。”王姨娘欣喜,“有五姑娘在,宁王定不敢再阻拦。” “听说宁王这段时间在京外公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尽管安心筹备婚事。” 二人归来路上已将婚事想了千遍万遍,见过长辈后便迅速着手。 江云轻头脑活泛肯吃苦,清音贤淑通达,两人携手相助,几年下来生意做得小有声色。 在京城购置了处三进院落做新宅,婉如等人帮忙安置仆从,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筹备婚礼。 虽已穿过一次嫁衣,可相较先前的忐忑,这次清音面对笃定的未来心里踏实喜悦。 第276章 宋氏才女 出阁这日,身怀六甲的言欢也来送嫁,几个姐妹叽叽喳喳围着清音帮她装扮。 “小妹出不了宫,让我帮着带来贺礼,跟长姐说声抱歉。” 清音笑笑,“一家人不见外,我与云轻有今日还得感谢小妹。” 紫嫣帮长姐整理着衣衫,看着几位姐妹都有了归宿,只剩自己终身大事还悬在半空,心头泛起苦涩。 探出妹妹的忧闷,清音拍了拍她手,“三妹现在也了不得,能通过太医院考核的女医官可是凤毛麟角。”火山文学 “就是。”婉如接过话,“三姐好好干,争取做大梁国首屈一指的女医者,名留史书。” 紫嫣这才笑开,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笑聊。 江云轻双亲已故,在京城也没几个熟识,清音这边也就娘家几人,婚礼不算隆重浩大,但也温馨喜庆。 一日下来,直到夜幕降临,江宅终于安静下来。 凤冠霞帔,龙凤花烛,又一次的新婚夜,清音已是另一番心境。 红盖头下的女子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紧张无措的姑娘,她不必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等待新郎。 这次在她身边的是与她一路相扶相助,心心相印的情郎。 饮完合卺酒,血气方刚的少年早已按捺不住,三两下解开衣衫,动作豪爽又有几分野性,清音脸上浮起红晕。 虽早在江南过了婚书,可没有明媒正娶,是以二人发乎情止乎礼,至今未越过男女界限。 能看不能碰的妻子,早把江云轻忍坏了。 一件件衣衫丢落在地,床上身影痴缠。 龙凤花烛静静染着,偶尔噼啪一声。 突然,床幔后传来男子惊讶声。 “娘子怎么……怎么……” 江云轻诧异,脑子乱哄哄的。 妻子竟还是处子身? 忍着疼痛,云鬓散乱的清音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短暂惊讶后,江云轻一拍脑门,“该死,我刚才那么没轻重,对不起对不起。” 随即男人又咧嘴笑开。 // 朗月高悬,繁华的帝都也安静下来,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城楼上,守卫远远看到城外黑色中一队人马飞奔而至。 “速速开城门!”下方人大喊。 待看到下面火把照亮的地方亮出的玉牌,守卫赶忙将城门打开,早已候在城内的侍从忙上去接应。 为首的男子风尘仆仆,挥着鞭子马不停蹄朝城内奔去,纷乱的马蹄声踏破了一条条安静街道。 直到停在一处民宅,宅门紧闭,大红灯笼高悬,地上鞭炮碎渣像铺了层红毯。 喜庆的红刺在男人眼中,燎在心上,浑浊的眼睛看着上头江宅二字,抓着缰绳的手紧紧攥着。 宁王脑子一晃,险些坠下马。 前些日子奉旨出京公务,在外的他得知封后消息便想到了什么,匆匆将手中事务料理,一路赶回,路上便收到侍从传来的消息, 一整日的快马飞奔,终是晚了。 宁王府外,高挑明艳的身影伫立在台阶上,女子眺目远望。 过了许久,街头传来马蹄声,听到这声音女子扬起唇,拎着裙摆走下台阶。 “王爷回来了。”赵灿笑迎过去,“王爷一路辛” 话还没说完,翻身下马的男人越过她直直朝府内走去。 赵灿愣了愣,收回伸出的手。 宁王回到书房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赵灿心下奇怪,几番打探才得知原因,沉默许久,转身离去。 “当年圣上指婚,被迫娶了宋清音,他放不下安雪,日日寡欢,思念难耐;娶到了安雪,又忆起宋清音。” 赵灿嘲讽的语气夹着伤感,“得不到永远念及,在身边的从不珍惜。” 停下步子,朝紧闭的书房投去一撇,赵灿眼神茫然,“是不是哪日我不在了,他才会看到我的好。” 收回目光,望着天边圆月,女子长长叹息。 ———— 看过向子珩呈上的废除陋习陈情书,萧胤宸大加赞赏。 “回皇上,实不相瞒,此书乃内人所作,臣不敢邀功。” 萧胤宸一瞬的惊讶,却很快恢复笑意,“身为女子,心怀苍生,真乃梁国女子之荣,你们夫妇果真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当向子珩回到家时,不仅带回婉如梦寐以求的消息,封赏圣旨也随之而来。 加封宋氏婉如四品诰命夫人,赐下圣上亲自题字牌匾:柳絮才媛 四品诰命夫人虽算不得顶尖,可婉如这诰命与他人来得不同。 其他夫人的诰命封赏都是仰仗丈夫荣光,荫及自身,而她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诰命之封,这在梁国绝无仅有。 “婉儿现在可是了不起了。” 向子珩满脸笑意,“废除残忍陋习,受益万民,婉儿乃当今世上大功臣。” 向母脸都绿了,她就看不得对方得意,一言不发转身回房。 此刻的婉如只沉浸在陋习废除心愿达成,殊不知外界的震动。 宋家四女才学斐然,心系苍生,一本书让朝廷改变律法,废除千百年来残忍恶习,不让须眉的才情和魄力很快传遍了帝都。 接下来,世府夫人贵族女眷纷纷上门拜会,设宴邀请,一封封帖子堆满桌案。 席上,婉如成了众女眷热捧的才女贵宾,一时间名声大噪。 儿媳地位的提升让向母越来越压抑,婆媳俩每每出席雅集聚会,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婉如,因儿媳光芒才被人重视的向母憋闷难忍。 又一次赴宴回府路上,马车里的婆媳二人沉默不语。 片刻后,向母终于忍不住。 “外面都夸你仁善大义,心系苍生,我不这么认为。” “哦”婉如淡淡一声,不再做任何回应。 向母瞪了眼儿媳,正襟危坐,“外头无关紧要的人你都能为之考虑发声,而身陷苦楚的自家人你却视而不见,是何道理。” “我不懂婆母意思。” 揣着明白装糊涂!向母无声咒骂。 琢磨几许,向母还是开口,“你是子衿嫂子,每日想着接济苍生,怎么不说帮帮你小姑子,亏的子衿一向敬重你,你却置她不顾,良心被狗吃了吗!” “子衿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婉如状似不解,“我不知。” “你装什么!”向母拔高嗓门,“你能不知她与裕王夫妻轻薄,能不知裕王这些年冷待与她!” 第278章 报复 紫嫣神情清冷,“找我什么事?” 面对眼前女子,梁绍还是心存愧疚,到底是真心喜欢过的人。 “我后来也想过了,先前的事确实是我家做得不对。” 紫嫣冷媚一笑,“是因为我妹妹现在是皇后了吗?” 目光掠过他身后的红墙金瓦,“依我看,你对是非对错的看法儿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所面对人事的身份吧。” “紫嫣不要这么说。” 梁绍面容诚恳,“其实我一直知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可一个孝字大过天,我无法违背,无法置家族颜面不顾。” “找我到底什么事。”紫嫣不耐烦打断。 梁绍颇是为难,犹豫再三后才道出。 “玉容昨日受了风寒,至今高烧不退,烧得浑身疼痛,喝了汤药也无用,我记得你研制过一种效果显著的退热药,可否出手相助。” 听到他是为了新婚妻子而来,紫嫣说不出的别扭。 梁绍十分惭愧,“我知道此事你也为难,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敢冒昧打扰。” 看出他的难色,紫嫣也知,若非真心相求,梁绍不会不顾脸面朝她这个旧情人开口。 说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身为医者,悬壶济世乃职责,为了过去那点恩怨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待紫嫣取来药交于他手上,梁绍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先前不欢而散一直是我心里一道坎儿,难为你不计前嫌。” “说得好似我多小气。” 旧事紫嫣已时过境迁,“哪怕今生没有夫妻缘分,总是朋友一场。” 梁绍动容的眼中湿润,“是,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我也希望还有你这位朋友,日后有我能相助的尽管开口。” 两人拜别后梁绍回到府中,让人伺候妻子服药。 林玉容服下药发热倒是退了,可却腹痛不止。 梁家急忙寻来大夫,经大夫诊治,最后断定是紫嫣给的药有问题。 “什么?这里面掺杂了绝子药物?”梁绍震惊。 “是”大夫再三肯定。 梁绍身子晃了下。 第279章 陷害 “真想害人,总要想个万全之策吧,怎会用这种一眼便被识破的低劣手法。” “那药给了公子后,公子交于下人,这其中经过很多人手,嫌疑者多的是。” 白衣公子徐徐分析,“另者,宋姑娘乃宫廷女医,是有身份之人,并非江湖郎中,岂会干出这种自损名声之事。” “就是!”紫嫣双手叉腰,“我难道会以毁掉自己名声和前程做代价,只为寻你们出口气?你们也太高估自己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对林玉容怀恨在心,故意害她出气,你有没有想过,是林玉容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用此事陷害我!” 梁绍不认可这种说法,他夫妻二人虽成婚时间不长,但这位妻子温柔婉约,知书达理,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 “玉容不是这种人!” 梁绍斩钉截铁,“她曾为自家提出的要求致使你退婚愧疚不已,自觉是她拆散了我们,还说若有机会必定当面跟你致歉。” “得知你做了宫廷女医,对你佩服的不得了,我来找你寻药,她还特意叮嘱我顺便跟你致歉,她那么温柔宽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紫嫣冷笑。 这些男人听了兴许不觉有异,可女人都是敏感的。 同是女子,哪个女人能对丈夫旧情人这般宽和? 紫嫣很清楚自己没下黑手,她无比确定是那女人陷害。 “我若没猜错,这一切十有八九是林玉容设下!” “那药定是她让人动了手脚,这么一来你便会迁怒与我,而她也因先前立下的贤妻名声免去怀疑。” 梁绍摇头,“你说玉容是故意的,她为何要故意?你我缘尽,她已经是正妻,为何还要寻你麻烦!” 二人都在气头,不顾身份场合争执不休,小厮看着这场面,迟疑片刻走上前,将自家主子请到一旁。 “公子,小的有一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 小厮凑在主子耳边,“公子大婚那日酒宴上喝了不少,小的送您回新房,少夫人前来相扶,您当时……拉着少夫人喊紫嫣姑娘名字。” 梁绍一愣。 这些他都没印象了! 小厮低下头,“小的愚昧,不知会不会与此有关。” 所以她有恨紫嫣的理由?梁绍脑子混乱。 紫嫣不知主仆俩嘀咕什么,但见男人不像刚才那般激动。 “梁绍,你若认定这件事是我干的,我不介意将此事告到官府,请官府彻查!” 被小厮这么一提醒,又兼方才白衣公子分析,梁绍冷静下来也察觉出问题。 报官? 要真是妻子所为,此事闹大了无法收场。 退一万步说,若真是紫嫣做的,总归是他对不住她在先,此次就当是自己对她的补偿吧。 “算了,这件事就此为止。” “不可能!” 紫嫣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可不是忍气吞声万事求和性子。 “你一句算了就完了?这事儿要不查清楚我岂不永远背这黑锅!” “我好心帮忙结果被人陷害污蔑,就这么算了我以后怎么做人,我名声不要了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现在是太医院的人,容不得你这样污蔑,我必把这件事告到官府,让官府查清楚,还我清白!” 见她情绪这么激动,梁绍也猜到大抵紫嫣真是冤枉的,于是放软语气。 “紫嫣不要冲动,这样吧,我今日回去再查查清楚,明日给你答复。” 梁绍说完急匆匆朝府里去。 看着离去的人,紫嫣满眼悲哀,这就是她喜欢过的男人,曾想托付终生的男人! “姑娘莫再生气,当心自己身子。” 紫嫣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男子,回过身重新打量着他,“多谢仗义执言,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洒脱一笑,“姑娘客气了,在下姓兰。” “我看你刚才好似从宫里出来,你是在宫里当差?” “我是进宫探望亲人。” 这紫嫣就奇怪了,“进宫探亲?能进宫探亲的都非寻常人家,你是?” 男子笑微微道:“在下是兰妃娘娘母家弟弟,今日兰妃娘娘生辰,依宫规,家人可探望。” 兰妃?紫嫣哑然失笑。 “若你知先前我曾揭穿兰妃娘娘无病呻吟,怕是刚才不会帮我说话了。” “无病呻吟?” 兰致远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我姐姐性子是有些娇纵,只是在家里被宠坏了,她本性不坏,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姑娘了,还请姑娘莫放心上。” 男子俊秀的脸上带着阳光笑意,“我与姐姐在一起也没少被她欺负,哈哈。” 这对姐弟性情真是大相径庭,紫嫣暗自琢磨,随之又猜到对方定是因她与皇后关系才这般客气。 对于兰家人紫嫣没什么好感,也不跟他多纠扯,告辞离去。 回到府的梁绍并没有直接质问妻子,而是告诉她紫嫣已将此事告知皇后,并请官府彻查。 果然林氏听到这话眼中掩不住的慌乱。 “夫君,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莫要跟宋姑娘对峙此事,她身后是中宫,我们招惹不起!” “宋紫嫣是个有脾气的,直言她被人陷害污蔑,非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她清白。” 梁绍面不改色继续道:“查便查,她干了这种肮脏事,我们不怕与她对峙公堂。” “夫君” 林氏强颜欢笑,“为妻真觉此事不宜闹大,昨日不是分析过了吗。” 梁绍安慰,“放心,我们是受害者,不管她身后何人撑腰,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为夫就是告上金銮殿也必为你讨个公道。” 林氏焦急不知该如何劝说,不安的扯着绢帕。 女人每个眼神动作都被梁绍捕捉在眼中,他耐着性子静等。 “夫君,还是算了吧。” 林玉容又劝着,“我真不想将此事闹大,我害怕连累夫君见罪皇后,这对你仕途不利。” 梁绍摇头,“娘子这说的哪里话,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有错在先,我们何有见罪之说。” 正说着话,小厮在外禀报:宫里来人,要求将所有经手过汤药之人全部拿入官府审问。 “好” 梁绍站起身,“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将人全都带去。” 林玉容这下慌了。 一听说皇后亲自下旨彻查,要被压至官府审讯,嬷嬷吓得双膝一软,扑通跪地。 第280章 得子 “少夫人救我们呀,求您救救我们!” 嬷嬷拽着主子裙摆不放,脸色早已惨白。 眼看主子不说话,嬷嬷赶紧又跪爬到梁绍跟前,“姑爷救命,此事与我们无关呀。” 若此事被彻查出来,皇后必定将她们处死给自家姐姐出气,嬷嬷这会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连磕头。 “少夫人啊,您就把实话说了吧。” 嬷嬷哀求,“请姑爷跟宋姑娘说说情,此事兴许还有挽回余地,真上了公堂可就晚了!” 林玉容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颤巍巍抬头,对上丈夫眼神女人慌得手中绢帕落地。 虽此刻向丈夫吐露实情脸面丢尽,但要等官府查出真相,届时不光她,整个林氏一族也颜面丧尽。 为今之计只有及时认错,兴许还能争取将此事私下了之。 无奈下林玉容只得吐出实情。 早年在闺中时,冬日赏雪之际因路滑不慎掉入池塘,受冰水刺激,自那后宫寒严重,月信紊乱。 长期的药物调养仍不见效,大夫虽说并非绝对不能生养,但严重宫寒总是子嗣困难,即便怀上孕期也易不顺。 也是因此,最初林家宁可女儿做小也愿嫁入梁家。 新婚夜听到丈夫酒后唤着紫嫣名字,林玉容便知丈夫对那个女人感情深重。 益锦堂研制的退热药许多人都知晓,于是便假装伤寒发热,不出意外,丈夫定会去寻宋紫嫣要此药。 服下药后的林玉容假装腹痛不止,与事先串通好的大夫和下人上演了那出戏。 只是她没想到,答应她不找紫嫣对峙的丈夫会反口。 梁绍听得窝火,真是她设下的,他以为的贤淑妻子竟是如此不堪! 难怪她一再阻拦自己寻紫嫣对峙,若非自己沉不住气跟紫嫣把话挑破,他此生都被蒙在鼓里。 想到自己冤枉了紫嫣,二话不说寻人道歉。 林玉容此刻才知,方才不过是丈夫引诱她招供的计谋。 // 听了梁绍之言紫嫣这下明白了。 “她子嗣艰难,故意演了场我因怨恨给她下绝子药,如此一来,若以后她真难以有孕,正好将罪名推到我身上。” 第281章 兰家 之后几日,沈云姝陪在跟前伺候。 “太上皇,药温好了。” 端着药碗,沈云姝亲自喂他。 太上皇一口口饮着,到第三口时,胃里的苦涩泛起一阵恶心,控制不住喷涌而上。 哇的一声,连带刚用完的午膳一股脑吐出,喷洒在女人手上。 沈云姝灼烫般缩回手,弹跳起身。 药碗咣当碎地。 宫女们连忙跪地收拾,有的给太上皇接呕吐物,有的帮他拍背顺气。 沈云姝拎着被弄污的手,强忍着胃里不适,接过宫女奉上的将绢帕擦拭,见太上皇身边有宫人伺候,转身去偏殿净手。 玫瑰皂角的水来回洗了几遍,方觉那股恶心劲儿过去。 几日后,太上皇病终于转好。 但经此一病,留下咳疾,身体明显衰弱不少,不管书写作画还是游园赏景,不过一会儿便身子乏累,日日养身药膳不离口。 深夜,沈云姝又一次被带着痰音的呼噜声吵醒。 女人紧闭双眼,抬手堵住耳朵,烦闷得辗转难眠。 少时,噪音终于安静下来,沈云姝这才睡去,可没还睡熟呼噜声又响起。 无法入眠的人烦躁地瞪向身边男子,拉起被子将头闷住。 ———— 这些日子婉如将孩子养在身边,对他愈发喜欢。 夫妇商议后决定将孩子记在名下。 “叔父一家是罪犯,孩子若在其名下日后颜面也无光,我们夫妇二人无子嗣,正好把孩子养在膝下,以后就我们二人之子,我为孩子重新取名向以安。” 向母听了不意外,“养便养吧,到底是向家子孙,若能给你们招来个儿子也好。” 婉如得了个孩子高兴得很,一直逗弄着怀里小人儿。 见他们夫妇二人心情不错,向母开口,“子卫一家三口和睦,你们如今也有了孩子,可别忘了子衿还在苦海里。” 看向婉如,向母继续道:“你现在风头无两,人人把你捧到天上,说你是救苦救难的九天玄女,若让人知你连自己家人都不管,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裕王与皇后自小相识,感情甚佳,皇后是你同胞姐妹,你若还有些心,就该请皇后劝说下裕王,对子衿好些。” 第282章 妒火 兰夫人眼中一亮,看着紫嫣的眼睛满是赞赏,“年纪轻轻便入职太医院,还是女子,真是了不起,平时就听儿子常挂在嘴边,今日可算见到本人了。” 兰夫人友好的态度让紫嫣十分意外,也不知他们是面上功夫,还是碍于琳瑶的关系,想来想去大抵都是场面应酬话。 紫嫣也礼貌地问候了对方一句,本以为就此为止,却不想兰夫人对她十分慈爱,拉着她问东问西。 这些并没让紫嫣飘飘然,想当初梁绍母亲也对自己欣赏有加,可当听说儿子要娶她为妻时该反对还是反对。 “宋姑娘医术高明,擅长妇人内症,若方便,回头还请到府上给老身看看。” 兰母还在热聊,紫嫣始终不卑不亢,只当是场面敷衍,与对方应付了几句。 兰母去了贵妇席那边后,兰致远笑道:“我母亲很喜欢你。” 紫颜淡淡的嗯了声。 “我早跟你说了,我母亲最是通情达理,我要喜欢谁她一定也喜欢。” “你别胡说。”紫嫣当即制止,“这些话不要乱讲。” “我说的是真的。”兰致远一脸认真。 他是没少说过,可紫嫣也只当作是年轻公子贫嘴,心情好时也会与之调侃几句,但从未放在心上。 可这并没有打消兰致远热情,依旧追逐不放。 // 清音穿过巷子朝园子走去,所到之处总觉有道目光跟着自己,转头便看到池塘桥上一男子驻足眺望。 见到这人,清音加快步子,可刚走到拐角,男子便出现在她面前。 清音福一礼,“见过王爷。” “你终究是嫁给他了。”宁王目光深深。 江云轻,一个毛头小子,他是真没觉得对方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虽然他过去也做过荒唐事,有愧面前女子,可而今也彻悟不少,都说迟来的深情不值钱,可就是因为失去过所以更懂得珍惜。 那江云轻年轻气盛,一看就是个轻浮不着调的。 “他小你五岁,你想过以后吗?你信不信过上几年他便嫌弃你。” “不劳王爷费心。”清音不想跟他纠扯,越过他离去。 擦肩而过瞬间,被男子一把拉住。 清音眉心一拧,来回挣脱,“王爷自重!” 宁王紧盯着对方,目光无意落在她被微微拉扯开的衣领上,白皙皮肤上着点点红痕,男人眸色一沉,渐渐猩红。 这曾是他明媒正娶过的妻子啊! 他都不曾沾过分毫,却便宜了别的男人! 清音用力甩开那只手,气冲冲离去。 宁王双手攥拳,发出咔哧声响。 清音跑到垂花门隐背处,平复着心头火气,没一会儿,身后传来环佩声响。 “这位就是清音姑娘吧。” 一名贵妇朝她走来,看着陌生面孔,清音猜测对方是何人。 “咱们是宁王府家眷,赵侧妃娘娘。” 看出她的疑惑,贵妇身边的婢女主动回道。 “见过侧妃娘娘。” “不必多礼。” 赵灿眼睛不眨地盯着宋清音,未再说一句话,就这么静静看着。 一向淡如秋水的清音都看毛了,“侧妃娘娘有事吗?” 赵灿微微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王爷这般念念不忘。” 对方直言直语让清音有些招架不住,寻思对方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别紧张。”赵灿放软语气,“我哥哥赵焕与皇后娘娘是莫逆之交,皇后娘娘率性洒脱,敢爱敢恨,我也佩服得很,难得今日遇上,我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清音打量着面前女子,她虽气质逼人,但眼中坦荡,不似怀有阴谋。 赵灿静静察详着宋清音。 女子虽容貌算不上极致艳色,但却淡雅的很,一副岁月静好,但……也少不得几分寡淡无趣,与从前娇柔做作的安雪完全不同类型。 赵灿愈发对宁王的喜好琢磨不透。 气氛有些尴尬,赵灿主动打破,“我没别的意思,若方便,我想结交你这位朋友,日后常往来。” “听说会仙楼是你开的,有机会我若前去,还希望宋姑娘赏脸接待。” “开店就是为做生意,来者是客,我自然欢迎。” 赵灿点点头,宋清音的贤德她早有耳闻,对待安雪那样的心机女人她与之相争相斗,面对光明磊落之人她亦坦诚相待。 // 宴席结束后,婉如返回府邸。 马车经过闹市,突然车子停了下来,婉如身形一晃撞到车板。 “怎么回事?” “抱歉大少奶奶。”车夫请了罪又看向前方,不悦大喊: “哪里来的小孩儿,走路不长眼睛吗!” 车夫生气叫嚣,婉如掀开帘子,就看到马车前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怯生生的,地上掉落个布包。 在车夫喊声下那孩子眼睛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 见孩子被吓到了,婉如赶紧呵斥车夫,亲自下了马车。 布包散出几本书,男孩儿蹲身捡着,婉如见状上去帮忙。 “没被吓着吧?” 小男孩摇了摇头。 “你别害怕,他也是担心你,怕伤到你,以后过街要看清楚,当心自己安全。” 男孩儿答了声是,轻拍了拍书上灰尘,伸出袖子在上头蹭了蹭,小心翼翼将书塞回布包。 那布包是用几块旧布拼凑缝成,陈旧破损,边缘磨得起毛,可几本书却被他如做珍宝般保存得干干净净。 主子都亲自下车了,车夫也赶紧凑过来蹲下身,“不要哭,我方才也是一时着急。” 这不说还好,一说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车夫挠着头,“你看你,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总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婉如帮他拍去身上灰尘,“跟我说说。” 男孩儿摸了把眼泪,声音哽咽,“我们学堂散了。” “什么学堂?” 追问下,孩子哭哭啼啼将事情告知。 “我们跟着郑老秀才读书,他身体不好,以后不能再教我们了。” 那是落花胡同的老秀才,闲来无事便教这一带孩子们读书识字,都是些家境贫苦没钱上学堂的百姓之子,老秀才也不收他们学钱,前街后巷四五个孩子都跟着他读书。 可老秀才岁数大了,近来身子不好,无法再继续教课。 男孩清楚,家里没有钱送他去其他学堂读书,今日是他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因此心情低落,过街时没看路,险些撞上。 小男孩说完又抹了把眼泪,背起布包走了。 “少夫人,我们走吧。” 车夫催促下婉如上了马车,可刚走出一段,便让车夫掉头朝落花胡同走去。 第283章 办学堂 略略打听便寻到了地方。 到了才知,哪里是什么学堂,不过是一处普普通通民宅。 院子里放了几把桌椅,厢房梁上悬着匾额,说是匾额,实则就是个木板。 风雨侵蚀的老旧开裂,而上面的华清学堂四字却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犹如衣衫褴褛的儒士,纵然衣着颓败也难掩君子气节。 两名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围在藤椅上的老者听最后教导。 见有人来访,老者起身,听了婉如的来意,老秀才怅然一叹。 “我身子骨不中用,实在教不动了。”说着又掩唇咳了几声。 “这里有多少学生?” “不多,五个,都是附近街巷的孩子,喜欢读书,家里没钱供养他们去学堂,我便教他们读书识字。” 两个孩子好奇地望着大人说话,看到孩子眼神,老秀才不忍地挥挥手,“回家吧,都回家吧。” 两孩子低着头,恋恋不舍迈出步子。 “你们以后跟着我读书吧。” 婉如话一出,两孩子立即转回身,老夫子也愣了下,随即恢复神色,“他们交不起学钱。” “我不收钱。” 老秀才淡笑一声,摇头走回藤椅。 “您是不相信我吗?我能教得了他们。” 老者摇摇头,“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你会坚持下去,不收学钱的学堂可不容易啊。” “人呐,容易感动,年轻人一时热血上头,可又能坚持多久?” 朝门口两个孩子抬了抬下巴,“你也看到学堂散后孩子们有多难过,你便能想到你将来若不做了,孩子们该有多失望,既如此,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希望。” 婉如明白,老者是告诉她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坚持下去。 老秀才靠在藤椅上,苍老的眼睛望着葡萄架低喃,“一时热血容易,难得是坚持下去。” 豪言壮语说再多无用,重要的是行动,婉如没有激昂表态,只道了句三日后让几个的孩子还到这里来,说完便离去。 …… 翌日,婉如正与下人交代事宜,就听到婆母有事唤她。 “听说你让人在外寻门脸铺面,要什么办学堂?” “是” 向母咣的拍了下桌子,“你瞎折腾什么!办学堂是女子该做的事吗!” “身为官眷贵妇,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去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子!” 向母像抓住把柄,这回底气十足,“珩儿是四品官员,与圣上连襟,你也是诰命在身的命妇,做任何事都要为家族脸面考虑!” “且说租铺面钱从哪儿出?还不是从府里。”向母滔滔不绝,“我掌家,你要从家拿钱也不问问我意思,太不拿我这个婆母当回事了!” “母亲放心。”婉如平静道,“诰命之身有朝廷俸禄,我自己有钱,办学堂一事不会动用家里一厘钱。” “你这女人!”向母怒斥,“可是有钱财来源,腰杆儿硬了!” “钱的事儿先放一边,我只告诉你,作为向家媳,绝对不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丈夫考虑,我家丢不起这人!”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么乖张的女人,看着柔弱不堪,整天幺蛾子不断,又是写书又是办学堂,哪有个女子模样!” “你就不能学学你弟妹,看看柔儿,那才是有传统妇德的好姑娘好媳妇。” 不管向母如何生气婉如始终神色无恙,这样子看得向母闷火。 “我知你现在有诰命在身了不得!论公我不能说教你,可论私,我是你婆母,是长辈,你总得知道孝字怎么写吧!” “若让人知道京城才女在家这般不顺婆母,可有想过后果?你若再这么不知深浅瞎胡闹,我定要上报官府,撕下你这假仁假义的才女名声!”火山文学 “那婆母请便吧。” “你!” 向母气的大喘,婉如也不在意。 她清楚对方没这胆气,婆母性子她早摸透了,窝里横,也就嘴上厉害几句。 婉如想得没错,向母确实没那能耐,有中宫皇后在,打死她也不敢在外欺压儿媳,不过是关上门了说教几句发发牢骚。 第三日,当郑老秀才和学生踏进新书院时,几个孩子欢喜地蹦来跳去,东瞧瞧西望望,看哪里都是新鲜的。 第284章 生隙 紫嫣谦虚地道了句谬赞。 “致远,你瞧瞧宋姑娘,身为女子都这等出息,年纪轻轻便在太医院任职,倒是你,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没个功名。” “母亲教训的是。”兰致远惭愧一笑。 紫嫣圆着场,“兰家高门官宦,兰公子还年轻,以后不愁前程。” “话是这么说,可高门也有高门的苦啊。”兰母说着眉眼泛起愁云。 “他庶兄长三年前就中榜入朝为官了,身为嫡子,他却至今没考中,如今在他父亲面前也不得脸。” 兰致远低下头,“是儿子无能,儿子惭愧。” 兰母摆摆手,继续跟紫嫣唠叨,“这孩子也受了打击,意气下直言一日无功名便不成家,这可好,蹉跎到现在,家也没成,业也未立。” “眼看他庶长兄仕途有成,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火火红红,我这心呐……” 兰母叹息,转看向儿子,“你总说娶妻成家耽误学业,其实不然,有个贤内助娘子只会辅助你。” “像紫嫣这样的,聪慧又能干,不光能帮你把后院打理好,还能看管着你,保准你以后能好好读书,早日考得功名。” “夫人抬举了。”紫嫣赶紧开口,“紫嫣身份卑微,夫人莫打趣了。” “宋姑娘勿妄自菲薄。”兰母面容慈爱,“你是皇后妹妹,又是太医院女官,这等身份还卑微,让旁人还如何活。” 紫嫣灿灿一笑,不再说话。 // 兰致远陪着紫嫣出府,又带她到京郊踏青,这一路上紫嫣心不在焉。 话说她从没对兰家起过任何心思,那梁家都嫌弃她,更何况门第更高的兰家。 可不曾想兰夫人这般通明,非但对她没有嫌弃还如此欣赏。 若放以前她想不通,今日听了兰夫人的愁苦,她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兰致远虽是高门嫡公子,可科考未成,若日后无缘金榜,难登仕途。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日后靠家族余荫富贵过活,可他偏有个出息的庶长兄,把他比得全无是处。 自己虽嫁过人,可到底是皇后的姐姐,又是太医院女医,一个女医官身份都比兰致远出息,有这一切,在这个一无所成的贵公子面前也不低份。 第286章 守寡太后 “就如你对宋琳瑶情有独钟一样。” 萧胤宸苦笑,沈云姝如何能与他的瑶儿相比。 琳瑶正直良善,率性洒脱,人人都说她不配后位,可仅几个月,她将后宫打理得有条不紊,清明节俭,善待宫人,先前对她不看好的人们如今也都渐渐服气。 “宸儿,答应父皇一件事。” 太上皇语气慈爱,甚至有那么一丝恳求。 “不要怨恨云姝,她就是个没心思的孩子,是我欠你母后,这笔账我来还,我马上就与她见面了,我会亲自向她道歉。” 握住儿子手,太上皇殷切叮嘱,“答应父皇,待我走后,你要以太后之尊奉养云姝,保她余生安康。” 纵然对她用药一事心有怨怼,但他始终无法不顾念那个将青春托付给他的姑娘,说到底,终是自己误了她。 面对父亲临终遗言,萧胤宸无法不应,“只要她安分守己,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太上皇释然笑了,这他便放心了。 失去了他,云姝一个深宫太后还能如何,不会有什么不安分。 // 距离明慧皇太后去世不到一年,太上皇也驾崩,皇宫又一次陷入白色笼罩。 太妃太嫔个个哭得痛心,沈云姝也哭成泪人,但她的眼泪更多是为自己而流。 回想过去,十五岁那年的她艳冠京城,京城第一美人风头无量,多少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万千宠爱于一身,鼎盛之时,连皇后都被压得全无地位,太上皇甚至为她提前退位,她是梁国百姓人人皆知的传奇女子。 而这风光日子仅仅持续了六年。 太上皇的离去也带走了她所有光明,随着那副梓宫埋入黄土。 往后,便是漫漫无尽的深宫守寡日子,在寂寞无趣中度过她原本年轻的人生。 她才二十一岁呀! 心口一疼,呼吸都是痛的。 // 太上皇丧仪过后,萧胤宸对太妃们重新安置。 膝下有子者,迁于亲王府与儿子居住,未诞育遇过皇嗣者继续养在龙德宫太嫔馆。 至于沈云姝,依照太上皇遗言以太后之尊奉养。 不过萧胤宸并没让她迁至皇太后所居的长乐宫,而是长乐宫旁的宁安宫。 看着搬出宫与儿子团聚的宸太妃等人,沈云姝不由念起当初失去的那个孩子。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她此刻也有子可依,以太上皇对她的宠爱,说不得早已改立她的孩子为储,此刻执掌天下的便是她们母子。 哪里是如今这般孤身无依! 这么想着,沈云姝愈发痛恨当年爹娘所为。 ———— 国丧期间不能议亲,紫嫣不好将兰家事与妹妹商议,只能继续瞒着。 兰致远虽无太多才华,但潇洒健谈,时常把紫嫣哄得哈哈大笑。 兰母也时常让儿子带些稀罕玩意儿给她,紫嫣明白这是兰母对她的认可。 有了未来婆母认同,紫嫣也没后顾之忧,二人感情渐深。 三个月国丧过后,一切恢复如旧。 于沈云姝而言,三个月如三年一般漫长,可又因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之事,也如同三日一般短暂。 这样的日子让她唏嘘,时常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想起封妃圣旨下达那日爹娘的愁苦。 【皇帝都已四十多岁了,就是太子都二十有余,成年皇子也有六位,女儿才十五啊!】 那时的她丝毫不将这些放心上,而今才深深体会到老夫少妻的悲哀。 想当年艳冠京都之时,多少青年公子趋之若鹜,富商之子、年轻将军、宗室皇子……但凡随意挑一个,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光景。 沈云姝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再抬头时,望见不远处长巷经过的龙辇,上面坐着的男子挺拔英朗,同样的明黄龙袍原来穿在年轻帝王身上更加绚丽夺目。 沈云姝呆呆地陷入沉思。 当年她怎就看上了他父亲?这儿子不好吗? 若那时嫁于太子,此刻她便是他身边妃子,陪伴年轻君王,有大把时间与之慢慢变老,享受盛宠不衰。 初入宫时四十多岁的太上皇都能让她床笫间流连忘返,更别说年轻帝王。 俊朗英气,能文能武,被他抱在怀里缠绵悱恻,不知该有多美好…… 再看那道远去的背影,脸颊不自觉发烫,身子软绵绵的。 一阵风过,沈云姝突然一激灵。 她在想什么? 她是皇帝庶母啊,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女人面色羞窘,为自己想法感到羞耻。 可,有些念头一旦起了便难以压下。 这晚的沈云姝失眠了,脑子里都是年轻君王。 过去她未过多关注过此人,而今日那个身影却在眼前挥之不去,搅得她心猿意马,清醒的难以入眠。 兴奋下,下床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娇美动人,风华绝代。 说起来,她比皇帝要小九岁呢,论姿色哪个嫔妃能敌过自己,就是皇后也只是与她齐肩而已,她能将太上皇迷的神魂颠倒,他儿子又何尝不可。 唐高宗不也纳了庶母武媚娘吗。 萧胤宸,整个大梁国最尊贵权利最大的男人,若能得到他的心,以皇帝的权势大不了给她弄个假死,换个身份重新生活,这对天子而言易如反掌。 只要拿下皇帝一切都不是问题。 女人越想越激动,先前枯萎的心一下子焕活,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初一这日,琳瑶来宁安宫请安。 看着与自己同龄的宋琳瑶,瞧着她隆起的肚子,听说自封后皇帝便只留宿凤鸾宫,就知这女人过去没少被雨露滋润,这么想着,沈云姝心头烧起一把火。 “皇后可知罪!” 琳瑶一挑眉,对这莫名发难奇怪,“太后何意?” 沈云姝板着脸,“哀家虽是庶太后,但也着担太后之名,可皇后呢,每月只初一十五才来请安,这合乎礼数吗?合着太上皇一走,你就对哀家不敬了。” 女人虽言辞犀利,可娇柔的人气场不足,弄得跟小孩子训斥大人一般,有些滑稽。 第287章 引诱 琳瑶不慌不忙,“初一十五拜见是太上皇曾定下的规矩,有何问题?” 啪! 沈云姝一掌拍在扶手,“皇后什么态度!” “太上皇当时追寻隐士风雅,不愿被人打扰,便宜了你们小辈儿,如今时过境迁,这里是宁安宫,皇后还拿过去说事,分明是为自己不敬太后寻借口钻空子!” 几位嫔妃也纳闷儿,不知这小太后抽哪门子风。 “那太后是何意思?” 沈云姝抬起下颌,摆出太后款儿,“从今往后,所有嫔妃每日都要晨昏定省,要知道,这本就是晚辈该尽的规矩。” 请安出来后,看着远去的凤驾,兰妃娇笑打趣。 “以后可要辛苦皇后了,挺着个肚子还得日日晨昏定省。” 宁惜兰眼眸冷淡,“有什么开心的,我们日后何尝不是。” “那也比不得皇后辛苦。” 撇了眼这个蠢货,宁惜兰道:“放心吧,最后辛苦的都是我们。” “什么意思?”兰妃懵懂。 不过很快便懂了。 皇帝知道此事后当即下旨:皇后身怀龙裔,孕产辛苦,免去请安。 兰妃气得在宫里摔摔打打,合着到最后吃亏的都是她们。 次日去请安的三位嫔妃也没好到哪儿,到了宁安宫,却听说云贵太后还未起身。 殿中,沈云姝慢悠悠地挑着发簪,宫女将衣衫拿来,她只粗略看了眼便嫌弃道:“颜色太深了。” “娘娘,这些都是符合太后身份的衣服。” “拿走!” 宫人赶紧重新调换。 沈云姝噘着嘴嘟囔,“老气横秋的,丑死了。” 女人不紧不慢的梳妆打扮,直到太阳高升,外头三人才被请进去。 看着上头神采奕奕的小太后,那一身葱绿色长裙嫩生生的,几位长她数岁的嫔妃面对这个鲜嫩长辈说不出的别扭。 晚间,萧胤宸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就听说云贵太后来了。 “有事吗?” 萧胤宸头都懒得抬,继续看着手中奏折。 女子嗓音娇甜,“昨日是姝儿考虑不周,忽略了皇后身怀六甲,姝儿惭愧,跟皇上认个错。” 从婢女手中接过汤羹,“这是玉露银耳粥,太上皇在世时最爱喝这个,皇上应该也喜欢,皇上喝些消消气。” 说着走到桌案旁,将东西放下。 “不必” 抬眸随口道了句,看到眼前人时,萧胤宸眉头一皱。 上下打量着女人,只见她一身淡粉留仙裙,软缎如烟,梳着飞仙髻,青丝如瀑,恍似少女。 沈云姝柔柔一笑,娇美腼腆。 萧胤宸当即沉下脸,“宫中服侍皆有规制,既是太后,衣着装扮要符合身份,深紫、宝蓝,绛红,都是合乎太后身份的颜色。” 瞥了眼她肩上披散的发丝,梳着的待嫁女子发式,“已嫁妇人需盘发,民间亦如此,宫中更不可随意,云贵太后日后警醒些。” “可姝儿年纪不适” “你应该自称哀家。” 萧胤宸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温度,沈云姝委屈地垂下眸子,娇娇怯怯,“我一时还没习惯改口。” 低头看着衣着,“衣服……一件衣服而已,不碍事的吧。” 萧胤宸眼眸冰凉,“不论年龄只论辈分,皇室尊严,宫规严谨,你这般让人如何看待。” 三十岁的皇帝,二十一岁的太后,已经让人笑话了,她又把自己打扮成这粉嫩姑娘样子,像什么话! 沈云姝轻泣一声,眼中水雾氤氲,楚楚可怜。 “皇上还是为皇后的事怨恨姝……我,我不是故意的。” “太上皇过世不久,皇后就怠慢我,我害怕,怕以后人人都欺负我,着急了这才……” 轻轻拭了拭眼泪,女人嘤嘤咛咛啜泣。 这样子倒像自己欺负她了,萧胤宸烦躁。 “太上皇临终遗言,朕会以太后之尊奉养你,你好自为之。” 被赶回来,沈云姝很是难受,没多久内务府就来人了,送来几套太后规制的衣衫,并将那些不合规矩的衣服尽数收了去。 沈云姝气不过,把这笔账算到了琳瑶头上。 几日后终于想到了个由头,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凤鸾宫。 “皇后有孕娇贵,只能哀家亲自来探望你了。” 沈云姝坐在暖榻上,端的是一国太后范儿,“今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要说说。” 琳瑶慵懒地靠着软枕,连茶都没给她倒一盏。 沈云姝也不在意这小节,迫不及待问罪。 “身为皇后,理应劝谏君王雨露均沾,可听说皇上至今还时常留宿你这里,皇后有孕不能侍寝,还霸占着皇上,是何做派,你难道不知专房之宠是会生乱子的。” “雨露均沾四字云贵太后也知?” 琳瑶懒懒地拨弄着手上玉镯,看她的眼神尽是鄙夷,“若说专房之宠,谁又能比得上云贵太后。” “身为妾室,蛊惑太上皇偏宠,不知分寸不敬中宫,今个儿倒来指责旁人了。”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琳瑶一度怀疑她受了太上皇去世打击,精神失常。 “你太不像话了!”沈云姝娇斥,“皇上答应太上皇会礼重于我,皇上尚且如此,皇后竟然这般失规矩,莫不是仗着皇上宠爱肆无忌惮!” 琳瑶冷笑,“比不得云贵太后,仗着太上皇宠爱藐视六宫。” “你,你简直反了!”沈云姝胸膛剧烈起伏。 琳瑶斜睨着她,似在看一个脑子有病之人,“皇上答应了太上皇礼重你,我可没有答应过,你我原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再无事生非我必不客气。” 沈云姝还想说话,就听单嬷嬷冷脸道:“皇后娘娘要休息了,云贵太后无事回去吧,莫打扰我们娘娘。” 每次见了这女人,单嬷嬷都恨不得把她撕了给明慧皇太后陪葬。 如今这女人失了依仗,无家族无子嗣,也不知嚣张个什么劲儿! “一介仆从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沈云姝气的脸色涨红。 就在此时听到外面来报:皇上来了。 萧胤宸一踏进来,沈云姝眼泪也随之而落,琳瑶还未开口,就见对方已碎步凑上前。 “皇上,皇后娘娘她不敬我,她不敬我!连凤鸾宫的下人也欺负我。” 女人抽抽搭搭,像受了极大委屈,泪眼盈盈仰望着男子,“您说过的,会以太后之尊奉养姝儿,您要给姝儿做主啊。” 琳瑶等人看的郁闷。 这哪是一朝太后,分明是个撒娇小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帝嫔妃。 第288章 除掉皇后 回想沈云姝对自己的敌意,再看她此刻在皇帝面前哭诉模样,一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念头在琳瑶脑中闪过。 沈云姝还在诉苦,捏着萧胤宸衣袖轻轻摇晃,“皇上是姝儿唯一依仗,求皇上垂怜。” 萧胤宸抽回被拉着的衣袖,冷声道:“皇后是后宫之主,她做什么你听从便是。” “还有,凤鸾宫日后不需云贵太后踏入。” 沈云姝紧紧咬着唇,一双水眸怔怔地望着皇帝,不相信世间会有男子这样对她。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说完捂着嘴泪眼纷飞跑出去,像极了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有毛病!”萧胤宸烦闷。 ———— 给兰母看完病,紫嫣随兰致远从府里出来。 “你母亲是忧闷过度,你要多劝着她些。” 说到这个兰致远也愧疚,“怪我。” “自庶兄中榜入仕后,父亲对他寄予厚望,明显偏爱许多,其小娘也跟着长脸,父亲夸赞她教子有方,将她从妾室抬为侧室,她也没了过去的恭谨,气焰都快越过母亲了。” “母亲这几年身子不好,侧室夫人给父亲吹枕边风,父亲便让她帮着打理中馈,眼看母亲的掌家权被逐渐夺走。” “父亲看中庶长兄一房,如今他们风光无限,我们正房日渐衰落,再这么下去,整个府邸都是庶房天下了。” 兰致远十分自责,“是我没用,至今中不了功名,没个官职前途,不能给母亲撑腰。” “你别这么想。”紫嫣温柔相劝,心疼兰家母子的处境,“读书你也尽力了。” 兰致远看着她欣慰一笑,“知道母亲喜欢你什么吗?” “母亲性子软,她就喜欢你聪慧有才干,泼辣有脾气,她说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场,想着我能娶你这样的妻子,必能将掌家权从侧房手中夺回,维护让我们正房不被任何人欺压。” 紫嫣微微一笑,心里美滋滋的,兰母真是有眼光。 “不过,父亲那里……” 见他面露难色,紫嫣追问。 兰致远十分沮丧,“这几日一有机会母亲便跟父亲提你我婚事,父亲他……” “他怎么说?” 紫嫣忐忑又期待,但看对方神色也猜到结果,失落道:“他定是不同意吧。” “你别担心,母亲喜欢你,她一直给你说好话。” 兰致远说着又忍不住哀叹,“奈何我与母亲在父亲面前不得脸,说话没分量,母亲也有心无力。” “那这怎么办。”紫嫣手绞着衣带,烦闷又难过。 她最烦最怕的就是面对这种问题。 兰致远凝神思索,“若是我们正房有出息,有足够实力和地位,能让父亲高看一眼,父亲必听母亲的。” “要想解决这个困境,也不是没有办法。” 紫嫣仿若看到希望,赶紧询问。 兰致远犹豫了下,道:“我眼下无法入朝为官,指望不上,只能靠我姐姐了。” “兰妃娘娘?” “是啊。”兰致远继续道,“姐姐如今只是妃位,算不得出息,若她……能坐上后位,凭此身份,父亲哪里还能再小看我们正房。” “你说什么呢!” 紫嫣当即变了脸,“我妹妹是皇后,难不成让我们把后位让给你姐姐吗?开玩笑!” “紫嫣你听我说。” 兰致远扳过她肩膀,让她直视着自己,“这不是玩笑,我是说真的。” 紫嫣怔怔看着他。 “如果我姐姐坐上后位,我就是国舅,母亲就是皇帝岳母,凭此身份谁还敢再小看我们!” 兰致远斩钉截铁,“庶长兄他们再风光得意也抵不过我们正房有位皇后在,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恢复我们正房在家族地位。” “也只有这样母亲才能挺直腰板在父亲跟前为我们争取婚事。” 一把甩掉他搭在肩上的手,紫嫣怒道:“你想什么呢,我家的后位凭什么让出去!” “凭你将来是兰家人!” 兰致远目光坚定,“不光是为了我们正房一脉,也是为了你我将来!” 紫嫣听不下去,“你简直疯了,再者后位怎么让出去?这事岂是我说了算!” 第289章 试探 “她可有为你考虑过?她都是皇后了,以她今时今日地位,给自己姐姐寻个归宿很难吗?” “满朝无妻室官员,你只要看上谁,她向皇上请道旨,没有你嫁不得的人,可至今为止她有为你想过吗?她根本没拿你当姐妹!” 紫嫣张了张嘴,目光飘忽,“不是的,我妹妹,妹妹对我……一直很好,她不是那种人,不是……” 兰致远好笑,“对你好?是嘴上对你好吧,可现实她为你做过什么?” “就如我与庶长兄,面上也是兄友弟恭,嘴上也是兄弟情深,可内里,我们二人皆知彼此感情寡淡。” 紫嫣看他的眼神幽怨,“所以你也嫌弃庶出?” 兰致远握紧她手,“紫嫣,娶妻我不在意嫡庶门第,我只看中自己心意,可若从手足出发,我以一个嫡出的身份告诉你:在嫡出心里,从不会把庶出手足当回事。” “每一个嫡出打心底看不起庶出兄弟姐妹,我交好的嫡出公子们皆如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的这个皇后妹妹也是这般。” 紫嫣不再说话,眼帘渐渐垂下。 兰致远继续道:“就看眼下,她是皇后,她的两个同胞姐姐一个嫁给二品高官,一个嫁与翰林清流,你四妹还得了诰命,可你呢。” “你跟你长姐得到什么了?你的皇后妹妹又给了你们什么?清音不过嫁了个商贩,你终身大事没着落皇后可有提过一句?” “眼睁睁看着你没归宿她都不着急,为何?还不是怕你出嫁后不能继续在宫里给她卖命,她为了自己不顾你终生,明摆没拿你当姐妹。” 兰致远嘴角一抹嘲讽,“若今日没有归宿的是言欢婉如,你看她还能不能坐得住,她必定将满京城的高门才俊挑一遍,只要她同胞姐妹看上的,直接请道圣旨成全。” 看着面前姑娘,兰致远心疼地抚摸着她脸,“人家都没拿你当回事,你却傻乎乎地对人一腔真情,紫嫣你太善良太单纯了。” 紫嫣侧开脸,紧扣的指尖陷进肉里。 “她们几个嫡出把你和清音比得毫无颜面,她不为你考虑,你自己也不为自己打算?你还想让她们继续小看你吗?日后姐妹相见,你与清音永远低她们一头?” 捧着女子小脸,男人语气温柔,“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紫嫣头脑混乱,又懵又涨。 与兰致远分开后一路鬼使神差地朝江宅走去。 // 孕中的清音正在家休养,看到妹妹来了十分开心。 紫嫣看到桌上一摞摞账本,“长姐怀孕辛苦,怎么还忙这些,姐夫怎都不心疼你。” 清音笑了笑,“云轻也不让我碰这些,可我闲不住,理个账而已,不算重活。” “我瞧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紫嫣摇摇头,“也没什么。” 环看着房间,虽说温馨体面,但总是比不得婉如和言欢府邸,更无法与凤鸾宫的华丽相比,落差感让紫嫣心酸又不甘。 “我就是想呀,你说咱们姐妹五人,小妹言欢婉如一个比一个风光,而咱们姐妹俩,都嫁了平民百姓,我还成了孀妇,至今无归宿……姐,你说这是不是与生俱来的嫡庶尊卑?” “又说这个。”清音摇头笑得无奈。 “你口口声声言欢她们好命,夫婿体面,可你不看看人家都付出什么。” “当年言欢为保护你们,只身引开劫匪险些丧命,言欢良善,胸无城府至情至性,凌骁当然珍视她。” “向妹夫也不是生来的高官,婉如与他相识时,他也只是平民百姓,在他革职下狱之际,婉如不离不弃,得知自己不能生养,为成全对方甘愿放弃这段感情。” 清音耐心劝着,“有付出才有回报,她们的为人和付出值得男子用一生去珍惜。” “你总说别人日子有多好,我知你也想嫁高门,可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不劳而获?” “是啊。”紫嫣怅然一叹,目光悠长,“有付出才有回报。” 好的东西不是平白得来的,要先付出,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真心,明白自己值得,才能换取对方珍视,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姐,那你觉得言欢她们三个对我们是一样的姐妹感情吗?” 清音想了想,“这怎么说呢,若真细论,一母同胞的跟同父异母自是不一样,这是不争事实。不过咱们家姐妹已经很好了,你是没见过其他家嫡庶之争。” 第293章 溃散 凌母拔高嗓门,气性上头的人不再掩饰,将隐藏在心底怨言尽数扯破,一字字说得铿锵有力。 “当年你外祖为了家族前程,拆散我与心爱之人,我被迫嫁与你父亲,你可知道我心有多痛?” “你可知道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有多难受?你可知与厌恶之人同床共枕有多恶心!” 积压多年的怨恨委屈喷涌而出,凌母咬牙切齿。 “为了家族,我放弃心爱男子,嫁给讨厌之人,在凌家的日日夜夜让我无比憎恶,谁心疼过我,谁又可怜过我?” “你们都不为我考虑,我凭什么要为你们考虑!” “那我呢?”凌骁声音颤抖,“这里面也包括我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你做任何事可有想过我的处境?” 凌母好笑,重新坐回椅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谈论这个,有这功夫你该想想怎么把案件摆平。” “你想让我怎么摆平。” 凌母闲暇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关己,“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的事?母亲好意思说这话?” “难道不是吗?”凌母慢悠悠饮了口茶,“此事是会让我颜面丧尽,可你呢?你何尝不是?” “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不为我考虑,为你名声和妻儿考虑,这件事你也必须想办法解决,难道你想让你儿子在嘲讽声中长大,以后人前抬不起头?” 凌骁气得浑身哆嗦,差点晕厥,凌母却十分轻松,继续品着茶。 // 房门打开,看到走出来的人,面色苍白,每走一步都虚晃无力,言欢赶紧搀扶住他。 二人相扶走出几步,凌骁回过头,望着身后房门,深深闭上眼睛。 嬷嬷见少主子出来了,忙走进屋,就听主子吩咐道:“告诉韫郎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儿比我们着急,他必会处理妥当,让韫郎静等风头过去便是。” “夫人,公子会帮着处理吗?” 凌母饮了口茶,“他脸面比我们脸面贵重得多,他必须摆平,不必操心,让他给我们想法子去。” 走出院门后,方才在外听见一切的言欢怎么想也压不住火气,示意小厮先将人送上马车。 待丈夫走出一段后言欢转身朝房间走回。 嬷嬷刚从屋里出来就见言欢又回来了,立即挡在门外,“夫人现在不见任何……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言欢一巴掌甩了开。 嬷嬷捂着被打疼的脸,惊恐得不敢再阻拦。 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人,凌母冷脸斥责,“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 言欢不理会这话,径直走上前,端起凌母面前茶盏一把泼她脸上。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还要不要点脸!” 凌母摸了把脸上水渍,诧异又羞恼,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混账,反了你了,竟然对我不敬,你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丈夫面临的处境,言欢气得肺要炸了。 那是她丈夫,是她孩子父亲,她那样心疼他,可却被这个做亲娘的这么祸害。 “自己私德败坏,侮了家族名声,让儿子颜面无存,事到如今全没有半分愧疚,你才不是个东西!” 出了这种事,但凡她能有几分惭愧自己与丈夫也会尽力帮衬,谁让彼此是一家人。 可不想这婆母如此厚脸皮,自己惹出烂摊子却理直气壮甩给儿子解决。 怎么会摊上这么个母亲! “这件事很快便会传遍京城,那是你亲儿子啊,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你让他以后如何立足朝堂,让他如何面对同僚,你这是要毁了他!” 凌母恼羞成怒,“这是我与儿子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过问,怎么,给我生了个孙儿就当自己是家族女主人了?你还不够格!” “够不够我今日就骂你了,怎么样!” 屋里两女人激烈争风,凌母虽嘴巴厉害,可言欢也不是吃素的,在这个婆母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折返回来寻言欢的小厮立在外头,听着里面喊骂声,并未进屋阻止,只等在屋外,直到言欢出来。 陪着少夫人朝外走去,小厮回望了眼房间,不屑一哼。 一回到家,凌骁再也撑不住,当天病倒了。 面色苍白的人虚弱无力,像被摧毁般,全没了平日的冷傲。 言欢寸步不离守着丈夫。 大理寺卿的生母偷情杀人,这一事件迅速传遍京城,成了街头巷尾谈资。 第296章 突发 “这倒也是。”嬷嬷琢磨过味儿来。 当年皇太后被太上皇斥责那一幕她也印象深刻,反对不过是自己找不自在。 回到凤鸾宫,紫嫣已经在等着了,将今日温补药膳拿了来。 喝过药膳,姐妹俩聊着闲话。 听说了宫宴上的事,紫嫣也不奇怪,“早就说过,宫里女人只会多不会少。” 看向妹妹,紫嫣惋惜,“皇上心里一直只有妹妹,对后宫嫔妃不过尔尔,而今突然对一个公主这般着迷,看来……这位公主要成后宫新宠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琳瑶说得平静,“君恩如流水,不过今朝是我明朝是她,正常。” 紫嫣一手托着下巴,“我就是觉得奇怪,皇上不恋宫帏,就是对妹妹有今日盛宠也是因你们多年感情在前,而今盛宠还未衰,却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这般痴迷,唉。” “没什么奇怪的。” 琳瑶十分淡然,“太上皇年轻时也对皇太后情深似海,可自沈云姝出现,太上皇如同着了魔一般,皇帝哥哥与太上皇是父子,一脉相承,不奇怪。” “难不成这个西陵公主会是第二个云贵太后?”紫嫣思量着,再看妹妹。 “小妹没事吧?” 紫嫣有些担心,“你若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你正在孕中,万不能过度忧思生闷气。” 琳瑶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 “明慧皇太后对太上皇情深意重,被心爱丈夫冷落辜负,自然无法释怀。” “可心不动则不痛,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琳瑶幽静的目光带着凉薄,“天子是这世上最不可能专情之人,在后宫啊,女人最不能交出的就是自己心。” “从来无情帝王家,我陪在明慧皇太后身边那么久,这个道理最清楚不过,皇太后的教训我印象深刻,永世不忘。” 紫嫣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你能想通就好。” “皇帝哥哥对我好我感激,他要变心我管不了,他自随他,我只负责做好这个皇后,我要的,是咱们一家人好就行。” 紫嫣笑着捏了捏她脸。 // 姐妹俩说着话,良久,单嬷嬷走了进来,跟琳瑶低声道:“敬事房传来消息,皇上今日宣西陵公主侍寝。” 琳瑶不意外,嗯了声。 嬷嬷却是叹息,“今晚侍寝,明日就会册封,瞧皇上这么迫不及待,看来这个西陵公主很合皇上心意。” 这宫里的恩宠怕是要换人了。 “老奴听说,那个公主生的就是狐媚妖精像,这要承了宠,怕是……” 要成第二个沈云姝! 琳瑶不再谈这个话题,朝着紫嫣道:“三姐若没什么事,今晚就留下陪我吧。” 紫嫣应下,她总觉得妹妹心里是不开心的,不过是倔强不肯说出。 放下帐幔,宫人退了出去,姐妹俩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妹妹做了皇后开心吗?”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只要能为家人和孩子好就够了。” “为了家人孩子?” 琳瑶嗯了声。 紫嫣轻轻一叹,“我以为妹妹很幸福,毕竟皇上对你那么好。” 琳瑶望着床顶,嘴里喃喃,“是好,可……对自己再好,终究是跟其他女子共用男人,他以后也会对别的女人好,说来说去,姻缘最幸福的还是莫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没关系。”琳瑶释然笑着,“我做皇后初衷也不是为了男女之情,能给双亲和几个姐姐带来荣耀安稳,能让孩子好好长大,这些就够了,人嘛,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到。” 不再多想,困劲儿上来,合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紫嫣静静看了她半晌,也睡了过去。 夜色已深,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像铺了层轻纱,如梦如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急促脚步声响起。 “娘娘,娘娘!” 睡梦中的两人被吵醒,望了眼窗外,天色依旧暗沉。 “怎么了?”琳瑶困怔睁开眼。 “是皇上,皇上那里出事了!” 琳瑶坐起身,“皇帝哥哥怎么了?” 单嬷嬷满脸焦急,“那个西陵公主果真不是个好东西,她趁着侍寝行刺皇上!” 紫嫣吓得捂住嘴巴,顿时困意全无。 “皇上如何了?”琳瑶问道。 单嬷嬷长呼口气,“幸好没什么大碍。” “听说她被送入寝宫后,皇上还在看书,她候在一旁伺候,侍奉皇上用茶时不小心打碎了茶盏,皇上没怪罪,让她收拾了便是。” “那女人捡起地上碎盏后,趁皇上看书认真突然向皇上刺去!” 嬷嬷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庆幸又后怕,“还好皇上身有武艺,没让她得逞,可尽管这样手臂还是被划伤了,太医们都已经过去了,那边乱着呢。” “那贱人分明是故意摔碎茶盏!”嬷嬷狠狠咒骂。 琳瑶不知该怎么说,皇上遇刺本是滔天大事,可……又不那么意外。 本来嘛,一个亡国公主对皇帝有恨也是意料之中,臣子们都已劝过了,谁让皇帝不听呢。 琳瑶到时,西陵公主已被押走,御医也将皇帝伤口处理好,其他几位嫔妃也闻讯赶了来。 “西陵公主这个混账!”兰妃咬牙切齿,“上天庇佑,还好皇上无大事。” 宁嫔和孟嫔也后怕,庆幸皇上洪福齐天,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唠叨不停。 “西陵公主呢?”萧胤宸问道。 “已经押入慎刑司。” “皇上可不能轻饶她!”兰妃义愤填膺,“胆敢弑君,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此人留在对皇上太危险。”宁惜兰道。 孟嫔也忧心,胆小乖顺的她也忍不住开口相劝。 唯独琳瑶没有反应,除了刚到时问候了几句便没再开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严惩对方时,却听到他道:“不必为难她,将人送回雨花阁。” 萧胤宸话落,几人听得震惊。 皇上这是不计较?不可思议察详着皇帝神色,确定他是认真。 “皇上!” 兰妃惊讶喊道,“她犯了此等大罪怎能如此轻饶!” 宁惜兰也忍不住,“皇上,今日事太可怕,为龙体安康您要三思啊。” 第298章 巧辩 琳瑶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床前问候萧胤宸伤势。 夫妻俩如若无人的轻言软语,沈云姝像个多余人杵在殿中,被人无视。 单嬷嬷端着药膏绷带走上前,经过沈云姝时,未绕开对方,直直从她身侧走过,肩膀将女人抵得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回事!”沈云姝一声娇喝,“有没有规矩!” 单嬷嬷跟无事人一样,将药膏放在床前,琳瑶拿过,亲自给萧胤宸换药。 沈云姝抛出去的话无人接应,如空气般被忽略,脸上挂不住的人落荒似的逃出殿。火山文学 单嬷嬷瞥了眼离去人,轻哼一声:跳梁小丑。 换好药后,宫人们都退了下去,不打扰帝后二人。 见萧胤宸脸色不太好,琳瑶询问他怎么了。 看着沈云姝方才站过的地方,萧胤宸眼中尽是鄙薄,道了贱人两字。 琳瑶没细问,但也猜到几分。 若说先前对沈云姝的异样举动他们还不奇怪,以为她是受失去太上皇打击,认为自己无所依仗,怕被怠慢,所以耍威风立威信。 而今…… 事关皇家体面,这种事看破不能说破,否则皇室还不成为天下人笑柄。 招来王轩,萧胤宸对他吩咐了几句。 沈云姝刚出来不久就被王轩请了留步,但听对方带来皇帝旨意:日后不经召唤,不准再出现在皇帝面前。 沈云姝惊愣,本就难过的人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唇转身跑开,伺候的宫人赶紧跟上去,被她呵斥退下。 独自跑到花丛边,泪水滚落。 从小到大,她走到哪里不是被人追捧,被无数男子倾慕,人们跟她说话都不会大声。 她不需做什么,只要轻轻抛出个笑脸,软软道出句话,就能让男人们神魂颠倒,争先恐后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而皇帝却这般厌恶她! 这世间竟然有对自己视如敝履的人,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沈云姝难以接受。 风吹干了泪水,再回过身时,却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身后不远处,他临风而立,清朗爽举。 “裕王殿下?” 裕王缓步上前,眉目冷淡,“若思念父皇,不如去宝华殿抄写佛经,以寄相思。” 听着男子略显轻蔑的语气,沈云姝气儿不打一处来,“你是在看我笑话吗!” 裕王也不恼,以为对方是为老夫少妻悲哀难过,嘴角勾起抹嘲讽,“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可哭的。” 沈云姝本就心里不顺,此刻被嘲讽更是难堪,正要发作,再看面向男子身着的四爪蟒袍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短暂思索,收回情绪。 “裕王殿下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这话冤枉我了。” 女人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 裕王冷哼,“难道我说错了吗?” “父皇从未强迫你入宫,让你自己选择,是你主动要侍君左右,有今日怪得了谁。” “不是这样的!” 沈云姝一滴眼泪滚落,“太上皇是曾说让我自己选,可试问,一个弱女子,在君王面前有选择的权利吗?” “我若回绝了圣上,圣上嘴上不说心里必定不悦,他日一定寻机会把这口气撒在我爹娘身上,我除了答应根本没别的办法。”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女人凄凄哀哀,“你也是皇家子,难道不知帝王脾气?那种情况下换谁敢拒绝!” 听了这话,裕王冰冷的脸微微回转。 沈云姝又挤出几滴眼泪,“当年我不过十五岁,太上皇已四十有余,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寻得夫君能相伴终身,哪个女子愿嫁个同自己父亲同龄的男子?” “可我有什么办法。” 沈云姝心痛哀哉,“我是家里独女,若回绝了圣上必给家族招来灾难,为了双亲,为了沈氏一族,我就是再不愿也得应下,还得将此当做无上荣耀高高兴兴应下。” 裕王语气终于缓和了些,“就算你当初是被迫的,后来呢?后来的几年你享受着父皇宠爱,二人情意浓厚,这总不是装出来的吧?” 沈云姝笑得凄凉,“裕王当真孩子心性,事情哪里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微薄之身侍君的女子敢在帝王面前表现出不满吗?就是再不喜再不愿也得强颜欢笑啊!” 沈云姝越说越悲戚,“人人都说我迷惑圣上,可你想想我一个弱女子,我敢不顺从吗?” “太上皇给我赏赐我能不要吗,他要留宿我宫里我能把人推出去吗?他要越过礼制不顾宫规宠幸,我敢指责吗?太上皇的恩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何尝不是让我背负骂名。”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人们只看到我风光,谁又知道我心里苦楚,我只是个弱女子啊。” 沈云姝低头拭着眼泪,风中是女子委屈的抽噎声,让人闻之犹怜。 裕王看着她不再开口。 良久, “你身边伺候的宫人呢?” 沈云姝微微侧转过身,哽咽道:“太上皇去后我失了依仗,在这宫里,上到帝后下到宫人都不拿我当回事,尤其皇后,就是她宫里的下人都能对我颐指气使。” 这话裕王相信,从小在皇宫长大,对宫里的拜高踩低最清楚不过。 眼前的沈云姝没有家世没有子嗣,无人可依,宫里人见风使舵不奇怪。 “罢了,回头我跟皇兄说一声,请他善待于你,皇后那边我也会让她多照顾些。” “算了吧。”沈云姝怯怯地绞着手中帕子。 “皇上恨我当年独占圣宠,致使皇太后受了委屈,帝后心里对我有恨,不会善待我的,皇后几次不敬我,皇上非但不怪罪反倒斥责我。” “我如今是说什么也错,做什么也错。” 看了眼裕王立着的地方,“殿下是听说皇上遇刺前来探望的吧?” 沈云姝啜泣一声,“我也是,本是好心探望,却被帝后无情赶了出来。” “殿下好意姝儿心领了,望殿下还是不要与帝后多言,否则他们只会更讨厌我。” 沈云姝凄凄袅袅,说完便走了,看着那道娇小落寞的身影,裕王久久不曾离开。 ———— 皇后临盆在即,这几日兰致远找紫嫣愈发频繁。 来回软磨相劝后,紫嫣终于松了口。 第302章 侍寝 这副怯懦样子看的裕王更是烦躁。 眼见丈夫脸色越来越差,子衿慌得不知手脚往哪儿搁,眼中泪水打转。 琳瑶忙打圆场,直道不碍事,揭过这一幕,裕王夫妇才继续向帝后祝祷。 回到座位上,子衿脑袋再没抬起过,身侧丈夫稍有动作,她便如惊弓之鸟,生怕又遭对方斥责。 外头已经开始燃放礼花爆竹,漫天烟花将夜空点亮,让本就灯火辉煌的皇宫更加绚丽。 在帝后准许下,众人走出殿,立在楼台前望着缤纷礼花,兴致勃勃观赏。 裕王独坐在宴桌上饮酒,见人们大多都已去了殿外,琳瑶起身朝他走去。 “你刚才怎么回事?子衿又不是故意的,你众目睽睽下斥责可想过妻子颜面?” 裕王听了这话不理会,径直喝着酒。 “夫妇一体,荣辱与共,当众下她颜面你脸上可有光!你以为你威风了,实则都是让人看笑话。” 裕王还是置若罔闻,继续喝着酒,满不受教。 琳瑶被他玩世不恭模样激怒,一把夺过他手中酒盏,“你都多大人了,怎得一点不见沉稳!” 裕王嗤笑一声,大大咧咧靠在椅子上,甚是吊儿郎当。 琳瑶气不过,“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规矩!” “规矩?” 裕王重复着这两字,懒洋洋看着面前人,笑中带着几分鄙薄。 “皇嫂也好意思说规矩两字?” 一只手闲暇地点着桌面,男人嘲讽,“你若真规矩,又怎能干出那种事。” 琳瑶对这话很是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裕王却不再回应,迈着散漫步子朝殿外走去。 月朗风清,满空的烟花尽情绽放,人们笑谈不断,一派祥和喜庆,再望向东南方向,裕王眸色凄清下来。 这里盛世璀璨,谁人又知那边有位可怜姑娘。 宫中大宴,身为庶太后的人却不曾前来,什么身子不适,定是皇兄皇嫂故意的。 他们竟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 不管怎么说太后终究是太后,不论出于父皇遗言还是礼教规矩,必得给对方应有待遇,可夫妇二人却明目张胆将父皇遗言置若罔闻,视礼教宫规不顾。 如今还有脸跟他说规矩二字,裕王不屑一哼。 宫宴结束后,宗室贵族纷纷离宫,时间尚早,皇帝与几位嫔妃在落梅园游赏。 “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好,一片勃勃生机。” 萧胤宸扭头朝几名嫔妃道:“你们若喜欢,便折剪一些带回各自宫里。” 嫔妃们俯身称是,单嬷嬷以及孟嫔身边的侍女走进园子,为各自主子折剪花枝。 见宁嫔立在原地不曾动弹,萧胤宸开口,“宁嫔不喜梅花吗?” 宁惜兰闻言朝皇上屈膝一礼,“谢皇上,嫔妾还是觉得花开在枝头的好,即便败了,来年还可再开。” 萧胤宸颔首,“这话说得有理。” 宁嫔微微一笑,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纯净出尘,像极了月中仙子,萧胤宸看了片刻。 “今晚宁嫔侍寝。” 周围人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又恢复神态。 这可是皇上自封后之后第一次招其他嫔妃侍寝,另一边的孟嫔也欣慰,如此自己也有个盼头了。 宁嫔低垂的眼帘虽看不出是何情绪,声音却比平日软了许多,她盈盈一拜,“谢皇上隆恩。” “随朕一同去承明殿吧。” 这话旁人听了没什么异样,落在宁嫔耳里却是身子一僵,看了眼皇帝,又赶紧低下头。 “谢皇上,嫔妾先回自己寝宫准备下。” “不必了。”萧胤宸回绝,“这里离承明殿近,直接去吧,省得你再往返辛苦。” “谢皇上关怀,嫔妾不辛苦的。” “天冷,月黑风高容易受凉,承明偏殿有敬事房人伺候,一应俱有,不必回去准备什么。” 皇帝说着便朝承明殿走去。 在人们为宁嫔终于要得圣上雨露恩宠欣慰时,唯独宁嫔面无喜色,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她身子似在颤抖。 “娘娘,快跟上皇上。” 绍公公轻声催促,“去了偏殿还需沐浴更衣,您快些,莫让皇上久等。” “邵公公,容我回寝殿一趟吧。”宁嫔声似哀求,“我……真的需回去一趟,劳烦绍公公通融下。” 邵公公很是为难,“娘娘,不是奴才不愿,实在是圣上已下口谕,奴才也不能违背圣旨。” 说着又笑颜安慰,“娘娘放心,承明殿偏殿是嫔妃侍寝之所,侍寝前所需敬事房都会备好,您什么也不用准备,自有人伺候。” 邵公公说完示意宫女扶着宁嫔跟上御驾。 宁嫔一双腿像灌的铅一般定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开。 孟嫔上前朝宁嫔道了句恭喜,而宁嫔却似没听到,见她神色不对,孟羽也不敢多问,告退离去了。 承明殿偏殿, 嬷嬷太监们已经将浴水备好,本是温热的水流,可宁嫔依然感觉浑身冰凉,身子止不住颤抖。 沐浴过后,嬷嬷们帮她擦干身子,穿好寝衣,又将她长发擦干理顺,施了层淡淡妆容。 宁嫔全程像个木偶般任她们摆布。 “殿里炭火烧得挺旺,娘娘还是觉得冷吗?” 看她身子一直在颤抖,嬷嬷忍不住相问。 “没,没有。” 宁嫔慌得不能自已,她很想装病晕过去,可有那位宋女医在,如何敢装病。 脑子里想着各种托词,直到一切收拾妥当,仍未想出应对之策,眼看邵公公前来,请她移步偏殿。 宁嫔脸色一白。 到时就见萧胤宸手持书坐在榻上,宁嫔拜见过后,萧胤宸放下手中书,走上前亲自将她扶起。 “你可怪朕?” 宁嫔抬眸望着皇帝,不知他是何意。 见女人目光茫然,萧胤宸解释道:“你入东宫至今已有数载,朕一直不曾临幸,你可有怨?” 女人摇了摇头,喏喏地说了句嫔妾不敢。 萧胤宸叹息,“过去是朕不好,冷落了你那么久,朕愧对你,也愧对恩师。” “皇上言重了。” 第303章 宁嫔过往 “放心,从今往后朕会补偿你。” 说完拉起她胳膊朝龙榻走去。 望着前面方向,宁惜兰本能的退缩。 感觉到她异样,萧胤宸回头看了眼,宁嫔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迈出步子。 修长的手指解开女子衣带,宁嫔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止了,眼看外衫就要褪下,她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皇上,嫔妾,嫔妾突然感觉身子有些不适,皇上原谅,臣妾改日再侍奉皇上。” “身子不适?”萧胤宸听了有些担心,“朕宣太医给你瞧瞧。” 宁嫔摇头,脸上掩不住的慌张,“不用了,谢皇上,就是些小毛病,不碍事的,无需动用太医。” 萧胤宸这才放心,“既然只是小毛病,也不妨碍侍寝。” “不是的皇上,嫔妾……嫔妾是……” 宁嫔紧张的牙关打颤,额上冒出细汗。 “到底怎么了。” 清冷的声音吓得宁嫔战战兢兢,眼神来回躲闪。 “是,是嫔妾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绘了副山水图,容嫔妾回宫取来……请皇上一同品鉴。” “改日吧。” 萧胤宸说着靠近一步,继续手上动作。 随着外衫坠落,宁嫔脑子嗡嗡作响,紧张的泪水都要泛出,感受到男子气息越来越近。 “不要!” 女人像受了惊,一把打开对方胳膊,惊慌地退出几步。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再抬眸时,对上男人阴沉的脸,意识到自己失态,宁嫔腿一软,跌坐在地。 萧胤宸居高临下看着她,看着她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身体。 “宁嫔似真的身子不适,只是不知到底哪里不适。” 宁惜兰仰望着眼前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眼里盛满泪水,嘴唇上下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 萧胤宸冷眼俯视着地上人,“依朕看,不该宣太医,该让司寝嬷嬷好好给宁嫔检查一下,查查到底是何缘故,让宁嫔初次侍寝这般紧张。” 听到这话宁嫔更是战栗无人色,她似明白了什么,又不确定。 萧胤宸也不再跟她废话,后附着双手,冷冷道:“是您自己坦白,还是朕将赵谦从江南招来问话。” 那两个字炸的宁嫔耳边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天子,整个人溃败凌乱。 萧胤宸不再说话,穿上外衫径直走出寝殿。 正殿,琳瑶已等候多时,萧胤宸进来后,没一会儿宁嫔也被带了来。 看着殿中跪着的啜泣女子,又看了眼面色幽沉的皇帝,琳瑶低下头。 几月前,她托大姐夫江云轻去了趟江南,那是宁太傅祖籍,也是江云轻故乡。 宁太傅官居一品,在当地也是有名望之人,其故居以及妻子母族略略打听便可得知。 江云轻在江南做生意那几年结识了不少人,脑子活泛善交际的他很快托关系结识了宁惜兰的表哥赵谦,以做生意为由与对方往来。 江云轻出手大方,生意上给了赵谦不少油水,几次酒宴后两人熟络下来。 闲聊之际,江云轻吹捧赵谦,赞他是有身份之人,姑丈曾做过天子恩师,又巧妙地引到宁惜兰身上,称其表妹乃天子嫔妃。 江云轻惋惜,言对方既有如此关系怎不好好利用,算起来也是沾上皇亲。 提及宁惜兰,赵谦神色颇隐晦,未作任何回应,只笑语翻过。 而这细微动作未逃过江云轻眼睛,为免打草惊蛇,识趣的不再多言。 直到又一次酒宴,江云轻有意将赵谦灌醉,在他半醉半醒之际,又一次提起宁惜兰。 男人喝得飘飘然,嬉笑吹嘘:天子嫔妃都是我用剩下的。 江云轻再问却问不出什么了,但有这一句也够了。 “你声称随太傅回祖籍后一直未嫁人,太傅就你一个女儿,岂会不为你终身打算?” 面对皇帝质问,宁惜兰惶然羞愧。 父亲怎会不为她打算,那时父女俩回到祖籍本就不打算再离开。 往事不堪,可仍控不住往脑子里钻,不愿回想的过去一幕幕清晰浮现在眼前。 归乡后,表哥赵谦对她无微不至,几次来往,青年男女生出情愫。 宁太傅也瞧得出,却也欣慰,如此女儿不光有个归宿,且亲上加亲,不怕女儿将来在夫家受委屈。 双方长辈默许,是以二人虽未定下婚事,但彼此也心知肚明。 “所以你曾嫁过此人?”萧胤宸问道。 “不!” 宁惜兰摇着头,泪水随之滑落。 她也曾以为会嫁给表哥,视对方为终身依靠,可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婚事,不想在父亲去世后,舅母重新给儿子物色了门婚事。 此时的宁惜兰才明白,舅母根本不中意她这个儿媳,先前是因有父亲在,舅母虽不满但不敢明言,这也是为何父亲希望婚事尽早办成,而舅父家却一直拖延的原因。 人走茶凉,宁太傅去世后宁惜兰失了依仗,赵家没了忌讳,重新寻了桩门当户对姻亲,将宁惜兰以表小姐身份养在府里。 自表嫂进门,得知宁惜兰是丈夫旧情人后将她视为眼中钉,明里暗里搓磨。 赵谦想将宁惜兰收做小妾,可妻子不光有母族依仗,且为人强横,赵谦骨子里怯懦没担当,惧内的他根本不敢提及纳表妹一事。 一面觊觎表妹美色,一面又惧怕妻子威严。 貌美如花的表妹日日在府里,赵谦心痒难耐。 按捺不住下,一次酒醉后偷偷溜进宁惜兰房间,借着酒意强行占有对方。 “表妹对不起,我喝多了,失去理智。” 事后赵谦跪地认错,“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都是醉酒糊涂了。” “表妹呀,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你表嫂,她本就不喜你,若再让她知晓定不会放过你。” 宁惜兰何等聪明,岂会看不出赵谦是故意的,根本就是占便宜不负责。 过去的她竟还以为这是个可托付终生之人,从他放弃她娶别人时就该看出此人情薄没担当。 可惜那时还天真以为是他口中的孝道不可违。 赵谦早得知表妹做了东宫嫔妃,他不知表妹如何与太子解释非完璧之身一事,但也知肯定过关了。 不外乎是太子珍视她,不在意是否完璧,亦或表妹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 不管怎样,他对外绝不能提起一字,否则不论是上面哪种可能,都会给自己招来事端。 而私下,出于男子虚荣心,也会沾沾自喜,自喜天子都吃他玩儿剩下的。 第305章 旧爱 对于萧胤宸而言,宁惜兰何尝不是个迷,他摸不透想不通,而今终于都明白了。 她是想抓着这份仅有的微薄交情,意欲让自己对她愧疚,借他的势展开报仇计划,拿回凤位。 宁惜兰渐渐止住哭泣,擦干眼泪,摆正姿态。 “我自知欺君无可宽恕,此生能看到孟鸢那个毒妇跌下凤位已知足。” 望着御座上皇帝,她郑重叩首,“我不在意皇上如何处置我,只希望皇上念在师徒之义,为父亲讨回公道。” 良久,萧胤宸站起身,缓缓走下殿,亲自将人扶起。 “恩师之仇,朕必为他讨回。” 宁惜兰眉眼一动,泪盈盈望着他,双唇张合了下。 “至于你。”萧胤宸顿了顿,“不适合继续留在宫里。” 宁惜兰不意外,默默垂下眼眸。 “皇家道观主持过世后位置一直空置,你若愿意,日后就在道观静修。” “太傅之事莫对外言说,以免打草惊蛇,恩师在天有灵,朕早晚为他报此仇。” 宁惜兰眼神柔软下来,抽噎了声,咬唇点了点头。 欺君、使用淫秽之物、挑唆嫔妃谋害中宫……本已抱了必死之心,而今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幸。 是父亲余荫照拂,亦是帝后仁慈宽和,宁惜兰不再有任何怨言。 后退一步,撩起裙摆郑重对着皇帝叩首,看向皇后时,犹豫一瞬,也端端正正行一礼。 女人清冷端持,这一刻似回到了过去的贵女风姿。 次日,宫人就听到消息:宁嫔侍寝见罪了皇帝,被皇帝遣出宫至皇家道观修行。 ———— 过了年关,很快到了上元节,依旧例,这日宗室贵胄与朝中重臣皆携家眷至皇宫朝拜赴宴。 言欢与丈夫入了宫门,见丈夫一直攥着她手不放。 “怎么了。” 凌骁不放心,今日宗室女眷高门贵妇皆在此,妻子少不得会因家中丑事被人指点笑话。 一想到是自家给她带来这些屈辱,凌骁十分愧疚妻子。 “又说这个。”言欢笑语安慰,“放心吧,我也不是吃亏的人,要有人敢无事生非我定让他好看。” 第306章 挑唆 回头看了眼殿中女子,正对上她楚楚动人的眼睛,眸光凄然,实在可怜,见他正在看自己,女子强颜一笑。 裕王深呼吸口气,终于离去。 到了宴席上,拜见过帝后径自坐到位置上。 宴会隆重鼎盛,瞧着凤椅上风光耀眼的女子,再想到那个连生病都不敢唤太医的姑娘,裕王满腔火气。 低头就见子衿帮他夹了块儿点心,看了眼装扮精致的妻子。 【裕王妃是有福气的,能嫁与王爷,不像我,生来福薄】 他们在此吃香喝辣,谁人又关心无人问津的角落有个可怜姑娘。 这么想着裕王越发恼恨,一把拨开妻子手。 “我不爱吃甜食!” 带着怨气的口吻在喜庆气氛中格格不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目光。 场上瞬间安静,人们目光齐齐聚在这边。 点心滚落在地,手还停在半空,子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脸色铁青。 “大宴膳食不可能只顾一人口味,你若不愿吃就饿着,待的不顺心自行离去,没人拦着!” 君王的愠怒让满场噤若寒蝉。 听到兄长当着宗室重臣面如此毫不留情,裕王气恼却不敢发作。 孟太师闲暇观看,嘴角隐含笑意,目光不断在皇帝和裕王间徘徊。 邵公公连忙招呼歌舞继续,礼乐响起,揭过方才一幕。 宴席结束,皇帝与亲王朝臣们前去博览院,观摩历代帝王及名家大儒手笔字画。 女眷们或彼此闲聊,或在宫人引领下御花园游玩。 琳瑶看了眼还坐在宴席上的裕王,“皇上与众亲王朝臣去了博览院,裕王怎的不去?” 裕王大咧咧坐在位子上,仰头饮下一杯酒,看向琳瑶的目光几分挑衅,“怎么,皇兄斥责我,皇嫂也要给我立规矩吗?” 还不到琳瑶说话,嘉仪长公主率先开口,阴阳怪气道:“裕王兄,说话可要小心些,如今的皇后娘娘可不是过去的罪臣女了,人家飞黄腾达,直冲天际,又有皇兄宠爱,咱们人微言轻,还是避着点吧。” “知道人微言轻就闭嘴少说话!” 琳瑶瞪了眼煽风点火的人,“要知道,你长公主的尊荣也是皇上给的,好好珍惜,当心祸从口出。” 嘉仪敢怒不敢言,撇开脸不理会。 “皇嫂这话说得不成体统。” 裕王嗤笑地看着上头人,“嘉仪妹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所有尊荣是父皇给的,皇嫂刚才之言将父皇置于何地?” “怎么,难不成皇兄登基了,你们夫妇二人便把父皇和祖制抛到一边,将父皇定下的规矩全部推翻?” 裕王直言不讳,众人听得震惊。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场下人吓得不敢动弹,唯独嘉仪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抬起绢帕掩着唇,美滋滋听着他们争辩。 “裕王你疯了吧!”琳瑶忍无可忍,“你数次言语出格,无中生有,到底抽哪门子疯!” “皇嫂才出格!” 裕王也气性上头,“仗着皇后之尊欺压弱者,藐视宫规不敬父皇,你才该好好反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呦,两位主子都少说几句。”单嬷嬷赶紧打圆场。 又朝着席下众人笑道:“皇后娘娘和裕王殿下从小就爱说笑打闹,今个儿吵明儿个和,都是寻常,无事,大家都散了吧。” 场下官眷贵妇们识趣的走出殿,裕王也甩袖离去。 “这人有毛病!”琳瑶看的来气。 单嬷嬷奉上一盏茶,“裕王就这性子,娘娘最清楚了,他从小这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兴许是外头谁人惹到他了,心气儿不顺,过几日就好了。” …… 宫宴散去后,人们陆续离开皇宫。 “裕王殿下气色不太好。” 宫门外,孟太师从后方慢悠悠走上前。 裕王看了眼,道了句没什么,继续朝前走着。 孟太师语气温和,“皇上刚才大抵也是一时动怒,裕王莫放心上。” 听到这劝解,裕王不以为然,脸上挂满不服气。 见他这样子孟太师笑了,“裕王心情不好老臣明白。”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方才却也有些过了,到底是自己同胞弟弟,关上门怎么教说都无妨,怎能在大宴上当着外人下弟弟颜面。” “说的就是这个。” 太师话说了裕王心里,男人再也忍不住牢骚抱怨。 “皇兄和父皇在对待我的态度上简直如出一辙,过去父皇训斥我,现在是皇兄。” 太师叹了口气,“也不怪殿下心里不痛快,二十几岁的男子了,成家立业,却还被兄长当孩子一样训斥,换谁都不舒服。” “说到成家立业。” 太师顿了下,继续道:“如今几位宗室亲王都有公务差事在身,唯独殿下没有。” 裕王也不奇怪,“在皇兄心里,我就是个纨绔子弟,他才不会给我委派公务。” “话不能这么说。”太师劝解,“连几位圣上的异母兄弟皇上都重用,怎会到了亲兄弟这里反不重用呢。” “老臣猜测,大抵是皇上心疼殿下,不想让殿下被公务累着,故才不为殿下安排,这也是好事嘛,殿下也可轻松些。” 得了吧,裕王心里默念,他又不傻,什么心疼,分明是兄长不信任不看好。 “老臣说得有差?” 裕王自嘲一笑,“太师不必安慰我,人人都知,皇兄压根儿瞧不上我,什么都不放心给我做。” 太师爽朗笑着,“殿下何苦出此言。” 笑过后,太师又忍不住惋叹,“老臣也明白,也不怪皇上这般,皇室兄弟,君君臣臣,自古如此。” 裕王听得糊里糊涂,“太师这话何意?” 太师笑了笑,“无事,无事。” 对方样子更是勾起裕王好奇,“太师想到什么,放心说便是。” 孟太师犹豫了下,“其实这道理人人明白,不外一句话。” “什么?”裕王迫不及待追问。 “君王枕畔怎容他人酣睡。” 听了这话,裕王若有所思。 太师摸了把胡子,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殿下与皇上一母同胞,皆为正宫所出,换句话说……” 第307章 他没死 瞧了瞧周围无人,太师放低声音,“除了圣上,殿下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 品着这话,裕王琢磨出些味儿来。 “历来皇室兄弟关系错综复杂,帝位前毫无亲情可言,最亲近之人……有时也是最防备之人呐。” 这话虽不好听但也是实言,身为皇家子,裕王何尝不知其中厉害,再看向承明殿方向,男人眼中浑浊。 “殿下也别放心上。” 太师接着道:“也幸而殿下自小不是圣上……” 像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太师讪讪一笑,“是老臣失言,殿下恕罪。” 话虽没说完,可裕王也听得明白,其实就是太师不说,这一点他心里也清楚。 兄长天资聪颖,文韬武略,而他文武不通,一事无成,处处不如皇兄,自然也对皇兄没有威胁。 倘若他与皇兄一样,二人势均力敌,那此刻皇兄怕是早将他视为眼中钉了。 别说势均力敌,就是现在这副纨绔模样兄长都不放心,分毫权利不给他,严防死守。 “我知道,我无才无能。” “殿下莫要这么说。” 太师打断,认真又心疼的神色像极位慈爱长辈,“龙子凤孙都是尊贵的。” “皇上有皇上的长处,殿下也有殿下的优点,切勿妄自菲薄,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还怎能看起呢。” “殿下要时刻记着,你是正宫嫡出,与皇上一样,流着一样的血。” 轻拍了拍他肩上灰尘,“也别怪老臣多嘴,殿下还是要在政务上争取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才是正道,只做个闲散王爷可不好。” “旁的不论,身为嫡出亲王,总不能被庶出亲王看笑话。” 听到这话裕王眉头一挑,“什么意思?是有人说什么了吗?” 太师干笑两声,避开对方目光,“没,没什么。” 裕王却不放过,“太师尽管直言,是不是朝中有人议论我,您告诉说。” 太师面色为难,“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我们管不了,殿下早日做出成就,堵了那些人嘴便是。” 拍了拍他肩膀,为他打气,说完施施然离去。 第309章 兄弟生隙 “没关系。”沈云姝安慰一笑,“这就是姝儿的命。” “王爷有这份心意姝儿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我就够了,求王爷不要找皇上。” 听到这话裕王心一下子软了。 是啊,他替她出气是痛快了,可最后皇兄还是会把怒火算回她身上。 转回身,看着被女子拉着的胳膊,沈云姝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攥着他胳膊,连忙放了开。 男女脸色皆有那么一红,一股暧昧气氛环绕在两人之间。 沈云姝低着头,一双小手在身前来回搅弄着,两人都不说话,房间愈发尴尬。 那只手挪开后,裕王只觉胳膊上空荡荡的,一阵怅然若失,眼睛落在她交缠的手上,像一对雪白鸟儿,男人喉咙干涩。 “我……” 裕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见女子一双妙目清灵灵地盯着他,似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像是受到鼓舞,裕王这才定下心,轻咳了声,低声道:“我,我想知道……你当初回绝我心意到底是为什么?” 提起往事,沈云姝有那么一丝怅然,又有一丝羞怯。 盯着自己鞋尖,柔柔道:“是爹娘意思。” “我爹娘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家复杂,他们不盼我大富大贵,只希望我能寻个真心待我的夫家。” 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听在男人耳里像猫儿挠心。 “爹娘常说我没头脑心思,不适合嫁入侯门深宫,最好寻个比我家门第低的夫家,若将来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也能撑腰。” “只是因为这个吗?”裕王语气有些急切,又带着些许欣喜。 沈云姝却是失落,撇开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裕王却是脸色亮堂,再看身边女子时,眼中柔情万丈。 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选拒绝他选择父亲,而今明白了:云姝只是个无辜的弱女子,命运使然,她亦无奈。 沈云姝哀叹,“我与殿下已缘尽,殿下又揪扯这些旧事,惹得姝儿好生惆怅。” 美人楚楚可怜,裕王看得心疼难忍。 是啊,他们此生就这么错过了,如今又成了这种尴尬关系。 “你放心,我不会看着你这么孤苦度日的,你不准我直接向皇兄皇嫂开口,我想其他法子便是。” 女人低垂的小脸儿一抹欣喜闪过,强作平静,等着他继续说。 “我想想怎么同他们说,既不让他们记恨你,又能对你照顾些,不再受人怠慢。” 眼中亮光坠下,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沈云姝闷闷道:“谢殿下,殿下有心了。” “只是劝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裕王惭愧,“我知道,我会再想更好办法的。” 离开后,裕王直奔凤鸾宫,满脑子酝酿着言辞,想着如何叙说能让琳瑶对沈云姝照顾些,还不会迁怒她告状。 转念想到上次二人吵架不欢而散……男人步子放缓。 琳瑶那脾气可不惯着他,现在去怕也是碰钉子,更别说再求她办事了。 这么想着,裕王转变了步子方向,朝御书房走去。 见到兄长,琢磨如何开口替沈云姝说话,可想来想去都寻不到好由头。 而萧胤宸却正话要跟这个弟弟说。 “你同瑶儿自小打闹到大我知道,私下怎么都好说,在外总要分场合!” “当日宗眷贵妇皆在,众目睽睽下你与瑶儿挑衅吵闹,丝毫不顾及中宫颜面,不像话!” 萧胤宸劈头盖脸指责,“还有,对自己王妃也不留情面!” “裕王妃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忘了当初母后反对这门婚事时,你是如何争取的?怎么,到手了反不珍惜?” “过去冷落,现在更过分,大庭广众对着妻子恶语相加,人前都如此,人后想必更过分!” 萧胤宸越说越气,“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懂事,你到底怎么回事!” 裕王来到现在还没开口,反听了兄长一通斥责。 看着跟训儿子似的兄长,裕王心里不舒服,当即想起太师之言。 将沈云姝之事暂时放一边,开口道:“王兄,此来找你有件事说。” 萧胤宸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裕王也不客气,直言道:“所有亲王里唯独我是个闲散王爷,无一职务在身,我也想为朝堂做点什么,皇兄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差事,给我指派些吧。” “我倒想让你分担些政事,可你能做什么?” 萧胤宸埋怨,“早年便说让你把心放在政务上,你偏不,整日游手好闲,对政务一窍不通,如今想做事,你能些做什么?” “以前不懂事儿嘛。”裕王大大咧咧,“弟弟现在开始奋发图强有错吗?” 萧胤宸平了平情绪,“能有这心思是好事。” “那皇兄意欲给我什么官职做呢?” “我先听听你想法儿。” 听了裕王话,萧胤宸眉头一皱,随即又好笑,“领三省事?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裕王不以为意,身为皇帝同胞弟弟,所有亲王中最尊贵者,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还不配这个吗。 “三省事务。”萧胤宸看这个弟弟就想笑,“就是一个县你都未必管得好。” 不被看好,裕王不忿,“皇兄不肯,是担心臣弟做不好,还是” 防备着我呢? “我不是担心你做不好,我是确定你做不好。”萧胤宸毫不客气。 被兄长毫不留情打击,裕王心头憋闷。 “你若真想做点事,典仪所缺一名典仪副使,你可以试试。” 裕王一听急了,“典仪所?负掌百官服侍标准?这也值得我去做?” “你从不问政事,不适合直接入朝,循序渐进,先把这个差事做好了,将来再慢慢委以重任。” 萧胤宸对这个弟弟能力再清楚不过,就是这份差事他都不见做得好。 裕王闻言却是无声嗤笑,兄长分明是戏弄他! 连许王都掌管皇城司了,自己身为天子亲弟弟,就只做个典仪副使,混得还不如个庶出亲王! 裕王没好气听着,看兄长的眼神愈发怀疑。 “还有,瑶儿到底是你长嫂,以后不准再出现那日情况。” 裕王眉眼低沉。 兄长一贯向着琳瑶,从小看她比自己这个亲弟弟亲,这也是他一直理解不了的,而今想想,兄长大抵从根儿上对他就没那么手足情深。 细细察详着御座上的人,从小被做天子培养的兄长比自己心思深沉得多,父皇手把手教导,君王枕边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兄长定自小了然于心。 第310章 发现端倪 许王……裕王暗自琢磨。 没有外戚势力,人也老实巴交,也难怪皇兄会重用,因为他清楚,不管如何重用,许王对他不会有威胁。 许王生母是宫女出身,连带许王在众皇子中地位低下,幼时没少被皇子们欺负,可皇兄一直对他照顾有加,那幼时的照顾想必就是为今日打算,让许王对他死命效忠。 而自己,与他一母同胞,是对他威胁最大之人,故他心底从来与自己不亲,更是严防死守。 裕王这么想着,越觉兄长城府深沉。 如何安置手足兄弟,用谁防谁,从小开始部署盘算,为将来独一无二的皇权做准备。 兄长的帝王权术真是玩儿的炉火纯青,不愧是父皇亲自教导出来。 裕王在兄长这儿没讨得了好,只落了一肚子气,回到王府,就见子衿穿戴整齐,似要出门。 “皇后娘娘召妾身进宫叙话。” “你最近往皇后处跑得挺频繁啊。” 见丈夫面色难看,子衿吓得后退一步,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皇后是长嫂,母仪天下,我们敬重也是应该的。” 裕王满腹怨气正愁没地儿撒,正要对着这个软弱妻子发泄,突然又想到一事,当即收回情绪,化作春风笑脸。 “此言有理,你去吧,正好有件事也跟皇后提一下。” 看丈夫脸色后转好,子衿这才放心,忙询问何事。 “我最近在外面听到一些流言,说皇兄皇嫂怠慢云贵太后,流言指责皇兄皇嫂苛待父皇遗孀,不敬尊长,无视礼法,话太难听。” “你劝劝皇嫂,让她多照顾些云贵太后,省得外人编排帝后无情。” 难得丈夫委托自己做事,子衿十分高兴,连连应下。 第一次为丈夫办事,为不负使命,子衿竭尽全力帮着劝说。 子衿不知裕王与沈云姝旧事,可琳瑶门儿清,听了子衿的话心里一根弦儿绷了起来。 她才不信外头有那种传言! 沈云姝当年独占圣宠,引得太上皇不顾宫规宠爱,数次乱了礼法,她是人人口中的红颜祸水,狐媚惑主,如今谁会为她说话。 第314章 下手 “书房” “说的什么话。” 言欢无动于衷,继续逗弄着孩子。 看着占着自己床位的儿子,凌骁扭头朝外面唤了声,很快乳娘走了进来。 “把孩子抱回他自己房间。” 言欢无奈,“你瞧你。” 乳娘笑微微上前抱起孩子,告退离去,言欢噘着嘴,虽不乐意但也知儿子需尽早独立。 可到了晚上言欢不再这么认为。 欢好声持续了大半宿,这家伙分明是让儿子给他腾地方。 ———— 子衿走后向母始终定不下心。 女儿太傻,被皇后利用做事,就算帝后是为裕王着想,本意是关心他督促他,可也不能拿女儿做眼线啊。 本来夫妻就情薄,这岂非又误了女儿和丈夫感情。 不跟丈夫一条心,定也是如此裕王才不喜她。 这孩子傻,转不过弯儿,做母亲的不能看着她越走越偏。 左思右想几日,觉得还是得跟女儿再说道说道。 亲自来到裕王府,却得知女儿去道观上香了,向母本要离开,正巧裕王归来。 岳母既然来了,出于礼数裕王总需照个面儿,二人寒暄了几句。 难得见到裕王,向母不想放过这机会,于是软言劝和。 “子衿这孩子虽不机灵,但贵在实诚,每次回家我都会调教她,让她好好伺候王爷,打理好内院,子衿若有做得不好,还请王爷多担待。” 裕王微微一笑,“向夫人客气了,子衿……挺好。” 见女婿态度尚好,向母也趁机多说了几句。 许是“大业”筹谋稳妥,未来可期,裕王心情不错,对向母也客气。 这也壮了向母胆子,若能给小两口劝和才是皆大欢喜,于是话匣子打开便关不上。火山文学 “子衿是很敬重王爷的,事事为王爷考虑,王爷任何一句话她都放心上。” “她就是胆子小,不会表达,情意只放心里,说到底还是性子老实。” 裕王嗯了声,这点他也清楚。 瞧着女婿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向母更欢心了。 “她就是太实诚,皇后让她帮着关注王爷她就帮,我劝过她了,国母虽尊贵,但王爷才是她的依仗,到底你们才是正头夫妻。” 第315章 皇权争夺 “是皇兄不仁不义,他罪有应得,我是替皇父皇惩治他,我没有错。” ———— 之后的两日早朝,皇上神采依旧,一如往常。 下方的孟太师看着龙椅上的人,心里暗自得意。 再多看几眼,明日此时也就看不到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早朝传来消息:皇上身子不适,早朝取消。 听到这话孟太师便明了,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随着百官走出宫门。 王府内,裕王激动又紧张,看到太师来了,连忙让人进书房。 “果然皇兄上不了朝!” 太师笑呵呵捋着胡子,“王爷不急,再等等。” 裕王明白,天子突然暴毙,未免朝局动荡,在没想好对策前皇室不会宣布。 他们清楚,虽前朝看上去平静无波,可此时皇宫内院早已人仰马翻了。 怀揣着雀跃忐忑的心情,又等了两日,皇帝都未早朝,此期间,听说凌骁数次被皇后召入宫中,次次神情沉重出宫,裕王等人便知其中原因。 又一次早朝取消,百官待不住了,纷纷来到御书房外求见。 “邵公公,皇上龙体到底如何了?” “是啊,皇上染的什么病?这么严重。” “我等可否前去探望,我们实在担忧圣体啊。” 几名重臣围着邵公公问东问西,被众人围着,邵公公不断抬手擦拭额上汗珠。 “众位大人莫急,皇上还在休养中,大家不要前去打扰。” “邵公公” 孟太师站出来,“君王三日不曾早朝,是何病也不告知,如此奇怪到底怎么回。” 太师话一出,几名心腹臣子也跟着附和,声称要去探望皇上,邵公公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这时御书房门打开,琳瑶与太医从里面走出。 一见出来的人,几名臣子凑上前去,行礼过后便朝皇后发问。 琳瑶面色淡淡,“没什么,就是风寒,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太师根本不理会这话,目光跳过皇后直接落在太医身上,“敢问太医,天子得的何病,何时能好?” 太医听到这话,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看了眼皇后,这才开口,“是,是风寒,就如皇后娘娘所说。”火山文学 话虽如此,可脸上掩不住的心虚臣子们看得清楚。 “皇后娘娘” 太师语气低沉,“天子若有什么情况皇后娘娘可不能瞒着,娘娘到底是妇道人家,万不能耽误了朝政。” “至少让臣等探望一眼,也好放心。” 话落人们纷纷附和。 “本宫说了,皇上现需休养,任何人不能打扰,太师如此咄咄逼人,是何居心?” 琳瑶扫了眼众臣,每一个字都透着果决,不容动摇,“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圣上。” 说完让邵公公和王轩守好殿门,随后气冲冲离去。 孟太师看了眼紧闭的御书房门,也不着急,慢悠悠走出宫。 只待次日早朝,百官聚集之时,又一次听到皇帝不能早朝,孟太师知道时机已到。 迈步出来,看向文武百官,“皇帝病重,至今不露面,我等前去探望,却被皇后拦在外面,实在事出有异。” 另一臣子站了出来,“不能再这么下去,必得请皇后给个说法。” 接连又有臣子站出来附和。 太师看向邵公公,“劳烦公公请皇后娘娘前来,当面与百官说明。” 邵公公为难,但在众口下还是前去禀报。 琳瑶很快被请了来,她居于高台上,俯瞰着堂下众臣。 “皇上重染风寒,数日未能早朝,眼下还需休养,众位大臣静等便是。”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孟太师昂首挺胸,直视着女人目光,“皇上病重,朝臣何以不能前去探望?皇后娘娘几次阻拦让人费解啊。” 琳瑶淡然一笑,“皇上需静养,仅此而已。” 太师此刻已确定皇帝御驾归西,皇后不想揭开皇帝驾崩消息,太师也不再追问,这个现在不重要。 反正人已走了,早晚会公开,眼下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一连数日不早朝,再这么下去朝堂怎么办?” 琳瑶不慌不忙,“孟太师所言有理,不论如何朝堂不能废。” 摆正姿态,一字一句朝众臣宣布:“皇上身子不适,不便亲政,君王以下口谕:此期间时晏皇子代替皇上临时执掌朝政。” 听闻此言,殿中迅速响起议论声。 这下孟太师彻底相信皇帝已驾崩。 这便是皇后的对策,天子突然暴毙,朝堂必会动乱,皇子年幼,皇后又没母族势力,孤儿寡母登基艰难,担忧其他亲王趁机行动,故暂不公开君王过世消息。 借着皇帝“休养”之机拖延,先让儿子亲政,待朝局稳定后再宣布皇帝驾崩。 孟太师抬起下颌,底气十足,“小皇子不过五岁,年幼稚子如何执掌朝政?” 琳瑶面不改色,“皇子年幼,自由本宫和百官辅佐,君王口谕,众臣遵旨便是。” 孟太师心下一哼,终于等到时机,长久以来对帝后积压的怨怼这一刻终于能倾泄。 “皇上病重,朝臣探望被娘娘阻拦在外,时至今日见不到君王一面,如今娘娘随口一句圣上口谕,事出蹊跷,让百官如何信服?” “是啊。”一臣子接过话,“没有圣旨,仅凭娘娘一句话,其中到底是何无人知晓,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不光如此。”太师继续道:“朝堂之重,事关天下万民,江山社稷岂能由妇道人家与稚子执掌?皇后娘娘,到此时您还不肯说出皇上病情吗?” “老臣斗胆猜测,是否皇上龙体严重,天子有恙?” 琳瑶不理会这个问题,“那依太师之意意欲如何?” 见对方执意不回应皇帝病情,孟太师不再揪扯,回到正题。 “娘娘执意不准臣子探望,我等不好忤逆,但天子无法亲政,真要临时掌管朝堂人选也该慎重。” “我朝亲王有数位,个个成年,其中最尊贵者非裕王殿下莫属。”说着看向裕王,“殿下乃正宫嫡出,天子同胞弟弟,理应由裕王临时执掌朝政。” 琳瑶眉眼一挑,看向下方立着的人,“裕王殿下怎么看?” 裕王瞥了眼上头人,眼神坚定,难得的正经。 “本王对大权龙椅并无觊觎,但若朝堂需要,本王作为萧氏子孙自以大局为重,若百官信任,本王定肩负起国之重担,直到皇兄康复。” 琳瑶冷哼,“时晏是皇上嫡亲儿子,朝堂需要,自该由嫡子执掌朝政,皇上口谕以下,难道你们要抗旨吗。” “娘娘口口声声君王口谕,谁人曾亲眼看到,又有谁亲耳听到?”太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且皇子年幼,如何让百官和天下信服?皇后娘娘声称亲自辅佐,难不成要牝鸡司晨?” “眼下南方水患,灾民遍地,敌国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此等内忧外患,岂是妇道人家与幼子处理的了?” 说着面上闪过一缕轻蔑,“再者,谁人不知时晏皇子并非出生东宫,而是在民间。” 第316章 打尽 琳瑶一拧眉,“你这话何意!” 太师冷笑,迎着众臣诧异目光直言道:“皇子到底是否为君王血脉还未可知。” “孟太师你放肆了!” 凌骁冷眸盯着他,“这种话岂能乱言。” 孟太师浑不在意,“老臣也是关心皇家血脉纯净。” “宫外出身的皇子公主,仅凭皇后一句话便确定乃皇家之后?” “皇室血脉事关千秋万代,试问诸位大臣,大家可愿扶持一名血脉不清不楚的幼子执掌朝政?若时晏皇子并非皇上血脉,岂不将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文武百官彼此交换着眼神,一个个窃窃私语。 太师转身朝裕王参拜一礼,“除了裕王殿下,正宫嫡出,真正的皇室嫡子,谁还有资格代掌朝政。” “孟太师太过混账!” 许王怒气冲冲站出来,“皇兄还在病中,你却说这种大逆不道污蔑皇家血脉之言,皇兄与父皇都认可的龙子凤孙岂是你能诋毁!” 太师捋了把胡子,“老臣心系朝堂,为江山社稷实话实说而已。” “诋毁中宫皇子还敢大言不惭,身为臣子这般放肆,分明乱臣贼子。” 许王说完朝皇后恭敬拜礼,“我等愿扶持时晏皇子临朝,听从中宫安排。” “许王殿下当然愿意扶持稚子。”太师嘲讽。 “稚子年幼易掌控,有你这位位高权重的叔父,皇子不过沦为傀儡,你所言说是为皇子实则都是为自己。” “孟太师你疯了吧!” 一向儒雅的许王也被激怒了,“一而再再而口出无状,到底是何居心!” 琳瑶示意许王莫激动,看向裕王,“裕王弟,有人质疑时晏出身,你是他嫡亲叔父,你怎么说。” 裕王望向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 这把金灿灿的龙椅承载的不光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更是他与云姝的未来。 登上皇位,救她出苦海,这也是此生唯一能与心仪人在一起的机会。 “本王与皇后自幼相识,皇后秉性本王再清楚不过。” 裕王语气坚定,“离经叛道,乖张肆意,毫无半点妇道可言。” 避开那道凌厉目光,裕王目空一切,“嫁与皇兄前,就曾与数名男子暧昧不清,私下放纵不知检点。” “离开东宫数载携二子归来,声称乃皇兄血脉,此事确实让人怀疑。” 众臣听了窃窃声又起,交头接耳议论。 琳瑶看着下方人,眼神凉薄又可笑。 “裕王殿下” 向子珩开口,“作为天子胞弟,皇子亲叔父,在天子病重之际非但不维护长嫂还出言诋毁,裕王之心人尽皆知,分明是趁机打压中宫母子,为自己铺路。殿下此言此举,可对得起君王?” 裕王愤恨地瞪了眼这个大舅兄,愈发觉得对子衿下手是对的。 太师接过话,“皇后与许王私心所致,置朝堂大局不顾,百官可不能糊涂,我等匡扶社稷,当然要选一位真正有资格执掌朝政之人。” 说完其同党之臣纷纷附言支持裕王。 太师党羽遍布朝野,呼声一时占据上风。 裕王和太师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待裕王掌了大权,孟家又能重回顶峰,女儿也能被放出,孟太师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等支持裕王殿下代掌朝政。” “朝堂非妇人之地,请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退居后宫。” 几名臣子接连开口,恭敬的语气是藏不住的逼迫。 看着上头势单力薄的皇后,孟太师眼角藏着得意。 就在朝臣争论之际,一声皇上驾到,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在百官惊愣中,明黄龙袍的萧胤宸步履稳健地走到龙椅前。 年轻天子冷峻威严,目光如炬,丝毫不见半点病容。 琳瑶参拜一礼,退到他身侧。 孟太师如坠冰窖,眼睛瞪的像铜铃。 “拜见皇上。” 许王这一跪,朝臣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 萧胤宸冷眼看着芸芸众臣,淡漠的目光扫过太师等人。 “朕不过休养几日,让皇子暂理朝政,早早历练,不想朝臣竟公然违抗圣谕。” 大殿鸦雀无声,太师等人早已魂不附体。 “尔等争论不断,扰得朕不能休息,没办法,朕只能继续掌管朝堂,省得你们费心。” 眼尾一挑,瞥向下方人,“裕王弟,你说呢?” 裕王早已傻眼,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眼前一片黑,仿若无底深渊,身子一晃扑通跪地。 孟太师也惶惶然跪在地上,眼前情况让他如被五雷轰顶。 紧接着,禁军统领进殿禀报。 “回皇上,卑职奉命查抄裕王府,在裕王书房发现断肠散解药。” 裕王瞪大眼睛,苍白的双唇来回抖动,眼看东西被送到君王面前。 萧胤宸拿起白瓷瓶看了眼,随手抛在地上。 “裕王几日前进宫请安,与朕同用午膳,特意带来母后亲手酿的青梅酒,与朕共饮。” “殊不知,酒中已被裕王提前下了断肠散,两日后便会发作。” 皇帝对裕王早有防备,他带来的东西怎可能轻易入口,让人拿着去热酒的功夫早将坛里酒掉了包。 “今日又要接掌朝堂,羞辱中宫诋毁皇子,如今在你府邸搜出断肠散解药,王弟还有什么话说?” 裕王汗流浃背,终究是头脑浅薄心智不成熟之人,大事来临惊慌失措,辩解之言一个字也想不出。 “皇兄,臣弟不是有意的!” 事情败露,没了主意的人只剩哀求。 自己是皇帝同胞,只要及时认错皇兄怎么也不能要他命。 “臣弟,臣弟也是受人蛊惑。” 一手指向孟太师,“是孟太师,是孟太师让臣弟这么做的,这药也是他寻来的,臣弟是一时糊涂啊皇兄!” “老臣冤枉!” 太师快疯了,这人怎么这么不成事! 毒酒之事没有当场抓现行,现下已过去,仅凭皇帝之言和府中有解药,只要裕王抵死不认不足以定罪。 至于刚才事只言担忧幼子掌权于朝不利,为国考虑才夺权便是,至少能减少条弑君谋逆罪。 可这废物就这么一击溃败! 第317章 结束 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孟太师恨死了这个不成器的裕王。 可当初决定扶他上位何尝不是看中此人蠢笨好掌控。 尽管太师喊冤可裕王已招认,说什么也无用。 皇帝收回目光,不理会这些解释。 “裕王弑兄夺位,证据确凿,孟太师同为谋逆罪不可恕,连同方才所有支持裕王者一并押入大理寺彻查。” 此刻的朝臣才知,皇帝早已知晓裕王阴谋,将计就计引人入局,为的是将这些叛臣贼子一锅端了。 …… 向子珩回到家,将今日朝堂事说给家人。 待听到太师等人扶持裕王登基时,向母一拍大腿。 “你竟然不支持裕王?那可是你亲妹夫啊!” 向母急得坐不住,起身走到儿子跟前急头白脸大喊,“裕王若登基了,子衿就是皇后,皇后啊!” “母仪天下何等尊贵!” 成了皇帝岳母,日后同辈的官眷贵妇哪个能比得过自己。 也可在贱妇儿媳面前重新挺直腰板,又能好好磋磨她,让她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谁家还没个皇后。 “不帮着自家人,你怎么回事!” 向子珩郁闷地看着母亲,“儿子话还没说完,母亲激动什么。” “我怎能不激动?” 向母热血沸腾,“皇帝病重,裕王作为天子唯一弟弟执掌朝政天经地义,等他做了皇帝,我们就是皇帝岳母舅兄,连这点都想不通,你傻了吗!” 向子珩瞥了母亲一眼,“母亲省省吧,裕王造反失败,皇上安然无恙。” 向母一愣,嘴巴都忘了合上,待听到儿子将后面话说完,双腿一软。 “裕王失败了,失败了……” 妇人声音颤抖,没了主意,“谋逆可是大罪,子衿作为妻子一定会受牵连,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慌乱中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女儿或许也不会受牵连。 向母眼睛一亮,咽了口吐沫,“我记得子衿说过,她帮帝后监视裕王,这也算是帝后这边的人了,帝后应该不会为难她的是不是?” 向子珩思索,“若是这样,倒是能独善其身。” 婉如点着头,“嗯,不但不会被裕王连累,还是有功之人,等事情处理完,我们请帝后赐他们和离,子衿也可归家。” “对对对。”向母庆幸地抚着胸口。 “还好还好,还好女儿是皇后这边的人,和离,赶紧和离。” 婉如哀叹,对这个婆母贪婪又胆小的墙头草做派甚是瞧不上眼。 向母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就听到外面管事匆匆跑了进来,见到主子扑通跪地。 管事面色焦急又悲戚,“夫人,公子,外面传来消息,子衿小姐,她,她病逝了!” 向母惊愕,眼前一黑直直后倒回去,嬷嬷急忙扶住她。 向子珩腾得站起身,“怎么回事?” 婉如赶紧扶着丈夫,看向管事,“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主子,禁军查抄裕王府时,发现子衿小姐一直昏迷不醒,经大夫诊断,已病入膏肓,回天无力。” “胡言!” 向母眼泪唰唰掉落,身子软得站不起来,“子衿什么时候病的?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怎么可能!” 管事哆哆嗦嗦回禀,“皇后娘娘让人追查此事,裕王心腹已招供,是裕王前些日子让人在小姐饮食里下了药,不准人给她医治,以至身亡。” 向母胸口窒息,悲痛嘶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女儿?为什么!” 说着突然止住哭声,恍然想起前些日子与裕王的谈话,告知了对方女儿帮皇后监视一事。 向母脑子轰的一声! 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了裕王。xièwèn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裕王暗中谋逆,单纯以为是帝后担忧他玩心重,让子衿盯着以便督促。 把女儿做眼线一事告诉对方,岂不是明晃晃出卖女儿,裕王知道必置女儿死地啊。 向母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亲手将女儿推入地狱。 而彼时的她还为劝解女婿有功沾沾自喜,这些日子乐的很,殊不知女儿处境…… 像被扼住喉咙喘不上气,胸腔绞痛翻滚,一股血气冲顶,哇的一声喷出口血,身子软软倒地。 这一倒下,再没起来。 亲手葬送了女儿,向母肝肠寸断,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让她欢天喜地的婚事竟成惨剧。 而这其中更是自己推波助澜,否则女儿本可全身而退,归家团聚。 憾恨自责的人哭的声嘶力竭,精神溃败下头疾又犯,或许是惩罚自己,她拒不用药,没几日也随女儿去了。 ———— 皇宫御书房,安静的一根针掉都能听见。 看着下方跪着的人,萧胤宸愤恨之余更多的是心痛。 “朕有那么多兄弟,异母兄弟不曾造过朕的反,没想到最终要害朕的竟是一母同胞手足。” 裕王面如死灰,这几日的审讯屈辱摧毁了他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深深打击了那颗骄傲的心,恐惧过后,只剩一具躯壳。 看着兄长,裕王嘲讽地笑出声,“又是这样,兄长永远这个样子,以长自居,把我当儿子一样责骂。” 萧胤宸皱眉,他实在想不通弟弟为何会成这样子。 “为什么?皇兄你说为什么?” 裕王反问,“扪心自问,在你心底何尝把我当做过亲弟弟。” “你这话何意?” 裕王也豁出去了,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 “你,我,琳瑶幼年长大,不管我与她谁对谁错,你永远向着她,那时年幼,我也不曾多想,只当你是照顾女孩儿,可后来呢?” “同为亲王,我还是你嫡亲手足,可你宁愿照顾重用异母兄弟也不用我。” “从小皇兄就对我兄弟情薄,处处加以防备。” 萧胤宸摇头,“就这个?” “你只看到我偏向琳瑶,重用异母兄弟,怎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自小贪玩成性,哪次不是挑衅琳瑶在前,我倒是想重用你,可你从不把心放朝政上,让我如何重用你?” 他是自小照顾许王,不过因为许王在皇子中地位低,从小被怠慢欺负,作为兄长照顾弟弟是他的责任,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的事怎到亲弟弟这里却变得这么复杂。 “裕王妃被害身亡,你对自己结发妻子也下这种毒手,还有没有点良知。” 听到这个裕王笑了,笑得讽刺,笑得肆意。 若说别的事情他不占理,可这件事上皇兄根本没有资格说教。 “我迫害发妻?哈哈,世上人人都可以为此指责我,唯独皇兄没资格。” 第318章 她不值 裕王这回有了底气,鄙视着兄长,“时晏欣阳早已说漏嘴,根本没有什么收留他们的老人,他们也没有被太子妃绑架。” “一切都是皇兄!” “是你暗中捣鬼,陷害嫁祸嫡妻,所做一切只为扶琳瑶上位,你为一己之私布下这么大摊子,将所以人蒙在鼓里,甚至父皇,要论灭妻皇兄才是第一人!” 萧胤宸嗤笑,“所以这些便成了你造反理由?” “这些还不够吗?”裕王笃定,颓废的人此刻大义凛然。 “你为兄不仁,为夫不义,为子不孝,欺上瞒下残害无辜,我替天行道有何错!” 萧胤宸看他的眼神无奈又轻蔑,“直到此时,你还不肯承认自己谋逆真正原因。” 清睿的眼睛盯着下方人,“你是我弟弟,我对你最是了解,你对权利王位根本不在意,所做一切只是为了个女人。” 裕王刚刚立住的坦气瞬间折了一办,却还强撑着精神。 “你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要不该要的人,为了心底那点不见光的私欲和龌龊心思,谋逆犯上。” “把所有矛头指向我,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给自己弑兄夺位寻个安慰。” 裕王撇开脸,“我不知皇兄在说什么。” 萧胤宸也不逼他,“无妨,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已死了。” “什么!” 裕王心惊,情绪激动的人上前几步,“你把她怎么样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父皇临终前交代要以太后之礼奉养,你怎能对父皇遗命置若罔闻!” 萧胤宸轻松地看着他,“我有说她是谁吗?” 裕王张合了下嘴,察觉自己不打自招,低下头,精神瘫软。 萧胤宸眸色冷下来,“父皇宠妾灭妻,数次践踏母后颜面,母后受了多少委屈你不是不知,而今却与那女人站到一边,你可对得起母后?” 裕王知道藏不住了,也懒得再掩饰,“她不过个弱女子,父皇恩宠,她又能如何,她是无辜的,一切都是父皇。” “至于母后……母后自己心窄,没有容人之量,她,她……” 不再扯这些,又将矛头指向兄长,“怎么,皇兄不敢指责父皇,劝解不开母后,就拿弱女子出气吗。” 萧胤宸摇头,“若真是值得之人,王弟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算一桩美谈,可那么个贱妇,她配吗?” “不准这么羞辱她!” 裕王被激怒,“我知因母后关系你迁怒她,可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这是男儿行径吗!” 听到欺负二字萧胤宸甚是好笑,“自父皇驾崩至今,沈云姝衣食住行一应用度遵照礼制,从未委屈过她,何来欺负?” 没有在衣食用度上委屈过?裕王怀疑。 他每次去宁安殿,都见那里陈设简单,连茶叶都是陈年旧茶。 顾不上多想这些,裕王争执,“身为晚辈从不给长辈请安,宫中重要宴会也不让她露面,皇兄此举是明着告诉所有人你讨厌她。” “谁人不看帝后脸色行事,上行下效,宫人个个怠慢她,这不是欺负是什么。” “好歹也担着太后之名呐,又有父皇临终遗言,皇兄却如此明目张胆,你对得起父皇吗!” 萧胤宸一掌拍在桌案,“你觊觎庶母便对得起父皇了!” 裕王一哆嗦,眼神仓皇闪躲。 “她想假死脱身,可她难道不知你纵然身为亲王也无法做成此事?世间只有天子有这个能力,她会第一个想到你?” 裕王听了这话来回思索,狐疑的目光看向兄长。 萧胤宸说着都嫌弃,“她但凡在我这儿得了手,还能想到你?”xしewen 裕王眼眸闪烁不定。 言下之意是说云姝也曾对皇兄……男人脑子凌乱。 “你当为何我从不给她请安?你当为何宫中大宴我不准她露面?就如你所言,到底有父皇临终遗言,面子上的事总得做。” 想到那个女人,萧胤宸嗤之以鼻,“但凡她安分守己,我岂会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给?” 裕王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猜到的,“不会的,云姝她不会。” “一个受尽丈夫宠爱,却在丈夫尸骨未寒之时勾引其子,为了富贵荣耀伦理不顾,这等贱妇也值得你为她冒天下大不韪。” 裕王瘫跪在地,始终不肯相信兄长之言。 而得知裕王造反失败的沈云姝也陷入愁苦。 女人烦闷地绞着丝帕,嘴噘得老高。 若是裕王能登临大统,必定拉她出苦海。 以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痴心,定把后位留给她,这一次她不必再面对老夫少妻的悲哀,后半生享尽荣华。 不曾想这人失败了,眼看自己又失去一条出路,沈云姝气恼遗憾。 烦闷之际,就听说皇帝来了。 一听这个女人立马机灵起来,赶忙跑回内室,重新换了件衣衫,坐在铜镜前迅速理着妆容发饰。 一切妥当,回到殿中时就见皇帝已经等着了。 沈云姝微垂着脸走上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退回珠帘后,怯怯地躲着半个身子。 “怎么了?”萧胤宸朝那边人问道。 珠帘后的人半遮半掩,娇滴滴的声音委屈又乖巧,“皇上说过,不经准许不能出现在皇上面前,姝儿惶恐,不敢越雷池半步。” 萧胤宸坐下身,“朕准许你出现。” 听到这个沈云姝勾了勾唇,迈着莲花步轻盈地走到外室,抬眸瞄着年轻天子,眼波流转,等待他开口。 “这些日子朕不曾来请安,也不准许你参加宫中宴会,你可怨恨?” 沈云姝一颗心蠢蠢欲动,夹着嗓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上如何对待姝儿都甘之如饴。” “难得云贵太后不计较,朕很欣慰。” 再看向女子,萧胤宸声音温和,“如此善解人意,难怪得父皇看重。” 沈云姝莞尔一笑,“皇上才是英明绝伦,早在闺中时姝儿便敬佩之至。” “哦?”萧胤宸似来了兴趣,“是吗?” 沈云姝嗓音柔得能挤出水,“谁人不知东宫储君天纵英才,皇上当时可是无数女子心中情郎。” 第319章 处置太后 萧胤宸微微轻笑,“无数女子?也包括云贵太后吗?” 女子脸儿一红,没作回应,但那抹低头的羞涩已说明一切。 “皇上,姝儿比皇上小数岁,皇上若不介意,私下唤我名字即可。” “小数岁。” 萧胤宸默念着这话,随之面色怅然,“是啊,算起来你比朕小九岁呢,如此年轻却日日在这里孤苦度日,也是让人惋惜。” 沈云姝抬眸,眼底闪着亮光,满是期待的望着男子,心快跳出嗓子眼儿。 “你还年轻,这么耗费年华也是暴殄天物,不如朕想个办法。” 萧胤宸边思索边道:“就对外称你病故,然后低调出宫,换个身份与家人团聚如何?” 沈云姝眼前乍然亮堂,激动得心花怒放,刚才还愁眉苦脸的人一下子容光焕发。 再看向面前俊朗的天子,他身上那抹明黄耀人双目,直勾勾吸引着她眼睛再也移不开。 “皇上如此为姝儿着想,姝儿感激不尽,若能脱身,定当好好报答皇上。” 萧胤宸摆摆手,“不必报答朕,回去跟你家人团聚便是。” “不” 女人委屈答答道:“双亲已经恼了姝儿,回去只会遭家人冷眼,天大地大,宫外早已没有姝儿容身之处。” 萧胤宸垂目冥思,“这倒也是,那你有何打算?” 沈云姝娇羞地窥了眼帝王,声若柳絮,“姝儿不才,如皇上还认为姝儿有几分蒲柳之姿,若不嫌弃,姝儿愿侍奉左右,为皇上效力。” 二人目光交织,看着她绯红的脸,萧胤宸慢慢绽开唇角,沈云姝也报以温柔娇笑,羞答答低下头。 “果真是贱人。” 只一句,女人脸上笑意僵住。 萧胤宸呵呵笑着,闲暇地望向窗边,“七弟啊,这回你可看清了。” 沈云姝几乎弹跳起身,惊慌地看着周围,随着天子目光落在那扇开着的雕花窗上。 窗外的一道身影靠着墙,缓缓瘫坐在地。 目光转回沈云姝身上,萧胤宸眼神冰凉。 “父皇给了你万千宠爱,为你怠慢正妻,为你提前退位,甚至被你祸害得不过五十余岁便油尽灯枯。” 想到过去,萧胤宸悲从中来,“可即便如此,他对你仍无怨言,临终之际也不忘安顿你。” “而你却这般没有心!” 看着沈云姝,萧胤宸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说实话,他对沈云姝的恨远胜过孟鸢。 孟鸢是毒妇,可也是个有头脑有手段的毒妇,配得上是个对手。 而眼前女人,纯粹是个无脑贱货。 可偏这么个无才无能的跳梁小丑,气死了母后,耗尽了父皇,不顾纲常辱没皇室,挑唆他们兄弟阋于墙,甚至蛊惑亲王篡位,动摇朝政。 这种阴沟翻船的感觉让萧胤宸气闷。 沈云姝早已吓得瘫坐在地,哭哭啼啼哀求,“姝儿冤枉,皇上误会姝儿了!” “姝儿一片赤诚之心,并无不敬之意呀!” 萧胤宸俯瞰着地上人,“不顾妇道伦理,蛊惑亲王谋逆犯上。” “没有!”沈云姝疯狂解释,“我从来没有!” “皇上明鉴,是裕王,是他觊觎我,早年他就倾慕我,被拒绝后一直贼心不死,见我守寡孤身便来纠缠,我从没主动理会过他,是他一次次跑来这里赶都赶不走。” “裕王犯上作乱,皇上您不能因袒护血亲,为给手足开脱就拿无辜人出气啊!” 萧胤宸一眼都不想看这个女人,世上怎会这么贱的人。 “这些话留着跟父皇说吧。” 沈云姝惊恐地望着天子,但见他眉目清冷,“太上皇身过,云贵太后思念成疾情深难断,现已殉情随太上皇而去。” “不!” 女子尖叫出声,眼泪横飞,爬到天子跟前抱着他腿,“皇上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你答应过太上皇善待我,以太后之礼奉养我,君无戏言啊!” 嫌弃地拨开此人,萧胤宸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朕答应的是,你若安分守己,朕定不负太上皇所托,而今是你先违规了。” 沈云姝眼泪疯狂掉落,拉着皇帝衣摆苦苦哀求。 萧胤宸没理会,抽出被她攥着的衣角,头也不回离去。 “皇上饶命啊!” 女人一路跪爬着赶去,倒在门槛边,望着远去的天子嚎啕大哭。 她不要死,她还这么年轻啊! 眼前光线暗下,抬眸对上一名男子。 裕王居高临下看着她,暗淡的眼里是冷漠,嘲讽,失望。 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从未贪恋过皇权,因为她的一滴泪,他便将多年兄弟感情抛于脑后,为她弑兄,为她谋逆,为她毒害发妻,葬送自己一生。 而今才知自己一直放在心上,豁出一切对待的女子竟是这般丑陋不堪。 随着男人离去,沈云姝万念俱灰,她的眼泪再也不能打动他。 单嬷嬷将鸩酒端到面前时,沈云姝还想反抗。 想到明慧皇太后受得委屈,嬷嬷毫不客气的钳住她下颌,不管她挣扎,将一壶酒尽数灌进嘴中。 脸上一片水迹,分不清是泪是酒,沈云姝哭喊不止却无人理会。 “你也有今日!” 扔掉酒壶,单嬷嬷看着狼狈不堪的人破口大骂,“不知廉耻的贱妇,太上皇待你不薄,你竟这么脏心烂肺,勾栏女子都比你高贵!” “去给太上皇请罪吧,太上皇和太后都不会放过你。” 毒酒下肚,撕心裂肺,女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眼前渐渐浮起一片血红。 那红得像及笄宴上的满堂喜庆,像无数男子看她的炙热目光,像双亲送她入宫时哭红的眼底。 从十五岁入宫到太上皇退位,几年间她是大梁国最风光荣耀的女子,但短短几年也花光了她此生所有福气,这一生当真如昙花一现。 眼前的红逐渐暗淡,沈云姝缓缓闭上眼,京城第一美人的传奇停止在二十二岁这年。 回到凤鸾宫,听了单嬷嬷回禀琳瑶叹息。 “上天赐了她美丽容颜,可她把美貌当做操纵别人的工具。” “不管是太上皇还是曾为她舍命猎白狐的赵焕,还是为她豪掷千金包下望云台的富商公子,她从没珍惜过任何一人,心安理得享受人们对她的付出。” 单嬷嬷也感慨,“太上皇偏为这么个女人着迷,还耗尽了皇太后。” “老奴记得当年娘娘与姓徐的见面淋了雨归来,那人夺走娘娘伞便是赠与沈云姝,当时太子就说过,这女人持美造作。” 琳瑶冷哼,“她从没爱过任何人,只爱自己。” 第323章 凤驾亲临 “什么娶不娶的。”陈武烦闷,拿回女人手中的衣服,“我说了,这些我娘会做的,不麻烦你。”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 不理会女人叫喊,陈武走回家关上门。 紫嫣跑回军营,直至回到自己营帐才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回想方才场景,猜测着那两人现在是何情况,心神未定时就听到陈武在外面唤她。 平定了下喘息,紫嫣走出营帐。 “怎么了?” 陈武挠了挠头,有些抹不开嘴,“没什么,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别误会,赛老板那个人说话就那样。” 紫嫣低头盯着地下,“我知道。” 说完她没有再开口,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就这么静立许久。 “你现在怎么样?” 陈武小心翼翼问道,“那位梁公子他……你们挺好吧。” 紫嫣侧过身,手扯着袖口,“我没嫁他。” 这下轮到陈武奇怪了,“怎么回事?你们那会儿不都定亲了吗?” 这么想着陈武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我回去的事被梁家发现了,所以婚事没成?” 见紫嫣不说话,陈武以为自己猜对了,“怨我!” 男人焦急又愧疚,“都是我不小心,京城人多眼杂,定是回京被人看到了。” 连累了她,陈武很是自责。 “不是你的原因。” 紫嫣终于开口,难为他还为她考虑,这人一直这样,任何事都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认错积极。 “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听到是这样陈武才微微安了些心,而后两人不再说话,气氛又一阵尴尬。 “哦,对了,我父亲已经平反,官复原职。” “是吗?”陈武一听也高兴,“太好了,这么多年岳父大……宋大人终于熬出来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拉西扯,正在此时突然听到急促的鼓点声。 陈武闻声警惕起来,望向远处,当即褪下一身拘谨,严阵以待。 “是要开战了吗?” 紫嫣心一慌,在军营待过的她知道这是战前紧急集合。 “你好好在后方待着,我走了。” 紫嫣很想跟他说战场上小心,可话还没说出口男人早已冲向前方。 // 虽已开春,可燕云的天依然寒风刺骨,城楼上战旗飞舞,戎装战甲的赵焕俯视着城下。 大军压境,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敌方已得知大梁皇后亲临战场,战车上,敌军将领对着城楼嬉笑叫嚣。 “梁国没男人了吗?竟让一女人主持大局,哈哈!” 男人狂笑声回荡在城下,敌军纷纷跟着起哄。 赵焕目光如炬,紧盯着下方,铁拳发出咔哧咔哧响声。 一声利箭划破空中,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支白羽银箭直直射在城下扬起的旗帜上,咔哧一声旗杆断裂,黑白军旗飘落在地。 随着军旗跌入泥潭,下方嬉笑声止住。 再抬头时,就见城楼上一道银白盔甲身影,正收着手中弓箭,看不清对方面容,但明显是名女子。 琳瑶这一箭,止住了下方的狂妄叫嚣,敌将头领面色阴沉。 后方,紫嫣在军营里来回踱步,没一会儿,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万马奔腾,铁蹄踏击大地的颤动直直传到脚下,震得她心神慌乱。 纵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场景,可却从未这般揪心过。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里无声地念叨着祈求平安之言。 不知多了多久,战乱声才消下,待听到鸣金收兵鼓点,紫嫣忙冲上去。 琳瑶被扶着走下城楼,就看到紫嫣朝她飞奔而来,经过身边时正想说自己没什么事,就见三姐越过她直奔前方。 “三姐不是来看我的吗?”琳瑶奇怪。 “皇后娘娘赶紧处理下伤势吧。”赵焕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迹温声催促。 “不碍事,就是些皮外伤。” 赵焕不放心,吩咐人为皇后处理伤口。 紫嫣在受伤将士中来回穿梭,没头苍蝇似的找来找去,直到看到那道熟悉身影才长舒了口气,随后跟着师傅抢救伤员。 主帅帐内, “我知你身手不错,早些年也上过战场,可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皇后娘娘比我想象中要神勇得多。”赵焕爽朗道。 “都是在宫里憋久了。”琳瑶看了眼伤势,“不然也不至于挂伤。” 时晏欣阳听说母亲受伤急忙跑了来,围着娘亲问长问短。 赵焕一左一右拉过俩孩子,“刚才在后方害怕吗?” “不怕!” 赵焕欣慰地摸了摸他们脑袋,“是吗?这么勇敢?” 陪孩子同来的宁王笑了笑,“听到皇后娘娘在战场杀敌,皇子公主非要去帮忙,若非拦着早冲出去了。” 赵焕宠溺地看着两孩子,“真不愧是帝后血脉,大梁国后继有人。” 赵灿走到皇后身侧,满目崇拜,“娘娘英姿不凡,等伤好了妾身可要讨教几招,还请娘娘赐教。” “你不是娘娘对手。” 赵灿朝兄长撇撇嘴,“早知女子也能上战场,我也不至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 “我这不算什么。”琳瑶笑道,“我表嫂才是女中豪杰,过去都是她和表兄带我在军中历练。” 赵灿听得激动,又忍不住埋怨兄长,“都是做将军的兄长,瞧瞧人家上官将军,我没做得女将军就是兄长的不是。” 几人聊得热闹,宁王却并没参与,独自走出帐。 皇后有伤在身,宁王前去抚慰受伤将士,直到大半日后才回到营帐。 “王爷辛苦了。” 赵侧妃迎上去,帮他褪下披风。 “没什么辛苦的,我不过是守在后方,辛苦的是前方将士。” 赵灿给他倒了茶水,又端上一盘点心。 宁王也有些饿了,拿起点心吃起来。 只两口便停下,看了看手中点心,“这点心你从哪儿弄来的?” 赵灿浅笑,“是妾身自己做的,味道怎么样?王爷可还喜欢?” 见丈夫若有所思,赵侧妃也不藏着掖着,“是妾身特意跟清音学的。” 一听这话宁王眉头皱起,“跟清音学?你们……” 赵灿点点头,“我与清音很合得来,时常去会仙楼与她聊天,做点心的手艺是我特意请教她的,清音手把手教会妾身。” “王爷若是喜欢,日后我时常做” 话还没说完就见宁王将把点心丢回桌上,赵灿笑容僵住。 第324章 战事 “你找她做什么?”宁王语气带着质问。 赵侧妃愣了愣,随即一笑,“我只是与清音交个朋友。” “你与她交朋友?”宁王听了这话眼露嘲讽,“你想做何?” “妾身没想做什么,就是听闻清音贤德无双,想跟她认识下。” 宁王并不认为赵侧妃是心思简单之辈,她主动与对方往来这让宁王心里泛疑。 “我与清音已各自嫁娶,再无瓜葛,你又去找她到底意欲何为!” 想到会仙楼走水,一抹怀疑浮在宁王脸上,“会仙楼遭遇过一场大火,此事可否与你有关?” 赵灿眉心一拧,“王爷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认为那把火是我让人放的?” 宁王冷笑,“你倒是清楚会仙楼失过火,是清音告诉你还是你自己知晓?” “王爷,你莫要平白冤枉人!” 话说到这儿宁王想不怀疑都难,越想疑虑越深。 近来战事已让他心神紧张疲惫,此刻再没精力眼前人揪扯,起身走出营帐。 赵灿飞看着桌上丢下的点心,呆呆坐下,“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 今日一战与天启打成平手,双方暂时退守各自营地。 主帅帐,上官齐赵焕几人围着地形图分析。 “云水峡本是两国交界,地势险要复杂,几年前我军在此惨败后,峡谷已被敌军占领。” “敌方以峡谷作屏障,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兵临城下。” 上官齐眉宇深沉,“而我军无法跨过峡谷,失去进攻权,只能以守为主,处境被动。” “一直守着不是长久之计。”赵焕开口,“要想彻底打胜此战需夺下峡谷,变被动为主动,否则永远无法制衡对方。” 之后日子,梁军派出军士暗中探查云水峡地形,琢磨应对之策。 赵焕立在城楼上,一面勘察地图一面眺望远方峡谷,转身就看到妹妹前来。 “不在王爷身边照顾,乱跑什么。” 赵灿脸色不佳,“我不在他跟前他才开心。” 听着置气的口吻,赵焕摇头,眼睛却不离手中地图,“又怎么了,可是与王爷闹不愉快。” 第325章 赵家兄妹 “侧妃到外面等吧。”紫嫣走来拉住她。 赵灿哪里肯离去,说什么也要守着,拗不过她,紫嫣将人安置在一边,提醒她莫打扰救治。 琳瑶也在外焦心守候,听说义父受伤了,时晏欣阳也跑来。 夺得的峡谷需派军驻守,上官齐前去部署安排,战场上被冲散的兵士也陆续归来,宁王带人亲自安置,营地火把通明,到处忙碌身影。 琳瑶等人一直守在帐外,俩孩子十分懂事地一声不响,困了也不肯回去休息。 一夜在众人揪心中度过。 天蒙蒙亮时,上官齐才从峡谷归来,与琳瑶正说着话,就听见赵侧妃凄厉哭声在营帐响起。 琳瑶心一揪,紧紧盯着帐帘,呼吸都快停止了,就见紫嫣红着眼从里面出来。 被敌将连射两箭的赵焕因失血过多,回天无力。 琳瑶一阵晕眩。 “娘亲” 俩孩子抱住她身体,直到虚晃劲儿消退,琳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帐内,赵灿扑在兄长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宁王如何劝慰都无济于事。 战事未结主帅先亡,外面军士们低下头,纷纷跪地送别这位忠勇将军。 眼前一片模糊,琳瑶攥了攥儿女手,“时晏欣欣,给义父跪下。” 俩孩子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周围气氛肃穆也收起了平日欢笑,依着娘亲话乖乖跪下身。 …… 伤员减少,紫嫣终于腾出手,伤者中没见到陈武她本放下心,可在外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陆陆续续有零星归来的兵士,紫嫣守在外面,越等心越焦。 就在慌得等不下去之际,终于看到一名兵士架着伤员蹒跚走来,嘴里呼喊着军医。 那人盔甲上沾着血,身影甚是熟悉,抹开他面上灰尘,紫嫣认了出来。 安置到军帐后忙不迭地给他止血清理伤口。 陈武胳膊上中了一箭,虽不致命但也血肉模糊。 紫嫣目光集中在伤口上,男人睁开浑浊的眼,眸底泛着红血丝,他看着她手脚忙碌,如同初见时场景。 待一切处理完毕,紫嫣终于松了口气,轻轻将人扶起。 陈武撑着身子,尽量不让她受力,疲惫的嗓音带着笑意,“这回没忘用麻沸散。” 紫嫣听得朦胧,短短思虑后恍然反应过来,“难道我第一次给你救治时没用麻沸散?” 那次的他伤势颇重,除了箭伤还有刀伤,那也是她第一次拔箭疗伤。 慌乱下竟没用麻沸。 可当时的他一声没吭,生生忍下,这么久都未跟她提过,紫嫣羞愧自责。 “你现在行动不便,去我帐里休息吧,方便照顾。” 陈武没细问这话背后含义,但看女子搀扶他起身,也乖顺地跟着对方。 …… 夺下云水峡,这一仗为对战敌国扫清障碍,成为此次战局转折,可主将赵焕也为之付出生命,营中气氛低沉。 为不被儿女情长牵绊,赵焕不娶妻不成家,全力以赴建功立业,血洒疆场终其一生。 丧仪上,琳瑶让时晏欣阳以义子义女身份为赵焕戴孝送别。 遗体火化,赵灿望着火光哭得双眼通红,数次晕厥。 待醒来已是晚间,赵灿坐在营帐内,昏暗烛光下她捧着兄长随身长枪细细擦拭,几次眼中泛出泪水又狠狠咽下。 宁王看着失魂落魄的人安慰了几句,见她始终不语,陪了片刻又坐回桌案前编写公文。 帐内无人说话,安静了许久。 赵灿抚摸着长枪,哀伤的目光渐渐坚定。 转头看向宁王,他正伏案而作,赵灿静静地看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朝外走去。 宁王写得认真,没注意到离去的人。 迈出帐一刻,赵灿停下脚步回眸望去。 以前都是她用不舍的目光看着他从房里离去,这一次,她要让他看着自己离开。 // 云水峡已被梁军占据,穿过峡谷,前方便是敌军城下。 月夜高悬,寒风刺骨。 城楼下身着束腰劲装的女子骑在马上,手握长枪,纤丽的身影在空旷夜空下寂寥又倔强。 “谁人射杀我兄长赵焕,叫他出来见我!” 冷不丁出现一女子,城上守卫奇怪,没一会儿,两名侍卫拥着名男子出现在城楼。 “下方何人叫阵?” 赵灿怒目直视,“我是梁国主将赵焕胞妹,哪个混蛋杀我兄长,出来与我一战。” “无知妇人。” 男子嗤的一笑,双臂环在胸前闲适地俯瞰着下方女子,“你兄长就是本帅射杀,怎样。” “出来跟我一战!” 敌军将领好笑,“要报仇?呵,换个男人来。” 赵灿目光恨不得将那人杀死,“少废话,你是不敢吗!” 男人鼻腔一哼,眸色精锐傲气,“本帅岂会与一女人动手。” “单枪匹马叫阵,看你勇气可嘉放你一马,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赵灿不理会这话,“我赵家世代骁勇,将门之后岂容你小看,有种滚出来!” 敌将扬起嘴角,戏谑的眼神像盯着猎物,“有点意思。” 再想到今日痛失云水峡,男人神色瞬间凌厉。 城门打开,手持大刀的男子横马立在前方。 近距离察祥着女人,只见她英姿明艳,粉面生威,男子玩味的睨着她,丝毫不将人放眼里。 “想好了?战场可不是儿戏,当心有命来无命回。” 赵灿眸似喷火,无惧无畏,“是男人就少废话。” 话都说到这儿了,若再磨叽岂非还不如个女人,男子收起玩世不恭,“既然上赶着送死,我便成全,送你和你兄长团聚。” 赵灿银枪一挥,猛然刺出。 刀枪相击,金属声划破夜空,在寂静夜里尤为刺耳。 // 烛光下,宁王靠着桌案昏昏欲睡,帐里静谧得没有一点声音。 一阵寒风袭来,透过帘子吹进帐中,桌上纸张散落在地。 男人睁开眼,不知自己何时睡着了,身上一股凉意,拢了拢衣襟,清醒过后继续公务。 刚提笔就听到随从哭喊着进帐。 “什么事?” 随从扑通跪地,带着哭腔禀报,“王爷,侧妃为兄报仇私自出城叫阵,与敌方将领在对战,不敌对方,已被……斩于马下。” 手中笔坠落,墨痕晕染了宣白纸张,宁王半晌没回过神。 与此同时琳瑶也得知消息赶来。 “她怎么出的城,没人看守吗!” 守军已被召来,战战兢兢回禀情况。 赵灿是赵焕嫡亲妹妹,宁王侧妃,自入军营后时常跟随兄长和宁王处理军中事务,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饭桶!” 宁王怒斥,“她深夜出城你们竟不拦着!” 守卫头都不敢抬,“王爷恕罪,侧妃时常跟随赵将军外出勘察地形,当时侧妃神色平静无异,属下不曾多想。” 第326章 战事平定 宁王悲痛,声音都颤抖,“她怎如此冲动!” “她虽会使赵家枪,可常年居于后宅没有实战经验,更不可能是敌将对手,冒然出城根本就是送死。” “是我的错。” 宁王紧闭双目,一手按着额头,“赵将军阵亡她情绪不稳,我应该多陪着她,也不至于她冲动丧命。” 琳瑶没说话。 冲动?只是因为冲动吗? 琳瑶对赵灿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赵灿非无脑之辈,将门之后没那么脆弱,且她还有丈夫,何以明知送死还执意而为。 赵灿独自出战死于疆场,一介女子如此,敌军也生出几分恻隐,未为难她尸身,直到梁军将遗体带回。 // 赵氏兄妹接连阵亡,尽管痛惜,可战场从没时间让人悲伤,大战还要继续。 “敌军占据峡谷多年,熟悉地形,再次夺回并非不可能。” 琳瑶分析目前局势,“赵将军拼死夺得峡谷,为我们打下基础,若我们此战不能打胜岂能对得住他。” 上官齐一拍桌案,“乘胜追击,不给对方喘息机会。” 尽管梁军动作快,但当到双方对峙时,天启援军已赶到。 敌军乌泱泱一片,遮天蔽日,听了探子回报,天启几乎集结了国中大军,大有决战之意。 “敌军几乎比我们多出一倍。” 城楼上,上官齐面色凝重,握着长枪的手骨节泛白。 “我任先锋。”琳瑶转身走下城楼。 她策马立在最前方,银白战甲闪着冷冽光芒,坚定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乌云。 塞外孤烟,阴云低沉,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苍穹下战鼓隆隆,让人心神俱震,两军如狂风骤雨般交汇,万马驰骋的疆场似把天地撕裂。 刀光剑影,无数生命瞬息灰飞烟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铁锈味,刺鼻得令人窒息。 远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格外凄凉,一方大地被鲜血染红。 人数上优势的敌军渐渐占据上风。 上官齐观摩战况,眉宇渐深,正考虑是否收兵时就见侍卫一脸兴奋跑来。 第328章 教子 宁王痛彻心扉,失态哭出声。 “为什么她走了,我才发现她的好。” 那位妻子英姿大气,在外上的厅堂在内治家有方,可他从未认真待过她,是他的凉薄让她生无可恋,义无反顾赴死。 看着悔恨的男人,清音并没有安慰。 这人一直如此,思念安雪对她视而不见,负尽她三年青春;娶了安雪又怀念旧人,一心挽回,无视真心对他的赵灿,赵灿走了,他又追悔莫及。 从来目光放在得不到的人身上,永远不珍惜拥有的。 宁王失魂落魄,回去后便请旨将赵灿册封为正妻,并决意再不续娶。 这位不曾认真对待的妻子终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也许这也是赵灿本意,用这种方式让这个男人永远记住她,也留给他半生憾恨。 …… 寒来暑往,转眼一年过去。 “皇上,如今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六宫空虚,理应秀女大选,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朝臣又一次提及选秀,萧胤宸烦闷。 好不容易后宫清理干净了,怎么可能再寻那个麻烦。 回到凤鸾宫,琳瑶已将晚膳备好,用过膳后二人又陪了孩子们半晌才歇下。 这一年,后宫嫔妃唯有琳瑶一人,夫妇俩日日同食同住,如同寻常夫妻。 清晨,琳瑶还没睁开眼,就被一热吻扰醒。 她迷迷糊糊地拨开身边人,“皇帝哥哥好歹也三十大几的人了,悠着点。” 萧胤宸一听不乐意了,从她耳畔抬起头,“怎么,你嫌我老?” 女人翻了个身,“你本来就比我大十岁。” “九岁!”萧胤宸不满地纠正道。 琳瑶这才睁开眼,眨了眨,仿若在说有什么区别吗。 想到昨日朝臣提议,萧胤宸躺回身,把选秀一事告知她。 “那就选呗。” 琳瑶几乎是不假思索,这让萧胤宸很是不快。 “皇帝哥哥要执意不选,朝臣还以为是我这个皇后善妒不容人呢,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说我爹娘教女无方,可不得坏了我宋家名声。” 第329章 从没爱过你 待凌母拉着孩子去书房时,言欢没勇气阻拦。 凌骁回到家,待听说母亲要亲自看管儿子功课,想到母亲要用幼时对待他的方式对待儿子,当即冲向书房。 凌母对儿子的阻拦很是不满。 “他正当启蒙年纪,天天在你那个蠢笨媳妇手下能有什么出息,我这是为孩子好。” “不必,孩子现在很好。” “好什么!”凌母反驳,“两岁了才会背五六首诗,太差劲,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 “我的孩子不需多大出息。” “说的什么话,你状元功名在身,子嗣怎能庸庸碌碌。” 母亲用那套冷血严苛的教导方式夺去他童年,现又要他的孩子步后尘,凌骁怎么可能同意。 “我只要我的孩儿平安喜乐,即使一生庸碌又何妨。” 凌母听的好笑,“何以你有今时今日地位?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若非我对你从小严格,能有今日成就?” “若功名成就都是这么换来的,我宁可不要。”凌骁越说越气,“也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做到你那般狠心无情。” 母子争执不下,言欢赶了来,她不知凌骁幼年,自也不知为何这般强硬阻拦,只以为他是与凌母置气,好说歹说将两人劝了开。 母子俩不欢而散,但这并没有影响凌母放弃看管孩子,凌骁白日忙于公务,不常在家,她有的是时间调教。 言欢是真怕孩子随了她,一无所成,虽不喜这个婆母,但想到她能把凌骁培养得这般优秀,在教养孩子读书这方面还是佩服的。 故此只要凌骁不在府,凌母必把孩子带去自己房里,亲自盯着他读书,言欢也睁只眼闭只眼。 也不知是不是凌骁存了心,很快这件事被他发现了。 这日言欢回相府看望双亲,彼时凌母正带着孩子在凉亭下说教。 “这么简单的三字经都背不过,生的什么脑子!” 凌母啪地将书拍在石桌上,雲哥吓的一哆嗦。 瞥见孙儿嘴边吃剩的点心渣,伸手戳着他脑门,“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你那娘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雲哥被戳得身子不稳后退了两步,委屈的绷着小嘴,眼圈泛红。 “不准哭!” 眼泪刚要流下又憋了回去,眼巴巴看着祖母将他心爱的红豆饼扔到花丛,一双眼盛满泪水。 “再背不顺,罚你中午不准吃饭。” 前来园子的凌骁正好看到这一幕,这情景让他仿若回到幼时,愤怒,压抑,委屈……各种滋味涌上。 男人加快步子朝这边来。 “爹爹” 像见到救星,雲哥伸着胳膊朝着他扑来,凌骁蹲下身将孩子抱怀里,小家伙趴在父亲肩上呜咽。 孩子的眼泪触痛了他心,抚摸着孩子后背,凌骁柔声安慰。 雲哥也是幸运的,能哭,能有为他做主的父亲,而凌骁幼时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让人将孩子带离后,凌骁面色铁青,“我说过,孩子读书一事不需母亲管教。” “我是为他好,你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如今身居高位还不是我调教的功劳。” 凌骁摇头,“不要再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堂而皇之伤害,你根本不知在你冷血手腕下会对年幼孩子造成多大伤害。” “口口声声为孩子好,我倒想问问母亲,你有爱过自己孩子吗,到底是望子成才还是为满足自己那份虚荣。” 凌母笑得凉薄,“为了满足虚荣又怎样,你不也得到好处了,现在这样子又做给谁看。” 凌骁眉心一蹙,压着喉咙苦涩,“所以......母亲……真从没爱过我。” “我为什么要爱你?” 面对这个一再忤逆自己的儿子,凌母看他的目光冷漠又可笑。 “你是我与讨厌人生的孩子,我凭什么爱你疼你?知道每次看到你这张同你父亲相似的面孔我有多厌恶吗。” 所以母亲是把对父亲的不满加注在他身上? “既然这么厌恶,何必又生下我。” 凌骁眼中的哀伤让凌母生出痛快,又狠狠挖苦道:“若不是为在凌家站住脚,让凌家多帮衬我母族,你当我愿生下你吗。” “若再没个出息,更不配叫我母亲。” “还有你跟那个蠢妇生的孩子,笨得要死,说是我孙儿我都嫌弃。” 母亲的话一字一针扎在凌骁心上。 他知道母亲对自己无情,可有时也安慰自己,幼时受得冷漠严苛许也是母亲望子成才,本意是为他好。 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尽管对真相已有准备,但被母亲毫不留情证实心仍是生疼。 他不知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归来后的人关在书房不见任何人,直到天黑,晚膳也未用。 后院, 凌母独自在房间,刚坐到桌旁,就见一只小手从桌下伸了出来。 雲哥惦记祖母房里的红豆饼,悄悄躲到了桌下,抓着盘里点心。 啪的一声响,雲哥灼烫般缩回手。 凌母一把将人从桌下揪出来。 “没出息!” 厉眼盯着怯生生的孩子,又接连在他手心狠狠打了两巴掌。 “记住了,你娘贪吃的毛病莫跟着学。” 雲哥摸着被打疼的手,眼里含泪,委屈地低头不说话。 “把今日学的三字经再背一遍给我听。” 雲哥吭吭唧唧开口,半晌也没背下来。 凌母冷着脸伸手一指,“去,到墙边罚站,没有我话不准离开。” 孩子不敢反抗,乖乖站到墙角。 外头乳母和婢女见孩子一直没出来,只好前去相问。 凌母才不会跟她们客气,“这是我孙儿,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滚出去。” 婢女等人不敢惹凌母,凌骁又在书房不见任何人,言欢至今也没回来,二人不知如何办,只好先回去,等言欢归来再说。 “站在这儿继续背,一会儿我回来检查。”凌母说完转身去佛堂。 房间里,雲哥独自立在墙角,鼻尖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时间久了又累又困,小小的人撑不住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眯着了。 身子一歪,撞倒了旁边铜架,孩子也不在意,重新靠回墙边合上眼。 铜架倒下,烛台掉落在地,火焰点燃帘子,渐渐烧了起来,墙角人依旧闭眼眯着。 凌母正在礼佛,没一会儿就听外头大喊走水了。 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直道是凌母房间着火。 第330章 消融 “饭桶,好好的怎就走水了。” 外面的喧闹让她烦躁,转回脸继续礼佛,“那就让人救火,别打扰我。” “是” 婢女退离后不久,凌母忽的一激灵。 猛然张开眼,像是想到什么,迅速起身,顾不上膝盖酸痛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赶到时火势已猛烈,通天的火光照亮夜空,院里乱作一团,下人们接连拎着水桶跑来灭火。 “孩子呢!” 仆从们面面相觑,不解何意。 凌母心一慌,大喊着云哥朝房间冲去。 “夫人不能去啊!” 人们不知怎么回事,只见她疯了似的往火光里跑,忙跟上去阻拦,可凌母身影刚进房间屋顶便掉下根烧着的木梁,将后面人挡在外面。 乳母赶了来,这会儿人们也猜到小公子在里面,管家慌忙将所有家丁喊来灭火,一桶桶水泼上去,焦急地寻机会救人。 屋里到处火光,云哥蜷缩在墙角吓得大哭。 顾不得皮肉灼热,凌母冲到孩子跟前将他拉怀里,一手抱着一手护在他头顶朝外跑。 梁上不断掉下火焰,门外人喊声噪杂,耳边声音越来越清,凌母看到朝她迎来的仆从。 眼前一道红光,视线突然被隔绝,一股带着灼烫的重量坠在身上,将她重重压倒在地。 背部灼热迅速传来,凌母痛得嘶喊,妇人惨叫声孩子哭声听得人揪心。 凌骁赶了来,眼前情景让他晕眩。 “快救人!” 仆从们手忙脚乱,一面泼水一面用棍子将压在身上的火梁推开。 烈火灼身,凌母疼得面目狰狞,可依旧不敢动弹,死死把孙儿护在身下,不让他被火焰触及分毫。 接连几桶水泼下,身上火焰终于熄灭。 待祖孙被救出时凌母已没了气息,她后背衣衫早已破败,皮肉焦烂露出白骨,惨烈情景不忍直视。 被她护在身下的云哥受了些轻伤惊吓,好在无大碍。 火势已被扑灭,只剩满院狼藉,下人收拾着残局。 屋内,凌骁守在凌母床边,满目都是她将孩子护在身下模样。 含泪的眸底通红,极力忍着心里悲痛。 “你说从没爱过自己骨肉血脉,现在又是何故。” 他听不到母亲回答了,也不需听到。 世间哪里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一生冷厉偏执,也许伤害过子孙,可生死攸关的本能是骨子里血脉使然。 他们母子一生没学会如何相处,也从未了解过彼此。 凌骁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一场火将母子数年冰冷消融,连同过往伤害和怨恨化为灰烬。 几个月后,院落重新修缮,移植在院中的几株白玉兰开得旺盛,洁白无瑕,典雅高贵。 凌骁时常望着院中方向出神,目光不再如以往那般冰冷。 每到这时言欢便知道他在念及生母,那玉兰便是凌母最喜欢的。 // 中宫又一次传出喜讯,琳瑶摸着肚子笑出声。 这么久了,如果再怀不上,估计皇帝哥哥真要怀疑自己不行了。 萧胤宸捏了把她脸,“笑得那么奸邪,不定想到什么坏话。” 琳瑶憋回笑,挽上他胳膊,“有孕了至少一年多不能侍寝,皇帝哥哥确定不纳嫔妃吗?” 本来喜悦的男人顿时沉下脸,“怎么又说这个。” 既然提起了,萧胤宸也想好好谈谈。 “我倒想问问,你真打心底愿让我纳妾吗?” “过去你不是总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嘴边吗,难得后宫清净了,你又张罗塞人,你到底怎么回事?” “那是过去。”琳瑶回应,“现在我是皇后啊,先君臣后夫妻嘛。” “皇太后也说过,做皇后心要足够大,大到容下三宫六院,大到劝说丈夫雨露均沾,大到照顾好丈夫所有妾室,接受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我说过,我会做个好皇后。” 萧胤宸眉眼软下来,把人抱在怀里,“其他帝后什么样子我不管,但我与瑶儿永远只有夫妻,没有君臣。” “我让瑶儿做皇后是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与你朝朝暮暮相守一世,而不是用皇后标准要求你。” “我最珍惜的便是你纵情肆意,若用皇后头衔把你变成一个端庄木偶我才真要心痛。” 就如他自己。 萧胤宸虽不似凌骁那般自幼在母亲严厉下被逼着上进,但身为帝后嫡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江山重担早早压在肩上,他端持克己,从未喜怒随心快意人生。 与凌骁一样,被迫收起心性变成另一个自己,这也是他们能成为挚友原因。 “瑶儿洒脱自在,我想你永远随心所欲。” “就算对我只是兄妹情,我也不想你说出给我纳妾之言,每每这时总会想起十九岁那年。” 得知母后要为他选妃,她跑来质问为何违背诺言。 彼时小姑娘又急又委屈,难过的眼泪打转,那个时候的她是真喜欢他啊,可他却没在意。 直到她变了情。 再看如今大方给他纳妾毫不在意的人,萧胤宸怅然若失。 他好像她能像过去一样,会吃醋,在意他。 “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萧胤宸的凄迷让琳瑶心中不忍。 抱着心爱姑娘,像幼时一样宠溺,“我也不急你对我回到小时候感情,余生还长,我们慢慢来。” “好” 单嬷嬷本要送汤羹来,刚踏进殿就看到依偎的两人,笑眯眯的悄声退了出去。 中宫有孕,萧胤宸本要安排宋家人进宫探望,可琳瑶坚持自己回相府与家人团聚。 这日相府热闹得像过年,正堂欢笑声不绝。 言欢摸了把琳瑶小腹,“小妹肚子太争气了。” 宋父也欣慰,“寻常人家尚且讲究多子多孙,更何况皇家,皇上不纳妃,女儿多生几个是好事,也对得住皇上情深珍重。” 丞相夫人瞧着小女儿,心悦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婉如叹息,“瑶瑶子女缘旺盛,唉,若分给婉如些多好。” 宋相咳了一声,低声提醒,“一会儿婉如来了,切记这话莫当孩子面说。” “我知道,我还能连这都不清楚。” 第332章 回京探亲 紫嫣十分骄傲,“我的女儿当然要出色了,且配皇子的人必得出众,我总不能给小妹送去个庸碌之媳,让她为难吧。” “把女儿培养优秀,挑不出毛病,小妹也好做,到时只要帝后一句话,一切水到渠成。” 紫嫣还在畅想,陈武不愿打击的她兴致,她说他便听着。 二人没注意到窗外一道纤丽身影离去。 陈武从屋里出来,经过女儿房间时听到琴声从里面传出,他虽不通音律,但也听得出琴音悲切。 许久琴声才停下,小姑娘黯然一瞬,再抬头时才注意到门口立着的人。 少女先是一怔,随即调整回情绪,起身朝父亲走去,“爹爹何时来的?” 陈武看着爱女,十二岁的人虽未长成,但已如探出的蓓蕾,柳眉凤眼,肤白若雪,像极了妻子。 “仪儿有心事?” 妙仪赶紧摇摇头,“没有。” “有事就和父亲说。” “真没有。” 小姑娘还未学会掩饰自己情绪,陈武瞧得真切,但又不忍揭穿她。 轻拍了拍女儿肩膀,“不日就要起程去京城,赶紧收拾一下自己东西,这次去可能会长住。” 听闻这个妙仪眼神又黯淡下来,犹豫了下,轻声道:“爹爹,我……不去可不可以。” “为何?”陈武不解,“你娘亲数载才回一次母家,你不想外祖父母吗?” “我当然也想,只是……” 小姑娘欲言又止,踟蹰半晌才道:“我这次想留在家里陪祖母。” “陪伴祖母时日长,去外祖家机会少,孝敬祖母,但也要孝敬外祖父母不是。” 瞧着女儿好似真不愿去,陈武心一软,“若实在不想去,就跟你娘亲说。” “娘亲才不会听呢。” 妙仪侧过身,带着赌气,“娘亲是一家之主,她的话就是咱家圣旨,谁敢反驳。” 陈武被逗笑了,摸了摸她脑袋,“你母亲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好好与她说便是。” 妙仪虽不抱希望,但还是想争取一把。 来到母亲房间,还没开口,就听她张罗道:“记得把你四季衣物都带上,我和你父亲住些时日便回来,你可能要常住。” 看着热火朝天的母亲,妙仪再三犹豫才鼓起勇气道了句不去可不可以。 果不其然,紫嫣听了不快。 “怎能不去呢?” “家里几个女儿和外甥唯我们不在京都,不曾在长辈跟前尽孝,你自得陪者同去,且你与几位姨母表兄妹常年不见面,感情都淡了,得多走动走动。” “怀孕不能舟车劳顿,生下后又坐月子,过了月子又是百天,想着熬到你周岁回京探望,可到了周岁还是感觉小,生怕路途远你累着病着,你父亲得一次长假也不易,还得寻碰他时间。” “就这么一拖再拖,你都十二岁了,至今咱们只去过外祖家一次。” “这次好不容易协调好一切,可不能不去。” 紫嫣唠叨不停,说了半日没听到回应,转过头时却发现女儿不知何时已离去。 “这孩子。” 紫嫣也不在意,兴冲冲安排行程。 城中,一匹枣红小马飞驰而过,穿过城门一路朝塞上草原奔去。 立在山丘上,妙仪勒住缰绳,失神地望着远方天际。 片刻后,身后传来马蹄声。 回眸望去,白色骏马飞驰,马背上少年英气勃勃,清朗爽举,见到女子又挥鞭加快了马速。乐文小说网 妙仪眼中终于露出喜悦。 “元哥哥” 行至跟前,少年勒住马,额头泛着细汗,在阳光下闪着晶亮,妙仪拿出绢帕递给他。 元铮笑吟吟接过,“这些时日不见你去军营,忙什么了?” 提及此,妙怡小脸又垮了下来,“我娘亲要回京城探望外祖,这几日我们忙着收拾行装。” “是这样啊。”元铮精神十足,十五岁的人带着些许稚气,“京城繁华,去玩一趟也好。” 妙仪低下头,声音轻喃,“娘亲说,这次去打算让我长住。” 元铮听到这话眼里闪过失落,随即又明朗一笑,“没关系,早晚会回来的,我……等你。” 妙怡很想告诉他娘亲心中打算,可对上官元铮澄澈的双眸,实在不忍让他难过。 思虑一瞬,妙仪重新看向他,声音坚定,“嗯,我会争取尽早回来。” 两个少年相视而笑,年少的他们还不懂也不曾互诉情长,可自小长大的情分有些话不必直言彼此也心明。 上官元铮系上官齐小儿子,上官齐乃如今燕云守将,其子自幼军营长大。 妙仪作为副将和军医之女,自小也视军营为家,是以两孩子从小认识。 从燕云到京城近一个多月行程,路途虽累,可紫嫣兴致勃勃,陈武从来是媳妇高兴他便高兴,唯独妙仪,一路闷声不乐。 “仪儿是身子不舒服吗?” 紫嫣关切地看着女儿,拉过她胳膊,“娘亲给你瞧瞧。” “我没事,就是路上累了。” “那就好。” 紫嫣这才放心,又叮嘱道:“记得娘亲教你的,去了外祖家要端庄懂礼,要” “我知道了。”妙仪有些不耐,“您都说好多遍了。” 说完起身掀开帘子。 “你去哪儿?” “车里有些闷,我到外面透透气。” 坐到车夫旁边,妙仪不再理会母亲。 “这孩子。” 陈武忧心,“我瞧女儿不太开心,好似有心事。” “她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紫嫣根本没往别处想,“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事,无外是这段时间赶路烦闷,到了京城就好了。” “我总感觉女儿有心事,可问她也不说,总一个人闷着。” 再看向妻子,“还有娘子,我瞧你这些日子气色也不太好,吃得也少。” “确实身子有些乏,胃口也不太好。”紫嫣也没做回事,“大抵是赶路累的。” “要不找个客栈休息几日再走。” “不用,我早归心似箭,哪里待得住。” …… 帝都依旧繁华鼎盛,马车缓缓行驶,朝窗外望去,紫嫣亲切又感慨。 还未到相府,远远的,街口已有几名婢女仆从候着。 认出仆从服侍,紫嫣掀开车帘,眼尖的管事也一眼认出来。 “三小姐” 第334章 大皇子 紫嫣甚是激动,期待的目光紧盯着殿门。 母亲神色妙仪看在眼里,低头抠着手指。 欣长身影迈步进来,年轻皇子风光霁月,俊眉朗目,贵气中带着洒脱,儒雅又不失英气。 “快见过你三姨母。” 时晏给母后请过安,转向这边的紫嫣。 “见过三姨母。” “大皇子多礼了。”紫嫣站起身,扶了把时晏胳膊。 “多年不见,大皇子都这么大了,要在外头我都认不出来了。” “姨母坐” 时晏亲自扶紫嫣坐下,少年笑语亲和。 “听母后说过,母后孕期都是姨母照料,我与弟弟妹妹也是姨母接生。” “论起来,您是我来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亲人,这些年您在边关行医,救人无数,姨母才是了不起。” “哪里,我也是尽些绵薄之力。” 紫嫣对时晏越看越欣喜,本以为身为嫡长皇子的他少不得有些矜贵之气,面对她这个只是副将家眷的姨母不会多在意,倒不曾想这般随和亲切。 母亲对大皇子的欣赏妙仪全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低落。 “时晏,那位就是你三姨母的女儿,表妹妙仪。” 早看到旁边立着的人,小姑娘嫩生生的,绾着双髻,一袭浅粉色儒衫裹身,玉白精巧的瓜子脸白皙如玉,柳眉凤目,朱唇点点。 金钗之年,娇美中带着稚嫩,如含苞待放的春花。 时晏笑盈盈道了句表妹安好。 妙仪施一礼,“大皇子安好。” “表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唤我表哥便可。” 两个晚辈看得紫嫣甚是开心,“燕云不比京城规矩大,妙仪若有失礼之处大皇子不要放心上。” “姨母见外了,表妹在燕云长大,我羡慕都来不及。” “这话说的倒是真。”琳瑶接过话,“我与时晏欣阳一样,对燕云有不解之情。” “对了,欣阳呢?” 时晏爽朗一笑,“在百骏园与人赛马,兴头上呢,叫不走。” “那丫头玩儿疯了谁都叫不动,正好,我和你三姨母还有话要说,你带着妙仪表妹去百骏园,让她们姐妹见见。” 紫嫣听了也高兴,忙打发女儿同大皇子前去。 妙仪犹豫了下,只好遵从长辈之言。 看着离去的两人,紫嫣欣慰,“孩子真长大了,又这么懂事。” “是啊,时晏天资聪颖,仁善宽和,不过” 琳瑶一顿,“我总觉得时晏身上……缺一种杀伐果断之气。” 提及此,琳瑶也为孩子心疼,“三姐知道的,时晏并非出生东宫。” “一个民间出生,总有人对孩子血脉质疑,尤其当年孟太师和裕王大殿当众诋毁,虽我们知是谣言,可架不住外头人议论。” “孩子大了,必也听到过流言蜚语,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自卑,时晏身上虽有皇家贵气,但缺少傲视天地气度。” 紫嫣听得难受,堂堂皇子被质疑血脉,让孩子如何立足皇室,也难怪孩子脾性谦虚随和,定是骨子里敏感。 这么想着,紫嫣愈发心疼这个外甥。 难得回京又难得进宫,紫嫣拿定主意后主动询问,“大皇子十八岁了,该物色妻室,小妹可有中意之人?” “不瞒三姐,还真没定下。” 紫嫣闻言喜悦,跟自家妹妹也不兜圈子,“小妹觉得妙仪怎么样?” 琳瑶略略思索。 “妙仪现在小了些。”紫嫣徐徐分析,“待及笄还有三年,但若两人有了感情,也不怕等几年,到她及笄,大皇子二十一岁,成婚也不算晚。” 琳瑶回想着方才少女,“俩孩子倒是郎才女貌,若是亲上加亲自是好,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所以此次准备让妙仪留京城长住,也好让表兄妹俩多些相处,培养感情。” 紫嫣不好意思表现出“逼婚”之意,遂又转还了句:“当然,若这期间大皇子有其他合适之人,随大皇子心意。” “那就先让两个孩子相处看看。”琳瑶道,“成与不成咱们做长辈的也别勉强,三姐觉得可好?” “好!”紫嫣痛快应下。 琳瑶留紫嫣和妙仪在凤鸾宫用午膳。 宫里规矩繁多,妙仪虽是官宦小姐出身,但燕云民风豪放,千金小姐们也不拘着,进京这两日的接连宴席和规矩也让她开了眼界。 过去总觉娘亲矫情讲究,而今才知都不算什么。 “皇上驾到” 妙音拿着筷子的手一颤,紧接着就见殿里气氛警醒。 宫人们站回原位俯身跪地,紫嫣起身,妙音也跟着站起来。 正在她猜测小姨丈是何模样时,就见明黄龙袍的天子迈步进来。 母亲教过规矩,不能直视帝王,妙仪低头垂眸,随着母亲等人向帝王拜礼。 她全程盯着自己脚下,只听到男子沉稳又不失温和的声音说着话,“方才与几名朝臣在前殿用午膳,来晚了。” “皇上公务繁忙,臣妇不敢叨扰。” 妙仪都佩服娘亲,不愧是相府千金,大家出身,在君王面前这般谈笑自若。 “朕再陪你们用一些吧。” 闻言宫人们又赶忙添了几道菜。 用膳间,妙仪才窥眼瞧探帝王,他英姿绝伦,举手投足散发的天子威仪让人心生敬仰。 过去,天子是她眼中生活在九天宫阙的人,今日却近在咫尺同桌共宴。 而这泼天的荣耀并未让妙仪开心,玉盘珍羞,金玉琳琅,璀璨的直晃她眼睛,让她倍感刺目和压抑。 蓦然怀念边关的天、草原的风。 午后出了宫,一上马车紫嫣便朝女儿埋怨。 “来前娘亲怎么嘱咐你的,见了皇后要机灵些,嘴甜些,你瞧你刚才。” 妙仪噘着嘴,“女儿失规矩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你可以更机灵些。” 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紫嫣一叹,“说来说去,你这性子都随了你父亲,太实在,不会来事儿。” 本想跟女儿聊聊大皇子,可一想到女儿年纪还小,怕是情窦未开,此时谈论男女之事过早了。 左右琳瑶已经答应下来,以后他们表兄妹有的是时间相处。 可紫嫣还是焦心,时晏十八岁了,正是议亲时,京城有的是名门贵女,想做大皇子妃者多如牛毛,女儿还这么小,谁知对方能不能等到女儿及笄那日。 第335章 留京 这么一想,紫嫣考虑是否也留在京城,陪在女儿身边帮她留意参谋。 之后几日,女人来回琢磨此事。 女儿留下说得过去,可自己一个嫁出的闺女,没有正当理由不好总住在娘家,就是陈武同意也无法跟双亲解释,实情也不好直言相告,那都让人笑话。 就在紫嫣愁闷之际却发现自己有孕了! 这下把陈武和王姨娘乐坏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前些天还说你早些再生个,这就来了!” 陈武满脸兴奋,“来京路上我就说娘子气色胃口不太好,原来是有孕了。” 紫嫣也意外,但又高兴,给女儿添个弟弟妹妹也好,将来他们不在了女儿还有手足同胞为伴,若是个男孩更好,女儿也有依仗。 “紫嫣既有身孕,不好再长途跋涉赶路。” 宋母劝道:“依我看就留在家里养胎,只是委屈姑爷自己回燕云了。” 王姨娘也认同,“紫嫣三十来岁,这岁数怀孕不比年轻怀孕健壮,更得好生养着,万不能舟车劳顿。” 紫嫣哑然失笑,本还纠结留京一事如何解释,这回不留都不行了。 陈武军职在身,休假有期限,纵然再不想同妻子分开,可为妻子着想也得如此。 遂住了些时日后陈武带随从回燕云,待日后有机会再来。 “放心吧,我在自己娘家能有什么事。” 送别这日,紫嫣朝丈夫安慰。 陈武知道,京城富贵,相府家大业大,在这儿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想到妻子有孕他不能陪在身边总是愧疚。 “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来这趟。” 紫嫣可不这么认为,若非如此,这会儿只能在燕云养胎,等生产完再熬过孩子周岁,至少两年后,那会儿时晏都及冠,怕是婚事早定下了。 庆幸这回来得巧,又趁养胎无法赶路,名正言顺留在京城,为女儿终身大事参谋,一切都刚刚好, 抚摸着肚子,欣慰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定也是个贴心孩子。 宋父王姨娘也高兴,几个孩子里唯独紫嫣远嫁,数年才见一面,借此机会女儿也能多在他们膝下相陪。 妙仪却不开心,倒不是不想要弟弟妹妹,只是她清楚,如此一来娘亲定要给她撺掇婚事。 她太了解母亲,一家之主,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妙仪年纪小,性子又随了其父,面对母亲和长辈的安排不敢违抗。 只能盼着大皇子表哥对她无意。 清音听说紫嫣怀孕,为她高兴同时又忍不住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心情失落。 晚间,江云轻回到房间。 清音迎上去,“学堂事怎么样了?” “放心吧。”江云轻爽朗笑着,“都办妥了,资助学堂是好事,我们也行善积德。” 婉如办的华清学堂一直坚守不收学钱,这几年学生越来越多,学堂规模不断扩大,耗费也多,早超出她能力,云轻和清音得知此事主动慷慨解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这点上你可是做到极致。” “那是。”江云轻也不客气。 看着眉眼温柔的妻子,男人心一动,将人打横抱起。 察觉到他意图轻盈,清音暗笑。 房间里男子喘息声女子娇吟声持续了许久才停下。 结束后,清音靠在丈夫身侧,平息着喘息。 想到方才雨云之际丈夫言辞,忍不住拍了把他胸膛。 “你现在越发混了。” 江云轻哈哈笑着,暧昧地看向妻子,“娘子不喜欢吗?” “真是讨厌。” 清音都拿他没办法,有些事做便做,偏偏嘴上还浑话不断,听得让人脸红羞耻。 可羞耻之外,又有一种莫名刺激。 “我瞧娘子也高兴得很,是不是?” 说着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年近四十的清音愣是被他说红了脸,捶打着这家伙,“年纪越大越发不正经,从哪里学来的。” 江云轻嘻嘻哈哈笑着,三十几岁的人同年轻时一样,欢实劲儿丝毫没变。 闹过后,清收起笑,“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要不你还是纳房妾室吧。” 江云轻看了眼怀里人,“怎么突然说这个?” 清音从他怀里出来,撑坐起身,“你我膝下只有知意,我这岁数是生不出孩子了,你” “扯这些做什么。”江云轻转回脸不理会。 清音扳过他脸,不让他回避。 拨开她手,江云轻皱眉,“我真不喜欢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在意我。” “我就是因为在意你,所以不想看着你无后啊。” “你要在意我,能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 清音认真相劝,“这不是为了子嗣吗。” “家里又没有江山皇位继承,我要那么多子嗣做什么!”江云轻没好气翻了个身。 清音还想再跟他商量,男人扯过被子将脑袋蒙住。 见他无心思再谈,清音也没勉强,躺下睡去。 待次日,早膳之际清音又提及此事。 “不用这么贤惠吧?”江云轻郁闷。 清音还想说话,男人一副不爱听的样子,随便塞了两口吃的便出门,直到午膳也没回来。 “要不我去商行看看?”知意说道。 想到早晨负气离去的人,清音示意女儿坐下,“不用,定是有生意上的事或与友人相约。” “那也应该跟家里说一声。” “我们先吃。” 午膳后,清音回房休息,知意在院中与管事交代事情,就见父亲回来了。 “这么大酒味!” “生意上应酬。” 知意扶着父亲朝屋里走去,“娘亲说的果然没错,不过爹爹也是,不回来也不说一声,让我们担心你。” 将父亲扶坐下来,知意又数落,“酒大伤身,爹爹年纪不小了,以后少喝酒。” 听着女儿说教,江云轻唬着脸,“小丫头还给你爹我上规矩,你娘都不这么管我。” 知意当仁不让,“我就是管了如何。” “你爹爹这是高兴呢。” 清音说着话走进来,将早已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丈夫。 江云轻咧嘴一笑,“娘子真有先见之明,什么叫贤妻,这就是贤妻。” “贫嘴” 清音睨了他一眼,“夫妻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 早上出门前脸色就不好,中午定是跟友人喝酒消愁去了。 知意不知爹娘早膳之事,只以为父亲是生意上应酬。 “咱家生意不小,不缺钱花,爹爹何必还这么拼命,为赚钱把身体弄坏了,挣再多的钱都没机会花。” 第336章 奇怪公子 “听听。” 江云轻看向妻子,仿若在告状,“这哪是我闺女,我看我才是她儿子。” “别胡说八道。” 清音被逗笑了,江云轻吊儿郎当靠在椅上,“咱俩这不是生了闺女,是生了个老娘。” 嘴上这么说的人脸上却是宠溺和自豪。 “女儿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早早当家帮衬孝顺我们,这是福气。” 江云轻配合地鼓着掌,“所以说,我有这个宝贝女儿就够了,某些人就不要再操心了。” 清音无奈一笑。 ———— 夜幕降临,京城灯火辉煌,无数花灯高悬。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挂起,流光溢彩,宛如璀璨星辰,将帝都渲染得如梦如幻。 百姓携纷纷家眷出行游玩,街上人流如织,欢声笑语,人们手持花灯,夜空下如在星河穿梭。 这样热闹的花灯节欣阳是定不会缺席,早早拉着时晏一同出宫,琳瑶让他们将妙仪也带上,妙仪又唤了知意一起。 “望云台今日定人满为患,我先去占个地儿,你们慢慢走。” 欣阳说完便跑开,将几个兄妹远远甩在后面。 妙仪第一次见识京城灯会,其盛大之势让她十分惊喜,看哪儿都是新鲜的,被所经之处各式花灯吸引,时晏十分有耐心地陪在两位妹妹身后,照顾着她们。 流连在花灯间,妙仪应接不暇,看到好看花灯就走不动路。 “这些不算什么。”知意笑道,“真正漂亮的灯都是需猜中灯谜才能得来,那才是上品。” 三人走到一处诗社,一进来,妙仪便瞪大了眼睛。 原以为外面的花灯已够漂亮,不想这里面才是天外有天。 知意一眼相中了盏莲花花灯,三朵并蒂莲盛开在池塘,清新雅致,栩栩如生。 “这灯谜也太难了。” 知意犯愁,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只得求助表兄。 时晏上前欲看题目,还未看完,就听到一清亮声线道出答案。 闻声看去,是一位白衣公子,他身材修长纤细,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光影下粉面俊美。 周围人们纷纷鼓掌,赞赏其聪颖,老板解下花灯递给对方。 知意一双眼留恋在花灯上,甚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时晏见状朝白衣公子走去,行至跟前,笑微微道:“这位兄台才华斐然,在下佩服,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兄台见谅。”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但说便是。” “在下家妹十分喜欢这盏花灯,不知兄台可否忍痛割爱,价格兄台可随意开。” 闻言白衣公子收回笑意,清冷淡然,“我并非贪财之人,这花灯是我喜爱之物,金山银山也不换。” “表哥算了吧。”知意赶忙劝阻,“谢表哥好意,我们还是走吧。” “这位兄台误会了。”时晏几分歉意,与对方解释,“在下并非有意以金银俗物辱没兄台,只是想帮妹妹得偿心愿,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表哥,真的不用了,我们走吧。”知意不想给时晏惹麻烦,“我们再去前面,我重新挑个就是。” 知意来回相劝,兄妹三人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身后公子将他们唤了住。 “兄台可是改变主意?” 白衣公子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上前,眼睛笑眯眯的盯着知意。 被外男如此直视,知意浑身不自在,时晏将妹妹护在身后,挡住对方直白目光。 一股幽香钻进鼻翼,他看到白衣男子似冲他狡黠笑着,那双凤眼波光流转,时晏忽有一瞬的恍惚。 “我这人呢,不看重金银珠宝,但就是心疼美人。”男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花灯不卖,但可以送佳人。” 重新打量着面前人,他唇红齿白,光洁的皮肤细如凝脂,目光扫过他耳际,时晏暗暗一笑。 “这位姑娘清雅绝俗,我十分欣赏,花灯就送给姑娘了。” “你这人太轻浮了。”妙仪直直开口。 小姑娘虽性子实诚,但面对不怀好意之人也不会客气。 白衣公子也不计较,绕过时晏,不管知意接不接受,直接将灯递到她身前,手一松,眼看花灯掉落,知意下意识地忙不迭接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潇洒离去。 第337章 卫冰轮 琳瑶听了也不奇怪,“欣阳就这性子,也是随了我,宫里根本关不住她,逮着机会就往外跑,她有功夫在身,不用担心。” 此刻的欣阳和妙仪早已骑着马飞奔在外。 “表妹快点,我带你去个好玩儿地方。” 一身骑马装的欣阳灿若朝阳,她生得极其明艳,与生母一样,美得张扬,浑身散发着耀目光芒。 妙仪虽年纪小,但马背上长大的人骑术甚佳,在京城这等女子以柔顺为美之地,小姑娘精湛的骑术惹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人们不禁奇怪,两女子装扮分明是哪家的贵小姐,可飒爽英姿却不似闺秀的娴静温顺。 两人骑着马穿过大大小小街道,直到停在一处三层高的楼宇前。 “华清书院?” 翻身下,妙仪望着上面匾额,“字是好字,只是匾额太陈旧了些,和楼宇不搭。” “这里原是座酒楼,叫会仙楼,是大姨母开办。” 欣阳给她解释,“四姨母创办学堂,专收贫寒人家学子,从不收学钱,这些年学生越来越多,学堂规模也需扩大,大姨母特意将酒楼让了出来,改成学堂。” “听说房子租金是大姨母夫妇二人资助的。” 二人边说边走进,一踏入门,幽幽墨香扑面而来,大堂明亮雅致,墙上悬着名人字画,数张长桌整齐摆放,整栋楼内满满的书卷气。 几名读书人模样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挥洒丹青,谈诗论画。 “大堂对外开放,有兴致品诗作词的读书人都可以来此相聚,彼此切磋交谈。” 欣阳伸手指向二楼,“二层原是酒楼雅间,现在是学生上课之所,根据年龄大小分在不同房间。” “三楼是教书先生和杂役们住处,一些离家远的孩子也会住在这儿。” “四姨母好厉害,把学堂办得这么大。”妙仪佩服又惊叹,“大姨母他们也是善人。” 妙仪穿梭在大堂,欣赏着文人墨客留下的书画,听着才子们高谈阔论,不自觉被吸引。 欣阳则直奔二楼,立在一处窗前。 透过窗户,房间里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听课,年轻夫子坐在最前方,手捧着书,讲得认真。 欣阳靠在窗前,一手托着下巴,明亮杏眸静静看着。 “表姐看什么这么认真?” 妙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欣阳连忙打了个禁声的手势,继续拖着下巴凝望里面。 顺着表姐目光看去,落在教书先生身上。 那人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身浅青色儒衫,青丝着墨,面如冠玉,生得俊逸非凡,朴素无华的衣衫都掩不住他超凡气质。 再看表姐眼中闪着的柔光,妙仪抿唇一笑。 这眼神她太熟了,就如云哥哥看她的眼神。 一刻后,里面讲课结束,孩子们收拾了书本陆续走出来。 欣阳则兴冲冲快步进房。 “卫先生,今晚城里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可好?” 卫冰轮抬眸看了来人一眼,淡淡收回目光,“在下还要读书,没时间。” 男子恭敬的语气带着疏离,欣阳却不在意,“读书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呀,放松一下也是为了更好读书。” “多谢公主盛情邀请,在下确实没时间。” 男子拱手一礼,拿起书走出房,径直上了三楼。 妙仪看得诧异,表姐金枝玉叶,姿容绝世,可男子目光几乎没停留在她身上。 “表姐,这人好有个性,知道你身份还这态度。” 欣阳似完全不在意对方态度,“所以说他古怪。” “表姐是特意来看他的吗?” 本以为欣阳听了会害羞,不料她却大大方方承认。 这下妙仪更确定心理猜测,到底是孩子心性,兴致勃勃缠着欣阳告诉卫先生是何许人。 “寒门学子,第一次遇见时他正在街口摆摊位,以卖字抄书为生。” 当日欣阳去四姨母府邸做客,马车经过街口,透过窗望见摊位前的人。 天寒地冻,他却只穿着件单薄长衫,寒风瑟瑟,男子捧起手在嘴边呵着热气。xしewen 一看便是落魄读书人。 欣阳未在意,直到午后从向府出来,经过街口发现那人还在。 此时大雪已铺了厚厚一层,街头其他小贩早已回家,而他却依旧坚持,头上肩上飘满雪花,萧瑟孤零,瞧着他冻红的耳朵和双手,欣阳心一软,让人停下马车。 亲自走到跟前,将钱袋放他桌上。 男人抬眸看了眼,“姑娘需要写什么?” “我不用写什么,这些钱给你,天冷早些回家吧。” 欣阳说完就要上马车,却听到身后男子道了句我不是乞丐。 停住脚步,欣阳转头看去,男子也已走上前,将钱袋递还给她。 此时的欣阳才蓦然发觉,她此举伤到男子自尊了。 读书人都有风骨,只顾着同情,未想过对方是否接受这种帮助方式。 随从想上前提醒对方主子身份,被欣阳抬手制止。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 “这么冷的天还不收摊,定是急需钱用,这天不会有人出来的,你等不到生意。” “谢姑娘好意,我有手有脚,会用自己劳作换取钱财。” 注意到女子目光落在他衣着上的补丁,男子面色不改,身姿笔挺,纵然行头落魄,可在他眼里仿若多圣洁。 直接将钱袋放在马车板上,男子转身开始收摊位。 欣阳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解释,“抱歉,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你别多想。” “谢过好意。” 男子头也不抬,将笔墨放进书篓,背在后背,一手拿着凳子一手扛起简陋书桌。 风雪中的人身子单薄,步履艰难,望着那道背影欣阳心生酸涩,只怨自己太冲动,读书人清高,怎能禁得住那般羞辱。 惭愧的人追了上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心是想帮忙,若无意中伤了你,你不要放心上。” “姑娘留步。” 男子目视前方,一步步走得坚定。 本是天寒地冻,自己行为又给对方雪上加霜,欣阳懊悔。 忽的灵机一动,笑盈盈又追上去,“你替人书写赚不了多少钱,收入不稳定,还要风吹雨打,不如我给你介绍份差事吧。” 男子不理会,继续朝前走着。 欣阳亦趋亦步追在后面,“城中的华清学堂是我姨母所办,现在学生越来越多,她一个人教不过来,我看你也是读书人,不如我推荐你去学堂做教书先生,都是些孩子,你定能教得了。” 男子闻言终于止住脚步,转头看向眼前面前姑娘,重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