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宋言欢宋琳瑶》 第1章 不准王爷纳侧妃 宁王府正厅 “身为王妃,公然反对王爷纳侧妃,宋清音你竟这般混账!” 上首的宸妃劈头盖脸训斥,满屋子下人屏声静气。 “寻常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何况尊贵如王爷,宗室嫡妻全无半点容人之量,成何体统!” 被骂女子低头跪在厅中,身姿笔直,清丽面容淡漠如水。 “宸妃娘娘别动怒。”一道娇柔身影绕过跪着的人款款上前,素手端起茶盏,轻声软语,“喝点茶消消气,莫伤了身子。” 看了眼递茶姑娘,秀美欢颜,乖巧柔顺,宸妃这才消了些气,“还是雪儿贴心。” 接过茶轻口吹了吹,正要饮时余光瞥见地上人,顿时气儿又不打一处来! 攥着茶盏的手猛然一紧,劈手朝女子膝前掷去。 啪一声!瓷盏碎地成八瓣。 众人惊愣,齐刷刷跪倒,大气儿不敢出。 房间陷入死寂。 宋清音不躲不闪,任由茶渍溅在身上腰肢始终没塌,衣袂浸污,却丝毫不损她的高洁清华。 波澜不惊的样子又窜起宸妃怒火,“成婚三载无子,却还拦着我儿纳侧妃,如此行径,这就是你母家好教养?” 提到这个,房间气氛骤然微妙,一屋子下人偷偷交换着眼神。火山文学 三载无子?宋清音嘴角一抹苦笑。 成婚至今宁王都不碰她,别说三年,三十年也生不出孩子。 这些府内谁人不知,宸妃亦是,可在这位婆母眼里也只认为是她无能,拢不住丈夫心。 不曾忘,新婚夜宁王揭下她盖头后嫌弃憎恶的冷脸,随后拂袖而去,独留她在错愕中流了一夜泪。 之后宁王再未踏入过正房,丈夫给她的表情永远是这副冷漠冰凉,三年不曾有变。 后才得知,原是宁王心有所属,他恨她“设计”霸占了属于心上人的位子。 唤做雪儿的女子乖乖巧巧立在宸妃旁边,不动声色的掩饰着眼底得意。 宸妃还在责骂,“丞相夫人不是出身大家最为贤德吗,她怎么教的你,让你这般善妒忤逆!” 话落又想到什么,收起几分怒意,冷冷嗤笑,“也是,庶出的女儿自是得不到嫡母真传。” 说到往事,宸妃脸色沉了下去,咬着牙一字字从牙缝蹦出,“若非你当年耍了心机,凭你个庶女能做上王妃之位吗!” 宋清音面无表情,这些年从府内到府外,污蔑她龌龊上位的话已经听多了,她的解释除了母家无人相信。 所有怒火挖苦甩出去没激起任何波澜,宸妃只觉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堵得慌。 “为攀附皇室,不择手段,你这种满腹心机的女人本宫见多了!” 要搁以前这话宸妃断不会当众言说,可今时不同往日。 相府获罪抄家,大厦倾塌,如今的宋清音不过是个没了家族依靠的弱女。 “相府抄家流放,你作为嫁出女儿不受牵连已是福气,却不知惜福,什么东西!” 宸妃越说越气,敞开了骂,“还当自己是相府千金呢?罪臣之女,乡野村妇都不如!” 毫不留情的辱骂让屋里侍婢纷纷低下头。 安雪听的痛快,抑住心头雀跃柔声劝着,“娘娘消消气,会吓到王妃的。” 宸妃重重呼了口气,拉起她手慈爱的轻拍了拍。 再看向宋清音时,满眼嫌弃,“瞧瞧,你阻拦雪儿入府,雪儿非但不怨你,还替你说话,这等温柔可人的女子你也忍心阻挡在外?” “娘娘,您莫怪罪王妃”安雪温柔的说着,“相府变故,王妃大抵是心里难过才如此。” 宸妃并不认同,“心绪不佳就让丈夫也跟着糟心?女子以夫为天,伺候丈夫是头等大事,个人情绪得失不重要!” 安雪柔顺称是,又道:“兴许当中令有隐情,臣女听说,王妃曾将府里通房丫头抬为妾室,想来王妃不是小心眼之人,定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宸妃鼻腔一哼,“她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吃你醋。” “抬个妾算什么,妾入不得族谱,就是个高贵点的奴仆,对她没威胁,主动抬妾不过是彰显她宽容大度。” “而你和王爷相识在前,要不是她当年使了手段,你才是宁王妃,现在王爷要迎你做侧妃,她知道来劲敌了这才反对。” 宸妃眸底尽是鄙薄,“所以说,她过去的贤良都是装出来的,真触及了利益,这不,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安雪讪讪一笑,低头不再说话,心里早已乐翻。 说的太好了!宸妃的话正中她意,不都说宋清音宽和大度吗,此番就是要撕碎她贤良名声,揭穿她虚伪面孔! 每每想到错失王妃之位,安雪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 宁王钟情于她,立誓娶她为妻,作为四品官女儿,能赢得亲王青睐何等有幸,也不枉她几番制造偶遇,柔情撩拨,费心筹划那么久。 眼看就要登上王妃宝座,可这时却杀出个宋清音来。 那女人不慎落水,被路过的宁王救起,上岸后的人衣衫不整被宁王看到,坏了名声,皇帝重礼教,给他们指了婚。 到了嘴边的肥肉被抢了去,安雪怎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暗放流言:宋清音觊觎王妃之位,自知庶女身份不配正妃,落水乃有意为之,一招拿下亲王,又狠又准。 之后,流言很快在坊间传开。 “为得王妃位子不惜豁出名声,脸都不要了!”宸妃冷嘲,“现又阻拦丈夫纳妃,嫉妒成性妇德败坏,真不知娶了个什么儿媳!” “儿媳入府后才知王爷与安小姐之事,也曾向王爷提过纳安小姐做侧妃,可却听说安小姐不同意,如今怎得又愿意了?” 一直沉默的宋清音终于开口,声音清幽淡然,秋水双眸静如湖泊。 第2章 下堂 若婚前知道丈夫心有所属,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她也不做这个宁王妃。 突然被点名,安雪一愣,遂又恢复神色,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道:“王妃在上,那时您与王爷成婚不久,臣女又如何能打扰你们新婚燕尔呢。” 她当然不会选择那时入府了! 宋清音不受宠,主动提出纳她为妃不过是卖弄大度博丈夫好感,她岂能让这女人称心如意? 再有,对男人而言,越容易到手的越不珍惜,她就是要暂时拒绝,让宁王想着念着却摸不到,吊着他,这才勾人心。 泪眼婆娑的幽怨情郎违背诺言,宁王对心爱女子的愧疚和爱而不得,都会化为怨恨尽数发泄到宋清音身上。 这招确实奏效,宋氏入府三年,守了三年空房,安雪十分得意。 如今吊的差不多了,又赶上相府落败,无宠王妃兼失了家族依仗,彻底没了威胁,这时她再入府,纵是侧妃也能压正妃一头,取而代之早晚的事。 看将来不整死这女人!安雪暗暗咬牙,如此方解她三年苦等之恨。 “还是雪儿懂事”宸妃接过话,难怪儿子总夸她,果真善解人意。 眼锋扫向地上儿媳,“论说雪儿家世不如你,却如此明理,王妃你可汗颜?” “说来说去,终是嫡庶之别,纵然你出身相府,到底是庶女,雪儿虽族系四品,但是家中嫡女,嫡庶尊卑,根儿上不同。” 宋清音嘴边浮起一丝淡笑,不卑不亢,“婆母一口一个庶出,可就事论事,您何尝不是父皇庶妃,王爷何尝不是庶子,又何必这般言辞。” 此话一出,房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人们一口气儿提在嗓子眼儿,呼吸都要停止了。 宸妃瞪大眼睛,脸色刷的一白,随即又涨成猪肝色! 嘭! 一掌怒拍在案,“放肆!” “娘娘息怒”侍从又一次跪倒一片。 宸妃暴怒,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人,气的直哆嗦,“反了、真是反了!竟敢忤逆不敬婆母,简直大逆不道!” 下人们惴惴不安,纳闷儿王妃这是怎么了,平日端庄得体的人今日怎得如此出格? 安雪也跟着跪下来,心中窃喜,这女人莫不是被相府变故刺激到了,破罐子破摔? 宸妃浑身血液直蹿头顶,震怒声回荡在房间,“善妒不孝乃逆德!这般混账就是被休都不为过!本宫今日不处置你,岂非白活这些年!” 说话间,外头人禀报:宁王来了。 人们不觉警醒了些,旋即,一道挺拔身影踏步而来,身姿如松,气宇轩昂。 众人连忙向来人请安,安雪抬眼瞄着情郎,羞涩一笑。 “儿子来的正好。”宸妃呼哧呼哧喘着,“赶紧,赶紧给我狠狠处置这个目无尊长的女人!” 听了母亲转述,宁王脸上结了层冰,声音清冽,“王妃,你可知罪?” 宋清音面不改色,“妾身只是实话实说。” “听听,你听听!”宸妃肺要气炸了,“她还敢顶撞!谁家儿媳敢这么跟婆母说话,传出去本宫脸往哪儿搁!” 说着身子一软,捂着胸口,一副气倒的样子。 宁王忙将母亲扶回座位上,安雪也赶紧凑上前她顺气。 确定母亲无大碍后,宁王走向地上跪着的人,居高临下看着,目似刀锋,“纳侧妃而已,王妃这般执拗?甚至不惜对母妃口出不敬,就这么容不下雪儿吗?善妒可是为妻者大忌!” “说的就是这个”宸妃喘着粗气,眼睛布满血丝,“亲王纳个侧妃本无需经过王妃同意,我儿与你商议是对你这个正妻敬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识抬举!” “亏得我儿前日还替你几个妹妹向皇上求情,免了她们入教私坊只贬做庶民,我儿对你宋家恩重有加,你呢!不过是纳个侧妃,却横加阻拦,你还有没有良心!” 转看向儿子,愤慨不平,“儿子,母妃今日请旨出宫就是为处理这件事,这等妒妇不孝媳,如何处置你说吧!” 宁王阴着脸,冥思一瞬,道:“王妃,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同意安雪入府。”征询的语气更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所有人目光投在宋清音身上,只看她是否服软。 然而———她依旧坚持。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房内鸦雀无声。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安雪,轻步上前朝宁王盈盈一拜,怯怯道:“王爷,既然王妃不愿,还是算了吧,莫因雪儿让王爷王妃失和,否则雪儿良心难安。” 宁王凝视着心上人,眼底终于有了些温情,只属于面前女子独有的温情。 宸妃叹息着摇了摇头,“儿子,你可都看见了,这等妇人还留着作甚,你父皇知道了定也失望,必后悔当日指婚。” 宸妃话意分明,这是告诉宁王:长辈已同意,该清理门户了。 宁王深呼吸口气,默了片刻,像无奈做出决定,“本王给过机会了,仁至义尽,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侧过身不再看地上人,深棕色的眼瞳淡漠凉薄,宣读着对嫡妻的判决,“宋氏不顺婆母,忌妒成性,有背七出,实该休书一封。” 顿了下,接着道:“念及本王与尔为父皇赐婚,顾及天子圣尊,本王不予休书,与你和离,从此各自安好。” 第4章 三小姐的翻身之策 王姨娘动容的眼泪哗哗流,看主母比主君都亲。 ...... 思绪回归,宋清音愧疚不已,“是我愧对嫡母,她的一番苦心今日只剩这些。” “不怪长姐”二小姐言欢开口,“宁王那个混球凉薄眼瞎,猪油蒙心,这些年长姐日子也不好过。” 十七岁的言欢正值芳华,正妻所出,生的珠圆玉润,蜜桃脸蛋粉嫩水灵,一对梨涡浅浅,十分讨喜。 “家族获罪,大姐原可以不受牵连,却为了我们几个甘愿下堂......”说到后面声音越底。 宋清音绽出一个安慰笑容,几个妹妹青春年少,美如西子,怎能葬送在风尘之地,“我是长女,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还得向前看,说下接下来的安排吧。”火山文学 “我手里钱分了三份,一份给了押送爹娘流放的官差,请他们路上多照应;一份我留着,在京城寻间铺子做些小营生;这一份给几位妹妹,你们拿着做盘缠,投奔边关外祖父家。” “嫡母给外祖父写了亲笔信,我已让人寄出,五妹这几年一直在外祖父家,去了你们也好团聚。” “长姐,我们一起去吧。”四小姐宋婉如道,婉约柔顺的人眼圈早已泛红。 清音摇了摇头,“京城总要留个人,父亲被陷害,相府蒙冤,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留在京城也能打探些消息,父亲那边要有什么事或者案子有什么变化,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婉如抿了抿唇,低下头极力控制着眼里泪水。 婉如与言欢同胞,皆是嫡出,不同于姐姐的珠圆玉润,秀若芝兰的人有着类似江南女子的玲珑柔美,心思细腻,才情过人,上个月刚及笄,少女人生刚刚开始就被打入泥潭。 三人惆怅满怀,相互安慰。 三小姐紫嫣没有参与姐妹们谈话,独自立在窗前垂眸沉思,片刻后,迈步朝外走去。 “三姐你去哪儿?”婉如抬头问道。 宋紫嫣双唇嗫嚅了下,眼神闪躲,“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说完径自离去。 婉如还想说什么,被言欢打断,“别管她,让她去。” 婉如奇怪,“二姐知道三姐去哪儿?” 言欢大咧咧坐在桌前,撇了撇嘴,“能去哪儿,肯定是找那些爱慕她的贵公子求助呗。” 老大老四听了不再说话。 ———— 出来后的紫嫣朝长兴坊一带走去,那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整个京城最高端地界,皇亲宗室达官显贵聚居之地。 婷婷玉立的人站在一所朱红大门前,望着高高府门出神。 言欢的猜的没错,宋紫嫣不想去外祖父家,那是二姐四妹和小五几位嫡出女儿外祖父,她与大姐是庶出,去了也是寄人篱下。 不甘心就这样远赴边关,更不甘心在偏远之地度过后半生,她还是喜欢京城,喜欢这里富贵繁华,和翩翩迷人的贵公子。 过去追求她的公子不在少数,若能嫁得其中哪个,便可做官太太,继续过荣华富贵日子,这是最便捷的翻身之策。 怀揣着这份希冀,叩响朱红府门。 // “我们公子正会客,现在不得空,你走吧。”小厮冷声冷语。 紫嫣急忙拦住要闭上的大门,“这位小哥,你有跟公子说清楚吗,我姓宋,原是相府三小姐,我......” “跟你说了我们公子现在没空!”小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宋紫嫣不放弃,“劳烦再通报一声吧。” 嘭!紧闭的府门将希望挡在外面。 宋紫嫣脸色涨红,咬了咬唇,不甘心的人转身投入下一家。 又一处高门府邸,在外候了半个时辰,期待的身影终于现身。 // “......边关遥远,寄身他乡,此去不知何时是归期。” 凝愁的双眸流转着泪光,且说且叹,期盼着对方眷顾。 听了她的苦水,年轻公子温声安慰,“紫嫣,留在京城吧,放心,我会照顾你。” 紫嫣闻之大喜,方才吃了闭门羹的狼狈和失落一扫而空,溜光大道似在眼前铺开,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不过你得等等”公子继续道,“等我娶了李家小姐后再接你入府。” 第5章 被退亲 紫嫣刚刚浮起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神质疑不定,“你,你意思是...是让我做妾?” 公子耸了耸肩,那表情似在说:不然呢? 紫嫣心头一股怒火,秀眉紧蹙,“你居然要我做妾?你过去可说过,若此生有机会娶我为妻必定珍视,现在怎能让我做妾!” 公子笑得古怪,“紫嫣啊,你是不是还没弄清眼下处境?” 一身轻松的人摇了摇头,温柔的口吻透着奚落,“你现在啊,不再是相府千金,是布衣庶民,再说难听些还是罪臣之女呢,我能纳你做妾已经不错了。” 瞧着面前女子小脸晶莹,凤目含情,红唇若樱,眼眉间自有一股媚态,生气都是美的,男人心一痒,靠近一步帮她拢了下耳边发髻,动作轻柔暧昧。 “这段时间我先把你安置在外头,等李家小姐进门后,过上几月再把你抬进” 啪! 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巴掌落在脸上。 公子左颊一疼,恼火的人正要发作却又压了下去,抬手摸了摸被打的脸,嗤嗤一笑,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这巴掌宋紫嫣牟足了力,震得掌心都疼,美眸怒嗔,“你拿我当什么!相府是落败了,可我再不济也不会给人做妾!” 公子听了也不恼,摇头笑得轻蔑,“没关系,我懂” 轻挑的眼神打量着身前女子,“天女刚刚掉落凡间,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这样吧,今个儿你先回去,哪日在外面待不下去了,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府里后门随时为你打开。” “你做梦!”紫嫣狠狠甩下一句,飞快跑开。 ———— 回到客栈,再也压不住心头委屈和悲愤,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对面坐榻上,言欢斜倚靠垫,巴巴磕着瓜子;婉如看的难受,正要上前劝解被言欢拉住。 哭声还在继续,一刻后,紫嫣终于从被子露出脑袋,红肿的眼睛幽怨的看着那边两姐妹,“你们怎么回事,看我哭也不安慰!” 婉如赶忙站起身,“三姐.....” “安慰啥”言欢抢过话,吐掉嘴里瓜子皮,“自己主动去碰钉子,怪得了谁。” 紫嫣满脸泪水,悲愤交加,“人家已经很难受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言欢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却又不得不理,“不是说你,平时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 言欢一开说就关不上嘴,继续数落着,“我与国公府公子有婚约,咱家出事后,国公府送退亲书速度都赶上草原骑兵了!世态炎凉,你早该知道这点,还傻兮兮凑上去让人羞辱。” 紫嫣自知气短,嘴上却不服软,“还说我,看看你自己,被退婚了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最没出息的就是你了!” 言欢呵呵一笑,嘴里瓜子不停歇,“那有啥,没入教司坊已经很好了。” 乐天性子的言欢很容易知足,作为相府嫡女的她,琴棋书画......诸艺不成,诗词绣花一窍不通,没什么才能也没大志向,若说有,那就是——美味吃不尽,睡到自然醒。 紫嫣对这个二姐的评价就是:全无鸿鹄之志,白占了个嫡女出身。 “再者说,那种拜高踩低的人家我也不稀罕。”言欢满不在意。 看着交锋的两姐姐,婉如为难的绞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 紫嫣愤懑,边哭边控诉,“以往那些公子哥一个个巴结我、献殷勤,为我写诗作画,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如今我落难,他们就翻脸不认人,还大言不惭的让我作小,欺负人,欺负人!” “三姐别哭了”婉如上前安慰,“我们以后不理他们就是了。”说着坐下身帮着擦眼泪。 她了解这个三姐,论容貌论才能都是出类拔萃,可偏一个庶出身份让她低人一等,为此,心高好胜的人更加努力,誓要把嫡女压一头。 从小爱跟家中姐妹较劲儿,心高嘴利,当仁不让,万事争头筹,几个姐妹性子好,不跟她计较,没趣儿的人便跟外头高门小姐比。 虽有些虚荣矫情,但本性不坏。 痛哭一场的紫嫣终于死了心,乖乖跟着姐妹去边关。 ———— 街上,马车辘辘行驶,车里姐妹仨静默不语,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说不难过是假的,连话痨言欢都安静了下来。 经过相府时,不约而同朝外望去,大门紧闭,带着官府印鉴的封条赫然张贴,几人心绪更加沉郁。 言欢当即拉上帘子,隔绝了外面景象气氛才回转些。 走出一段却听到后方有人呼唤,马车停下,透过窗子望去,是一位年轻公子追了上来。 “温公子?” 言欢看着气喘吁吁上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温严平复了下喘息,俊秀的脸上是落寞不舍,“我听说你们今日离开京城,想来送送你。” 话刚落就听到一声冷哼。 发出声音的是紫嫣,她睨了眼窗外人,声音不咸不淡,“温公子何等高贵呀,我们哪配劳您大驾相送。” 随着这话,温严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看向言欢时更是愧疚。 “欢欢,不管你信不信,退婚一事非我本意......是家中....我....” 第7章 卖身为奴 “跑啊,接着跑!”刀疤脸男子道。 另一同伙眯了眯眼睛,看清女子容貌后露出邪笑,“还是个美人。” “这趟得不了钱财,得个美人也好,瞧着身段不错啊。” “哈哈哈” 匪徒们放肆大笑,恶狼目光贪婪的刮在美人身上,粗犷嗓音回响在田野。 言欢防备的盯着一伙人,胸腔剧烈起伏,贼人身影逐渐放大,耳边充斥着淫笑声。 心咚咚猛跳,侧眸瞥了眼身后山涧,紧咬嘴唇,口腔蔓延起血腥味....... 一只粗实大手朝她抓来! 就在即将触及到那一刻,宋言欢一咬牙,紧闭眼睛,想都不想飞身跳下! 一声惊叫划过空中,整个人如同散坠珠子,跌跌撞撞滚下山涧。 贼人忙伸手抓去,却只摸到飞扬的衣袂一角,滑过掌心,手中空空。 再望去时,人已滚入深处,再也看不见。 “妈的,真扫兴!”匪徒骂骂咧咧。 ———— 云州城 入城的紫嫣等人立即向官府报案,府衙根据她们陈述派出一对官差前去搜寻,却一无所获,几人失望至极。 祸不单行,言欢还没下落,一行人又陷入新的困境——盘缠丢了。 “定是遗落在从草丛了!”紫嫣自恼着。 婉如也愁闷,“那会儿只顾跑,忘了包袱,我们钱都在里面,没有钱可怎么办,要不回去找找?” “回去?”紫嫣吓的直摇头,“万一再碰上劫匪怎么办!” 车夫也不吭声,是啊,经历了那惊险一幕,谁现在还敢再回去,找钱这种事官差也不会管。 布衣男装的两姐妹身上也没个能换钱的首饰,身无分文,吃不了饭,住不了店,陷入困境的三人只得在马车上凑合一宿。 这一夜,几人无眠,一边担心言欢安危,一边发愁眼下处境。 ...... 挨过饥寒交迫的一夜,清晨薄雾散去,几人潦倒颓废。 婉如不死心,又去官府请求帮忙寻人,见她可怜,府衙倒是又派出人马寻了番,可结果还是一样。 许是昨天夜里冻着了,又受了惊吓,紫嫣发热昏沉,风寒的人连口水都喝不上,更别说抓药了。 车夫跟街头好心商家要了些热水,婉如给她喂下,看着毫无生机的三姐,额头滚烫,昏昏沉沉,婉如心紧紧揪着。 “我们现在怎么办?”紫嫣耷拉着眼眸,头疼欲裂,“没钱寸步难行,要不......”顿了顿,呢喃道:“回京跟大姐再拿些?” 婉如摇着头,“大姐已经给过我们,可我们弄丢了,怎么好意思再要,且大姐那里也不富裕,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 紫嫣唉声叹息,虚弱的靠在车板上。 一行人真是到了山穷水尽,连着三顿没吃饭,一个个肚子都瘪了。 午后,婉如思虑许久,深深呼了口气,像是做出什么决定,让车夫照顾三姐,独身离开。 直到傍晚,人才回来。 看着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紫嫣眼前一亮,又惊又喜,“从哪儿来的银子?” 婉如低下头,咬着嘴唇,紫嫣再三追问下才道出缘由。 “什么?”紫嫣闻言震惊,顾不得不适撑坐起身,“你把自己卖给人家做丫头?” 婉如点了点头,垂着眼帘,声若蚊蝇:“从这儿到边关至少还有一个多月路程,没有钱寸步难行,你们拿着这些钱继续赶路。” 紫嫣怔神。 四妹是曾经的相府嫡女啊,何等显赫高贵!现在却为了给他们筹钱卖身给人家做下人! 愣愣看着那袋子钱,二十两,过去在她们姐妹眼里二十两算什么,不过一条丝帛钱。 紫嫣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紧紧抱着妹妹。 “都是我没用,我做姐姐的帮不上忙,还生病拖累大家,让妹妹受这委屈,对不起对不起......” 婉如咽下眼泪,笑着安慰,“三姐不哭,没关系的。” 紫嫣摇着头,哭的撕心裂肺。 婉如轻拍着她后背,年龄小的人这会儿跟大人一样劝解着,“我们几个困在这儿,再这么下去只能等死,你们拿着钱继续赶路,等到边关后再派人拿钱来赎我,我不过是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而已。” 紫嫣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大姐为保我们放弃王妃身份,二姐为掩护我们只身引开劫匪下落不明,妹妹现在又卖身筹钱,我们怎么这么惨!” “我们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短短几日经历了过去十几年未经历之事,几经波折击碎了她脆弱的心。 “不要这么想,至少我们还活着。”婉如安慰道。 “父母流放苦寒之地,他们日子更艰难,我们这都不算什么,还有二姐,二姐是有福之人,从小母亲就说她有福气,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紫嫣呜咽着使劲儿点头。 婉如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二姐现在在哪儿?是否平安?这是一直压在她心里的石头。 可官府都没办法了,两人弱女子还能怎样,再难过也得接受这个事实,祈祷平安无事。 ...... 喝了汤药又用了些膳食,姐妹俩说着体己话。 “向家算不上名门世家,也不是官宦家族,听人牙子说是祖上有产业,家中主君人脉多路子广,在这云州城也算家境殷实,是清白正经人家。”婉如说着。 “正经人家就好”紫嫣拉着妹妹手,“四妹你放心,等到了边关,我定第一时间让人拿钱来赎你,不,等你安顿下后就给外祖父写信,请他安排人来,这样也能早点赎身。” 婉如抿了抿唇,脸露难色,“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上一次见外祖父还是几年前;还有五妹,她十岁那年离家,如今也过去三年了,这么贸然写信,见不到真人他们未必相信是真的。” “这倒也是”紫嫣低眉垂眼,黯然失神,“咱们这一路经历说出去谁信,这么大老远让人拿钱赎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欺诈骗钱的。” 姐妹俩低下头,辗转在悲伤里。 沉默片刻,抛开这个话题,紫嫣叮嘱着,“四妹,世间人拜高踩低,奴仆也分三六九等,你要记住,去了后一定要讨得主子喜欢,这样日子才能好过些,其他侍从也不敢欺负。” 婉如浅笑,三姐从来如此,不管在哪儿都要做最耀眼的焦点,也难怪这么教她。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但求安稳度日,咱们姐妹早日团聚。” 第8章 冤家碰头 退了热的紫嫣精神也好了些,“四妹静观万物,慧若冰雪,虽姐妹中年纪最小,看着也柔弱,但心思灵巧细腻,最让人放心,妹妹一定要保重自身,我们在边关相见。” “我知道”婉如点着头,转而笑道:“三姐说错了,最小的是五妹。” 紫嫣无奈一笑,“是啊,差点忘了那丫头,也不怪,几年没在一起,总忽略她。” 婉如笑眼盈盈,少女杏眼流转,清甜娇美,“这话要让五妹听到,且有的闹了。” “可不嘛”想起那个让人头疼的妹妹,紫嫣也叫苦,“离经叛道的小丫头,舞刀弄枪疯疯癫癫,也不知这几年可有修得柔顺些。” 婉如捂嘴偷笑,“在规行矩步的京城都没修柔顺,更何况天高皇帝远的边关,怕是早玩儿疯了,不然母亲几次去信她能不舍回来。” 姐妹俩边说边笑,气氛难得松快了些。 可这份开心还没维持多久,人牙子便来催促了。 紫嫣撑着病体,说什么也要亲自送妹妹,一路陪她到向家。 天色见沉,府外灯笼点亮,立在檐下的人回身望着,清眸映着灯火,温柔凄美,几分不舍几分安慰,末了,转身消失在门内。 看着妹妹进府,门关上那一刻,紫嫣还是没忍住哭出来。 就是她这个庶女,自小都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四妹,日后要卑躬屈膝伺候人,想想都痛心。 “三小姐,咱们走吧,早一步到边关,四小姐也好早一天赎身。” 车夫再三催促,紫嫣才不舍离去。 霜打了的人一路上心情沉重,挂心婉如,更担心言欢,到现在杳无音讯。 ———— 京城长兴坊 一座高门府邸,庭院幽深,精巧雅致的房间清光明亮,铜炉熏香袅袅,沁人心脾。 里侧紫檀木雕花床上,少女双目紧闭,眉心不时紧蹙。 昏暗中,眼前群魔乱舞,污言秽语,她推开一双双粗大的手滚落深渊,身子东磕西碰,耳边纷乱枝叶刷刷作响...... “啊!” 言欢惊叫一声,昏迷许久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素纱帐幔,身上盖着锦缎衾被,鼻翼下幽幽沉水香,清柔静心,久久怔神,不知身在何处。 捋了捋思绪,意识一点点回归,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跳下山涧那一刻。 她是死了吗?看了看周围,好像不是。火山文学 尝试着起身,刚一动,瞬间牵扯的浑身疼痛不已,不禁倒吸口冷气,五官皱成一团。 头疼、腰疼、腿疼、胳膊疼......哪儿哪儿都疼,言欢头一歪,唉,真是要了老命! 缓了些许,勉强撑坐起身子来,靠在软枕上。 隔着屏风,婢女听到动静儿碎步走进来,“姑娘醒了?” 言欢察祥着面前人,嗓音干哑,“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这里是京城啊,是我家大人路过山脚时发现了姑娘,将姑娘带了回来,姑娘昏迷许久,可算是醒了,我这就去跟大人禀报。” 言欢还想再问,小丫头早兴冲冲跑没了影儿。 眨了眨眼,被救了? 长长呼了口气,看来爹娘说的没错,果真爱吃的人有福气。 环顾房间,清一色紫檀木桌椅床榻,墙上悬着名家字画,精美水墨的四扇屏风,整个房间雅致清幽,一看就是讲究的大户人家。 正琢磨间,外头沉稳脚步声朝这边来,中间夹着刚才小姑娘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先后进来,为首男子长身玉立,清冷矜贵,五官十分俊逸惹眼,尤其那双眸子,深邃似海高深莫测。 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随着来人渐进面容愈发清晰,待彻底看清后,登时一愣。 居然是他——大理寺卿凌骁!!! 怎么是这家伙?言欢惊得嘴巴能塞下鸡蛋。 这位大理寺卿凌大人,在京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坊间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出身名门望族,风姿卓绝,未及及冠连中三元; 有人说他睿智魄力,年纪轻轻就位居二品大理寺卿,深得君王信任; 也有人说他孤傲自负,不近人情,手腕果断冷血冷心。 不过最让人八卦的是:年过二十的他孑然一身,不娶妻不纳妾,连个通房也没有,下属官员为讨好给他送美妾都被拒之门外———不少人议论许是他身患隐疾。 而言欢对这人的反感还是归于一年前——两人一次不愉快的见面。 那年秋日,荣国公夫人举办赏菊宴,遍邀京中权贵及家眷,作为未来儿媳的言欢自然也在受邀内。 金菊遍地,耀目生辉。 人们穿梭在其中,笑语闲谈,言欢却独自立在一处躲清闲,懒散的人百般无聊,“这花儿有啥可看,无趣至极,还不如去果园呢,还能摘些果子吃。” 美滋滋幻想着那场面,“这会儿正是丰收季,苹果、葡萄、石榴、梨子......” 正说着,身后传来嗤笑声。 只见后方马车上走下个年轻男子,清隽高贵,风度翩翩,这模样倒跟戏文里说的神仙哥儿似的。 不过,俊是俊,只是美男像罩了成冰霜,清冷卓绝,浑身写着生人勿近。 “你笑什么?”方才那带着嘲讽的笑声让言欢甚是不快。 男子视若无睹,掠过身边人朝前去。 “嚯,这么傲慢无礼?”言欢双手叉腰,揣摩对方身份。 男子步履不停,直视前方,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笑可笑之人。” 果然是笑她!言欢脸一黑,抢步挡在前面堵住对方去路,“站住!把话说清楚,谁可笑了!” 男子止住步子,轻扫了眼面前少女,又看向前方,神情漠然,“官宦小姐就这般?” 言欢一愣,这...... 对方定是从她装扮猜出她身份了,言下之意无非是讽刺她大庭广众跟外男纠扯不清,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果然有人望着这边嘀咕指点。 过于孟浪了,赶紧收敛了些。 男子不再说话,绕过她翩然而去。 言欢气鼓鼓喘着,这人是喝毒药长大的吗!说话这么不客气,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听了侍从回话,望着那道背影,言欢哂笑,“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凌骁啊,难怪都传他冷脸冷心,果然传言不虚。” 可就这么忍了也不是她风格,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人刚才下来的马车上,亮晶晶的眸里闪起狡黠。 ...... 思绪转回, 没想到此番竟是这人救了她,言欢呆愣的说不出话。 第23章 她的幼时 心里感慨:不知又是谁家小姐城外跑马。 无边无际的塞外旷野,两匹骏马肆意飞奔,留下一连串女子笑声。 跑累了,两人策马立在高高山岗,俯瞰着脚下大地。 “这里真是跟京城不一样。”紫嫣伸开双臂,从未有过的自由畅快,似置身云端。 “那可不,等天再冷些下了雪,我们还可以出来狩猎,那才有趣!” “下雪怎么狩猎?” “下雪才要狩猎呢。”琳瑶说得起劲儿,“那时候猎物们出来觅食,行动不如平日敏捷,最适合狩猎了,打下猎物,当场架起火堆烤了吃可是冬日最畅快之事。” 紫嫣听得新奇,再看向身边小妹,“想起三年前,你离家前那段时间,成日郁郁寡欢哭哭啼啼,几年没见,不光瘦了下来,人也恢复从前的活泼机灵。” 瞧着精神欢脱的人,紫嫣眼里闪过戏谑,有心逗她,“还念你的太子哥哥吗?” 本以为这话一出小姑娘会脸红,却不曾想她神色依旧。 紫嫣索性把话说透,“我可记得你小时候成日跟个小尾巴似的缠着太子,哈哈” 说起往事,琳瑶思绪也回到过去...... 六岁那年,随母亲入宫拜见,宛如珍珠玉雪可爱的琳瑶看得皇后十分喜欢,抱着不肯松手,提出将留人在宫里长住。 丞相夫人也乐得高兴,女儿能在国母膝下养育何等殊荣,也好多习些规矩,受受调教。 皇后生有两子,没有女儿,打心底将琳瑶视作女儿看待,好吃的好喝的,漂亮衣服首饰可劲儿地给她塞。 “宸儿,以后让瑶瑶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饭桌上皇后逗笑着。 十五岁的太子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六岁小女孩儿,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天真懵懂,嘴角挂着白米粒。 太子哑然失笑,“她太小了” 瑶瑶歪头听着,彼时的她还不懂做媳妇儿是何意,但有一点能确定:这个大哥哥不要她! 亏得她还把心爱的糖葫芦分给他,他却不喜欢自己。 嘴一撅,气嘟嘟放下筷子,不吃了! 皇后一看这架势,忍着笑,“呦,小丫头生气了。” 伺候的嬷嬷也笑盈盈上前劝慰。 瑶瑶一转身,绷着嘴,小脸儿气鼓鼓的不理任何人。 皇后掩唇偷笑,轻咳了声,朝太子递去个眼神,那意思在说:谁惹得谁去哄。 太子“领命”,可不论他怎么哄劝,奈何小姑娘就是不理。 太子没招了,无奈笑道:“好,我娶你,但你得好好吃饭,多多吃饭快快长大,我才能娶你呀。” 瑶瑶眼睛一亮,端起碗扒拉扒往嘴里塞,直到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可把皇后太子看乐了。 【多多吃饭,快快长大,才能做太子哥哥的媳妇儿】 从此这句话入了心,之后,她就使劲儿的吃,使劲儿吃,吃吃吃吃吃,然后——吃成了胖子。 皇后瞧着圆滚滚的人很是高兴,给人家养闺女养得这么排场,皇后很有成就感。 // “又矮又胖的小丫头,冬瓜似的,成日追在太子哥哥身后,还敢言喜欢太子哥哥,也不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肉墩子似的人一度成了同龄公主皇子们嘲笑对象。 可她不在乎,太子哥哥说了会娶她,别人说什么她才不在意,依旧屁巅儿屁巅儿跟在太子身后。 就连自家姐妹都看不下去了。 “瞧瞧咱们那傻妹子,就这么没皮没脸地贴着太子,像什么样,人们都笑话呢!” 紫嫣恨铁不成钢,又看向言欢,“你赶紧把她弄回来,别让她丢人现眼。” 言欢浑不在意,“她就一小屁孩儿,懂什么,长大就好了,再说太子都没说什么。” 太子是真不介意,每每身后的小尾巴遭到嘲讽时,他都坚定维护,毫不客气地训斥那些弟弟妹妹们,太子的呵护备至更让她相信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就这样,一晃四年过去了。 这一年,瑶瑶十岁,太子十九岁。 借着赏花宴的由头,皇后遍邀京中高门贵女赴宴,实则是为太子选妃。 “太子哥哥要娶妻?可你不是说过要娶我的吗?” 琳瑶仰头望着,肉嘟嘟的小脸儿委屈又不解。 太子一愣,“我何时说过要娶你?” 第25章 淑女打架 婉如眉心一皱,转回身,“你胡说什么!” “连翘姐,不要乱说话。”一婢女上前劝着,“当心惹来事端。” “谁乱说了!”连翘斩钉截铁,斜睨着门口的人,“那日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从假山后跑出来,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紧接着二公子也出来了。” 这话如同石头抛到湖面,瞬间在一屋子婢女中激起千层浪。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数道复杂目光投在婉如身上。 婉如当即想到了被人泼了水的被褥! “公子是主子,偌大宅院自由来去,何必藏身暗处,定是这小蹄子做见不得人之事将公子勾了去!” 连翘越说越激动,“为奴者最忌不安分,她却青天白日勾引家中公子,方才在正厅,当着老爷夫人面还对三老爷眉来眼去,那含羞带臊的眼神儿,我可瞧得真真的。” “逮着个男人就出手,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子似的!” “你别胡说八道!”婉如气得脸色涨红,“我没有勾引任何人,那日是二公子把我拉进假山,我是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呦呵”连翘甚是好笑,“你这意思是二公子欺负你了?” “我呸!”连翘狠狠啐地一口,“二公子生得俊美绝伦,城中爱慕他的姑娘多的是,他只要勾勾手指,有的是主动上门的,还能追着你个婢子不放?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儿啊!” 婢女们深觉说得有理,看向婉如的目光鄙夷嫌弃。 连翘咬牙切齿盯着面前人,恨不得将人一口吞掉,“自个儿不检点,还诋毁当家主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成日顶着个柔弱无害样子,实则浪荡得很,看见男人不抛个媚眼儿搭句话那身骚骨头就痒,像你这种贱人,就该丢到妓院,那才顺了你意。” 自小诗书礼仪长大的婉如哪里听过这等粗话,悲愤的人面红耳赤,再好的脾性这会儿也磨没了。 左右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在身后水缸,抄起水瓢朝满嘴脏话的人扬去! “你清醒下吧!” 哗啦啦的水流泼在连翘脸上,被浇湿的人愣怔在原地。 谁都不曾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能做出这番举动,人们愣怔地看着。 反应过来的连翘勃然大怒,“你个小东西竟敢对我动手!” 抹了把脸上水渍,失去理智的人大吼一声,张牙舞爪扑过来! 婉如迅速避开,始料未及的连翘没刹住,一个猛子扎进水缸,倒栽了进去。 周围婢女看得好笑却不敢出声,连忙上前把人捞出来。 丢了大丑的连翘彻底崩溃了,恼羞成怒的人顾不得满身水迹,冲过去一把将婉如推倒在地,跨坐在她腰上,抡起胳膊就要打! “住手!” 一声厉呵阻止了即将落下的手。 众人看到是徐妈妈来了立时警醒过来,迅速站到一侧规规矩矩低下头。 连翘也忙着站起身,婉如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衣服。 “闹什么!”徐嬷嬷厉声训斥,“几位主子都在正房用膳,你们这帮小丫头却在后面吵吵闹闹,一点规矩都没有,惊扰了主子担待的起吗,真是反了天了!” 连翘扑通跪地,仰头苦诉,“徐妈妈,宋婉如她泼我水!她对我动手!” 声音哽咽的人满脸的湿润不知是水是泪。 徐妈妈看向婉如。 婉如定下神,恭敬行一礼,“回嬷嬷话,奴婢是泼她水了。” “您看她承认了!”连翘抢着说。 “那你说说,我为何泼你水。” “你不服说教!”连翘脱口而出。 婉如看着地上人,“我若做错了什么,自有上头管事说教,何必你出马,况且是你先出言挑衅,对我动手又言语侮辱,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连翘气的跳起来,“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觊觎府里公子,还公然勾引,我有说错你吗!” “闭嘴!”徐妈妈打断,冷眼瞥着叫嚣的人,“连翘好大的口气,说教两字可是你担得起的?” “我......”连翘语塞,当即明白对方意思,慌忙解释,“不是的,奴婢是......是看不过去她所作所为,故才,才说了几句。” “这话说得没道理。”徐妈妈阴沉着脸,“向家有当家主子,再不济还有我这个掌事老奴,还需你来出头?你把主子们置于何地!” “就算她真做得不妥,你大可向上头禀报,府里自有处置,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自作主张,还要主子和管事作何,你是摆不清自己位置还是不懂规矩了?” “不是,奴婢...奴婢...”连翘越说越没底,架不住徐妈妈目光审视,颤巍巍跪地。 徐妈妈端直身子,面色肃沉,“你聚众生事,扰乱府邸,按家规,罚你一个月月钱。” 连翘还想说什么,撞上对方凌厉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转看向婉如,徐妈妈又道:“一个巴掌拍不响,纵然她有错在先,你到底也动手了,就罚你半个月月钱。” “徐妈妈”连翘小心翼翼开口,试探地问着,“那她勾引府中男主子,这事儿怎么说。” “那不是你该过问的!” 连翘地下脑袋,不敢再吱声。 “两人都记住这次教训,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徐妈妈说完环视了圈一众婢女,“看着她们打闹一个个不知阻拦,都瞎了吗!” “所有人今晚不准吃晚饭!” “是” 料理了这遭,一场闹剧才散去。 “这会儿正厅人手足够,你不用过去伺候了,晚间再去吧。”徐妈妈对着婉如道,重新给她安排了别的差事。 婉如十分乐意,她实在不想见那个三老爷。 看着离去的人,徐妈妈长叹。 今日之事她心如明镜。 连翘向来是个心高又牙尖嘴厉的,定是她刻意寻衅,可婉如也不能不罚。 连翘是李管家女儿,有她老父在,只要不是大错夫人也不会过于为难,自己这个管事也得顾及李管家面子,婉如身后无人,终不是连翘对手,今日若不同时罚了,连翘必怀恨在心,日后定寻机会疯狂报复。 两人一并罚了心里才能平衡,也好重新来过,虽说不能让连翘彻底消除怨恨,至少不至于加深仇怨。 ..... 手足饭饱之际,三老爷又歇了片刻,人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不时乱瞄。 第28章 生个嫡子吧 悄悄窥了眼宁王,见他面色平淡。 身过后,安雪收回目光,脸上荡起喜色,“瞧那位公子倒像是跟宋清音很熟的样子,两人眉眼欢笑,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话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好奇地瞄了眼,只见宁王依旧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得沉稳。 安雪眼珠子转了转,“也是,女人家总是要嫁人的,她早日有个归宿也是好事。” “好了,你进去上香吧,我在这里等你。”到了门口,宁王停下脚步对着安雪道。 安雪颔首,迈步进入道观。 人走后,宁王转回身,远远眺望着远去的身影。 想起她面对那男子莞尔欢颜的样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前方人影早已消失,宁王却始终没收回目光,直到安雪出来都不曾注意到。 回王府路上,安雪见丈夫一直沉声不语,不知在想什么,心里莫名觉得会跟刚才的人有关。 “那会儿见到宋清音,瞧她气色上佳,想来餐馆生意不错,做老板娘的日子挺滋润。” “餐馆?”宁王面露疑惑,“你怎知她现在开餐馆?” 他都不知道。 安雪一愣,这才发现发觉说漏嘴了! 她本意想表达的是宋清音如今是商贾之流,上不得台面。 安雪挤出个笑脸,“是听府里下人嚼舌根说的,他们在东街见过。” 宁王不再说话。 见丈夫没有多疑,安雪这才放下心。 ...... 归来后的宁王在去书房路上遇到了柳姨娘,想到已近一个月没去看过她了,于是决定晚上去柳姨娘处。 掌灯时分,柳姨娘服侍宁王用晚膳,刚刚吃了两口,就听到门外小厮说着话。 “王爷,王妃身子不适,请王爷去看看吧。” 宁王听了眉心一紧,放下筷子,“怕是白日外出着风了。” 柳姨娘见状忙取来外衣,服侍他穿好。 “本王去看看。”宁王丢下一句便走了。 柳姨娘倚在门前,望着远去的人,又回头看了看一桌菜肴,黯然一叹,独自神伤。 一个月里,王爷有半月宿在书房,其余大多时候都是在王妃那儿,她与薛姨娘一月也就伺候一回,而唯一的一次,也总得被王妃以各种由头将人请走。 ...... 安雪一身白纱轻透寝衣,半倚在榻上,慵懒妩媚,看见进来的人,嫣然一笑。 “都生病了还穿这么少,不怕又着凉。”宁王担忧道。 安雪直起身子,抬手环上他胳膊,温柔地靠在他臂膀,“只要王爷能来,妾身任何病都能好。” 透过薄薄纱衣,半开的领口里是绯红色鸳鸯肚兜,活色生香,再看小鸟依人的女子,脸色红润,眉目含情,哪里像生病。 宁王轻轻一叹,还有什么不明白。 拉起衾被盖在她身上,轻怨的语气却是宠溺,“又闹小孩子脾气。” 一两回便罢,时间久了,这小伎俩他岂会看不穿,可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心思,不伤大雅,也随她去了。 安雪倚在怀里,娇嗔道:“王爷,今日雪儿上香求子,白日刚做祈祷,今晚若是......神仙真人定会显灵。” 宁王无奈一笑。 安雪撒娇地摇着他胳膊,声音甜腻诱惑,“王爷,生子是大事,雪儿也是为您爷考虑,王爷今晚就留下来吧,好不好。” 宁王轻拍了拍她脸,温柔道:“传宗接代自是重要,不过还是随缘得好。” “雪儿明白”安雪继续说着,“雪儿也想早日为王爷诞下嫡子。” 宁王摸了摸她头,“雪儿心意本王知晓,左右我们还年轻,不怕日后没有子嗣。” “我知道,只是雪儿觉得,还是先有嫡子的好。” 宁王浅笑,“不管嫡庶,只要是本王孩子,本王都是疼的。” “王爷说的是,王爷日后定然是多子多孙。”安雪柔柔地靠在他肩头,“可嫡子总是更尊贵嘛。” 宁王抱着她的手轻颤了下,脸上笑意淡了下去。 安雪未注意到这细微动作,双臂攀上他脖子,继续娇滴滴说着,“嫡庶尊卑有别,嫡子才是家中根本,只有嫡长子的震慑,庶子才不敢造次,家族才能平稳顺遂,永保昌盛。” 宁王脸上笑意彻底敛去。 “王爷”安雪手覆上他领口盘扣,又娇又媚,“老神仙说了,今晚、后日,以及这月十八,二十,二十六都是好日子,最适宜开花结果,我们可不能辜” 解衣扣的手突然被攥住,宁王面色冷凝。 从未见过丈夫这表情,安雪愣愣地看着。 房间寂静无声。 “本王还有公务处理,不便留此,雪儿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好好休息为妥。” “王爷!” 安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已走出房门,独留下一句传府医。 这是怎么了? 是怪她使小心思哄他来此吗?可从前他也未计较过,安雪摸不着头脑。 ...... 这晚,云州城向家,向子珩得归来另家人高兴不已,向母当即让人备了大宴为儿子接风。 晚间相府热闹非常,老爷夫人、三位公子及小姐齐聚一堂,仆人们也一个个喜气洋洋。 婉如随着婢女们上前布菜。 素日沉稳的老爷夫人红光满面,肉眼可见的喜悦,可见对这个儿子是有多重视。 婉如来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位向家大公子也有所耳闻,他是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才华斐然,人们都说将来必定能金榜题名。 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这么遇上,不过到此刻为止,这位大公子也未说什么,看她的眼神平静如初,像是两人从未认识过一般。 瞧着这位大公子儒雅翩翩的气度,似雪山雾凇,清艳独绝,果真是文人风骨。 再看向与之笑谈的二公子,兄弟俩真是一个仙一个妖。 “儿子瘦了,可是在外读书辛苦。” “谢母亲关心,儿子一切都好。” 向母欣慰,“这次回来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向子珩谢过母亲,看向几笼蒸好的螃蟹,蟹香扑鼻,“眼下不是螃蟹时节,母亲从哪里弄来这些?” 二公子先爽朗笑了,“这可是母亲特意给大哥备的,知道大哥喜欢吃这个,早早备下。” 第29章 无意暴露 “可不”三公子向子卫接过话,大咧咧说着,“为能吃到新鲜螃蟹,母亲专门交代人精心养着,没少费工夫,否则这时节可难得见到这玩意儿,我几次想抓来吃都被摁下。” 一家人哄得笑开,向母作势朝小儿子说嘴,“数你最不省心,十大几岁的人了,一点沉稳样子没有。” “今个儿我们能吃上美味,都是沾大哥光!”十岁的四小姐子衿也不示弱。 向母无奈摇头,眼里却是满满宠溺。 大公子、三公子和四小姐都是出自于她腹中,几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最有出息的还是大儿子,夫妇俩不免多看重些。 向子珩微微笑着,示意仆人将螃蟹给弟弟妹妹们拿去。 “还是大哥疼我们。”三公子调笑着。 连翘和婉如在厅中侍候,徐妈妈是喜欢婉如的,她乖巧懂事,做事一向稳妥。 至于连翘,虽然不喜这丫头,可谁让他爹是府里管家,连翘又是个爱出风头的,愿意往主子跟前儿凑,徐妈妈也卖她这个脸面,至于她能不能堪当大任,就看她自己了。 连翘今晚打扮得甚是惹眼,桃红衣衫鲜艳亮彩,各色绒花簪满头,脸颊白得掉粉,配上没抹匀的胭脂,活像打翻的彩墨,对面立着的婉如暗笑她的艳俗。 连翘白了一眼,傲娇地转开脸。 蒸好的螃蟹橙黄诱人,只闻着就让人流口水,所有菜布好后,便准备开动了。 婉如服侍向母,而连翘早巴巴地凑在了大公子身旁。 婉如取过一只螃蟹,托在手中,将蟹腿蟹钳去掉,蟹腿沿着关节扭开,银签子一推,白嫩嫩的蟹肉很轻松就出来了。 银锤轻敲蟹壳,翻开盖背,去掉蟹尾,用小勺剔去蟹心蟹胃,将黄澄澄的蟹膏舀出。 清理掉蟹腮蟹壳,剩下都是可以吃的,轻轻用叉子将肉拨出。 摆弄着这些,脑子都是过去在家时。 二姐是个爱吃的,爱吃之人必也会吃,用言欢话说,如螃蟹、虾之类,就得自己亲手剥才好吃,经旁人之手,虽省了功夫,但味蕾上差一半不止。 初时觉得谬论,可也经不住诱惑,亲身验过发现确实如此,吃蟹的乐趣不光在于美味本身,也在剥的过程,从那后,姐妹几个每每吃蟹从不让侍从帮忙,边剥边聊,彼此说说笑笑,最是闲适。 剥着手中蟹,似又回到了曾经,婉如脸上不禁浮起清甜,沉浸在回忆的人未注意到周围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 待把剥好的蟹肉递到夫人面前,抬起头,这才发觉所有人都在静静望着她。 婉如心头一跳!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茫然呆立的人努力回想哪里出问题,掠过对面连翘时,只见她正撇瞪着自己,那表情愤恨不甘又夹带着妒色。 “这剥完的蟹壳又重新拼成只完整螃蟹,好厉害呀!” 四小姐满脸新奇,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婉如这才意识到! 原来她习惯性把那废弃蟹壳拼成完好的蟹了。 再看向连翘手下的那只螃蟹,虽说剥得没什么问题,可是那摊子一看就是外行人弄出来的。 “你这姑娘倒是巧慧,一只蟹都弄得这般精致。”向夫人温柔开口。 一下子成了众人焦点,婉如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云州这地方螃蟹是稀罕物件儿,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吃得起,寻常百姓大多没机会享用,更别说如何剥蟹了。 还剥得这般淋漓尽致,可是让在座人们开了眼。 可这事真不怪婉如,作为相府小姐,金尊玉贵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相府餐桌上螃蟹最常见不过。 闺中小姐们心思精巧,活得最是细致考究,以往众姐妹聚在一起吃蟹,剔下的蟹壳也玩出花样,这点剥蟹的功夫大姐三姐都会,婉如就更别说了,向来心细,任何事都做到极致。 这些早已成了潜在习惯,刚才满脑子忆着往事,一时忘了自己所处何地。 于她而言本是最寻常不过的,可到了这地方人家,却成了稀罕事儿。 “难怪这丫头一入府就能在夫人身边伺候。”向老爷笑呵呵说着。 向夫人也十分满意自己眼光,看婉如的眼睛愈发慈爱。 婉如紧紧抠着手心,头更低了。 撇开这茬,饭桌终于又热闹起来,见无人再关注刚才一事,婉如舒了口气。 连翘却愤恨得要死,手上剥着蟹,不时瞟一眼那边的婉如,嘴里无声嗫嚅着什么,满腹怒气发泄在手里螃蟹上,恨不得将之当作那女人,大卸八块,剜心掏肺。 随着那双不断加重力道的手,徐妈妈脸上笑意更深了。 连翘还在怨愤,手上一发力,砰的一声! 断了的半只蟹腿顿时飞了出去,不偏不正落在对面四小姐汤碗里。 “啊!” 子衿惊叫一声,捂着被汤汁溅到的脸,慌乱擦来擦去,“什么东西!” 连翘大惊,脸色立时惨白,扑通跪地,“小姐恕罪,是奴婢...奴婢一时失手,小姐恕罪!” 连翘捣蒜般磕着头,徐妈妈挑了挑眉,面容闲适。 子衿撅着嘴,婢女连忙给她擦拭脸颊衣衫。 徐妈妈敛起笑意,给小姐换了碗汤,经过叩首的人时淡淡瞥了眼:一心往主子跟前儿凑,脸面给了,可自己没本事接住,那就别怪别人。 向夫人面色凝重,但今日是喜宴,不想被这坏了兴致,却也没发作,只朝婉如吩咐:“今日是给大公子接风洗尘,去伺候大公子用膳吧。” 婉如犹豫一瞬,颔首称是,从后面绕到向子珩这里。 连翘还在求饶,夫人冷冷道:“你下去吧” “谢夫人!谢夫人!” 连翘如蒙大赦,起身看着接班的婉如,心里不甘但也不敢拖延,忍气退出房。 宴席才重新热闹起来,很快将方才的小插曲盖过。 向子珩看着身侧摆弄螃蟹的纤纤素手,那会儿分明看到这姑娘脸上的一抹温柔清笑,如雨润春田,可转眼又恢复了这副低眉顺眼。 用过晚膳,其他人都散了去,向子珩留在这儿陪着母亲说体己话。 婉如朝灶房走去,经过游廊拐弯处时,突然蹿出了人影。 “死丫头,刚才很得意吧!” 第31章 嫁妆 管家恭敬拜一礼,“王爷,现已入冬,这过冬所需之物,炭火、棉衣、棉被等物都需购置,还有年关赏赐,各府往来打点,可,可是咱们账上的余钱不够啊。” “老奴据实禀报王妃,可王妃大发雷霆,说偌大王府不可能用度这般紧张,言老奴是故意有所隐瞒。” 管家跪下身,言辞恳切,“王爷明鉴,老奴绝不敢隐瞒!” “咱们府上确实余钱不多,可王妃不信,老奴再多解释几句,王妃便说老奴是故意怠慢,让老奴自己解决这件事,老奴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斗胆请示王爷。” 安雪不理会这等问题,不是言对方蒙骗她,就是指责对方拿她这个继室不当回事,最后放出话,让管家务必妥善解决此事,她只看结果。 管家哪有能力解决,打死他也没招儿啊! 走投无路下只好求助男主子,他何尝不知这样会得罪王妃,可没办法,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 “为何会如此,哪里出了问题?”宁王询问。 管家老老实实道:“过去府里虽有些余钱,但数目有限,几月前王爷大婚,婚事开销自然是一笔大数目,王爷又吩咐在礼制上加了不少聘礼,这之后,府里就没了结余。” “王妃自入府后”管家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正房每月账目在此,王爷一看便知。” 宁王翻看着账目,眉头越来越深,“八月购置月锦苏绣布料十匹,共计一百七十两;珠钗首饰六套,一百二十两;燕窝阿胶各类补品,三十五两......” “九月购置天蚕丝被两床,计七十七两;珍宝古玩三件,一百五十两;名人字画两套,九十三两......” “十月貂裘皮毛三套,六十六两,名贵香料两斤,一十二两,金丝楠木古琴一把,一百六十两……” 宁王看不下去,这开销,都赶上中宫皇后了! “她...新婚入府,多添置些也是有的。”宁王嘴上这么说,却是双眼紧闭,一手捏着眉心。 “对了”宁王突然想起一事,“本王记得,以往府中也曾有过亏空,但也都顺利过去了。” 管家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道:“王爷,实不相瞒,从前府中亏空,是,是宋氏王妃用嫁妆一次次贴补。” “什么?”宁王眉头一皱,“嫁妆填补?” 管家确定称是。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无人跟本王说过,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扑通跪地,“王爷,宋氏王妃嫁来前,咱们府里就亏空厉害,王妃入府后,对此也十分头疼,无奈下只能用嫁妆钱填补。” 随着管家的话,宁王忆起几年前。 宋清音好像确实向他请示过府邸亏空问题,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宁王回想着。 这些年他跟宋氏说过的话不多,这么想还是能忆起,他当时好像是说让她自己想办法。 她最后竟是用嫁妆钱填的! “她填了多少钱?” 管家老老实实道出数目,宁王听了心猛地一沉! 记得宋氏嫁来时,相府备了十里红妆,照这个数来算,那岂不是把她所有嫁妆都填进去了? “宋氏王妃填补了所有亏空,之后府里才正常运转,王妃掌家清明,来往有度,很快府里便有了余钱。” “王爷再次大婚时,府里余钱用尽,其实,若之后大家都依月例行事,也不至现在这般紧缺,眼下府里其他人份例都如往常,只是王妃这儿略多些。” “嫁妆填补”宁王默念着这几个字,“为什么从没跟本王提过?” “是宋氏王妃不准老奴跟任何人说。”管家回道。 “她担心王爷会怪罪,毕竟动用女方嫁妆总是不光彩,若此事传出去,王爷难免被人议论,故此事只有王妃与老奴二人知晓。当时形势紧急,别无他法,老奴也就应下了。” “那不是一笔小钱。”宁王沉着声,“女子嫁妆都是私房钱,不属夫家,不管和离还是被休,都归女子所有,哪怕人死了,也是要归还母家,她就是不填也无人指责。” 说到后面声音渐低,像是说给自己听。 “是,宋氏王妃说,夫妇一体不分彼此,辅佐丈夫乃妻者职责,都是她该做的。” 直到管家离开很久,宁王一直冥神沉思。 嫁妆都填补到王府,那她离府之时怕是没多少钱了,她后来日子是如何过的? 想起当初大婚那晚,他将她独自抛在新房,整整三年,不曾再入过正房。 一句不准她踏入书房,她三年不敢靠近,遇到必要之事,也是在路上候着他。火山文学 唯一一次进书房,还是为家中姐妹求情,忆起那日,她额头磕破,声泪俱下。 然而他丝毫没有动容,直到她提出交换条件。 衣衫、点心、账目,那个过去不屑一顾的妻子究竟为他做过多少事? 宁王心里再也平静不下。 ———— 王府正房,噼里啪啦的茶盏碎地声传出,隔着房门都能感受到里面人的震怒。 院儿里下人们战战兢兢。 “凭什么缩减我用度?我是一府之母啊,堂堂王妃被缩减用度像话吗?传出去我脸往哪儿搁!” 安雪气的声音都嘶哑了,嬷嬷在身边劝慰着。 “王妃息怒,其实也没有缩减,王爷不是说了吗,只是让您日后按照王妃该有的份例行事,这也不算缩减。” “怎么不是!”安雪暴怒,“我是王妃,何等尊贵,就是超出些月例又怎样!” 嬷嬷不知该怎么劝了,她是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本来嘛,上到太后皇后,下到奴仆婢子,月例都是有定数的,且王妃月例也不少了,实在没必要为此大发雷霆。 可安雪不这么认为。 其他家主母们怎能与她相比!她可是丈夫心尖儿上的人,是对方恋了多年的女子,还为了她冷落了前王妃那么久。 现在好不容易把她娶进门了,当然要把她当成宝一样宠着,多给她花些钱是应该的,不然怎么彰显她在他心中地位,如何让世人知晓宁王对妻子情深! 王子王孙娶妻纳妾,规格仪制都有定数,宫里皆按规矩置办,超出也不是不可,但需由宗室自己承担。 大婚时,宁王在亲王娶亲礼制上又填了那么多聘礼,给足了安家面子,这可是宗室从未有过的,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满城贵妇女眷哪个不羡慕,人人都晓得宁王妃是宁王心头挚爱。 第32章 酒后吐情意 四品官员女做了王妃不说,还得亲王如此眷顾,一度成了帝都传奇,安雪小小的心得到极大满足。 这种超出规制的宠爱不能只一次,往后余生都得保持下去,如此才能让她在宗室女眷中备受羡慕。 “王妃,兴许王爷真有难处,您也体谅一下吧。” 体谅他?安雪冷笑,那谁体谅自己呢? 现在的她可是家族荣光,若传出去宁王缩减了她用度,那还不成笑话!那是把脸面踩在地下呀。 安雪还是不服气,“我就不信皇亲贵胄府邸能连这点儿钱都出不起。” 否则他还嫁他做什么! 安雪一肚子火气,连午膳都没用。 而凌府这边,饭桌上的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儿。 “表妹,不要光吃菜,你身子太单薄了,要多吃肉。” 言欢招呼下人给柳唯月布菜。 “不了,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言欢惊讶,“你都没吃多少!” 柳唯月笑了笑,“我真的已经吃好了。” 这是小鸟胃口吗?言欢望着那几乎没动的碗,就是四妹妹都不会吃这么少。 唉,真是省粮食。 柳唯月抿了抿唇,迟疑少时,终于开口,“表哥每日好像都挺忙,甚少见到他来正房这边。” 更没见他留宿在此,后面的话柳唯月没说出口。 “对,他忙,特别忙。”言欢注意力都在满桌菜肴上,“我们不用管他,咱俩吃好玩好就行。” 柳唯月陪着笑,悄悄打量着这位表嫂。 说实话,刚听闻表哥娶妻,还为那女子跟姑母置气作对,柳唯月一直觉得表哥定是喜欢这个妻子的,尤其那日在凌家祖宅,亲眼见到表哥和姑母抗衡场面。 可自她进来后很快发现异常。 他们夫妻二人平时甚少在一起,表哥每月也就初一十五留宿正房,柳唯月心里自然开始琢磨这事儿。 “都说女子莫贪口腹之欲,表嫂倒是不同。” 言欢可理解不了这种说法,“若连对吃都不感兴趣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还是津津有味的人,柳唯月不再说话。 先不说贪吃容易身段走形,光爱吃的名声就损女子美誉,不过,瞧着言欢又显圆润的身姿,柳唯月并不打算劝阻。 贴身丫鬟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话,柳唯月小脸立即泛起笑意,起身便跟言欢告退。 喜鹊这会儿也从外头回来,看到离开的柳文月,叹道:“这柳小姐定是听说大人回来了,这才赶着去。” 言欢对这话全放不放心上,依旧嘴巴不停歇。 柳唯月去了没多久,很快便回来了,脸上挂着失落。 言欢没太在意,倒是喜鹊先开口,“柳小姐是去见大人了吧?” 柳唯月一丝羞涩,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表哥很忙,现在不得空。” “你找他有事啊?”言欢这才抬起头,“我让人去请他。”说着打发喜鹊去叫人。 “不用”唯月赶忙道,“既然表哥忙,就不要打扰他了。” “没事的”言欢摆摆手,“打扰不了多久。” 约一盏茶功夫,凌骁果然现身了。 言欢招呼他坐下一同用膳。 凌骁的到来并没有让柳唯月高兴,她特意去见表哥,却被一句公务繁忙挡在门外。 而言欢一句话,他人便到了。 表哥竟然如此厚此薄彼!柳唯月委屈的眼眶就要泛红,站起身,一句身子不适先行回房了。 凌骁随便用了些,与言欢有的没的搭了几句话,完事便回了书房。 “少夫人,这府里人都知道,夫人一心想将柳小姐聘来做儿媳,如今让人住进来,其中之意分明。” 人都走后,喜鹊终于压不住开口。 “您还主动把人弄回府来,万一真让对方近水楼台得了月,身后又有老夫人撑腰,那您将来日子可不好过呀,咱们还是......唔” 一块点心塞到了嘴里,喜鹊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好吃不?”言欢没心没肺问着。 喜鹊细嚼着,美味散在口腔,顿时脸露开心,含糊不清,“好吃!” 真的好吃! 午后,言欢还没睡醒,就被喜鹊急急忙忙唤起,听了她的禀报,赶紧起身朝柳唯月房里走去。 一进门,鼻翼下飘来淡淡酒气。 “你喝酒呀,喝酒怎不叫我!” 表妹这位闺秀还有这爱好?言欢十分新奇。 柳唯月靠在桌前,软绵绵的身子东倒西歪,一手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身边两丫鬟不断劝说,她却依旧伸手抢着酒杯。 “小姐不要喝了,要让夫人知晓,必斥责您有失闺秀风范。”婢女担忧的劝说着。 “给....给我......”柳唯月白皙小脸两坨红晕,“我还......要喝。” “这是喝了多少?”言欢走近。 婢女面色为难,“就两三杯,但我家小姐不胜酒力,沾酒就倒,可不管我们怎么劝,她就是不听。”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喝闷酒?”言欢走上前坐下。 “我们也不知。”婢女回道,“自午膳后回来,小姐就闷闷不乐,非要我们取酒来,这一喝就拦不住。” 柳唯月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看过来,见到身前坐着的人,眼眶一红,立时泪水喷涌而出,一头扑在言欢怀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跟说我。”言欢焦急道。 柳唯月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表嫂...你把表哥......还我好不好” 言欢身子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求你了......把表哥......还给我好不好......” 几个婢女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 柳唯月还在含含糊糊说着,“我真的不能没有表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这段时间相处,言欢不是看不出她对凌骁的眷顾,可也只以为是兄妹情,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柳唯月还在抽泣,醉醺醺的人神志不清,靠在言欢怀里,嘴里不断呢喃着不能没有表哥。 言欢轻轻拍着她背,慢慢地,怀里人安静了下来,再看去时,已沉沉睡去。 等次醒来时,已到傍晚。 第34章 女军医 军帐里几名军医忙前忙后,焦头烂额,几张简易搭起的木板床上躺着受伤将士,不断有伤员送来,帐里嘈杂的很,痛苦呻吟声充斥在耳边,入目都是鲜红,紫嫣一阵头脑眩晕。 老军医看到琳瑶带来的人,直接递给她一套围衫,让她帮着救治伤员。 军营作风干脆利落,从不废话,无人给她辩驳机会,就这样,紫嫣被赶鸭子上架推到受伤将士跟前。 看着未着上衣的男人,紫嫣下意识避开头。 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此刻的人又羞又急,在妹妹催促下才勉强将脸转回来。 士兵腹部被砍了一刀,血肉翻开,新的血液还在不断流出,紫嫣眼前一片血红,胃里翻江倒海! 捂着嘴的人正要吐,背上猛地被人拍了一掌。 “憋回去”琳瑶低声道。 紫嫣紧抿着嘴,心知这样太过失态,硬生生忍住胸口的恶心,拿过止血药和绷带等东西,双手颤抖的覆上伤口。 连男子的手都没拉过的人现在却要给陌生男子疗伤,说不出的滋味儿,而周围的紧张氛围也容不得她多想,在脑子混沌懵涨下忙着手里活儿,男人裸露的胸膛让她眼眸不断闪躲。 双手很快被粘腻的血红沾染,那带着温热的触感灼烫着一颗心颤动不已,紧咬的牙关一直未松开。 终于止住了血,缠好绷带后,紫嫣这才舒了口气。 “多谢” 男子虚弱的说两字,紫嫣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忙回了句不客气。 刚处理完,就听到外头乱哄哄的声音,像有新的伤员被送了进来。 “军医!赶紧救救他!” 兵士焦急的高喊,两人架着一个身材健硕浑身是血的男子进来。 正巧紫嫣处理好的士兵刚被扶出去,新的伤员被直接安置在此。 “军医求你救救他!”兵士声音都嘶哑了,“他可我们是这里最勇猛的士兵,这仗以一敌百立下功劳,你无论如何要救他!” 紫嫣头蒙蒙的,也来不及多想,让人帮着将伤员衣衫除去。 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下腹,伤口颇深,血肉模糊,像要将人撕裂劈开,肩上还有箭伤,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昏昏沉沉。 紫嫣浑身都觉得疼,刺目的红让她眼眶泛起湿润,忙手忙脚开始处理伤口。 清理、止血、上药、包扎,胸膛上的伤处理好后,目光落在肩上。 “不要贸然拔箭头!” 旁边忙碌的老军医扭头提醒,“箭头有箭翼和倒钩,直接拔会将皮肉扯下。” “折断箭支,将中箭处皮肉慢慢剖开,用银钳把箭镞给取出来。” “我知道”紫嫣忙不迭应下,琳瑶拔出匕首,削铁如泥的刀锋划断箭支。 紫嫣喘息了两下,她知晓这种疗法,但从未真正操作过,执着银刀的双手止不住发抖,睫毛轻颤,紧张到呼吸急促。 “没...没事,你尽管...动手,不疼” 双眸半阖的人虚弱说着。 脸上血迹染污,紫嫣看不清他面容,但那双眼睛透着鼓励和信任。 紫嫣脸色惨白,琳瑶握住她手,“要不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紫嫣摇摇头,重新给自己打着气,“我可以!” 看了眼躺着的人,“你忍下” 此刻的她眼里只有那处伤口,深吸口气,极力控制着抖动的手指,刀尖落下,划破皮肉。 从未这般聚精会神做过某件事,眼睛眨也不眨,饶是天冷,可额头依旧渗出细密汗珠。 她能感受到手下人因疼痛微颤的身子,可始终没吭一声。 终于,钳子取出箭头,接着上药包扎。 一切落定后,紫嫣长长出了口气,似用尽了半生力气。 处理完这名伤员,还没等她喘口气,又有新的伤兵抬进来。 后来的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似乎忘了自己是谁,眼前都是受伤人痛苦的表情,鲜血喷涌的伤口,她的世界全是红色。 直到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大半日过去。 紫嫣甚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回想起这半日。 她都做了些什么? 陌生外男,沾满血的胳膊,腿,胸膛,腰背...... 脑子飞乱混沌。 // “今日真是辛苦紫嫣表妹了。” 晚间,大表哥特意前来道谢。 “若不是你帮忙,不知有多少兵士要被耽搁治疗。” 第35章 纳侧妃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了,盛情下她也不好回绝,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拜师了。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干嘛撺掇我拜师。” 出来后紫嫣跟妹妹唠叨。 琳瑶撅了噘嘴,“怎么了?你看那日救人多好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既是手艺又是功德,以后自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看病都方便。” 紫嫣咯咯笑着。 琳瑶还在絮叨:“李军医可是赛神仙,他不轻易收徒的,机会难得,这是好事。” “罢了,学就学吧,反正我每日也是闲着。” 紫嫣倒也并非抵触,看到那日奄奄一息的兵士今日鲜活地立在眼前,挽救生命的感动和欣慰一直缠绕在心头。 …… 算着日子,估摸双亲也到了北地,姐妹二人特意去了趟流放之地,尽管好说歹说,可官差依旧不准她们探视犯人。 两人只好给官差塞了些好处,托他们将衣物棉被等过冬之物给里面人送去。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父亲,可我们现在见不到人,无法从父亲口中了解案子来龙去脉,想要翻案简直比登天还难。”紫嫣叹息。 琳瑶也垂头丧气,“外祖父托京城友人打探此案也一无所获,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无从着手。” …… 不管边关如何动荡,京城依旧繁华鼎盛。 正午之时,东街聚香小馆儿人来人往,清音忙得脚不沾地。 街上一辆奢华马车里,男子端然而坐,望着里面忙活的身影。 纵是抛头露面,可她身上的清雅之气丝毫不减,笑意清浅,举止从容,既不低微也不自视甚高。 人削瘦了一些,不过眉眼间倒是比从前有了几分精气神儿,不似过去那般寡淡。 就这么静静看了许久才离去。 这些日子安雪为先前限制用度一事闹小脾气,直到前些日子入宫请安,宸妃赏赐了她不少东西,宁王又哄了一番,这档子事儿才算过去。 正房用膳的宁王环看着房间,过去这里淡雅朴素,而今金玉满堂,奢华至极。 想到那个将所有嫁妆填补给自己的前妻,和她如今洗手作羹汤的辛劳,满桌的佳肴食之无味。 —— 很快,到了年关下。 内务府按皇后旨意,除夕这日,在宴海堂举办盛大宴会,皇亲贵胄及朝中三品以上高官携家眷相聚于此,君臣共度佳节。 所有命妇女眷向皇后朝拜,大礼结束后,皇后便让大家自由观赏,晚间入宴。 宁王夫妇来向母妃请安,到时发现今日宸妃异常兴奋,眼见得眉飞色舞,引人注意的是,身边还坐着位装扮不俗的年轻女子,两人相谈甚欢。 女子身着鹅黄色长衫,亮彩精神,眉眼端正几分英气,见到宁王,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很快又端正神色。 那转瞬即逝的羞赧没逃过安雪眼睛,身前端着的手轻轻一颤。 戒备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打量,正猜疑这人是谁,就听宸妃开口。 “本宫介绍下,这位是小赵将军的妹妹,闺名赵灿。” 宸妃话落,那女子便站起身,缓缓向前两步俯身一礼,“拜见宁王,宁王妃。” 一举一动倒是落落大方。 “不必多礼”宁王抬了抬手。 宸妃示意那姑娘坐下,又慈爱地握着她手。 这亲昵的动作瞬间让安雪警惕了起来,眼珠子来回转着。 随后宸妃拉起家常,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聊天,可安雪却难以平静,不动声色的目光紧紧盯着赵灿。 片刻后,那姑娘拜礼离开,宸妃也屏退了左右,看向儿子儿媳,“今日正好见了,有件事本宫要与你们商议。” “母妃但说无妨” 宸妃望着那姑娘离去方向,“赵灿的兄长小赵将军少年成名,此次奉旨征西又立下功劳,皇上十分高兴,抬了他官职,赵灿是他唯一的妹妹,二八年华尚无婚配。” 安雪一口气紧紧提着,指尖陷进肉里。 “赵将军是朝中新起之秀,前途无量,若得了这门姻亲,对儿子大有益处。” 宸妃看向儿子,“眼下王府后院人少,本宫琢磨着将人讨来做侧妃,怎么样?” 宁王低头忖度,随着宸妃的话,安雪浑身血液凝聚到头顶。 “我瞧着那姑娘不错,通体大方,举止有度,初次入宫见天颜丝毫不露怯,实乃大家风范。” 第36章 除夕宫宴 若让这个女人进了府,她这正妃岂不被对方压制!心头怨愤交织。 安雪自是不想丈夫纳侧妃,可又不能坏自己贤妻名声,心里百般揪扯,思虑许久,还是决定趁此事还未定下尝试阻止,否则此时不拦日后再无机会,后患无穷。 “恭喜王爷,身侧又要添美人了。” 明明是祝福之言,说话人一双水眸却是泛红,像受了万千委屈却又不好表露。 宁王停下脚步,轻叹一声,伸手捋了下她额上碎发,“刚才母妃不是说得很明白吗。” 安雪转回头,直视着丈夫眼睛,“所以王爷是同意了?” 幽怨责备的语气和哀痛凄柔的目光让宁王升起愧疚。 “雪儿,朝堂上一些事你不懂,本王需要……总之有些时候身不由己,但你放心,本王不会负你,只当是府里多了个人,好吃好喝养着便是,不妨碍什么。” 啪嗒,一滴泪水坠落。 安雪泪眼盈盈,“王爷,你我成婚不过数月,便要纳新人入府,王爷可是忘了我们感情?你这样让雪儿……” 宁王赶紧帮她擦去泪水,“不过一个侧妃而已,你依旧是宁王府当家主母,是本王唯一的妻,谁都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安雪抽噎着,凄凄哀哀的娇态风中摇曳,甚是可怜,“王爷,我们一路走来不易,好不容易长相厮守,这么快王爷就要移情旁人,让雪儿情何以堪。” 宁王眉心一皱,这样子,弄得他好似成了负心汉。 “雪儿这是什么话,本王自问从你入府不曾亏待,我与那赵家姑娘今日初次见面,何来移情一说?就算人入了府,你我也一样长相厮守,又非她来你就得走,且刚才你也听到了,这也是母妃意思。” “一个侧妃,不娶又怎样,王爷回了娘娘便是,又非天大之事。”安雪噘着嘴,“我瞧是王爷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何必拿娘娘说事。” 宁王脸色渐沉,“先不说今日之事是母妃意思,本王也是刚刚知晓,就算是本王之意又如何。”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放眼皇族宗室,哪个亲王不是妻妾成群,本王已是少有的后院清净之人。” “雪儿一向温柔贤惠,过去侧妃都愿做,直言能陪在本王身边便是最大幸福,其他再无所求,如今当了正妃反倒心窄了?” 宁王心里属实不痛快。 梁国亲王娶妻,虽无明文规定,但大多为一二品高官之女,三品之女为侧妃乃情理之中。 安雪族系四品却封了王妃,已是例外。 他为她冷落宋氏三年,不光与宋氏交易为她换取正妃之位,还在父皇面前给她说好话,劝说父皇不计门第下旨赐婚,想尽办法为她争取正妃位子。 甚至和离不出一月便娶她进府,照常理,和离休妻哪个不得过个一年半载再娶妻,可为不让心爱女子继续苦等,他不惜背上议论声名受损。火山文学 安雪还有何不满足!难不成要他后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是不是欲壑难填,当真把她宠坏了? 安雪还在抹眼泪,宁王看了看附近来来往往人们,收回手负在身后,神色持重,“这是皇宫,莫失了端庄。” 说完大步离去,独留安雪原地崩溃。 今日盛况,言欢自也随凌骁前来赴宴。 凌骁到后和几位相熟聊天,言欢则与对方家眷相谈,无意间,目光对上不远处一人。 对面凉亭下,男子正远远眺望着这边,认出人后言欢当即转过身,避开那道目光。 一刻后,几个女眷各自散了开。 言欢正要离去,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立在她眼前。 “欢欢,你还好吗?” 言欢点了点头。 温严双唇嗫喏了下,磕磕巴巴道:“我听说,你嫁给了凌大人。” 言欢随口嗯了声。 纵然早已知晓,可亲耳听到她这么说温严还是难掩的伤神。 “你...喜欢他吗?” 见言欢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温严把压在胸中的疑惑吐出口,“据我所知,你们从前从未交集,我们解除婚约后没几日你便嫁了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 这些疑问盘桓在他心口多日,只想着哪日见到她亲口相问。 “我在去边关路上遇到匪徒,坠下悬崖,是他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报答。”言欢浅浅回应,似说一件寻常不过之事。 第37章 护妻 见到这人,言欢也不躲闪,本以为对方不会理会,却不想那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宁王声音虽沉,却透着关切。 言欢坦然迎着他目光,“王爷看见了,好得很。” 宁王望了眼亭里人,“听说你嫁给了凌骁,也好,是个好归宿。” 言欢眸色浅淡,“照理说,我们姐妹能免于教司坊,应该谢谢你的,不过宁王殿下也清楚,这事你也不是无偿帮忙,是我长姐舍身换来的,所以这声谢我就不说了。” 宁王苦笑一声,“你长姐……她还好吗?” “好,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宁王点着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恰逢亭下人们招呼,这才继续迈步。 “那边是谁家官眷,看着脸生。” 梅园一处,立着几名贵妇女眷。 人们放眼望去,有眼锐地瞧了出来,“是宋家女儿,跟着大理寺凌大人来的。” 这么一说,人们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就是凌大人低调娶的妻子,从前丞相府二女儿?” “要说啊,这宋家女儿还真是命好,家族落败还能得嫁高官,也是有福气啊!” “不过我听说两人连婚宴都没办,也是奇了,这凌大人位高权重,成个婚怎这么低调。” “不稀奇,谁人不知这位凌骁大人向来我行我素,奇人干奇事儿,没什么稀奇的。”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闲聊。 “这宋家女儿也就愿意了?” 妇人们嚼起这种事最是来劲儿,这可都是高门府邸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连婚宴都没有,就这么跟了人家?” “她一个罪臣之女,乡野村夫都不要,能攀上二品高官当然愿意。” 刁钻的女子声线响起,人们转头看去。 一大袖宫裙年轻女子立在身后,绣满桃花的嫣红锦衫贵气华丽,飞仙发髻上巧饰海棠步摇,流苏坠子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光芒,妆容十分精致,容貌虽无极致美丽,但也三分颜色。 大家都知道是嘉仪公主,不觉警醒了些,这位公主娇蛮傲气,眼高于顶,乃宠妃所出,在一众公主里独占一席之地。 嘉仪目光落在不远处言欢身上,“别说没有婚宴,就是让她跪着从后门入府也感激涕零。” 几个妇人听了纷纷低下头,以绢帕拭着嘴角,神色隐晦。 在场有听过传言之人,这位公主心仪凌骁,有意招为驸马,却被回绝,如今这般,众人自然知道其中之意。 罪臣之女也配得上来此?嘉仪死死盯着远处人影。 宋家女儿就没个好东西! 嘉仪跟宋家女渊源还是出自宋琳瑶,她印象深刻,那个又胖又矮的丫头,深得皇后喜爱不说,还日日缠着太子,脸皮比城墙都厚,幼时二人可没少打擂台。 太子哥哥也没少为那个丫头训斥自己,不曾想,多年后那丫头姐姐抢走了她心仪之人,看来她跟宋家真是天生的冤仇,家中女儿个个跟她作对。 想到这儿,扭头对身边一名千金小姐悄悄说着话。 这边,无所事事的言欢闲望着周围,却见一丫鬟装扮的婢女停在面前,“这位小姐,我们小姐有请,请您移步那边。” “你家小姐是哪位?” “咱们是礼部侍郎家。” “礼部侍郎?”言欢回忆着,“我倒未曾与这位官家小姐打过交道。” 正在犹豫时却听到凌骁唤她,“若不熟,不去也无妨。” 言欢点点头,朝亭中人走去,她也不喜这种应酬场合,那婢女见状不敢再多言,只好退了回去。 太子朝婢女离去方向看去,见她停在一女子跟前回禀,在那女子身边的是嘉仪,两人正往这边眺望。 看回凌骁,眸中笑意了然,“你倒是护得紧。” 凌骁闻言淡淡一笑。 太子看着面前这对夫妇,“真是遗憾,没喝到你们喜酒。” “这无妨”凌骁道,“哪日太子赏光驾临,臣在府里设宴。” 太子俊朗脸上微微笑意,看向言欢,“凌大人虽清冷却最是重情义,安排人关照你北上父母,你也可安心些。” 言欢张大嘴巴,侧脸看向凌骁。 安排人照顾双亲?怎从未听他说过。 自二人成为“夫妻”后,她不是没想过请对方托人照顾北上父母,可想到彼此关系又不好开口。 这人竟主动做了! 太子离去后,言欢赶紧追问,凌骁眉眼淡然,对此没什么反应。 “有何奇怪,到底是名义上岳父岳母,本官若不照应岂非让人议论。” 瞅了眼傻笑的女人,冷冷抛出赴宴两字,言欢乐呵呵跟着朝宴席走去。 除夕夜宴,君臣同乐,满场笑语晏晏。 同样夜晚,边关也正热热闹闹欢度佳节。 燕云城,万家灯火通明,这里虽无帝都繁华景盛,却也另有一番风情。 大街上,人海川流,笙歌艳舞不息。 “这花灯真好看!” 紫嫣挤到人群前,望着挂满的各式灯盏惊喜不已,越往上看,花灯越是精致美妙。 琵琶声响起,一女子素手弹拨琴弦,一曲罢,人群中阵阵掌声。 店家将上头挂着的一盏取下送给女子。 “男子猜中灯谜,女子琴音出众者,皆可获花灯” 店家热闹地喊着,很快又一名女子走上前,接过琵琶,徐徐演奏。 燕云地处边境,民风开放,当地人性格豪气,女子也不似中原保守,个个爽朗大方,丝毫不扭捏。 曲子弹完,周围掌声立时响起。 紫嫣撇撇嘴,“这琴技没什么了不起。” 琳瑶笑看着她,果然,当仁不让的人走上前,接过琵琶坐下。 “好!” 琳瑶使劲儿鼓着掌。 紫嫣冲她眨眼笑了笑,玉指流转,轻轻一抹,配上名师教授的琴艺,一曲春庭晚惊艳四座,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灯下美人绰约娉婷,宛如仙子,才貌双绝的人很快拿下了最上首的花灯。 “好厉害!”琳瑶欢呼着。 紫嫣把灯塞给妹妹,见到男子们欢声笑语猜灯谜,也凑在边上看热闹,琳瑶几次都叫不走。 “你先去戏台,我随后就到。” // 又看了一刻后紫嫣这才离去,往戏台与琳瑶会合。 途经一道巷口,突然胳膊上一道力量,被猛地拖了过去,连呼叫声都未发出便消失在黑暗。 第38章 噩梦 街上人声鼎沸,欢歌笑语,无人注意到这边情况。 琳瑶在戏台等了许久不见紫嫣来,于是原路返回找去,却怎么也寻不到人影,独自在街上找了许久。 回到家,却发现紫嫣已经在家了。 “我乏了,想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紧闭的房门后紫嫣闷闷说道。 …… “宋军医好几日不曾来军营了,怎么回事儿?该不会以后不来了吧?” 一所军帐里,几个兵士围着火炉聊天。 “不来也不奇怪,年轻姑娘家身子娇贵,每日在军营里那么辛苦,肯定撑不了多久。” “哎,真是可惜,难得有个花儿一样的姑娘,这下见不到喽。” “你见到又怎样?只能看不能吃那不更磨人吗,哈哈” “还别说,这紫嫣姑娘真是漂亮,瞧瞧那小脸儿,嫩得像一掐就出水,这京城姑娘就是不一样,宋家的女儿都是大美人。” “不要再说了!”浑厚声音呵斥道。 人们朝铺上躺着的人看去,彼此面面相觑。 军营里都是大男人,没事儿了凑在一起说笑,最常聊的话题也离不开女人,偶尔开些荤段子。 被呵斥的男子不以为然,转回头继续聊着,“就是不知这等姑娘最后会嫁给谁,谁人有这福气。” “反正不会是你,哈哈!” 人们又恢复了热闹。 “够了,不要再说了!” 铺上的陈武坐起身,一声厉喝打断嘻哈气氛,几名兵士相互看了看,自觉十分扫兴,而后各自烤着手不再说话。 陈武只觉帐里憋闷得慌,起身大步走出。 校场上,彪悍健硕的男子挥着手里长枪,一招一式用尽力气,说是练武,更像发泄,恨不得将全身力气用尽。 转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清丽修长的身影在风中略显单薄,寒风吹起她衣袂和如瀑长发,如深秋的折翅蝴蝶苍凉萧瑟,男子终于收起招式。 “你娶我吧。” 紫嫣开口,平静的眉眼没有任何波澜,透着几分支离破碎的凄美。 咣当! 陈武手里长枪掉地,傻愣愣立着,怀疑自己听错了。 // 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民宅,一间正房,东西两间厢房,东边是杂物间,西侧是灶房,窗前摆放着玉米,挂着穿好的辣椒,小院儿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陈武手脚局促地将紫嫣请进正房。 屋里除了一张桌子,配有两把椅子,挨着墙的位置堆砌着土灶,再无他物。 “你坐,我去倒水。” 安置下紫嫣,陈武又急忙走出房,不消一瞬便拎着铜壶进来,放在灶上烧水,蹲下身又往灶下添了些柴火,忙完一切这才坐下来。 “哦对,我去看看有没有茶叶。”刚坐下的人又起身走出去。 “不用麻烦了”紫嫣开口。 “你稍等就好,要是冷,就坐到灶旁。”陈武将房门外的小板凳拿了进来,用袖子在上面蹭了蹭,除去尘土,放在灶前,“你坐这儿,这里暖和。” 转身又忙着去厨房取茶叶。 看着忙里忙外的人,紫嫣叹了口气,重新做到板凳上,伸出手烤着。 墙面常年被土灶熏得泛黄,下面柴火噼啪作响。 紫嫣目光呆滞,睁眼闭眼都是除夕那晚,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忘不了巷口那双大手将她拖进黑暗,震惊中还没看清面前人就被塞住口,一个麻袋当头罩上。 麻袋再次打开是在一处废弃破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站在面前,一脸猥琐。 “小美人,刚才琴弹得不错啊。” 她早被吓得面无人色,“你们什么人?” 两男子哈哈大笑,并不回答她问题。 “你们最好放了我,我是上官家的人,若让我家人知道必把你们碎尸万段!” 她的声音因惊吓颤抖不已,丝毫震慑不住歹人。 “管你什么人,落在我们兄弟手里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上官家?哈,你也得活着走出去呀。” 她惊恐的牙关打战,放声大喊救命。 刚张开嘴,就被男子一掌捂上,同时一颗不知什么东西滚进了嗓子眼儿。 第39章 骄女糙汉 陈武停顿了下,茫然看了看手中碗,不明白对方之意。 “没事”紫嫣改口,“都可以” 陈武讪讪一笑,继续倒着茶,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递给紫嫣。 见她接过后没有喝,只放在灶上,陈武有些慌,“你是不是不爱喝这个?要不我去邻家借些别的茶叶。” “不用,茶泡好后需放置片刻方好饮用。” 陈武似懂非懂,“哦哦” 他一个粗人,对于风雅之事一窍不通,从里屋摸了把板凳,在紫嫣不远处坐下。 低垂的眼眸看到男子局促搓着双手,与那晚的他一样,紫嫣缓缓闭上眼,脑海里又是当时。 云雨过后喘息声终于停息下来,地上衣衫凌乱,女子啜泣声断断续续。 她靠在墙头,身上只披着件外衣,眼睛早已哭红。 陈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声不吭,几次怯生生伸手想帮她擦泪,可又缩了回去。 “我叫陈武,你给我治过伤。”男子陪着小心说道。 她对这人有印象,刚才看到他胸前那道从左肩到右下腹的伤疤,以及肩头的箭伤便认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天在军营时遇到的那位伤势很重的兵士。 “你救过我,一直想跟你道谢。”陈武挠着头,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说话磕磕巴巴。 “刚才在街上看见你弹琴,想着上前跟你道个谢。” “可又怕太唐突,没敢……见你走了,想着还是跟你说声谢,可还没追上就看到你消失在巷口,感觉形势不对,就一路找了来。” 面对这个人,她真不知该说什么,谢他赶跑了歹人让她免被羞辱,还是谢他充当解药,让她没有血脉爆裂而亡,还是,该恨他夺了自己清白……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如在噩梦里,更不敢想自己以后。 “喝茶吧,一会儿要凉了。”陈武提醒着。 紫嫣回过神,端起茶碗轻轻饮了口,茶水有些粗粒,还带着一股陈年霉味,勉强又喝了小口,放下碗。 陈武都不敢直视身边女子,心咚咚跳个不停,一口气儿一直提着,不时搓着双手。 “你回去后,我,我一直担心你,怕你又寻短见。” 想起那晚的人,陈武这些日子时刻揪着心。 紫嫣低头不说话,这样子让陈武更紧张,一如当晚的他。 当时的紫嫣面如死灰,靠在墙头默默掉着泪,他捡起地上衣服递过去,紫嫣却一动不动。 “把衣服穿上吧,天冷。” 几次劝说,紫嫣仍没反应,见她不动弹,陈武轻手轻脚将衣服搭在她身上。 天太冷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生病,看着柔弱的似一阵风就能吹到的人,陈武心里说不出的疼惜。 “你要是恨我,就,就打我,我肯定不还手。”陈武笨嘴拙舌地说着,不知为何,面对这姑娘他说话舌头都打结。 “不过你先把衣服穿上,要不会着凉的。” 从没跟女子打过交道的人实在不知该怎么劝说,尤其对着这个天仙儿似的人,他看她,就像地上泥土仰望云端。 壮着胆子帮人将衣服穿上,紫嫣如同木偶一样被摆弄。 见她始终不说话,陈武愈发愧疚,这姑娘的眼泪能把他融化,他是真不想看到她难过。 拔出腰间匕首,递到她手上。 “你要是不解气,就拿这个捅我,你怎么能出气怎么来,我绝不反抗。”说着把刀柄塞到她手里。 锋利的匕首在昏暗的房里泛着幽光,紫嫣呆呆看着。 许久,唇边扯出一抹浅笑,凄凉悲怆,攥紧匕首,缓缓闭上眼睛,猛地朝自己手腕划去! 陈武一声惊呼,眼疾手快抓住她手,“你这是干什么!” “你松开!”紫嫣大喊,沉默半晌的人终于说出话来,疯了一样朝自己挥刀,“不要管我!” 陈武哪里肯放手,抓住她胳膊,一把夺过匕首丢在地上。 “你有气冲我来,就算真有人该死也该是我,你不能拿自己出气!” 紫嫣眼前又腾起氤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武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她擦泪,可当粗实的大手即将触碰到那凝脂娇肌时,又自惭的缩了回来。 彷徨失措的人脑袋都出汗了,紫嫣终于哭得没了力气,身子软软倒下,陈武赶忙接住她。 又捡起地上外衣裹在她身上,笨手笨脚拍着她后背安慰。 …… “你手上伤怎么样了?”紫嫣突然问道。 陈武没反应过来,见她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这才明白,捂住那道口子,“没事,小伤” 紫嫣忆起,当时哭脱的她耷拉着眼皮,无意撇到地上匕首,上面一抹鲜红刺眼,低头看去,他手上一道口子,是争夺匕首时划伤的。 后来日子里,陈武吃不下睡不着,一想到紫嫣割腕情景,几次都被吓醒。 紫嫣一连几日没去军营,这可把陈武担心坏了。 那姑娘性子烈,他生怕哪日听到不好消息,可那晚送人回去时对方不准他前去探望,姑娘的每句话于他而言都是天命旨意,他不敢不听。 可又实在不放心,这些日子时常在上官府外徘徊,却不敢上前询问。 “家里只有我和我娘,就我们娘儿俩”陈武说道。 紫嫣低下头,这段时间她哭过痛过,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也就这样了。 嫁给这个男人,与其说是想通了,不如说是心如死灰。 “我知道,你以前是大户人家小姐。”陈武面色愧疚,“嫁给我实在委屈。” 这话惹得紫嫣眉尖轻蹙,微微侧开脸,辗转在哀思里。 相府败落后,纵是跌下云端她亦不曾放弃过心气儿,可自那晚后……她心死了。 咽下眼中水雾,控制着涌上的心绪,使劲儿压了下去。 陈武看得心疼,一颗心从没有过的难受。 眼前女子是天上人,高贵美丽,才能出众,若不是相府变故,若不是那次意外,这是他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人,知晓她此番是无奈为之,愧疚又心痛。 “我不是…”陈武嗫喏着,“你,要是不愿,我们不” “寻媒人提亲吧。” 紫嫣站起身头也不回离去。 琳瑶也发觉这几日的三姐有些异样,整个人失魂落魄,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可每每问及她也只言月信身子不适。 直到今日紫嫣情绪稳定,才将事情告知。 琳瑶靠在姐姐肩上,伸手抱着她,“一定要嫁人吗,三姐要是不喜也可以不嫁的。” 第40章 二百五女人 紫嫣轻抚着她长发,目光空远,“你还小,有些事不懂。” 不同于散养的琳瑶,深闺长大的紫嫣与大多女子一样有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观念。 女子贞洁最为重要,不嫁那人日后新婚夜如何交代? 她没有其他选择,哪怕还是过去的相府千金,遇到这种事也只有一条出路。 在准备议婚时家族败落,在成为军医,有了生存之道不需再寄人篱下时又遭到这变故。 小娘曾说她性子拔尖儿,心比天高,当真心比天高的人命如纸薄? 万千无奈和委屈终是化作一声长叹,闭上双目,“我此生,大抵也就如此了。” …… 京城凌府 自从醉酒那次把话说开后,柳唯月在言欢面前也不再掩饰对凌骁的情意。 外头都传凌骁身有隐疾,再从契约婚姻一事来看,言欢十足确定传言属实。 这么久相处下来,尤其凌骁帮她照应双亲之事,她也看得出来,这人就是性子孤僻点,人还是不错的,一想到他性子是身残造成的,言欢也几分同情。 哎,一个大男人家的,有这种毛病也是可怜。 再看整日粘在她身边娇娇柔柔的小表妹,身为女子她都忍不住心生怜爱,更何况男子。 凌母说过,凌骁与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言欢琢磨着,凌骁定是对表妹有情的,怕是后来发现身子残缺才拒绝她。 想到这对苦命的鸳鸯,言欢止不住唏嘘。 凌骁救过她命,又帮她照顾爹娘,虽是契约婚姻,可供她吃住用度实则也没让她付过出啥,总得为人家做点儿什么,要不然这钱拿得心里不踏实。 脑子一个念头闪过! 半个月后,这晚,言欢端着炖盅来到书房。 “这是什么?” 凌骁看着汤碗问道。 言欢将汤舀到碗里,“听说你晚上没用晚膳,公务那么辛苦怎能不吃饭,我特意让人厨房做的汤,尝尝。” 少女明眸闪亮,梨涡清甜,凌骁恍惚了下,接过汤碗喝下。 “味道怎么样?” 凌骁细品着,说不出什么滋味,“还可以。” 第41章 把这丫头给我吧 听到这声婉如转回身,却见大公子向子珩立在门口。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我悄悄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向子珩走进来,拿起桌上狗爬字迹看着,还没开口,小姑娘便抱头躲着,“大哥可不要骂我,我已经很努力写了。” 向子珩宠溺一笑,将纸张丢回桌上,“你以后还是学鬼画符吧。” 子衿咯咯笑起来,朝兄长吐了吐舌头,提起笔在宣纸上写着。 向子珩朝婉如走去,凝视着她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欣赏,“你读过书?” “没有”婉如摇了摇头,又施一礼,“奴婢还要陪夫人出门,先行退下了。” 向子珩还想说什么,见她有意回避也未勉强,“去吧。” 回到正房的婉如简单收拾了下,便陪着夫人出府。 如今大夫人外出,都是让婉如跟着伺候,身边丫头姿色出众,也是给主人长脸。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繁街去,下了马车,就见三房夫人已在茶楼前等着了。 妯娌俩见面寒暄了几句,大夫人接过三夫人递上来的书。 “这是我最近迷的话本,好看得紧,大嫂也拿回去看看。” “谢谢弟妹了。” 向母素来不喜看话本,不过对方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诿,于是伸手接下。 将书递给婉如,让她在这儿候着,随后两位夫人上了茶楼。 婉如独自靠在墙边,闲来无事翻看着手中书。 “这话本倒是有趣儿。” 婉如看得津津有味,一口气儿看完仍觉意犹未尽。 正回味着书中故事人物,突然从眼前窜过一人,重重撞到她身上。 一声惊叫,婉如倒地,胳膊肘重重磕在地上,那人也踉跄倒下,手中泔水桶哗地散地,一地狼藉,被抛出的书淌在水里。 “我的书!” 婉如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上前把书捡起。 那人似乎意识到惹了祸,抛出一句抱歉拎起桶嗖地离去。 “哎,你不能走!你把我的书弄坏了!”婉如追去,却见那人一阵风似的早跑没影。 第42章 抢人 “你要是能给我找出本一模一样的也成,既然赔不了,还不让主家处置了?没见过谱这么大的丫头,这要搁我院里,犯了这种过错,就是一顿板子发卖出去都不为过。” 向子珩正要开口,却听婉如道:“三夫人的意思是,若奴婢能奉上一本一样的,就饶过奴婢是吗?” “可笑”三夫人媚眼一瞥,“那书世上只一本,你如何赔一样的?真要有同本,本夫人还需头疼吗?还至于在友人面前难做吗!” 婉如挺直腰板,杏眸坚定,“敢问三夫人,若奴婢真奉上,此事是否可以作罢。” 三夫人睥睨的哼了声,“你要真弄出一本一样的,让我交代了友人,我自然饶你。” “是,那奴婢就赔一本内容一模一样的给夫人。” 三夫人眼睛一眯,不解的目光盯着她,琢磨这丫头打什么主意。 婉如站起身,“奴婢去取纸笔。” 徐妈妈一见,连忙让身边丫头去。 很快纸笔取了来,婉如拿着走到圆桌前,“奴婢誊写本内容一样的给夫人。” 话一出满堂人惊讶不已。 屋里静悄悄的,向母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见婉如已经落笔,这架势人们还能说什么。 见她执笔从容,那样子倒像是个行家,三老爷心里没底儿了。 向子珩看着伏案而作的人,起身轻步走到桌旁,素白纸上一行行簪花小楷清秀娟丽,娴雅端静,一如身前女子。 她凝神在纸笔间,行文流转,偶尔短暂冥思,温婉秀逸的人静静绽放着文情,这一刻,仿若见到名门淑女,秀外慧中四字在他心中有了模样。 看着笔下生风的人,三老爷夫妇相视一眼,收了些气息。 “三弟,弟妹,想来这誊写还需一会儿,要不你们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向母说道。 “谢嫂子,不必了。”三老爷闷沉沉的口吻窝着火。 一个时辰后,婉如终于放下笔,转了转酸疼的手腕。 捧起一摞宣纸,朝着堂中走去,“奴婢写好了,请三夫人验查。” 三夫人哪里相信,示意婢女将东西取来,拿在手中翻看着。 越往后脸色越差,与之相反,婉如神情轻松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三夫人仍不相信,“这本书你读过?不可能啊,这书世间仅一本,你一个丫头从哪里看过?” 见当家主母也在等她回话,婉如恭顺道:“回夫人话,昨日两位夫人在茶馆相聚时,奴婢在楼下候着,闲来无事翻看了几眼。” 大夫人回忆着,“我记得,我们在茶楼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把这本书背过了?” 婉如点了点头。 这一下子把所有人惊到了,房间又一次陷入安静。 “这就是人们说的过目不忘吗。”大夫人又惊又喜,“太不可思议了!” 婉如垂下眼帘,若非情势所逼她也不想露这手,可没办法呀,若不这样就要羊入虎口了。 目光掠过夫人身侧,无意间对上双柔和眼眸,陌上公子,温其如玉,婉如心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真是奇了”大夫人看婉如的目光愈发欣赏,再看向弟媳时松快不少,“也算对弟媳有交代了。” 三夫人挑了挑眉,不再说话,默认了此事作罢。 不成就不成呗,本心来说她也不想弄这丫头入府,若非丈夫来回磨嘴皮,不想伤了夫妻感情,她也不愿这般。 眼下最好不过,既让她少了个碍眼之人,丈夫也怨不得她。 三老爷冲着妻子挤眉弄眼,明白丈夫意思,三夫人只做视而不见,三老爷独自闷着火。 大夫人欣慰笑着,“好了,也算是圆满” “嫂子”三老爷突然开口,“这丫头弟弟喜欢,把她给我吧。” 大夫人愣住了,后面的话噎在嘴里。 一计不成,三老爷也不再藏着掖着。 直接要人,不费那些心思,他就不信,他这个亲弟弟开口大嫂还能拒绝。 不给嫂子回绝机会,又推了把劲儿,“嫂子放心,从你手里出来的丫头弟弟定不会怠慢,贵妾,给她贵妾名分。” 不!婉如摇着头,这人怎这么脸皮厚,她不能跟着他走,绝不能! 紧张的望向夫人,生怕对方松口。 “奴婢卖身契签的主家是夫人,请夫人让奴婢继续待在您身边。”婉如恳求着。 “在大夫人这儿和我那儿是一样的,都是向家。”三老爷冷冷道。 婉如顾不得搭理,只求救地看着夫人,急得快哭了。 “三叔”向子珩开口,“这丫头合母亲心意,母亲已习惯她伺候,还是留在母亲身边的好。” 三老爷不以为然,“一个丫头而已,日后再重新挑选个便是,不行从我府里拨个过来,两个也成。” 三夫人睨了眼丈夫,咬牙无声念叨了句什么。 “三弟,这丫头嫂子还真不能给你。” 三老爷听了一愣,这位长嫂一向温和大度,此次这么直言回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大夫人面色浅淡,目光沉沉。 这会儿她也琢磨出味儿了。 先前还纳闷儿呢,一本书而已,怎得夫妇俩这般不依不饶,现在才知,这小叔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双眼睛在婉如身上盯着呢。 若再多想一步,损坏书籍一事说不定就是这二人设下的套儿! 可不,自个儿也是反应慢,方才三妯娌要人时就该有所警觉,她那分明是给丈夫要的! 想到被这两口子算计,大夫人心头愤懑。 “大嫂这是何意?”三老爷甚是不满,“咱们可是一家人,怎么您还不舍得个丫头?可不要为了个卑微婢子伤了咱们血缘至亲。” 说着抬起下巴,隐隐的傲气,“大哥要是在这儿,定不会不顾及我这唯一的弟弟。” 向母浅浅一笑,“三弟说的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能将人给你。” “这是何意?”三老爷不解。 无视那边怨愤的人,向母不慌不忙,端起桌上茶盏轻轻吹了吹,“因为我已将人指给珩儿做通房了。” 第43章 通房 “什么!”三老爷坐不住了。 大夫人神色淡然,不理会对方反应,慢悠悠饮了口茶。 婉如一脸惊讶,向子珩也有些意外,倒是三夫人十分轻松,上挑的眼角暗藏笑意。 向母清楚,拿不出个合理理由这可是伤情分的事,说是儿子通房最妥当,如此一来才能让对方死心又说不出什么来。 作为长嫂,她从来待三房仁义,这夫妇俩竟然算计自己,怎能顺他们意! 果然,三老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此言当真?” “自然”向母平心定气,“珩儿已成年,房里也该放人了,这丫头巧慧最得我心,前日我与她提过,此事已定下。” 三老爷不信自己这么寸,狐疑的目光来回打转,揣摩这话几分真假,又看向婉如,“你答应了?” 所有目光落在婉如身上,等待她的回答,向子珩素来沉静的眼眸泛起微微波澜。 “有何不答应的?”向母率先开口,笑得轻快,“能入主子眼是福分,这么好的事怎会不答应,是吧,丫头。” 对上主母眼神,婉如身前手紧紧交握,心跳个不停,见主子朝她微微颔了颔首,眼神温和鼓励。 婉如明白,主母是有意帮她,虽说这招有些……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如此也可彻底斩断三老爷念头,今日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此人。 纵是不愿为人通房,可眼下别无他法,先打发了这个老色鬼再说,于是轻轻回了个是字。 随着这声,房里归于平静,两道无声叹息,只是一道丧气,另一道舒缓。 三夫人旁观着一切,眼里似笑非笑。 三老爷满脸憋闷,他是真窝火呀! 前几日来大房,在大门外遇到俩陌生男子,无意间听到两人跟守门小厮谈话,言语间提到了婉如两字,这勾起了三老爷好奇,于是多问了一嘴。 给那丫头赎身? 美人还没有弄到手,怎能让她离去! 于是三老爷找了个由头将守门小厮暂时支开,对着两人道:“你们来晚了,那丫头已经不在府了。” “她差事出了岔子,已被发卖出去,这会儿怕是早不在云州城了。” 两人又惊又叹,此时守门小厮走了回来,将三老爷迎进府,听到小厮称呼对方老爷,两人确信了对方之言。 是侄子的人了?合着自己给他人做嫁衣了!三老爷又憋又闷。 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只得负气离去,向母命儿子前去相送。 夫妇俩离开后,向母挂了半日的笑脸终于拉了下来,“这对夫妻!” 婉如叩首在地,“多谢夫人相护。” “起来吧”向母叹息了声,“三房啊,是老毛病又犯了。” “好色成性,后院妻妾成群还不满足,又盯上我这儿的人;三夫人是个狠厉脾性,这些年府邸抬出的小妾尸首不止一个。” “今日又算计到我头上,我瞧不上他们做派也心疼你这丫头,况且又是才能如此出众的丫头,怎能跳进那个虎狼窝。” 当家主母如此明理,婉如眼眶泛红,“谢夫人垂爱,奴婢感激不尽。” 向母目光慈爱,“虽说那套说辞是应付三房,可到底也说出了口,且我也确实看重你,你最是乖顺懂礼,尤其方才,真是让我惊叹,有你伺候大公子我也放心,今日起就去公子院里吧。” “切记对外莫吐露实情。”向母提醒道,“否则让三房那边知晓又要惹出事端。行了,今日这事闹得我头疼,你下去吧。” 婉如还想向主母提出收回通房一事,可主母这番言语已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拒绝通房身份是对主家的轻视,夫人怜惜,刚刚护了她,若此时再提出那便成了不知好歹。 …… 出来后,婉如失魂落魄。 “听说你是大哥通房了?” 正在院子里发呆的婉如听到这声,立时被打断思绪。 向子胥走上前,步子缓慢沉重。 面对这个问题,婉如是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谁能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可夫人当众说了,她也当众点了头,夫人又嘱咐她莫将事情真相说出去,此刻婉如只能保持沉默。 “也是,大哥是家中嫡长子,才华出众前途无量,小丫头有眼光啊。” 探得对方眼里嘴里的轻蔑,婉如有口难言。 罢了,随他怎么看待,反正这些都是她世界之外的人。 婉如拜礼告退,这次向子胥倒是没有为难,看着她离去。 穿过园子,行至走廊尽头时,突然从一旁闪出个人影。 “见过三公子”婉如俯身施礼。 “收起这套!” 婉如身子一颤,愣愣看着对方,不知是哪里招惹这个小公子了。 向子卫双臂环在胸前,脚尖点着地,眼锋逼人,“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啊,先是迷惑了我二哥,现在又搭上我大哥,家里两个公子被你拿下。” 婉如柳眉一拧,“三公子请慎言,奴婢没有。” “闭嘴吧你!”向子卫满脸鄙夷,高傲不屑,“当小爷耳聋眼瞎吗,我早听人说了,你先前就跟我二哥拉拉扯扯的,我还以为你会成为我二哥的人呢,没想到” 鼻腔一哼,“扭头又投到了我大哥那儿,一山望着一山高,真是挑着高枝儿攀,掐尖儿摘。” 婉如被说得悲愤,“三公子莫听那些污糟话,奴婢一直本分,从未觊觎过府中公子。” “少废话!”向子卫上前一步,喷火的眸子死盯着眼前人。 “警告你,我两个哥哥间还轮不到你跳来跳去,既然母亲已将你指给大哥,你最好从此安分守己,否则要因你让我两哥哥心生间隙,就是他们能放过你,我也不会饶你!” 向子卫说完离去,留婉如原地郁闷。 …… 大公子院里的人已经将耳房收拾出来,得知婉如已是公子房里人,下人们待她客气不少。 婢女们更是炸了锅,看她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甘。 直到晚间,向子珩外出赴宴归来,一回来的人便直奔书房。 婉如立在院儿里,看着窗前盈盈烛光,琢磨着如何与公子说明情况。 独自在院儿里徘徊几许,再抬起头时却见向子珩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她。 温柔的烛光披在他身上,一幅岁月静好,墨发随风轻舞,他立在那儿,翩翩俊雅天质自然,芝兰玉树大抵也就如此了。 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多久,婉如赶紧低下头。 房门被打开,听到渐进的脚步声,婉如心咚咚跳个不停。 第44章 就这么嫁人了 “天气冷,怎么在这儿站着?” 婉如抬头正想说话,对上那双深邃又闪着细碎星光的眼睛,竟有一瞬间恍惚。 手臂忽的一紧,向子珩牵起她胳膊朝前走去。 看到前头方向,婉如心中忐忑。 她本能地想甩开胳膊上的手,可面对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又觉得太过唐突,不该这样下他颜面,浑身不自在地跟着对方回到房里。 很快,下人将洗漱热水端了上来摆放好。 “婉如姑娘,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服侍公子啊。” 小厮提醒完后悄声退出房间,只剩下两人后,婉如紧张的呼吸都不顺畅。 向子珩倒没指派她做什么,独自洗漱,婉如就这么怯生生立着,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房间里只有清凌凌水声。 当婉如再抬头时,发现向子珩已到她跟前,昏暗灯光下,似乎看到公子耳根微微泛红,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些闪躲。 气氛暧昧上升,婉如头脑涨懵,低下头后退一步,慢慢跪下身。 “这是做什么”向子珩不解。 少女声音轻软却再清楚不过,“大公子,其实今日夫人所说之言是为应付三老爷,奴婢与夫人之间……没有说过那些话。” 向子珩一愣,随即明白了她意思,面上微滞,“你是说,你没有答应…” 婉如点了点头,“夫人是好心,当时情况紧急,奴婢只能顺着夫人话说。” 仰头望着主子,“陌路相识,大公子仗义出手,夫人今日又慷慨相护,向家对奴婢恩重,奴婢感恩在心,夫人公子抬举,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有过觊觎之心,请公子见谅。” 临摹着这个月光一样皎洁的姑娘,少女纤柔目光清幽哀愁,淡粉色双唇因紧咬染上一抹殷红,向子珩默然不语。 逆光下的人神色明暗不清,不知是不是错觉,婉如似乎看到这个才高出尘的男子面上生出几分苍白。 “起来吧”向子珩轻轻扶起她,“你不用害怕,我亦非强人所难之人。” 听到这句,婉如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坐下慢慢说”向子珩走到暖榻前,示意婉如也同坐,见她守着规矩,又道:“无妨,这里无他人。” 婉如犹豫一瞬,走到旁边坐下。 “我听你谈吐不俗,尤其今日一事,你不是普通人家女子吧,怎么入府的?” 手指捻着袖口,婉如低眉浅语,“奴婢就是乡陌女子,幼时跟着家父学过认字,后来跟家人走散了,无处可去这才卖身进府。” 话落悄悄窥探了公子一眼,看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明了笑意,便知他不信自己所言,但他没有刨根问底,心中还是很感激。 周围静悄悄的,烛台上的灯火轻盈跳动,房间一片安逸。 “今日母亲话已经说出,现在府里上下都已皆知,不好再收回,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你就如同寻常婢女一般即可,从前做什么今后还做什么。”火山文学 婉如当即一喜,“谢公子” 少女发自内心的喜悦如春日暖阳,向子珩浅浅一笑,略带苦涩。 孤男寡女独在一室,加之名义上那层关系,两人都有些拘束,察觉到气氛尴尬,婉如起身告退。 得到应许后的人刚要迈出步子却又停下。 见她欲言又止,向子珩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婉如略一思索,轻轻开口,“大公子,您为什么不问问初遇时发生了何事。”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说自有不说的缘由,否则勉强下得到的只会是虚言。”向子珩唇角一勾,“譬如方才。” 婉如睁着圆圆的眼睛,短暂愣神后当即明白过来,撞上那道明润含笑的眼神,娇美的脸上迅速飞过一抹绯红。 其实何止方才,上次在四小姐房里何尝不是。 向子珩笑得温和,“当然,你若愿告知,我很乐意听。” 婉如冥思片刻,重新走回坐榻,“那日的歹人,是三老爷的人。” 向子珩脸上笑意逝去,“怎么回事?” 听了婉如述说,向子珩神色暗淡,“这么说来,今日一事怕是另有玄机。” 一手按在眉心揉着,他都替这个叔父羞臊! 此时此刻,燕云城一座民宅里,一对男女也独坐房中。 第46章 咱俩凑一起过吧 想到昨晚,紫嫣气又不打一处来,可这会也没空跟他置气,“你怎么不叫我,都日上三竿了还没给婆母请安,都失了规矩。” 陈武咧嘴一笑,“没啥,你什么时候睡够了再起就行。” 紫嫣正要往外走,被陈武拦住了,“你还没吃饭呢。” “没时间了。” “不用着急去,你先把饭吃了。” 紫嫣不理会,径直走出房,却见婆母正坐在院里剥着玉米,赶紧过去请罪。 “母亲,真是抱歉,我睡过头了。” 陈母眉眼含笑,“昨个儿一天肯定累了,多睡会儿应该的。” “那怎么行,成婚第二日我得向您请安敬茶的。” 陈母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拍了拍,“咱平头百姓的没那么多讲究,你不用管我,赶紧去吃饭。” “那怎么可以。”紫嫣不肯回去。 陈母笑着,“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嫁过来已是委屈了,哪里还能让你再守着规矩。”扭头朝儿子喊道:“武子,快带你媳妇儿去屋里吃饭。” 把紫嫣推回房间,陈母将儿子叫到灶房,关上门低声数落。 “紫嫣身娇肉贵,又是新婚,哪儿能经得起折腾,你可悠着点儿!” 昨晚那动静她在上房都听到了。 “别光顾着自己,自家媳妇得多心疼些。” 陈武被说得愧疚,连连点头。 回到房间, “对了,你那个……需不需要弄些药来?”陈武小心翼翼问着。 说到这个,紫嫣放下手中碗,走到妆台前提笔写下一个药方。 “你就照着这个抓药就行。” “好嘞”陈武双手接过药方,仔细地揣到怀里走出房。 紫嫣吃着早饭,一盘儿腌菜咸得齁嘴,另一盘儿白菜炒肉浸油汤,放下筷子,拿起馍馍掰了一半,小口小口咬着,就着一碗小米粥喝了。 这算是嫁人了,终身大事就这么交代了,念及家中亲人,不知他们知晓后会作何反应,紫嫣哀叹,如果当时随长姐一起留在京城,会不会另一番情景。 ———— 京城聚香小馆 第49章 婆媳 上房的陈母刚刚封了灶火,正准备回屋睡觉,听到院子里动静儿往外一瞧,当即大惊! “儿子你做什么?” 陈武一个激灵,手一松,木盆咣当掉地。 “这数九寒天的,你这是干什么!”陈母快步走来。 “我,我洗澡。”陈武结巴道。 “你这孩子疯了!这么冷的天光着膀子在外头洗澡,还是冷水,这身子哪能受得了,你身体还要不要了!” “不是”陈武努力寻着理由,磕磕巴巴,“是炕烧得太热了,我满身是汗,实在热得喘不过气来,凉快一下。” 陈母一掌拍他胳膊上,心疼坏了,“那也不能这样!” “这么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屋去!” 陈武低头走进房,上好门栓。 “出什么事了。”被外头动静儿吵醒的紫嫣坐起身。 “没什么” 陈武背着身,不敢看那边人,拿着棉巾擦了擦身子,回到炕上躺下,“赶紧睡吧。” 紫嫣奇怪,见他如此,困倦的人也不再追问,躺下身重新睡去。 …… 自陈武娶了紫嫣后,消息迅速在军营里传了开。 “才貌双全的大美人落你小子手里了,艳福不浅!” “是啊,平时瞧着傻大壮似的,见了姑娘绕着走,听个荤话都脸红,这回竟然不声不响就把人娶回家,厉害啊,赶紧给我们说说怎么得到美人芳心的?” 平日相交好的几个兵士嘻嘻哈哈调侃。 每当这时候,陈武本就不白的脸更是黑红,再想到一晚晚的强忍,整个人更拘谨了,敦厚憨实的模样引得好友哈哈大笑。 街上布料铺子里,紫嫣和婆母挑着布料。 “这个颜色好,鲜亮喜庆,做衣衫最合适了,你看呢。” 紫嫣朝婆母手上看去,那红色虽鲜艳却略显艳俗,转看向旁边蜜合色的一匹,“我觉得还是这个好一点,清新雅致。” 陈母点点头,“好,那就要这个。” “我说陈大娘,你可真听你家儿媳的。”老板娘笑呵呵打趣。 陈母眉开眼笑,“我家儿媳眼光好,她说好的一定好。” “瞧瞧,这婆婆真是疼媳妇。” 紫嫣面皮上陪着笑,无心这些市斤闲聊,走出铺子在外候着。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再看自己,又与他们有何不同,也成了走街串巷的妇人,哪里还有过去清贵优雅的影子。 焚香点茶,品诗论画,仿若上辈子的事。 见人出去了,老板娘挤了挤眉眼,悄悄道:“陈大娘,您老心善我们都知道,但有一说一,新媳妇儿进门儿可不要太惯着,小心宠坏了。” “不打紧”陈母笑微微说着,“她平日在军营当差,总得穿得体面些。” “哟,都嫁人了怎么还在外抛头露面?”老板娘吃惊,煞有其事道:“那可不行,军营里都是大男人,妇人家多有不便,虽说咱燕云不似其他地方规矩多,可嫁了人的女人还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 “她要真想干些活计,就在家做个女红绣品啥的,拿到我这儿换钱,好好在家伺候你,可不能由着她性子来。” 又朝门外的人探头瞧了眼,确定对方没听见,压低声音继续道: “主要是你这儿媳妇长得太招人,要是身份高贵还好,兵士们不敢惦记,怕的就是这种漂亮又没个身份傍身的,别回头弄出什么不好名堂坏你们老陈家脸面。” 陈母将布料收好,“瞧你说的,没那么可怕。” “反正我是好心提醒你。” 陈母没说话,拿着料子走出铺,见到儿媳才又露出笑脸,“走,咱们买条鱼去,晚上娘给你做蒸鱼。” “好”紫嫣上前扶着婆母。 铺面老板望着离去的人,摇了摇头,“唉,早晚得惯坏,瞧瞧那副娇里娇气吊着眼梢媚劲儿,一看就不是个本分的,在军营不知得勾去多少男人魂儿。” 对面酒馆,枣红长裙的老板娘懒散地斜靠在门框上,身段风流,闲闲磕着瓜子,一双细长丹凤眼盯着离去的婆媳。 “甭看了,再看也比你漂亮。” 瞟了眼对面打趣的布料铺老板娘,红衣女子也不恼,笑哼了声,艳红的双唇吐掉瓜子皮儿,“就那小身板,一晚不得被压死。” 扬了手中瓜子,扭着水腰走回店。 ———— 京城凌府 正厅里,凌母和弟媳坐在上首,听着柳唯月徐徐道话。 “表哥也就每月初一十五留宿正房,平时夫妻俩各忙各的,最多也就在一起吃顿饭,倒也不曾见他们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两个长辈相视一眼,各自琢磨着。 “你意思是说他们感情并不是很好?” 柳唯月想了想,抿着唇,“我也说不好。” 听侄女儿这么一讲,凌母猜出几分来,“我瞧着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对,随便找了这么个女人,根本就是气我而已。” 柳母点了点头,认同这话。 柳唯月眨了眨眼睛,她不懂这些,但姑母的话还是让她心里升起亮光。 正当时,言欢走了进来,给两位长辈请安。 “不知母亲前来,儿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来我儿子家,不需跟任何人打招呼。” 凌母态度依旧冷硬,言欢见怪不怪。 “今日来,是有事同你说。”凌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儿公务繁忙,身边得有贴心人伺候,可如今都成婚了却还日日宿在书房,你说要你这个媳妇作何用?”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早与你说过,唯月和我儿青梅竹马,今日来就是知会你,我打算聘唯月入府做平妻,她性子最是柔顺,我儿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人伺候,你答应了便是。” 这婆母可真够强硬的,言欢暗笑,答应了便是?合着是告诉她,自己没有任何回绝机会。 柳唯月低下脸儿,不敢瞧那边言欢。 言欢自是不会跟这些人生气,她只是惋惜,若再等个一两年,等她契约到期自会离开,届时小表妹便可光明正大嫁过来做正妻,何必急于一时委屈做平妻。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需她操心,她只负责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媳妇便可。 “你这段时间不是和唯月相处得很好吗?相信你一定是愿意的,既然这样,那就好人做到底,回头跟骁儿说一声,让他同意这件事。” 第51章 绝世话本 言欢满脸笑盈盈。 行至跟前,凌骁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又看向言欢,郁闷不已。 两人衣衫除了男女款式区别,布料、花纹、颜色一模一样! 望了眼门庭若市的府门,再看向灿笑如花的人……真想装作不认识她!凌骁窝火。 两人同往东宫走去,所到之处人们纷纷注目,纵然早习惯是人群焦点,但今日以此引人注目,凌骁浑身别扭。 身过后,留下一片嘀嘀咕咕嬉笑声。 极力想跟身边女子拉开距离,可也不知这女人怎么了,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粘着,走哪儿跟哪儿,几次不动声色把人甩了,没一会儿又出现在身边。 言欢眉眼含笑,十分满意的看了看彼此衣服,这可是她花了几日功夫亲自盯着人做出来的,不是说他们不够恩爱吗,这回够恩爱了吧! 今日在这大宴上转一圈儿,这回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俩是恩爱夫妻了,这下子旁人挑不出毛病了。 破天荒的,凌骁第一次人前冷汗拘谨,四面八方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化为透明,再看身边挂着傻笑的女人。 这女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世英明今日尽毁! ———— 仲春暖阳,向家庭院飘着淡淡花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躺椅上,小手捧着书,散落的花瓣拂过脸颊,丝毫没扰乱她。 “这么快又没了。” 翻过最后一页,小姑娘遗憾地撅着嘴,目光是这个年纪少有的凄迷,似还沉浸在书中情节。 “这婢女定是开始对公子动心了,可他们两个身份不匹配,怕是难以成就夫妻,弄不好最后有情人劳燕分飞,唉。” 不甘心地又翻了翻最后几页。 “每次意犹未尽就没了,也不知下卷何时才能出,好想知道后续是什么。” 靠回躺椅,把书盖在脸上,回味着书中人物。 “一读书就瞌睡,你这倒好,日后不用担心失眠了。” 听到这声,子衿拿下脸上的书,笑眼弯弯看向兄长,“这回大哥可冤枉我了,人家才不是偷懒,这叫假寐。” 向子珩宠溺笑了笑,“你这小妮子,书读得不多名堂倒是不少。” 子衿像是来了精神,环看了下周围,确定无人后才道:“悄悄告诉大哥,我发现了本绝世好书!” 十二岁的少女稚气未脱,婴儿肥的脸颊粉嫩水灵,瞧她这神秘兮兮样子,向子珩故作惊讶,“是吗,快跟我说说。” 子衿挥了挥手中书,“就是这个,这话本子可有趣了。” 向子珩并不意外,与他猜的无异,“你就爱看这些个东西。” “那又怎样。”子衿侃侃而谈,“反正比那些圣人书有趣得多,我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参加科考,读那么多圣人之道有何用,还是我的画本子好看。” 向子珩懒得辩驳,抽出她手中书,随意翻着。 子衿十分兴奋,“这是讲一个落难千金故事,家族败落后她流落世间,可好看了,大哥拿去看看。” 说着不忘叮嘱,“不过哥哥可得保管好,你知道的,母亲最不喜话本之类,从来不许家里出现这些,这可是我偷偷淘来的,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向子珩合上书,笑道:“我对这类书没兴趣。” 子衿一撇嘴,“就知道大哥瞧不上,和母亲一样,眼里只有四书五经。” 向子珩摇头轻笑,“话本本无错,不喜不过是因其胡编乱造,没什么意义。” 正说着话,却听到向母前来检查女儿绣品。 “大哥你先不要走。”子衿跳下躺椅,滴溜溜的眼睛闪着机灵,“你每日闷在书房读书,难得来一趟,多待会儿吧。” 向子珩一眼看穿,“你是怕被母亲训斥,让我在这儿帮你说好话吧。” 子衿也不否认,拽着兄长胳膊来回晃。 瞧着妹妹可怜巴巴的模样,知道她是故意装娇扮俏,向子珩敲了敲她脑袋。 房里,向母看着女儿绣品,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蹙,不时跟女儿指出其中问题。 向子珩无心参与这些,无聊之际翻看着手中话本,目光落在其中一行时却移不开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来这位作者与他一样喜欢这句词,倒是知音,再看书皮:《月落花折》,署名:花间散人。 名字倒不俗,向子珩继续翻看。 他原对话本无兴趣,可其这本书言辞清美,情感细腻,故事扣人心弦,不似寻常话本那般俗气,字里行间透着一位家道中落女子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和亲人思念,以及在泥泞中挣扎向前的勇气,深深触动人心。 一句共鸣词句,让他对这本书意外产生几分兴趣。 这位花间散人大抵是位心灵慧洁之人吧。 走前,朝妹妹借走这本书,回到书房,向子珩一边品茶一边读着。 京城一座茶楼雅间,江云轻独坐,端起桌前茶一饮而尽,自言自语:“清音姐姐也是,有什么事儿不能直接说,还特意花钱到外边。” 等了片刻,终于房门推开,红紫色襦裙的中年妇人走进来,妇人身材圆润,穿得十分喜庆,一进门便盯着他上下打量。 江云轻感觉自己像是被妖精盯上的唐僧,“您是哪位?” 妇人乐呵呵走上前,“老身姓刘,东街鹊桥媒行老板,你姐让我来的。” 听到这儿江云轻翻了个白眼儿,泄了气靠在椅背上,一脸生无可恋。 “看看你,年轻小伙子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刘媒婆叨叨着,一副长辈意味,“别懒洋洋的,打起精神来,省得一会儿女方家瞧了不满意。” “你姐嘱咐我给你好好相看,我跟你姐熟络,咱自家的事儿我肯定多加着心。” 刘媒婆滔滔不绝,“这女方呀,是京郊徐员外家,徐员外是生意人,不说富甲天下,那也是家财万贯。” “女儿是家中掌上明珠,二八年华,与你年岁最适合配。听说你祖上也是经商,这不正好门当户对吗!” 江云轻无聊地拨着茶盖,“我家以前是富商,可早已家道中落,我现在就是穷小子一个,配不上人家女儿。” “别妄自菲薄!”刘媒婆轻拍了他一掌,“不瞒你说,起先我还真有点没底儿。” 第52章 相亲 “对!”江云轻赶紧接过话,“不般配嘛,那没我事儿了,走了。” “你站住”刘媒婆一把薅住要溜得人,耐心道:“原本我跟你想的一样,怕人家瞧不上呀,可你姐一直跟我说你好,说你聪明伶俐又能干,将来一定有大出息,来前我还有些忐忑,不过见了你真人后” 刘媒婆满意地点着头,“这下我放心了。” “放心个啥?” “小伙子长得个是个,样是样,不比那贵公子们差,就你这副派头,女家肯定瞧得上。” “没兴趣”江云轻起身就要离开。 “诶,你可不能走。”刘媒婆赶忙将门挡住,一脸认真,“我跟你说啊,你姐已经把钱给了,你要是走了,钱我可不退的哦,到时白让你姐出这份钱。” 早从清音嘴里得知,这孩子是个猴崽子,要不听话不用跟他客气。 正说着话听到房外脚步声,媒婆探了眼,当即激动起来,把人推回位子上,“来了,快点儿坐回去。” 很快一个衣着考究的妇人走进来,刘媒婆堆起笑,冲着来人热情招呼,“许夫人快坐。” 这位许夫人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江云轻身上。 刘媒婆热络地给双方介绍。 “许夫人与我们也打过交道,不是外人,这一趟都是为了儿女婚事,我们就开门见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样再好不过。”许夫人温和道,“我就烦那些个不靠谱的媒人们,为了赚那点钱,昧着良心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都是些个幌子,最后坑害的都是人家中儿女。” 刘媒婆一拍大腿,“可不,坏的也是自家媒行名声,咱可不干那缺德事儿,做的都是良心活儿,在我这儿尽管放心,不然我家这媒行也维持不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口碑好。” 徐夫人看向江云轻,“这位公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就个姐姐,长辈都不在了。”刘媒婆替他答着话,“这孩子命苦,父母去世早,不过话说回来。” 压低声音凑在许夫人耳边,“新妇进了门,上无公婆下无妯娌,省了不少三姑六婆烦心事儿,进门儿就是女主人。” 徐夫人点了点头,认同这点。 刘媒婆笑得殷切,“夫人也不是外人,老身就明说了,这孩子原是富商之子,家道中落,眼下虽身无长物,但人聪明勤快有本事,帮着他姐姐搭理店铺可是一把好手,年轻人前程似锦,大有机会。” 徐夫人笑微微点头,“我家不是达官显贵,女儿自然也算不得大家千金,不过是家中有些产业,日子说得过去。” “我们也无攀龙附凤之心,只要未来姑爷人好,有上进心,对我女儿好,哪怕眼下落难,我们家也不介意搭把手助他早日有出息。” 刘媒婆大喜,明白许夫人这是瞧上江云轻了。 “要么说许家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家呀,夫人这般贤达通明,谁要是能做你家姑爷,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许夫人好生贤明!”江云轻听的两眼放光,一下子精神了,“我真是碰上好人家了。” “可不,要说你小子有福气。”眼瞅着有戏,刘媒婆乐呵得很。 江云轻也甚是喜悦,“既然这样,那我也说说。” “您也知道我眼下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若是能成,回头小姐嫁过来时,还望给我们陪送一处五进宅院子,我这人不爱住小房子,拘得慌,家什物件啥的顺便置办全乎,十里红妆就不说了,折一半就成。” 刘媒婆脸色一变,但听江云轻还在说。 “眼下我家铺面有点小,要是方便劳烦您再给我们换间大的,也不用太大,三层的就行,地段最好在长兴坊,还有” “不是,你别弄错了!”许夫人赶紧打断,“我家是可以助未来姑爷一臂之力,但可不是找吃软饭的哦。” “别听他胡说八道!”刘媒婆慌忙解释,“他跟您开玩笑呢。” “这怎是吃软饭?”江云轻无视媒婆,理直气壮,“等我以后发达了,定会回报岳父岳母。” 刘媒婆咬牙,“别再说了!” “我未来岳母有钱,又心疼小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 “可别乱叫”!许夫人冷脸打断,腾的站起身,“咱们今儿个就到这儿吧,我家没这福分,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第53章 婆婆出手 “云轻快给姑娘倒茶。”刘媒婆催促,不忘使着眼色。 “好” 江云轻一瘸一拐走过去,端起茶壶倒满水,又一拐一瘸坐回来。 双手托着下巴,毫不避讳地盯着对面姑娘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人全没注意到房里冷却气氛。 母女俩愣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桌下那双腿看去。 “没事!”刘媒婆赶紧开口,殷勤陪着笑脸,“一听说议亲太激动了,来时不小心摔了下,休息休息就好。” 陶婶母女半信半疑。 江云轻直勾勾看着姑娘,“你,喝,喝…喝茶,茶。” “江公子,你这……”陶婶瞳孔放大,对方不正常的语速让她忍不住开口。 江云轻茫然,“怎,我怎,怎么了” 刘媒婆咳了声,尴尬一笑,提醒道:“云轻,你好好说话。” “我是,是好…好好说,说话了。” 陶婶这下像是确定了,脸上笑意收起,看向媒婆,“江公子莫不是口吃?” “没有没有!”媒人急忙解释,“这孩子好得很,一点毛病没有,刚才我们还聊的好好的。” 桌下的手在那人胳膊上掐了把,刘媒婆压低声音,“你给我好好说话。” 江云轻端起茶喝了口,郑重其事咽下,深呼吸,憋起一口气儿,像是酝酿什么。 三人眼睛不眨地盯着,不由自主也提着气,但见他几次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几人险些憋断气。 “咱走吧” 陶婶拉起闺女快速逃离。 就那副便秘一般憋不出话的样子,傻子都能看明白。 “天爷!”刘媒婆一摊,气得鼻孔冒烟儿。 …… “我说清音啊,你这个弟弟忒不像话,我这紧说慢说地给他撮合,他可倒好,一个劲儿破坏!” 归来后的刘媒婆跟宋清音吐着苦水。 “许家多好的人家啊,富贵又通情达理,嫁女不看门第财富,只要人好,许夫人很是中意他,结果呢,他张口就跟人家提了一百零八个条件,直接把人吓跑了。” “到了陶家这儿,又是装瘸又是口吃,哎呦,我这媒行几十年的名声差点毁在你这个弟弟手里呀。” 清音十分惭愧,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刘婶不要生气,这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会说他的。” 又给对方塞了些钱赔礼,打发走媒婆后,清音拉下脸。 “你怎么回事!” 江云轻不说话,坐在门墩上挨着训。 “就算你对这两家不满,也得把场面做圆满了,你不顾旁人就罢,总得为自己考虑,这么胡闹处事最后害的都是你自己!” “吃软饭,腿瘸口吃!这些传出去以后谁家还敢把姑娘许给你!” “我也不稀罕那些个谁家姑娘。”江云轻说得稀松平常。 “你!你这么大人了怎么都不知好歹,我,我” 清音气的哆嗦,一想到他不顾后果意气用事,眼睛扫过柜台,抄起鸡毛掸子朝着地上人抽去。 砰的一声,实实在在打在背上。 这一下把清音愣住了。 “你……你怎么……不躲” 这孩子从来机灵,往常没皮没脸地把她惹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清音以为他一定会躲开的。 “是我惹姐姐生气,打我能让你出气那就尽管打。” 清音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的人垂下头,像是为刚才那一棍自责。 …… 这日,安雪依照规矩进宫给婆母请安。 宸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赏赐了她些东西,不过这次是一些名贵药材补品。 “上次就说雪儿操持中馈甚是劳累,听说近来身子还是时有不适,你现在年轻,可得把身子保养好。” “谢母妃关心,儿媳知晓。”安雪乖巧应着。 宸妃点点头,“赵侧妃也入府了,雪儿身子不好还要操持府中事务,母妃也心疼,这样吧,把一半的掌家权分给赵灿,让她帮你一同打理府邸。” 安雪脸色刷地一变。 历来只有正室嫡妻才有掌家权!就算家大业大,正妻忙不过来,最多也只是让侧室从中协助。 分去一半掌家权?这岂不意味着两人除了名分上几乎等同于平起平坐。 这事儿传出去她岂不沦为满京城笑话! 安雪正想如何阻止,却见宸妃目光幽深,面无表情,那样子分明是不容置疑。 安雪极力劝说自己莫要冲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笑脸。 “雪儿”宸妃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和蔼,一字一句说得颇为用心。 “宁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指着王爷过活,王爷好,所有人才能好,王爷若不好,府里人又能好到哪儿去?尤其你们夫妇一体,你最是该为他着想的。” “你与王爷感情深厚,非同一般,母妃也一直认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定会事事以丈夫为先。” 听着婆母别有用意言语和意味深沉的眼神,安雪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但见婆母还等着她回复,只得一句儿媳谨遵教诲。 安雪走后,宸妃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刚才那番话她有没有听到心里。” 嬷嬷奉上茶,“王妃聪慧,定然明白娘娘苦心。” 宸妃闭目养神,按着太阳穴,“赵侧妃入府当晚,她将王爷招了去,实在过火!” “本宫为何要给儿子纳这个侧妃,还不是因其家世,可新婚夜就却被正妻夺走新郎独守空房,这打的可不是赵灿一人的脸,是整个赵家的脸!” 嬷嬷也感慨,“王妃向来温柔贤惠,也不知这次是真的身有不适还是故意而为。” 宸妃睁开眼睛,目光晦暗,“若是无心而为,赵侧妃那边需得安抚,若她是有意为之,那本宫更得借此事件敲打她,让她警醒些。总之不管怎样,赵侧妃那儿是必得补偿,这也是给赵家做脸面。” 宸妃身居后宫,嫔妃间争宠什么招数没见过,安雪病的到底是真是假她心如明镜。 “本宫虽身在后宫,可儿子府邸亦十分清楚,过往儿子每每留宿妾室处,都被安雪以身子不适叫走,为此,除夕宫宴那日本宫就提点过她。” 【执掌中馈实属不易,听说雪儿时常身子不适,定也是操劳了……赵灿一看就是个大气能干的,有这样的女子辅佐,雪儿也可轻松些。】 “说这些就是敲打她,莫要装病独占王爷,那句让赵灿辅佐也是警醒她:日后再装病争宠,就让人分她管家权,给她好好休养身体的机会。” 第54章 美艳老板娘 若安雪能有所收敛,她这个做婆母也不会真让人分她掌家权,下她脸面。 可,这个儿媳不知好歹啊! 与妾室争宠便罢,赵灿可是她特意给儿子寻得侧妃,赵氏一族是儿子的助力后盾,新婚夜那么重要的日子安雪都敢作妖,这可不是寻常妻妾争宠,是关系到儿子与赵家关系。 安雪这次着实过分了! 嬷嬷想不明白,“论说王妃最是体贴懂事,老奴怎么想也觉王妃应该不是故意的。” 宸妃叹了口气,“就算曾经贤惠,也不代表日后一直如此。” “女人呀,一旦有了自家郎君的宠爱心就野了,只会想要的更多,过去她兴许温柔懂事,可我儿一颗心扑在她身上,就是再懂事的人怕也被宠坏了,总之不管她这一场闹的是真是假,本宫都不能坐之不理。” 就是再喜欢这个儿媳,但为了儿子前途,哪怕安雪真是无辜她也得这么做。 被狠狠下了颜面的安雪急火攻心又无处发泄,回到王府便病倒了,可喊了多次狼来了的人已不再得丈夫相信,一连病了几日宁王都不曾探视。 ———— 向家, 婉如刚到书房外,就听到里面清脆的鸟叫声。 书房桌岸上,两个精巧的笼子里各有两只百灵和金丝雀,玲珑俏皮,欢蹦乱跳的煞是可爱。 “好漂亮的鸟。”婉如乍惊乍喜。 少女两颊红润,明眸闪亮,一颦一笑灿若芳华,胜过屋外春光十里,向子珩一阵恍惚,“友人送的。” 自画像一事后,主仆间似多了层微妙,对于某些事情,彼此心知却又不挑破,这种感觉朦胧又让人心悸。 婉如被笼中鸟吸引,“真好看。” 难得看到她眼中有亮光,向子珩将两对鸟交给她饲养。 …… “这只青色的叫竹月,蓝色的叫绀宇,黄色的叫缃叶,橙色的叫金垺,都是婉如起的名。” 书房屋檐下,小厮给笼中鸟儿喂着吃食,一面跟主子介绍。 “名字取得好。”向子珩笑得温柔。 这几个名字都是代表颜色之词,正应了几只鸟的羽色,知道那姑娘是个识文断字的,向子珩也不奇怪。 几日后,子衿兴冲冲跑进兄长书房,怀里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 陈武现已是一名底层军官,陈家离营地也近,偶尔可回家探视。 作为军医,紫嫣亦驻扎在军营,没有战事时不会太忙,军营也特殊照顾,没事了可以回家看看。 这日,刚到家的紫嫣在院子里便听到正房传来的嬉笑声。 “紫嫣回来了” 看到进屋的人,陈母赶紧招手示意她过去,指着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道,“这是武子堂妹玉兰。” 那姑娘与她个头相仿,不过骨架要大出一圈,周身浓厚的乡土气息,面色有些蜡黄。 “玉兰他爹去世早,母亲带着她改嫁外地,前段时间母亲病逝了,这孩子不便继续在继父那儿,就来投奔咱们了。”火山文学 “原来是堂妹”紫嫣上前问候。 “玉兰,赶紧过来跟你嫂子问好。”陈母催促。 那姑娘像是没听到,站在原地不动弹,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紫嫣,愣是把紫嫣盯毛了。 “瞧这孩子,傻了?”陈母纳闷儿。 “你就是俺哥新娶的媳妇儿?”玉兰直直道,嗓音洪亮又稚嫩。 紫嫣正要开口,却听小姑娘毫不客气道:“你要敢对俺哥不好,俺绝不饶你!” 说完便冲出房间。 紫嫣回过神,嗤嗤一笑,这是个二百五吗? 陈母大囧,赶紧解释,“小孩子不懂规矩,打小就这样,你别放心上。” “他爹娘就这一个孩子,小时候我们两家住一起,她从小在武子背上长大,这孩子没有同胞兄弟姐妹,一直把伍子当成亲哥,两人跟亲兄妹一样,后来她娘带着她改嫁,兄妹俩就再没见过面。” 紫嫣笑笑表示无妨,“小孩子嘛,这也说明他们兄妹感情好。” “她不如大户人家孩子有规矩,别跟她计较,我回头会说她的。” “没事的”紫嫣道,“正好我们平日在军营,玉兰在这儿也能陪着母亲,我们也好放心些。” 陈母欣慰点着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识大体。 陈武这段时间忙于军营操练不曾回家,今日终于有机会出来,本要回家,却被几个好友拉去喝酒。 “我还得赶回家呢。”陈武婉拒。 “晚些回去能怎么着?就那么怕媳妇儿?” 陈武禁不住这种调侃,脸一阵黑一阵红,几个好友不分不由分说拉着他进了酒馆儿。 这些都是战场上生死相交的好友,不好拂了他们颜面,就这么硬着头皮相陪,可陈武人虽在这儿,心早已飞回了家。 几人还在嘻嘻哈哈喝着,陈武只觉有些乱,起身坐到一旁,等着聚会结束。 “怎么着,现在连酒都不喝了,小媳妇管得这么严?” 清亮又妩媚的声音说着话,陈武抬头,见老板娘坐到他对面。 女人靠在左侧墙上,翘起二郎腿,脚尖闲闲勾着,慵懒妩媚———这便是此家酒馆的老板娘,花赛金。 “听说你那媳妇儿从前是千金小姐呢,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啥都会。”女子拉着家常,口吻却是酸溜,“啧啧,这样的文人,你跟人凑一块儿有的话说吗?” “说啥呢”陈武闷闷嘀咕了句,不理会这人。 老板娘也不在意,依旧媚眼如丝,挤了挤眼,“几次?” 陈武被问懵,茫然望着笑的狡黠的人,“什么几次?” 女人哂笑,“别装,都成婚的人了,别弄的跟个青涩小伙儿似的。” “我就是好奇,你那媳妇儿细不胳膊细腿儿的,能受的了你。” 探出对方眼里的戏谑,陈武这才反应过来,一阵不自在。 女人笑得更深了。 花老板与陈武年龄相仿,几年前嫁了人,不想成婚不到两年丈夫就病故了,独自经营着这家酒馆儿,女人头脑精明,性子泼辣,成天在这里迎来送往,嘴皮子也练了出来,在男人堆里说起荤话脸不红心不跳。 第55章 你媳妇心里没你 每次陈武与朋友来此都少不得被她调弄一番。 陈武抬头,看到门口进来的人,赶紧起身迎过去。 “娘子怎么来了?” 紫嫣看到他有点意外,也不意外,“母亲知道你今日回来,让我打些酒回去,晚上做几道菜。” 陈武听了傻呵呵笑着,周围几个兵士也跟紫嫣打着招呼。 “是,是他们来拉我来喝酒。”陈武赶紧解释。 “哟,瞧瞧这话说的,就说来喝酒咋了,还特意强调下是被我们拉来的,哈哈”好友纷纷调侃。 陈武挠着头,这样子让一群人笑得更欢了。 “是陈家媳妇啊,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坐吧。” 妩媚的女子声音说着话,紫嫣闻声寻去,只觉一阵香艳扑来。 女人衣着艳丽,生得几分姿色,瞧着比她大不了几岁,通体风流魅惑,那一双眼睛似带着钩子。 “这是花老板,酒馆老板娘。”一位兵士随口介绍道。 女人扭着腰肢晃过来,额前一缕发髻随风飘散,“都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既是自己人,一块儿坐吧。” 紫嫣无心这些,只道婆母还在家中等着。 “喝两杯耽误不了什么事儿,这顿我请了。”女人拉住紫嫣胳膊让她坐下,又喊着小二上两道下酒菜。 “不用麻烦了,我不喝酒。”紫嫣说道。 花老板似没听见,拿过两只碗,爽利地倒满,将一碗放到紫嫣面前。 “我不会喝酒。” “先干为敬”花赛金笑眼流转,仰头一饮而尽。 “好!”周围几个兵士欢呼。 擦了下嘴,花赛金挑了挑眉,示意紫嫣也喝。 酒碗只在桌上放着就能闻到刺鼻的烈气,紫嫣从前最多也就饮些桃花酿、桂花酒,这类清香芬芳的淡水酒,哪里喝过这种烈酒。 “我娘子不会喝酒。”陈武走过来。 “不会就学,做咱们燕云的女人哪儿能不喝酒。” 这话一出,几位兵士也起着哄,紫嫣最不喜这种粗蛮物什,脸色沉了下来。 “我替我娘子喝”陈武端起碗一口饮下。 花赛金嗤笑,“喝酒还有替得?咱燕云可没这规矩。” “听说宋姑娘是上官家的表亲,就是你小妹宋琳瑶在这儿也能毫不客气干上两碗。” 第57章 爆发 婉如目光坚定,带着微微怒气,想到这个文雅柔弱的小姑娘翻窗进来,跟个小大人一样说教,向子珩想哭又想笑。 她温柔婉约,但不沉闷迂腐,看似柔弱,却心性坚韧。 心尖一软,凄冷的许久眼眸逐渐消融,控制着把她抱在怀里冲动,伸手轻拍了拍她肩。 不过几日,从前那个谪仙般的人如今清减憔悴,婉如心里不是滋味,开门走出房,把参汤端进来。 看着他凄然又逼着自己喝下汤的样子,婉如心里一阵抽痛。 ———— 燕云陈家,几人围着桌子吃饭。 “这鸡汤真好喝,俺小时候就喜欢喝大伯娘炖的鸡汤,就是这个味儿,俺想很久了,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陈母又给她舀了一碗。 玉兰接过,呼噜呼噜几口饮尽,美滋滋吧咋着嘴。 “这个腌菜俺也喜欢。”一筷子夹到嘴里,边嚼边道:“俺馋了就让俺娘做,可老是做不出这个味儿。” 陈母看得欢喜,“小馋猫,还跟小时候一样。” “玉兰,吃东西不要发出声音。”紫嫣开口,淡淡的声音在热闹气氛里有些突兀。 “另外,食不言,若需要说话最好遮下嘴,不要让人看到嘴里食物。” 玉兰笑脸一僵,缩回脑袋,抿了抿嘴巴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陈母笑了笑,“听你嫂子的,姑娘还是要有姑娘家样子。” 这么一说玉兰脸色更是垮下去,噘着嘴小声嘀咕,“堂嫂说什么您都听。” “你堂嫂精通琴棋书画,最是通晓礼仪,你是该跟着你嫂子好好学学。” 玉兰撇撇嘴,瞟了眼那边的紫嫣,“有什么好学的,她懂礼有才华又咋样,不也没嫁个大户人家,会那些有啥子用。” 话音一落,屋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紫嫣拿着筷子的手一颤,眼底冰凉。 “玉兰别乱说话!” 陈武赶紧阻止她,桌下陈母也碰了碰她脚,示意闭嘴。 玉兰不服气地把碗放桌上,“有什么不能说的,俺来这么久早看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呢!”陈武皱起眉,“别胡说八道,赶紧吃饭。” 玉兰不理会兄长,气冲冲看向紫嫣,“俺没胡说,谁家媳妇不是在家伺候丈夫伺候婆婆,俺就没有见过像嫂子这样的!” 第59章 同心相成 温润如玉又诚挚端方的公子,她怎会不喜! 她不是超脱凡尘的仙人,断爱绝情的高士,只是世间万千女子之一,食五谷饮朝露,她的心是温热的,会喜欢,会心动。 可她亦有自己底线原则,纵是身处卑微也绝不给人做妾添房。 婉如一夜未眠,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隔壁房的人。 这一晚似乎格外漫长。 次日一大早,婉如去正房伺候,与往常一样熟练的帮他准备热水早膳。 看着忙碌的人,与平常无异,好似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 向子珩猜到她意思,这兴许就是她的答案了,心底深处隐隐作痛。 婉如将外衣拿来服侍他穿好,从袖里拿出只银色锦鲤同心香囊,系在他腰间。 少女声音轻软,“鲤跃龙门,同心相成。” 向子珩怔怔看着。 少女莞尔一笑,晨光映在她玉白小脸上,柔软晶莹,素净装扮依旧美的绮丽。 向子珩一阵眩晕,眼中情意凝聚,透着惊喜,方才沉落的心又被捞起。 抚摸着香囊,连同那双小手一起握在掌心。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两颗悬浮许久的心安于归宿。 婉如清楚自己心意,她喜欢他,她就是喜欢这个清风明月的公子。 他愿娶她为妻,喜欢人能做到她心中所期,她自会坚定回握对方手。 晨光如水,在这个明媚飘着花香的清晨,二人约下终生。 未来很长,时光作渡,有他的温情相护,漫漫长路两人携手面对。 初夏夜晚,微风徐徐,窗前灯光温柔,公子伏案而作,佳人素手执墨红袖添香,两人相视一眼,虽无言语,可彼此眼中道不尽的情深意浓。 休息之际,婉如将茶烹好。 “母亲那边,我会跟她说清楚,你放心就是。”向子珩温柔道。 婉如有些担心,“夫人会同意公子娶个丫鬟为妻吗?” “向家不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富庶一些,说到底也是平头百姓,家中礼法没高门那么严苛。” “母亲是通情达理之人,从来疼晚辈,又一向听我的,且她又那么喜欢你,一定会答应。”火山文学 婉如点点头,看得出来主母对这个儿子信任倚重,尤其大老爷去世后,对大公子愈发依赖。 “嗯,不着急,公子还在孝期,等出了孝期再跟夫人说吧。” 向子珩应下。 “还有……公子怎么也不问问我身世,家中情况,就这么决定心意?” 向子珩握住她手,“这些听上去是重要,不过,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身世何样,都不妨碍我对你心意,这么一想,好像那些又不重要了。还是那句话,等你哪日想说时再告诉我即可。” 婉如低头浅笑,这个男子让她无法不动心。 “等我回来” “嗯” …… 向子珩走后,向家更加冷静,婉如又回到向母身边伺候,偶尔会遇到二公子,自她成为向子珩“通房”后,这位二公子再未像过去那般轻言挑逗。 时间久了,现在看来,那人虽然轻佻不恭,可骨子里还是有底线。 一晃在向家这么久了,三姐应该也早到了边关,而至今为止未听到边关来人。 是三姐还没到边关?路上出事了?还是外祖父那边有什么情况? 婉如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念头,几次提笔写信,可摸不清状况的人又不知如何落笔。 当然,不管如何该赎身总是要赎身的,就算与公子结为连理,她也是要以一个自由人身份。 公子还在孝期,左右眼下不能成婚,她赎身后可先去外祖父那里待段时间,尽尽孝心,也好与姐妹团聚。 ———— 京城聚香小馆, 已过午后,店里无甚客人,江云轻立在柜台后,盯着坐在堂中锦缎华服男子和老板娘,只恨自己没生只顺风耳。 清音看着对面男子,言笑自若,“过去之事,何必再提。” “嫁妆添补一事从前本王不知,如今既已知晓,自是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 眼前的宁王姿容依旧,只是少了几分过去的清冷,多了几分客气。 宁王也静静视着她,犹豫了下,道:“人们都说,你当初嫁入王府是处心积虑设计,你……怎么说?” 一抹淡笑,了无痕迹,“就如人们所说。” 这答案全不在他意料,宁王眸色复杂,试图从她眼中探得什么,却是一片风轻云淡。 “好,姑且认为是这样,既然如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为何后来又为默默我做那么多,这不是更说不通吗。” “王爷误会了,为王府填补亏空,并非是为了王爷。正如过去王爷所说,王妃执掌中馈,若不能妥善处理这些,必让人议论相府女儿才不配位,一切都是为不损我宋家颜面。” “仅是如此?”宁王不淡定了,“我书房每日的点心,身上每件衣衫,都是出自你手,这些你从未说过。” 宋清音目光清淡,似听到再稀松不过之事,宁王亦发觉自己有些失态。 “你……很恨我吧” “没有” “你应该恨我。” 宁王努力从女子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能证明她是有爱恨嗔痴的情绪,可得到的尽是失望。 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那是看一个陌生人才有的眼神。 “本王此来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 “若他日再来,你店里欢迎吗?” “当然,开门就是为做生意。” 她就那么静静坐着,面对他,如见惯了的寻常人。 宁王心愈发沉坠,他宁可对方说句不欢迎,能有一丝怨恨至少证明他能掀起她情绪,而不是如羽落大海,无波无澜。 “到底是因本王让你嫁妆损失,终是本王欠你,日后有何难处随时开口。” 清音浅浅一笑,“好” 她答应的痛快又随性,带着敷衍。 宁王苦笑。 ———— 向家正厅,婉如为贵客斟好茶后,向母让所有下人退了出去。 只剩彼此,妇人才开口,“照理说,大公子还在孝期,不应提此事,只是这门姻缘实在太好了,我真怕你们错过,故才硬着头皮跟你提一下。” “若是不成,你可不要记恨,就当我今儿没来过。” 向母笑笑,“瞧你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多年老相识了,你心是好的我知道。” 妇人这才放心,笑眯眯道:“女方家不是别人,就是咱们云州通判方大人幺女。” 向母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哟,这可是官家小姐!我们这平民百姓哪儿攀得上官宦人家。” 妇人噗嗤一笑,示意她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第61章 情断 方母点着头,愈发觉得这话在理儿,“没错,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他们诚心,要连这点儿条件都不答应,那女儿嫁过去日后也堪忧啊。”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必得思虑周全办的妥妥帖帖,让女儿后半生过得称心舒坦。 方柔是深闺女子,不懂这些门道儿,母亲和长姐都是过来人,她们说的自是对的。 …… 向家正房 友人走后,向夫人靠在软榻上,手撑着头闭目冥思。 徐妈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徐妈妈这才放心,“论理说,大户人家公子婚前有个通房实属寻常,自古男婚女嫁,还没听过谁家要求男方在婚前把房里人肃清干净的,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说的我明白。”向母感慨,“我何尝不知方家此举不顺理,何尝不知他们是仗着门户高拿捏我们。” “可这门婚事实在太难得了!” 思及眼下,向母愁云挂上眉梢,“老爷走的突然,咱家没了主心骨,珩儿年纪轻轻又要读书科考又要撑起这个家,身上担子太重,若得这门姻亲对他大有好处,相信老爷在也会同意。” “为了儿子的前途和我们向家将来,这些细枝末节我就不计较了,说到底就是打发走个婢女,不算什么事,总不能为个下人失掉这门姻亲啊。” 徐妈妈叹了口气,“可眼下不计较了,日后呢?说句冒犯主家的话,人还没嫁过来呢就这般拿捏夫家,等将来嫁来还不……唉” “放心吧,我都打听过了。”向母目光转温,“方家幺女温柔贤淑,性子好着呢,那条件十有八九是家里长辈意思。” “女人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胳膊肘总会往里拐,还能再提什么过分要求,也就这一回了,咱们就忍下这一时之气,谁让我们是高娶呢。” “话说回来,六品官员都如此,若等儿子金榜题名再碰上那些高官贵族们,我们更伺候不起,就这样吧。” “大公子会同意吗?”徐妈妈问道。 向母起身,“我这就给儿子去信,儿子最是懂事,道理分析清楚,相信他会愿意的。” // 几日后,向母将婉如招来,握着她手,语重心长。 “我是疼你的,也希望你能在我儿身边照顾,你也有个归宿,可眼下怕是不成了。” “方家要我们在定亲前将后院通房打发干净才肯应下婚事,我知他们此举不妥,可” 向母顿了下,面对婉如,她心里还是愧疚的。 “你也知道咱们向家情况,老爷死于非命,至今也没个结果,珩儿既要读书科考还得撑起整个家族,他需要有人帮衬啊。” “方家肯下嫁女儿,对于珩儿来说,不管将来能否高中,有这门婚事都是最好的助益。” 婉如垂眸听着,心口苦涩。 向母拿起桌上信封,“我给珩儿去信问过他意思,昨个收到回信。” 眼光一动,婉如颤动的眸子落在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紧促,“公子......怎么说?” 向母深深一叹,“还能怎样,大局为重,答应方家条件。” 寥寥数字如利箭射在心上,婉如眼底仅有的一丝光也渐渐暗淡。 “我是打心底喜欢你这孩子。”向母摸了摸她发髻,“让你走我也不舍得,可如今实在没办法了。” 婉如不再说话。 他答应了,他到底是选择了抛弃她! 想到老爷过世后大公子愈发沉静,读书愈发刻苦,她能感觉到他对功名的渴望,方家女,是能真正帮衬到他的人,而她,什么也不是。 对方做出这个决定,她心痛但不意外,可尽管已有准备此刻仍是心如刀绞。 “赎身钱就不必了,我放了你身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也算全了咱们主仆一场。” 回到房间的婉如再也绷不住,闷在被子里大哭。 被抛弃被辜负,撕心裂肺,呼吸都是痛的。 临别前,她连夜为他做夏衫,想着等再相见时还会将自己一切告诉他,与他坦诚相待。 第62章 这还是她的雪儿吗? “王府账目含糊,收支不平,处处亏空,妾身闺中时虽学过管家理事,可面对此也实难着手,妾身怕耽误王府重任,辜负娘娘所托。” 宸妃肃眉冷面,沉默不语。 次日,安雪便见到宫里的赵嬷嬷来了。 “王妃,老身奉娘娘之命前来查看梳理王府账目,还请娘娘配合。” 被这情况弄懵,安雪不知怎么回事,但也知这是婆母心腹,不敢怠慢,陪笑道:“嬷嬷辛苦,请先到客房休息片刻我们再慢慢梳理。” “谢王妃关怀,只是老身奉命来此,不敢耽搁,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吧。” 瞧着嬷嬷恭敬但又不退步样子,安雪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让人将账目拿来。 整整一日,嬷嬷对着一堆堆的账本来回翻看,眉头越来越深。 当日下午,安雪就被召进宫,宸妃宫里回荡着震怒声。 账目不清、铺张奢侈、管家不利......宸妃披头盖脸的斥责声滚滚而来。 安雪是肿着一双眼回到王府的。 “赵侧妃这个贱人!” 一回来的安雪便朝着侧院奔去,不待下人通传就破门而入。 “赵灿!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本王妃说,偏要跑到母妃那里告状!” 正在用晚膳的赵侧妃放下筷子,看着气势汹汹的人,满脸无辜,“姐姐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 “少在这儿装!”安雪咬牙切齿,“王府账目有问题,你越过本王妃直接跟母妃说,现在娘娘彻底收回了我管家权,由你全权掌管,现在你高兴了!” 相较安雪的咄咄逼人,赵侧妃显得格外惬意,捋了下耳边发髻,“姐姐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姐姐误会了,妾身本意是想将掌家权还给姐姐的,也好顾全姐姐颜面,不想娘娘执意追问,当时情况,妾身不得不说,妾身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你分明是故意的!” 赵灿笑得轻松,“姐姐说的哪里话,再者,说到底也是您自己管家不利,把账目弄得一团糟,又骄奢享逸,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最后弄成这样又怪得了谁,正所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第64章 离开真相 外人走后,向母不再藏着掖着。 “我是把她指给你,也是看她心灵手巧,可后来一想实在不该。” “虽说男子成婚前有个通房不是什么大事,可真要细论,终究是不如两袖清风名声好听。” “但凡正经人家的闺秀小姐,哪个不在意男子清名,为了儿子将来能寻一门好姻缘,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院儿里通房打发干净的好,护儿子清名。” 向子珩心绪翻腾,又气又闷,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出门追去,却见方才女子已不见踪影。 “赶紧去寻,问清那姑娘家在何处!” 她们是姐妹,婉如出府一定会去投奔家人,只要知道那姑娘去处将来就能得到婉如消息。 可琳瑶一行人早已走没影儿了,派去的人转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向子珩郁结至极。 向母却松了口气。 这就好了,如此一来儿子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否则就冲儿子这份心,真要把人找回那与方家定下的婚事可就棘手了。 向子珩不死心,又派出人外出找寻,看着儿子这么折腾向母也没说什么。 总是要找一找闹一闹的,闹过了,死了心,自然也就认命了。 向母真不担心人会被找回,当初选择告诉婉如那些,就是打定主意让她对儿子失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念头,否则婉如若心有留恋,出府后不肯远去,寻机会找儿子那可不好。 一连几日找寻未果,向子珩痛心萎靡。 前来送补汤的徐妈妈看着大公子心绪凄然的样子,想到这件事,也忍不住念叨几句。 “说起来婉如也是可怜,当初是我挑中她买入府,推荐到夫人房里,不想最后弄成这样,那日看她离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她一弱女子......” 又给人做过通房,失了清白身将来还怎么嫁人?徐妈妈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惋惜。 “方家也是,照理说书香清流最该贤德明礼,怎就这么容不下一个通房。” “你说什么!”向子珩抬起头,“什么方家?” 徐妈妈茫然地眨着眼,“公子...不知道吗?”火山文学 在确定对方不知实情后,徐妈妈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第65章 生存 孟太师的儿子? 婉如当然知道孟太师是何人,太师嫡长女还是当今太子妃。 再瞧对方乘的车架,确实出自官宦人家。 “我此行是回京,姑娘去哪儿?”公子温和地问着,“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你要去京城?”听到这话婉如看到希望。 公子笑了笑,“正是,姑娘也是去京城吗?” 婉如犹豫了下,点点头。 “那太巧了,我们正好可以同行。” 婉如听了虽欢喜,但又害怕。 “姑娘放心,在下并非唐突之人。”看得出对方的担忧,公子好言相劝,“这附近没有驿站,姑娘再待下去今晚怕是要露宿荒郊。” 婉如望了望渐晚的天色,再看看规行矩步的公子,清俊的脸上诚挚正意,迟疑片刻终是应下。 离开向家的婉如并没有去边关,边关太远了,一个独身弱女子赶那么远的路实在害怕。 云州离京城不算远,几日路程,这路她也走过,还算熟悉。 从前投奔外祖父是因为自己需要靠人供养,而今她已有谋生之法,去不去边关也不重要了。 在云州城客栈住了许久,几番思量后还是决定去京城找长姐,毕竟京城才是她长大的地方。 与陌生男子同行,白日赶路,夜晚住在驿站,起初婉如还有些担心,袖里时刻藏着发簪,夜间将房门关得死死,几日下来,这位孟公子言行举止有度,关切但不逾越,婉如渐渐放下心来。 终于一行人到了京城。 “宋姑娘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 临别之际,婉如再三拜谢后公子问道。 “我还是把你送到地方再走为妥。” “谢公子,叨扰多日我已感激不尽,剩下路我自己走就行。” 婉如也不知道大姐身在何处,当初分开之时长姐说要寻个门面做营生,可具体在哪儿她也不知,找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眼下要做的是找个住处租住下来。 一边写书挣钱,一边寻长姐下落,左右长姐离不了京城,慢慢找总会找到。 那位孟公子没有过多纠缠,婉如再次谢过后便离开了,先找了家客栈临时落脚,白日外出打听,寻长期租赁的住处。 第66章 落魄 牙婆双手环在胸前,斜眼睨着那边人,尖声尖气,“我说姑娘,这房子抢手着呢,当时选择租给你是看你面善,想着日后收租能省些心,不想你是这么一个没信用的人!” 婉如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是的……我,我” “我是陪着笑脸地跟人主家说好话,来来回回给了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呐!够意思了吧!” 牙婆铁青着脸,越说越气,“你可倒好,三番四次不守信,让我在主家跟前难做,替你挨脸子,我何苦来哉,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不揽这生意!” “我最近正在做绣品挣钱,我会攒够钱的。”婉如努力争取,“再宽限一次,真的就一次。” 科举临近,各地举子涌入京,如今外头客栈租房人满为患,若退了这间房很难再寻到合适的。 “呸!你当这房子是我吗?”牙婆厉声喊着,“我给你时间主家给吗?还是让我再低三下四帮你说好话?我欠你的吗!” “没钱还租这么好的房子,打肿脸充胖子!” “没时间跟你墨迹,一句话,要么现在交钱,要么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婉如委屈无助,“我……” “出什么事了?” 温润的男子声在门外响起,孟哲走进院。 婉如诧异,“孟...孟公子,你怎么来了?” “方才在街上远远看见你,跟你打招呼你没听到,便一路跟了来。” 孟哲看了看院中气势汹汹的婆子,再看拘谨难当的婉如,“这是怎么了?” 牙婆上下打量着男子,似揣摩他身份,“你是她熟识?” “是,怎么了?” “那正好,你也来评评理。”牙婆指着婉如,“这姑娘没钱交租,几次让我宽限我都应了,两回了,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拿不出钱,又要我继续宽限,这不是白住赖账吗!” “不,我不会赖,我有钱了一定给。” 被当众羞辱婉如难堪至极,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倒是给啊!”牙婆冷嘁,满眼嫌弃,“看着白白净净像模像样的小姑娘,没成想是个贪便宜无赖。” 被人指着鼻子骂,婉如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住口!”孟哲脸色阴沉,“人姑娘既说不会赖自然会给,何必这般出口伤人。” 牙婆不以为然,只看向婉如,似再说那倒是给呀。 “差你多少钱?”孟哲问道。 牙婆见男子衣着不凡,收起几分不恭之色,报出个数目。 孟哲朝下人示意了下,小厮忙从怀里拿出钱递到婆子跟前,“给,够了吧。” 瞅着远远超出房租的银子,牙婆当即眉开眼笑,一把接过。 “记住,以后跟姑娘说话客气点!” 拿了钱的人立马换了张脸,殷勤堆起笑,随即揣着钱离开。 狼狈模样被人瞧了去,婉如又羞又窘立在那儿,一双手来回绞着。 许是看出了她的处境,孟哲让小厮在外边儿等着。 看到渐进的锦缎云纹靴,婉如浑身拘谨,“多谢孟公子,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尽快还你钱的。” “无妨”孟哲轻声道,“你没事就好,不必跟那些市井泼妇一般见识。” 婉如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之前你说你是京城人士,有亲人在此,怎会又租房呢?” “我,我还没有找到亲人。” 孟哲一听明白了,当即自责,“怪我” “是我考虑不周全,分别时以为你知晓亲人在哪儿,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一走了之。” “不不,公子送我来京城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孟哲眼露心疼,懊悔自己大意。 进了房间,见他目光落在桌上还没来及收拾的半个馒头和一碟咸菜上,婉如想遮掩已晚。 “你吃这个?”孟哲眉心紧皱。 所有寒酸落魄被这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窥见,婉如羞窘难当。 后来日子里,孟哲时常来探望她,每次都带些日用之物,崭新的棉被,衣衫袜履,各种名贵补品应有尽有,虽然回回都被婉拒,但丝毫不减他的热心。 见她执意不收,直接让人放在门口,亦或让邻居帮忙代收,以各种方式将东西给她。 实在推脱不掉,婉如便将这些放进柜子封存,日后寻机会还回去。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来年。 京城繁街上,一身雪白素锦的小公子游走着,步履轻快,蹦来跳去,看着记忆中熟悉的地方欢喜又感慨。 远远的,只见前方围了很多人,踮起脚探头望着,突然身子一晃,险些被后方人撞倒,那人一句抱歉便继续朝前奔去。 “着什么急呢” 瞅着身边一个个快步往前跑的人,琳瑶纳闷儿。 “是京城第一美人来道观上香了。”街头商贩顺口回道,“这不,人们都赶着去看美人了。” 琳瑶秀眉一扬,“京城第一美人?” “是啊”那名商贩笑着,“沈尚书的女儿沈云姝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人们惊呼声,琳瑶也兴冲冲望着。 道观外,一名贵妇人走出,引人注目的是她身边女子。 淡粉色流仙裙婷婷袅袅,如散开的水仙花,微风吹过,勾勒出纤柔的杨柳身姿,更显细腰盈盈一握。 虽面纱遮脸,但露出的新雪娇肤皓如凝脂,一汪清眸似水似雾,一举一动娇柔楚楚,让人望之怜惜。 两侧男子们十分亢奋,围在道路两旁,朝那姑娘投去炙热目光。 被众多男子倾慕眼神环绕,似是羞怯,女子低了低脸儿,素手拂了把面纱,乖顺地跟紧身侧妇人,几名仆从护着主子朝马车走去。 沈家女儿养在深闺,及笄宴上初亮相,众人一见惊为天人,自那后,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便落在头上。 “这可是整个京城最受年轻公子追捧的高门小姐啊。”商贩瞧着前方熙熙攘攘人群笑道。 “才子墨客写诗赞扬她的美貌,富商们豪掷万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真真是一家女百家求,如今的沈家女走到哪儿都是一片轰动。” 可不,瞧瞧这乌泱泱人群,琳瑶也看得乐。 不远处,一队人马朝这边而来,引得人们放眼望去。 为首的年轻男子尤为耀眼,一身戎装更衬得他英姿不凡,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眉宇间透着坚毅果敢。 意气风发少年郎,惹得周围女子红了脸。 第67章 京城第一美人 “是小赵将军!” 人群里有人喊道。 “赵将军凯旋回城了!” 这位小赵将军弱冠之年已战功卓著,官居三品,妹妹是宁王侧妃,前段时间奉命西北平乱,又一次不负君命。 常年南征北战的他至今未娶,当朝新贵,风头无两,提亲之人踏破门槛,是无数京城女子心中情郎。 临近沈家马车,男子大手一挥,身后队伍停下,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迎着众人目光朝沈家母女而去,行至跟前,拱手一礼,“沈夫人安好” 沈家与赵家素无来往,对方特意下马问候,如此敬重让沈母十分欣慰,“赵将军安好。” 赵焕笑了笑,目光移至沈云姝身上时,眉眼间的坚毅瞬间化作一池温水,“沈小姐好。” 被男子炙热目光灼烧,沈云姝羞答答垂下眼眸,“将军安好” 姑娘声似莺啼,轻柔婉转,赵焕眼神更软了。 “正巧在这里遇到了,有件礼物想送给沈小姐。” 赵焕招呼手下,很快随从捧着个锦盒小跑过来,打开盖子。 “马球会上在下有幸见过小姐一面,听说沈小姐惧寒,我猎下几只白狐,特意让人制成斗篷,送给小姐。” 话音一落,人群哗然。 白狐啊!那可是百年难遇,不说世间罕有,且生在冰川之巅,想要猎到不光要凭运气,还要抵抗严寒风雪,险之又险,不少人曾为此丧命,可谓珍品中的珍品。 赵将军将它赠给沈云姝,其中之意众人心知肚明。 相较周围女子的艳羡,沈云姝倒是稀松平常。 这种事与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不过还是客气道:“将军好意,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云姝不敢冒受。” “不”赵焕语气坚定,“沈小姐值得世间最好东西。” 赤裸裸的告白之言让众女子听了既艳羡又嫉妒。 男子一再坚持,沈云姝将东西收了下,双方告辞而去。 “这位赵将军倒是个性情中人,如此直白豪爽,倒有点我们燕云味道。”琳瑶自言自语。 “不奇怪”商贩接过话,笑看着热闹,“武将世家嘛,行事自是雷厉风行,也是这沈小姐炙手可热,多少王孙公子求之不得,不抓紧些哪儿那么容易能抱得美人归,哈哈” 第68章 公子失控 琳瑶捂着嘴,一副不可思议样子。 “小妹请” 男子礼貌做了个请的姿势,迈着四方步,人模狗样走在前方带路。 琳瑶愣愣看着,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 …… “妹妹一路辛苦,怎么找来的,路上可顺利?”火山文学 几年不见,清音欢喜的拉着琳瑶手不松开。 “是大姐夫带我来的。” 清悦的女子声说的太清楚不过。 “大姐夫?”清音眉心一皱,转看向那边笑的跟个偷腥猫一样的人,狠狠瞪了眼。 江云轻憋回笑。 听到大姐托人带来的口信,言欢匆匆赶了来。 “这还是咱家小妹吗,都认不出来了!” 言欢乍惊乍喜,拉着琳瑶看来看去,“这要不说走在街上哪儿能认出来!” 琳瑶翻着白眼儿,是不是每个姐姐见了她都得来这一出。 言欢捏了捏妹妹脸,嘎嘎乐着,“以前有你垫底儿,现在我成姐妹里最胖的了,哈哈。” “二姐都嫁人了,这么大事也不来信说一声,藏的可真够严实。” 言欢呵呵一笑,掩饰着心虚,“不是啥大事儿,不值一提。” 琳瑶不疑有他,打趣道:“那是,在二姐眼里也只有吃才是世上最大的事。” 仨人聚在一起,一面为着姐妹重聚开心,一面又担心婉如下落。 ———— 这边,婉如正准备简单做点晚膳,就听到敲门声。 “是我” 熟悉的声音,婉如犹豫了下,前去打开门。 没有了往日的风雅,孟哲坐在桌前愁眉苦脸,拿着自己带来的酒一杯杯灌着。 “少喝些吧。”婉如劝道。 孟哲摆摆手,闷声不语。 婉如叹了口气,“科举艰难,世人皆知,孟公子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 孟哲苦笑着摇头,惆怅满怀的人仰头又喝下一杯。 说起科举,婉如不禁想到昨日,回来路上自城门下经过,高悬的赤红金榜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二甲第三名:向子珩 他做到了,她知他此时此刻也在京城,婉如都能想到这会儿向家的欢天喜地。 “双亲埋怨我没中榜,一个对我失望不理睬,一个训斥我没出息。” 婉如听着也心酸,“做父母的都是望子成才,他们也是着急而已。” “着急?着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出言伤害?”孟哲精神颓废,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日日苦读,落了榜我比谁都难受,可在那个家没一个人懂我处境,有的只是埋怨。” “孟公子的年纪能通过会试已是了不起,只差一关,往后继续努力读书,定会有金榜题名那天。” 孟哲看着身边女子,浑浊的眼里终于有了些温柔,“为什么他们不能像你一样理解我。” 眼前女子素颜清丽,婉约柔顺,孟哲眼底一片迷蒙。 突然一把抱住她! 婉如大惊,连忙挣脱,而孟哲却抱着不松手。 “你放开!” 孟哲像是没听到,声音低哑沉重,“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好难受,只有你理解我,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得到几句安慰。” 婉如使劲儿推着面前人,奈何丝毫动摇不了。 孟哲紧紧抱着她,“只有你懂我,我真希望这里是我们的家,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我都不要。” “你快放手!” “婉如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看你那么辛苦度日我心疼得要命,可你却一再拒绝我的帮助,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我会拼尽一切给你最好的,让你日子顺遂无忧。” “你喝多了!”婉如拍打着他胳膊,可不管如何挣脱对方始终不放手。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孟哲理智崩塌一般吻向怀里人。 “你疯了!” 拼命躲闪,几番挣扎无果,婉如一口朝他肩膀狠狠咬下,孟哲吃痛,这才放开。 婉如快速跑到房门处,抓着被扯乱的衣襟,“你走!赶紧离开!” 看着又怒又惊的人,孟哲像找回些清醒,眼中的浑浊渐渐散开,化为愧疚,一句对不起仓惶离去。 婉如将大门紧闭,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 ———— 凌府花园,两名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正在花间对弈。 相较凌骁的清冷,对面男子倒是气质明朗。 下人轻步上前来禀,凌骁听了点点头。 第97章 夫妻过招 可这话让她如何说,说她打通了王忻这层关系,让他做眼线,跟她互通消息? 这岂不是大罪过! 一向圆滑世故的人此刻无言以对,但也不敢拖延太久。 “妾身思量着,是不是当日家中妹妹出言不恭,对七皇子不敬,失了规矩,这也是妾身管教不严,让殿下在手足面前损了颜面,所以将王忻指过来,让他帮着妾身调教院中人?” 太子不语,坐在案前静静看着书。 这下孟鸢焦心了。 君王最可怕的两面,一个震怒,一个沉默,这种安静气氛让她感到压迫窒息,素日清心安神的熏香此刻吸入鼻翼反她喘不上气来。 满脑子想着如何应对,可琢磨来琢磨去几次话到了嘴边都觉不合适。 时间一点点流逝,孟鸢感觉呼吸困难,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妾身会好好管家妹妹,约束好身边人。” 再三思虑斟酌,挑出这句自觉无闪失之言。 见太子似未有不快之色,又轻声道: “母亲大病了一场,现虽无大碍但精神一直欠佳,妹妹劝说无果,那日找妾身诉苦,不想失了规矩,妾身日后会让她好好待在家习规矩,不再惹殿下动怒。” 太子明白孟鸢这话,一是转开话题,其次是解释当日她妹妹来府原因,间接告知他,那日孟蝶只是凑巧与七皇子在府里遇见,本意是想说她与王忻没有互通消息,其三则是表明日后会让孟蝶不再出现在太子府。 孟鸢脸色苍白,努力维持着平静掩饰内心的惴惴不安,太子终于开了口。 “若挂心你母亲,回去探望便是。” 听到这一句,孟鸢心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这算是过关了! 太子这话便是代表刚才之事翻篇儿了,同时这关心之言也算圆了夫妻脸面,哪怕并非发自内心,但也够了,至少过了这一劫。 气氛转缓了些,孟鸢呼吸终于顺畅,眼前渐渐清亮,想起另外一事,眼中立时又蒙上一层哀伤。 “弟弟的死妾身不敢有怨言,只是心寒,妾身将宋琳瑶视为妹妹,处处疼她,却不想她对我家人竟丝毫不留情面,如今每每去母后宫里见了,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第98章 聚会 “是啊”琳瑶拿出点心端到太子面前。 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太子恍惚了下,思绪不禁拉回幼时。 早早被立为储君的他被帝后寄予厚望,自小功课繁重,每次去上书房一待就是小半日。 小丫头生怕他饿着,总是悄悄给他送东西吃的,趁先生不留意,迈着小短腿捏手捏脚蹭进房间,爬到桌子下,抓着点心递给他吃。 虽然那些糕点最后都进了她肚子。 这么想着,太子嘴角笑意更浓,尊师重教嘛,他就是再饿也不能在先生眼皮底下偷吃东西,于是哄着小丫头让她吃了。 怕他上课辛苦无聊,她便躲在桌子下陪他,陪着陪着就靠着桌板睡着了,小小的人蜷缩成一团,可怜又可爱,他把披风盖在她身上,下学后又将人背回去。 不管三伏三九,她都陪着他习武,宫人拉都拉不走,看他受伤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就这样,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年。 也不怪七弟总说他对琳瑶比亲弟弟都亲,小丫头满眼满心都是他,那么贴心可爱的小妹妹他怎会不疼。 弟弟妹妹们嘲笑她不知羞,跟个尾巴一样日日追在他身后,可她从不在意。 在他看来,这恰恰是她的自信,敢爱敢恨,喜怒随心,从不掩饰自己心意,不在意他人眼光。 “中午在这儿用膳,孤让人准备。”太子温和地说着。 “不用了”琳瑶道:“我有约了。” “今日家里姐妹聚会,娘娘也是借给太子哥哥送东西的机会让我顺道出宫。” 太子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紫嫣的医馆门面已寻好,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缮整理,一切已初具规模,不日将正式经营。 清音意思是等到医馆开门后紫嫣也就开始忙了,建议在这之前姐妹几个好好聚聚。 说实话,紫嫣对此是既愿意又不愿意。 一面想着跟姐妹相聚,可一面又想着这种场合免不得凌骁和陈武都要来,她实在不想两个身份悬殊的连襟共处一室。 可长姐说得在理,自打来京后她一直忙着住处和门店事宜,琳瑶出宫机会少,姐妹几个虽都在京可想聚全却也不易。 硬着头皮应下此事,就在她纠结之际,却见言欢独身前来赴宴,并未携凌骁。 “他呀,大理寺那边有重要案件,他脱不开身。” 清音点点头,“他是大理寺卿嘛,位高权重,自然会很忙。” 紫嫣一听也松了口气,脸上表情轻快了些。 言欢也在打量众姐妹反应,见她们没有介意,也舒了口气。 实则她根本就没把姐妹聚会消息告诉凌骁,两人是假夫妻,不谈什么情分,这种场合自然不会携对方前来。 可又担心姐妹们多想,以为凌骁自视身份高,看不起他们家族小聚会,不屑来。 “四妹不是在二姐府里住着吗?怎么要自己出来住呢?” 饭桌上,紫嫣听了姐妹聊天儿忍不住问道。 婉如莞尔一笑,“到底二姐是嫁出去的女儿,我们娘家人不好老在那儿打扰的。” 紫嫣看向言欢,“你也同意?” “二姐劝了我好多次,是我执意要出来。”婉如主动回道,“二姐那儿我偶尔小住还行,长期住总是给姐夫添麻烦,二姐也难做。” “要我说还是在二姐那儿好。”紫嫣开口,“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多危险呀。” 清音给妹妹夹着菜,“四妹会搬到我这儿来,正好我房间还有一张床,我们还能做个伴。” 紫嫣哦了声。 大家说这些的时候言欢只低头吃东西,并不是她心思只在吃上,而是她心虚呀! 婉如是自己亲妹妹,照理说眼下这种情况应该住在她那里的,不让嫡亲妹妹跟着自己,反而让人家去异母姐姐那儿,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可言欢也有她的难处。 她与凌骁是契约夫妻,自己不好拖家带口的住在人家府里,最重要的是契约时间已到,别说婉如,就是她自己都快要离开了,提前让妹妹先搬出去到时也省了一桩事。 紫嫣悄悄打量着言欢,眼里几分探究,但终究未开口。 江云轻是个喜欢热闹的,或者说只要有他在场面定能热闹起来,爱说爱笑的人三言两语哄得一桌子人笑声不断。 第100章 未婚妻想不开 “你是查家底儿的吗?”凌骁忍不住道。 这女人真给他跌份儿。 “向公子是云州人士,这届科举二甲,如今在翰林为官。” “好,真好。”言欢看着向子珩,脸上满是笑意。 “若是方便,不知凌夫人可告知在下婉如如今住哪儿,她可在府里?” “她不在这儿。”言欢道,“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她。” 向子珩一听大喜,赶忙起身抱拳相谢,“不敢劳烦夫人大驾,您只要告诉在下地方即可。” “不行”言欢冷脸拒绝。 凌骁和向子珩不由一怔。 发觉自己态度生硬,言欢又换上个灿烂笑容,“必须得我亲自带你去。” “这样,你在这儿稍坐,我去更衣,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 跑回到房间的言欢在内室换着衣服,很快凌骁也跟了进来,听着里面更衣声,“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还有,瞧瞧你刚才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有毛病。这位向公子谦谦君子,特意上门打听婉如下落,青年男女,是何意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能看出来了。”里面的人回道,“我又不傻,不过是逗逗他,想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对妹妹是何态度。” 听着她兴奋语气,凌骁无奈,“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怎么能不激动?瞧着他是对妹妹有意,刚才不都说了吗,他是金榜臣子,翰林院任职,这向公子年纪轻轻就中榜,还是二甲,真厉害!” “生的又那么俊逸出尘,芝兰玉树,跟戏文里的神仙哥儿似的。” 外屋的凌骁眉头一拧。 年纪轻轻,二甲,很厉害?低头看了看自己。 言欢嘴不停歇,从内屋走出来,“这个妹夫我是越看越满意,我必须得亲自跟着去,看看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 说完便快步朝府外去,女人兴冲冲的样子让凌骁越看越郁闷。 府外 “你怎么也来了?” 见凌骁也要跟着一起去,言欢奇怪。 向子珩独自立在马车旁,确定对方听不到,凌骁拉着脸低声道:“我的妻子跟外男一同外出,我不跟着传出去像什么话!” 言欢一撇嘴,“明个儿就散伙了还装那干嘛,也不嫌累。” 凌骁不理会,径直上了马车。 “得了,你愿跟着就跟着吧。” 一路朝聚香小馆去,车上凌骁闭目养神,言欢一张嘴滔滔不绝,对向子珩问东问西,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八代弄个清楚,热络又兴奋的样子让向子珩有些招架不住。 眼前女子与婉如是同胞姐妹,眼睛有些相似,不过气质和性子倒是相差很大。 再看向一直沉肃寡言,不苟言笑的凌骁。 他入朝时间不长,但对这位出身名门,状元之才,历朝最年轻的二品高官早有耳闻,来前心里还猜测,这样一位天子骄子冷面权臣会娶位何样女子,倒是不曾想,这位妻子如此欢脱健谈。 瞧着言欢兴冲冲模样,凌骁不猜都知道向子珩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定以为他娶了个怪胎。 婉如看到前来的一行人颇为意外,半天没缓过神。 “行啊小丫头,有这么一位翩翩公子居然还瞒得这么严实。”言欢凑在妹妹身边低声调侃,“回头可得跟我好好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而后把时间留给他们,与凌骁去外面坐着了。 婉如和向子珩来到河边。 “你搬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向子珩问道。 又一次失去她的消息让他几近崩溃,“是故意躲着我吗?” 婉如低着头,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不想跟他提及,只道:“你不该找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方家谈退婚之事,我会争取到的。” 向子珩正说话,却见婉如目光落在桥上一处不动了,顺着她视线看去,立时眉心一蹙。 只见方家母子立在桥上,正望着他们。 今日方家母女去道观上香,途中经过这里,不想这么巧碰上了。 两拨人目光交汇,婉如侧脸避开,方柔轻咬着嘴唇,方母冷眼观着,眼睛是掩不住的怒气。 时间像是凝固了。 方柔抬手以帕抵着唇角,眼中雾气渐起。 婉如正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那边一声喊。 “女儿!” 方母突然大喊。 婉如扭头望去,只见方柔朝一边跑了。 “快跟着小姐!”方母忙朝下人命令。 这情景让婉如和向子珩不知所以,紧接着就听到那边丫头尖声高喊。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快拦着小姐!” 只见方柔眼泪纷飞,不顾一切地要跳河! 方母大惊失色,“女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回来!” 喧杂声引得周围路人好奇,纷纷探头望去。 “不要管我,你们都走开!”方柔边哭边喊。 两名仆从把她拉了回来,怕是场面闹大,方母连忙让人将女儿送上马车,叮嘱下人将她看好。 随之怒气冲冲的人朝这边而来。 方母心里突突的火气,努力维持着端庄,咬牙道:“向公子,你没看到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在这里站着吗,那是你未婚妻!” 方母愤慨难平,怒瞪了眼婉如,又看回向子珩,“你这段时间三番两次来寻我们说退婚一事,到底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吧!” 碍于大庭广众,方母极力压制着声音,想到女儿处境,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父母之命下与你定下婚约,我也不推卸责任,这门婚事也有我家行事不妥在先,可我们也认错了啊!” “不管怎么说婚事已定下,木已成舟,而你却非要退婚,知不知道自你提出退婚后我女儿有多难过!一个姑娘家被退了婚日后还怎么再嫁人!” “我女儿日日茶饭不思,心神哀痛,为弥补,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寻这丫头回来,就算我们曾经有过失如今做得也够了吧!” “本以为你能回心转意,可这么久来你却一意孤行,你可知有多伤我女儿心!可知她几乎以泪洗面度日,可知她前几日还病了一场!” 第103章 小五相亲 言欢一路追去,还好江云轻走的时间不长,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 看到气喘吁吁的来人,江云轻有些意外,遂又明白过来,笑道:“二姐是听说我要走了特意来送我吧,多谢多谢,不用这么客气,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谁要送你啊。”言欢缓了缓喘息,“听说你要去江南,寻机会做生意?” “啊,对呀。” 言欢呲眯一笑,“带我一起去呗。” “你?”江云轻一挑眉,上下奇怪地看着她,“你去做什么?你这二品高官夫人还需要出去做生意吗?还是想去玩儿?” 言欢抿了抿唇,“那个……有些话现在还不方便说,总之你就带着我去就好了,路上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江云轻分明不想带她的样子,可言欢哪儿肯放过这机会,说啥都要一起去。 “你不用担心凌骁那儿,回头我会告诉你原因,到时你就明白了。” 一顿好说歹说,见她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江云轻想了想,终是跟她实言相告。 “其实我啊”说着顿了下,低声道:“不是去江南,也不是做生意。” “嗯?”言欢纳闷儿,“那你是要去哪儿?” 江云轻一笑颇神秘,颠着脚尖,“不过你要执意跟着去也没问题,反正我要去的这个地方你肯定感兴趣。” 听了他的话,言欢惊得瞪大眼睛,随即使劲儿点着头,嘴都乐歪了,又回到客栈,拿了钱和行李两人一同上路。 …… 琳瑶终于又逮到次出宫机会,一出来的人便直奔聚香小馆,却见大姐正愁眉苦脸。 “前些日子,刘媒婆来这儿吃饭的时看见了婉如,听说她还没许人家,高兴地要帮她张罗物色。” “我先前不知婉如和向公子的事,想着让对方给介绍介绍也无妨,就应了下来,这不,后来这才知道婉如的事,她心情不好,这会儿怕是没心思议亲,可是我已经应下刘媒婆了。” “人家已经约好了对方公子,我正想着怎么去跟人解释回绝这件事呢。”清音犯着愁,实在为难,“上次云轻给刘媒婆闹了难堪,这次又要失信于人,唉。” “是这样啊。”琳瑶帮忙想着对策。 看着面前人,清音眼中一亮,“对了,要不小妹去吧。” “我?” “是啊,小妹也及笄了,也该谈婚论嫁,小妹去看看,合适就合适,不合适就罢。” …… 回到宫后,皇后一听说小姑娘今日去相亲了,便拉着她笑呵呵询问情况。 “这位徐公子生得还算端正,说话举止也彬彬有礼,看上去倒是不错。”琳瑶边回忆边说道。 皇后点着头,“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就是普通人家,家里有些田地和两家店铺,日子还算殷实。” “那就好”皇后颇有兴致地聊着,“那他对你什么态度?” 琳瑶呵呵傻笑,“我听媒婆说他对我挺满意。” “那倒是”皇后慈爱地帮她将碎发捋到耳后,“我们瑶瑶这么漂亮可爱,谁人见了不喜,那你呢?你可对他有好感?” 琳瑶想了想,“见了一面而已,谈不上什么好感,反正不讨厌吧。” “听上去倒是不错,那就慢慢相处看看,说不定是门好姻缘。” 皇后和琳瑶说的热闹,太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抿一口茶,始终没有插话。 皇后为琳瑶终身大事考虑,于是多给了她出宫机会,清音和刘媒婆也从中擀旋,撮合二人。火山文学 这日,徐公子和琳瑶郊外踏青。 “世间会武艺的女子不多,你倒是特别。” “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可能是娘胎里带来的。” 徐公子笑了笑,“不过舞刀弄枪到底危险,姑娘家还是小心些好。” 两人正聊着天儿,听到附近人群响起激动呼声。 原来是京城第一美人沈云姝也来踏青了,一时间人们纷纷望去。 沈家马车从这边经过,车轮踏入水坑顿时溅起泥点。 “哎呀”琳瑶一声喊。 只顾着赏景的她没留意,看去时衣裙上已点点泥污。 看到这动静车夫停下马车,“真是抱歉姑娘。” “怎么回事?”车里柔软的女子声音说着话。 紧接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探身出来,她出来那一刻,附近人群响起欢呼声。 “小姐,是我们马车踩到水坑,弄污了这姑娘衣衫。” 沈云姝朝琳瑶看过去,素手轻轻撩起帷帽下的白纱。 蓦然一张俏脸露了出来,玉白的瓜子脸上眉眼如画,鼻子小巧挺拔,红唇若樱。 五官拼凑在一起,精致的挑不出一点瑕疵,含羞的眸子娇纤柔美,楚楚动人,真是如画上人一般。 琳瑶暗叹: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真不是白给的。 “抱歉,姑娘。”沈云姝温柔地说着。 “没什么,小事儿。” 美人赏心悦目又温柔似水,看得琳瑶也没了怨气。 而沈云姝此刻也盯着面前女子,见她明眸闪亮,娇俏妩媚,目光落在她脸上便移不开了。 “沈小姐请便。”琳瑶开口。 沈云姝这才回过神,莞尔一笑,放下面纱,回到马车。 见自家小姐不时撩开车帘向后望去,丫鬟奇怪,“小姐在看什么?” “不知那是谁家姑娘,生得好是俏丽。” 丫鬟回忆着刚才那姑娘姿容,心里也不由感慨,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就是自家小姐,而刚才那位姑娘真真是与自家小姐不相上下。 只是两人风格不同,一个美的娇柔,惹人怜惜,一个美的明艳,张扬耀目。 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只道:“瞧她那打扮,乡间女子,小家碧玉而已,哪能跟小姐比。” 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沈云姝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车夫将马车驾驶到不远处的驿管,饮马修顿。 沈云姝立在河边,眺望着远方美景,微风吹过,吹起她碧水色衣裙,勾勒出女子窈窕曲线,像一支柔软嫩柳,轻柔飘摇,落在男子眼中,定定地移不开目光。 琳瑶瞅着灵魂出窍的徐公子,脸色渐渐黑下来。 夏日天阴晴不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色便阴沉下来,很快几滴零星雨点掉下。 “呦,下雨了!” 附近人们望着天空,各自纷纷离去,琳瑶不担心,这几日天气变换,出宫前她特意备了伞的。 正要撑开伞,突然一道力量将伞拿了去,正以为徐公子要帮她撑伞时,却见对方快步朝前走去,琳瑶愣愣看着。 第105章 京城双姝 “都没人扶我吗!” 一声喊,宫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来。 听了皇后的话,太子才知发生了何事。 “姓徐太不像话!”太子气愤,“不经允许拿走别人伞去献殷勤,还那么理直气壮!自己移情别恋又倒打一耙,让个姑娘家淋着雨回来,毫无半点君子风度,什么东西!” “就是!”琳瑶想起就一肚子气。 太子气的脸都绿了,“以后再不搭理他!” “嗯!” 太子心里突突的火气,还有那沈云姝也不是什么好鸟! 都看出对方女伴不高兴了,她但凡是个懂事儿的就不该接受男子赠伞,给两人制造矛盾。 况且她的马车就在附近,根本无需用伞。 持美造作,不知分寸! ———— 琳瑶本以为与沈云姝不过萍水相逢,不想很快便又见面了。 皇后生辰,皇帝特意安排内务府在皇家园林举办场盛大宴会,这日,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携家眷到场,皇家园林热闹非凡。 女眷们个个盛装出席,光彩亮丽。 众所周知,六皇子已封王成婚,接下来便是七皇子,这可是中宫嫡子,七皇子还未定亲,帝后正在给他物色人选。 今日这场面大,京城高门贵女、世家千金几乎都到场了,这种场合最适合在室男女相看,说不得皇后也会借此挑选未来小儿媳,就如当年赏花宴上为太子选妃一样。 是以,官眷们都将自家女儿装扮一新,好在帝后和七皇子面前露个脸,就算没福气入皇家,相看下其他宗室和权贵之子也是好的。 “瞧瞧这满场莺莺燕燕,百花齐放,打扮得再漂亮又如何,只要有我家小姐在,一支便可艳压群芳。” 沈云姝看了婢女一眼,“不要乱说话,这可是皇家宴会,小心让人听去招来事端。” 丫鬟抿唇窃笑,缩回脑袋不再言语。 这婢女说的倒也没错,沈云姝出现的那一刻,便让满场的万紫千红黯然失色。 只有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在,其他女子都成了陪衬,千金小姐们看她的眼神有嫉妒有艳羡,更多的是失落。 一阵男子谈笑风生,只见几位年轻男子相伴而来。 萧胤宸一身淡黄色云纹锦服,行于众人中间,旁边几位皇子相伴,几人玉冠华服,琼枝玉树,皇室之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仪态那是历代皇族气质沉淀,天人之姿非常人能及。 一行人边走边聊,他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女眷目光,在场的闺秀小姐们羞涩的一个个绯色染红脸。 众皇子落座后,很快皇后也到了场,皇上还有公务处理,让皇后先行一步,拜礼过后,皇后便让众人自由游赏,待正午入宴。 男子们谈诗论画,挥洒丹青,远处马球场上骏马飞奔,阵阵喝彩;女眷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谈笑。 满场未出阁女子中两人风头最盛,一个是沈云姝,另外一个就是孟太师嫡次女孟蝶。 沈云姝就不必说了,京城第一美人名声在外。 而孟蝶,虽是中人之姿,但自家中长姐做了太子妃,本就是高门贵女的孟家女又一次水涨船高,成了除皇族少女外最尊贵的女子,尤其孟蝶,多少男子想娶到这位未来皇后的胞妹。 凉亭下,皇后笑微微看着下方女子,“早就听说沈家女儿是京城第一美人,本宫却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皇后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起来吧。”皇后吩咐人赐座。 沈云姝在皇后右下方坐了下来,规规矩矩,曼妙尔雅,像个乖顺的娃娃,皇后细细端详着这姑娘,始终眉眼含笑。 沈云姝也注意到了皇后身边的琳瑶,两人目光交汇,沈云姝讪讪低下头。 皇后跟她聊着家常,问她平日都爱做什么。 发觉她目光总落在琳瑶身上,皇后忽地想起,“你们两个是见过的吧。” “是,娘娘”琳瑶答道:“在京郊见过。” 提及此,沈云姝也猜到当日之事皇后定然知晓了,面露羞愧,“那日臣女马车不慎将宋姑娘衣衫弄污,臣女惭愧。” “沈小姐客气了,小事儿”琳瑶随口道。 “瑶瑶是个爽利人,不计小节。”皇后笑微微看着两个同龄女子,叹道:“真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人,本宫看着就心喜。” 沈云姝羞怯低下头,瞄了眼琳瑶,娇赧道:“宋姑娘仙姿绝伦,臣女不及万中之一。” “瑶瑶明丽,云姝柔美,二人春花秋月各有千秋,堪为京城双姝。”皇后满眼欣赏。 沈云姝偷偷窥探着那边人,水润的眼睛细细临摹着她五官,许久,轻叹了口气,深深低下头。 不远处,太子妃望着凉亭下的一幕,“看这样子,母后还是属意沈家女。” 孟蝶晃了晃脑袋,似对这事不在意。 太子妃不悦地埋怨,“看看,你若早日在七皇子面前放下些身段,没准儿此刻成为皇后座上宾的就是你了。” “七皇子就是个小孩子心性,我才不稀罕呢。”孟蝶傲娇地转开身。 “你就嘴硬吧,早晚有后悔那日。” 沈云姝从皇后那儿退出来,立在远处又望着亭下的琳瑶。 “真没想到,原来她是皇后娘娘身边人。” “那又怎样,不过是个宫女,听说还是罪臣之女。”婢女突然想到一事,“对了,她好像就是杀了太师嫡子那人。” 沈云姝对这些没兴趣,她关注的是对方容貌。 论美貌她从未服过任何人,而面对那个明艳靓丽的姑娘,却也不得不收敛气息。 京城双姝?皇后的话很明白了——那姑娘已经能与自己比肩了。 沈云姝暗自伤神,眼中愁思万千,樱桃小嘴垮了下来,从未有过的挫败。 她要的是独秀一枝,而非与人平分春色! 周围的欢笑声听得只觉心乱,沈云姝带着婢女朝花丛深处走去。 “小姐不必如此。”婢女劝解,“那女子再漂亮又如何,罪臣之女不说,舞刀弄枪还杀人,这种粗暴女人没人喜欢,如何能与小姐媲美。” 沈云姝歪头一想,“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瞧着主子心情好了些,婢女高兴地陪她聊着。 “何人在此,见了圣上还不行礼!” 第106章 红颜祸水 听到这声音,主仆俩一哆嗦,赶紧转过身。 面前立着道明黄色身影,不敢多想,两人慌忙跪地。 “拜见皇上,臣女不知圣上在此,还望圣上恕罪。” 少女娇软的声音带着轻颤,让人听了心生恻隐。 “无妨” 帝王沉着又不失温和的嗓音说着话,“今日本就是君臣同乐,大家随性便是,起来吧。” “谢皇上” 起身后退到一侧,将路让了出来,娇娇怯怯的人全程不敢抬头,低旋的目光只能看到明黄色衣衫下摆,锦缎靴子绣以龙纹,尊贵非常,行至跟前停在她面前不动了。 “沈云姝?”皇上突然开口,“莫非就是沈尚书千金,坊间所传的京城第一美人。” “臣女不敢当。”云姝头更低了,“臣女家父正是沈尚书。” 皇帝打量着面前这位姑娘,不过十五岁左右年纪,生得纤小窈窕,“抬起头来。” 云姝不敢拖延,轻轻抬起脸儿。 刹那间,周围的花儿都失去了颜色! 佳人秀脸如玉,眉似烟柳,水眸含情凝睇又带着几分纯真,细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娇滴滴的让人见之怜惜。 身后是绽放的百花,她立在那儿,当真是人比花娇。 就是见过三千佳丽的皇帝都不由一怔。 沈云姝也悄悄打量着面前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天子,与父亲同龄的君王看上去却比父亲年轻许多,龙睛凤额,气度非凡,那份雍容华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让人不由景仰尊崇。 第一次真实感觉到皇帝果然只有天上人才能做。 却也不敢多停留视线,怯怯地垂下眸子,抿了抿唇,似一缕淡香从樱唇幽幽散开,少女的羞怯胜过浮世万千。 时间像是静止了,太监轻咳一声,君王回过神,他看见她微微侧开的脸上浮起浅浅红晕。 “人们都在那边热闹,你怎独自在此?” “回皇上,这里兰花开得好,臣女最喜兰花,特意来观赏。” 鼓起勇气看了眼面前人,又赶紧低下头,“不想扰了圣驾,臣女罪该万死。” 温和的笑声响起,“赏花何错之有。” 皇帝说完缓步离去。 望着远去的身影,沈云姝这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都说君王威严,可我瞧着皇上很是随和呢。” 丫头噗嗤一笑,挤眉弄眼道:“在小姐这样的美人跟前,再威严的男子都得化作绕指柔。” “你这丫头愈发浑了。”沈云姝低声轻斥,声音却是更柔了,“那可是君王,不能随意打趣。” 婢女乖乖闭上嘴,沈云姝又朝早已消失的身影方向望了望。 主仆俩赏着花,过了一刻,只见一名身着太监服侍之人走了过来。 认出这是方才皇上身边的公公,沈云姝不敢怠慢,赶紧朝对方行礼。 “沈姑娘客气了。”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她,将手里东西奉上,“这是皇上赏赐沈小姐的。” “皇上赏赐给我的?”沈云姝意外。 公公也不多解释,只道:“皇上还说了,沈小姐尽情赏花便是,不必前去谢恩了。”说完告辞离去。 婢女激动地看着那个象牙雕花锦盒,“到底是皇家之物,光盒子就这般精致稀罕,小姐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盒盖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支白玉兰花簪,那兰花雕得栩栩如生,精美至极,上等的羊脂白玉纯净剔透,触手生温。 “这簪子可真漂亮!竟是兰花,是小姐最喜欢兰花儿。” 沈云姝心咚咚跳着,端在手中的锦盒似有千斤重。 午间,宴会场上众人朝君王叩拜,上首的帝王端然而坐,睥睨众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云姝竟觉得君王视线几次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直到午宴过后,人们自由畅玩。 立在桥头上的沈云姝想着皇帝赏赐给她的东西,琢磨回去后如何跟双亲回禀,附近的热闹声丝毫没扰到她。 “小姐,绢帕掉了!” 婢女一声惊呼,心不在焉的沈云姝这才回过神,只见绢帕飘落到湖面。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主仆俩左右相看,桥上也没个树枝之类的东西,这里的小动静儿很快惊动了湖岸上的人。 扑通!扑通!扑通! 几个身影接连跳进水,三名男子拼命地朝绢帕游去,平静湖面顿时喧闹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水中男子们争前恐后地打捞那方丝帕。 其中一位快手抢到,抹了把脸上水渍,随之将丝帕朝着桥上女子高高举起,满面兴奋。 “沈小姐,绢帕取到了。” 看着湖中浑身湿透,发丝滴着水珠的男子,沈云姝脸上泛出一丝微笑。 正要感谢对方,蓦然望见远处凉亭下那道明黄身影似在看着这边。 心头一跳,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慌乱,鬼使神差道:“谢公子了,只是这绢帕是我不要了的,不需打捞,还是丢去吧。” 那男子尴尬地杵在水里,挥着绢帕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另外几人也纳闷儿,明明刚才主仆俩焦急望着湖面,分明是在寻这丝帕,怎会是不要了的东西? 岸上传来笑声,湖里落汤鸡的几人个个面色赧然,在嘲笑声中狼狈地游回岸。 做完这一切,沈云姝下意识地又望了眼凉亭下的人,低头走下桥。 “这沈家女孩真是迷倒众生,男子趋之若鹜啊,瞧瞧,一个个的贵公子不顾身份下河。” 人们谈笑议论着,也有一些酸溜溜的言语,只道这是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 眼见女儿惹出这么大动静,沈尚书甚是忐忑,低声跟妻子道:“就因这孩子长得漂亮,到处招惹事端,今日可是皇家大宴,帝后都在此,闹出这么大动静儿怕是又要起一波风言风语了。” 沈夫人也不安,不时朝帝后那边望着。 “这场戏可是好看啊。” 另一边,几位皇子打趣道。 “这位沈小姐所到之处可真是人仰马翻,不知最后会花落谁家。” “七弟,要不你把人收了吧,我看刚才皇后娘娘将人叫到跟前问话,想来娘娘也有此心意。” 七皇子依旧那副玩世不恭,“母后自己一厢情愿,我已跟母后说了,我没兴趣。” 第107章 美人花落谁家 “哟,这么个大美人还没兴趣,你可看到了,这可是众人可望不可求的第一美人啊,这都瞧不上七弟还想要何样的?” 七皇子摆摆手,对兄弟们的调侃一笑置之,几人笑聊着,太子却始终冷着脸。 宴席结束回到家,沈尚书夫妇便陷入头疼。 “这可怎如何是好,平日闹出些动静便罢了,今日都闹到帝后面前了!” 这一下他可在朝中成了名人了,沈尚书坐立难安。 “依我看,还是赶紧给女儿定下终身大事,早点儿嫁出去。” 沈母认同这话,“没错,这样也安生了,省得日后再出事端。 自家女儿根本不愁嫁,只看她喜欢谁了。 沈母拉着女儿手,说掏心窝子话,“今日皇后娘娘特意把你叫到跟前问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意想让你做小儿媳。” “还有那位赵将军,不顾性命之危为你猎白狐,还有王家公子,李家公子,这些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女儿有没有中意的?” 随着母亲口中的名字,一张张面容从沈云姝眼前划过,翻来倒去,没有一人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正在沈家夫妇琢磨之际,次日上午宫里传来消息:皇后邀尚书夫人和小姐进宫叙话。 听到这消息夫妇俩便明白了,看来家中女儿未来是做王妃了,挺好,有帝后赐婚,这可是家族荣光。 凤鸾殿里,皇后跟沈夫人笑语闲谈,气氛十分融洽,看着就是一对未来的亲家。 皇后未直言,但其中之意分明,沈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沈云姝却丝毫感受不到母亲的喜悦。 她看到皇后在对着她笑,本是慈爱的目光,她却只觉浑身拘谨抵触。 瞧着沈云姝乖顺坐在那儿,皇后以为她无聊,让琳瑶带她去御花园游玩。 凤鸾殿人人心知她未来身份,上上下下对她十分客气,照顾得无微不至。 “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琳瑶欢快道:“七皇子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大美人。” 沈云姝脸一红,“宋姑娘不要打趣臣女了。” 瞧着她害羞的样子,琳瑶也不为难,陪着她在御花园赏花观景。 沈云姝一点心情也没有,身边叽叽喳喳的人只让她心烦,只道起风有些凉了,外衣落在了殿里,于是琳瑶回去帮她取。 支开了身边人,终于清静下来,沈云姝坐在亭下静静发呆。 景泰花明,绿柳成荫,少女却只沉浸在自己一汪思绪里,水润的美眸黯然失神。 再抬头时,却见那道明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她身侧。 沈云姝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呆呆望着,回过神后心头猛跳,慌忙站起身,“皇上恕罪,臣女不知圣驾在此。” 皇帝示意她免礼,“不关你事,是朕看你独自出神,没让他们通报。” 沈云姝讪讪地笑了笑,蓦然间,方才的失落似一下子消散,顿时神清气爽,豁然开朗。 目光落在她鬓间上,那只素白透亮的兰花簪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见此,皇上心中一喜,“喜欢这个簪子吗?” 沈云姝轻轻抬手摸了把,又低下头喃喃道:“身上赏赐,臣女不胜欣喜。” 婉转娇柔的声音像雨润心田,那双娇怯怯的水眸里泛着羞涩,崇拜,纯真……这份独属于少女的眸光皇帝已多年不曾见过,沉寂已久的心怦然一动。 沈云姝乖巧的外表下心思也活泛着。 看惯了年轻公子的她早已眼乏,总觉得他们身上少些什么。 七皇子、赵将军……那些追求她的男子再高贵又如何,到了君王面前还不是得俯首称臣。 想到昨日君临天下的帝王,那份雍容,那份威仪,举手投足间的成熟男人魅力岂是那些个青瓜蛋子能比的。 此刻面对眼前人,沈云姝明白了,那些追求者身上缺少一种时间沉淀的成熟和历经岁月的从容。 皇上笑颜温和,睥睨众生的君王在她面前如此温柔,沈云姝心跳蓦然加快,声音更软了,“今日进宫,臣女特意戴了皇上赏赐之物,以谢天子隆恩。” “你知我们会遇见?”皇上温言道。 沈云姝摇了摇头,细软的嗓音一字字说进男子心里,“皇上赏赐是臣女荣光,不管能不能遇到皇上,都是臣女对皇上的敬重。” 皇帝闻之,心柔得能挤出水来! 这些年一直忙于朝政,许久不曾选秀,宫里嫔妃还是早年间的老人,此刻面对这个娇软稚嫩如三月春花的小姑娘,那种熟悉又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再一次涌起,仿若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 皇帝明白,那是心底沉睡多年的那只小鹿被唤醒了。 他们不知今日彼此能相遇,但她还特意带上这发簪,可见她是多喜欢此物,更惊喜的是他们真的遇上了! “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到底是遇见了。” 沈云姝温柔浅笑,缓缓跪下身,“昨日不曾谢恩,今日有幸遇到圣上,臣女拜谢皇上隆恩。” 还未跪下就被一只手托了起来。 见到这情景,太监等人识趣地避了开,照理说皇帝跟臣子之女独处不合规矩,可谁又敢说什么,一个个只装作没看见。 “见到你朕很高兴。” 这话听的沈云姝像浮在云端,身子软绵绵的,羞答答道:“臣女也敬仰圣上。” “是吗?”皇帝问得温柔。 沈云姝眨着眼睛,少女眸色那么纯情真挚,“皇上贵为天子,天姿绝伦,天下万民归心,臣女自然敬仰。” “万民归心”皇帝重复着这四个字,轻轻笑着,再看向面前女子时眼中波涛涌动,“可朕此时只想要一个人的心。” 沈云姝似解非解地望着他,带着懵懂的美眸一眨一眨,目光交织中,脸庞渐渐染上红霞,更显娇美动人。 郎情妾意已至此,也仅剩最后一层纸了,沈云姝身份进宫不易,与帝王见面更是不易,皇帝不想放过这机会。 听到君王直白相问,沈云姝心砰砰直跳,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小姑娘娇柔婉婉,皇帝温柔的与她说着肺腑之言,“你那么年轻,朕也怕耽误你,心中不忍呐,但朕既怜你自不会勉强,由你自己决定。” “君无戏言,放心,不论怎样朕绝不为难你,亦不会迁怒沈家。” 君王若想要个女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面前天子竟然还尊重她的想法儿,这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如何承受得住。 沈云姝一张脸早已红透,目光落在凤鸾殿方向,又转回眼前。 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是自己选择还是接受长辈安排? 第108章 我敢娶 稍稍思索片刻,再看向那双温柔深邃的目光时,沈云姝羞涩低下头,声音柔得像空中轻烟却异常坚定。 “臣女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闻言,皇帝欣喜若狂,这种激动多年未有过,拉起她手握在掌心轻轻辗转。 初时的犹豫在温暖掌中慢慢消融,此刻的沈云姝再没了任何纠结。 终身大事未经双亲就这么自己做决定,这种感觉让她新奇又刺激。 不远处,一双冷眸望着这边。 “太子哥哥,你在这儿做什么?” 取来披风的琳瑶看到立在前方的人,好奇问道。 见太子冷面不语,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凉亭下,宫人退避在一侧,皇帝温和笑语,而他身前的沈云姝满面娇羞,那模样,再傻也能看出来,分明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这,这怎么” 琳瑶愣住了,不过去拿了件衣服的功夫儿,怎就成这样了? …… 沈家母女刚到家,紧接着一道圣旨随之而来。 “什么!女儿入宫!云贵人?”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炸得整个沈家人目瞪口呆。 今日这一趟宫,女儿就被封嫔妃了? 本想着女儿会与七皇子定亲,却不想被他老子收了,一下子差出辈分! 沈家夫妇惊得连接旨都忘了。 他们想过未来女婿是七皇子,或是赵将军,亦或其他公子,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当今天子! 沈云姝对此没有任何意外,压着嘴角的甜蜜,不敢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 被惊到的何止是沈家,还有皇后。 “怎么会这样!” 凤鸾殿回荡着皇后悲愤的声音。 这是她看中的小儿媳啊,转眼间竟要与她共侍一夫了! 任皇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得知此消息时差点没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沈家女在京风头太盛,诸多世家公子为之倾倒,不管嫁与其中哪个,其他人一定不服气,难免心生芥蒂伤了感情,所以朕干脆将人收入宫中,省得他们彼此闹矛盾,只有归属于帝王其他人才不敢多言,也算维持一团和气。】 皇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听着都好笑,可尽管如此谁又能怎样,帝王要个女人最寻常不过,饶是憋闷,可皇后亦不敢有怨言。 沈家女要入宫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高门府邸,人人皆叹,万众瞩目的第一美人终是被君王揽入怀。 富商李公子又一次包下望云台,散钱买醉;赵将军府邸后院,男子发泄似得练武声持续到后半夜……这晚无数京城男人心痛哀哉。 沈家也翻了天,沈母在房关上房门长吁短叹,哀天悼地。 与父母心痛相比,沈云姝显得很平静,她全然感受不到双亲的难过。 “母亲,做天子嫔妃是无上荣光。” 有什么好难过的? 上天给了她这幅绝世容颜,注定了她日后的夫君非同凡人,只有世间最尊贵的男子才有资格做她的丈夫,她的美丽也只为天之骄子绽放,唯有帝王才能消受她的美好。 沈母以为女儿在强颜安慰自己,心疼道:“皇帝都已四十多岁了,就是当今太子都二十有余了,成年皇子也有六位,女儿才十五岁啊!” 皇上老吗?沈云姝歪头想着,满脑子都是那个高贵威仪又不失温柔的男子。 也不怪她倾慕,皇上年轻的时也是个帅小伙,多年养尊处优,仪容比同龄人要年轻上许多,男人四十一枝花,如今的帝王正当盛年,免不了让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盲目崇拜。 “你自小被我们宠在手里,心性简单,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女儿这柔弱性子哪里能适应得了啊!” 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头脑性情沈母再清楚不过,一想到这些心就紧紧揪着。 沈云姝不这么认为,想到皇上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迷恋,有天子恩宠庇护,谁又敢伤害得了她? 纵然沈家夫妇心痛,可圣旨已下,作为臣子也只能接旨。 街头巷尾无不再谈天子纳了第一美人一事,感叹名花就是名花,终于是落在帝王家。 ———— 聚香小馆 “他看不上我妹妹,我们还看不上他呢,当着我妹妹面向其他女子献殷勤,还倒说我妹妹的不是,什么人!” 纵是清音脾气好提及那件事也捺不住生气。 刘媒婆也为难,“这事儿是徐公子不好,不过” 看了眼琳瑶,继续道:“这京城谁人不知道你斩杀了太师嫡子,女子以柔顺为美,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出手却这么狠辣,说句不好听但又是实言,男人不喜也是有的。” “我妹妹在皇后身边当差,皇后视为女儿,太子视为妹妹,若真的那般不堪,皇后和太子会如此吗。”火山文学 “是,是”刘媒婆语重心长劝着,“但咱有啥说啥,姑娘家还是温柔娴静些得好。” 轻拍着琳瑶手,“闺女日后也收敛些,毕竟打打杀杀的性子谁人敢娶啊!” “我,我敢…” 弱弱的男子声响起。 几人纳闷儿,闻声望去,只见堂中一位正吃茶的客人颤巍巍举了举手。 那人十六七岁年纪,一身洗得泛白的儒衫,文弱书生模样,清瘦儒雅,白皙俊秀,眼里是不谙世事的纯净。 琳瑶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你是谁啊?” 小书生站起身,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像面对老师的学生,紧张得恨不得手脚顺拐,“小生姓白,单名冉。” 说着抱拳一礼,微微欠身,“姑娘有礼” 在琳瑶大眼睛注视下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庞竟微微泛红。 少年害羞的样子看得琳瑶心情大好。 “你说你敢娶我啊?” 书生脸更红了,不敢对视琳瑶眼睛,盯着自己鞋尖。 “我早听说有位姑娘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擂台上击败太师嫡子,世间少有的侠女,心中甚是佩服,今日见到三生有幸。” “这是福寿巷的白秀才吧?”眼尖的刘媒婆认了出来。 白冉使劲点着头,“正是在下” 刘媒婆咧嘴笑着,“我说看着眼熟,你娘早些时候让我给你说媒来着,不过好像女方家没瞧上你。” 第110章 羞辱 琳瑶听着这话,再看皇后伤神的目光,似也明白了些。 皇后目光空洞,带着淡淡哀伤,“做了太子的人,日后便是皇妃,可进宫做什么?做嫔妃还是皇后?” 目光移到方才众妃坐过的地方,“做嫔妃,就要屈于皇后之下,哪怕是仅次皇后的贵妃,也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妾,而做皇后” 苦笑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做皇后,心要足够大,大到容下三宫六院,大到劝说丈夫雨露均沾,大到照顾好丈夫所有妾室,大到接受丈夫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瞧瞧方才,嫔妃们心里不快了,还能嘴上抱怨几句,若是宠妃,还能在皇上面前撒个娇,拈个酸,只当闺中情趣。” “可中宫不行。”皇后语气尽是苦涩,眼中泛着湿润,“不管心里多苦,人前永远要端庄,永远要贤德,不能有任何怨言,再不痛快面上功夫也得做足,所有苦只能往肚里咽。” 琳瑶靠在皇后怀里,握着她手。 皇后轻抚着她脑袋,“我被这道宫墙困了半生,深知其中苦楚,既视你为女儿,自不想你再过这样的日子。” “不希冀瑶瑶日后夫君大富大贵,只愿你们能夫妻恩爱,享凡人天伦。” 琳瑶听得难受,受万人敬仰母仪天下的皇后,谁又知她风光下的苦楚。 一连半个月,皇上都翻了沈云姝牌子,似中了魔障一样,对沈云姝痴迷至极。火山文学 短短半个月,先是晋了位份,封云嫔,又隔三岔五赏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源源不断流入暖玉阁,库房满的堆都堆不下。 一连串举动震惊了整个后宫。 ———— 繁街上的益锦堂,人流出入不断。 时下医者多为男子,妇人看病总有不便,终于有了位女医者,如今紫嫣的医馆日日人满为患,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一些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不便出来也会请她到府上出诊。 一座高门府邸,紫嫣随着仆从从后门进入。 后院正房里,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贵妇人,紫嫣朝对方问好后便上前为她诊治。 目光相视,两人皆是一愣。 对方也认出了紫嫣,意外又惊喜,“紫嫣,竟然是你!” “周小姐?”紫嫣尴尬地陪着笑。 闺中时,与这位周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彼此曾切磋过才艺。 “你…嫁到这里了?” “是啊”周小姐笑的欢喜,“梁家大公子。” 紫嫣也不意外,周小姐是高门嫡女,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碰上了。 正说着话,一道俊逸身影走了进来,男子束冠锦服,丰神俊朗,见到来人,周小姐欢快招呼,“夫君快来,快看看这是谁。” 紫嫣倒吸了口气,脑子嗡嗡作响,听这话难道对方丈夫也认得自己? 梁公子应声走上前,看向妻子面前的姑娘。 待看清眼前男子后紫嫣心猛地一跳,随即避开视线。 果然是他! 这位梁公子虽只见过一两面,可紫嫣记得,对方曾向她示过好,只是那时的追求她的公子甚多,根本没有把这人放眼里。 京城姓梁的人家多了,没想到真撞到这家! 紫嫣脸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君不认识了吗?”周小姐声音清亮,一字字说得再清晰不过,“这就是原来相府的三小姐紫嫣呀。” 梁公子也颇是意外,上下看着面前女子。 紫嫣打开随身药箱,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里面东西,避开那道探究的目光。 像是没察觉到紫嫣的局促,周小姐笑盈盈说着,“三小姐紫嫣可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记得过去雅集诗会上,插花品香,谈诗论画,紫嫣可是次次拿头筹,把一众闺秀都比下去了,可厉害了。” 话锋一转,周小姐又纳闷儿,“对了,相府抄家后听说圣上免了宋家女入教司坊,后来你去了哪儿呢?现在又怎会成为医者了呢?” “哦对,我想起来了。”周小姐自问自答着,“我记得你以前就通晓医理,嗯,这也不错,有门手艺现在也用上了。” 说着一声娇笑,“紫嫣你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呢,提前学了医术傍身。” 面对这些旧相识和此刻彼此身份的天差地别,紫嫣心口酸涩,极不舒服,强掩着窘迫故作镇定,只问对方哪里不舒服,为她诊治。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诊完后开了药方。 “你嫁人了吗?夫家是哪里的?”周小姐继续询问着。 紫嫣实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只道医馆很忙需要早些回去,于是对方差人送她出府。 刚走出正房没多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喊留步,一位婢女追了上来。 “宋姑娘,这个你拿着。”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银两,紫嫣告知诊金已经结过了。 “这不是诊金,是我们家小姐额外给姑娘的打赏。”婢女脆生生说着。 最后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姑娘是我家小姐旧识,出诊费当然不能跟别人一样,拿着吧。” 恭敬又带着施舍的态度看的紫嫣心里又酸又愤,清冷道:“帮我谢谢你家小姐好意,钱不用了,价格都是提前谈好的,我不多拿一分。” 说完不待对方开口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嘁,装什么清高!”婢女骂咧了句,傲娇地扭头走回去。 她声音不算大,但还是被这边的紫嫣听到了,脚下步子一缓,眼里瞬间蒙上层水雾,咬了咬牙,闷头继续朝外走去。 “日后再来人寻,就说我们不再出诊了,要看病就来医馆!” 回来的紫嫣朝活计吩咐道。 伙计听到老板娘抛下的话,愣愣的摸不着头脑,但见老板娘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紫嫣正生着闷气,就见琳瑶来了,赶紧调整好情绪。 “前几日去大姐那儿,听说遇到了个喜欢你的小书生?” “是啊”琳瑶笑得灿烂,“三姐你不知道,他特别乖巧,特别可爱。” 紫嫣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哪有用乖巧可爱形容男子的,你这个丫头。” “可就是这样呀。”琳瑶说的眉飞色舞,“他动不动就脸红,跟个小姑娘一样,我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都恨不得捏两把,哈哈。” “不过他家境挺可怜,家里只有他跟母亲两人,一边读书一边还要想办法挣钱维持生计,给人写东西赚些润笔费,经常忙到大半夜,特别辛苦。” “就这?”紫嫣皱起眉,“那你还跟他来往什么!” 第114章 救助 “这话从何说起?”梁公子奇怪。 瞅着对方这样子,紫嫣懒懒地收回眼神,继续朝前走着。 过去这位公子曾向她示好,若当时答应了对方,眼下她便是梁少夫人了。 “我如今这样子,就不信你没看我笑话。” 梁公子反应过来,笑道:“我没有。” 紫嫣也不在意这话真心与否,她想过了,反正已归京又干这行,少不得遇到以前熟人,类似之事免不了再发生,躲是没用的。 “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我是看嫡母和夫人故交份上来的。” “我真没有。”梁公子说得认真,“失去家族依仗的弱女子,大多困于市井碾入尘埃,而你凭医术独立于世,我佩服都来不及,怎会看笑话。” 紫嫣看过去,但见他眉眼真诚,一时竟辩不得真假,不再多言,出门上了马车。 “这宋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啊。” 周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梁公子看了眼妻子,淡淡吐出句她有高傲的资本,说完转身回府。 ———— 京城还是秋天,北方的肃州早已下过初冬的第一场雪。 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走回驿站,进了屋,赶紧围在火炉旁坐下,热气渐渐驱走了寒冷,接过身边人递上的茶碗,咕咚咕咚饮尽,瞬间肚子里热乎起来。 “捐了?”江云轻问着。 言欢点点头,“对呀,钱一交,粮仓老板立即开仓放粮,当街架起锅煮粥。” 一对梨涡笑意融融,烤着双手,“没想到我这个只会吃的人也有能帮到人的一天。” “哎,这场粮荒那么多人受灾,我最怕饿肚子了,那感觉我最清楚,就见不得别人也饿肚子。” 两人正围着火炉取暖,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外边有人兴奋喊着粥熬好了。 言欢蹭的站起来,“走,咱们也喝粥去。” 热乎乎的粥下肚,言欢边吃边聊,“这一路都是花你钱吃住,眼下这顿也算我请你了。” 江云轻身上钱不多,若他一人赶路,省吃俭用些也是够用的,可偏有言欢这个贪嘴小姐在,既能吃,晚上住的地方也不能太差。 纵然言欢身上有钱,但作为男子的江云轻也不能真让对方出钱,为了照顾她花出去不少银两,如今江云轻带的钱财所剩不多了。 “以前我只在书里面见过饿殍遍地这个词儿,今日算是亲眼看到了。”言欢且说且叹。 “那粮行老板也是,藏着那么多粮食,不帮忙就算了,还趁机哄抬价钱,什么人!” “都说商贾粗鄙重利,都是被他们这样的人给带坏名声的。” “没错”江云轻接过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手头富裕时,能帮衬别人一把还是帮衬一把,口碑好了,日后生意也会越做越大,他们啊就是目光太短浅了,只看眼前利益。” “说的好。”言欢赞道。 “这是我爹教我的生意经,现在我传授给你。” 言欢呵呵笑着,“谢谢老师。” 终于吃上热乎饭的难民们纷纷朝言欢道谢,口口声声唤她是救苦救难的九天玄女,恨不得给她跪下。 散去众人,两人继续聊着,待听到其中一句时,江云轻诧异,“你把钱全捐了?” “对呀” “一点没剩?” 言欢摇了摇头。 江云轻欲哭无泪。 言欢看得奇怪,眨眨眼,“怎么了?你刚不还说达则兼善天下嘛。” 江云轻无奈,“老大,那咱来接下来怎么度日?” 言欢这才反应过来,对哦!他们还有几日的路程呢,两人几乎快没钱了! “我,我忘了这个了。”言欢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再把钱退回来点儿?” 江云轻笑得都想哭,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棍子,“一会儿喝完粥,记得把碗留下。” “为啥?”言欢茫然看着。 江云轻瞅了她一眼,“我拄着棍子,你拿只碗,咱们边喊边赶路。” 真要这么惨吗?言欢紧紧抿着唇。 伸脖望了望粥锅旁的桌子,赶紧起身跑上前,从盘子里揣了两个馒头塞到衣服里。 ———— 琳瑶从宫外回来时,便见凤鸾殿的宫人一个个屏声静气,瞧着这气氛不对,悄悄询问嬷嬷。 “赐了云嫔椒房之宠?” “是啊!”嬷嬷说起来也是愤懑又憋屈,“我朝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享有椒房之宠,云嫔不过是个小小嫔位,圣上竟然也给了她这恩宠,这不是要跟咱们娘娘比肩吗!” “听那边说,是圣上怜惜云嫔身娇体弱,尤其怕冷,这不,眼下已入冬,皇上赐特意赐她椒房,只为给她暖身。” “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自得知消息,娘娘一声不吭,到现在也不说话,我们也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晚上,皇后也未用膳,早早便闷头睡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次日众嫔妃来请安。 得知皇上赐下椒房消息的嫔妃们早已愤懑不平。 “侍寝没几日就晋嫔位,这已是不同寻常了,如今又赐下椒房之宠,谁人不知这是中宫才有资格享有的,云嫔也忒不懂事了,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了,这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呀!” “皇上过去一直端方守礼,从未违背过任何规矩礼法,怎的面对云嫔像是着了魔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可不,云嫔进宫不过短短两月,皇上一再为她打破规矩,再这样下去是要生乱子的。” 众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宣泄,最后都看向皇后。 “娘娘,您是中宫之主,还是得规劝下皇上的好,还有云嫔,一会儿她来了必得提点提点她,让她知些分寸。” 正当时,听到暖玉阁那边来传话:皇上昨夜留宿暖玉阁,免去今早云嫔向中宫请安。 听到这消息,这下嫔妃们更坐不住了。 “皇上定是料到椒房一事已传遍后宫,知晓云嫔今日来请安免不了被娘娘斥责,看众妃脸色,所以特意免了她请安。” “对,一定是这样!”宸妃胸腔燃着怒火,“皇后娘娘,您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再这么下去云嫔还不得上天,是时候拿出中宫威仪震慑震慑她了。” 第115章 劝解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垂眸不语,察觉到她袖子里紧攥的手,琳瑶率先开口。 “各位娘娘,皇后娘娘早起便身子不适,眼下也是强撑着身体,凤体要紧,还是让娘娘早些歇息吧。” 众妃们面面相觑,但看皇后不开口也不敢再多言,不甘心地拜礼离开。 人都走后,琳瑶轻轻开口,“娘娘,刚才众嫔妃的话您可不要放心上,她们心里有气,但又不敢上奏皇上,便到娘娘这儿来鼓动,无非是想借娘娘的手整治云嫔,替她们出这口气,您可不能上当。” 皇后抬起头,静静听她说着。 “如今云嫔正是圣宠,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一个人越是风头正盛时,其他人越该避其锋芒,若此刻娘娘对她发难,只会招惹皇上不快,势必影响夫妻感情。” “娘娘已位列皇后,太子哥哥又是储君,若此刻招惹了皇上不快,为了个黄毛丫头累及后位和太子哥哥储君之位,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这么不顾礼制地宠爱云嫔,不久前朝也会传遍,自然会有言官上谏,根本无需娘娘亲自劝说,何必做自己做着得罪人的事儿。” 随着琳瑶的话,皇后眼中的愤懑渐渐散去,拉着她坐下来,“你说得对,为了大局本宫不能冲动。” …… 纵然琳瑶时常安慰开解,纵然皇后贤德宽和,可终究也是女人,丈夫连面上功夫都不做,接二连三为妾室打脸发妻,哪个正妻面对丈夫此举心里能好受。 皇后这几日身子还真有些不适。 “娘娘其实都是心病。”琳瑶说道。 太子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其中缘由。 “印象中父皇从未如此对过一个嫔妃,记得从前也有新入宫妃子专宠个一两日,但后面也就淡下来了,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过去父皇还教导,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君王雨露均沾方能维持后宫平稳,专宠是要生乱子的,如今遇到沈云姝怎就像中了魔一样,全然不顾。” 难不成这是遇到真正的爱情了?可当着皇后的面这话琳瑶也不敢说。 皇后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憔悴,“你父皇啊,半生兢兢业业,恪守礼规,这岁数大了,反倒开始折腾了,怕是前半生压抑太久,后半生开始疯狂释放。” “宸儿,你可看到了,日后你可不能如此啊。” 话一落,倒是琳瑶先笑了。 “笑什么呢?”太子板着脸。 “亲父子,一脉相承,难说啊。” 太子冷哼一声,佯装愠怒,“就知道你这丫头嘴里没好话。” “别说,瑶瑶这话还真不一定说错呢。”皇后开口道:“你父皇年轻时也曾经和你一样,端方规矩,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太子和琳瑶不再吭声。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皇后撇开这些烦心话题。 看向琳瑶,微笑道:“倒是瑶瑶,这段时间你和那位白书生怎么样了,快跟本宫说说。” 如今唯有这些宫外趣事才能让皇后心情好些。 “小白挺好的,他读书也特别努力,对我也很好。” “怎么个好法儿?” “我跟他说,我这人脾气不好,啥时候都得我说了算,他说没问题,他什么都听我的。” “那就好。”皇后笑微微听着,“不过你也不能太相信他了,男人啊,惯会说甜言蜜语,情浓时什么海誓山盟都说得出来,可日后就不见得如此了。” 身为男子的萧胤宸在这话题上实在插不上嘴,听着两人絮叨,不发表任何意见。 “哪日成了婚,说不得他就纳妾回来,倒是你就知道男人的话多不可信了。” 皇后是真被皇上伤着了,说着说着话题又扯了回来。 “纳妾?”琳瑶眉头一拧,“他就是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都能把他眼睛挖出来,纳妾!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姑娘娇蛮又霸道的样子看得皇后乐出声,“就你这样子谁敢娶,哈哈。” “不过这话咱自己说说就罢了,可不能拿出去说喔,会让人家笑话善妒的。” 琳瑶一撇嘴,“无所谓,我不在意名声,我只要自己开心,再说小白也不会的,他最乖了。” 说着又想起一事,笑眯眯道:“娘娘你不知道他有多听话。” “他知道我出宫日子,在约好的地方等我,那日天下雨了,十几步的地方就有屋檐,嘿,可他愣是站在我指定的地方一步不动地等着,浑身都淋湿了也不挪步,你说他多乖!” “这是乖吗?”太子开口,“我怎么觉得是傻呢。” “才不是呢!”琳瑶当即反驳,就见不得别人说她的小白不好,“小白都秀才功名了,怎么会是傻子呢。” “对对,白书生呀……就是纯情,就是听话。”皇后纠正道,朝太子嫌弃地摆摆手,“不跟宸儿说,他不懂,他从来都是被女子殷勤侍奉的,哪里懂这些,咱们聊。” 撇开太子,皇后和琳瑶继续聊的火热。 “我给他做的衣服针脚有些大,可他还说好,穿在身上都不舍得脱,街上有人暗笑那衣服做工粗糙,可他还是跟宝贝一样穿着。” 琳瑶讲得眉飞色舞,皇后听得乐呵,唯独太子面无表情。 ———— 这日,紫嫣正在医馆忙着,听到堂外几声女子欢声笑语,紧接着,三四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紫嫣心沉了下去。 “紫嫣?怎么是你啊?” 其中一女子惊呼出声,像是十分诧异。 “呦,真的是紫嫣啊。” 另一人也走上前,上下看着,“听说这里有位女医者,医术高明,没想到竟然是你呀,太巧了。” 紫嫣脸色阴沉,“几位怎么来了?” 这几位小姐她都识得,过去赏花诗会上见过,彼此切磋过才艺,准确地说,都曾是她的手下败将。 “几位都是官宦小姐,不随意出门,今儿个怎么凑到一块儿了?还来我这小店。” “我们受邀参加国公府的雅集,刚刚结束,这不,回来路上李小姐有些不舒服,听说这里有位女医者,这不就来了。” 同伴女子笑得欢喜,“只是没想到遇到故人了,真巧。” “对,我想起来了。”那位李小姐也笑嘻嘻道:“紫嫣过去就通晓医理,如今做医者也不奇怪。” “这下好了,以后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也方便了。” 第116章 无脑宠妃 “可不,紫嫣啊,以后有需要还请你入府看诊,价钱都好说,都是自己人,我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紫嫣压下怒火,“那敢情好,李小姐哪里不舒服,我给你诊治下。” 那位姓李的小姐款款坐下身,伸出胳膊,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大夫诊治。 紫嫣细细诊着,冥神片刻开口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宫寒,也不需开药,记得莫贪凉,多吃些红枣姜汤等暖胃之物即可。” 李小姐悠悠地收回胳膊,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日后再有不适,再来找紫嫣相看。” “好啊”紫嫣也欢喜,“欢迎来,我这里忙,就不多留各位了。” 将几人送了出去,紫嫣立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声音清亮,“李小姐一定要记得我说的,回去好好调养,毕竟长期宫寒说不得日后难以孕育子嗣。” 又朝另外几人道:“几位小姐身子再有不适随时来找我,我最擅长妇人内症了,不管什么病,一定给诸位药到病除。” 这话一出,周围路过的人们纷纷看向马车旁的几位女子,而这几个姑娘早已面色惨白。 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姐呀!跑到这里来看妇人内症,这让人们怎么想! 就是不往坏处想,也会怀疑她们妇内方面有什么问题,这要是传出去了,在这个看重子嗣的时下势必影响她们谈婚论嫁。 原是听了周家娘子的话,得知如今的紫嫣虎落平阳,过去她们在雅集诗会上没少被对方压制,今个儿特意来出这口气,不想弄成这样。 几人晃晃然立着,方才的春风得意早已荡然无存,心里不忿却又不敢多做解释,连忙用手帕遮着口鼻,闷头上了自家马车。 “有病一定要尽早治,可不能讳疾忌医耽误病情!” 紫嫣笑呵呵朝离去的马车喊着。 随即又低声咒骂,“一群贱人,真当我是软柿子!看你们日后还敢不敢来找麻烦!” “娘子,出什么事了?” 归来的陈武看到门外脸色不好的紫嫣,边问边上前。 紫嫣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跟你说有什么用!” 气呼呼扭头走回医馆。 摸不着头脑的陈武愣愣地挠了挠脑袋,不知是哪里又招惹妻子了。 ———— 椒房之宠一事还未平息,很快皇上的一举动又在后宫掀起风言风语。 只因沈云姝念及家人,言从出生起没有离开过父母,第一次与爹娘分开这么久,思念慎之,于是皇上便特准沈家人前来探望。 依照宫规,只有在大日子或嫔妃有喜时家人才有资格进宫探望,而如今沈云姝一句思念家人,掉了两滴泪,皇上便立刻为她安排,人们怎能不忿。 暖玉阁里,一袭华丽宫装的沈云姝正靠坐在美人榻上,一见到母亲连忙起身迎接。 数月不见,女儿眉眼间的稚气几乎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少妇的妩媚,面色红润,嘴角含笑,活脱的新婚小娘子,可见她日子确实滋润。 沈云姝退下宫婢,与母亲说着体己话。 看着女儿这身打扮,沈母微微蹙眉,“姝儿,你这身衣服也过于华丽了。” 沈母虽不在宫中,但也知宫规森严,位分不同所着衣衫也有所不同,往日入宫朝拜时曾见过不少嫔妃,沈母对此还是了解几分。 “你如今是嫔位,可这宫装华丽程度几乎都是妃位的了,这可不好,这身衣服日后还是不要再穿了。” 沈云姝听了娇柔笑着,脸上甚是轻松,“合不合规都是皇上赏赐的,皇上既然赏赐了那女儿当然就可以穿呀,这样皇上见了也高兴。” 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皇上赏赐女儿的衣服哪件不华丽,就是不穿这件也得穿其他的,就这还是衣柜里最平常的一件呢。” 瞧着女儿不以为意的样子,沈母脸色沉了下来,“姝儿,按理说你现在非有喜也非大日子,我本不该进宫来探望,可实在是想见你一面。” “女儿知道。”沈云姝亲昵的挽上母亲胳膊,笑盈盈道:“母亲放心,日后何时想见面,女儿就跟皇上说,我们随时都可以见。” 沈母轻轻拨开她手,眉眼严肃,“你误会母亲意思了。” “不合规矩的事我和父亲都不会做,而今日我来这趟是有重要话要跟你说。” 母女俩数月未见,母亲却这般脸色,沈云姝懵懂不解。 “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皇上对你宠爱无度,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礼制。” “平时一些赏赐也便罢了,但这椒房之宠可是在跟皇后比肩呀,这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看着母亲慎重担忧的样子,沈云姝只觉好笑,“原来是这个,我还当什么事儿呢。” “不就一个椒房吗,我又没向皇上索要,是皇上恩赐。” 沈母摇着头,“皇上主动给你是隆恩浩荡,可作为嫔妃你要懂得规劝呀,你又不是不知,椒房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享有,皇上逾越规矩,你应懂得婉拒。” 沈云姝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我要拒绝了,这岂不是抗旨?要是惹得君王不快,女儿失了宠爱,母亲难道就高兴了?” “我若索要那是我不懂规矩,可女儿没有要呀,都是皇上主动给的,我何错之有?” 又是这样子!沈母郁闷。 从前每每收到爱慕者礼物都是这态度,一副无辜之色,弄得好像都是别人硬塞给她,她被迫无奈接受似的。 “我就不明白了,母亲怎就这么看不惯女儿得宠,合该女儿不受宠才对?” 沈云姝还真没觉得这椒房之宠有什么。 过去追求她的公子太多,富商掷万金包下整个京城最高楼,只为让她观赏花灯;年轻将军冒着性命危险为她猎白狐,丝帕掉水里,一堆贵公子不顾身份争着抢着帮她捡,类似之事数不胜数…… 习惯了受人捧着的沈云姝根本不拿椒房之宠当回事。 再者说了,什么是宠妃,宠妃宠妃,所受的恩宠自然是要超出礼制,方能彰显出她在天子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第117章 变故生 她在宫外都受那等追捧,入了宫,君王若为她做的还不如外面的凡夫俗子,那才是笑话,是君王的笑话,也是她的笑话。 破例恩宠,这是第一美人该有的殊荣! 看着女儿虽已有少妇模样,可心性还是个小女孩儿,沈母再也忍不住了,干脆把话跟她挑明。 “女儿,你如今深受圣宠,这后宫眼红的嫔妃多了去了,这可对你不好!” “母亲是担心她们会对我不利吗?”沈云姝笑得甜美,“皇上对我这么好,有皇上隆恩庇护,谁敢把我怎么样,就说现在,女儿不也好好的在您面前吗,进宫都数月了也无人刁难过啊。” “我的傻女儿呀!”沈母恨铁不成钢,真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有皇上庇护在,人们自然是不敢怎么样,可你别忘了,皇上比你大几十岁呢,说句大不敬的话,不出意外皇上必然先于你离世,等那天你失去了庇护,宫里这些嫔妃们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呀!” “人家她们都是宫里老人,又有子嗣傍身,根基已深,君王在不在,有无恩宠都无所谓了,你比不得!” 沈云姝撅了撅嘴,并没有被母亲的话震慑住,“她们有子嗣怎样,女儿现在还年轻,皇上也正当盛年,女儿有孕是早晚的事,一样有依仗。” “还有,父亲是尚书令,我也是高门贵女,家族兴盛,不是那等子无家世无依仗的嫔妃,哪儿会那么容易被她们欺负。” 沈母哀声叹息,“你居于深宫,可知现在外头风言风语,人人都在传皇上把你做杨贵妃宠着!” 沈云姝眼光一动,嘴角竟勾起浅笑。 这么说,外面都知道她如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沈家女魅力无边,独占帝王宠爱,这段佳话说不定还会流芳史册,让后人津津乐道,想到这儿,沈云姝小小的心满足着。 “我和你父亲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无外是指责我们教女无方,教出的女儿不知规矩,祸乱君主!” 沈云姝笑容逝去,柳眉倒竖,“谁人敢议论!娘亲告诉我,我去告诉皇上,让皇上惩治他们!” 一声娇哼,撅着粉嘟嘟的嘴唇,“他们就是嫉妒,嫉妒!” 看女儿这不受教的样子,沈母实在是无言以对。 探望时间已到,临走前,沈云姝拿了一堆东西送给母亲,沈母却执意不要。 嬷嬷送沈母出宫,临到宫门口,沈母拉着嬷嬷手,塞给她几片金叶子,恭敬的语气满是恳切。 “嬷嬷,我们在宫外无法规劝女儿,您是宫里老人了,又是近身侍候的,劳烦您日后多提点着这孩子。” “姝儿这孩子不坏,就是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不通人情世故,头脑心性过于天真幼稚,还请嬷嬷日后多看管些。” 说到这个,嬷嬷也长吁短叹。 她怎么没提点过,沈云姝初次侍寝后皇上免了她向皇后请安一事,当天早晨皇上走后,她就劝说过,纵然君王恩宠,可是给皇后请安是嫔妃本分,尤其这初次侍寝后第一次请安,还是去的为妥,可不能一上来就招惹中宫不快。 谁知这位主子直接来了句: 【皇上都亲口说了不需去,我为什么要忤逆皇上呢?若让皇上知道,岂不怪我不听他话,嬷嬷您老说皇后怎样怎样,可这宫里最大的不是皇上吗,就是皇后不也得听皇上话吗?】 说这话时,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透着那么一股子天真纯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让人想生气都难。 嬷嬷总有一种感觉:这姑娘就是喜欢皇上不顾理智的宠她,如此才能体现她在皇上心中地位。 说实话,她入宫这么多年,伺候过那么多嫔妃小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知分寸的。 可这位主子怎么说呢。 说她坏吧,她倒是从未动过坏心眼儿,也并非有意挑衅皇后或其他嫔妃,也从没在皇上面前说他人坏话,只单纯的活在自己世界里; 可说她好吧,她就是不知分寸,肆意无忌的享受着帝王宠爱,听不进去劝,有自己那一套正常人想不通的逻辑。 唉,想来想去,只能说这姑娘人不坏,就是太没脑子了。 此刻面对诚恳又殷切的沈母,嬷嬷也不好回绝,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送她出宫了。 ———— 向府 向母生辰这日,府里热闹红火,向母特意将方家母女邀请来,借此机会拉近关系。 本是喜庆日子,可看到母亲请来的人向子珩心中不快,但碍于母亲生辰,却也不得不陪着。 饭桌上,向母红光满面,拉着方柔问东问西,给她夹着菜,俨然一副亲昵婆媳模样。 方柔不时抬眸看向对面的未婚夫,羞答答低下脑袋。 “方夫人放心,他日柔儿嫁过来,我必拿她做亲女儿看待。”向母笑盈盈道。 “放心,我放心着呢。”方母笑呵呵附和。 到底是未嫁女子,禁不住这直白的言语,方柔脸红彤彤的。 终于挨到了宴席结束,而向母并没有送客的意思,与方家母女聊得热。 半天喘不过气的向子珩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由头离去,却听到下人来报,翰林院有要事需他去一趟。 向子珩松了口气,终于逮到机会的他告退离去。 本以为一次平常不过的出行,却不想这一走再没能回来。 向府没等到向子珩归来,却等到一大批官兵。 彼时,几位主子和方家人还在正厅,管家慌慌张张跑来,禀报的话还没来及说出,就见乌泱泱官差涌了进来。 向夫人眉头一皱,被这场面惹慌了神,二公子向子胥挡在前,“尔等何人,朝廷官员府邸岂容你们放肆!” 为首官差冷着脸,举起手中令牌,“向子珩身为翰林官员,编撰史册恭维前朝暗讽当今,触怒圣颜,有负朝廷及天子信任,传圣上口谕:向子珩废除功名革职入狱,没收全部家财!” 如被晴天霹雳,向母一阵晕眩,几个主子均震恐不已,方家母女也吓得魂不守舍。 向母眼泪刷刷掉落,悲愤哭喊,“不可能,我儿子读书识礼,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喊冤的场面官差见多了,懒得费口舌,大手一挥,官兵迅速散到各个方向,不由分说闯入房间,翻箱倒柜驱赶仆奴,所经之处留下一片狼藉。 第118章 向家遭难 府邸悲绝惊叫,喜气还没散尽就被滔天戾气冲破。 “你们不许胡来!住手!” 向子卫疯了似的大喊,奈何无人理会,一片混乱中几位主子被粗鲁地推搡到府外。 披红彩绸撕扯而下飘零入泥,被纷乱踏破,家丁仆从被驱赶到一堆,等候发落。 方家母女也惊慌失措地随着众人出来,方母将女儿抱在怀里,躲在旁边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短短一刻,端方雅致的向府人仰马翻,街头行人远远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向母与子衿蜷缩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二公子和三公子将母亲妹妹护在身后,防止她们被官兵误伤。 成箱的财物书卷被搬出府丢在地上,官兵上前清点,听着女人哭声,官差斜睨了眼,“知足吧,只是下狱没收家财,能留下性命已经不错了。” 大门重重关上,官兵将带着官府红印鉴的封条张贴,向母心口一疼,眼前一片灰白,倒了下去。 回到方家的母女惊魂未定,半日没回过神,看到归来的老爷,方夫人赶紧迎过去。 “怎么样老爷,打听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案件还有没有机会转还?” 方大人凝着眉,脸色沉重,“案件已落定,难了。” 没一会儿,听闻向家三公子求见。 夫妻俩听了却是谁都未答话,颇为默契地低下头。 他们知道对方此来目的,无外乎是求助他们为向子珩说话。 可方大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员,此事皇帝亲口下令,他一个小官儿哪儿敢随意置喙,且作为姻亲,他们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这时哪里敢再插手此事。 沉吟片刻,末了,只打发下人前去回禀,言家中主君还未回府。 向家被没收了宅子,家仆均被发卖,索性向母和子衿身上还带着几件值钱的珠宝发饰,没被强行敛去,无奈下只得将这些东西当掉换了钱,一家人临时住在客栈。 向母喝了汤药,哀痛地靠在床上,眼泪不住地流,白日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让她到现在魂不附体。 第120章 初恋情人 注意到女子受伤的脚,皇后顾不得询问别的,“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赶紧去道观,命人请医者来。” 大夫看过后,开了些止疼化瘀的药,嘱咐她这段时间好好休养。 “多谢娘娘关怀,给娘娘添麻烦了。”宁惜兰恭顺地说着。 “不说这些,论起来还是本宫的人惊了你,才致你受伤,本宫心里才愧疚,对了,你何时归京的?” “恩师是不是也在京城?”太子问道。 提及此,宁惜兰眉眼平添了一抹哀思,眼中渐渐腾起氤氲,努力控制着要掉下来的晶莹,悲凄又倔强的样子让人看得心疼。 房里气氛安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宁惜兰轻轻将脸转开。 见状,身边婢女小心翼翼答道,“回娘娘,回殿下,我家老爷……早已过世了。” 听到这个太子眉心一蹙,“何时之事?” “老爷归乡后身子一直不适,两年后过世了。” 皇后深深叹息,太子也面色沉重。 “后来呢?”皇后柔声问着,“宁太傅就你一个女儿,他身去后你一个孤女如何度日的?” 咽下眼中晶莹,宁惜兰轻声道:“回娘娘,惜兰后来投奔了外祖父家。” “是这样啊,也好,有个安身之处。那你外祖父现也在京城了吧。” 宁惜兰张了张嘴,最后低头紧咬着唇瓣。 有口难言的样子让皇后忍不住追问。 外祖家对这个外孙女并没有太多感情,那两年的宁惜兰过着寄人篱下遭人白眼日子,后来实在忍受不了,终于决定离去自谋生路。 “京城有父亲留下的几间铺子,够我过日子用。” 皇后听得嘘唏,为眼前这个身世飘零的孤女心疼。 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本宫记得你比宸儿小两岁,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太傅在世时没给你许人家吗?” 提到这个,宁惜兰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只一眼,很快便转开目光。 气氛有些微妙,婢女恭敬开口,“回娘娘,老爷病逝前那两年里,自觉身子不好,小姐终身大事自是老爷最牵挂的,也物色了不少人家,可小姐就是不” “别说了” 宁惜兰开口打断,闪烁的眸光掠过那边太子,又朝婢女轻斥道:“娘娘面前莫失礼。” 婢女惭愧地低下头。 那一眼虽短,但还是落在皇后眼里,心底暗暗长叹。 ———— “这位宁姑娘是何人?” 外面,琳瑶跟七皇子聊着天。 “这位宁小姐可是大有来头。”七皇子一副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她呀,可是差点成了太子妃的人。” 这么一说琳瑶更好奇了。 “她是王兄原本想娶的人,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这会儿早已经是太子妃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七皇子将知道的尽数告知,“宁惜兰是太傅之女,太傅是王兄恩师,王兄对这位老师十分敬重,母后为王兄选妃前曾问王兄可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王兄当时就说宁惜兰,母后听了也没什么意见。” “本来这件事就要定下,可后来太傅出意外伤了腿,落下后遗,行动不便,于是辞官还乡了,宁惜兰作为独生女儿,为尽孝道也陪太傅还乡了,这一走,太子妃一事便落空了。” 琳瑶这下明白了,“那真是遗憾,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说什么呢!” 太子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立在廊下板着脸看着两人。 “太子哥哥,原来这位姑娘是你初恋情人啊。”琳瑶欢快道。 “可不”七皇子也兴奋地嚷嚷,“没想到王兄跟宁姑娘能在这里相聚,真是缘分。” 瞧着两小只挤眉弄眼的坏笑,太子正要训斥,眼急腿快俩机灵鬼早已窜了出去。 ———— 寒冬的夜,狱中更是冰冷刺骨,小小的一方牢房里,地上铺着干草堆,一条薄薄被子扔在上面。 向子珩蜷缩在墙角,胳膊上几道骇人鞭痕,若不是眼下天寒这伤口怕是早化脓了。 尽管披着被子依旧冷得很,刺骨寒风直往衣领袖口钻,晚间只有两个馒头一碗清粥,本就饥肠辘辘的人更顶不住阴寒,这晚又是一个冰冷难以入眠的夜。 向母挂念儿子,这些日子吃不下夜不能寐,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第122章 离心 宁惜兰谦虚低下头,“娘娘过誉了,惜兰独身一人也花不了什么钱,救济旁人也是功德一件。” “真好”皇后轻拍了拍她手,“宁太傅学富五车,教出的女儿果是知书达礼,贤良明惠。” “钱财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帮上他人惜兰很高兴,也为逝去的亲人祈福积德。” “真是好姑娘。”皇后甚是欣慰,“你住在哪里?回头伤好了,让这里人送你回去。” “谢娘娘好意,惜兰住的地方不远,就在山脚下,自己就可以回去的。” “你住在山脚下?”皇后奇怪。 婢女笑微微替主子回道:“回娘娘,娘娘有所不知,小姐喜静,不愿住在闹市,也因小姐多方救济,平时总有不少人上门相谢,故才小姐干脆远离闹市,也落个清静。” “多好的姑娘啊,心境平和,无欲无求。”皇后欣慰但也心疼,“不过姑娘家的总是得有个归宿,总这么一个人也不好,终身大事还是得多考虑些。” “谢娘娘关怀,自父亲去世后,惜兰了无牵挂。” 她眼中宁静悠远,似看破红尘,“世事纷扰,唯心不乱,道观佛寺,世外仙林,最让人心情平静。” “道法云:心外无法,万象如春,无念无欲,方能自在自然。隐居于世,清心怡情也为家人祈福,惜兰很开心。” “这便是修心养性。”皇后感慨,听她说话自己心情也舒缓不少,“心境平和最是上乘,本宫所求也不外于此啊。” 再看向面前女子,“不过话虽如此,可你到底还年轻,大好年华隐居避世真真让人惋惜。” 宁惜兰浅然一笑,缓缓低下头。 “世外有仙人,幽居在空谷,无人问津着实可惜,宸儿,你与惜兰也是旧识,你说呢。”皇后意味深沉看向儿子。 听闻此言,宫人们心照不宣地垂下眼眸,人人对皇后之意再清楚不过。 萧胤宸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是啊,惜兰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善心,淡泊名利,又追求修心平静,如此超脱世俗实在难得。” 皇后赞同这话,笑盈盈看向宁惜兰,“什么叫空谷幽兰,本宫可算是知晓了。” 宁惜兰眉眼温柔,“娘娘谬赞。” 太子嗯了声,“道观观主上了年岁,主持大事有心无力,依儿臣看,不如就由惜兰接任吧。” 蹭蹭蹭!数道惊异目光看过来。 太子神色依旧,“全了惜兰一番向道之心,有了皇家观主身份更方便人间行善,流芳于世,不负韶华。” 皇后嘴角一抽抽,宁惜兰低垂着脸颊,看不清是何表情。 “宸儿越发爱说笑了。”皇后岔开话题,将方才一幕遮盖过去。 ———— 一回宫的皇后便得知了沈云姝怀孕之事,心情刚刚转好两日的人又陷入忧闷。 可她亦不能忘记中宫职责,短短沉默后便让人照规矩送去赏赐。 宠妃有孕,皇帝大喜,特意举办宫宴庆祝。 “朕打算晋姝儿妃位,皇后意下如何?” 宴会结束,回到凤鸾殿的皇帝直接开口。 皇后怔了怔,稍一思索,娓娓道:“皇上,云嫔进宫不到半月就晋了嫔位,眼下满打满算入宫还不到半年,这么短时间晋封两次……未免有些不妥。” “依臣妾之见,还是等云嫔诞下子嗣后再晋妃位吧,如此也名正言顺,更合乎礼制。” 皇上摆摆手,嘴角笑意隐去些,“无妨,宫里许久未添丁,这是大喜事。” 琢磨着皇帝的话,难不成现在封了妃,等云嫔诞下子嗣后还要再晋封一级? 那股憋在心底许久的郁结之气蠢蠢欲动。 任皇后再贤德这会儿也压不住了,“皇上,云嫔晋位之快已是罕见,还有平日的恩宠,已是宠冠六宫,若再如此后宫诸妃怕是要”火山文学 话还没说完,皇帝眼锋甩了过来! 撞上这清冷疏离的目光,皇后心口一颤,后面的话尽数咽回肚里。 偌大的殿宇没有任何声音,静的瘆人。 皇帝一声长叹,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嘲讽失望,“朕一直以为你贤德宽和,终究你是耐不住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皇上,您这是何意?” “是后宫诸妃心有不满,还是你心有不满?”皇帝龙颜冷漠,“你已是中宫,无人能超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皇上,您怎么会这么想!”皇后慌忙解释。 “不是吗。”皇帝打断,“嫔妃位份晋的再快再高也不会越过中宫,旁人有意见便罢,你如何有意见。” “不是的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怕后宫悠悠众口,还有外” 皇帝大手一挥,止住皇后后面的话,“你是中宫之主,掌管后宫约束嫔妃,后宫生出悠悠之口,你理应辅佐君王摆平,而非跟着一起生乱,你如今言行可有半点贤后之风!” 不再看她,清冷的语气带着隐隐提醒,“皇后啊,记住你的身份,勿失了端庄。” 皇帝说完便冷着脸离去。 脑子一片灰白,精神破碎的皇后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宫人连忙上前搀扶。 无力地靠在软榻上,清泪滑落,片刻后又嗤嗤笑出声。 “本宫也是傻啊。” 拉着琳瑶手,眼中泪光闪烁,“瑶瑶说得不错,越是风头正盛之人旁人越该避其锋芒。” “封妃一事皇上心里必是早拿定了主意,问本宫意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本宫就该顺着他话点头称是便好,何必多说那些,终是本宫没沉住气啊!” 琳瑶听得气愤憋闷。 好家伙!皇上越过礼制宠爱嫔妃,数次下正妻颜面,说句宠妾灭妻都不为过,却还理直气壮指责发妻,不容她多言一句,还要妻子去平外界议论,劝解众妃莫吃醋,否则就是不端庄不贤惠! 可皇后呢,她心里何尝不苦,却不能有任何怨言,还得安慰宽解他人,怎能不愤懑! …… 次日,妃嫔们来凤鸾殿请安,人人眼光不约而同朝沈云姝看去。 还不过才两个多月身孕,她已然穿了身宽松的抹胸百褶长裙,衬得跟怀孕五六个月似的,像生怕人们不知她怀有龙裔。 一屋子的嫔妃或冷脸或怨恨,一个个投去各种复杂目光。 第123章 废嫡立幼? “云嫔有孕在身,初次怀孕万事皆要小心。”皇后神情木然,眼中无一丝光亮,“从明日起,免去早晚请安,好好在宫里养胎吧。” 沈云姝闻言连忙叩谢。 皇后此举也有自己私心,沈云姝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金贵,万一在请安路上出点差错,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封妃大礼内务府已在安排,你静候便是。” 沈云姝又一次谢过,皇后无心应付,早早散了众妃。 一群人离去,唯独宸妃沉着脸坐在椅上不动弹。 皇后便知她有话要说,挥手退下宫人。 “宸妃是否还有其他事?” 下方坐着的人抿了抿唇,像是终于做下决定,恭敬道,“娘娘,臣妾不会说话,自知接下来之言乃大不敬,但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说。” 得到皇后准许,宸妃继续道:“云嫔如今的宠爱臣妾也不必再多言,众人有目共睹,皇上对她这般圣宠,现在又有了身孕,待来日若诞下皇子,怕是……” 后面的话宸妃不敢说出来,眼睛是满满的紧张和警惕。 皇后听得眉尖一跳,自是知晓她意思,身为中宫的她怎会想不到这些。火山文学 打量着皇后面色尚可,宸妃接着道,“自古以来,君王宠爱嫔妃,爱屋及乌,为此废嫡立幼的不在少数,臣妾愚昧,还望娘娘多多斟酌。” 窥探着皇后神色,宸妃低下头,“若是臣妾冲撞了,娘娘就当臣妾没说过。” 皇后示意无妨,“本宫知道你好意,亦不会将此话传出去。” 宸妃谢过,见皇后没表态不好再打扰,话点到即可,于是拜礼离开。 人一走,皇后脸色冷沉,待在内室的琳瑶明白,宸妃的话定刺激到皇后了,她只是习惯性在人前保持沉稳。 “瑶瑶,本宫知晓,宸妃此话也是想挑起本宫对云嫔的敌意,不排除是想借本宫手出掉对方,可” 皇后满脸担忧,“宸妃的话也不无道理,皇上就不用说了,为美早失了心智,云嫔又是个不知分寸的,若给皇上吹枕边风,你说皇上会不会若真动了废嫡立幼心思?” 宠妾灭妻皇后可以生生咽下,但关系到儿子,这可是戳到她死穴!尤其经历昨晚一事,这种情况容不得皇后不担忧。 琳瑶蹲下身,帮她整了整衣摆,“娘娘,太子哥哥已成年,储君之位多年,在朝威望极高,早已深入人心,这地位不是谁能轻易撼动得了。” 琳瑶跟皇后分析着,“先不说云嫔怀的是男是女,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过是个奶娃娃,还不知成不成得了气候,如何跟太子哥哥争,且皇室中有那么多成年皇子亲王,他们也不可能甘心看着一个幼子登基。” “云嫔最好不要有这心思,但凡她敢动歪念头,她的儿子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在深宫还是前朝,她们母子以及沈家都难保全。” “娘娘,越是这时候您越不能乱了阵脚,昨晚皇上的态度您也瞧见了,不过劝了一句就招来皇上不满,若真对云嫔下手,一旦被查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皇后听着她的话,手指不停地摩挲拈弄。 “说不得还会累及您后位,太子哥哥也会连带失宠,届时您与云嫔两败俱伤,受利的都是其他嫔妃皇子。” 看向方才宸妃坐过的地方,“宸妃生宁王,宁王是二皇子,一旦太子哥哥储位变故,宁王则是最大受益者。” “娘娘,您现在需要做的是自身不出差错,守好后位,把这份稳定维持下去,否则您凤位若有失,太子哥哥也会失去后备力量,只要您和太子哥哥不出岔子,皇上即便宠爱幼子但也无废嫡理由,怕的就是自身出了错,给了外人机会。” 皇后似醒悟过来,连连点着头,“你说得对,本宫不能乱,不能乱。” 正平定着心绪,就听到太子来请安了,皇后连忙让人进来,知晓皇后定有体己话跟太子说,琳瑶退了下去。 皇后本想跟儿子说道说道,却见他从容淡然,对废嫡立幼一说并无心急之色。 “想来现在人人都在等着看我们母子动作。” 萧胤宸勾唇一笑,风轻云淡中是对世事万物运筹帷幄的从容气魄。 “一个孕肚就让中宫和储君坐立不安?母后宽心,若这点事儿都沉不住气,来日如何挑起万里江山。” 儿子如此皇后甚是欣慰,忐忑的心稍稍安了些。 太子离去时顺便瞧了眼琳瑶,见小姑娘正坐在房间,手里摆弄着绣撑。 正要迈步进房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太子低头看去,弯腰捡起,“香囊怎么掉这儿了?” 琳瑶听到动静儿,随口道:“那个做的不好,不要了。” “又给你的小白做的。”太子看着手中香囊,笑了笑,“这绣工真不敢恭维。” 琳瑶也不在意,“虽说我绣工不怎么样,但其他男子有的小白也得有。”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太子无奈笑着,又道:“母后刚才跟我说了,是你一直劝说开解她,否则母后爱子心切上来说不定会做什么糊涂事。” “没什么,我也希望太子哥哥储位稳固,日后顺利登基。” “然后呢?”太子问道。 “然后?”琳瑶歪着脑袋美滋滋幻想,清亮的眼眸流转着波光,“然后就可以求太子哥哥彻查父亲案件。” “还有呢?” “还有我也不介意封我个女将军当当,哈哈。” “还真敢说。”太子好笑,“果真是有自己小九九。” “也不能这么说啊。”琳瑶反驳,“我若当了女将军,不也是给太子哥哥守卫江山嘛,得利的还是你。” “狡辩” ———— 京城街上,婉如从书行出来,如今没有人恶意捣乱,她编写的话本也卖了出去,虽说不算火爆,但是也能赚些钱。 现在的她在清音酒楼里有了稳定住处,也不需要再交房租,这么一来虽说话本钱挣得不多,但也够日常用了。 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绣庄出来,婉如认了出来,“子衿小姐” 听到这声,那姑娘驻足回望,但见是婉如,子衿先是一喜,而后又面露羞赧。 “你怎么在这儿?”婉如上前问道。 子衿讪讪一笑,“我,我就是随便逛逛。” 话刚落,绣庄一伙计追了出来,“这位姑娘,我们老板说了,最多五个铜板,你要是愿意卖就把东西拿过来。” 第124章 久别的双亲 子衿脸刷的一下红了,手紧紧攥着手包裹里的东西,仓皇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伙计声音响亮,“喂,姑娘,你那绣工不怎么样,我们能开出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被曾经家中婢女看到这一幕的子衿甚是难堪,不由加快步子。 婉如追了上去,拉住她温和道:“这家绣庄我以前来过,他们给出的价格不算公道,我给你介绍一家,那位老板人特别好,过去很照顾我。” 话说到这儿,子衿也不再躲避,低头看着手中绣品,懊悔又自责。 “是我绣工太差,以前娘亲让我好好学,可我总是偷懒,现在家道中落,唯一能谋生的手艺也拿不出手。” 向家手里的钱在租了房后几乎没剩多少,兄妹几个不得不出来谋生,虽两个哥哥一再告诉她不用担心生计,自有他们在,让她好好在家待着即可,可子衿虽年纪小,还是想着帮哥哥们一起分担。 “绣工可以慢慢练,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 子衿感激又羞愧,“我们家现在这样子,你,你不笑话我们吗?” “我亦是家道中落之人,又怎会笑话你们,那是笑话我自己。” 子衿忽然想起,记得好像听家里人说过,婉如先前是相府千金,也难怪她那般知书达理,才情过人。 两人在街边卖面的小摊上坐下,一边喝水,婉如一边给她指导绣工。 两人正研究着绣品,却听到巷尾传来男子争吵声。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用我,怎么说变就变!”年轻男子气冲冲喊着。 “嘿,我招工,想用谁就用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子衿猛地抬头,“是三哥!” 放眼望去,向子卫正跟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争论着,“这活我一样能干。” “你是能干的了,但有比你更能干的,我为什么还要用你呢?” 向子卫气得脸色涨红,“你们这么不讲信用还怎么做开门生意!” “我呸!”中年男子挺着胸膛,神情高傲不屑,“我怎么做生意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第125章 给他送女人 言欢撇撇嘴,“那下回你提前写好,我照着你说的念。” ———— 京城,向家两位公子每日外出谋生,子衿知道哥哥们的艰辛,但也不好把话挑破伤他们颜面,于是在家学着做汤羹,每日给他们做饭菜慰劳。 又一日无功而返,向子卫愤懑,只闷头吃着饭。 很快向子胥也回来了。 “子胥,你那儿怎么样?可有合适的差事?”向母问着。 向子胥摇了摇头,子衿连忙让二哥坐下,给他盛好汤。 “每日穿得那么光鲜亮丽,哪儿像个找活儿的人,就这能找到活计才怪。”向子卫瞥着对面的二哥冷嘲热讽。 向子胥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喝着汤。 向母拉下脸,“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 “不是吗?”向子卫嫌弃地睨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找活就要有找活的样子,天天打扮得跟个贵公子似的,这模样谁家会雇佣。” “闭嘴”向母听不下去,“咱家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一家人不能起内讧,你这脾气可得改改。” 向子卫有些没好气,放下筷子独自生着闷气。 他也并非故意寻二哥晦气,只是这么久来一直没有找到差事心里愤懑,有气没地儿出。 子衿知道哥哥们在外的艰辛,他们在外定然没少受人白眼,小心翼翼添着汤羹,对于他们的脾气全盘接受。 ———— 这段时间,皇后在太子和琳瑶劝解下心情开阔了些,这日的皇后突然想到一事,连忙唤琳瑶去办。 当琳瑶带着宁惜兰来到东宫时,太子见了眉头深锁。 “太子哥哥,皇后娘娘已下懿旨,封宁姑娘为良娣,入东宫。” 下人将宁惜兰请到客房,书房里,太子脸色铁青,“所以你今天来是给我送女人的?” “我是奉娘娘之命把人接出送来,再说了,这不也是喜事儿嘛。” “喜什么?我与她之间你不清楚吗!”太子怒火升腾,“我那日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琳瑶眨眨眼,“我是清楚,可这是娘娘旨意,宁姑娘也愿意。” “就算太子哥哥对宁姑娘没有私情,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旧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算看在太傅面上也应照顾,那么好的姑娘留在身边,她也有归宿,太子哥哥也多一位佳人相伴,两全其美。” 太子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盯着,“皇家道观平日本就少有闲杂人等,那日又是雪后,野兽最易出没,无事之人几乎不会外出,她住在山脚下不可不能不知这些,却还出现在山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是什么意思?”琳瑶反问,“难道太子哥哥言下之意宁姑娘是故意的?” 瞧着太子面色,琳瑶便知自己猜对了,“太子哥哥会不会把人想得太复杂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宋姑娘是故意的又怎样,她这么多年不嫁人是为何,傻子都看得明白,还不是心里有你。” “她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就算是用了一些小心思,可也没有伤害到人呀。毕竟一个大家闺秀,总不能直直跑到东宫门外表白,说喜欢你,想要嫁进东宫吧,女孩子嘛,你还不让人家委婉些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子冷哼一声,当即进宫。 皇后看到一脸不快的儿子有些不解:“你不是过去也喜欢惜兰的吗?” “没有”太子回答得坚定利落。 这把皇后弄懵了,“可惜兰喜欢你是真的,不提前尘往事,就说现在,她这么多年没嫁人为什么,还不是心系你。” “二十出头的姑娘了,至今孑然一身,她耗到现在终究也是与你有关,总归是被你耽误的。” “母后”太子从未有过的认真,“自选太子妃开始,一直到现在东宫的侧妃良娣,每个都是您和父皇直接指派过来,但儿臣今日想跟您说一句:从今往后,不要再自作主张塞人了。” 见儿子脸色不佳,皇后也不争论,“惜兰是个好姑娘,你们又有旧情,如今再次相遇这是上天安排,这么好的事情母后以为你是愿意的。”火山文学 “母后懿旨以下,人也已经进了东宫,总不能再撵出去,此事就如此吧,日后母后定与你商议。” 太子憋闷地从殿里出来,看到院中人,板着脸走过去,“以后这种事你躲远点。” 琳瑶也没好气,“辛苦送美人,没讨到赏赐就罢了,还挨顿数落。” “你还有气!”太子唬着脸,“以后再敢揽这种差事,我…非打断你腿!” “哼!”小姑娘气呼呼跑开。 ————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知道消息的孟鸢坐不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还会回来,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居然都没嫁人! 当宁惜兰出现在眼前那刻时,孟鸢恍然一阵不安。 明明那姑娘一副从容平淡的世外仙人之态,可依旧让人后背发寒,那平静的面容下像藏着暗流涌动,似要把她吞没。 宁惜兰静静地看着上首的孟鸢,凤穿牡丹的大袖宫衫,高贵雅致,仪态万方,她看着看着,嘴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笑意。 孟鸢端出太子妃的雍容典雅,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宁惜兰不卑不亢,那姿态像极了天上冷月山中白雪,可那孤傲冰川下却是藏着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孟鸢憋闷,一个宋琳瑶还没除去,又来了个宁惜兰,这两个女人,一个似火一个像冰,哪个都不好好对付! ———— 向家日子捉襟见肘,眼看钱袋一天天瘪了下去,向母陷入愁苦。 这日上午,向子卫正要出门,忽听外面喧哗声,向母和子衿也奇怪地出门查看。 门外,停着一行华丽车驾,清一色装扮的仆人立在两旁。 车帘掀起,锦缎长靴踏了出来,男子身披貂裘大氅,玉冠束发,锦衣披身,腰佩白玉,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身装扮更显锦绣华丽。 “二哥!” 向子卫惊讶不已。 下了马车的向子胥缓步走进门,衣着光鲜的他跟这个潦倒小院显得格格不入。 在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手捧锦盒以及各色布料毛皮,流水一样送进小院儿。 “这是怎么回事?”向母立在屋门口,被眼前一幕弄懵了。 第126章 吃软饭 仆从们进屋放下东西后恭恭敬敬退到了院里。 房内, “什么?你入赘了王府?” 向母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是”向子胥沉声道:“是当今圣上手足,德亲王的女儿:康荣郡主。” 一听这个,向家人各个眉头紧皱。 康荣郡主在京城可是大有“名气” 这位郡主性淫荡,爱男色,还未出阁便传出与身边俊俏侍卫私通,也是因此,年过十九岁的她至今还未嫁出去。 而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更加放纵,与其有桃色流言的男子已不下三四位。 不过碍于皇家郡主身份,又是德亲王的掌上明珠,无人敢把这些事放在台面上说,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位郡主的风流韵事早已暗流在坊间,名声烂透了。 “你居然要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还入赘她家!” 若不是向子胥如今的派头,她真不敢相信家里儿子能做出这种事。 向子胥解释,“儿子在外期间,偶遇了外出踏青的郡主,郡主青睐,对儿子处处照顾,不嫌弃咱们家中情况,愿意招为婿。能得郡主赏识,是儿子的福气。” 向子胥生的俊美,似花间妖孽,就是阅美无数的康荣郡主见了都惊为天人,很快便沉迷其中。 可向子胥家境如何也配不上做郡马,德亲王自是不舍女儿下嫁,可耐不住康荣郡主认定了此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非他不嫁。 拗不过宝贝女儿,也可能是考虑到女儿名声难以觅得良婿,德亲王终是松了口。 但下嫁女儿他终是不甘,这不就提出了上门女婿要求,如此一来既顺了女儿心意又避免女儿下嫁。 向母脸色铁青,“那种名声的女人你也要,还不耻入赘?你难道忘了向氏族训男子不得入赘为婿!” “今时不同往日,郡主倾心,儿子” “住口!”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向母差点气晕过去,子衿赶忙扶住她。 “你要气死我吗!”向母捂着胸口大喘,脸色灰白,“娶妻娶贤,你竟然看上个这种女人,还入赘,丢人!丢死人呐!” “什么看上!”向子卫怒气冲冲,赤红的眸子盯着向子胥,“他是瞧咱家落魄了,不想过苦日子,出卖色相攀附权贵,还不要脸地做上门女婿,呵,为了荣华富贵尊严都不要了。” “我说呢,成日打扮得跟个花里胡哨,原来如此!” 向子卫似恍然明白,笃定道:“他根本不是出去找活计,就是想靠这张脸谋富贵!” 面对母亲和弟弟的辱骂,向子胥面色平静。 “把你的脏东西都拿走,我们就是饿死也不用这些钱。”向子卫将桌上东西拿起,一下子甩在向子胥身上。 “你自甘堕落,为富贵出卖自己,别拉着我们一起!” 向母也失望至极,捂着胸口,“造孽啊,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不知得有多伤心!” “他根本不配做我向家儿郎!”向子卫喘着粗气,“家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无耻败类!” 向子胥捡起地上金银,语气如常,“这些钱财不是偷来抢来的,人要活下去,过日子需要真金白银。” “拿走!”向母听不下去,撇开脸,一眼都不想看那人。 “家里怎么会出了你这种软骨头!”向子卫面目狰狞,一把扬翻向子胥手中的东西。 “果真是妾室肚子里爬出的东西,骨子里的轻贱,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以后别说你姓向,你不配!” “三弟,志气不当饭吃,家里有母亲和妹妹需要照顾,我们现在没有资格谈骨气。你有志气,可你能做什么,志气能换成钱吗?你看看那空了见底的米缸,再看看母亲生病都没钱看病,这个时候的志气还能当饭吃当钱用吗?” “别说了!我们就是饿死病死也绝不要这种来路的钱!”向母满目失望,“事到如今还不知错,还这么理直气壮,向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他骨子里就这德行!”向子卫怒吼,“跟他那妖精小娘一样,就会卖弄色相,母子俩流着一样的血,卑贱!” 向子胥默默听着,弯腰捡着地上金银。 见他并无羞愧之色,向母失望至极,“家门不幸啊!” 悲愤的闭上双眼,“我向家家训男子不得入赘,你违背了家规又不知悔改,我向氏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子衿看着吵成一团的母亲和哥哥们,吓得不知所措。 “听到没有,你现在不再是向家人。”向子卫一把推在向子胥身上。 “滚,滚出去,拿着你的钱带着你的人,回你的富贵窝,从此不准再踏入我家一步,别脏了我们家!” 说着狠命的将人推出门,一连推出院子,直至门外。 “滚啊!”向子卫立在门口怒喊,“从今往后向家没你这个人,以后我们与你再也没任何瓜葛,我们就是饿死也不用你接济,彻底断绝!” 咣当!大门重重关上。 下人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看向这位郡马的眼神也带着不屑。 向子胥垂头颓废,却也没停留,一句回府径直上了马车,全程没回头看一眼。 ———— 沈云姝已怀孕四个多月,经太医诊断此为男胎,皇上闻言大喜,赏赐又一轮铺天盖地而来,同时准许沈家人进宫探望。 “果真是个皇子啊。”凤鸾殿里,皇后垂头丧气。 先前有太子等人开导,又想着对方怀的说不定会是公主,这些日子皇后情绪勉强松快些,可如今一颗心又揪扯起来。 琳瑶上前宽慰,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到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步履急促又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喜色。 “娘娘,暖玉阁传来消息,云妃见红了!” “什么!”皇后诧异,与琳瑶对视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回事?” 嬷嬷按耐着激动,“今日沈家人前来探望云妃,听说离开之际云嫔出来相送,结果下台阶时不慎从台阶上滑了下来,当时便见红了。” “现在如何了?” 第127章 小产真相 “皇上得知消息,将太医院所有人都招了去,那边现在正乱着呢。” 皇后听了心中复杂。 莫不是哪个嫔妃耐不住出手了? 当赶到暖玉阁时,就见太医宫人跪了一地。 房间里,皇上沉着脸坐在床边,沈母也低头立在一旁,眼眶泛红,床上的沈云姝昏迷不醒,憔悴得像散去了魂魄。 见这情景皇后猜到了什么,但不敢轻易开口。 半晌,沈云姝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睫毛像颤如蝶翅。 待听到太医说孩子没了时,尖锐的女子哭声响彻房间。 皇上心疼得要命,不顾众人在场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朝沈云姝贴身伺候的嬷嬷问道。 “都是臣妇的不是!”沈母扑通跪地。 “臣妇没有照顾好云嫔,下台阶时娘娘脚下不稳,臣妇没有及时扶住,皇上娘娘恕罪!” 皇帝心里恼火,可这人是他爱妃的母亲,实在不好怪罪。 沈云姝哭红的眼睛盯着母亲,眉心皱成一团,攥着皇帝衣服的手骨节都泛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云妃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孕育皇嗣,切莫哭伤身体。”皇后劝道。 皇帝轻拍着沈云姝后背,“已然如此,过度伤心只会伤身,姝儿保重身子要紧。” 一屋子的人让云妃烦心,只道自己累了,想好好休息。 她这样子看得皇上也难受,不忍继续待下去,于是让众人都散去。 “你母亲难得进宫一次,让她陪着你。”皇帝交代完便离去。 …… “云妃就这么小产了?” 回去路上,皇后左思右想。 “听说皇上第一时间就派人查了现场,没发现任何异常,大抵真是云妃不小心摔了。”嬷嬷回道。 “怎么感觉这事这么蹊跷。” 虽说心里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但就事论事分析,云妃在自己宫殿摔倒?皇后总觉哪里不对劲儿。 嬷嬷也来回琢磨,“独占天子恩宠,还越过国母,这份殊荣她一小小女子如何承受的起,大约是上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折了她福。” ...... 暖玉阁,婢女服侍云妃喝药,却见她一动不动。 第128章 上门女婿 “可你知道输掉的后果是什么吗?想想被做成人彘的戚夫人!” 沈云姝听的一愣一愣。 “到时不光你跟孩子性命难保,就是整个沈氏一族也难以保全,太子绝不会放过沈家,待他掌了大权便是沈家灭顶之时!” “即便你侥幸把太子扳倒了,你以为就能顺利扶持自己孩子上位?皇室那么多皇子王爷,哪个好惹,你面临的夺嫡对手可不止太子一人!” 擦干眼泪,沈母目光坚定,“我和你父亲绝不允许你胡作非为,亲手杀掉外孙我们也心痛,可我们宁可失去这个孩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整个沈家拖进深渊,一个全族俱亡的深渊!” 沈母拉起她的手,满目疼惜,“姝儿啊,失去这个孩子娘和你一样心痛,但前朝后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听娘一句,不该生的念头绝不能生,安分守己方能长久。” 沈云姝彻底乱了,她从没想过这些,此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只一昧地地哭着,直到哭得没了力气,呆呆地躺在床上。 ———— 德亲王府 后院闺房,烛火跳动,映着红纱帐后一对交织身影,女子娇吟一声高过一声。 翻云覆雨过后,女子满足地闭眼歇息。 连着两次,尽管有些疲惫男子却不敢倒头睡,侧躺在女子身边,一手拄着头,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脸。 良久,女子开口,“你家人还是不接受你吗?” 向子胥嗯了声。 女子鼻腔一哼,尖细的嗓音媚惑又傲气,“真是不知好歹,能做王府姻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装什么清高。” “他们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向子胥轻飘飘说着。 “随他们去吧。”康荣细长的眼睛透着高傲,脸上红晕还未退却,“反正他们眼里也没有你这个庶出,你就好好待在王府,少跟那帮穷亲戚来往,以免沾了俗气。” 向子胥叹了声,“我也不想同他们来往,可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怎么?谁人说什么了吗?” “还能怎样。”向子胥语气无奈,“我那大哥至今在狱里,人们不外是说我这做弟弟的飞黄腾达了,兄弟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下,弄得好像我没良心似的。” 第132章 救美 “对!有嫂子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媳妇怎么可能还去找野女人。”玉兰赶紧附和。 “明天我跟嫂子一块儿去现场查,要是大哥他真乱来了,我跟大伯母不会放过他。” 瞅着焦急又老实的陈武,紫嫣料他也没这个胆子,平复着心火,重新坐下来。 ———— 衣行里,子衿接过老板给的钱,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开心地笑了。 走出店门,冲着外头等待的向子卫挥了挥手中钱袋。 “不错呀小丫头,现在都能挣到钱了。”向子卫打趣,眼中又泛起心疼,“也不枉你一日日辛苦。” “其实这都是……”本想说是婉如指导的功劳,可这话不敢当着三哥面说。 不过这家衣行给出的价格是真不低,让她惊喜又意外。 子衿清甜笑着,“好了三哥,我们回家吧,你在粮行做工也辛苦,赶紧回去休息,母亲还等着我们呢。” 兄妹俩朝家走去,经过一巷口,突然听到一道凄柔又熟悉的女子声。 “大庭广众你们要做什么,快走开!” 焦急又柔弱的声音听得人心生怜惜,一位身姿纤瘦的女子被一伙人堵在巷角。 “我是官宦人家小姐,你们,你们放尊重些!” 弱弱的声音完全震慑不了面前人。 男子淫笑,“官宦人家,巧了,我也是官宦人家,不知小姐家系何处,报上芳名我好登门问候。” 车夫盯着这帮人,“你们这些登徒子,大庭广众下调戏良家女子,还有没有王法!” “滚开!” 男子侍从一脚将车夫踹倒在地,这一脚踹得着实重,车夫捂着胸口痛苦地蜷缩在地。 “不许对我们小姐无礼!”婢女紧紧抱着女子。 青衣男子拽住婢女胳膊,轻而易举便将她推倒在地,失去保护的女子花容失色,如受惊的小鹿眨着慌乱的眸子。 男子凑到跟前,笑得猥琐,“这位小姐,你还没告诉在下芳名,家在何处。” 女子娇柔颤巍的样子让男子越瞧越乐呵,忍不住伸手朝她脸颊摸去。 还未触及,突然被一道力量牵制住。 第133章 无妄之灾 “不可能。”清音诧异,“前两日我妹妹还跟白家母子一起喝茶,白母对她十分满意,还劝白冉好好读书,早日登科把我妹妹娶回家。”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是不是弄错了,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错不了!”刘媒婆斩钉截铁,“就是福寿巷白家!” 清音心咚咚跳着。 “我也不知你小妹和白家到底怎么回事,刚在路上遇到那位同行听了一耳朵,据说婚事都定下了,女家赏银都给了,我一听说这不赶紧来跟你报信儿。” 清音坐不住了,想同妹妹商议,可皇宫她又进不去,急得来回踱步。 而此刻的凤鸾殿正阴云密布。 “什么?是沈氏故意让云妃流产的?” 听了皇帝的话皇后震惊得难以置信。 她怀疑过后宫每个妃子,暖玉阁的每一个宫人,却万万会是云妃母亲! 皇帝阴沉着脸,“没错,姝儿把一切都告诉朕了。” “可她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皇帝斜睨着身边人,“还不是因有些人小人之心。” 皇后愣怔,“皇上这是何意?” “皇后是真不懂吗?”皇帝冷着脸,想到昨晚沈云姝靠在他回怀里哭哭啼啼的模样,一颗心都要碎了。 【皇上,姝儿害怕,姝儿竟不知后宫前朝原来这么可怕,姝儿现在都不敢侍寝了,对于别人而言怀孕是喜事,可对于姝儿来说却是要命之事,姝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皇上庇护】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怯怯弱弱,皇帝从不知他的宠爱会给心爱女子带来痛苦,作为君王连个小女人都保护不了,这让他深感挫败自责。 “人人都在传,姝儿独得圣宠,此番又怀了男胎,朕会不会因宠她而废嫡立幼,沈家夫妇惶恐,唯恐得罪中宫储君,碍于你们威严,为保女儿和家族性命无奈下只得出此下策。” 皇后听闻脸色大变,扑通跪地,“皇上,臣妾和宸儿什么都没做啊!” 皇帝哼了声,端起桌上茶盏,“就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否则还能安然无恙在这儿吗!” 皇后惊恐地望着面前天子,心惊胆战。 慢悠悠饮了口茶,皇帝接着道:“话说回来,你们什么都没做就把沈家逼到这种地步,若做些什么,他们还不得全族灰飞烟灭。” “皇上明鉴!”皇后心一颤,重重叩首,“臣妾与宸儿绝无半点黑心!” 放下手中茶盏,盯着地上战战兢兢的人,皇帝不语。 许久,冷冷收回目光,“起来吧。”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撑着发软的双腿恭敬立着。 “朕今日来就是提醒你,守好自己本分,珍惜已拥有的,倘若不知足……” 皇后颤巍巍看着眼前人,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朕能给你的,一样能收回。” 皇帝说得风轻云淡,听在皇后耳里却有千斤重,就要快撑不住时,终于听到句坐下吧。 努力平复着忐忑的心,片刻后,皇后轻声问道:“是云妃把实情告诉皇上?” 沈氏夫妇良苦用心皇后理解也震撼,可沈云姝为何要把实情告诉皇上?到底是残害皇嗣,她就不怕皇上震怒下问罪她父母吗? 按照沈氏夫妇用意,他们是怕见罪中宫和太子才无奈对女儿痛下狠手,宁可失去外孙也不得罪中宫储君,也算是一片苦心,忠良难得。 可现在把实情说出来,让中宫母子遭到皇帝质疑,还是无妄之灾,这不也一样得罪储君吗,如此一来前面做的一切岂不白费?不说出实情岂不更好? 就算说,沈家也该告诉皇后和太子,好让皇后母子念及他们忠心,日后对云妃和沈家宽容些,怎么也不该告诉皇上啊!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姝儿娇弱,心思纯善,她没那么多想法儿。”皇帝道。 小姑娘视他为夫君,后半生倚仗,小小的心完完全全依靠着他,对他没有任何隐瞒,推心置腹,如此纯良娇柔的人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至于沈氏夫妇。”皇帝顿了下,“这恰恰也说明了他们的忠心。” “尽管女儿受宠,可他们也不敢忘了分寸,甚至不惜伤骨肉血脉,只为敬重中宫储君,如此忠良让人感慨啊。” 皇帝嘴上虽这么说,却是极心疼惋惜那个失去的孩子。 沈家那对夫妇,身为臣子残害皇嗣;身为父母迫害女儿小产! 说他一点都不怨是假的,不过碍于心爱女子,终是不忍怪罪。 皇后不再说话,脑子乱成一片,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皇帝走后,皇后连忙命琳瑶出宫,将今日发生之事原本本本告知太子,让儿子心里有个数。 …… 东宫书房 “皇上还是相信娘娘和太子哥哥清白的,但仍是提点娘娘,我瞧着除了未雨绸缪警示娘娘外,也是拿她出气。” “说来也气人,沈家自己的意思,最后却让娘娘和太子哥哥莫名遭到君王怀疑,真糟心!” 萧胤宸听完一切,沉思半晌。 “告诉母后,让她莫再盯着此事,静等风头过去便是。” 琳瑶点了点头,“是啊,皇上今日的话已经很明白了,这段时间娘娘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否则触怒圣心后果不堪设想。” 转念一想,“不过我也想不明白,云妃为何要将实情告诉皇上,这不是让她爹娘苦心白费?” 太子哼笑一声,随即招来心腹,低声安排着什么,那人听了领命称是。 萧胤宸立在窗前,笑得嘲弄。 沈家摊上这么个女儿,当爹娘的也是操碎心呐! ———— 从书房出来的琳瑶朝府外走去,途经花园时遇见正在赏花的宁惜兰。 两人见面寒暄了两句,宁惜兰又关切地问候皇后近来如何,攀谈几句后琳瑶便离去。 “宋姑娘真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婢女说道,“瞧着娘娘对她十分信任呢。” “那可不” 不待宁惜兰说话,一名修剪花枝的嬷嬷接过话,一边剪着面前花枝,一边絮叨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可疼宋姑娘了,尤其咱们殿下,看宋姑娘比七皇子都亲。” “真的吗?”宁惜兰婢女问道。 嬷嬷笑了笑,继续着手中活,“没听说吗,这宋姑娘杀了咱们太子妃的嫡亲弟弟,可太子根本不在意,还在圣上面前帮宋姑娘说话,人前人后护得紧着呢。” 第135章 白家母子 从东宫出来,沈大人浑身早被冷汗打湿,望了眼皇宫方向,无力地呼了口气,拖着发软的双腿上了马车。 ———— 另一边,清音亲自来到白家。 “我已经知道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冉坐在院中,面色拘谨,白母给客人倒好茶水后在儿子示意下回屋了。 “我就想弄清楚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我,有话直言便是。” 知道面前女子是个端庄懂礼的,白冉喏诺开口:“既然大姐知道了,我也不满您了,是通政司参议王大人为家中庶女议亲,看中了小生,托人相问,家母......家母答应了。” 清音心急,“那你呢?你对此何意?” 白冉搓着双手,“我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也没办法。” “你母亲不是很喜欢琳瑶吗?怎么说变就变?” 说到这个白冉也愁闷,“大姐,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母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一心希望我出人头地。” “科考艰难,不说落榜,就是中榜了若无贵人相扶日后仕途也不易,可我家里无人帮衬,母亲希望能找门对我有助力的姻亲。” 清音缓了缓心绪,徐徐相劝,“你母亲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跟小妹感情那么好,你就真愿意放弃吗?” 白冉为难,“我当然不想,可母命难违,一个孝子大过天,我无法违背母亲之命。” “寻门对自己有助益的亲事是好,可是小白,作为过来人我想告诉你,夫妻两人携手后半生,最重要的是彼此有感情,在一起开心,你可要好好考虑,你母亲” 抬头看向屋内,却见白母正扒着窗缝朝这边望来,对上视线后迅速缩了回去。 清音心一沉,转回目光,眼中闪着洞察之色,“小白,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到底是你母亲意思还是你也有此意?” “是我母亲意思。”白冉回道,神情无奈又难过,“事情弄成这样我也很难受,大姐,正好你今天来了,劳烦您回去跟琳瑶解释一下吧,我和她......今生有缘无分。” 看着面前人,清音眼神清洌,“这些话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得好。” 白冉摇摇头,神色低迷,“见了只会更难过,倒不如不见。” 清睿的目光直视着眼前人,男子却根本不敢对视。 清音默了片刻,“也好,既然两人无缘你又有婚约在身,再见面确实不合适,我帮你转达。” 说完起身准备离去,白冉连忙起身相送,清音制止了他,兀自离去。 立在院中的白冉看着走出家门的人,随着背影消失,眼中的悲戚也渐渐退去。 “还真找上门了!” 白母从屋里走出来,双臂环在胸前冲着大门方向骂骂咧咧。 “想蛊惑我儿继续跟她妹子在一起,怎么这么不要脸!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一帮罪臣之女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这样也好。”白冉脸色阴沉,素日纯净的眼眸此刻冰凉冷漠,“总是得有这么一遭,她来总比宋琳瑶来得好,否则那个疯丫头还不把咱家房顶掀了。” 鼻腔一哼,面上尽是嘲讽,“想劝我为那女人放弃王大人家婚事,凭什么?凭她是罪臣女?” “我是可读书走仕途的,娶个罪臣女对我仕途影响多大,还是凭她杀了太师嫡子,谁要娶了她岂不是得罪太师!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可不!”白母一脸尖酸刻薄,双手插在袖里,“咱不顾这些选择跟她在一起为什么,还不是看她身后有皇后太子这层关系。” “有储君这么大靠山还怕啥,只要儿子金榜题名,有太子照拂,儿子前程一片大好。” “换句话说,就算将来中不了榜,姓宋的是皇后身边宫女,每月月例也不少,皇后喜欢她,平时定没少赏赐,娶个这样的媳妇儿非但不用养,还能给咱添补钱。” “不光如此。”白冉坐下来,施施然道:“以皇后太子对她的感情,哪天她嫁人,皇后跟太子不得一人备份儿嫁妆吗,中宫储君随便手指头缝里露出一些就够我们吃一辈子了,总之,娶这个媳妇儿只赚不赔,可” 第136章 又一渣男 看清到门外人,白冉像见了鬼,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你,你怎么......” “混蛋!” 琳瑶怒喝一声,“你竟骗到我头上了!” 白冉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颤,再看她身后立着的宋清音……原来姐妹俩今日是一起来的! 难怪宋清音方才不让他出门相送,她们一直都在门外! 琳瑶气得直哆嗦,怒气冲顶,“你一直都在骗我,骗了我这么久!” 看着粉面生威的人,白冉浑身发抖,魂不附体,一想到太师嫡子的死,此刻什么也顾不得连忙抱头鼠窜。 抄起大门旁的笤帚,琳瑶挥着冲那人杀去,白母大惊,护着儿子满院子躲。 茶盏啐地,箩筐打翻,小小的院子炸开了锅,咒骂声、喊打声、救命声呼来喊去。 白冉一头冲出家门,狼狈地在街上来回抱头跑躲。 “你这个伪君子!小人!给我站住!”琳瑶边骂边追着那人打。 街坊四邻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眺目望去,只见一男子被个小姑娘满街追打。 白冉一面喊着救命一面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东躲西藏,直到被琳瑶逼到了河边。 看了眼身后河流,白冉嘴唇哆嗦,“琳,琳瑶,你别乱来啊,你可不能乱来。” “你这个混球!”琳瑶气得大喘,“骗了我这么久,装的真够像的,这么会演还读什么书,怎么不去登台唱戏!” “不是,那个......啊!” 话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河里溅起巨大水花。 “儿子!”白母惊得大喊。 水里的白冉拼命扑腾,白母追到岸边,连哭带喊地唤着儿子,“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救命!” 琳瑶双手叉腰,冷眼看着河里沉沉浮浮的人。 “什么人在这里寻衅滋事!” 浑厚威严的男子声响起,人们望去,只见一位甲胄在身的年轻武将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听到这个白母连滚带爬朝来人奔去,“官爷,官爷救命,有人当街行凶!” 男子听了眉头一皱,望了眼水中扑腾的人,朝手下命道:“先救人!” 两名手下得令,迅速跳下水,男子也翻身下马,鹰眼环看着周围,似在忖度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三两下将人捞回岸,落汤鸡似的白冉瘫坐在地上哇哇吐着嘴里水。 见琳瑶又上前,白冉顾不得其他赶忙躲在男子身后喊着救命。 男子大手一挥,挡住前来的琳瑶,“都住手,停下来!” “别多管闲事,滚开!” 男子一皱眉,“你是谁家姑娘,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凶悍无礼!” 懒得跟废话,琳瑶直接朝他身后抓人,却被对方一掌挡了回去。 男子站如铁塔,“不许再打了,有话好好说。” 白母像抓住救命稻草跪在对方跟前,拽着他衣摆,“军爷,赶紧救救我儿,救救我儿,那个母夜叉要杀我儿子,我儿可是举人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啊,求您救救我儿!”火山文学 转头指向那边琳瑶,“就是这女人把我儿子扔下水的,她杀人放火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您可要制止她呀,不然会弄出人命的!” “你给我闭嘴!”琳瑶一声怒喝,“还好意思说是读书人,根本就是个骗子,母子俩狼狈为奸,专门骗人感情吃软饭的无耻男人!” 眼瞅对方要将事情吐露,白母嗷的一声,两眼儿一翻,软软晕倒在地。 “娘!娘你怎么了!”白冉扑过去跪在地上,“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郎中!赶紧找郎中!” 两名街坊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架着白母朝医馆走去。 “你装什么装!给我站住!” 琳瑶朝前追去,却被那名男子挺身挡住。 “别没完没了!”男子目光如炬,气势强硬,“年轻轻的小姑娘竟这么蛮横,像什么样子!” “没你事,给我闪开!” 琳瑶一把推去,男子也不示弱,抓住她胳膊推了回去。 气急败坏的琳瑶一腿踹出,男子迅速避开,继而两人打斗在一起。 拳脚相向,厉掌生风,十几招下来双方难分上下。 男子武艺亦是在战场千锤百炼打磨,见女子身手不凡也不再客气,瞅准间隙猛地一掌击出。 一声惨叫,琳瑶重重倒地。 蓦然发觉自己出手重了,男子愣怔了下,回过神后赶忙上前扶她,“抱歉,姑娘没事吧。” 琳瑶一把打开他伸来的胳膊。 “小妹!”清音追上来,搀扶起地上人,“怎么样,没事吧!” 男子有些愧疚,声音软了几分,“在下骠骑将军赵焕,方才一时失礼,姑娘见谅。” 清音拉着妹妹手,“算了小妹,真闹出人命难不成咱为那种男人偿命吗,不值,不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 赵焕上前一步,“我不知你们具体发生何事,但不管怎样不能出手伤人,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万事有王法。” 瞧着熟悉的面容,琳瑶这才忆起。 这不就是那日道观外对沈云姝表白,送白狐皮的那位将军吗! 不理会说话男子,清音好说歹说一顿劝,拉着妹妹朝家走去。 赵焕望着远去的人,眼里满是探究,“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脾气这么火爆。” “再敢说一句我跟你拼命!” 前方人怒气冲冲回头骂了句,随即又被身边女子拉走。 赵焕双眼一眯,笑着摇了摇头。 ———— 回来后的琳瑶把自己关在屋里,将那些准备做着给白冉的衣服全扯出来,大剪刀咔嚓咔嚓。 宫人在外听着动静儿谁也不敢进去,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里面人断断续续怒骂也明白了大概。 太子得知消息在门外唤了许久门始终不开,心急的人耐不住,一脚将门踹了开! 地上房间一片狼藉,小姑娘坐在地上连哭带骂地撕扯着手中衣服。 “瑶瑶!” 太子大步上前,蹲下身从她手中夺去剪刀,又帮她抹去眼泪,“瑶瑶不哭,不哭。” 心疼地将人抱怀里,“有什么事跟太子哥哥说,天塌下来太子哥哥给你撑着。” 第137章 安慰 “他…一直都在骗我!他都是…装出来的,全是假的!” 琳瑶泣不成声,“什么白书生,他就是个白戏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控诉着白骗子的罪行。 得知事情原委,太子火冒三丈,“那个混账东西!” 竟敢这么欺骗利用他的瑶瑶!太子气的肺要炸了。 原还想着照顾那人前途,保他仕途顺遂,不想竟是个斯文败类! 杵在门边上的七皇子看着哭的跟死了爹一样的人,知道这会儿不该笑,但他实在忍不住。 “别的姑娘哭起来嘤嘤咛咛让人心怜,瞅瞅你这副德行,大鼻涕流嘴里了都。” “闭嘴!”太子一声怒喝。 七皇子一个哆嗦,不再吭声,憋着笑偷瞄着那边哭傻眼的人。 太子哄着怀里人,帮她拍着后背顺气,“混账白书生,还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刚中举就翻脸,欺骗感情,什么东西!” “瑶瑶不哭,放心,有太子哥哥在,哥哥跟你保证,他这辈子仕途无望了。” 怀里人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眼泪鼻涕横飞,太子也不在意,任衣衫被弄污。 “他…他说我做的衣服丑。” 琳瑶哭得哽咽,“穿出去…丢人,那,那可是我熬了好几晚做的!” “听他胡扯,他懂什么!”太子给她擦着眼泪,“瑶瑶做的衣服最好,他不配,给狗穿都不给他穿!” 怀里人使劲儿嗯了声。 “以后做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喜欢。” 琳瑶哭得快噎住了,“他说我…粗蛮,说我是妒妇!” “你就是粗蛮。”嬉皮笑脸的七皇子顺嘴接道。 太子朝着门口一声滚,七皇子赶紧闭上了嘴,对上兄长凌厉眼神,嘴角的笑赶紧憋了回去。 再看回怀里人时,太子满眼心疼,“不听他们胡说,瑶瑶是世上最可爱最善良最招人喜欢的姑娘,谁都没瑶瑶好。” “嗯!”小姑娘用力点着头。 七皇子听不下去,那表情似是在说王兄你是认真的吗? 可太子就是认真的。 在他心里,他的瑶瑶一直都是喜怒随心率直真诚的姑娘,她对一个人好,满腔赤诚不惧任何目光,她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姑娘。 “是姓白的配不上瑶瑶,我们不为这种人伤心,不值。” 趴在肩头上呜咽的人吸喽了把鼻涕,“嗯!” 帮她捋着弄乱的发丝,太子继续道:“下次见到他往死里打,出了事太子哥哥顶着。” “好!” “就说我让你干的。” 琳瑶使劲点头,“行!”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七皇子看不下去,撇了撇嘴:一对恶霸兄妹。 直到怀里人哭累了,晕晕欲睡,宫人轻步走进来想将人扶去休息,太子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亲自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看着她睡熟的容颜,眼睫还粘着水珠,鼻尖哭得红彤彤的,萧胤宸不忍离开,就这么静静陪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宫门即将下钥这才离去。 …… 回到东宫,刚踏入园子,就见左侧游廊下宁惜兰在婢女陪同下朝往后院走去。 婢女听到身后动静微微回头,随即转回脸儿小声道:“小姐,是太子殿下。” 宁惜兰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像不知太子就在身后,继续朝前走去。 婢女心急却不好多言,眼看小姐转过回廊,后面人远远地再也看不见。 “小姐,您怎么不跟殿下多说说话?” 走远后,婢女开口相问。 “自入了东宫,太子至今都还未留宿院中,方才那么巧遇到,多好的机会啊!” 宁惜兰眉眼清淡,直视前方,“今晚若有人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 婢女懵懂,但见主子一幅高深莫测,茫然的点了点头。 掌灯时分,东宫上下灯笼点亮,映照着尊贵庄严的府邸。 刚过了晚膳,萧胤宸便出现在西苑,却被委婉挡在门外。 “殿下,我们小主身子不适,方才已经歇下了。” 听了婢女的话,萧胤宸抬头看了看窗上映着的烛光,沉默些许,道:“那就不打扰她休息了,有需要找府医。” “是,谢殿下。” 送走太子,婢女回到房间轻轻把门关上,宁惜兰正坐在软榻上绣花,恬淡从容。 “小姐,到底为什么呀?殿下好不容易来了,这个时候来分明就是留宿的,为何还将人拒在门外呢?” 第138章 我会等你 喜与不喜总归已是东宫的人,衣食住行他不会亏待,至于恩宠,虽说对她没有私情,但面子上功夫总是要做,何况又是恩师之后。 她变相“提醒”,他装傻顺了她意便是,有些事不必说破,彼此心知肚明即可,也能换得相安无事。 身子不适?萧胤宸一声嗤笑。 还来劲儿了! 自小深宫长大的人什么争宠手段没见过,欲擒故纵这一招后宫女人早玩儿烂了。 ———— 次日, 会仙楼外,凌骁立在门前,脚下步子徘徊,几次想迈出却又收了回来,几番犹豫仍是转身离去。 “二姐夫” 轻快的女子声响起,凌骁听到止住脚步。 婉如笑盈盈走上前,“二姐夫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哦,我就是路过。”凌骁看了眼楼内,“怎么样?你们这里生意不错吧。” “挺好的。” 看着来来往往的客流,凌骁也觉得自己问的蠢笨。 恰巧遇到面前人,婉如犹豫了下,还是把一直惦记着的事说了出来。 “他入狱有段日子了,这件案子风头应该也过了,我若现在扮作男装混进去,应该可以的吧?” 婉如小心翼翼询问。 她不敢想象那个谪仙一样的公子如何挨过阶下囚的日子。 凌骁知道她挂念狱中人,对此也不意外,见姐夫答应了婉如十分高兴。 狱中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子霉味,森寒的阴风直往领口袖里钻,吹得骨子里发寒,婉如忍不住哆嗦了下。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当见到狱中人时眼睛当即湿润。 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如今衣衫褴褛,发丝松乱,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潦倒的样子全然没了过去的出尘绝世。 “你来了。” 见到她,向子珩凄然又惊喜。 她能亲自来,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吧,那颗死寂已久的心似一下子重新跳动起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婉如不知该说什么。 看到她眼中的心疼,向子珩只庆幸,庆幸这段时间狱卒停止了对他的折磨。 初下狱之时,狱卒每日都会对他用刑责打,缺吃少穿挨饿受冻,原以为自己活不过多久。 而后来这些日子不再有人折辱,一日三餐也能用饱,还换了厚实被褥,否则让小姑娘看到他先前样子指不定多难过。 “你母亲和弟弟妹妹现在都好,两位公子都找到了谋生差事,一家人日子都过得去。” 知道他最担心的,婉如赶紧告知,至于向子胥做了德亲王女婿一事婉如并没提及。 向子珩怎会看不出面前女子有所隐瞒,他太了解她了,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都能探出她内心。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婉如摇了摇头。 向子珩递去一个安慰笑容,“现在的我没有什么事是接受不了的,难得见一面,你说吧。” 婉如苦笑,这个男人真真把她看透了。 一番斟酌,这才将向子胥入赘王府一事告诉他。 原以为对方听了会跟向子卫和向母一样难以接受,不想他却平静很,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平静中又似隐藏着什么。 “你母亲和弟弟跟他断绝了关系。” 向子珩听了低头沉默,眼底复杂,似乎明白了这些日子狱卒对他不再折磨的原因。 听到附近凌骁咳嗽声,婉如知道探监时间到了。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家里人都在等你。” 向子珩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后面话,对上那双深情又饱含期盼的眼神,不知是不是两人心意相通,婉如猜到他在等什么,迟疑一瞬,轻轻道:“我也是。” 向子珩笑了,笑得动容,这一瞬,仿若又回到了过去那位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 “你一定有重见光日的一天。”婉如温柔坚定,“我相信那天会来,就像相信我父亲也会沉冤昭雪一样。” …… 出来后的婉如随凌骁乘车往会仙楼走去。 “你姐最近有给你去信吗?” 听到这个,婉如也想把心里疑问道出来,可又不确定二姐夫到底知不知道二姐在北地一事。 万一二姐真是自个儿跑去的,这岂不是露馅儿了,谨慎的她不敢随意回答。 “来过信。” 凌骁眼中亮了下,只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她说什么了?” “说她现在挺好的,过段时间就回来。” 婉如悄悄窥探着凌骁神色,只见他沉着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二姐夫对二姐真好,二姐去江南这么久姐夫都同意,这要是其他家中主君定然不允。”婉如试探着询问,看他如何回应。 凌骁浅然一笑,“她……就是爱玩爱吃,喜欢做什么随她性子了。” 对面男子心思深沉,婉如探不出其中之意,笑了笑不再说话。 …… 凌骁回到府,本要去书房,可走到半路又转身朝正房去。 院中景色依旧,偶有一两个下人打扫,偌大的庭院安静的寂寥,凌骁立在院中看得出神。 她在时,每每他来到这里,还不待进门便听到屋里欢声笑语,而今又恢复了过去的死寂。 心里像失去了什么,空空如也。 女主子一连数月不在府,下人们甚是奇怪,可他家大人一向我行我素,谁都不敢多言一句。 江南?她此刻是不是正沉浸在烟雨水乡…… ———— “流放日子艰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辛苦劳作,动不动挨打受骂。这一路来,不少犯人还没到这里便死在路上。” 简陋的小屋里,宋夫人和女儿说着话。 “我们还好,这里看管对我们很照顾,没让我们出去劳作,吃穿虽谈不上好,但至少能吃饱穿暖。” 宋父叹了口气,“流放犯人能得如此,定是有人额外关照。” “肯定是宁王。”宋夫人道,“除了这女婿还能有谁。” 王姨娘点着头,随之深深叹息,“宁王一直对清音冷淡,不想我们遭难他到底是出手照顾,还保了家中姑娘免入教司坊。” 看向言欢,王姨娘问道:“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上次时间紧张我也没多问,先前宁王北地巡视特意来探望我们,这么看来,他们夫妻现在感情应该转好了吧。” 第141章 当众表白 孟蝶靠在姐姐肩侧,压低声音笑道,“瞧着七殿下平日吊儿郎当的,赛事比拼从不在意,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疯了一样大杀四方,倒是有点意思。” 太子妃眼带暧昧,“是啊,还不是被某个小女子激到了,这才证明给她看。男子啊,就是喜欢在在意的人面前展现自己。” 听出这打趣之言,孟蝶朝她吐了吐舌头,却是红光满面。 战况激烈,七皇子使出全力,一路过关斩将,场下人目不转睛望着,每每进球时,素来高傲的孟蝶也抑制不住激动拍手。 线香燃尽,不出意外,七皇子赢下了比赛。 管事将彩头恭恭敬敬递上去,笑脸恭维。 拿起同心锁,七皇子笑得灿烂。 “这同心锁是男女定情之物,殿下打算如何安置?” 场上一名快嘴公子打着哈哈。 听出话外之意,众人纷纷起哄。 “是啊,七弟这么拼尽全力赢下彩头,大抵是要送给哪位姑娘吧?” 话音一落人们哄得笑开,场内场外调笑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动静儿引得远处帝后都眺目望来。 众人皆知,七皇子是所有未婚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议亲已在眉睫,这位中宫嫡次子的未来王妃可是备受瞩目,不过是谁人大家已心知肚明,不约而同朝看台一名女子望去。 无数目光落在身上,纵是性子骄矜胆大,此刻的孟蝶也不由羞红了脸,挽上姐姐手,微微低下头。 太子妃笑微微拍着她胳膊。 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面,皇帝也乐呵呵上前几步,还不忘带上沈云姝。 云妃小鸟依人地靠在皇帝身侧,二人指着场上甜言耳语,浓情蜜意溢于言表。 丝毫没注意到后方一双哀怨的眼眸,皇后独自立在席上,像一个旁观者,更像被抛弃的妇人,孤独凄清。 早知如此,还不如称病不来。 被众人目光环绕,七皇子潇洒自若,他信步朝场下走来,脸上始终挂着阳光般微笑,所到之处人们目光追随而至。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朝孟蝶去时,却见他停在另一姑娘面前。 “送给你” 随着这声,喧闹的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琳瑶愣愣地左右看了眼,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一旁的太子眉头微微拧起。 同心锁寓意结发定情,七皇子将此赠给琳瑶,其中之意人人心知肚明,数百道目光集中在这两人身上,偌大的场上鸦雀无声。 太子妃早已面色阴沉,孟蝶脸上笑容僵滞,紧紧攥着姐姐胳膊。 琳瑶傻眼了。 七皇子送过她吃的,送过她玩的,乌龟小鱼鹦鹉兔子……可从未送过这种正儿八经东西,纵然俩人平时嬉闹得跟哥俩一样,此时的琳瑶却也有些懵。 “七弟” 太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玩闹要有分寸,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琳瑶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 七皇子依旧笑容明净,眼睛清澈坚定,额上还渗着细汗,“这场比赛我是为你而战,彩头也是为你而赢。” 话落,人们巴巴望着,不时交头接耳。 “可是…这个…”琳瑶咬了咬唇,她能当做这只是他们哥们间的小礼物吗? 许是看出她顾虑,七皇子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又不失温情,“我们俩从小长大,我早说了,你又凶又蛮横,舞刀弄枪的性子不会有人喜欢,不过,别人虽嫌弃,但” “我不会” 七皇子笑得温柔爽朗,看了眼手中金玉同心锁。 “金玉良缘,生生世世永结同心,送给小五。” 周围立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太子眼色更深了。 琳瑶晃了晃神,这物件可不是随便收的,低声提醒,“哥们儿,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谁开玩笑了。”七皇子再认真不过,“我一皇子,从小被你欺负到现在,一直没脾气,你以为是为何。” 琳瑶睁大眼睛,再三确定他不是闹着玩儿,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小时候我们一起疯玩儿一起打闹,那时小,不会表达感情,故意一次次招惹你生气,虽然没少被你打,可心里是高兴的。” 看着面前姑娘,清凌凌的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似天地间只剩二人。 “你在边关三年,我没有一日不想你,同你书信往来,给你带京城时兴小玩意儿,等你回信成了我那几年最开心的事,还好,终于等到你回来。” 第142章 嫁他吗? 一回宫,皇后便将小儿子叫到跟前问话,七皇子态度坚定,一句非卿不娶,留下诧异的母亲兄长潇洒离去。 “这么久,我怎就没瞧出来?” 皇后还是不敢相信,这会的人都忘了场上被冷落之事。 “在我眼里,景儿就没拿琳瑶当姑娘看,从小嘲笑瑶瑶粗蛮脾气差,两人打打闹闹,我可没少给这俩小的断官司。” “嘿,这孩子竟喜欢瑶瑶,你说奇不奇怪?” 惊讶过后,一股喜悦渐渐升起,“这样也好。” 皇后露出喜色,“景儿和瑶瑶,嗯,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太子一挑眉,“母后意思是同意他们的事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皇后一副理所应当,“先前我是不知道,要早知道这孩子心思我还费什么劲物色外人,早撮合他俩不就成了。” 皇后一拍额头,“我也是反应慢啊,现成的一对金童玉女在身边这么久,竟没留意过。” “可不”皇后自说自叹,叹了又笑,“自己膝下长大的姑娘,怎不留给儿子,我真是犯傻。” 也是小儿子藏得太深,从前只觉他总奚落小姑娘,招惹对方生气,定是对小姑娘无意的,不想这却是他对喜欢女子的反应!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观念太古板,不知小年轻是这种路数,越想越觉好笑。 “母后可真是疼弟弟。”太子语气几分委屈,“怎么不为我撮合。” “什么?” 后半句皇后听得模糊不清,“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 太子端起茶,“没事,随口说说。” “那就好。”皇后舒了口气,“景儿喜欢就得了,你可不行。” 太子一愣,口里的茶顿时苦涩难当,窥了眼母亲,被亲娘嫌弃的人一脸郁闷,原本清香的茗茶似成黄莲水,流满整个胸腔。 ———— “天呐!皇家宴会上当众示爱,这场面得多震撼呀!” 会仙楼里,听了琳瑶讲述婉如等人又惊又喜。 清音欣慰,“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兜兜转转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琳瑶捂嘴笑着,“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有这心思,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把我当女孩子看,小时候那些诨名还都是他取的,就属他惹我生气最多。” 第143章 没底线偏爱 许久,抬起头,“也好” 微笑中带着微微苦涩,“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嫁与七弟,我们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太子哥哥也更好照应。”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想太多。”琳瑶继续道:“以七皇子身份婚事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且我现在的家世也做不了皇子妃。” “母后那里没有问题,至于父皇那儿。”沉默一瞬,萧胤宸接着道:“若你愿意嫁他,父皇那边我会替你们说话,至于以后” “还是我们先前说的,我会备下十里红妆,送瑶瑶从东宫出嫁,让世人知道瑶瑶是储君的掌心宝,身后是东宫,日后在宗室王妃中亦不落下风。” 皇家男子娶亲首看门第,否则门第不高,即便身居正妃之位也免不了被人小看。 就如当年的清音嫁入宁王府,尽管是相府女儿,可一个庶出身份让她在众王妃中低人一头。 心里暖烘烘的,琳瑶笑眼弯弯,“那如果我与他真成婚了,将来过日子吵架生气了,太子哥哥向着谁?” 萧胤宸温柔一笑,“当然向着瑶瑶。” “那要错的人是我呢?” “那也向着你。”太子语气肯定,“无原则无底线的偏爱,才无人敢欺。” “哈哈哈”琳瑶乐得双腿蹦跶,幸福溢出脸颊,“我怎么那么幸运,有四个疼我的姐姐,天上又掉下个太子哥哥。” “你高兴就好。”太子满脸温柔。 ———— 方家 向子卫随管事从外头忙活回来,一进府便听到下人们议论:主君主母正为小姐议亲。 不知怎地,听到这个向子卫心里一阵失落,闷声躺在通铺上,闭目听着屋里人絮叨。 “照理说这门婚事不错,孙公子父亲可是三品高官呐,可小姐就是不愿意。” “好像说什么那孙公子是个纨绔无赖,也不知小姐从哪儿听来的。” “孙大人可是老爷上司,这门婚事老爷怕是也不好回绝,听说小姐都在房里哭了一下午了。” 向子卫猛地坐起身,满脑子都是方柔现在情况。 可后院闺房他不便前去,于是想办法联络到了方柔的贴身婢女。 垂花门下一角,婢女低声与他说着事情经过。 “先前只是两家主母商议,今日孙大人夫人寿宴,借这机会邀夫人携小姐一同前去,顺便相看。” “小姐一眼就认出那个孙公子就是当日轻薄她的人!” 向子卫怒上心来,但听婢女继续道:“小姐回来后就跟夫人说了,可夫人和老爷觉得不可能,说三品高官嫡子怎会在大街上欺负良家女子,只道定是小姐认错人了。” 婢女情绪激动,“我和小姐看得真真的,错不了,就是当日的无赖!可老爷夫人怎么也不信。” 向子卫心急,“老爷夫人也是,怎就不相信自己女儿呢!” 婢女叹息,“也是那人太会演了,寿宴上他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举止儒雅,彬彬有礼,见到我们全作不认识,弄得我都怀疑自己认错人,若不是我和小姐两个人四只眼,还真以为认错呢。” “这种人,家里官职再高又怎样,品行不正小姐嫁过去也是受罪。”向子卫越想越气愤。 “说的就是这个。”婢女也心急。 “可老爷官居五品,那位孙大人可是三品高官,又是老爷的上司,说句不好听的话,别说老爷现在不信实情,就算知道对方是个纨绔,怕是也不敢拒婚啊。” “这种事,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向子卫不服气,“就算他们官职高也不能强行逼人嫁女啊。” 婢女惆怅,“道理是这么说的,对方自然也不会强行逼婚,但回绝婚事到底是得罪对方,老爷日后仕途怎么办?这些不能不考虑!” 方柔哭哭啼啼闹了半日,晚上也没用膳,向子卫也跟着着急,一晚上辗转难眠。 ———— 七皇子在马球会上公开示爱一事成了这段时间高门府邸最热话题,琳瑶一下子成了极具议论人物,走到哪里身后都留下一片嘀咕声。 这日经过御花园,遇到了正在赏鱼的沈云姝。 “宋姑娘不必多礼。”云妃柔声说着,一双妙目细细打量着面前女子。 每次遇见都少不得被她这样看来看去,琳瑶纳闷儿,又不是没见过。 察觉到自己失态,沈云姝收回目光,随性攀谈着,“当日马球场一幕真是震撼呢,至今想起都印象深刻。” “到底是青梅竹马,七皇子对宋姑娘一往情深真真让人感动,想来你们二人自小感情甚深呐。” 琳瑶笑了笑,“娘娘误会了,我俩过去只是玩伴,七皇子那日我也挺意外。” 沈云姝一边哦着一边点头。 琳瑶看到她在笑,笑得意味深长。 云妃是皇帝宠妃,据说这姑娘对圣上无话不说,用太子话来讲,此女脑子缺根弦儿。 在她跟前说话可得小心,弄不好在皇帝跟前来句她与七皇子私相授受。 “七皇子性子欢实,爱逗笑,说不得那日也是开玩笑的。” 云妃听了未置言辞,只甜甜一笑。 不远处七皇子也朝这边来,见沈云姝也在,朝对方行了个礼,又对琳瑶道:“我去凤鸾殿找你,听母后说你来御花园了。” “就要回去了。” 看着眼前一对璧人,沈云姝莞尔一笑,“七皇子和宋姑娘真是天造地设,若能成就一段姻缘也是佳话。” “承云妃娘娘吉言。”七皇子大大方方接纳,温柔看向琳瑶,“我若娶到青梅竹马,定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四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琳瑶心一颤,七皇子大抵是在讽刺云妃与皇帝年纪相差大,不能相伴到老。 “不过云妃娘娘也不必艳羡旁人,您跟父皇何尝不是。”七皇子恭敬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奚落。 琳瑶深吸口气,这厮定是因云妃独占圣宠致使皇后冷落,对之心有怨恨,可不能让他这么肆意挑衅,否则这姑娘跟皇帝告一状可够他们喝一壶。 “不打扰娘娘赏景了,我们先回去了。” 瞧着势头不对琳瑶连忙告退,拉着七皇子离去。 两人刚迈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女子惊呼! 第144章 酒后真言 回头一看,只见踩在鹅卵石上的沈云姝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栽倒,琳瑶只觉身边一阵风刮过,紧接着女子就被冲上去的人影稳稳扶住。 沈云姝吓得花容失色,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气喘吁吁,“多谢殿下。” “不必”七皇子随口道,随之将人交给上前的宫女。 沈云姝又一次道谢,这会儿的人似也没心思赏鱼了,在婢女簇拥下离去。 “刚才还出言暗讽,转眼又拔刀相助,刀子嘴豆腐心啊。”琳瑶打趣。 “少来”七皇子不屑,瞥了眼远去的人,“她如今可是金娃娃,头发丝儿都泛着金贵,要跟咱们在一块儿出了意外,到时父皇追究下来指不定牵连到咱身上,说不得又莫须有地累及母后。” “哟”琳瑶眼中一亮,“你现在倒是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瞧着这人平日吊儿郎当,正事儿上倒不含糊,皇后娘娘知道定然欣慰。 “那是”七皇子也不客气,傲娇抬起下巴,“我是谁呀。” 琳瑶白了眼,“说你胖你就喘。” “倒是你,考虑得怎么样,嫁我不?”七皇子追上去,“提醒你啊,过了这村没这店。” 说说笑笑的两人朝凤鸾殿走去。 ———— 日上三竿,德亲王府闺房依旧房门紧闭。 “没用的东西!” 一声女子娇喝,紧接着,不着寸缕的男子被推出来,不知是不敢反抗还是身体无力,男子竟生生滚下床。 “这才多久,敷衍了事!” 云鬓散乱的康荣衣衫不整,一脸欲求不满瞪着床边下男子。 咽下胸口闷火,向子胥深吸口气。 昨晚一连数次,天刚亮这女人便又缠上来,折腾到现在。 如同个饥渴母狼,如何都喂不饱。 “滚出去!”康荣又一声呵,恨恨甩下帐幔。 “没用的男人!” “废物!” 帐内女人骂骂咧咧。 隔绝了里面人,向子胥眼中方露出厌恶。 每日各种奇奇怪怪的进补汤羹,被盯着一滴不剩喝下,如同个被圈养的工具,只为为那女人暖床。 第147章 忧愁 “来呀来呀”七皇子凑热闹不嫌事儿大,“看你这回怎么得逞。” “有种你站住!” 屋里鸡飞狗跳,太子来回阻止着二人。 身形一个不稳,琳瑶跌撞在木架旁,哗啦一声铜盆打翻,一盆子水洒在身上。 太子一惊,“瑶瑶!” “哈哈,落汤鸡!”瞅着狼狈在地被打湿的人,七皇子大笑。 萧胤宸连忙抱起地上人放到床榻上。 一通胡闹琳瑶也没力气折腾了,沾了枕头便昏昏欲睡。 七皇子还在乐。 “滚出去!”太子拽着弟弟将他推出房间。 劈头盖脸一顿斥责,七皇子不敢再笑闹,萧胤宸又喊了手下命人准备女子衣服。 没过一会儿手下便从附近成衣铺取来崭新衣裙。 可突然发现个问题,谁来帮她换衣服? “这里面缺姑娘吗?”七皇子好笑,仿若兄长问了个痴儿问题。 萧胤宸不这么认为,他的小姑娘可不能随意被人看到,瞅瞅方才那些女人一个个不正经打趣,天晓得她们会对他的人做什么。 “那我去”七皇子挺身而出,从侍从手里拿过衣衫,大咧咧道,“自家人总放心吧,反正跟那丫头光屁股长大,我都没拿她当姑娘看。” “去什么去!”太子一句话制止住要迈步的人,“多大人了,你当还是小时候,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七皇子撇撇嘴,侧过脸不再说话。 太子没好气地一把夺回衣服,“我去” 说完大步进屋。 七皇子抬起头,瞪大眼睛,你去? 正要说话门咣当一下关上了,碰了一鼻子灰的人悻悻嘀咕了句,不再理会。 坐在床边,给榻上人褪下外衫,可当脱到里衣时,原本从容淡定的手停了下来。 萧胤宸心咚咚跳着,刚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这是妹妹,可真要到了跟前却心虚了。 可现在出去寻人帮忙太跌面儿,又不能让她一直穿着湿衣服。 这可如何是好?脑子里乱哄哄的。 “瑶瑶” 萧胤宸轻轻唤了声,“要不你自己换吧。” 困怔的人翻了个身,不理会,萧胤宸颤巍巍的手继续去解衣带,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瑶瑶听话,把衣服换了再睡好不好?”萧胤宸一面唤着一面轻推着她。 “瑶瑶” “烦死了!” 被打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气急败坏地坐起身,蹭蹭蹭三两下扒去身上衣服。 “你……”太子被这举动震惊了,猛地转开身,心怦怦跳个不停。 片刻后没动静儿了,慢慢转回来,只一瞬,当即又侧开脸! “你把衣服脱了得把干净的换上啊,怎就这么” 这么光着躺那儿了! 萧胤宸面容发烫,眼神来回闪躲。 再唤时小姑娘已没了回应,彻底睡过去了。 太子没招了,闭着眼睛,硬着头皮转回脸,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妹妹,这是妹妹…… 伸手将她上身托起,眼睛却始终不敢往这边看,只用余光寻着大致方向,展开衣服,摸索着套在她身上。 心从没跳得这么快过,热腾腾的脸颊烤得眼睛都睁不开。 说起来他也是经过男女之事的人,可面对怀里小姑娘竟这般紧张,手不听使唤地颤抖。 衣服穿好,萧胤宸已是满头大汗,终于松了口气,像完成了一件多大的任务。 醉成这样子也不便送回宫,最后决定将人送到会仙楼。 今个儿紫嫣也在这里,看着雍容高贵的太子将人稳稳抱在怀里,连忙帮他引路。 萧胤宸成将人放到床上,又交代了两句,临走前又不放心地看了眼熟睡的人。 送走太子,紫嫣思绪翻飞。 早些年曾在宴会上有幸见过对方一次,记忆中那是一位清冷矜贵的俊朗公子。 许久未见,他身上的帝王之气更加浓厚,可这样一位冷面太子,在小妹面前却那般温柔,看她的眼神视若珍宝。 “小丫头呀小丫头,有这样的福气不知道好好珍惜。” 紫嫣看着熟睡的人感慨,帮她盖好被子。 这晚的琳瑶睡得无比踏实,而东宫那位却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小姑娘不着寸缕躺在床上的样子,虽只一眼,但那抹耀目白皙、玲珑有致的曲线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股火热升起,在体内来回流窜,扰得他心猿意马。 他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可面对那个小姑娘竟然毫无抵抗。 琳瑶再次醒来时已将醉酒前的事情忘了大半,依稀只记得太子和七皇子出现在房间,后面的事便记不清了。 现在的她与七皇子结下梁子,不论那人如何道歉认错,嬉皮笑脸玩闹,小姑娘死是不理会。 日子像是回到了平静,倒是赵焕不时与琳瑶相约骑马练箭,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宋家人陷入忧愁。 “怎么会这样!” 会仙楼,看着言欢寄来的信,姐妹几个心焦不已。 清音声音哽咽,“北地苦寒,气候恶劣,父亲两月前得了场风寒,高烧数日,虽说熬过去了,但这次风寒勾起了体内旧疾。” “北地没什么好大夫,药材也有限,云轻和言欢想尽办法,可碍于条件实在恶劣,父亲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好,实在没办法了只得给我们来信,一同想法子应对。” 婉如眼角泛红,“二姐虽大大咧咧,但从来报喜不报忧,若不是病情严重她一定不会告诉我们这些。” “是啊”清音叹了声,“眼下面临的不光是没有好的医者药材,更是北地苦寒难以养病。” “还是得想办法将爹娘接回来疗养。”紫嫣说道。 可流放的犯人如何能回京?这对她们来而言难以登天,一下把几人难住了。 一下午几人也没想出好对策。 紫嫣不时看向对面的琳瑶,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直到天黑,琳瑶回宫时紫嫣出来相送,姐妹俩说着体己话。 一路回到皇宫,琳瑶忧心忡忡,之后日子里时常一个人发呆。 这日琳瑶又在房间独自出神,就见太子来了。 “听说你跟赵焕走的挺近,经常与他出去游玩?” 琳瑶嗯了声。 “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就是朋友。”琳瑶乖乖回道,“我们俩脾气合得来,聊得来,然后” “然后又打算托付感情是吗。”太子接过话。 琳瑶咬了咬唇,本想说他们就是朋友,却见太子蹭得站起身。 “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气让琳瑶一震。 第148章 接受心意 “先是姓徐的,后来又是白书生,再后来是” 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你看看你招惹的这些人,没一个正经靠得住!眼光不好就安分些,记吃不记打,又在外面胡乱认识人,你要气死我吗!”太子越说越气。 “你就不能安分一段时间吗,究竟要让人操心到什么时候!” 本就忧心忡忡的人在这训斥下茫然呆立,眼前视线渐渐模糊,鼻头一酸,竟没忍住眼泪簌簌流出。 萧胤宸一慌,“怎么哭了?” 脸上怒容立时消散,忙给她擦着眼泪,“太子哥哥不是斥责你,是为你好。” “是让你又不识良人受委屈。”萧胤宸赶紧哄着。 这姑娘胆子大,从没怕过他,不过才说了两句竟把她训哭了。 “瑶瑶不哭,太子哥哥是不想看到你接二连三被辜负被伤害,心疼才说了几句。” 琳瑶呜咽着,萧胤宸看的难受。 “你说你左认识一个右认识一个,我就不明白了,你能考虑别人怎就不能考虑下我呢?” 泪水打湿眼睛,琳瑶呆呆望着他。 太子也发觉自己言语有失,擦泪的手顿了顿。 长舒了口气,罢了,既然都说出来了,干脆就问个明白,压在心里实在难受。 拉着小姑娘坐下来,萧胤宸温柔又无奈,“小时候瑶瑶不是很喜欢太子哥哥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姑娘,如今眼里没有半分我的影子,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琳瑶很想说小时候是错把兄妹情当成了男女情,可到了嘴边蓦然想起三姐的话。 【想让父亲归京,难也不难,眼下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太子】 【那日太子殿下送你回来,他眼里对你的疼惜我看的清清楚楚,只要他肯出手,父亲一定有归京有望】 【小妹若成了东宫的人,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就是考虑到皇家颜面太子和皇上也会照应咱家,不敢说免去父亲罪行,至少能让人回京,哪怕以戴罪之身在京中也好过那苦寒之地呀】 【小妹,你可是咱们姐妹几个中最有背景的人,除了你,无人再能救父亲了】 定了定心,拿定主意的琳瑶缓缓开口,“是太子哥哥说,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你妹妹。” “只是因为这个吗?”萧胤宸反问,语气带着一丝急促一丝欣喜。 不敢看他眼睛,琳瑶硬着头皮道:“你说话不算数,答应了娶我最后娶了别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太子释然地笑了,那笑声发自内心。 捧过小姑娘脸颊,擦干最后一点泪痕。 “我们相识时,我十五岁你六岁,朝夕相处四年,分开之时你也不过才十岁,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对一个幼女产生心思。” “当时把你当妹妹再正常不过,换句话说,若那时我便对你产生男女之情才不正常。” “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欣慰地看着面前姑娘,“瑶瑶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孩童,可以嫁给太子哥哥了。” 帮她捋了捋额前碎发,“我看着你与其他男子往来,着急又心疼,可想到你心里已没有我,又不好同你表明心意。” “就想着,你若寻到良人我便送你风光出嫁,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话一转,萧胤宸眉心蹙起,“可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混账!” “这还让我如何放心?我那么心疼的姑娘被人这般轻视,还怎能坐得住。” 再看向身边人时,温柔的目光泛着哀伤和期望,“我知道瑶瑶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遗憾,如今的我已无法做到这点,但我可以答应你,有了你之后再不添新人,这样可好?” 说完静静等着回应,就在他以为小姑娘会回绝时,却听到了一声嗯。 心猛地一跳,萧胤宸呼吸停滞了下,眼里是不可置信。 她答应了? 这就答应了? “瑶瑶……同意了?” 但见姑娘点了点头,太子面容一亮,这可太让他意外了! 原本他没抱多大希望,这小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他也只抱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就这万分之一,小姑娘竟然答应了! 心里乍染亮堂,萧胤宸说不出的欢喜。 也是,小时候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到底是有儿时感情基础。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自己。 自重逢后从未跟她提过心意,也难怪小姑娘不知道,还活在过去把她当妹妹那句话里。 太子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只怪自己太傻了,怎就没主动跟她坦明心意,凭白蹉跎了这么久,要是早点说出哪有后来这些糟心事。 琳瑶还想问身怀武艺的她如何成为东宫嫔妃,但此刻心里疲惫至极,无力再相问。 最坏无非就是做个没名没份的通房丫头。 侧妃也好通房也好,有什么差,反正都是妾,用皇后娘娘的话说,哪怕是贵妃也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妾,只要能换得父亲归京,做什么又有何关系。 后来的太子又说了很多话,琳瑶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记得他一直在笑,笑得温柔深情。 萧胤宸已离去,走出一段又回头看了眼凤鸾宫方向,嘴角上扬。 抬头望着天际,不过一个再普通的日子,却因他的小姑娘接受了他的情意而被赋予特殊意义。 今日的天似乎特别蓝,空气特别清,一路朝宫外走去,只觉步子都轻快许多。 后来的两日琳瑶更沉静了,以为她在宫里闷,皇后便打发她将酿好的青梅酒给太子送去,顺道出去散散心。 到东宫时,太子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看到前来的小姑娘和怀里抱着的酒坛。 青梅酒?倒是合时宜,萧胤宸眉眼笑开。 “手头有些着急公务处理,你先等下。” “不急,太子哥哥先忙。” 放下酒坛,琳瑶捧起点心坐在地上吃着,正好趁这会儿琢磨下如何跟他开口求助。 两人各自沉静,再看去时,小姑娘已靠在桌腿旁睡着了,这模样像极了她小时候。 萧胤宸心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站起身,如幼时一样将她抱起。 只一动,琳瑶便被惊醒了。 第149章 诉说情肠 “没事,睡吧” 将她抱到暖榻上放下,“公务还没处理完,你先休息会儿。” 困意上来,琳瑶也不再说话,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帮她把被子盖好,萧胤宸继续忙政务。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边有细微响动,琳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俊脸。 坐起身,怔怔地望了望外头天色。 小姑娘睡眼惺忪,脸上红晕还未退却,娇俏的模样甚是可人,太子心一动,拉住她手。 “这两日我很开心,我的小青梅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太子哥哥不嫌弃我疯癫吗?” “我若嫌弃,又怎会从小到大照顾你宠着你。” 这倒也是,琳瑶低下头,从小她就是个爬墙上树与娴静完全不沾边的姑娘,偏太子却一直对她宠溺无度,对她比那些皇室兄弟姐妹都要亲。 萧胤宸握着她手,放在掌心摩挲。 他早早被立为太子,父皇母后从小将他做帝王培养,小小年纪时便少年老成,端庄克己,从未放肆地做过自己。 可谁心里没有住着个孩子,那种喜怒随心的快意人生是他不曾拥有甚至永远不会拥有的。 “我喜欢你纵情肆意甚至无法无天。” 看到她就像看到广阔天地,守护她,就像守护另一个自己,替他随心所欲。 永远记得那日,凤鸾宫庭院里杏眸明亮浑身上下洋溢着自由气息的小姑娘,朴素的宫装也盖不住逼人的灵气,像一道耀目光芒直直照进他清冷繁复的人生,沉寂的心瞬间被唤起。 没人知道,那日的遇见在他心里荡起层层涟漪。 听到小宫女是母后送来的人,第一次对母后送来的人这般满意。 清冷自持的他破天荒地跟一个女子逗弄,亦或说小姑娘勾起了他埋藏着心底深处那份玩心,少女清新明亮,灵动可爱,若此事为真,保不齐他当日便宠幸她。 发觉对“妹妹”产生情愫,这让他感到羞耻,可有些感情不会因刻意压制而忽视,心动无法自持。 本就没有血缘,他怎就不能喜欢她?这么想着,逐渐正视自己的心。 “瑶瑶现在还怪太子哥哥娶了别人吗?” 略一思索,琳瑶开口,“当然怪了。” 忆起当年,马背上红色婚服的太子俊朗尊贵,身后是绵延不断的红装聘礼,亲自前去迎接结发妻子。 “太子哥哥成婚那日正是我同母亲离京时。” 听到小姑娘当时是哭着离开的,萧胤宸心狠狠抽痛。 赏花宴上她亲眼看着母后为他选妃,看着他红装迎亲,当时的小姑娘该有多难过! 就如他见到她与其他男子在一起,原来这种心酸疼痛她早在数年前就尝过了。 他随口一句话她记了多年,最后却被他用戏言两字打发,饶是如此当时的他也没觉不妥,只觉小姑娘傻得可。 根本没想过小小的她有多伤心,更没想过在他大婚之际有个姑娘哭了许久。 前所未有的罪孽感袭来,萧胤宸自责的肝肠绞痛,“对不起瑶瑶,那时候你还小,我根本不知你会有那么多心思想法,只当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太子愧疚不已,将人横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以前那些全都忘了,不许再想了。” 自责又心疼的眼神让琳瑶心口泛起苦涩。 太子哥哥真心疼她,而她却在哄骗他,他若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可眼下的人也没有时间多想,已经走到这步,无法再回头。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向太子开口,求他出手相助,可她也清楚,即便是太子也不能以公谋私。 做了东宫的女人,皇家也能顺理成章地照顾她家人,这样也省得太子哥哥为难。 这么想着,琳瑶更坚定了自己决心。 看着怀里俏丽的人,这么可爱的姑娘七弟他们凭什么嫌弃她,太子实在想不通。 那就是一帮熊瞎子! 不过还好,小姑娘以后还是他的,一想到后半生有他的小青梅相伴萧胤宸感觉呼吸都是甜的。 怀里人跟个乖娃娃一样,那双明亮眼睛此时柔软婉顺,心怦然一动,低下头轻轻吻上水润的双唇。 琳瑶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可一想到正在北地受苦的父亲,原本要伸出的手渐渐软了下来。 小姑娘没有反抗,萧胤宸十分开心,辗转在唇瓣不舍离去,缱绻间,气氛渐渐升温。 第150章 拿自己交换? 至于太子妃娘娘那边……有了前车之鉴,他只负责效忠太子,可不能步先前那位后尘。 房内,铜质雕花的薰炉里沉水香盘桓而上,阳光照进窗,光斑洒在地上交织的男女衣衫上。 女子粉面羞红,宛如满天霞光,耳边是男子重重喘息声。 “太子哥哥” 琳瑶试探的唤了声,感觉到身上人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须臾,萧胤宸坐起身,轻轻拉起榻上姑娘抱在怀里安抚。 贴着他滚烫胸膛,直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稳,少女像个布偶娃娃任男子抱着。 萧胤宸平复着浑身热血,满腹惭愧。 方才的他差一点失控! 最后关头,仅有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他已无法给他的小青梅,怎能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她留。 克制着身心欲望,转念又无奈一笑,也只有他的小丫头才会让他这般失控。 “没事” 萧胤宸拿起地上衣服帮她穿上,从抹胸到外衣,一件一件认真又轻柔。 少女唇瓣嫣红,明艳的小脸愈发妩媚,萧胤宸看得入迷,忍不住在她脸上又落下一吻,“瑶儿,我不想再等了,我去跟母后说,把你要来。” 听到少女嗯了声,太子心情大好,帮她穿好衣服,萧胤宸起身披上自己衣衫。 看着床前立着的人,琳瑶怔怔出神,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兄妹了…… 可,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记得同三姐闺中蜜语时听她说过,女子初夜会很痛。 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到痛? 琳瑶反复琢磨,思来想去大抵是她从小习武,身强体健,习惯了摔摔打打不似闺中女子那般娇弱。 顾不得考虑这些,如今她已是太子哥哥的人,是时候向他开口了。 迟疑些许,鼓起勇气将重要事情说了出来。 “生病了?”太子听了叹息,“北地苦寒,确实不宜养病。” 琳瑶眼中泛出亮光,期待着他后面的话。 萧胤宸正要开口却又止住了,一双眉眼沉了下来,目光复杂。 第151章 吵架 望着远去的身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抽走。 她知道,今日起,她失去这个哥哥了。 ———— 会仙楼 “我把事情办砸了,太子哥哥他知道了我是为救父亲才答应他的,他特别生气,生了好大好大的气,把我赶出来了。” 比起太子的训斥,琳瑶更难过的是他眼中的失望。 她亲手断送了他们感情! “怎么会这样。”紫嫣哀叹。 听了妹妹的叙说,又忍不住抱怨,“小妹呀,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呀!” “你好歹,好歹过上两日再跟他提呀!让太子以为你是成了他的人之后才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如此他便不会起疑。” 琳瑶悔恨又自责,“我一心想着父亲病重,多拖一天父亲就要多遭一天罪,弄不好……” 度日如年的她根本没想过等上几日。 瞧着妹妹这样子紫嫣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怪我,考虑不够周全,没事前提醒你。” 伤神之际,抬头就见端着茶水的清音立在门口,对上长姐清冽目光,紫嫣心虚地避了开。 房外 “是你让小妹委身太子的?” 面对长姐质问,紫嫣眼眸闪烁。 “我都听见了!” 见躲不过了,紫嫣也摊牌了,“没错,是我出的主意。” “你怎么回事!”清音不悦,“你又不是不知小妹只是把太子做哥哥,却还让她这么做,你要把她一辈子搭进去吗!” 这话听的紫嫣十分刺耳,顿时脾气也上来了,“这怎么就是搭进去一辈子?” “太子是储君,将来可是九五之尊,做储君天子的女人多么风光荣耀,小妹既有个好前程,又能救父亲,这不是两全其美吗,怎么说得好像我害她似的!” “这是你自己想法儿!”清音反驳,“不是人人都愿意嫁入皇室的!” 紫嫣气呼呼撇开脸。 清音还在斥责,“看看现在事情弄的,小妹平白搭了清白身,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紫嫣心里也愧疚,可心高气傲的人嘴上永远不服软,更受不了被人指责,嘴里咕哝道:“我哪知道她那么冲动。” “小妹性子直,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你当都跟你一样!” 第152章 突染怪病 皇后匆匆忙忙更衣朝外走去,宫人们紧跟其后。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娘娘莫担心。”嬷嬷搀扶着她,“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不会有事的,您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皇后声音发颤,“前天宸儿来请安还好好的,怎突然就病倒了。” 皇后边说边往外赶,出门时险些被门槛儿绊倒。 …… 东宫上下乱成一团,太子房间几名太医忙里忙外。 孟鸢陪在一侧,几名妾室也焦心不已。 正厅里,皇帝坐在上首,面色幽沉,眉眼间尽是担忧,皇后急得来回踱步。 下人们屏声静气,提起十二分精神伺候。 “怎么样了!” 前来回禀的太医还没行礼,皇后便迫不及待问道。 战战兢兢的几人彼此相看,谁都不敢回话。 “快说!” 当中一人壮起胆子,上前半步,“回圣上,回娘娘,殿下昏迷不醒,脉象凌乱,病得实在奇怪,我们几人行医多年也未探出个究竟。” “饭桶!” 皇上一声厉喝,太医们哗啦啦跪倒一片。 “要你们何用!” 皇帝气到失态,皇后险些晕厥过去,琳瑶赶紧扶住她。 储君突染怪疾,人事不醒,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一时激起千层浪。 太医院彻夜不眠翻看医术研究对策,皇后带领后宫与太子府诸妃在慈恩殿拜神祈祷。 一连两日,太子仍昏迷不醒。 皇后不眠不休,吃喝不下,仅仅两日便生出几丝华发。 皇上这两日也寝食难安。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既是嫡又是长,何等尊贵,几乎在他膝下长大,亲自教导。 这么优秀的儿子让他如何不疼,温柔小意的云妃也无法安抚他忧虑的心。 孟鸢慌了,从未这么害怕过,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储君怕是要易主了,国母位子拱手让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瞧着几个膝下有子的皇妃,那一张张面忧心不忧的嘴脸,孟鸢心里堵得慌! 一想到储位更替,届时新的女子被册封太子妃,日后登顶凤位,孟鸢心里爬满蚂蚁!火山文学 另一边的孟太师也在谋划。 一面打听储君病情,一面做两手准备。 若太子此番无救,届时七皇子便是唯一嫡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二女儿嫁过去,国母务必得是孟家女儿! 七皇子喜欢宋琳瑶? 孟太师暗下决心,那个宋家女要敢挡家中女儿路,必当新仇旧恨一起算,让她彻底消失在世间! 不过七皇子心性跳脱,毫无堪当大任之象,不敢将筹码压在他一人身上,又思虑着将家中庶女嫁一个给二皇子的宁王。 宁惜兰无力地靠在窗前,满腹愁思。 她还没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就这样又一次被命运抛弃?先前的苦心筹谋岂不白费! 七皇子日日待在太医院,催促太医们尽快拿出救治法子。 储君病危,人人各怀心思,看不见的黑暗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朝臣们也忧虑,太子病来得奇怪,有人提议广宣民间神医,有人提议钦天监查测天象。 整个宫内外笼罩在阴霾下。 看着不省人事的儿子,皇后眼睛红肿,颓然憔悴地坐在榻前守着。 皇帝握住她手,此刻的天子没有了平日的高高在上,只是个担心儿子的老父亲。 “宸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皇后贴在丈夫手上隐隐啜泣,儿子的病重让这对夫妻生出短暂温情。 ———— “储君染此怪病,实在异常。” 御书房,钦天监回禀。 “臣夜观天象,发现东方苍龙星宿逆行,出现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象。” “天象异常必有世殇,太子此番突染怪疾根源就在此。” 皇帝心一揪,“此话怎讲?” 钦天监恭敬一礼,“回陛下,心宿乃二十八星宿之一,共三颗星,心为帝王,东为太子,西乃庶皇子。” “此次荧惑逗留心宿东方,此为天降灾祸于储君啊!” “可有化解之法?”皇帝焦心。 “祸与福相对,化灾需功德,促使风水变换,凶星尽快远离心宿,方保储君安康。” 几位臣子听了纷纷上言,建议以朝廷名义广撒粮财、施粥救济。 第153章 家人团聚 “殿下醒了!” 屏风后突然传出惊喜声。 琳瑶一个激灵,眼里顿时有了亮光。 太医欢喜地从里面走出来,兴奋大喊,“殿下醒了!醒了!” “太子哥哥” 正要前去探看,突然想到了什么,琳瑶身子又退了回来。 “快,快去告诉皇后娘娘。”门外守卫激动叫喊。 隔壁房里刚躺下的皇后听到这个顿时困乏全无,披上外衣匆忙赶来。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太子妃,侧妃良娣等人也随之而来。 安静的房间很快喧闹起来。 众人身后,琳瑶无声退出房。 太子哥哥生她气,定是不想看见她的,躲在外面的人不敢露面,扒着门缝偷眼瞄着里面。 皇后喜极而泣,一面拉着儿子的手一面谢天谢地,“上天庇佑,赶紧派人告知皇上!” 孟鸢凤眸闪着晶莹,提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捂着胸口庆幸,光明前程终于重新归位。 宁惜兰瞟了眼孟鸢,眼神颇隐晦。 “宸儿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火山文学 拖着虚弱的身子,太子撑坐起来,按了按发昏的额头,环看着周围人。 从母后到太子妃再到几名妾室,贴身小厮……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儿臣没事” “没事就好,宸儿千万不要再昏睡过去,这时几日可吓坏母后了。”皇后眼眶又泛红。 听母后说着这几日的人仰马翻,太子面色沉寂,惊心动魄听在耳里就如寻常。 “让母后担心了,孩儿既醒来,想必灾厄已过,应该无事了。” “对!”皇后感慨,“宸儿洪福齐天,绝不会有事。” 太医又为太子检查身体,无甚大碍,只略有虚弱,开了些调养身子的汤药。 回到宫中,皇后又赶去佛前还愿,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回肚里。 微微动荡的朝纲也重新平稳下来。 太子康复,琳瑶十分开心,只是自那件事后,两人似乎渐行渐远,萧胤宸虽还时常去皇后宫里请安,却不像从前那样去她房间里看望,琳瑶也不敢面对他,每每躲得远远的。 两个月后,离京数载的宋氏夫妇和王姨娘终于归来。 姐妹几人一早便在城门候着,望着进城人马翘首以盼。 待看到远处马车上驾车的熟悉人影,清音眼中一亮。 “云轻” 江云轻使劲儿挥着手回应,马车还未停稳,言欢就从里面跳下来,兴奋地朝几个姐妹扑去。 可还没到跟前,又愣在原地。 “你怎么也在这儿?” 凌骁看着她,眉心微微蹙起。 数月未见,过去那个珍珠团子似的人瘦了好几圈,圆润的脸颊都快变成尖下巴。 “二姐说的什么话。”琳瑶欣喜,“姐夫当然是来接你和父亲母亲的,二姐夫一下朝就赶了来。” 说完越过她朝马车跑去。 怎么还叫姐夫呢? 言欢摸不清状况,难道这家伙还没有公开他们和离之事?她都离开这么久了! 清音等人早已凑到马车前,许久不见的一家人喜极而泣。 那边又说又哭又笑,这边的言欢扯了扯凌骁袖子,低声道:“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公开消息吗?” “没有”凌骁还是依旧的清冷,“我说了,时间合适我会公开,你不要随意自作主张。” “可是…” “凌大人?” 宋父一眼认出凌骁,但听女儿们唤她妹夫姐夫,几位长辈懵了。 以为的女婿宁王没来,却来了这位女婿? “你嫁给凌大人了?”宋母诧异地看向言欢。 “老大,你不是说你俩已经和离了吗?”这场面江云轻也傻眼了,“所以我才答应带你去北地,你这……什么情况?” 数道眼睛盯在身上,言欢呆茫傻愣,没成想一回来就是这情形。 “嫁人这么大事怎么都没跟我们说呢?”宋母不解,“瞒得密不透风,到底怎么回事?” 宋中庭夫妇诧异的不光是女儿嫁人,更是她嫁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凌骁。 一串串问题言欢不知如何回应。 她很想说两人已经和离了,但想到凌骁方才那句不要随意自作主张公开,眼下又亲自来迎接,总不好此刻吐出实情打他脸吧? 略过痴傻的女人,凌骁大大方方走到前,对着宋氏夫妇恭敬行礼。 “父亲母亲”婉如主动开口,“二姐夫一直特别照顾我们,你们在北地也是他打点人关照。” 琳瑶使劲点着头,“对,这次爹娘能归京也是二姐夫从中周旋,还免了爹爹下狱幽禁,只禁足在外头。” “小妹客气了。”凌骁也不邀功,他可没这么大本事。 “是皇恩浩荡,我也没做什么。” 虽摸不清状况,可夫妇俩到底是大家出身,笑微微应着,与女婿寒暄,对于二人成婚一事的好奇暂时放在肚里。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先去住的地方吧。”凌骁说道。 京郊,三间房落围城的小院,再普通不过的民房,虽简单但环境清幽。 院子很大,且非四面环墙,外头围着栅栏,立在院中可望远处风景,不至于憋闷在四方深墙内。 不远处是一所哨卡,不时有差役进出。 “没想到今生我们还有望回京,有劳姑爷了。” 他乃戴罪之身,不能踏出幽禁之地,但外人可前来探视,得此照顾定是这位女婿帮衬。 “都是一家人,岳父大人客气了。” 宋中庭与凌骁虽同朝为官,但凌骁年轻人又情冷,除太子外几乎独来独往,是以二人素无往来。 但对这位连中三元,历朝最年轻的二品高官宋中庭还是十分佩服。 紫嫣为父亲诊治过身体后宋父靠在椅上,看着一屋子阔别已久的女儿,突然感觉孩子们一下子长大了,甚是欣慰。 清音紫嫣陪着王姨娘回到里屋,母子三人且说且泣。 宋中庭夫妇坐在正房,“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何时成婚的,在北地那么久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关于言欢和凌骁两人的相识,从救命之恩到以身相许,不待言欢说话,琳瑶和婉如你一句我一句,兴高采烈地跟双亲讲述。 “这不是好事儿嘛。”夫妇俩听了欢喜得很,“这样的大喜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藏着掖着。” 说到这儿,宋母眼中透出清明,“我知道了。” “你跟姑爷说去江南玩儿,实则是趁机跑到北地探望我们了是不是?” 瞧着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样子,长辈们认定了猜测。 “一定是这样。”宋父肯定道,“否则为何不与我们直言,还骗云轻说什么和离。” 第154章 家事 这下婉如等人也明白了,原来真是二姐偷偷去的北地。 可叹息之余更感慨凌骁的大度,非但没生气还一直这么照顾自家。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宋母抱怨,“你孝心我们知道,但瞒着自家夫君这般行事总是不好。” “赶紧跟姑爷赔个不是。” 言欢手脚别扭,“这,这还用赔不是啊?” 对上父母笃定目光,言欢撅了撅嘴,“赔就赔呗。” 又不会掉块儿肉。 像模像样的朝凌骁福一礼,“夫君抱歉,都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行事,你不要同我计较。” 瞧着女人装乖扮俏的样子,某人嘴角压着嘴角笑意,“你是孝心,我又怎会与你生气。” 装得真像,言欢心里偷乐,他俩人呀,在演戏这块儿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多谢夫君包涵。” 见小两口没生间隙,宋父宋母也松了口气。 “这孩子傻里傻气没心没肺,不曾想得了门好姻缘,姑爷天子骄子,早就说这孩子命里有福气。” “娘亲这话说的,”言欢梗着脖子,嘀嘀咕咕,“我也不差啊,怎像是我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冤枉你了吗。”宋父唬着脸,“姑爷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再看看你,四艺女工无一所成。” 长辈看小两口的目光,就似学神与学盲配对,直让言欢只觉自己成拱了好白菜的猪。 瞅着女人吃瘪模样,凌骁开口,“言欢很好,良善纯厚,人贵在品行。” 这话说到宋父心里了,笑呵呵看着女儿女婿。 宋母也欣慰,“这倒是,这孩子虽无才华,但最是心善,没歪心思。” 也就心善了,言欢品着母亲话意。 肚子咕噜一叫,瞄到桌上的云片糕,顺手摸过。 “还有就是吃。”宋母补充道。 拿着糕点的手停在半空,见一圈人都看着自己,言欢抿了抿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女儿这段日子也受苦了。”宋父满目慈爱,“人都瘦了。” “可不嘛”言欢堂而皇之把点心塞嘴里,“你们都不知道,我每日在后厨看着厨子们做好吃,馋得直流口水,饭菜在眼前吃不到的感觉太难受。” “什么每日在后厨?”凌骁奇怪。 言欢边吃边道:“盘缠都被花光了,我和江云轻想尽办法偷鸡摸狗挣钱。” “偷鸡摸狗?”婉如不解。 琳瑶也听得稀里糊涂,“是偷后厨东西吗?” “我可没偷。”言欢反驳,咽下嘴里点心,“我最多也就捡了客人吃剩的鸡腿吃了,这也算偷吗?” 言欢想不通,应该不算的,继续吃着手里点心,没注意到静下来的气氛。 “什么?你同宁王已和离了?” 王姨娘的惊讶声打破了外屋的沉寂。 琳瑶赶紧走上前,“王姨娘您不要怪长姐,长姐是为救我们才和离的。” “对”婉如也凑过去,“家变后,我们姐妹几个本要被遣入教司房,长姐跟宁王求情,请他出手相助,可宁王根本不愿帮忙。” “长姐没办法,提出拿王妃位子交换,成全宁王与他那位心上人,宁王这才同意,故意上演了出反对宁王纳侧妃戏码,长姐担下妒妇名声,宁王顺理成章休弃。” “是这样……”王姨娘心里五味杂陈,紧紧握着女儿手,说不出的心疼。 凌骁也颇意外,先前听坊间传这位宋氏王妃善妒不容人,公然反对亲王纳侧妃,被宸妃和宁王一纸和离,此刻才知其中原委。 “大姑娘受委屈了。”宋母感慨。 清音浅浅一笑,“母亲哪里话,一个王妃位子换来几个妹妹前程,我是赚了,怎会委屈。” “可宁王巡视北地时还曾去探望我们,这是怎么回事?”王姨娘疑惑。 “这就不清楚了。”琳瑶回道,“反正二姐夫是一早就派人打点关系,照顾流放的爹娘。” 宋父捋着胡子,“原来是这样。” “北地劳作辛苦,若非姑爷相助,怕是我们挨不到今日。” 宋父宋母又一次与凌骁道谢,王姨娘也随主君主母拜谢。 第155章 各自心思 凌骁还想再问,但见不远处院落里岳母还在遥望相送。 “先回府” …… 言欢走后,琳瑶和紫嫣也先后回去了,只剩清音和婉如后,宋中庭将江云轻唤到跟前。 “孩子,我早说过,若我有日还京必认下你这个儿子,我现在” “老爷” 王姨娘开口打断,看了看清音,又看了眼江云轻。 对上这眼神,宋父愣了下,宋母笑而不语。 先前只说江云轻是女儿认下的弟弟,对清音照顾帮衬,当时他未多想,而今知道大女儿已和离,再想两人的关系……宋父恍然明白,乐呵呵笑着。 江云轻乐的嘴巴咧到耳朵根儿,跑前跑后地帮忙准备膳食。 安顿好家人后,清音等人准备返回会仙楼。 “我先不回去了,我今晚跟娘亲睡。”婉如挽着母亲胳膊,蹭在她怀里笑着,“我有好多话要跟娘亲说。” 宋母宠溺地摸着女儿脑袋,“还跟小时候一样。” …… 回会仙楼马车上, “在北地这几个月辛苦了。” 不辛苦三个字刚要说出口,江云轻又咽了回去,捂住胸口一副浑身无力状,靠在她肩头,“可不,那边又远又冷,我这一路风尘仆仆没少遭罪,姐姐怎么奖励我吧?”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江云轻直起身,笑嘻嘻道:“我想吃姐姐做的糖酥酪。” “好” “那姐姐喂我吃。” “又耍贫嘴。” 江云轻嘻嘻哈哈大笑,清音也心情舒朗,似一下回到两人过去在小餐馆日子。 ———— 紫嫣回到家时已是晚上,看到进门的人,陈武连忙放下碗筷帮妻子盛饭。 “我不饿,不吃了。” “怎能不吃呢?” 紫嫣摆摆手,“真不饿。” 陈武哦了声,不再勉强,拿起自己碗筷继续吃着,“对了,我已经跟上头说好了,明日休一天,跟娘子一起去接岳父岳母。” “不用了,爹娘今日已经回来了。” “啊?”陈武诧异,放下手中碗,“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紫嫣神色淡淡,“是我弄错了,以为是明天,今早几个姐妹来找我时才发知道是今天。” 第157章 蛮族使臣 小姑娘又羞又窘,嫩生生的样子看得向子珩心尖柔软,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少女怦怦乱跳的心在男子怀里缓缓平稳下来。 “我刚才是不是太失礼了?”怀里人闷闷道。 “没有” 向子珩声音说不出的温柔,额头抵在她鬓间,“我突然发现婉如好可爱。” 少女眼中一亮! 果真让娘亲说对了,她说她可爱!婉如笑的甜蜜,往他胸前靠了靠。 “不过……”向子珩眉间染着忧愁。 现在的他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功名前途尽失,一无所有的人还有资格谈婚论嫁吗,如何给心爱之人幸福? 还有那件事……向子珩心一沉,现在的他性命都朝不保夕。 “我不需要你养。”婉如从怀里挣脱出来,仰头望着他,“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的。” 向子珩眼里都是心疼,“你不需要,可我不能不给。” 他刚刚出狱,未来前途迷茫,还有母亲妹妹要照顾,这个时候的他真的不敢大言不惭让姑娘嫁过来。 见小姑娘失落下来,知道自己言语伤她颜面了,向子珩连忙拉起她手。 “婉儿,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你,成婚这件事我从未想过与其他人,你不嫌弃愿意嫁来我很开心,可越是这样我越怕你会跟着我吃苦。” 重新将人环在怀里,“就是在意才害怕给不了喜欢人幸福,你万不要误会我对你心意。” 婉如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知晓面前男子是有责任担当的,爱与责任从来并行,她不会误会他意思,只是难道他一直没有前途,两人就一直不能在一起吗? 天色渐晚,向子珩将人送回会仙楼。 望着远去的人,婉如一跺脚,少女柔软又倔强,“我不会放弃的!” 店里的清音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妹妹这模样,这一瞬仿若琳瑶附体。 ———— 这段时间琳瑶被憋在宫里,北戎使团即将进京,皇宫内外筹备接待事宜,皇后一忙起来,琳瑶出宫机会也少了。 “北戎我知道,与燕云接壤,前些年不时骚扰边境,起过几场战事。” 皇后翻看着内务府递上的宫廷礼乐宴席安排,“是啊,皇上十分看重这次使团觐见,若双方从此交好,边境也可换得安宁。” “宸儿这段时间也在宫外盯使团接见事宜,都没怎么进宫。” 说起来琳瑶也许久没有见到太子了,自那日不欢而散二人就没再往来。 三日后 一支几百人队伍从城门浩浩荡荡踏入帝都。 一行人骑着高头骏马,人人生得魁伟健壮,编发长辫,随意披散在脑后,狼皮貂裘,腰挎弯刀,脚蹬长靴,浓浓的异族气息引得街边人纷纷眺望。 初次踏入帝都的北戎使团也开了眼。 中原地大物博,天子脚下更是富贵无极,一路望去琼楼玉宇,满目繁华,街头巷尾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一片盛世恢宏。 队伍中一名男子尤为耀眼,二十多岁年纪,鹰头抹额系与额前,英伟高挺,虎目含威,脸部轮廓刚硬,棱角分明。火山文学 这便是此次使团为首之人,北戎汗王儿子赤都。 他高傲慵懒的骑在马背上,散漫地看着四下,目光留恋在来来往往的中原女子身上。 年轻姑娘一个个秀丽白净,纤细袅袅,远胜北戎。 遇上姿容出众的妇人,那双鹰眼便泛出幽光,像盯上猎物,肆无忌惮打量,直让被注视的女子吓得加快脚步。 “他们生得好生魁梧!” 会仙楼看台,婉如望着楼下经过的使团,“早就听说北戎是蛮族,游牧为生,茹毛饮血,果真一个个彪悍魁伟。” 紫嫣不奇怪,在燕云两年早已了解,战场上被俘虏的北戎士兵亦见过不少。 “这些人何止生得彪悍,打起仗来更是猛虎下山,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 ———— 大殿拜见过天子,午间使团入宴。 依水而设的广仙林如人间仙境,假山耸立,流水潺潺,园里布满奇花异草,宫廷礼乐悠扬,宫娥花间翩翩舞动,满桌御酿佳肴,银樽金碗在阳光下闪着流光。 盛大尊贵的宴席让生活在荒蛮之地的北戎使臣眼花缭乱,惊叹梁国的富庶远超他们想象。 赤都始终嘴角挂着笑,一贯的懒散,端着酒樽悠闲地欣赏着婀娜舞姬。 身后坐着的两名随行眼睛不眨地盯着飞舞的宫娥,口水都快掉到碗里。 这一幕差点让上首的云妃笑出声,以袖遮嘴掩饰着,水汪汪的眸子偷眼窥探,好奇地打量这些异族人,甚觉有趣儿。 皇后冷眸瞥了眼云妃,心下窝火。 国之大宴,后宫原只有皇后可出席,可从未见过北戎人的沈云姝缠着皇帝要同来,几句娇娇软语,对之宠爱无度的君王哪有不应的。 规制礼教又一次被踩在脚下,皇后心又被狠狠拉了一刀。 北戎大快朵颐,粗陋豪放的举止落在梁国君臣眼里满心鄙夷,蛮人真是蛮人! 大宴结束,接待使臣的王大人引着一行人出宫安置。 …… 次日清晨,孟鸢将早膳送至书房,亲自服侍太子用膳。 正当时侍卫来报,王大人有急事面见。 “这么早,想必是有要事,让他进来吧。” 王大人步履匆匆,行礼过后开口禀报,“殿下,北戎使团出了点状况。” “说” “小汗王赤都听闻教司坊花天酒地,便要去逛逛,一行人在教司坊喝得一塌糊涂。” “今早赤都走后,管事发现,昨晚给其陪酒女子浑身赤裸死在床上,两腿间血迹斑驳,是被生生弄死的!” 太子眉心蹙起,孟鸢听的后背一麻,隐晦地侧过身,捂着胸口颤微道:“妾身先退下了。” 王大人一惊,这才发现到太子妃也在。 方才低着头进屋,余光只见桌旁立着一人服侍太子用膳,不曾细看,下意识以为是寻常婢子。 老脸一慌,忙双手拱礼,俯了俯身。 待孟鸢离去后王大人接着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了说,不过是死了个风尘女子,可说大是出了人命,赤都身份非常,两国又正值交好之际,微臣惶恐,只得禀报殿下。” 太子肃沉着脸,咣当一声碗筷掷地。 ———— 皇宫御书房 “不就是死了个粉头吗,太子殿下也忒小题大做了。” 赤都甚是轻松,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我北戎此次来访,带着最大诚意与梁国交好,难不成要为了个卑贱女人破坏交好大业吗?” 第158章 毫不让步 皇帝长呼口气,沉沉道:“小汗王言重了,两国交好事关边境万千百姓,无人能破。” 赤都对此话非常满意,双手抱拳,“皇上圣明。” 含笑的鹰眼看向对面萧胤宸,嘴角一丝挑衅。 “父皇说的是。”太子开口,又转看向赤都,“所以此次单独与小汗王谈及此事,未置于众人前。” “要这么说,太子殿下还为在下颜面考虑,在下荣幸。” 赤都这话说得毫不真诚,萧胤宸面色清冷,“两国交好不能破,但前提是建立在双方尊重之上,小汗王在我朝惹出人命,总要给个说法。” 不理会萧胤宸,赤都看向御座上的天子,语气几分无奈几分失望,“皇上,我等不远万里来此,诚心可鉴,就为了个青楼女子,太子殿下这么不依不饶,真是让我等心寒。” “小汗王此言差矣。”不待皇帝开口,太子接过话,“既然是最大诚意与我方交好,出了这种事更应主动给个交代,以免伤了感情。” “太子” 皇帝唤了声,幽深的眸子暗示他莫激进。 “交代”赤都咀嚼着这两字,“我都说得很清楚了,当时喝多了,行事没有轻重,无心之失,难不成要小王抵命吗?” 太子语气淡淡,“杀人偿命,抵命不为过。” 气氛骤然冷却,赤都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锐利的鹰眼泛着暗光。 萧胤宸面无表情与之对视,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大殿一片死寂。 “宸儿说笑而已。” 皇帝开口圆场,打破僵冷气氛,“既是无心之过,又怎能让小汗王抵命。” “谢陛下” 扯出一丝笑,赤都又恢复一贯的散漫,“不过既然太子执意追究,不如这样吧,回头我让人送两个北戎女人过来,算是补偿。” “可以”萧胤宸回得干脆。 赤都鹰眼一眯,像是在说你还真好意思答应。 “行了” 不想让场面再僵持下去,皇帝开口,“此次北戎使团来访,献上大量珍贵礼物,就当补过了,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太子还想再说话,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赤都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笑眼透着得意。 ———— 回到东宫,孟太师已在书房候着,孟鸢给二人烹着茶。 “殿下,恕老臣愚见,殿下不该在皇上面前那般执意,当心惹了圣上不快。” 太子走到窗前,回忆着赤都此人。 “赤都看似轻狂无状,可作为小汗王,又身在异乡他国,就是为自身安全亦不可能随随便便醉倒温柔乡,否则那老汗王也不会将出使这么重要任务交于个酒囊饭袋。” 忖度着这话,太师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是,他是在清醒状态下做的这件事?” 太子目光深沉,“这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故意生事,借机探查我朝君臣对此是何态度。” “若我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可探出我朝外强中干,沉浸安乐不愿生事,哪怕委曲求全。” “所以殿下今日执意要赤都给出交代?” 太子叹息一声,“不光是一条人命,更是牵扯我朝颜面。” 转回身,英睿的目光坚定清洌,“异族之人,在我朝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更何况他日放虎归山。” 太师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心意老臣明白,只是皇上不予追究,我等不好再多言。” “殿下若继续跟天子相抗,实在对殿下不利呀,万不能因个蛮族之人,引得圣上对殿下不满。” 太师说罢看了眼女儿。 孟鸢会意,端着茶水奉上,言语关切温柔,“恕妾身多言,殿下今日在父皇面前未免冲动了些。” “说破天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不能为了个卑贱之人触怒圣颜,累及殿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胤宸接过茶水,孟鸢瞧着储君脸色尚可,继续道:“北戎地处荒凉,民风粗蛮,不通文墨更无礼仪教化,行事无状也不奇怪,不过一帮未开化蛮子,眼下两国交好之际,父皇也是宽容之心。” 太子咽下茶水,放回桌上,“不通文墨只说明没有学识,不代表没有头脑。” “卑微身躯亦是人命,又关乎我朝尊严,国之颜面,任何时候不能退让。” 孟鸢微微浅笑,“是,殿下胸怀天下,妾身敬服。” 端起茶壶添着水,“只是大局当前还是先保盛宠,储位稳固,待来日执掌江山,殿下再随心意行事,何必在此时惹怒父皇。” 萧胤宸抬眸看去,只一眼,孟鸢端着茶壶的手哆嗦一颤,茶水溅出。 忙放下茶壶,敛袖一礼,“妾身僭越,殿下恕罪。” 太子收回目光,端起茶水,静静饮着。 太师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笑道:“鸢儿心系殿下,此心可悯,只是朝堂之事非女子置喙,再担心也不能僭矩。” “是,父亲教训的是。” 孟鸢拜礼告退,见太子脸色不好,太师也起身告辞。 从书房出来,刚走到院门外,便见凌骁在侍从引领下朝这边来,双方碰面凌骁俯身行礼。 “凌大人来得正好。”孟鸢示意他免礼,“北戎使团之事,想来你也听说了。” “是”凌骁点头。 “太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今日在御书房激进不退让,皇上甚是不满。” “殿下与大人是挚交,还望大人多规劝些,让殿下以大局为重,切莫惹怒圣心。” “是,娘娘。” 凌骁应下,孟鸢这才放心离开。 看着远去的人,凌骁嘴角一丝浅浅笑意,若这太子妃知道他今日此来做何,怕是得把他赶出去。火山文学 孟鸢送父亲朝外走去,看到凌骁令她突然想起一事,挥手将下人远远退在身后。 “父亲,皇上大赦天下,听说那罪臣宋中庭也回京了。” 太师嗯了声,“有这事。” “父亲可有打算?” “回京又怎样。”太师神情闲淡。 “那件事不会被人发现吧?”孟鸢担忧,压低声音,“凌骁可是大理寺卿,是宋中庭女婿,宋中庭少不得跟这女婿诉冤,凌骁断案如神,会不会查出什么。” 孟太师依旧淡然,捋了捋胡子,信步悠闲继续朝前走着,“放心吧,纵是包公怀英在世,也难查真相。” 听父亲这么说,孟鸢心安了些。 “还有一件事。” 第159章 和亲 孟鸢继续道:“弟弟之死至今未讨回,如今宋氏夫妇归京,是不是也让宋琳瑶尝尝失去至亲滋味儿?” 提起儿子死,孟太师神色阴郁,仇恨爬上脸颊。 丧子之仇孟家没有一日放下,只是宋琳瑶人在皇后宫里,孟家无法下手,即时在宫外,身怀武艺的她也没那么好对付。 且当时正值风口浪尖,若她出任何问题,人们都会怀疑到孟家头上,以皇后太子对她的感情必查个水落石出,尤其有萧胤宸那番“威胁之言”在,孟家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是宋家其他女儿。 孟家不是没想过要她手足抵债,可宋琳瑶本就是为家中姐妹出气斩杀孟哲,倘若宋家女儿再有哪个出事,此女定又兴风作浪,后果比直接杀她更棘手。 是以孟家并至今未轻易下手。 “宋中庭禁足一事,有一点我很疑惑。”孟太师说道。 “戴罪之身归京禁足不稀奇,可他能免于狱中囚禁,得此殊待必是有人照应。” “犯人死于非命本就惹人注意,若他身后再有大人物帮衬,一旦出意外,追究起来怕又牵扯出不少事端。” “大人物?”孟鸢一声嗤笑,“除了凌骁还能有谁,他本就管辖大理寺。” 太师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别说他,哪怕是我也难以安排如此。” 顺着父亲话琢磨,孟鸢低头沉思,蓦然脑子出现一人,不禁回头朝书房看了眼。 书房内, 听了凌骁之言,萧胤宸哼笑,“父女俩一唱一和,与其说担心父皇迁怒于我,倒不如说担心我储位有失,孟家荣光陨落。” 凌骁笑而不语,太子妃在意的是储君之位国母之位,而太子在意的是国家尊严。 这对夫妻呀,怕是此生都难以交心。 教司坊一事还没彻底平息,凤鸾宫又响起女子哭声。 “皇后娘娘救我,求娘娘救救嘉仪!” 广袖宫装的女子泪痕满面,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要和亲,我不要嫁那小汗王!” 嘉仪跪在皇后面前泣不成声。 宫人看着这位高傲娇蛮的公主此刻声泪俱下,全没了往日的跋扈,纷纷低头嘘唏。 北戎使团求娶梁国公主,结秦晋之好,皇帝亦觉妥当。 嘉仪是皇室未嫁公主中年龄最大者,在她之下的公主还未及笄,成了此次和亲唯一人选。 金尊玉贵长大的帝女如何愿意远嫁蛮地,听闻消息便跑到皇后面前求救。 皇后让人扶起她,嘉仪却不肯,又往前跪了几步,“母妃病逝,嘉仪身无可依,唯有娘娘,求娘娘垂怜!” “皇上圣旨还未下,莫着急。” “不,娘娘!” 嘉仪拉着皇后衣角,“父皇没有回绝对方求亲请求,大臣也赞同联姻之举,和亲是势在必行了。” “那些个北蛮茹毛饮血,毫无礼教,赤都壮如棕熊,粗劣不堪,我都听说了,他在宫外活活折腾死个女子,嘉仪嫁过去会死的,求娘娘救救我!”火山文学 虽不是出自自己腹中,与其母也无甚交情,对这位公主也谈不上喜欢,可身为人母感同身受,皇后也心疼小辈儿,见不得这场面。 若可以,她自当保全这些深宫弱女,可朝政当前国母亦不可插手,皇上若执意如此她如何能拦得住? 亲自将人扶起,温柔劝慰。 前来请安的孟鸢坐在一旁,面作怜惜,心底却是不屑:这位公主平日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她也有今日! 但也附和着皇后之言,柔声劝着,“母后说得对,事情还没有定下,嘉仪妹妹莫要庸人自扰。” 在凤鸾殿待了半晌,直到皇后答应尽力游说,嘉仪这才告退离去,皇后让孟鸢亲自送她。 “太子妃嫂嫂,求您跟母后说说好话,还有太子哥哥。” 出了殿门,嘉仪拉着孟鸢求救,这会儿的人像濒临深渊,顾不得任何,拼命抓住一切救命稻草。 “听说太子哥哥对赤都颇有微词,他一定不会同意和亲的,王兄若肯为嘉仪执言,父皇定会好好考虑的,嘉仪给嫂嫂跪下了。” “别这样,快起来。”孟鸢拉起她,“殿下定是心疼妹妹的,你放心,我会帮着劝说。” 嘉仪感激地点着头。 “不过”孟鸢犹豫了下,又道:“前日,为了赤都在教司坊闹出的事,殿下与之争论没少惹父皇不快,此刻太子进言父皇未必肯听啊。” 眼见嘉仪眼泪又要落下,孟鸢连忙道:“若说能劝得动父皇的,这宫里唯有一人了。” “谁?谁人?”嘉怡迫不及待追问。 说完,当即反应过来,像是又看到了希望,拜别孟鸢匆匆离去。 “娘娘会帮嘉仪公主向太子求救吗?” 孟鸢扬起一丝冷笑,“求什么救,皇上心意已定,再让太子去忤逆皇上吗?” 难不成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累及储君之位,再累积她的国母之位?那绝不可能。 “不过公主也是可怜。”婢女望着远去的人,“金枝玉叶流落到蛮地,听说那个教司坊女子死状极惨,可想那赤都王粗野蛮烈。” 现在说起来都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为这位公主惋惜。 孟鸢却清冷平淡,“公主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联姻的,这是公主生来宿命,从她出生起便注定。” 到了暖玉阁的嘉仪在沈云姝面前又一顿哭求。 “云妃娘娘,您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您说话父皇一定会听的,求你帮我劝劝父皇吧,您一句话可抵得上别人千言万句呢。” 这话听得沈云舒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这位云妃娘娘才不管前朝后宫事,更不会忤逆皇上,日日只活在自己安乐窝里,外头的水深火热充耳不闻,嘉仪此刻的悲痛她体会不到万中之一。 可脑子不通灵的人面上功夫也不会做,本与嘉仪年近的她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直道作为女儿要听父亲的话,另言会劝皇上多备些嫁妆。 一通劝说让嘉仪郁闷至极,只叹还不如不来这趟。 …… 次日,皇帝下达口谕,拟定嘉仪公主和亲,令皇后安排出嫁事宜。 噩耗确凿,嘉仪险些晕厥,推开前来搀扶的婢女,跌跌撞撞跑到御书房。 第160章 换人和亲 “父皇那么疼女儿,怎舍得将女儿嫁给蛮人,女儿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女子哭的撕心裂肺,眼睛红肿,仪容仪态全然不顾。 看着爱女,皇帝也心有不忍,可从来先君臣后父子,大局当前亲情也只能置于后。 “赤都做派父皇也知道,粗劣不堪,父皇真的忍心将女儿推入火坑吗?” 嘉仪瘫跪在皇帝脚下,泪痕满面,悲怆声让人闻之落泪,宫人亦眼睛湿润,为这位公主心痛。 皇上心里何尝不痛,强作镇定,安慰道:“你是公主,身份高贵,两国交好,赤都会善待你的。” 望着决绝的父亲,嘉仪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无情帝王家。 奉皇后命进宫的孟鸢遇上从御书房出来的泪人,听闻皇上心意已定,也跟着哀叹。 “太子一早就面见父皇。”孟鸢面带愁容,似是不忍,“可父皇坚持,将殿下打发了回来。” 嘉仪眼里最后一丝光熄灭,面如死灰,“这么说,已无力挽回。” 清泪划过,心痛窒息。 就因爱慕凌骁,早已到婚嫁之年的她心里容不下其他男子,一等再等,不想等来了这局面。 …… 在孟鸢陪同下嘉仪来向皇后拜见,皇后拉着她长吁短叹,可事已至此皇后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几句。 嘉仪走后,皇后和太子妃翻阅着此次陪嫁礼单,商榷增补。 捡起地上一物件儿,孟鸢拿在手里反复看着。 “这香囊是何人的?” 朝对面的琳瑶询问,“是宋姑娘的吗?” 琳瑶接过,紫色香囊绣以丁香花纹,金裸点缀,碎玉镶嵌,十分精致华美。 “不是我的,这香囊金贵,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应该是嘉仪公主落下的吧。” “一定是。”皇后道,“那赶紧给她送去吧,对,方才她说去御花园散心。” 琳瑶领命,拿着东西追去。 到了御花园,一路却未见嘉仪身影。 心里纳闷儿,照理说她腿脚够快了,难不成对方没来御花园回自己宫殿了? 琳瑶左右寻着。 未注意到一双贪婪的眼睛正盯在她身上。 第162章 主动献身 宋中庭眼眶泛红,为无法护住女儿自责,宋母捂着嘴抽泣,言欢急得像热锅蚂蚁,婉如坐在角落始终垂眸不语。 众人一夜难眠。 ———— 京街熙熙攘攘,繁华鼎盛,长街上人流穿梭不息。 赤都在随从陪侍下踏马游街,欣赏着帝都的繁华。 马背上的人慵懒散漫,一手执鞭,闲暇望着四周,一行人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突然,前方一道纤丽身影横穿街道,那人只顾行走没注意到行进的人马,眼看就要撞上! 赤都眼疾手快,一把勒住缰绳,马儿立时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腾起。 一声女子娇呼,花容失色的人腿一软,瘫倒在地。 惊起的马原地转了两圈,渐渐恢复平静。 “什么人!没看到北戎小汗王在此吗!” 地上姑娘像是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贵人恕罪,小女子不是有意的。” 少女声婉转轻柔,听得男子一阵耳热,似春雨润田,心头升起的那抹烦躁顿时被覆盖。 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俯瞰,直直打量着地上姑娘。 但见女子一身粉色衣裙,婷婷袅袅,鬓发轻挽,青丝如瀑,她微微垂着脸,看不清容貌。 赤都翻身下马,慢步走到女子跟前,“姑娘没事吧?” 那姑娘像是被吓到了,摇了摇头,继而轻轻抬起脸看向来人。 一张晶莹小脸儿映入眼瞳,赤都呼吸一滞,恍然看到了神仙妃子。 女子眉眼如画,巴掌大的小脸儿玉白无瑕,美眸婉转,烟水秋瞳,流盼间含情凝睇。 撞上男子灼热目光,像是害怕又像羞涩,赶紧低下了头。 “惊扰了贵人,是小女子的错,贵人恕罪。” 赤都心头滚烫,在娇软的少女面前说话都柔了下来,“姑娘言重了,是我的马惊到了你,该我道歉才是。” 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那姑娘犹豫了一下,伸出素白纤手,轻轻搭在他臂上,款款站起身。 她像柳叶清风,又像杏花烟雨,美的娇贵又清纯。 淡淡幽香飘在鼻翼下,赤都一阵晕眩。 少女乖巧地立在他身畔,柔软轻盈,那只小手像雪白的鸟儿,在他黑棕色的衣袖上显得纤婉可爱,让他忍不住想握在手里。 这大概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吧! 赤都两眼痴痴,只这么看着就要醉了,若把她抱在怀里定如油酥绵软芬芳,骨头都能化掉。 向子珩从书店走出,看到前方聚集了许多人,不知在围观什么,好奇地望了眼。 只一眼,心登时提了起来! “姑娘没事吧?身子可有碍?” 他想继续品赏她的美丽,可女子始终微微颔着首,半掩半露的姿容让赤都心急火燎。 中原女子真是性子羞怯,可这份羞怯让他更心痒难耐,盼着她再次抬眸与他相视。 “谢贵人,没什么大碍。” 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了,女子终于轻轻抬起眼帘。 对上男子炙热目光,白皙的小脸瞬间飞起一抹绯红,恰如春日桃花,娇艳灼灼。 赤都移不开眼睛,少女的楚楚温柔让他热血沸腾。 要不是大庭广众,他能这么干看着?早将人抱在怀里,揉进骨里,完完全全占有她。 女子欠身一礼,告辞离去,那只手从他臂上移开,赤都心头一空。 刚迈出步子,女子腿一软,眼看就要倒下,那只大手快速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少女脸更红了,赶紧道谢。 搀着娇软的人儿,赤都关切道:“姑娘身子不适,看来是刚才伤到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么好意思。” 她浅笑嫣然,又带着少女的羞赧,婉转低回,赤都看得痴迷,“不妨事。” “谢贵人,我家就在附近,我” “娘子” 一道男子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 女子闻言望去,见到来人身子一僵。 向子珩快步上前,“娘子没事吧?我这刚离开一会儿就出乱子,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你……” 女子正要说话,向子珩不由分说拉回她被赤都扶着的胳膊,将人拽到身旁,又朝赤都道:“冲撞贵人是我们不对,抱歉,在下替内人赔礼了。”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反应,拉着女子从人群中离开。 望着远去的人,赤都痴叹:“大梁真是美人如云啊,姑娘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可惜是个已嫁妇人。”随从说道。 赤都砸着嘴,久久不舍收回目光,心头一股惋惜。 …… “你放开我,快点放手。” 婉如亦趋亦步,一边喊着一边挣脱。 向子珩不理会,拽着她远走,直到一处僻静巷尾停下。 “你刚才在做什么!” 向子珩面色肃沉。 婉如侧过身避开他目光,“我什么也没做。” “那赤都小汗王是什么人你没听说吗,不躲着走还与之攀谈!就不怕给自己招来事端!” 眼前女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性子内敛,尤其面对外男,不可能这般随意,可方才的人一颦一笑千娇百媚,这与素日的她大相径庭。 细看下,今日的她与平时装扮完全不同,妆容精致,秀发挽成美丽花样,水粉色衣裙包裹着玲珑身姿,整个人娇贵秀美,十分惹眼。 这打扮再加上她异样举动,向子珩狐疑,“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不用你管。” 婉如说着就要走,向子珩哪里能放心,不顾她反抗,拉着人朝会仙楼去。 // “四妹,你到底作何打算?” 看着面前人,平日的她装扮朴素,而今日一改前态,又听了向子珩转述,清音似猜到几分。 “你该不是故意出现在赤都面前吧?” “难不成……你是想让他对你感兴趣,代替小妹出嫁?” 婉如眼眸闪躲,对上姐姐清明目光,再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向子珩,低头不语。 清音这下明白了,感慨又心疼,“你这让我们说什么好。” 向子珩胸腔澎湃,“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 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 见状,清音退出房,把时间留给他们。 “你这么孤注一掷,可有想过我?” 向子珩心里难受,“你不是说要嫁我吗?” 婉如揪扯着手里绢帕,这让她怎么说? 小妹为了给她出气不顾安危斩杀权贵,如今妹妹有难她怎能袖手旁观。 “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向子珩眼里五分凄清五分委屈。 第164章 对她失望 “先是为个风尘女子不依不饶,险些触动两国关系,现又闹出这么个事端,在异族面前丢尽我朝脸面!” “外交之际皇家出了这等闹事,岂不让天下人嘲笑!” “你从来沉稳,未曾出过一丝差错,近来却接二连三行事无状!” 原本宠幸那个会武艺的女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外乎不册封名分,亦不算违背礼制。 只是这事恰巧赶在了两国联姻之际,让皇帝重重栽了颜面。 家丑被朝臣和外族看到,皇帝心里恼啊。 昨日还为免了亲女儿远嫁高兴,今日这么一出,又要面对骨肉分割,皇帝怎能痛快! “当着外人面朕不能不给自己儿子留颜面,可你所作所为朕着实不满!” “待北戎使节离京后,给朕好好反思!” 天子震怒声回荡在殿内,隔着墙门外头守着的侍从都吓得后背冒汗。 ———— 另一边,刚刚重见一日光明的嘉仪庆幸劲儿还未下去,噩耗又当头而来。 宫殿里噼里啪啦的杂碎响,女人哭喊声震天动地。 御书房之事很快传到凤鸾殿,得知消息的皇后久久不语。 半晌后,嬷嬷看不下去,不放心地柔声相劝。 皇后这才从梦境中走出,眼中灰暗无神,深深叹了口气。 “她终是走了这条路。” 嬷嬷不解其意,又不敢开口相问,只静静候着。 皇后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有庆幸,庆幸她的半个女儿不用远嫁满地; 有焦心,焦心儿子遭到君父狠狠斥责。 亦有黯然,黯然她一手教养的姑娘终是辜负了她的期望苦心。 “娘娘宽心,皇上只是一时生气,气消也就无事了,不会连累到殿下储君之位。”嬷嬷劝着。 “我知道。”皇后有气无力。 现在的她并非担忧儿子恩宠,自儿子突然怪病一事后,她便知儿子仍是皇上最器重宠爱的孩子。 真正让她纠结的是宋琳瑶——这个在她膝下长大亲自教导的女孩儿。 终究是跟储君搅在一起! “宫中长大的她难道还看不明白?旁的不论,本宫经历她可是亲眼看着过来的!” 第165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对上那双怨恨阴鸷的眼神,仿若地狱里的魔鬼,纵然自小没少与嘉仪干仗,两人谁都不服谁,可此刻这目光还是让琳瑶周身一凛。火山文学 萧胤宸让她先去宫外等着。 死死盯着离去的人,直到消失在视线,嘉仪这才将眼睛移回面前人身上。 “王兄自小向着宋琳瑶,幼时每每我与她有争执,王兄从来都护着她,小打小闹便算了,如今到了终身大事上还这般袒护她!” 在自己寝宫发完疯的人又奔着萧胤宸来。 “我才不信什么你们早有私情,定是王兄不想她远嫁这才编出谎话,你就是故意护着她,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琳瑶幼年在宫中几年,嘉仪与之最不对眼,二人没少争执,而太子永远护着宋琳瑶,在兄长偏心这方面嘉仪自小深有感触。 面对情绪激动的人,太子不语。 听到她口中的从小袒护,萧胤宸摇了摇头。 琳瑶虽然活泼好动但不是惹事的人,可眼前这位妹妹…… 仗着宠妃所生父皇宠爱,自小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将其他公主压得全无地位。 幼时没少带着几个一伙的公主朝琳瑶寻衅,纵是他护着,事后她也没少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心术不正,狂妄自私,骨子里自有一份阴狠戾气。 “我真想问问王兄,明明我们是骨肉血亲,为何你偏偏袒护那个宋琳瑶!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妹妹!” 嘉仪歇斯底吼着。 儿时玩闹便罢了,如今面对火坑,在她与宋琳瑶之间兄长还是选择那个女人,这怎能让她甘心。 面对妹妹的质问,照理说萧胤宸本应心怀愧疚,毕竟做出这选择总是伤害到了妹妹,可嘉仪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愧疚之色。 见她不再吵闹,萧胤宸终于开口。 “我倒想问问妹妹,为何那日你香囊会遗落在凤鸾殿,为何你离去时声称要去御花园,而出门后却朝自己宫殿方向去。” 嘉仪一怔,没料到兄长会问这些,方才发狂的人气场立时缩了大半。 “我,我不知王兄在说什么。” 无视她的心虚,萧胤宸接着道:“声称要去御花园散心,走前东西落在了凤鸾殿,琳瑶拿着追到御花园却不见你踪影,倒遇上了赤都,好巧啊。” 这一切看似是巧合,可心思缜密的萧胤宸从不认为世间有那么多巧合,尤其这深宫之人,哪个不是九曲心肠。 以嘉仪的性子,萧胤宸是真不相信在和亲一事落到她身上后,她会没有任何动作。 御花园一事,若落在旁人眼里兴许不会生疑,可在萧胤宸这儿,容不得他不多想。 嘉仪当然不会承认,一句莫名其妙,又怨了几句兄长无情,随即甩袖离去。 —— 内务府,上一刻还兴致勃勃与宫人交代出嫁事宜的孟鸢此刻如坠冰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是夜,东宫正房烛光忽明忽暗,映衬着床前人青白脸色。 房里安静的死寂,婢女小心翼翼陪在一边,不时打量主子神色。 自白日从宫里出来到此刻,孟鸢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一刻后,婢女小心翼翼将一盏参汤递上,“娘娘,您中午晚上都未用膳,喝点参汤垫补下吧。” 眼神落在婢女手中参汤上,许久,孟鸢伸出手,将碗握在手里。 婢女方舒了口气,就听到咣当一声,瓷碗碎地,吓得差点没呼出声,扑通跪地。 “贱人,姓宋的贱人!” 一字字几乎从孟鸢牙缝挤出,眼底是说不尽的怨恨,“她终究是爬上了太子床,本宫果真没看错!” 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聚成在眉尖的怨愤始终无法散去。 睁开眼,凤眸瞥向瑟瑟发抖的婢女,“她每次来本宫都让你盯着。” 婢女将头埋在地下,颤巍巍回道:“回娘娘,奴婢一直谨遵娘娘吩咐,宋琳瑶每次来都不过在书房短短逗留,除了前段时间那次时间久些,婢女都跟娘娘禀报过。” 微微抬起头,“当时殿下是一脸阴沉从房里走出,那样子不像是欢好后模样。不过若二人是在宫外做出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孟鸢眼底闪着精明。 此事无外乎就有两种:一则那女人先前与太子并无男女之实,是被拟定为和亲人选后,为躲避和亲命运求助太子,委身献媚。 二则,两人早就没有已暗度陈仓,只是宋氏身份不适合公开,而经和亲一事,太子为保美人只得无奈承认。 可不论是哪种,人终究是进了东宫,说来说去吃亏的都是自己,孟鸢烦躁憋闷! 机关算计,却不想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想到是自己亲手将人推进东宫,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插手和亲一事,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愤懑悔恨搅得她心绪不平,似要炸裂。 沉默许久,孟鸢定了定心神。 “放出消息,就说那宋氏女是在被拟定为和亲人选后,身在宫中的她率先得知消息,为躲避和亲色诱东宫,太子中计,事后木已成舟,无奈只得保她。” “最好把消息传到皇上那儿,让圣上知道,都是那女人处心积虑谋算,致使他骨肉分离,致使储君清名受损,致使大梁在北戎面前跌了颜面,致使皇室被天下人看笑话!” 婢女略略忖度,不确定询问,“可殿下已在圣上面前说明,二人早有情,若散出此消息,殿下岂不是欺君?” “娘娘,左右那姓宋的不能有名分,不足为惧的。” “你懂什么!” 孟鸢眼锋凌厉,“太子心思深沉,运筹帷幄,若给不了对方光明前程,定不会随意宠幸于她,换句话说,他既然要了那女人,必定会为她前程做好安排。” “太子对宋琳瑶感情已然明确,她身后又有皇后宠爱,此女不除必有大患。” 若不在那女人还没站稳前打断她根基,日后只会更棘手! 罪臣之女身份和身怀武艺外,她还要让她声名俱丧,届时,哪怕太子想为那女人打算谋名分都难。 “可这消息放出,太子殿下也会背上欺君之名。” 第166章 薄情寡性 孟嫣冷冷一笑,“放心吧,云妃的孩子没了,太子再无威胁,且经过突染怪病一事亦能看出,眼下诸皇子无人能替代太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会因这一件事就损了他前途,换句话说” 孟鸢眼中闪出狠厉,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到:“我若坐不稳这太子妃之位,宁可太子易主,哪怕毁了他,也绝不看到其他女人夺去我前程,尤其姓宋的!” 婢女不敢再多言,领命称是。 调整了下情绪,孟鸢长长出了口气,忆起母亲之言。 【墙外是男子天下,墙内是女子天地,我们活一辈子都在后宅中兜兜转转,妻妾间争斗永无休止,不为人上人,便是她人脚下泥】 【女儿面对不仅是后宅,日后还是后宫,任何人都能退让松懈,唯独你不能,不管是为了自身还是家族,必要拼尽全力掌控属于你的战场】 缓了缓心绪,孟鸢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气归气,可日子还要朝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能将太子恩师之女,出身高门、被太子亲口属意太子妃的宁惜兰拉下位子,更何况一个罪臣女。 作为孟氏嫡女,自小被双亲精心教养,生来便是奔着女中光华。 纵然已是太子妃,但她要的可不是空有虚名的正宫头衔,而是无人能撼动,名副其实花中至尊。 如沈云姝那种占据君王圣宠,将正宫比下去的女人,她绝不允许在她的人生中存在。 …… 回到东宫后,太子将琳瑶安置在一处单独小院儿,又拨了几个下人伺候。 妥当后,太子朝书房走去,途经园子,耳边传来萧声,曲调婉转幽怨,在寂静夜晚更显凄清。 步子渐近,只见花丛立着位素衣女子,月光下的人清冷纯净,怡静尔雅,有股子天外之人味道。 她闭目吹着玉箫,沉浸其中,与花间月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一幅月下佳人画卷。 婢女率先看到旁边立着的人,连忙正过身行礼。 被打断,箫声也止住了,宁惜兰慢慢转过身,“拜见太子殿下。” “怎么在这儿?”萧胤宸问道。 宁惜兰直起身子,望了望天边月色,又看了眼周围花圃,“月夜清美,花间幽静,此情此景实在难得。” “这曲子甚是哀怨。” “此乃民间曲调。”宁惜兰嘴角一丝苦笑,轻抚着手中玉箫,声音缥缈。 “讲述了一对表兄妹,表兄为其妹许下凤冠霞帔誓言,可在他金榜题名后却娶了高门贵女,只将其表妹纳为妾。” 轻叹一声,女子黯然神伤,“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表妹日日惆怅心痛,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守着早已风干的誓言,感慨男子心如朝露。” 说完望向月色,凄清茫然,似还在为故事中的女子伤怀。 婢女悄悄抬眸瞄了眼太子,昏暗中的人面色晦暗不清。 “民间故事。”萧胤宸重复着这几字,“哪朝哪代哪个地方,哪对表兄妹,姓甚名谁?” 握着玉箫的手一颤,宁惜兰从思绪中抽出,“妾身也只是听说的,具体出自何处并不清楚。” “那就回头问问清楚。”萧胤宸说完准备离去。 “殿下似乎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宁惜兰开口,止住了要走的人。 萧胤宸迈回准备离开的步子。 女子清眸凝睇,“不知殿下听了有何感受?” 萧胤宸看着她,月光下的黑眸忽明忽暗,“很简单,若这位女子认为她表哥薄情寡性,就该断然拒绝为妾一事,从新觅得良人。” “若还愿与之为妾,说明心底已接受男子所作所为,就不该再有抱怨,否则一面与人在一起,一面又抱怨不止,岂非矫情。” 宁惜兰眉尖一蹙,“殿下不觉得这男子薄情寡性吗?” 那双眼睛似水似露,看着面前男子,似有道不尽的复杂情愫。 萧胤宸似哼笑了声,“既然认定男子薄情寡性,为何还要嫁与对方?天下之大,并非只有一条路可选。” 宁惜兰不动声色攥紧玉箫,顿了顿,微微侧开脸,“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所以,婚后难过也只能是自寻的。”萧胤宸语气淡然,“本来她是可以避免。” 幽怨的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宁惜兰声音轻颤,眼中晶莹闪动,“世间男子,当真都如此无情吗?” 萧胤宸靠近两步,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女子,“薄情与否,非一概而论,也要看这个男子当初如何与女子所言。” “若亲口表明情意,许下誓言,事后违背自是薄情寡性,可若对方从未轻言过对之有情,全是女子自己幻想,便另当别论。” 那双眼睛意味分明,宁惜兰呼吸有些急促,“不管他是否与表妹言说过情意,可中意对方为妻一话总是从男子嘴里说出了,总是出自他口啊,这不就是有情吗。” 萧胤宸一挑眉,“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娶女子为妻是女子母家意思,男子只是顺承女家所托。” 宁惜兰心神凌乱,她岂会不知这话何意,面上强作镇定,几次想开口又止了住。 萧胤宸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散了开,恢复闲适,“还是把故事前因后果弄清楚的好,莫断章取义。” 萧胤宸说完便走了,独留宁惜兰在原地呆滞。 ———— 两日后,北戎使团离去。 纵然千般不愿,嘉仪也只能含泪踏上和亲之路。 看着哭哭戚戚的人,皇帝心疼之余又气恼。 堂堂帝女,当着两国君臣面如此失态,实在有失大体! 送走使团的第三日正午,孟鸢正在房里用午膳,就听到母亲来了,忙起身迎接。 孟母一踏入房间便挥手退下所有下人,见母亲焦急又气恼,眼眶微红,似是哭过痕迹,孟鸢将房门关上,扶着她坐下。 “母亲,出什么事了?” 孟夫人努力平复喘息,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哽咽,“今日早朝,凌骁当着文武百官参了你弟弟一本!” “什么!”孟鸢眉心一拧,“弟弟?弟弟都不在了,他还参什么!” “他说你弟弟在世时欺男霸女,抢占良田,闹出人命!还将物证尽数呈给了圣上!” 孟鸢震惊,脑子哄乱。 第170章 宋家女婿们 宁王不便多待,告辞离去。 “去查下那人底细。” 出来后的人朝下人吩咐道。 随从自然明白主子口中的那人是谁,忙点头称是。 院中小小插曲也随着宁王离去揭过,宋中庭将太子迎进屋,与之寒暄。 小女儿幼时便迷恋太子,不想兜兜转转终还是做了太子的人,想到女儿终生不能有名分,夫妇俩心疼不已; 可再一想,也因此躲过了和亲一劫骨肉分离……夫妻俩心绪复杂,只叹世事无常。 不过瞧着太子今日专程前来,亦能看出对女儿心意,两人几分欣慰。 “先前长姐还怨我坑了小妹,现在看看,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火山文学 紫嫣瞅了眼正屋方向,“若非有那事,小妹此番难逃和亲。” 清音叹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倒是没想到太子今日能亲自登门。” 而这其中源于何人,人们心知肚明。 “虽没有名分,可到底是储君的人,太子这是给小妹做脸面呢。”紫嫣道。 转看回长姐,眼中暧昧,“一屋子都是女婿,父亲特意把云轻也叫在身边,看这样子,这是把他当女婿了。” “你这张嘴!”清音作势要打她。 紫嫣哈哈笑着。 男子们在屋里喝茶闲聊,宋中庭欣慰的看着几个年轻人。 女婿、准女婿、有实无名的女婿,都来了。 不说身份高低,单论情分,一家子也算齐聚一堂。 五位年轻男子,凌骁与太子就不必说了,皇室权臣,一言一行雍容矜贵,气度超然。 江云轻是个自来熟的,胆大伶俐,任何场合都吃得开,纵是在储君等人面前亦不露怯,率性洒脱的人不拘于泥,不时地冒出句玩笑话,引得满屋气氛活跃。 向子珩儒雅端方,风度翩翩,也是中过功名入过官场之人,场面上的事也能应酬得来。 最近坐立不安的当属陈武了。 出身布衣的底层小兵头领,平日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副将统领们,今日短短半晌,又是亲王又是储君,这可是他眼里生活在天上的人! 而此刻活生生在眼前,与他们同屋而坐,陈武恍如梦境,紧张得头顶冒汗。 规规矩矩坐在位子上,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发觉太子几次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这下陈武更紧张了,身上衣服似紧了许多,局促的人头都不敢抬。 灶房热气腾腾,王姨娘也张罗打下手,厨子们忙里忙外,一盘盘菜肴出锅。 紫嫣正同言欢等人闲聊,就听到长姐声音响起。 “这些活不用妹夫干,快放下,你进去喝茶就好。” “没事儿,这缸里水不多了,我再去挑几桶来。” 紫嫣看去,见陈武正在井旁挑水,清音在一旁拦着,当即脸一沉。 “三妹,你赶紧招呼妹夫进屋歇着,哪儿有让姑爷干活的。”清音催促着妹妹,说完把人交给她。 只剩夫妇二人后,紫嫣走上前,压着心火冷脸道:“你怎么回事,这些需要你做吗!” 丈夫接二连三如此,紫嫣再也忍不了,“瞧瞧其他姑爷女婿,都陪着岳父说话聊天,你躲出来干这些杂货像什么样子!你能不能” 出息点! 怎么这般不上台面!紫嫣恼火。 处处要强的人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跌份儿做派。 陈武也不在意被训斥,将妻子拉到一旁,看了看正屋方向,不安地搓着手。 “有什么事儿说!”紫嫣不耐。 陈武一副忐忑不安样子:“娘子,不知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发现……太子总是盯着我看。” 挠了挠头,“你说是不是我对他不够热络,殿下觉得我无礼不敬重他?” “你也知道啊!” 紫嫣一声呵,说完发觉自己失态,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放心。 敛了些气息,转回头白了丈夫一眼,低声抱怨,“能跟储君同坐攀谈,换别人早找机会搭上关系了。” 好歹跟储君也是事实上的连襟儿了,旁人要有这关系早顺着爬上去了,也就这个榆木疙瘩,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不晓得用。 看这人就来气!还没吃饭紫嫣已经气饱了。 第171章 出丑的女婿 “好,好,谢三女婿。” 宋父面色慈爱,似未发觉问题,端起酒杯与之共饮。 陈武这才放心,咧嘴一笑,努力保持着文雅姿态,将酒杯抵在唇边。 醇香的酒液入口,男人嘴里发出清亮绵长的嘬音。 人们纷纷低下头,只作未见状,自顾自吃着菜。 紫嫣臊得都不敢抬头,烧红的脸快滴出血,耳尖都透着红。 陈武坐下身后,宴席很快又热闹起来。 靠近妻子,陈武低声询问自己刚才哪里做错了,只见紫嫣不回应,脸色阴沉得可怕。 人们还在谈笑风生,举杯庆祝,坐在其中的紫嫣浑身别扭,直到宴席结束没再抬起过头。 席面散后,人们各自离去,宋父将向子珩留了下来,二人单独说着话。 “你还年轻,未来路还长。” “往小了说,宦海沉浮,起起落落再寻常不过;往大了说,人生亦如此,只要活着,何事都可能遇到。” 捋了捋胡子,宋中庭语重心长,“一时失意是常事,只是万不可一世萎靡。” “伯父相信晚辈是清白的吗?” 宋中庭笑了笑,“若是罪名属实,也用不着惆怅满怀了。” 向子珩凄然一笑。 看着这个出尘高洁的年轻人,宋中庭苍老的眼中几分怜惜,“我们都是一样。” “我曾身居文官之首,跌下云间,亦撑至今日,你这么年轻,更无消沉之理。” 向子珩低下头,“晚辈惭愧。” 宋中庭又说起自己为官经历,向子珩听得津津有味,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 “父亲同你说什么了,聊了这么久?” 回去路上婉如问道。 向子珩眼中有了一丝神采,“伯父说起他年轻时科考,和这些年官场所见所闻。” “伯父慈爱,德高显昭,他半生辉煌过也黯淡过,听他说话让我感慨良多。” “要说,我父亲对我也疼爱,亦支持我读书入仕,但父亲到底不是读书为官人,从未与我讲过官场之道,人生哲理。” 向子珩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光彩。 “我从小读书,见过不少身无家世背景同窗,都会选择拜在朝中某位官员门下,名为讨教学术。” “我那时瞧不上,只觉他们是在给自己寻门道儿找靠山。” “而今日才明白,拜在前辈门下,讨教的不光是学识,还有为官之道,生存立命之法,有高人指点,开阔见识,少走不少弯路。” 婉如笑得温柔,“我就猜你与父亲定聊得来。” 向子珩也高兴,对宋父打心里敬仰,“伯父还让我将自己做的诗集拿给他看。” “好啊!父亲最喜书画,回头你们多切磋。” 这边两人欢天喜地,另一边却是天雷地火。 “一句祝福话都说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回到家关上门,紫嫣一肚子火气爆发。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孩子都会讲!” 紫嫣又气又急,在屋里走来走去。 “还有,平时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喝水不要发出声音,赴宴都是有章法的,你当这是你们兵士聚会胡吃海喝吗!” “瞅瞅当时场面多尴尬!我家过去的下人都不会这么丢人。” 想到今日场面,紫嫣崩溃要死,一顿饭吃得她胃疼! 陈武低头坐在板凳上,又羞愧又自责。 紫嫣骂着骂着,最后气得直哭,今日这一场又让她郁闷了好多天。 ———— 尽管太子低调前去宋家贺寿,但此事终是被孟鸢探得。 女人心里那根弦又紧绷了起来! 一个罪臣竟能让储君亲自登门,可见宋琳瑶在太子心中地位,想到父亲先前的疑惑,孟鸢越发相信背后照拂宋中庭之人就是太子。 “太子既是微服前去,以他心智,若不想女儿得知,你根本无从知晓。而女儿却能轻而易举打探到行踪。” 得知消息的孟太师分析着。 “父亲这是何意?”孟鸢不明,但很快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是,太子是故意让我探得的?” 孟太师眼中幽深,“也许就是故意告诉我们,宋家身后是他,让我们莫再动任何心思。” 萧胤宸前些日子对孟家的打压,其冷峻决绝让孟家深有领略,而今的孟太师更不敢轻易对宋家下手。 “罢了,阶下罪臣而已,想为他翻案比登天还难,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孟鸢捏着手里绢帕,罪臣是不足为惧,可他的女儿呢? …… 琳瑶没有名分,不算东宫嫔妃,无需早晚向太子妃请安,亦不跟后院儿嫔妃打交道。 每日除了无聊地待在小院儿,便是跑出府游荡,而她可随意出府的权利萧胤宸虽未明确下达,但守卫也没拦过,琳瑶琢磨着是太子暗中授意。 至于将来,洒脱的人从不多想,经历了家族败落、骨肉分离、亲人重聚…… 世事变幻,未来无常,与她而言只要家人安康便好,她亦只活在当下。 没多久,萧胤宸又让琳瑶搬到了书房旁的耳房住。 照理说,耳房是贴身伺候的下人居住地方,但太子命人将耳房装饰一番,地方虽小但华丽舒适。 白日里公务累了,推开窗,便能看到小姑娘坐在院子里,扎纸鸢,晒太阳。 每到深夜,躺在书房床上的萧胤宸便伸手轻轻摸着墙面。 墙的另一边是耳房床榻,一墙之隔,她就睡在那里,就似在他身边。 同住一个院,在他眼皮底下,也可防有心人使坏。 太子对宋氏女兄妹情深已是众所周知,和亲一事后,起初东宫嫔妃还以为这位宋家女是太子心尖儿上的人。 可时间久了,发现自她入了东宫后太子从未留宿过,还将人安置在下人住的耳房。 再加上坊间流言,人们纷纷猜测:这女人定为躲避和亲狐媚献身储君,太子不过一时乱了心智,宠幸了她,事后无奈只得保她。 而被皇帝斥责后的太子自然对这女人心有怨恨,这么想着,人们愈发觉得流言属实。 …… 东宫正房 “今日是妾身生辰,殿下能来妾身很高兴。” 孟鸢含情脉脉看着面前人。 整整三个月了,自和亲之事后,萧胤宸再未踏入过正房,哪怕初一十五,几次孟鸢去书房也被挡在门外。 直到今日她生辰,派人去请,萧胤宸终于出现。 亲自布着菜,又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见太子伸手接过,孟鸢这才释然一笑。 先前的不愉快萧胤宸未提,既然他不说,孟鸢也识趣地不再提,只聊着家常。 饭闭,仆从将餐食撤下。 嬷嬷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将屋内下人打发,只剩夫妇二人。 第172章 阴谋 “昨日妾身去母后宫里请安,母后又提到殿下子嗣之事,惋惜至今还未抱上孙儿。妾身惭愧,辜负母后和殿下期望。” 说着走到萧胤宸面前,温柔又含蓄,“殿下若无其他事,今晚就留宿正房吧,早日诞下皇长子,也好让父皇母后欢喜。” 萧胤宸看了眼面前人,静默不语。 见他没有反对,孟鸢心中一喜,抬手搭在他腰带上,轻轻解着。 女子婉约含情,凤眸波光流转,一颗一颗解开盘扣。 面对这个女人,萧胤宸提不起一点兴致。 过去还勉强当做差事,初一十五应付下;而今,想到她的虚伪和满腹心机,应付都懒得,正要开口。 “太子哥哥!” 外头突然响起琳瑶声音。 孟鸢手一抖,眼中柔光当即消散。 “殿下要休息了,宋姑娘不要打扰!” 外头婢女拦着要进来的琳瑶。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太子哥哥禀报!” “再重要的事也要等到明日说,打扰了殿下和娘娘休息你担待不起!” “我的事情一刻也迟缓不得,出了事你也担待不起!” 婢女执拗阻拦,琳瑶着急,抓住她肩膀,一把将人摔翻在地。 婢女惨叫一声,揉着酸疼的腰肢,“宋姑娘,这里是太子妃正院,你太放肆了!” 琳瑶不理会,立在房门处喊着有急事求见。 “出什么事了!” 穿好衣衫的萧胤宸打开门。 “太子哥哥,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 萧胤宸听了二话不说迈步出来,边走边道去书房说。 看着离去的人,孟鸢一双眼布满血丝,胸腔剧烈起伏。 好不容易太子留宿在此,就这么被那女人就唤走了,她如何能忍! 敢从正房把人夺走还打伤她的人,如此嚣张跋扈,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孟鸢攥着双拳,气得浑身颤抖,“宋琳瑶你这个贱人,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挫骨扬灰!” 太子和琳瑶到了书房后,很快府外候着的向子珩被招了进来。 第173章 宫变 房外响起婢女声音,道郡马来了。 慢悠悠地将凤袍收好放入柜中,康荣才缓缓开口让人进来。 今晚他再陪她一晚,过了明晚之后,便是给公主侍寝了。 ———— 月夜西沉,红日东升,清晨的阳光又照亮了这座皇城。 今日的帝都看上去与往日没什么不同,而在这平静下,两股势力蠢蠢欲动。 当然这都是上位者间的较量,生活在烟火尘世的布衣百姓一如既往沿着各自轨迹按部就班,度过最平凡不过的一天。 夜幕降临,德亲王府灯火通明。 抽出佩剑,德亲王看着在烛火下幽亮的利光,虎目坚定威严。 “今晚后,大梁国就要天翻地覆了。” 男人志得意满,透过银光,似已看到脚下众生俯拜。 然而他不知的是,太子与皇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漆黑夜空被一簇簇箭矢点亮,平静的皇城被马蹄声踏响,金戈铁马杀声四起。 生活在皇宫附近的权贵府邸纷纷警醒,听外面有人高喊诛杀叛军,知晓出乱子了,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不敢外出。 大内,两拨势力早已杀成一片。 为免叛军在城内伤及无辜,太子设计将人引进皇城,诱敌深入,关门捉贼。 巍峨庄严的殿前被鲜血染红,手起刀落间无数生命灰飞烟灭,尸体横七竖八。 “皇上,这里危险,您还是去后殿避避吧!” 外面杀声震天,殿门似随时会被冲破,殿内皇后听得心惊。 “不必” 龙椅上的君王面沉如冰,“朕就在这儿,看着这个好兄弟如何夺我天下。” 皇后深深了口气,缓缓吐出,惊慌的心不再害怕,“好,臣妾在这里陪皇上。” 丈夫和儿子都在此处,她岂会退后。 也无后退之路。 若他们有失,她独活于世还有何意思;若天子储君有恙,身为正宫的她必履行国母职责,与之同生共死。 大殿外,一身戎装的萧胤宸亲自率领御林军,击退一波又一波叛军。 // “不好了王爷,我们遭到伏击了!” 亲兵跌跌撞撞跑到书房,德亲王脸色惊变,“伏击?” 紧锁的眉头掩不住的慌张,“定是消息走漏了!” “我们的人顶不住了,王爷快走吧,东边有缺口,再晚就来不及了!”亲兵说完就去牵马。 外面火光四起,府内人心四散。 德亲王不予理会这些,快步走出府。 府外也乱成一团,打斗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逗留在街上还未来得及回家的百姓来回抱头鼠窜寻找庇护,处处人仰马翻。 亲兵牵着马走来,混乱中,德亲王正要迈步上前,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男人闷哼了声,回过头,看清来人后一声大呵。 “混账!” 向子胥冰寒,紧紧攥着匕首,“老匹夫你也有今日,欠我父亲的命拿来!” “你…” 德亲王惊怒,短短愣神后拔出佩剑挥去,动作之快向子胥全没防备,胳膊被划伤,被迫松开手。 德亲王一手捂着腹部涓涓血流,一手剑指地上人。 “奸诈小人,竟敢骗我!” 德亲王气急败坏。 是他大意了! 一次偶然,无意知晓了翰林官员向子珩身世。 尽管手下曾禀报过当年知晓金矿之事人都已被清理干净,但向子珩如今已为官,面对死于非命的父亲,有了身份的他若执意寻杀父仇人不免继续追查此案。 未免节外生枝,安全起见还是先下手为强。 康荣要与向子胥成婚,他自是不允的,可女儿一意孤行。 他多方试探下,确定向子胥不知自己父亲因何而死,遭何人所害,加之他对向家嫡出兄弟怨恨,让他以为这小子并不知内情,这才勉强接受他做入赘女婿。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晓! 再想到此次行动被泄露,暴怒的人一剑挥去! 利剑划破向子胥胸膛,顿时血液飞溅。 德亲王不解恨,还要继续挥刀,被亲兵止住。 “王爷来不及了,赶紧走吧!” 顾不得再理会,德亲王翻身上马,一行人飞快离去。 向子胥痛苦地蜷缩在地,喘息粗重,衣衫被血浸透,地上一片鲜红晕开。 少时,听到有马蹄声渐进。 艰难抬起目光,玄甲银光的太子横马立在前,甲胄溅染血迹,身后跟着大队人马。 向子胥颤巍巍伸出手,“他往……往东,东边去了……” 萧胤宸让人将受伤的向子胥安顿,亲自策马追去。 狂奔了小半日的德亲王终于离开城门,在郊外又行进许久,将京城远远甩在身后,腹部有伤的人这才停马歇气。 第174章 他怕苦 看着温婉清丽的人,向子胥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人看不看得起不重要,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无数个黑夜,这句话焐热着他的心口,陪伴他熬过一日又一日。 想握她手,可还未抬起胳膊,又收了回来。 他已声名俱丧,这副自己都嫌弃的躯壳,又怎么忍心去玷污他心中纯洁美好的姑娘。 还能再看她一眼便够了。 视线变得朦胧,一片灰白中,似乎看到了父亲和生母。 “我…让您…失望了,但我…对您的敬重…和爱,从未…少过一分。” 伤口的疼痛消失,身体像飘在云端,向子胥从未有过的轻松。 眼前光线渐渐暗淡,爹娘的身影化为虚幻,耳边哭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 ———— 叛军已平,德亲王两子一个死于乱军,一个因抵抗被当场斩杀。 叛军主谋皆已伏法,接下来便是一轮朝廷肃清,皇帝下旨将所有与德亲王有过密切往来之人一一彻查审讯。 凌骁一连几日忙于大理寺。 德兴王野心已久,早已部署,向子珩父亲意外发现金矿,依照大梁条例,主动上报官府。 却不知当地知州乃德亲王心腹,恰逢此时德亲王在云州巡视,得知此事决定吞下金矿,于是立刻封锁消息,并将知情人全部灭口。 真相已查明,向子珩冤屈得以洗清,皇帝复其功名官职,重回翰林院,赐府邸。 ———— 向家宗祠,向子卫跪在堂中,望着上方牌位,一双眼早已哭红。 上一次见二哥,还是他穿金戴银回家那日。 如今想来,他当日所作所为和说的每句话都是故意的。 故意炫耀,故意惹家人对他失望,为的就是让家人跟他断绝关系,以便潜伏王府不慎出事能不连累家人。 【他根本不配做我向家儿郎,家里怎么会出了这么个无耻败类】 【果真是妾室肚子里爬出的东西,骨子里的轻贱,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以后别说你姓向,你不配】 【跟他那妖精小娘一样,就会卖弄色相,母子俩流着一样下作的血,低贱】 向子卫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嚎啕大哭! 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再没机会跟哥哥道歉。 向母含着泪将向子胥名字重新写回族谱;得知自己绣品卖出高价原都是二哥在背后帮忙,子衿哭成了泪人。 ———— 凤銮殿,皇后倚靠在软榻上,双目无神,一动不动许久。 “娘娘,事情已过去,德亲王也已伏法,一切平安,娘娘高兴才是。” 嬷嬷琢磨皇后还陷在宫变惊魂中未走出。 “云妃回宫了。” 皇后声音缥缈如烟,夹杂着说不出的黯然。 “回宫?”嬷嬷一挑眉,不明白这话。 “云妃不是本就应在宫里吗,回宫……还是她先前去哪儿了?” 皇后目光呆滞,“本宫刚得知,宫变前,皇上命人将云妃低调转移出宫,安置在护国寺,派了几十名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保护。” 嬷嬷这下彻底明白了,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凄然的笑容泛着苦涩,皇后眼中湿润,“皇上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把退路都想好了。” 宫变那晚的惊心动魄浮现眼前,她的追随,她的决然,以为的同生共死……在这份偏爱前都成了笑话。 胸口闷痛,皇后猛咳了几声。 ———— 连续数天在大理寺审案的凌骁受了风寒,归来便病倒了,一连两日不见好。 “怎么回事,郎中也看了,怎就不好转呢?” 得知消息的言欢朝书房赶来。 “不吃药自是好得慢。”跟在身后的喜鹊接道。 言欢停下步子,“不吃药?怎会不吃药呢?郎中不是开了方子了吗?” “是开了,但是咱们大人他,他……” 喜鹊抹不开嘴,言欢再三询问下才道出实情。 “大人他……他,他怕苦!” “嗯?”言欢眨着眼。 看了看周围无人,喜鹊凑在主子耳边悄声道:“大人自小怕吃药,怕苦,从来有病都是硬扛。” “实在扛着不住了才勉强用药,喝个药啊,就跟要命一样。” 言欢愣愣听着,随即爆出一阵大笑。 第176章 出嫁 给客人添茶的言欢看出父母顾虑,连忙表态。 “这是喜事儿!” 说着看向双亲,“爹娘特别欣赏向公子,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明白言欢暗示,宋父宋母恢复神色,笑盈盈与未来亲家攀谈。 …… 从宋家出来,向子珩笑意就没下过脸,不过向母却没那么高兴。 犹豫再三,还是道:“儿子,你可想好了?” 向子珩一皱眉,“母亲何意?” “我知道,事情既已定下了,原不该再多说,可娘心里总是觉得……” 向母一叹,几分惋惜。 “儿子重回官场,婉如到底是罪臣女,说句不好听的,连个普通女子都不如,你娶” “母亲”向子珩打断,“您又说这个!” “您别忘了,我被革官下狱一无所有时,婉如也没嫌弃过我。” “她当然不能嫌弃你。”向母嗫喏道:“自己就是个罪臣女,哪儿有资格嫌弃别人。” 向子珩有些不耐,“母亲这话说得没道理,婉如二姐嫁给大理寺卿凌大人,小妹入了东宫,照您这么说,太子殿下和跟凌大人怎么办。” “他们身份如此尊贵都不介意,我一小小翰林官员又有什么资格嫌弃,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这话说得对,但也不对。”向母谆谆劝解。 “太子是何人,那将来可是要做天子的,三宫六院妃子多了去,只要不是娶正妻,自然无需在乎对方家世。” “至于凌大人,人家已功成名就,不需再靠联姻给自己助力。” 说着拍了拍儿子手,“可儿子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仕途还长。咱家既已时过境迁,原是可以有更多选择。” 向子珩不悦,“母亲,我就不明白了,你过去不也很喜欢婉如吗?怎么现在却如此!” “我承认婉如是个好姑娘。”向母耐心解释,“温柔知礼,又有才华,可” 可相较儿子前途,她自然更注重后者。 再有,向母心里始终有个坎儿过不去。 她不会忘了自小孝顺稳重的儿子为了婉如死命退方家婚事,那样的儿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是对那女子爱到骨子里了呀! 那是一个能让儿子失去理智孝道的女人。 自己怀胎十月一手养大的孩子对别的女人这么好,甚至连她这个亲娘之言都不遵从,向母心里很不舒服。 本来嘛,她才该是儿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怎能让个外姓人把自己这个亲娘比下去。 作为母亲,她希望未来儿子儿媳举案齐眉,一家子和睦;可儿子对儿媳太过情深…… 她心里吃味儿! 有种儿子被抢走的感觉。 尤其丈夫去世后,儿子们成了她唯一亲人和依仗,想到他们跟媳妇如胶似漆,这更让她倍感孤寂凄凉。 “亲事已定下,这些话母亲莫再提了。” 向母一撇嘴,话中带酸,“看看,还没过门儿就护上了,日后还不得娶了媳妇忘了娘。” 向子珩无奈一笑,“行了母亲,我们都会孝顺你的。” ———— 得知言欢已将和离一事告知父母,凌骁傻眼了。 “你那天说的话,我回来之后想了好久,我觉得你说得特别有道理。” 言欢一本正经。 “姐妹里最没出息的就是我,我不能再这么晃荡下去了。” “和离一事不好再瞒了,早晚有一天得说,成日演戏我也累了,顶着凌夫人身份也不能出去大展拳脚,干脆快刀斩乱麻。” 凌骁听得差点吐血! 昨晚那些话本意想让她留在府里,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女人听了个半截,误会了他意思,自作主张公开了和离一事! “不过你放心,我都跟家人说清楚了,咱俩是好聚好散,爹娘也接受了。” “我爹娘是罪臣,住的地方不好安排仆从下人伺候,我跟着他们住,也方便照顾。” 言欢特别满意自己的安排,凌骁郁闷得要死。 ———— 向子珩和婉如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大红喜服的婉如端坐在镜前,几个姐妹围在旁边叽叽喳喳帮她装扮,阵阵女子说笑声传出房间。 看着与往日无异的房间小院,清音感慨,“这里是幽禁地,不能张灯结彩,灯笼喜联一概不能挂红,委屈四妹了。” 宋母看着爱女,心疼道:“我就说去会仙楼,还能放几串儿鞭炮热闹下,哪有新娘子出阁这么安静低调的,且从幽禁地出阁,听上去也不吉利。” 婉如笑了笑,“我不在意那些,爹娘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宋母心里难受,若家族没有败落,她势必备上十里红妆,送掌上明珠风光出嫁,哪儿似这般凄清。 想到这儿便觉得对不住孩子们。 “好了娘亲。”婉如安慰母亲,“能让爹娘亲眼看着我出嫁,几个姐妹都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还有就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言欢顺嘴接过。 一屋子人笑着,婉如羞红了脸。 “可不嘛,比我强多了。”紫嫣噘着嘴,“我那会儿身边就一个小瑶子。” “那也比我强。”言欢大咧咧道:“说起来我连个婚宴都没有呢,嫁了次人,连个红嫁衣都没穿过。” “这回没穿成,再嫁时穿就是了。”琳瑶开口,“有我垫底,你们这都不算什么。” 成了太子的人,以后也没机会改嫁,亦做不了正妻,婚宴嫁衣此生是无缘了。 被琳瑶这么一说,几个姐姐都不好再开口。 清音率先道:“行了,瞧瞧咱们这干什么呢,比惨呢?” 众人哄然笑开,气氛又热闹起来。 婉若陪着笑,可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长姐初次嫁人被冷落三年,最后和离出府; 二姐本嫁得良人,可彼时家中刚遭变故,不便大操大办,婚喜也没有,原想着俩人将来日子美满便好,可终究是走散了; 三姐遭遇祸事,无奈嫁给现在丈夫; 还有小妹…… 姐妹的经历,让身在其中的婉如对自己当下幸福生出一丝负罪感。 直到外头锣鼓声响起才止住思绪。 第177章 新婚 “他们俩一路走来坎坷曲折,不过还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是圆满了。” 望着远去的迎亲马队,姐妹几人感慨。 “是啊,四妹也是我们当中姻缘最美满的了。”紫嫣艳羡道。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过得多不如意似的。”清音拍了她胳膊下,低声道:“你都不知小妹多羡慕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紫嫣撇撇嘴不再说话。 ———— 向府张灯结彩,花天锦地。 一日热闹下来,到了夜晚,一盏盏红灯笼映照着小院儿,喜庆又温馨。 新房里,大红喜字高悬,龙凤花烛跳动,灯下新娘娇美动人,看得向子珩一阵恍惚。 牵着妻子走到桌前,亲手倒好合卺酒。 两人目光交汇,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正要饮,就听到外头下人禀报。 夫妻俩听了赶忙放下酒杯,披上外衣朝外走去。 // “母亲怎么样了?” 房间里,向母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不时痛苦呻吟。 “夫人头疾犯了。” “赶紧找郎中来看看吧。”婉如说着就要安排人去请。 “不用了。”向母摆摆手,“都是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大晚上别折腾了。” 看向儿子儿媳,“你们不用管我,回去休息吧。” 本是安慰的笑脸,却因病痛泛着苦涩,说着又咳了几声,一手摁着太阳穴不断按揉。 这样子夫妇俩哪里放心离开。 “我在这里给母亲侍疾。”婉如上前帮她按摩额头。 “新婚夜,怎能让你在这儿,听话,快回去吧。”向母催促。 纤巧的手指揉着太阳穴,婉如轻声道:“无妨,母亲身子重要。” “辛苦儿媳了。”向母轻拍了拍她手,微合着眼,“都是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本以为没多久便能转好,却不想疼痛一直不消,难以入睡。 夫妇俩尽心尽力陪在床前。 时间一点点流逝,隐约听到外头梆子响了三声。 向子珩捏了捏酸涩的眼眶。 “婉儿,你回房休息吧,我来守着。” 婉如还在犹豫,向子珩直接拉着她将人送出房。 刚出房门,向母呻吟又起,婉如一听连忙折返回来。 婢女帮主子揉按着额头,可手法轻重总不对,向母烦躁。 第178章 前未婚夫 婉如一愣。 这话听着是玩笑,可依旧能捕捉到话里话外不易察觉的酸味和嘲讽。 “到底我是老喽,不中用了。” 向母自嘲打趣,望向院外,“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府里无人再理会了。” 打量着婆母神色,似笑非笑的眼神意味颇深,看得婉如心里别扭。 明明是对方让自己帮衬说话,可事成了却又说口味话酸她。 夫君也并非厚此薄彼,不过是因婆母话没说到梗节儿上。 “婆母说笑了。” 婉如道:“夫君哪里是听我话,还是您先把话说到了,我不过是最后加一把,就好比连吃三碗饭饱了,总不能说是第三碗的功劳。” 向母呵呵一笑,“婉如就是灵巧,说话跟百灵鸟似的,让人听着舒心。喝点茶吧。” 见婆母不再计较,婉如也释然笑了。 “难怪儿子被你抓得牢牢的,非你不可。” 心咯噔一下,准备端茶的手僵住,婉如抬头看去,只见婆母一双眼睛笑意颇深。 这话分明在讽刺她蛊惑向子珩! 见她手还在停留在茶水旁,向母唇角一勾,“好了,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婉如收回手,起身称是。 回到房间的人却是没了睡意,满脑子都是婆母隐晦笑言。 ———— 言欢搬到了京郊小院儿陪着父母居住,这一举动很快便引人注目,渐渐地,二人和离消息不胫而走。 如听到当初凌骁突然成婚一样,一波风言风语在坊间流传。 而得知此消息的一人十分高兴。 “你怎么来了?” 言欢正在院里打扫,看着许久不见的人有些惊讶。 温严走上前,白皙俊脸挂着阳光微笑,“我早听说伯父伯母归京了,一直想来探望他们,可” 低下头,神色略有尴尬,“可先前身份不合适。” 说着又抬起脸,笑眼弯弯,“不过现在可以了。” “谢谢你好意,还是别见了。” 言欢直言道:“我家败落时你们退了亲,我爹娘肯定对你有介意,见面谁都不高兴,你回去吧。” 温严并不介意这话,目光坚定,“总要面对的,我这次来就是挨骂的。” 说完深吸口气朝屋里走去。 “你……” // 房间内, “伯父伯母,退婚一事并非小侄本意。” 温严诚恳又无奈,“你们二老与我爹娘是熟交,他们性子你们也了解。”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爹娘一句话,我根本拦不住。” “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说了。”宋父平静道。火山文学 “我们是罪臣,小公爷身份高贵,未免人们议论,日后还是莫再来此了。” “不妨事。”温严赶紧表态,“我不怕被议论。” 虽已及冠,可男子身上还是带着几分稚嫩和书生意气。 言欢待得别扭,开口道:“也算看过了,我爹身子不好,需要休息,小公爷无事就回去吧。” “好,那小侄就不妨碍伯父休养了。” 许是见宋父宋母没甩脸子,单纯的温严便认为长辈对他并不抵触。 从屋里出来的人异常兴奋,看得言欢郁闷。 她自己脑子够不灵光了,这家伙比她还不灵光,他难道看不出爹娘是给他留着颜面? “欢欢,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我们都好,什么也不缺。” “你不用跟我客气。”温严看了眼正屋方向,又看回身边女子。 “欢欢,过去没能拦住爹娘退亲,这件事我也很难过。” “你嫁给凌骁,我本以为他会对你好,可到底他是始乱终弃!” 说起凌骁,温严怒上心头。 “什么始乱终弃?”言欢费解,“我俩是好聚好散。” 温严不相信这话,“你不用替他遮掩。” “哼,他早不和离晚不和离,偏偏在伯父伯母归京后和离,这其中之意分明!” “什么?”言欢听不懂。 温严神色笃定,“还不是觉得伯父伯母丢他颜面了!” “你在说什么呢!”言欢越听越糊涂。 “先前伯父远在北地,他不嫌弃这位犯官岳父,而今伯父归来,与他同在京城,他定是觉得损他颜面了,这才急不可耐跟你摆脱关系。” “全是胡说八道!”言欢反驳,“这都是你自己瞎想!” 温严无比认真,“不是我自己想的,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言欢气呼呼叉着腰,“我不管外面怎么传,作为当事人,我可以清楚告诉你,我俩和离是觉得彼此不合适,好商好量散伙,跟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关系!” “欢欢你不用怕他。”温严安慰,“不必给他周全脸面,你不就是担心他会报复吗,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和伯父伯母。” 越说越没边儿,言欢听不下去,“不必。” 要真有这股劲儿,当初国公夫妇退婚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 “欢欢,以后让我照顾你吧,我” “别说了!”言欢忍不下去,直接把话挑明。 “小公爷,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温严一怔,呆呆看着她。 “我爹娘给我们定下婚约,是他们信任你,才把我托付给你,可你呢,你却在我家出事时退缩!” “你可知当时婚书一退我后果是什么!” 言欢极少有的发怒。 “你不是不知相府抄家,年轻女子要被遣入教司坊,我有婚约在身,若你家认这门亲,我便可做外嫁女儿免除入教司坊。” “婚书与当时的我而言是救命稻草,你的退缩不光是背信弃义毁约,更是把我推入万劫不复!” “现在时过境迁,我安然无恙站在这儿,你口口声声父母之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是要保护又是要照顾,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需要吗!” “对不起欢欢!” 温严慌忙解释,“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我也很后悔,我会改的!” 言欢听的好笑,“如若当时我真入了教司坊,此时此刻在风尘之地卖笑卖身,你还会后悔吗!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原谅,不是每一个后悔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温严愧疚得说不出话,急得脸颊涨红。 “你走吧!” 说要转身回房。 第181章 偏执的女人 自二人重逢后,每次交谈,这姑娘总这么兜兜转转,弄些凄清酸儒气息,就不能直截了当些吗! 虽说太子气质冷峻,但还真不喜这种清冷伤感调。 “你是埋怨我娶了别人?” 宁惜兰微微转开脸,碎玉的嗓音几分凉薄,“殿下金尊玉贵,要娶谁是殿下自由,妾身不敢。” 看着口是心非的人,酒意上头的萧胤宸也不兜圈子了。 “那年恩师生病,我去探视,那也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恩师有意将你托付于我,你也默许。” 听他主动提及往事,宁惜兰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却又很快压下去,继续保持着清冷。 “在母后为我选妃时,我便顺承恩师心意提出娶你。” “婚事还未定下,不想恩师雪天出意外伤了腿,落下后遗,于是辞官还乡。” “你为尽孝道一同跟着离京,走前恩师说愿终老故乡,与你不会再归京,言下之意是先前托付作罢。” “之后母后重新拟定太子妃人选。” 话音停止,许久没再开口,宁惜兰奇怪,转回头看着他。 萧胤宸眼神带着几分酒后迷离,“我可有说错。” 不明白他何意,宁惜兰不知如何回应,见对方一直等着,迟疑片刻终于摇了摇头。 “那我如何薄情寡性?” “……”宁惜兰抿了抿唇,低下头。 萧胤宸继续道:“还是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娶别人,应该一直等着你。” “妾身不是这意思!” 太子的直言直语让宁惜兰生出窘态,猜测他是酒后性子烦躁。 “父亲与我离京,我自然是不能要求太子为我终身不娶。” 咬了咬牙关,又道:“帝后重新为殿下择妃,我不敢有怨言,只是名分归名分,可情分是情分!” 幽怨的眼睛看向面前男子,“再见时,殿下对我百般冷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 萧胤宸长呼了口气,无奈笑了两声。 “恩师染疾我去探望,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连话都未说过。” “哦不。”萧胤宸恍然忆起什么,“说过一句。” “你似说了句拜见太子,我回了声免礼。” “而后我们再未见过,直到你此次返京,一面之缘,你认为我们之间该有什么旧情?” 宁惜兰面露尴尬,眼神闪躲,却依旧仍强撑着精神不塌。 “我知世人不免俗,一句娶你,人们便认为你我之间情非泛泛。” 第182章 一夜过后 与守在院里的王轩打了个招呼,准备回房休息,经过书房门时忽地听到里面有声音。 “是太子哥哥有吩咐吗?”琳瑶贴在门前侧耳听着。 王轩也听到动静儿,凑到前细听,“好像真是殿下醒了。” “姑娘去看看吧,殿下晚间饮了酒,怕是身子不适有什么吩咐。” “好,我去瞧瞧。”琳瑶推门进去。 房间烛光微弱,床上人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琳瑶走上前,“太子哥哥有何吩咐,是要喝水吗?” 萧胤宸辗转烦躁,眼睛微合,“屋里怎么…这么热…” “啊?还好吧。” 琳瑶没觉得,猜测大抵是他饮了酒的缘故。 萧胤宸燥热难耐,脑子混沌不清,借着微弱光线看到他额上细汗,琳瑶帮他擦拭了下。 “脸怎么这么烫!” 手下灼热让琳瑶一惊,“不会是生病了吧?” 正要起身出去寻府医,却被床上人一把攥住胳膊。 “太子哥哥我去找……哎呦!” 胳膊上猛然一道力量,整个人被带倒。 “太子哥哥你……” 不管小姑娘如何劝说挣扎,萧胤宸都像听不进去,男人姿态强硬,像失去理智不管不顾。 房外的王轩听到里面动静儿似明白了什么,轻轻将房门关上,重新立回廊下。 萧胤宸梦境是绮丽的,梦中他与挚爱姑娘终于融为一体。 怀里的人娇而不艳媚而不俗,听着一声声太子哥哥,男子更加激动,恨不得将她揉进血液,用行动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向家新房,红鸾帐内人影浮动,夫妻缠绵悱恻。 婉如青丝流泻在枕间,喘息微微,眼角眉梢的春情还未散尽,靠在丈夫胸前,二人软语低喃。 向子珩从枕下取出个白瓷小盒。 “这是什么?”婉如好奇。 听了丈夫的话,婉如掩唇偷笑,“夫君还想到这些。” “事关娘子,为夫都会一一想到。” 向子珩将人拉到身前,“我来帮娘子上药。” 婉如羞红了脸,拉起被角捂着半张脸,声称自己来。 第183章 刁难 可转念一想。 也是,有什么好提的,她的情况不能有名分,太子哥哥提了又能说什么,不过是让两人都别扭。 见对方神情淡然,对此事未放在心上,琳瑶只觉自己再提也没趣儿。 “你气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始料未及的一句让琳瑶心砰的一跳,扎着脑袋,喉咙轻嗯了声。 被颠鸾倒凤折腾大半宿,打架都没那么累。 “是不是又在外玩儿疯了,该不会又是天亮才归吧。” 萧胤宸边吃边道,目光集中在碗筷上,未注意到女子瞪大的眼睛。 心猛然一坠,琳瑶怔怔看着吃东西的人。 他眉眼平淡,闲适无异,亲自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贪玩儿也要有时间,到底是女孩子,深夜在外不安全,以后注意些。” 本是关切言行,却让听者如坠冰窖。 他不记得昨晚事了! 那抹难为情瞬间荡然无存,琳瑶惊异又难懂,手里的糕点被捏变了形。 是酒后忘却? 不,她了解太子,他酒量好得很,平日饮酒亦极为克制,如何也不至于将前一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是怎么回事? 琳瑶脑子哄乱,思来想去,揉捻着的点心碎了一地。 良久,暗暗长出了口气,不得不相信事实——他不想承认。 是怕承认了她朝他要名分,而他无法给予? 还是兄妹关系转变让他不好面对? 一百个念头在脑子里掠过…… 面前男子是聪明人,心思深沉如海,猜不透摸不尽。 万千心绪堵在喉咙,这一刻突然感觉眼前人变得陌生。 只一瞬,很快收起情绪。 不论是什么,他执意装傻这点已明,再说无意,丢下一句我回房了便起身出门。 身体已失,何必再赔上尊严,他能风轻云淡,她又岂会刻骨铭心。 男子嗯了声,继续用着早膳。 踏出门,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吹散了满身尘浊,琳瑶脑子蓦然清醒,迈步走回房,再没回头。 // 女子走后,萧胤宸放下手中筷子,强作的镇定一下子溃散。 昨晚春梦,一大早又见到当事人,羞耻感漫进整个胸腔。 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是有多饥渴? 可那梦境又那般真实,梦里的他畅汗淋漓,从未有过的销魂畅快,醒来后的人还回味许久。 方才面对小姑娘,天晓得他平静外表下的兵荒马乱! 不过昨晚何时睡着了却记不得。 只记得宁惜兰来过,说了很多话,服侍他用了醒酒汤,又聊了几句,再后来便记不清了。 头有些昏沉,萧胤宸按了按眉心。 说来也奇怪,他酒量不差,不至于酒后记忆忘却,这次不知是怎的了。 …… 西苑, 宁惜兰坐在铜镜前梳妆,目光却不时望向窗外,似担心什么。 “太子那边可有异样?” 被突然一问,婢女不明何意,愣愣答道:“没有,没听说有什么异常。” “昨晚殿下,有……招人侍寝吗?” “应该没有吧,未听说。” 宁惜兰不再说话,任由婢女挽好发髻,端坐的人眸色不定,眼里盛满心事。 妥当后婢女退出房间。 打开妆奁,取出一鸽蛋大小的鱼膘包握在手里摩挲。 想到昨晚出现的孟鸢,功亏一篑的宁惜兰满腔憋闷。 手中不断用力,鱼膘包很快破裂,鲜红血液渗出。 ———— 向家 婉如匆匆赶到婆母院儿时,却还是迟了。 “少奶奶,夫人等了您许久不见来,有些乏了,小歇时睡着了,还未醒。” 婉如懊恼自己睡过头。火山文学 晨昏定省,婆母未发话,她也不能自行免去,只能在这里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向母终于醒了,嬷嬷将婉如请进房。 婆母发鬓一丝不苟,眉眼清亮,哪里有刚睡醒的样子,方才那一个时辰分明是处罚。 “母亲,儿媳有罪,早晨睡过头,请安来晚了。” 说起来,昨晚才是夫妇二人洞房夜,今早向子珩去翰林院,早早便醒了,搂着怀里妻子,娇软的人柔若无骨,一时没忍住又要了一次。 在他走后,婉如沉沉睡去,也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待醒来时却发现时辰已晚。 缓缓饮了口茶水,向母始终未说话,婆母没叫起身,婉如便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 初经人事身子本就不适,方才又在外站了许久,此刻的人腿有些酸涨,微微打颤。 向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做视而不见。 又过了片刻,就在婉如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句坐下吧。 婉如坐下身,缓着双腿,面色虽疲惫,可眉宇间依旧掩不住的新妇颜色,顺着看去,衣领处微微露出点粉红印记。 向母眸色渐凉,平淡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绪,“夫妻恩爱是好事,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适可而止。” 婉如懵懂地望着婆母。 “子珩忙于公务,撑着整个府邸,很是辛苦,不似妇人闲在家中,要懂得爱惜自己夫君身体。” 向母垂下眸,拢起手抵在唇边,微微放低声音,“白日渲秽可不是正经妇人之举。” 婉如一震,搭在身前的双手紧握。 “儿媳是名门出身的闺秀小姐,可不能学了那些个不正经做派。” 房中事被长辈拿出谈论怪罪,婉如窘得脸颊灼热。 请安归来后,婉如当即下令将房里贴身伺候的婢女调到后厨。 ———— 这日上午,言欢到城中采买物什,转了半晌,置办全东西后进入茶楼。 “欢欢” 听到这声言欢一机灵。 温严兴冲冲从门外追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温严缓了缓喘息,“我正打算去小院儿找你,远远看到你身影,就赶紧追了来。” 温严不认生地坐下,“欢欢,上次你说的话回去后我想了很久。” “你说得特别对,那件事情确实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拦住爹娘。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真的知道错了。” 温严认认真真表态,“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言欢皱眉,“你没完没了了。” “欢欢,你现在是自由身,我也未娶,我会跟爹娘争取,我们再续前缘。” 言欢正想喊他,又忍了住。 温严虽说懦弱了些,但本性不坏,他那么身份尊贵的小公爷,不嫌弃她是个再嫁妇人,其心可悯。 调整好情绪,言欢耐心劝道:“你能说这些我很感激,但咱俩已经不可能了。” “不说有先前退婚一事,现在我家中败落,又嫁过人,从前你爹娘都不同意,现在更不会同意。这么浅显的道理人人都清楚,你莫再执迷不悟了。” 第187章 拐走千金小姐 “听说这会儿人在方家,夫人还是赶紧去看看的好,定得拦住他们,不然一旦上了公堂事情就闹大了,三公子名声尽毁,大公子也清名受损呐!” “拦住?对,拦住,拦住……”向母心慌,六神无主,“可,可要怎么拦……” “你刚说方柔未婚夫家也在?” “是” “几方都在,都在……”向母嘴唇颤抖。 那两家都是官宦人家,还三品官员! 天爷!向母都不敢想那场面,这么大的事她哪儿能罩得住! “夫人,少爷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跟少奶奶说一下吧。”嬷嬷提议。 向母眨眨眼,“她?” “少奶奶不是说从小跟着母家学管家理事吗?丞相府何等家大业大,兴许少奶奶见识多有办法。” 向母似看到希望,“对,对对!你去跟她说,让她想想法子。” 嬷嬷领命,连忙朝外走去。 “就说我头疾犯了,下不了床。”向母连忙补充。 “是” “让她想办法拦住那些人。”向母朝着离去的人喊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子卫被押到公堂!” “是” …… 婉如听了此事先是震惊,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夫人头疾犯了,这会儿下不了床,少奶奶您拿个主意吧。” 头疾?婉如撇了撇嘴。 过去在向家祖宅伺候向母那么久,早瞧出来了。 这位婆母看似端庄,风平浪静时管家理事还行,可遇大事根本撑不起来,就如当年老爷死于非命,天塌了的人除了哭就是哭。 失了丈夫便依靠儿子,典型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 婉如赶到方家时,就见向子卫被五花大绑地推搡出来。 “站住!” 见到个年轻姑娘立在门前挡住去路,身后跟着几名家丁,方家下人奇怪。 向子卫见到来人,低下头,藏着面上愧色。 “你是何人?” “我是向子卫长嫂,奉家母之命处理此事。” “还有什么好处理的。” 管家看了眼被绑的人,“拐掠官宦千金,这小子自己都认了,此事已确凿,我们老爷下令押送官府处置!” 婉如走到向子卫跟前,“三弟,你虽性子冲动,但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到底怎么回事?” 向子卫侧脸避开这目光,“不用你管,你回去吧。” 瞧这副样子,一看便知有问题。 “我要见你们老爷,劳烦通报。” 见方家下人不为所动,婉如看了眼身后人,仆从会意直接将向子卫抢了过来。 管家见势不妙,连忙跑去向主子回禀。 // 府内正堂, “这小子在方叔父府做帮工,觊觎方家小姐,得知方小姐不日就要出嫁,于是设计将人拐掠,还好我们发现得及时。” 婉如打量着说话人,“这位是?” 年轻男子抬起下巴,很是傲气,“我乃孙齐,方小姐未婚夫婿。” 上下扫了眼婉如,孙齐不屑,“小小妇道人家,识相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未婚夫?”婉如面容清冷,“未婚不是夫,此乃方家与向家事,我若没资格说话,你更没资格。” “你!” 孙齐又气又惊,瞧那女子年岁尚轻,人也纤瘦,说话却丝毫不怯场。 不理会这人,婉如将目光放在主位人身上。 “方大人,我向家您也了解,虽不是名门显贵,但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规森严,府中主君在朝为官,子卫身为官眷,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是非黑白还是弄清楚的好。” “且此事事关贵府小姐声誉,闹大了令千金也清名有损,能关上门解决还是内部解决得好,一旦闹上公堂,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方大人听了这话似有动容,捋着胡子冥思。 “千金淑女深居闺中,帮工如何能轻易接触到,更别说身为主子身边多少下人伺候,哪儿那么随意将人拐掠。” “这其中到底为何,如何拐,如何掠,还是要说说清楚。” “这……”方母言语闪躲,“反正他是承认了。” 看向向子卫,婉如道:“子卫,你可想清楚了,罪行不能乱认,依照我朝律法,拐掠人口要被断双足,家人也要连罪,庭杖三十。” “母亲最重家族颜面,夫君翰林清流。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有为母亲他们考虑?日后母亲如何抬头出门,夫君如何官场立足!” 向子卫身子一颤。 “你确定要母亲和兄长跟着一起受刑?” 第188章 被打 送走未来女婿,方大人来到女儿闺房。 啪! 一声响亮巴掌声,方柔被这力道打得瘫倒在地。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方母赶忙拉住丈夫,“怎么能对女儿动手!” “这个混账东西!”方父怒斥。 “从小习妇德妇功的大家闺秀竟然逃婚,家里怎么会养出你这种败坏门风的玩意儿!” 方母摇头,“老爷说什么,什么逃婚,不是的,不是的!” 方柔泪水当即而下,对上父亲赤红眸子,吓得说不出话。 “当我看不出来?”方大人气急败坏。 “什么拐掠!定你是不愿出嫁逃走,向子卫帮着你,事情败露后替你遮掩!” 方柔捂着脸簌簌哭泣。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贤德婉顺,却不想你竟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丧德败坏!” “你这是要把整个家族颜面踩在地下,今天我非打死你!” 方母扑过去抱着丈夫腿,“不要啊老爷,这可是我们女儿,亲女儿啊!” “这种不知廉耻女儿要她作何!” 方大人怒极之下推开妻子,一把抄起窗边鸡毛掸子,挥着冲女儿打去。 方柔缩成一团,吓得魂儿都没了。 “不要啊老爷!” 方母死命拦着,苦苦哀求,“女儿定是一时糊涂,不是有意的,左右内情外人不知,老爷何苦再为难女儿!” 举着的鸡毛掸子停在半空,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儿,方父终是不忍下手,恨恨将掸子丢在地上。 方柔这才颤巍巍抬起头,哭得满脸泪痕,“父亲……” 方大人沉着眉,又气又恼。 与孙家的婚事女儿始终不依,成日哭哭啼啼,夫妇俩也揪心,可孙大人乃自家上司,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拒婚的。 自定婚后女儿没有一日不哭闹,夫妇俩一筹莫展,突然得知女儿消失不见,方父第一反应便是她逃走。 “我何尝不知这件事是你挑的头,向子卫是在给你担罪名!” 这么一说,方柔哭得更厉害了。 糟心的婚事让她日日以泪洗面,向子卫也跟着着急,待听到她有逃走之心便决定帮他。 整个府里,唯一肯不顾一切帮她的也只有向子卫了。 可两人到底年轻,一个柔弱一个冲动,涉世不深,有头无脑,很快便暴露。 眼看家丁追上来,想到被抓回去的后果,方柔吓得要死。 “就说是我把你拐走的!”向子卫坚定道。 待二人被抓回,向子卫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要杀要剐他都认。 方大人何等眼锐,岂看不出此事是女儿主意,向子卫是在保她。 可他亦知道,女儿逃婚一事一旦确凿,不光女儿身败名裂,整个家族也要颜面丧尽,孙大人也会怪罪,日后家族还怎在世间立足! 这滔天大祸如何承受得起! 既然有人将这事担下来,说女儿被拐走,总好过说女儿逃婚,夫妇俩便顺水推舟,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家本心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可偏偏孙家人也在场。 孙公子态度强硬,又认出了向子卫,新仇旧恨一起算,执意要将人扭送官府; 向子卫血气方刚,与之又有过节的他本就瞧不上孙齐,于是大言随便处置。 两个年轻人对上,方家夫妇一时失了主意,任他们所为。 向子卫年轻冲动,一时热血,可待听到其长嫂之言,才知拐掠罪行后果严重。 看到向子卫神色松懈,方大人担心他吐口,于是当机立断,以三十杖责做处罚,将此事平定。 “我是真没想到,你柔弱外表下竟然包藏如此胆子,简直辜负家族教养!” “我不想嫁孙齐,我不要嫁他!” 方柔泣不成声,“爹爹若非要逼迫,女儿只能一死了之了!” “不许胡说。”方母抱着女儿跟着一起哭。 “那孙齐就是个登徒无赖,女儿要嫁过去后半生都要毁了,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他!” 方柔哭的声嘶力竭。 方大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老眼泛红。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这样为难女儿啊。 ———— 看着半身是血的儿子被抬回来,向母心疼得差点没晕过去。 纵然向子卫安慰无事,向母泪珠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 “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第191章 宋家的血脉 宋母眼睛湿润,轻拍着女儿后背,温言安抚,直到怀里人情绪平静下来。 “你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知道这是女儿孝心,可爹娘都活了半辈子了,什么事没经历过,还能撑不住这些?” “出了事不跟家里说,还要我们这些长辈做什么。” 小女儿六岁进宫,在皇后膝下四年,彼此聚少离多,回家后没多久又去了燕云外祖父家,一待便是数年。火山文学 这是她陪伴最少,也是最亏欠的一个孩子,平日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向母说不出的心疼。 “走,回家,你父亲还等着我们呢。” …… 马车上, “抱歉了小妹。”婉如灿灿一笑,“我看你实在拿不定主意,这又不是小事,所以就告知爹娘了。” 宋母将小女儿揽在怀里,“独自撑着事情就要压在你一人身上,一家人一起面对,分担在你身上的便会减少。” 琳瑶靠在母亲肩上,这两日被压得喘不过气,此刻心里踏实许多。 回到小院儿,就见几个姐姐都在此,屋里烛火明亮,一家人围坐一起。 “要我说,小妹就把孩子留下吧,这可是一条命呢!” 言欢率先表态。 “以后有人问起大不了就说孩子爹已经死了,日后若有缘遇到良人,想嫁便嫁,要是遇不到,反正膝下也有孩子,没男人还自在。” “听听这话说的。”向母宠溺地瞥了眼二女儿。 “二妹话虽直白,但我觉得有理。”清音开口。 “嫁人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养个孩子实在,若是我,我定然是要把他生下来自己养大。” 言欢使劲儿点着头,煞有其事朝妹妹道:“我就觉得这孩子是上天赐给你的。” “小妹你想想啊,先前遇到的人:姓白的、七皇子,还有太子……一个个都不靠谱。” 拉起妹妹手,叹息道:“说句不好听的,我瞧着小妹在嫁人这件事上是没缘分。” “可不好一辈子无儿无女孤独终老啊!” “男婚女嫁是为了什么,不就是生儿育女吗,你看你现在,无需嫁人就有孩子,不必侍奉公婆不用伺候丈夫,多好呀。” 婉如在婆媳问题上最有感触,“而且打胎可遭罪了,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我还听说有些女人小产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怀孕。” 宋母开口道:“我是想着,瑶瑶本就失了清白身,再有了小产经历,这日后怕是难以再嫁,既如此,还不如留个孩子在,将来也有寄托依靠。” “就是。” “可得考虑清楚。” …… 一家子一人一嘴,各自出着主意。 “打什么胎!” 一直沉默的宋父终于开口。 房间静下来,几人看向过去。 宋父心疼道:“一条命呐,哪里有做母亲的杀掉自己孩子,既然已经来了就是上天恩赐。” “父亲说得有理!” 言欢眼中乍然一亮,“咱家没有儿子,母亲总遗憾没给家族延续血脉,若小妹生下的是男孩,正好继承咱家门楣,我们宋家也后继有人了!” 众人一听这话轰地笑开。 宋母打趣,“还别说,过去我还念叨,家族无后,要不要留个女儿不外嫁,招个上门女婿,瞧瞧,这不就来了。” “就是就是。”言欢鼓掌认同,“太子相貌俊朗,文韬武略,这孩子肯定差不了。” “若真是个男孩儿,让皇孙给咱家继承门庭……”言欢美滋滋幻想,随即乐的东倒西歪。 “小妹你怎么想的?” 几人眼睛落在琳瑶身上。 琳瑶低头看着肚子,“我……” 紫嫣笑吟吟看着妹妹,朝她眨眨眼,“小妹肯定不舍打掉自己孩子,面对那碗堕胎药时就想通了吧。” “啊?”听到是紫嫣备的药,言欢惊讶,“你还给她备了打胎药了?” “万一小妹真冲动喝下去可怎么办!” 紫嫣低低笑着,“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会想到呀,我这当姨母的,还能亲手把自己外甥送走啊。” 不过是一碗寻常滋补药而已,为的是让妹妹认清自己心意。 “小妹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不想却是最早当母亲的,小丫头可准备好做母亲了没?”紫嫣乐呵呵调侃,“不过我是准备好做姨母了。” 主意拿定,琳瑶脸上绽出笑意,这两日辗转茫然,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地。 “这个小生命在万千女人中选择了我做母亲,必然是喜欢我相信我,我会不予余力爱他保护他。” “还有我们呢。” 言欢宝贝似的摸着妹妹肚子,“以后有好吃的我都留给他。” 宋父笑微微捋着胡子,“好,既如此,你们都要记住,对外万不可说出这孩子身世。” “父亲放心吧。”清音回道,“这是我们宋家血脉,我们当然得保护好他了。” “我来照顾小妹养胎生产事宜。”紫嫣说道。 婉如笑看向父亲,“父亲来给孩子想名字,男孩儿女孩儿名都想一个。” “对”宋母赞成,“这事儿必须得交给你父亲。” 琳瑶也高兴,“那就等肚子大起来,我找个僻静处养胎,等孩子生下后带他去燕云生活几年,届时再回来,外人不会发现问题。” 事情落定,这晚的琳瑶终于睡得踏实。 ———— 向子珩日日去会仙楼寻妻子,婉如实在不想面对那位婆母,向子珩便陪着她在会仙楼住了几日。 “嫂子,母亲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是碍于长辈身份拉不下脸亲自来,这不,派我来请你回去。” 这日向子卫找了来,好言相劝。 婉如低头不说话。 “弟弟不日就要成婚了,这么大事儿嫂子不能不在家呀。” 婉如这才抬起头,“成婚?同谁家姑娘?” 向子卫摸了摸鼻子,笑道:“还能是谁,就是方家小姐。” 婉如懵懂地眨着眼,但又似明白一点点。 自方柔被拐掠一事后,没多久孙家便退了婚事。 实则是方家处理向子卫的态度引起了孙家猜疑。 如果对方真是罪有应得,为何方家这么轻易绕过? 孙齐想到方柔对他的抵触,暗自琢磨被拐一事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 孙家是体面人,不说旁的,就说未婚妻被拐掠过,哪怕还是清白,可说出去总是不好听,加之他们本就觉其中有问题。 家族颜面大过天,再三考虑于是退了这门婚。 第194章 酒楼被毁 婉如似没察觉,继续道:“夫君,此事无碍。” “夫君先前送了我一对白玉镯,我日日戴着,手上也没空余再戴其他,婆母赠与弟媳再合适不过。” 向子珩点点头,并未对妻子那声婆母计较,反倒是心疼不已,拉起她手朝母亲拜礼离去。 人一走,向母抄起桌上果盘怒摔在地。 “混账东西,连母亲都不叫了!”向母气的大喘。 更让她生气的是,儿子居然对此没有任何言辞,默认了妻子所为。 “老话儿说得一点不错,果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 另一边,向子卫夫妇刚回到房,方柔便关上门,脸上满是担忧。 “夫君,母亲一直以为是你拐走我,致使我坏了名声,遭到夫家退亲,最后无奈嫁与你,瞧着母亲对我热情样子,我心里很是不安,若哪日母亲得知真相,我怕……” 向子卫安慰,“别多想,我已经同母亲说了,是我暗中倾慕你,故意将你诓骗走,记住,以后对外都要这么说。” “母亲本就喜欢你,如此一来只会更心疼你,对你好。” 方柔点点头应下。 ———— 宁王府, 空旷的房间十分安静,紫檀木雕花床上,女子满面病容,气若游丝。 虚弱的她想唤人,却发现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 很快,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装扮精致的赵灿走了进来,看向床榻上的人,眼神傲慢鄙薄。 “你来…做什么,想看我笑话吗!”床上的安雪有气无力。 撑坐起身,杀人目光盯着床前女子。 “是你,我久病不愈,定是你动了手脚!” 赵灿听了冷冷一笑。 她自问自己算不得菩萨心肠,但暗中下毒这种事她可不屑。 “就是你!”安雪咬牙切齿,“看到我失宠禁足,趁机对我下毒手!” “王妃真是病糊涂了。” 赵灿悠悠开口,“你我之间有何深仇大恨?我何至如此。” “真正被你伤到气到的,可不是我。” 安雪听了这话眼神迷茫,“难道是……王爷?” “不!不可能!” 安雪摇着头,“王爷不可能这么不念夫妻之情,不可能这么对我!” 赵灿靠近一步,一字字从红唇吐出,“你欺骗他感情,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害他辜负失去了一个无辜女子,他恨你都来不及!” 这话让本就病重的安雪猛咳了几声,嘴里一股血腥味儿蔓延,虚弱地人倒在床上,喘息微微。 赵灿嘴上说得痛快,心底却泛起隐痛。 想到宁王昏迷时一次次唤出的名字,口口声声亏欠…… 转瞬,掩住眼中失落,恢复了高贵冷漠。 “听说王妃身子每况日下,今日妾身特来探望,也算我们相识一场。” 说完不再理会床上人,转身离去。 // 宁王刚喝完药,就见赵灿来了,下人收拾了药碗退身出去。 “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宁王嗯了声,“今日终于有了些精神。” 赵灿温柔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府解禁,王爷也可安心。” 想到这么久来的幽禁,宁王头又似痛起来。 德亲王被诛杀后,皇帝追查其同党,朝廷进行了一轮肃清。 有人举报,宁王曾与德亲王数次酒宴聚会,许是圣上对这些乱臣宗室有了阴影,当即下旨封了宁王府,命人彻查此事。 这期间,王府人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郁结和愤懑下,宁王病倒了。 好在最终查证宁王乃清白,皇帝这才撤去禁令。 “这些日子你操持着王府也累了。” “都是分内事。”赵灿温和回应。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下人来报:王妃病逝。 正闭目揉着眉心的宁王听了一怔,短短出神后又很快恢复过来,“那便按礼制,该如何办就如何办吧。” 赵灿悄悄打量着宁王神色。 安雪自被禁足,先是哭天抹泪哀求,而后又大吵大闹,最后一病不起。 而一日日汤药喝下去,非但没见效,身子却越来越虚弱。 听着下人一次次汇报那边情况,赵灿猜测是宁王所为,可看宁王刚才反应,像是对此又不知情。 赵灿暗自思索。 这么久相处,她对宁王也有所了解,这个男人冷情但非无情,城府不深,否则也不会被安雪诱骗。 随之,便想到了宫中那位。 回到房间,婢女关上门后跪下身,满脸喜气。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王妃已去,娘娘很快就要扶正了。” 说完这话,却见主子一直沉着脸,不见丝毫喜悦。 “娘娘,您怎么了?” 赵灿眉眼凝重。 若搁从前她必然开心,可想到宁王真正惦念的人,赵灿面色凄凉。 ———— 夜色降临, 白日鼎沸的京街安静下来,人们已进入梦乡。 静谧的街上人影寥寥,两名更夫游走在街头,百般无聊地敲着梆子,不时打着哈欠。 “走水了!” 突然一道惊叫声响起。 更夫大惊,一下子精神过来,左右环看,只见远处一片火光通红。 “那是什么地方?” 同伴也眺目望着,“瞧着像会仙楼方向。” “走水了!” “快救火!” 更夫狂敲着梆子大喊,寂静的夜晚逐渐喧闹起来。 火光冲天,江云轻护着清音从楼里跌跌撞撞跑出,两人边喊人边救火。 “姐姐你离远些!” 江云轻将清音拉到安全处,又寻了水桶疯狂提着水一桶桶泼上去。 势单力薄的他们在大火面前渺小无依,酒楼很快被大火吞噬,附近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来帮忙。 一夜过后,大火终于熄灭,好在未有人人伤亡。 看着被烧毁的残垣断壁,清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昨日还鼎盛热闹的酒楼今日一片狼藉,清早,街上经过的人们指指点点,哀声叹息。 “王爷,我们走吧。” 驾车的小厮恭敬提醒,“再晚早朝来不及了。” 宁王眉头紧皱,迟疑了下,放下车帘,“回头问下这里怎么回事。” …… 京郊小院儿,清音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连两日,王姨娘守在女儿旁边,不断给她更换着额上帕子。 “总算是退烧了,这是急火攻心啊。” 清音缓缓睁开眼,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想到被烧毁的酒楼,眼泪潸然而下。 第195章 归还嫁妆 开酒楼的钱是从钱庄借来,酒楼装缮,招工,经营……这么久以来,她倾尽心力,如同自己孩子般,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眼下钱还没还完酒楼却被烧毁,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钱庄欠款,房主索赔……这一切让她如坠深渊。 一向风轻云淡的人哭到失态。 “钱财都是身外物,人无事就好。” 宋母柔声安慰,“困难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 陈家, 陈武一进房间,就见妻子坐在妆台前翻来翻去。 “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什么丢东西。”紫嫣整理着首饰,“大姐需要钱,我手里不够,打算把这些首饰当了。” “当了?”陈武惊讶,看着满桌的金簪珠串,“这些可都是你平时最喜欢的。”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哪顾得上这些!” 紫嫣打开抽屉,又拿出个首饰盒,取出一对镯子。 这是早先在首饰铺看上的那对羊脂玉镯,镇店之宝价值不菲,当时没舍得买,可后来的陈武还是帮她买了回来。 “这个应该能当不少钱。” 陈武一见面露为难,“这个,就算了吧……” 紫嫣头也不抬,“我知道这是你特意买来送给我的,但现在家里遇难,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陈武嗫嚅了下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琳瑶还在养胎,家人未将此事告知她,其他几个姐妹想尽办法帮清音筹钱,可她们手中的钱几乎杯水车薪。 ———— 十五这日,宁王与赵侧妃从宫中请安出来。 “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 赵灿应下,独自乘马车回府,刚回来,就见下人们正将几口大箱子往外抬。 “这是做什么?” 管家一听赶紧凑上前,俯身行礼,“回娘娘,王爷命人将这些东西取走。” 赵灿贴身婢女望着仆从手里抬得东西,“这好像是库房盛放金银的箱子。” “到底怎么回事?”赵灿看得惊异。 这可是府中钱财,这么几箱少说得有数万两! 再看其中一人手里还抱着个匣子,没记错的话,里面应是银票。 “是王爷要取走这些钱财?为何?” 管事很是为难,一副有口难言样子,“回娘娘,王爷吩咐小的们只能照做,具体内情也不清楚。” 见侧妃不说话,管事又道:“王爷交代的差事小的不敢耽误,还请娘娘见谅。” 说完躬身一礼,让人将箱子抬走。 赵灿没再说话,看着一行人离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执掌中馈,宁王取走这么多钱却不与她提,这可不是小事! ———— 京郊小院 “王爷这是何意?” 清音看着摆在院中的几口装满金银的箱子,猜测这男人要做什么。 挥退下人,凝视着面前女子,见她身姿清减,眉眼憔悴,宁王心里一阵心疼。 “你嫁入府时,十里红妆,最后都搭在府里,是我欠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先前府里钱财有限无力偿还。” 后来自安雪失宠,府里没了奢侈开销,赵侧妃管家有方,账上有了结余,再加上此次为安抚宁王幽禁一事,君王又给了不少赏赐。 “这些是我对你嫁妆偿还。” 不待轻音开口,宁王继续道:“动用女子嫁妆是件丢脸事,本王无论如何是要归还的,否则日后如何做人。” 清音略略思索,“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清音还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客气。 那十里红妆是嫡母给她的陪嫁,庶出女儿得嫡母这等看重世间绝无仅有,散尽嫁妆一事一直觉得愧对家人。 归还嫁妆天经地义,宁王既愿归还,何有不要之理,且眼下确实也着急用钱。 看她收下了,宁王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王爷与我之间算是彻底两清了,日后王爷也不必再为先前事愧疚。” “就知你又要说这个。”宁王笑笑,对她的答复并不意外。 “既然过去都清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清音一楞。 话还能这样说? 宁王很是认真,带着几分愧疚,“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光金钱账,还有感情账,钱财账今日还了,感情账……” 轻轻拉过女子手腕,宁王目光深情,“三年辜负是我的错,你若归来,我用后半生偿还可好。” “不必” 第196章 有喜 清音心跳乱了一拍。 她自晓得他话中之意,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探得宁王看云轻的眼神并不陌生,清音猜测对方是否已暗中调查过。 “这是我弟弟。” 知晓宁王心意,她自不能让宁王把云轻当情敌,否则亲王若想对平头百姓下手,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容易,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云轻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不光” “云轻”清音打断他,“父亲刚才找你,你快进屋吧。” 接到清音眼神,江云轻也不纠缠,点点头朝屋里走去。 “弟弟……”宁王看着离去的人,眼神颇深,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弟弟好啊。” ———— 后山小院, “怎么样啊三姐。”琳瑶问道。 紫嫣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琳瑶挽好袖口,“三姐中午在这儿吃饭吧,二姐最近学做炙羊肉,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啊。” 见到姐姐不说话,琳瑶奇怪,“三姐怎么了?” 紫嫣这才如梦初醒,“没,没事。” 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琳瑶担心,“是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有,能有什么事。”紫嫣整理着药箱。 琳瑶一掌按在箱子上,“你快说,否则我自己去爹娘那儿打听。” “你这丫头!” 见她执意追问,紫嫣再三思虑才道出。 “前几日一位官眷贵妇来医馆看诊,都是常客了,与她闲谈之际,听说……” 看着妹妹,后面话紫嫣不忍说出,琳瑶见状一再催促。 “听说东宫嫔妃有喜了。” 一口气儿说完,见小妹面色如旧,紫嫣这才继续道:“是东宫一位良娣有了身孕。” 琳瑶哦了声,“就这个啊?这不是寻常事嘛。” “以太子年岁,早该儿女成群了。” 琳瑶没作回事,紫嫣却是难受,想起那位贵妇所言: 【太子妃一直未孕,早前侧妃娘娘有过喜,可惜没保住,太子十九岁大婚,眼下都二十有六,至今膝下无子,如今东宫终于传出喜讯,帝后高兴得不得了】 第197章 老实丈夫爆发 太子妃无子,母族塞个不受宠的听话庶女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何意——生子固宠。 可待孩子生下后孟羽会是什么后果? 萧胤宸嗤笑。 以孟鸢心思手段,她会宽容地留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妹吗? 孟太师耍滑头,跳过他直接请了圣旨。 一个受人摆布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弱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她有孕,一日无子她便安全一日。 可这个女人……萧胤宸按着眉心,她是真的蠢吗? 即便孟鸢安排她无法抗拒,可进了书房便脱离了对方掌控,有的是法子躲过侍寝。 萧胤宸烦闷。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保全她们母子,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 嫁妆钱的归还解了清音燃眉之急,不仅还了钱庄欠款,酒楼也重新修缮,还余下不少。 一段时间忙碌,会仙楼终于重新开张,劫难过去,这日一家人在父母处聚会。 “云轻怎么没来?” 宋父见江云轻不在,朝女儿问道。 “我有叫他一起来,可他说酒楼还有事处理。” “是这样啊。”宋父说完又看向紫嫣,“三姑爷呢?” “他有差事在身。” 王姨娘看了眼女儿,凝眉忖度,终是没开口,低头吃着饭。 直到一顿饭闭,众人散去,紫嫣被王姨娘唤到屋里。 “娘亲有什么事吗?” 王姨娘脸色严肃,看着紫嫣有些忐忑,“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问你,三姑爷今日为何不来?” “不是都说了吗,他有公务在身。” 王姨娘审视着女儿,“到底是公务在身,还是你故意不让姑爷来?” 紫嫣心猛地一跳,侧脸避开娘亲视线,心里极是没底气,“您这说的什么话。” 王姨娘直接把话说开,“家里月月聚会,可自你父亲寿宴后,每次聚会三姑爷都不来,不是在家给母亲侍疾就是公务在身,这么赶巧?” “这怎么了?”紫嫣言辞闪烁,“您想多了。” “得了吧!”王姨娘训斥,“我还不了解你!” “你是我生的,知子莫若母,我能不知你那点小心思!” “虚荣好胜,几个姐妹里就属你心气儿高,从小就争头掐尖儿!是不是你父亲寿宴那日三姑爷丢了丑,你故意不让他来了。” 第198章 生子 宋母与紫嫣等人守在屋里,几人忙手忙脚,小小房间乱作一团。 “还是看不到头!” 汗水浸湿脸颊,琳瑶疼痛难忍,“我……快不行了,没,力气了……” “女儿坚持住。”宋母紧紧握着她手,“女人生孩子都要过这关,娘亲守着你!” 稳婆急得冒汗,“怎么还不行,再这么下去孩子怕要窒息!” 琳瑶心一揪,咬了咬牙,“若再…过一刻,要还是生…不下来,你们就…拿刀剖开我肚子,把孩子取出来!” “不许胡说!不会有事的!” 紫嫣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紧张到极点。 “看到孩子头了!” 稳婆面色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使劲儿,快使劲儿!” 在外烧热水的言欢顾不得产房血气,冲进去守着妹妹。 初次生产又是双胎,琳瑶此番遭了大罪,疼了一天一夜,直到疼得没了力气,即将虚脱之际终于听到孩子哭声。 两个孩子平安落地,众人松了口气。 琳瑶紧绷的心弦松软下来,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散了开,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血!” 稳婆惊叫,“血崩,血崩了!快止血!” 紫嫣吓得一抖,慌忙上前处理。 温热的鲜血很快染红双手,那是带着亲人的温度,紫嫣心跳到嗓子眼儿,抑制不住颤抖。 言欢唤着妹妹不让她昏迷,向母紧张得魂不附体,眼泪溃散。 夜色下小院人仰马翻,朗月高悬,皎洁月光也洒在东宫书房。 沉睡的萧胤宸眉心时展时蹙。 梦中的人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抱着他的小姑娘痴缠缱绻,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只要她能让他这般情动,让他体会到真正男女之欢,他要与心爱姑娘融于一体,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孩子很可爱,小小的人粉雕玉琢,娇娇软软,仰着小脑袋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落入星光,身后似还藏着个小娃娃,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调皮地对着他笑。 他爱极了他们,伸手去抱,小家伙们却机灵地溜了。 琳瑶的梦境杂乱无章。 一会儿萧胤宸的脸在面前出现,贴在她耳边唤着瑶儿,转眼,她又挺着沉重的肚子,行动困难。 再生不出来孩子要窒息了! 心一凛! “孩子!” 琳瑶惊醒,怔怔望着房顶。 “妹妹醒了!” 言欢激动地凑过来,又哭又笑,“谢天谢地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宋母终于舒了口气。 回想昨晚的惊心动魄,紫嫣现在都后怕,医救过那么多人,若连自己亲人都救不了这医者做的还有何用! “若非小妹平时习武身强体健,换作常人根本过不了这关。” 琳瑶虚弱得像一片浮云,看着身边一双儿女,小小的,软软糯糯。 先前遭受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都值得。 轻轻摸着孩子娇嫩脸蛋,软软的小嘴巴吮吸着她手指,琳瑶心化作一摊水。 “有了他们,我再无所求。” “我都不知道该喜欢他们还是讨厌他们。”言欢现在眼睛还红着,“差点让你没命。” …… 东宫书房, 明亮烛光下男子披衣而坐,修长手指执笔,在宣白纸上勾勒。 男子全神贯注,时而凝神,时而下笔,一腔柔情倾泻在纸上。 半晌后,终于搁下手中笔。 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跃然纸上,璀璨星眸,灵动调皮,萧胤宸笑得温柔。 梦醒的人再也睡不着,凭着梦境中孩子模样将他们画了下来。 “这若是真的该多好。” 萧胤宸目不转睛看着,怎么也看不够,就这样,直到天亮。 ———— 琳瑶脱离危险后,白夜忙碌的紫嫣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什么?调回燕云!” 听了丈夫话紫嫣诧异。 “对,调令已经下来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紫嫣听得云里雾里。 陈武坐下身,闷头收拾着行李,“是我自己请求的。” 紫嫣一愣,张了张嘴,“你自己……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武倒是平静,“京城人才太多,想要出头很难,我还是回燕云合适,那里有我老将领,还有从前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回去机会多些。” “那家里……” “我自己去,你与母亲和玉兰留在京城。” 初闻消息的紫嫣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大的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定下来的。 往常家里大事小情他都会请示她,可这次却未跟她提过一字,实在不像他作风。 陈武解释,“先前只是有这个想法,不确定能不能办成,所以就没同你说。” “那要去多久?” “这种调动少说也得一两年,再长也说不定,看情况吧。” 这意思是说,从今往后他们夫妻俩要两地分离了? 虽说私心也不想同这个大老粗丈夫一个屋檐下,分开好似自己也能轻松些,但想到陈武独自一人回去,紫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即便对这个丈夫没有男女之情,可到底是正头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几年。 他此番突然选择离去,她不是猜不到,定是因那晚之事他心里有了疙瘩。 陈母知道儿子要调回燕云,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声称要跟儿子一块儿回去。 陈武耐心劝着,让母亲安心呆在京城等他回来。 他明白,若将母亲也带走,那玉兰也得跟着走,一家四口三个人都回去,紫嫣便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京城,势必也得一同离开。 “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娘这心里真是难受。”陈母依依不舍看着儿子。 “娘你放心吧,不是有句话说吗,男儿志在四方,从军之人少不了背井离乡,都是小事。” 陈武看向妻子,“我走后,娘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 紫嫣声音极轻,不知怎地,从来强势骄傲的人这会儿竟生出愧疚,第一次不敢对视丈夫眼睛。 对于家人而言这个决定突然,可对陈武来说早已想了许久。火山文学 妻子对他的冷漠,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难以排解,这种日子让他憋闷,他不在她跟前碍眼,也能顺了她意。 暂时分开是最好的安排,两人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 陈武离京北上的同时,另一队从北边归来的百人队伍浩浩荡荡进了京城。 女子纤细的手指掀开车帘,熟悉的帝都,熟悉的街道,一切如旧。 马车停在东华门外,仰望着巍峨皇城,女子嘴角扬起,清冷又苦涩,“终于回来了。” 第199章 晴天霹雳 御书房, “父皇!” 嘉仪跪在地上,眼眶泛红。 皇帝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快起来。” 上下打量着女儿,只见她身姿清减,小脸儿削瘦,眼窝凹陷,眼角眉梢带着沧桑。 皇帝看得心疼,“仪儿受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嘉仪扑在父亲,声泪俱下,“女儿日后再也不离开父皇了!” “一定不会了,父皇跟你保证。” 嘉仪和亲北戎不久,老汗王病逝,丧事未毕,赤都一名异母兄弟趁乱起兵,一番激烈争斗,措手不及下赤都死于内乱。 新王继位,嘉仪处境尴尬,得知消息,皇帝便派出使臣出使北戎,提出将公主迎回。 新王初登王位,根基不稳,此时不想与梁国作对,且一个女人而已,于是痛快将人送还。 皇帝深觉愧对这个女儿,失而复得的爱女归来,皇帝下旨为其建造公主府,赐下金银珠宝无数,补偿她和亲苦楚。 // “原来是这样!” 听着婢女禀报,嘉仪死死攥着手中杯盏。 “外面早就传遍了,宋琳瑶身在宫中率先得知消息,为躲避和亲献媚储君,色诱太子,生米煮成熟饭,事后殿下无奈,不得不保她。” “这个贱人!” 嘉仪狠狠将手中杯盏掷地,面目狰狞。 “若她当年乖乖和亲,我也不必走这遭,都是她害得我,都是她!” 女子眼中爬满仇恨,“宋琳瑶,你毁了我半生幸福,本公主定不会放过你!” 不过生气之余,嘉仪却听到了另一则让她心情愉悦的消息——凌骁和离了。 ———— 向家 婉如还没走到正堂,就听到里面传出的欢笑声,整了整发髻,走上前见客。 “婆母安好,方夫人安好。” 向母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对面的方柔正被众星捧月地坐在位子上,小脸儿微红,洋溢着幸福之色。 “柔儿可真是个好儿媳,刚嫁来几月就有孕了,能娶到她真是我家福气。”火山文学 “亲家母客气了。”方夫人满面红光,谦和的语气掩不住的骄傲,“生儿育女乃妇人本分,柔儿也是尽分内事。” 第200章 不能生养 婉如点着头,“谢谢三姐。” “你不要总把这事压心上,忧思过度伤身子,越这样越难治好。” 这些日子紫嫣疯狂翻着医书,闷头研制药方。 一连喝了几个月汤药的婉如也未见好转。 日日饮着汤药,婉如感觉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不是血液全是药汁。 没有不透风的墙,长房院里成日熬药之事很快传到了向母耳里。 起初向母也没当回事,后听说汤药一直没断,时间久了,心里也起了怀疑。 偷偷让人寻了倒掉的药渣,经过郎中辨别,确认这是治疗妇人内症,修复胞宫之物。 “天爷,可别是个不能生的!” 向母忐忑闷火。 可憾恨之余又像抓住了儿媳短处,一个让对方终身直不起腰板的短处,心底一丝报复般快意。 这么一想,再也坐不住了,当天便将大儿夫妇唤了来。 见事情已暴露,夫妇俩也不藏着掖着。 “母亲不必忧心,婉如还年轻,慢慢调养便是。”向子珩平静道。 “子嗣传承乃大事我怎能不急!” 向母本就不喜这个儿媳,勉强接受也就罢了,可偏还是个不能生养的,这让她如何能忍。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今日咱也把话挑明吧。” 事已至此,向母也不想再置气说些没用的,她要的是解决问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婉如子嗣艰难,但也不能耽搁了儿子子嗣大事。” 听到这儿婉如似猜到了婆母意思,袖中的手紧紧交握,但听她继续道。 “男人家三妻四妾本就寻常,珩儿如今又是朝中官员,哪个有身份的男子后院只有一个女人,那是让人笑话的,嫡妻也要被扣上善妒帽子。” “别说现在婉如生育困难,就算身子完好,以儿子身份,院儿里也不能只有一个婆娘,更何况正妻不能生育。” 女人最酸楚的便是看着丈夫纳妾,看着丈夫与其他女子恩爱生子,这种感受她深有体会,是该让这个儿媳尝尝了,这才是最能恶心到她的。 这么一想,向母心情畅快,摆正神色,“回头我物色物色,寻个合适女” “不必” 不待向母说完向子珩便打断。 “婉如还在调理,不见得日后就不能生,且我也不着急。” 儿子护妻向母已见怪不怪,跳过他直接将话头指向儿媳,“婉如,你说呢?” 婉如低头捏着指尖。 这让她怎么说,礼法之下,哪个人妻敢回绝夫家纳妾之事,那是善妒违悖七出,且又是自己有短在前,更没拒绝资格。 “儿子不纳妾。” 向子珩主动开口,“婉如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母亲不必费心张罗。” 向母脸都绿了,愈发明白什么是狐狸精,当年丈夫迷恋向子胥生母也没这样过! “得夫如此,妇人何求。”向母感慨。 垂眸摆弄着手上镯子,声音清冷,“丈夫如此,做妻子的就心安理得接受?” “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丈夫子嗣,这做派对得住自己夫君一往情深吗。” “行了母亲。”向子珩听不下去,“此事与婉如无关,是儿子自己意思。” 向母哼笑,不再说话,起身朝内室走去。 “婉儿,母亲的话你别多想,她是故意刺激你,我有你陪伴就够了,其他不重要。” 向子珩越是体贴,婉如越是有愧。 不得不说,向母是真会戳人心窝肺管,本就对深觉愧对丈夫的婉如更是难受。 ———— 两个月的后一日,下了早朝,皇帝将凌骁单独留了下。 御书房, 退下宫人,皇帝缓缓道:“朕现在才知,嘉仪早些年就曾对你有意,可当时你并无心思。” 凌骁眉心一动,猜到了皇帝后面话。 “你们各自嫁娶,而今她丧夫归国,你也和离,朕一向看重你,嘉仪又是朕最宠爱的女儿。” 顿了下,皇帝继续道:“既然你们二人都是自由身,不如再续前缘。” “谢皇上抬爱。” 凌骁拱手一礼,郑重道:“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不敢高攀。” 皇帝面露不悦,“你是嫌弃她再嫁妇?” “微臣不敢。”凌骁恭敬又坚定,“帝女尊贵,不论何时。圣上已知早年之事,便知臣不敢求尚与公主嫁人与否无关。” 皇帝默了一瞬,“嘉仪至今仍看重你,不计较你有过妻室。” “微臣谢皇上公主抬举,微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看着殿中臣子,皇帝面色深沉。 “朕就想知道,若朕直接下旨赐婚,你意欲何为?” 凌骁听了这话,依旧从容淡定,“请皇上三思,臣确实对公主无意,公主若嫁个心中无他之人,日后也不会幸福,皇上疼爱公主,必为之思虑深远。” “抗旨不遵,株连九族。” 皇帝轻描淡写,手中闲闲把玩着扳指。 凌骁面不改色,摘掉头上官帽,直直跪下身,“皇上若执意,臣只能以死谢罪,望皇上看在臣过往苦劳,放过臣族人。” 皇帝眼睛一眯,停下手中动作,盯着下方人不语。 大殿静得出奇。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 “朕知你是个不怕死的。” 满朝文武,他可以对任何一个臣子以皇权压制,但唯独凌骁,这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皇帝束手无策。 并非真拿他没办法,而是天子心底的怜才之心。 皇帝在后宫偏宠无度,但在前朝还算清明,虽有时也讨厌凌骁这个清冷执拗的硬脾气,可不得不承认,他亦是赤胆肱骨之臣。 另者,也是为嘉仪考虑。 正如凌骁所言,嫁个心中无她的丈夫,将来日子难过的也是嘉仪,他可以用手中权力逼迫对方做驸马,但无法逼迫他对女儿恩爱有情。 真要下令强行,凌骁宁死不从,纵然可以杀他泄愤,可传出去,天家公主被臣子厌恶至此,皇家也颜面无光。 “罢了,嘉仪归京不久,此事不急于一时,你回去也好好想想,朕” 皇帝目光晦暗深邃,“希望哪日听到满意结果。” 帝王终是帝王,被臣子回绝总是不悦,他可以宽容一时,但骨子里流着的,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血。 第201章 暴露 御书房之事传到嘉怡耳朵里简直要气疯了! “他竟敢回绝!” “父皇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敢回绝!” “宁死都不愿娶本公主,本公主就这么让他讨厌吗?” 嘉仪怒火中烧,前所未有过的屈辱感。 婢女凑上前,“公主,奴婢听说那凌大人虽已和离,但还偶尔前去探望前岳父,奴婢猜想……” 嘉仪眼一横,“你是说他对那位和离妻子仍有旧情?” “奴婢愚钝,不敢妄加猜测。” 话已经很清楚了,嘉仪似找到了原因。 闭上双目,眼前略过赤都将她扒光占有的场景。 未嫁前不懂男女之事,对于心仪之人娶了别人她也恨过怨过,自为人妇,真正经历了夫妻之事,切身体会到那种事与厌恶之人一起是何等生不如死,若是与心爱男子,该有多美好。 她没机会拥有的,是别的女人拥有过的。 想到凌骁曾抱着那女人做过亲密事,滔天的嫉妒愤恨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那女人可以与她仰慕的男子温存缠绵,而她却要被粗蛮肮脏的蛮人蹂躏! “我不曾得到过的,别的女人更不能,一个罪臣女,沾染本公主看上的人,凭这点她就别想好过!” 这么想着,嘉仪恨不得将言欢扒皮抽筋,凌迟处死。 不! 应该把她扔进青楼,尝尽被迫欺凌的感受,或丢入军营,同北戎那些被掠来扔进军营的女子一样,直到凌辱致死。 连同她的同胞妹妹宋琳瑶,那个毁了她半生幸福的女人,姐妹俩一块儿! ———— 躲在树后的言欢打了个喷嚏,迷蒙中的人一下子警醒! 赶紧捂住嘴,警惕地望了望周围。 茅庐的屋门还紧紧闭着。 “呼,差点睡着了。” 揉了揉眼睛,言欢打起精神,继续扒在树后盯着。 那两人进屋时间不短了,应该也快出来了吧,言欢靠在树干旁,杵着脑袋等候。 低头看了看她现在这样子,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这是在做什么?屋里男女寻欢作乐,她在外边替他们守着,比他们还谨慎小心,这算个什么事儿! 可一想到凌骁,言欢便觉得应该帮他盯着,她要保证除她外不能再有第二个知道此事。 又过了一刻,里面人终于出来了。 见两人先后脚离去,言欢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拍了拍身上土。 “得,今日这遭算顺利过了,收工。” 走出丛林活动了下筋骨,看了眼茅庐,又望向早已消失的人。 “唉,你们偷个情,我比你们还紧张,真是让人操心。” 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一个人影窜到跟前! 言欢一激灵,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是谁啊?干什么?” 男子三角眼闪着精明,狞笑着冲她一步步走来,“哼,我盯你半天了,死丫头就是那贱妇的仆从吧。” 言欢茫然,“说什么呢!” 男子不理会她反应,“夫人猜得没错,果然老爷在外有奸情,今个儿终于让我发现,正好拿你回去问话,夫人也有人证在手了。” “什么夫人,什么人证!” 言欢愣怔,迅速理着思路。 “倒要看看那贼妇是何方神圣,敢与我家老爷厮混!” 言欢脑袋瓜飞速旋转——他口中的老爷难道是指刚才男子,所说的夫人怕是男人妻子了…… 对,一定是! 眼前这人是奸夫妻子派来的! “我不认识那两人,我就是路过。”言欢赶忙解释。 “少来这套!” 男人恶狠狠盯着她,“在外头给他们把风,早盯你半天了。” “冤枉!”言欢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使劲儿摆着,“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不是” 天爷! 怎么把自己趟进浑水了!完了完了,这下说不清了! “别废话,留着这些跟我们夫人讲吧!”男人说着伸手向她抓来。 “放开我!”言欢被按住后勃颈,双手扑打着拼命挣扎,“救命啊!有人绑架!” 男人也不客气,反攥住她胳膊,掏出绳子就往上缠。 “老爷夫人!” 混乱中言欢突然停下动作,目光定在男子身后,“老爷夫人快救我!” 男人顿时身子僵硬,手一松,颤巍巍转回头。 瞅准时机言欢拔腿就跑。 第202章 权臣的窘迫 言欢定下心,挺直脊梁,“小女子会说清楚,只是小女子身份特殊,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知县闻言又细细打量了番堂下女子,见她气质不凡,不似寻常市井妇人。 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云集,内里错综复杂,保不齐哪个背后有何关系。 在京中当差的官员都是人精,未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知县自是要弄清楚对方背景。 “我是大理寺卿凌骁的前任妻子,你告诉他,我要见他。” 一听这话,知县傻眼了。 大理寺卿,那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啊! 不管对方说的真与假,既涉及上司,知县当然是慎重为好,于是先将人暂时收监。 —— 凌骁刚从东宫出来,就见一名候在外头的衙役上前行礼。 “凌大人,有位叫宋言欢的女子打伤了人,现在衙门,自称是大人前任妻子,请求见您,我们大人命小的前来告知,请大人示下。” 凌骁眉头一拧。 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女人调侃声,“呦,这若是真的,凌大人可不要徇私情喔。” 嘉仪慢步从东宫出来,似笑非笑看着凌骁。 得知凌骁今日来东宫,嘉仪也赶了来,刚碰面还未说上话,男人却告辞离开。 一路追来的人正巧听到这消息。 不理会嘉仪,凌骁径直上了马车。 望着离去的人,嘉仪冷哼,扭头跟下人命道:“让人盯着。” “是,公主。” 嘉仪眼中闪着得意,正想寻那女人出气呢,这就送上门了。 …… 牢狱阴暗潮湿,言欢靠着在干草堆上。 她袖上还沾着血,手摸索着血迹,想到那个打晕的人,身子又瑟瑟发抖。 终于听到有脚步声,言欢欢喜的抬起头,“你来啦。” 屏退身后随从,凌骁迈步进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伤人?” 言欢赶紧站起身,正想说话又止住了。 不知这个男人能不能接受他母亲偷人一事?女人咬着嘴唇,琢磨该怎么开口。 瞧出她有所顾虑,凌骁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有我在,不用害怕。” 言欢拿定主意,轻声开口,“我在京郊道观后山……见到了你母亲。” 道观,后山。 听到这几个字凌骁心一沉,后背的手攥成拳,盯着女人的眼睛警惕中一丝紧张和……不易察觉的窘迫。 “你还看到什么?” 言欢低着头,抹不开嘴,“我看到她去了一个茅庐,和,和一个男人。” 最后几字声音愈发轻,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男人,冰冷的眼神让言欢一哆嗦,后面的话卡在喉咙。 意识到自己失态,凌骁定住心,缓了缓神色,“你接着说。” 言欢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吐出。 凌骁听后没说话,缓缓背过身,遮住了他的狼狈难堪,和摇摇欲坠的骄傲。 言欢看不到他神色,却也只他定难以接受。 “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人终于开口。 言欢解释道:“我想告诉你来着,但我不知你清不清楚这件事,如果你清楚的话,告诉你多此一举,若你不清楚,我怕你接受不了。” “所以你就暗中帮他们把风,以防再被你以外的人知晓?” 纵是丑事让他无地自容,可凌骁还是忍不住被言欢举动好笑。 把风?他都想象不出那是何场面! 笨女人想笨办法,也就她能干得出来。 再想到自己那个母亲,凌骁笑容僵冷,闭目捏着眉心。 所有骄傲都被这位母亲狠狠扯下,丢在地上撕碎踩踏,男人笔挺的脊梁内里早已坍塌。 言欢摸不清他是什么心思,“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我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当时想不到更好法子,冲动下就伤了人。” “我不清楚那人怎样了,是死是活,死了便罢,但若活着,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你母亲还不晓得已暴露,少不得日后还去,早晚会被发现,你赶紧提早做准备!” 说完不再开口,牢狱里静悄悄的。 “多谢” 男人嗓音深沉,听得言欢没来由心疼。 家中丑事被人发现,还是她,凌骁清冷的面皮下说不出的难堪。 却又庆幸是她。 “那人还没清醒,案件还在审理中,今晚怕要先在这里待一宿。我去处理,你放心,我会保你平安出去。” 第203章 他是不是喜欢我? 说完闭上眼,准备睡去。 感觉身边人动了下,还未睁开眼,额头忽然一热。 男人温热的唇中印在她额头。 言欢心怦然一跳。 “以后再有任何事,直接与我说便是。” 昏暗中那双眼睛深沉如海,仿若一不小心会让人掉下去,言欢怔怔望着。 两人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在彼此间环绕。 四目相视片刻,男子低下头,朝着她粉润的唇渐渐靠近,见女子没有躲开,轻轻覆上。 言欢脑子晕眩,一种美妙的晕眩,呆呆的不敢动,或者说未曾想动。 男子双唇不似他性子那般冰冷,这一吻在言欢心里撩起涟漪,醉酒般迷离,手臂不由控制环上他脖子。 在这个温暖怀抱里,言欢不知何时睡着的。 次日上了公堂,言欢照着凌骁所教,直言她独自在外,遇到了那名男子,对方欲打劫,情急之下她拼命反抗,误伤了对方。 此举为正常防卫,左右人已死,死无对证。 至于那名男子到底真的是被她打死,还是凌骁故意灭了口,言欢不得而知, ———— 京郊小院 “回燕云?现在吗?” 宋母听了惊讶,“孩子才半岁,还小,再等等吧。” “我也不想跟爹娘分开。” 琳瑶说着看向孩子,看着儿子这张愈发像太子的脸庞,时常陷入恍惚。 “他们小的时候还可以养在屋里,不需出门,可孩子越来越大,等他们跑跳的时候呢。” “总不能成日关在家里一直不让他们见人吧,可京城人多眼杂,出门实在不便。” 除了来爹娘这里,琳瑶根本不敢再带孩子去别处,就是来这儿,一路上娘儿三都是低调避人,撒欢都不痛快。 琳瑶自己就是个在家憋不住的人,孕期藏在后山小院可把她憋坏了,她养孩子从来不信奉温室娇养。火山文学 “整天跟做贼一样把孩子藏在家里,这对他们成长不好,我想趁他们还未懂事前,给他们个自由自在的生活环境。” “早些带他们回燕云,到那边便可以放开,自由自在,过上几年再回来,届时对外就把孩子年岁说小一岁。” 第205章 纳妾填房 ———— “玉兰的话我先前不爱听,可后来一想,她说的也有理。” 昨晚想了一宿的紫嫣次日便将婉如约了出来。 “玉兰是咱自己人,知根知底儿,这孩子有头无脑,没有歪肠子,不会跟你争斗作对。” “关上门再说句不好听的,玉兰没什么学识涵养,你也不用担心妹夫日后会对她生情。” 婉如顺着三姐话琢磨,“陈家会同意她做小吗?” “她自个儿愿意,我可没有逼她。” 紫嫣实事求是,“小姑娘上赶着让我这嫂子给她说话。” “若是给别人家做妾我自不会同意,我也担心她受委屈,可这是妹妹你家啊,有你这么一个当家主母在,玉兰日子铁定不会差,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也有自己人帮衬,两全其美!” 听紫嫣这么一番分析,婉如心底微微有所动。 如果真要纳妾的话,玉兰确实是最合适人选。 向母这些日子还在物色女子,事情迫在眉睫,纵是婉如再不愿,眼下局势也不得不松口,经过几日思来想去,终于对纳妾一事妥协。 谁让自己不能生养,深爱丈夫的她不能眼看对方因她终生无子。 每日的苦汤药她不想喝却又顿顿不敢落,早点纳妾,背负的压力也可小些,愧疚感也能减轻。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此事,本以为已是让步,却不想事实并非如此。 …… “那个玉兰资质太差。” 向母在婉如引荐下在医馆看了眼玉兰,归来后满腹牢骚。 “模样不出挑,大字也不识几个,浑身的乡野气息,这种女子生下的孩子能好到哪儿去!” “虽说是纳小,但也要寻个拿得出手的呀。” 看向儿媳,向母不满地数落着,“你不能因为害怕给自己树敌,就故意挑些个粗陋差劲地配我儿。” “我……” “我知道你心思!”向母抢过话,“你不就是担心妾室日后夺你宠吗,故意弄些才貌不及你的。” “光想着防备被人分宠,只顾自己,你可真正为我们向家子嗣考虑过?” 厌烦地摆了摆手,向母抛出一记冷眼。 “行了,选妾一事你也别掺和了,还是我来挑吧,你只顾调养身子,备好纳妾礼便是。” 婉如被打发出来,但听屋里人还在怨叨。 “还名门出身,打着大家闺秀名头,实则心性小家子气,一天到晚的温良都是做给人看!” “这种表里不一装模作样的女人,也就儿子被他蛊惑!” 紧紧咬着嘴唇,婉如心头苦涩。 一句不能生养,婆母像抓住她短处,气焰更胜从前。 而自身缺陷也让她在婆母面前不得不矮上三分,苦水只能往肚里咽。 “我儿一表人才,仕途顺遂,还娶不到一个七八品官家的庶女吗?我自要挑一个容貌姣好,知书达礼的,这可是关系到我向家后代。” 向子珩得太子看重,已升至五品官员,向母本心是奔着小官儿家庶女去的。 ———— 燕云 “真是贵客呀,不在京城富贵窝里,又回到咱这儿了?” 女人声音妖娆,扭着水蛇腰晃过来。 陈武坐在桌前,归乡的他来赴旧友酒宴,来了却见朋友还未到。 花赛金将酒坛放到桌上,“算我送的接风酒。” 说完坐下身,一手托着下巴,眼睛不眨地盯着面前男子。 “几个孩子了?” 陈武不作答,端起碗喝着水。 “我猜猜啊。”花赛金饶有兴致地聊着,“一个都没有吧?瞧你这也不像个当爹的样。” 陈武没有理会她,很快几个弟兄到了,一群男人豪爽的大吃大喝。 还是燕云的空气清,燕云的烈酒香,回到这里陈武心里踏实不少。 京城是个富贵地,到处都是翩翩儒雅公子,在紫嫣教导下吃喝坐卧都要有章法,如今终于能放开。 花赛金十分高兴,主动给他们添了几个菜,看着男人吃吃喝喝,女人眉开眼笑。 陈武回到家便倒在炕上。 平日大多时候在军营,偶尔回家看看,一个人住也简单,只将卧房土炕收拾出来能睡觉便得了。 刚躺下身,就听到门外有响动,陈武都出屋。 “你怎么来了?” 花赛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进门,越过男人走进卧房。 第206章 孟良娣生产 “我这无事,去伺候母亲吧。” 向子珩将人打发走。 热情被打回,婢女讪讪缩回手,却没有立即离开,在看了眼向母后才福了福身退回去。 一顿饭婉如吃得心不在焉。 回到自己房间后才朝丫头问道,“方才席间那个伶俐婢女是何人?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回大少奶奶,那婢女叫柳絮,是半月前夫人从外买回来的,听说是个贫寒人家女子。” 婉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憋闷却无处宣泄。 向母一心为儿子物色小官儿庶女,被儿子察觉后当即将此事打断。 官宦女子即便庶出也不能怠慢,向母在京母凭借儿子关系与其他府女眷往来,如今儿子执意不肯,她独自一人难以推行,否则她前脚定下,儿子后脚退掉,都是得罪人的事。 于是在被儿子阻止了纳官眷庶女念头后,便退求其次。 之后的日子,向母隔三差五派柳絮给儿子送点心送汤,哪怕无关紧要的小事,诸如天冷加衣,都得安排人来递个话。 ———— 已是夜晚,东宫西院却一片喧杂。 嬷嬷婢女们端着热水不断进出房间,屋里女子哭嚎声不断传出。 几名太医在外头商议对策,焦头烂额。 “怎么样了?还是不行吗!” 院中皇后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 得知孟良娣临盆,皇后亲自前来坐镇,将太医院一半的人都招了来。 花园里,下人放着孔明灯为正在生产的良娣祈福,护国寺此刻也正诵经祈祷。 不想生产仍是艰难,至今还未降生。 “母后不要着急,妹妹一定会平安诞下孩儿的。”孟鸢安慰。 “对,一定平安。”皇后交握的手心冰凉颤抖。 房门打开,太医急急忙忙走出,扑通跪地。 “殿下,良娣难产,已然力气用尽,敢问娘娘殿下……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保大保小!”太子冷眸射去,“大小都要平安。” 太医双手抱拳,颤颤巍巍,“殿下恕罪,臣等已尽力,可事态严峻已无法保全,还请殿下尽快抉择,再晚了大小均难保啊!” 说完重重磕头在地。 皇后一阵晕眩,孟鸢连忙扶住她,“母后您可要保持清醒啊,事情严重,这里需要您!” 深吸口气,皇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颤巍巍的手抓住太子胳膊,看他的目光不忍却又坚定,“宸儿,如何抉择……你说吧。” 其实还能怎样,男子娶妻为传宗接代,绵延后嗣,上到嫔妃下到民妇皆如此。 嫔妃责任更是为皇家开枝散叶,龙子凤孙远比嫔妃尊贵,依照皇家惯例,保大保小这问题如何抉择再清楚不过。 “宸儿,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太医已确定是男胎,你父皇十分看重,几次去宝华殿亲自为孩子祈祷,你拿主意吧。” 皇后虽未直言,但众人都听得明白,齐刷刷看着太子,只待他开口。 萧胤宸垂下眼帘,眉头紧锁。 “保大” 这话一出人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个个不可置信地望向太子。 “宸儿,你……”皇后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太子朝太医命道。 太医不敢延误,忙领命起身。 看着就要走进房的太医,皇后忍不住一声站住。 闻言,太医停下步子,转身等候旨意。 皇后紧盯着儿子,“宸儿,你可想好了!” “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儿子,父皇和母后可盼得头发都白了。” 说道后面,皇后声音哽咽,带着丝丝哀求。 “是啊殿下。”孟鸢神色温柔又担忧,“父皇母后期盼已久,为此胎殚精竭虑,殿下要为大局着想。” 太子目光坚定,避开母亲期盼的眼神,朝太医道:“照我说的办。” 皇后无力闭上眼,一滴清泪落下。 …… 清晨的雾气带着凉薄,一夜过后,整个东宫被阴霾笼罩。 万众瞩目的一胎终是未能降生,府里上上下下一片死寂。 管家指挥着下人麻利地将祈福花灯悉数撤了去,连同一切喜庆之物,生怕触主子霉头。 正堂里,皇后脸色难看,下人们大气儿不敢出。 “查!给本宫查!” 皇后怒气冲冲,“孟良娣孕期一直妥帖,怎会遇难产,将所有身边服侍之人统统带下去审查!” 妇人难产并非稀奇,这事若搁寻常人家也便罢了,可半生后宫的皇后怎会轻易将此事作罢。 皇家任何一个没有诞下的孩儿,都并非那么简单。 一声令下,整个东宫又沸腾起来。 太医们及皇后贴身嬷嬷对孟良娣怀孕和生产期间所食所用之物一一盘查。 经过大半日忙碌,终于在兰侧妃院儿里寻到了导致孕妇虚弱难产药物。 经太医辨认,确定孟良娣此次难产出于此物。 兰侧妃被押上来时,早已吓得无人色。 “妾身冤枉,妾身没有做过这种事!” 皇后一拍扶手,“东西已从你院里搜出,还敢狡辩!” 兰侧妃瘫跪在地,泪眼纷飞,“妾身没有!妾身也不知东西从何处而来,妾身从未见过,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娘娘明查!” “兰妹妹。” 孟鸢开口,怒容中带着失望,“这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儿啊,你也是这孩子名义上的庶母,怎能这般狠心!” “不!不是我,我” 兰侧妃还没说完但听太子妃继续道:“自孟良娣怀孕后你便多有抱怨,多少次见了她你话里话外都免不了讽刺几句,此事多人共睹。” “莫不是你的孩子没有平安出生,就见不得别人的孩子降临吗?” “定是如此!” 皇后又气又痛,痛失孙儿让她几乎失去理智,“往日本宫见你,没少听你缅怀失去的孩子。” “早听说你平日骄纵,东宫最不安分的就是你!” 兰侧妃拼命摇着头,“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只是嘴上说上几句,可什么也没做呀!就是借臣妾胆子,也不敢谋害殿下和帝后看重的孩子啊!” 皇后心里痛极,这胎她可是盼了又盼,忧了又忧,整个孕期没有一日不为孩子祈祷,可终是失去了。 任兰侧妃如何喊冤,但人赃俱获,再多辩解也争不过现实。 第207章 算计落空 “本宫真是后悔当年将你指入东宫,枉费了本宫一番信任,若不让你偿命,如何安抚失去的孙儿!” …… 孟良娣房间, “妾身没用,没有保住皇子,愧对殿下,请殿下降罪。” “与你何干。”萧胤宸叹了口气,“你也遭了不少罪,失去孩儿你最难受,好好养身子吧。” 孟羽满面泪痕,憔悴无力的人像风中飘絮,“皇子尊贵,妾身微不足道,殿下不该保妾身……” 萧胤宸垂下眸,暗叹口气。 放弃自己孩子他也心痛,可……都是命,不论在其他人眼中子嗣如何重于产妇,在他看来,舍大取小是对产妇的残忍。 孕育生产本就艰难,再让她们因此丧命,只为给他传宗接代,这种重负他背不起。 这时王轩在外求见,太子走到屏风外,听他将正堂事禀报。 “皇后娘娘下旨,要处死兰侧妃。” 萧胤宸正在思虑什么,就听屏风后传来孟羽微弱唤声。 “殿下” 孟羽艰难地坐起身,苍白的脸上带着哀求,“殿下不要为难兰侧妃了。” “你不怨她吗?” “妾身自然是怨的。” 孟羽有一瞬的痛苦,转而强颜扯出一丝安慰,“兰侧妃母族位高权重,不看僧名看佛面。” “孩儿已然不在,不能再连累殿下失去这门姻亲,想来兰侧妃也是一时糊涂,今后定不敢了,殿下莫再怪罪她了。” 萧胤宸眸色深邃,看不出是何心思。 片刻后,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处理。” 当萧胤宸到正堂时,就见仆从正拖着哭得花容失色的兰侧妃往外走。 兰侧妃一见到太子像见到救命稻草,疯狂摆脱两侧人,扑到他跟前,连哭带爬全顾不得仪容仪态。 “殿下救命,殿下救救妾身,妾身没有害人,真的没有!” 皇后站起身,向前两步,“你当然不会承认,此事证据确凿,承不承认都无妨了。” “母后” 太子开口,“此事让儿臣处理吧。” 转看向地上哭哭啼啼的人。 “兰侧妃谋害皇子罪不可恕,但念在你东宫多年以及兰大人面上,饶你一次。” “禁足半年,抄写佛经为小皇子超度赎罪。” 兰侧妃一听大喜过望,连忙磕头叩谢。 “宸儿,这种毒妇你……” “母后,这件事就这样吧。” 皇后还想说什么,但见儿子态度坚定,明白他是个有主意的,既这么做必有他的原因,虽然不知详情,但皇后相信绝非因对兰侧妃有情,定有其他。 皇后从来信任这个儿子,更不会在众人面前驳他颜面。 …… 皇后回宫,众人散去,孟鸢也回到正房。 关上门,忍了一天一夜的人终于卸下了伪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孟鸢气得大喘,额上青筋暴露。 “殿下怎么会选择保大?他竟然不顾子嗣!” 一阵头疼欲裂,孟鸢按着额头,眉心紧皱。 自孟羽被诊出怀的是男胎后,孟鸢大喜,于是展开去母留子计划,在其生产之际,趁乱让人下了损害母体药物。 皇子尊贵,自古皇家遇难产必会保小,孟羽一死,孩子势必记在她名下。 孟鸢是聪明人,亦知太子不好应付,少不得会追查,于是提前做了准备,将害人之药事先塞到兰侧妃院里。 素日兰侧妃对孟羽的酸言酸语,她亦放纵不管,一切都是为了今日铺垫。 杀母夺子,嫁祸兰侧妃——得了儿子,除掉两个女人,一箭三雕! 可不想事情完全脱离了她掌控! 太子选择保大!这是孟鸢如何都没料到的。 本想着就算功亏一篑,能借此事件除掉兰侧妃也是好的,可没想到太子竟然没有杀那女人! 夺子不成,孟羽兰侧妃都完好,事情结果与她想的全然相反! 这么久来的盘算尽数落空,白忙活一场。 …… “主子,兰侧妃害您丧子,您怎么还为她求情呢?” 婢女喂着孟羽汤药,心中不忿,“就该让她为小皇子偿命。” 孟羽喝下药,靠在床头,目光空洞。 兰侧妃?呵,她能有这个本事? 闭上眼眸,孟羽心境悲凉,满脑子都是闺中过往。 太师夫人铁拳铁腕,对他们这些庶出子女狠厉苛刻。 第211章 贤德 向母不这么认为,“你哥哥好歹是五品官员,他这年纪能做到这官阶,前途无量着呢,总有有远见的人家青睐。” “再者,我也不求别的,寻个门当户对的也好啊,若是能遇上四品官员家公子,那更好不过。” 向母不在意女儿的反应,指挥着婢女将衣服首饰拿出来,挨个给她试穿。 …… 皇家园林,各家车马陆续到来,前方赴宴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畅春阁内,太子到时就见母后与弟弟正在热闹的聊着什么。 “宸儿来得正好,赶紧听听,听听你弟弟说什么呢!” “怎么了?”萧胤宸笑着坐下身。 皇后恼火地看了眼没出息的小儿子,“他说他瞧上了个五品官的妹妹!” 不在意母后的反应,裕王嬉皮笑脸。 皇后又气又无奈,“先前宁王娶了四品官女儿为妃,都被人指点笑话,你可倒好,又降了一阶,你是要气死母后吗!” “母后先不要着急。”萧胤宸劝着,“娶妻娶贤,品行最重要,若对方人好,与七弟合得来,门第低些也无妨。” “不知七弟看上的是哪家小姐?” 裕王爽朗道:“翰林院向子珩的嫡亲妹妹。” 太子眉头一挑,竟是点了点头,“向子珩谦谦君子,才华斐然,相信他的妹妹必然不差。” “对对!”裕王激动道:“还是王兄想得周到。” 皇后瞪了他一眼,裕王悻悻地笑了笑,收敛了些。 “我说今日怎么非要拉着我出宫,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趁这机会让母后见见人?” 裕王干笑两声,“瞧母后说的,王兄生辰您来不是寻常嘛。” “装什么傻!”皇后懒得搭理这个儿子。 帝后哪会轻易出宫,即便生辰也是晚辈到宫中与长辈团聚。 “好了母后。”裕王带着几分撒娇讨好,“既然都来了,您就看一眼呗。” 说着朝兄长使眼色,萧胤宸会意,浅浅一笑。 “母后,看一眼也无妨,七弟长大了,看人不再拘于门第这些虚浮,这也是好事。” ———— 京郊小院里,王姨娘正拉着紫嫣手,满眼心疼,摸着女儿头发,王姨娘叹了又叹。 第212章 家里出了金凤凰 她最担心的便是小儿子爱恋沈云姝一事,现在每每问及,他总说早已不喜,可儿子的话皇后是真不敢相信。 都是过来人,感情这东西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他能酒后在琳瑶面前吐露心思,更何况是日后的妻子,那可是要同吃同住朝夕相处的,谁能保证他日后再不暴露。 高门贵女家世显赫,都是家族精心培养,一旦被对方发现秘密,等于软肋攥于人手,少不得日后被对方拿捏,再要遇个有异心的母族,拿此事做文章,说不得她和大儿子处境都被动; 小门小户女则不同,真不慎被发现了,吓唬两句定不敢吭声。 瞧着那姑娘也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实巴交——这是皇后最看好的一点。 另一则,万一儿子真是喜欢这家姑娘,有能代替沈云姝之人出现,哪怕门第低些又何妨,只要儿子不再暗恋沈云姝,娶谁都是好的。 要说从前,皇后是定不同意这门姻缘,可自儿子心思暴露后,她在小儿子婚事上真不抱多大奢望,唯一的念想就是遮盖儿子喜欢沈云姝一事。 皇帝听了这门婚事起初也不满意,但再一想,他这七儿子虽是嫡出,但与太子差之甚远,不学无术,说句纨绔都不为过。 皇帝对这个儿子并没多大厚望,皇后言辞恳切,裕王也心意坚定,太子也从中劝说,皇帝便随了他们心意。 当赐婚圣旨到达向府时,向母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王妃! 她的女儿要做王妃了? 还是中宫嫡出的亲王王妃,皇后儿媳,太子弟妇! 向母恍如在梦中。 还是嬷嬷机灵,及时唤醒主子,向母这才热络的给传旨公公奉上几锭金银,恭恭敬敬送对方离去。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向母捧着圣旨双手颤抖,让嬷嬷掐她一下。 一屋子下人哗啦啦跪下,“恭喜夫人小姐,贺喜夫人小姐,小姐大喜了!” 向母再看手中圣旨,这才相信一切是真的。 她日后是亲王岳母了,向家日后是皇亲国戚了! 天爷,这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两股热泪喷涌而出。 原以为女儿能寻个门当户对人家就知足了,四品官员对她来说都已是奢侈,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一下子入了皇室眼! 明晃晃的卷轴照得向母眼泛金光,这道赐婚圣旨承载的不光是女儿姻缘,更是向家光明前程! “我的傻女儿!”向母一把抱住爱女,“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真没想到咱家竟出了只金凤凰!” 向母热泪盈眶,“咱们向家真是否极泰来,转运了,转运了!” 抹了把泪,泣不成声,“可惜你父亲不在,若知道咱家现在光景定得高兴坏了。” 子衿还愣愣地呆坐着,眼前都是那日在翰林院外遇到的年轻王爷。 太子生辰宴上,对方与兄长交谈时也曾主动与她搭话。 她记得,那日他所到之处都是高门千金爱慕追随的目光,万花丛中,她不过是她们中最卑微的一朵。 那样矜高贵璀璨的人儿,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他竟然看上她了! 子衿不在意荣华富贵,单纯的她也不知王妃尊荣带给家族的是什么,但想到那个清朗爽举少年,还是羞红了脸。 向子珩却没有母亲的高兴,并非他不希望妹妹幸福,恰恰相反,就是为了妹妹幸福,才觉这桩婚事不合适。 皇室娶亲最重门第,以向家门楣,妹妹日后嫁入皇室少不得被其他宗室女眷看轻。 别说外人,怕是府里下人都免不了怠慢。 且妹妹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单纯善良,柔弱敦厚,一入侯门深似海,她哪里能应付的了! 出身显赫的宗室女眷,即便没有丈夫宠爱,可凭借家世丈夫也不会怠慢。 妹妹没有家世倚仗,唯一有的只是裕王的宠爱,若对方对她好,她日子还好过,可若哪日裕王对她感情淡了,她便什么也没有了。 高嫁的女子受了委屈娘家也无法为之做主。 听了儿子的话,向母兴奋劲儿收起了些,“儿子说的这些也有理,不过” 向母又恢复笑脸,“只要女儿行无偏差,到底是圣旨亲封的裕王妃,还怕裕王废了她不成?” 第213章 软刀子 “就算宁王那厮拉得下脸,他老娘能拉下脸?” “再者说,就算他们同意了,皇帝能干出这种跌份儿事?” “把和离儿媳再迎回去,皇家爱面子,丢不起这个人,宁王就是再想也只是他自己想想。” 清音放下手中衣衫,目光穿过烛火,平静中带着担忧。 “你不了解宸妃,她人虽强势高傲,却是爱子情深,他就宁王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宁王执意,她最后大抵会随了他心意,皇室手段多的是,他们若想办成一件事” “所以你更得赶紧嫁人!” 江云轻抢过话,“照你想的,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下去,等到他们娘儿俩哪天琢磨出法子来把你弄回去?” “当然不是,我是担心把你牵连进来,我也想能有个万全之策。” 江云轻不了解宁王和皇室,但是清音知晓。 早在聚香小馆宁王暗中照拂她生意,清音便有种直觉: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下。 她甚至觉得那个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做了别的。 “你该想的是在宁王没下手前,赶紧把自己嫁出去,断了他们回头路!” “让他的心思不好成行,难上加难。” 江云轻唬着脸,“姐姐你想想,万一哪日宁王真哄着皇帝下圣旨,你可只有接旨的份儿了。” 清音一激灵,心怦怦跳,“可万一他知道我们成婚,一怒之下对你不利怎么办。” “放心。”江云轻笑得灿烂,“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岁。” 清音被他逗笑了,转瞬又想到另一件事。 “可是,三妹夫刚出事,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办喜事会不会冲撞妹妹?” 江云轻叹息,“你总是这样,为这个考虑为那个考虑,全不为自己考虑过。” “姐姐,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事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上你听我一次行不行?” 清音思虑片刻。 看着那双清澈饱含期待的眼神,这个对自己一腔赤诚的少年,家变后一直陪在她身边。 伴她度过清贫,为她照顾双亲。 这许是被辜负了前半生后上天对她的眷顾。 命运给的孽缘她坦然面对,于她的恩赐,她亦该大胆接受。 这短短一瞬江云轻却是紧紧提着呼吸,直到听到那声嗯,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下来。 “那明天我们就去跟爹娘说!” 开心的人跟得了糖果的孩子,凑到清音面前迅速在她脸颊偷吻了下。 “哎呀,你!” 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子调戏,清音羞的捂着脸,心意乱跳。 看着粉面通红的人,江云轻笑得更欢了。 ———— 向子珩一连数次未将妻子接回,得知消息的向母这日却心血来潮。 “还是我去吧。” 向母慢悠悠站起身,“有些事是该跟亲家好好谈谈,早些定下,也了我一桩心事。” 嬷嬷搀扶着她,“要不要等公子回来了一起去?” “无事,我能应付得了。” “她不能生养,又不愿给丈夫纳妾,七出犯了两条,本就不占理,甭说回娘家诉苦,就是闹到金銮殿也是她理亏。” 这一趟向母是挺直了腰板的。 // 京郊小院儿。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纳个妾就能解决。” 纵然几人交谈缓和,屋里气氛仍是藏不住的隐晦,整个房间也就向母笑脸盈盈。 “子珩拒不纳妾,我心里明白,说到底还是婉如不乐意,他不想惹妻子难过。” 看了眼婉如,向母慈眉善目道:“其实有什么,不就纳个妾嘛,等对方生了孩子,记在婉如名下,婉如也得利。” 许是自家占理儿,也或许是有了亲王岳母身份加持,向母现在说话都有底气。 要说过去面对这个做过丞相的亲家她还有些打怵,如今她腰板儿可是挺笔直。 “婉如依旧是正室嫡妻,谁也替代不了她的位置,还什么担心的。” 说着看向儿媳,温柔的声音几分埋怨,“婉如啊,你看双亲年纪都不小了,你父亲身子也不好,为了这么点事儿闹回娘家,让家人跟着着急,这可不好。” “婉如是名门出身,知书达理,贤良婉顺,这么出色懂礼的姑娘母亲相信一定不会阻挠夫君纳妾的,先前怕也是一时没想通。” 第214章 无欲则刚 宋父话锋一转,沉稳的嗓音闲适淡然,“若相府尚在,我必劝女儿以大局为重,而如今” “我宋家门庭已败落,我亦是戴罪之身,此情此景,我们还在意什么家族颜面。” 向母笑意僵在嘴角,婉如也意外地朝父亲看去。 “我官场半生,曾高官厚禄,亦曾声名败落,北上一行艰难险阻,跌宕起伏间早已想通。” 宋父云淡从容,“什么名声颜面,都是虚浮。” “人活着,平安康健,开心最为重要,我如今身外无物,有的只是身边亲人。” 看向女儿,宋父面容慈爱,“我余生所求,只是女儿们平安喜乐。” 婉如未想到父亲会这么说,对上父亲信任温软目光,婉如眼眶湿润。 向母状似不解,“亲家……这是何意?” 宋家这种曾钟鸣鼎食的书香世家,能不在意颜面? 想到那日妻子与女儿在屋里谈话,宋父惭愧,再看婉如时眼神柔软坚定。 “女儿只管遵照心意行事,自己拿主意,不论什么决定,我同你母亲都支持。” 婉如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家人温热的目光似黑暗深渊里照进的暖阳,让迷茫中的她看到前进方向。 短短凝神,卸下一身愁眉悲凄,婉如定下心,看婆母的眼睛不再闪躲。 “婆母说得没错,男子纳妾再寻常不过,我不能生养,更应为夫君张罗妾室,传宗接代,可” 婉如语气坚定,“实在抱歉,我宋婉如此生绝不与她人共侍一夫,这一点,永世不变。” “你,你这!”向母瞪大眼睛。 这种违背礼教的话她也能说出来,还说着这么理直气壮! 哪个女人敢指天誓地说一句不准丈夫纳妾,这是违背妇德不贤不惠,可她就这么说出口了。 原以为大逆不道的话,可现在说出来感觉也没什么了不起,婉如蓦然轻松许多,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一下子挪了开。 这种不被礼教束缚,随心所欲的感觉让她心神畅快。 何谓无欲则刚她此刻终于明白。 向母以为世家在意名声,一句颜面大过天,便能让自己妥协,可若她浑不在意,她便拿捏不成。 “天爷!” 向母愁眉凝聚,手帕抵在鼻翼下,带着哭腔,“这是逼我儿绝后吗!” “这让我做母亲的如何是好,我怎么能对得住子珩父亲,怎能对得住向家列祖列宗!” 妇人捶胸顿足,捂着胸口痛惜。 向母这副样子婉如并未动容,淡淡道:“婆母放心,我亦知是自己有愧,自不会耽误夫君后嗣。” 向母懵了,“那这要怎么办?” 婉如暗暗吸了口气,轻声吐出两字。 “和离!”向母惊讶,“和离二字岂是随意说出口的!” 她虽厌恶这个儿媳,本心来说也巴不得将人赶出门,可这事儿绝不能出自她手,否则儿子必恨她。 真要和离,也得让儿子亲自处理,自己可不能做这个坏人。 事情发展超出掌控,向母招架不下,一句让婉如再好好想想,匆匆拜别。 “女儿想清楚了。”宋夫人问道。 婉如点点头。 跟喜欢的人分开她是难过,可看着丈夫跟其他女人缠绵生子,那种日子只会更难过,她宁愿选择离开。 ———— 皇宫 宸妃正倚在贵妃榻上小歇,听说儿子来了,忙让人招呼他进来。 看着母妃精神不振,宁王知道缘故,心里也闷痛。 自幽禁一事后,宸妃傲骨折了一半。 过往宁王是除太子外皇上最喜爱的儿子,甚至胜过七皇子,而在被人举报时,皇帝竟想都不想将人幽禁,无一点信任。 宸妃痛心,也看明白了局势,她是宠妃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皇家的无情超出她想象。 经此一事,宸妃大受打击。 听了儿子来意,宸妃眉头又蹙成一团。 “宋清音是下堂妇,哪里有将弃妇迎回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儿子娶过两任王妃,一离一死,本就让人议论,再把废妻迎回,这实在,唉!” 宸妃头疼地捏着眉心。 宁王将清音曾为他所做一切尽数告知母妃,得知自己过去对那个儿媳的误解,宸妃也有几分愧疚。 “儿臣是这么想的。”宁王分析眼下处境,“父皇对儿子被禁一事心有愧疚,也许借着这份愧疚,父皇会同意。”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宸妃愁闷,“你别忘了,幽禁一事也能看出你父皇对你并非曾以为的那般情深。” “以我对你父皇了解他是不会同意的,你若想事成,除非……” 宸妃叹息,“除非等太子继位。” “新君继位,你若娶个高门贵女他不一定同意,但若娶个没有母族势力的王妃他绝不会反对,也许那时会有一线希望,当今天子在位期间就不必想了。” 这些道理宁王也明白,他原也想静等时机。 可今早听到手下人带来的官媒那边消息,他是再也耐不住了。 ———— 婉如这边刚安定下来,清音和云轻两人便垂头叹息归来。 “去官府报备个婚书有这么难吗?” 云轻一进门就唠叨,“那么多人成婚都能顺利办了,怎到我们这儿就这么麻烦!” 云轻祖籍在江南,虽在京城定居多年,但官媒给出的话是:男娶女嫁,必须要到男子祖籍所在地官媒报备。 宋父摸着胡须,“以前官府确实是这么要求,但近些年来对此已放开,不再严卡,难道是我久不在官场,对时下境况不了解?” 清音没有说话,这趟的不顺利她堵心但又似不那么意外。 若没有猜错…… 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都很准,她的一切或许真都在某人眼皮下。 清音在这里陪着双亲,酒楼还需看管,云轻先走了一步离开。 到酒楼时正好遇到前来的宁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江云轻本就不痛快,此时更不想搭理这人。 知道他来此定是找清音,江云轻直言道:“姐姐没在,王爷请自便。” 少年略带不敬的态度并未惹恼宁王,他似知晓男子不痛快原因,甚是对这反应还有些满意。 第215章 失礼 “男大当婚原是不错,可你” 江云轻一拧眉,“我怎么了?” 宁王嗤笑,看着少年的目光透着轻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就张罗着娶妻,清音好歹有座酒楼,你难不成是打算吃软饭?” 江云轻双眼一眯。 上午两人刚从官媒处无功而返,宁王便知晓他要成婚一事,这么想来…… 少年笑得了然,“王爷还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对我们一举一动甚是清楚。” 宁王面色淡然,对待少年的话中有话只勾唇一笑。 江云轻一副吊儿郎当,“生在皇家就是好啊,与生俱来的权利,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望尘莫及。” “可抛弃这些,王爷还有什么。” 瞧着少年初出茅庐不怕虎模样,宁王哼笑,“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凭你刚才那些话,本王便可治你罪。” 江云轻笑得洒脱,摇了摇头,“我当然知晓。” “别说凭我那些话,我就是什么都没说,以王爷手中权力,想让我无声无息消失在世间都是小菜一碟。” “既然什么都清楚,还不知难而退。” 江云轻耸耸肩,“那为何王爷不直接把我除掉呢,这样岂不更省事。” 宁王冷面不语。 以他身份,想对江云轻下手易如反掌,但以亲王之尊对一介庶民下黑手……有些胜之不武。 且从上次清音到王府要人便知,这小子若出事,她第一个会想到是他,清音本就未原谅自己,宁王更不想让她再多添恨意。 不过今日见到江云轻,宁王想说的话已道出,他若有些自知之明,或说还有点男子尊严,便知道该怎么做。 宁王走后,江云轻褪下玩世不恭。 有些话他知是对方故意刺激,可身为男子…… 口口声声想娶心仪女子,可两袖清风的他又给了对方什么? ————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和离两个字你忍心说出口?” 向子珩心痛。 避开他的目光,婉如狠了狠心,“我也以为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可天长地久,但现在才知,成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一家人的事,婚后日子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你可知我现在每一天过得多痛苦?因为不能生育,愧对丈夫,备受婆母羞辱,一碗碗汤药……” 说着婉如嘴里似又泛起苦味,现在的她如同每日在汤药里煨着。 “你母亲说得不错,纳个妾便能解决困境。” “可也许其他女人能接受,但我就是接受不了,我不贤惠也不大度,做不到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但我又不忍心看着你为我生无后嗣。” “这种夹缝中挣扎的日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真的受够了。” 低下头,控制着要流出的眼泪,“你若心疼我,就最后疼我一次,放手吧,这样也让我轻松些。” 握住妻子手,向子珩柔声道:“我从未认为你不贤惠不大度,相反,我很开心你这么反感纳妾,说明婉儿心里有我,在意我。” “你若真大方将我推出去,我反倒要生气,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同母亲讲清楚,好不好。” 向子珩几乎是哀求,婉如听得心疼。 // “只要一日未和离,一日便是向家媳,总这样在娘家也不是办法,就算和离,也得回去同你婆母等人当面把事办清楚。” “他母亲再如何,子珩总是没有错,他在翰林院很辛苦,回来还要处理家里这些事,一边是妻子一边是生母,他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我瞧他比上次见时又消瘦了,精神也颓废,先同姑爷回去,等你小姑子婚事办完,再商议此事。” 在母亲劝说下,婉如先同丈夫回去了。 “多好的一对,怎就成这样了。” 宋母立在院中,看着远去的两人惋惜不已。 “但愿事情能有转变,让这对苦命鸳鸯好好相守。” …… 向母亲见婉如回来了,自以为是她想通了,心里荡起几分得意。 女子嫁了人都得矮三分,妥协是早晚的事,否则还能怎样。 亲王娶妃,由宫中操办大婚事宜,数日的忙碌,婚事总算顺利礼成。 婉如同向子珩想法一样,对这门姻缘几分担忧。 出身相府的她对高门后宅之事听闻不少,门第悬殊的姻缘大多不相宜,皇族宗室更是错综复杂,子衿太过纯真,真不知道未来会是何光景。 转念,自己日子都一团乱,又有什么精力去担心别人。 ———— 皇宫 大婚次日的裕王夫妇俩进宫向帝后请安。 也不知怎的,云贵妃今日也陪同皇帝来了,大抵是昨晚皇上歇在云贵妃处,今早两人便一同来了。 待新婚夫妇踏入殿的一刻,沈云姝便伸长了脖子,一双妙目在裕王妃身上来回打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皇后不动声色地瞥了沈云姝一眼,瞧着女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又在琢磨什么。 第一次进宫的子衿甚是紧张,金碧辉煌的帝苑尊贵庄严,处处透着皇室威仪。 上首的帝后正襟端坐,犹如天神,皇家气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前嬷嬷交的礼仪琐事几乎全都忘却,恨不得走路都顺拐。 紧随着丈夫脚步,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可依赖之人,谨慎得浑身汗毛直立,生怕出纰漏。 随着丈夫向帝后拜见,子衿款款行礼。 一礼还未行完,便听到有低低的女子娇笑声,声音不大,但还是听得清晰。火山文学 这让原本紧张的人更是拘谨,不由忐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错了? 发出声音的是沈云姝,她瞧着殿中女子行的礼,忍不住以帕遮住嘴角。 皇后脸色冷沉,轻咳一声,示意小夫妻免礼。 如其他亲王婚后请安一样,皇帝道了几句场面话。 沈云姝还在兴致十足地端察着新婚女子,为裕王妃方才的民间礼暗笑,而原本因儿媳失礼丢了颜面的皇后此刻心思却不在此。 看着小儿媳,再看沈云姝,目光在二人间打转。 单看小儿媳也不觉怎样,可与云贵妃共处一室…… 皇后蓦然发现:这两人身量几乎等同,一样纤瘦袅袅,小巧玲珑,一样的弱不禁风。 膝上的双手紧紧握住。 …… 从殿里出来,走出一段后裕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妻子冷脸道:“府里嬷嬷没有教你礼仪吗?” 子衿一慌,不知丈夫为何这么问。 第216章 三朝回门 见她茫然不安地望着他,裕王直接把话挑明,“宫中有宫中礼仪,不同民间,嬷嬷是怎么教的,还是你学习未上心?” 见丈夫脸色不佳,子衿眼神闪烁,“是,是我方才做错什么了吗?” 殿外通透的空气让女子逐渐恢复清明。 恍然想起,拜见帝后时她行的是民间女子礼仪! “我,我不是故意的!” 子衿慌神,“我忘了,我一时紧张忘了。” 女子紧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见丈夫肃眉冷面,吓得赶紧低下头,“对,对不起......” 婚后第一次请安就给丈夫丢了丑,子衿愧疚不安。 “王兄” 裕王突然开口,子衿闻言望去,就见太子正朝这边走来。 行至跟前的太子瞧着弟弟神色不对,再看子衿也一副做错事的惶恐模样。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裕王有些没好气,“方才请安行礼时出了些岔子。” 这么一说子衿更羞愧了,怯怯地望了眼丈夫,紧抿着唇。 太子温和地笑了笑,“弟妇刚嫁入王府,有不懂之处也是寻常,慢慢学便是。” 裕王对此着实不满,不是他不理解妻子处境,也并非抓着妻子纰漏不放,而是…… 他允许妻子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可唯独不能在那个女人面前! 婚后初次拜见帝后殿前失礼,丈夫不悦,子衿本就自责又难过,忽然听到有人关怀理解,鼻尖一酸,低垂的眼中泛起水雾,渐渐凝聚,眼看就要掉下。 而这副懦弱模样让裕王眉心一皱。 他没想到她这般怯生! 太子还要去请安,朝殿中走去。 子衿还在自责,低垂的眼睛蕴着泪光,“是我不好,我回去会好好跟嬷嬷学习,以后绝不再犯。” 二人虽刚成婚,但子衿清楚自己已对丈夫生出情愫,许是因为出身不高,面对这位尊贵又不甚熟悉的丈夫,她是又爱又怕。 手上忽的一热,冰凉的手被攥入温暖掌心里。 子矜抬起头,正对上丈夫含情目光。 “抱歉,我刚才也是一时着急。” 男人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突然的温情让子衿一怔。 裕王轻轻摸了摸她脸,帮她将碎发捋到耳后,“父皇母后重规矩,我也是担心他们对你有看法儿,你别放心上。” 见他不再生气,子衿紧绷的心弦终于舒缓开。 男子宠溺地在她耳边道了句。 子衿耳边一痒,被对方喷洒的温热气息惹得一阵心悸,少女脸颊慢慢变红。 瞧她模样甚是可爱,裕王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府。” 女子乖顺应下,两人朝宫外走去。 后方台阶上立着的沈云姝盯着远去的人,女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何心思。 ———— 三朝回门这日向母起了个大早,与其说起早,不如说昨晚一宿没睡。 从昨个儿起,便开始张罗今日的回门宴。 要同亲王女婿同桌共宴了,怎能不好好准备! 一系列菜色点心来回斟酌,几次更改才敲定,又亲自挑了些端正心灵的仆从今日在正房伺候。 “从府门到正堂,让人再把这条路打扫一遍,看得见的地方不能有一丝杂乱。” 向母立在正房外台阶上朝管事吩咐,说完又朝两侧看了眼,当即沉下眉。 “不是说了吗,挑开的好的花摆放,这个都快凋谢了,赶紧换了!” “对了,昨日让你们备的上好名茶可有备好?” “都妥当,都妥当。”嬷嬷乐呵呵地看着主子,“夫人放心。” 向母这才点了点头,回屋刚坐下身,突然又想起什么。 “子卫呢?赶紧把他叫来,这孩子性子冒冒失失,我得再叮嘱他几句,宴席上少开口。” “还有子珩,他是官场人,会说话,一会儿席间让他多张罗,切勿冷场。” “另外小孙儿就不必抱来了,小孩子闹腾,省惹女婿不快。” 向母喋喋不休,“还有没有其他没注意到的,赶紧帮我想想。” “都妥帖了。”嬷嬷奉上盏茶,“夫人润润口,莫着急。” 向母接过茶饮了口,又赶紧放了下,摸了摸自己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衣衫。 “我这身装扮如何?可算得体?” 嬷嬷都快被主子逗笑了。 第217章 报应 “只剩王爷了,他这会儿守着皇后娘娘,所以回门只能女儿自己。” “……”向母憋闷难言。 这让她说什么好? 三朝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哪里有姑爷不来的,这可说不过去! 女儿独自归宁,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以后向家脸往哪儿搁! “可是” 退去下人,向母还是忍不住抱怨,“女儿刚嫁入王府,大婚次日就……” 说着压低声音,脸上眼见的怨愤,“皇后娘娘何等尊贵,身边侍奉之人多了去,你刚刚大婚,哪儿有让新妇侍疾的道理。” “娘亲莫要这么说。” 子衿柔声道:“女儿既已入王府,就是皇家儿媳,婆母有疾,我自然得侍奉左右。” “话是不错,可也不全是。”向母不认同。 “女子成婚是大事,新婚燕尔这么重要的日子,一辈子也就这两日,夫家怎么也得体谅下不是。” 向母低声幽怨,“不是我挑理儿,他们这么做事就是失礼。” 子衿温柔一笑,“皇后娘娘疼小辈儿,也说让我回府休息,莫耽误良辰。” “可我既已为人妇,伺候婆母乃分内事,百善孝为先,长辈虽怜爱,但我也不能真就走了。” 向母拍了拍女儿手,“要么说你这孩子也是傻。” “进宫探望,意思下就得了,皇后让你回去你听从便是,反正问候过了,样子做到即可。” “那怎么可以。”子矜不认同母亲所言。 “长兄成婚时,母亲身子不适,长嫂一连两晚侍奉在侧,女儿耳濡目染,我们向家门风如此,女儿自要秉承,不能失了家族清誉。” “......”向母脑子一阵虚晃,张了张嘴,呆愣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见母亲不语,子衿歪着脑袋,“母亲,女儿做得没错吧。” 看着女儿纯真清澈的眼神,向母眼光闪躲,含糊其辞,“当然,当然……” 羞臊的人老脸微红,有口难言。 论身份,她不能以下犯上指责亲王; 论孝道,裕王给生母侍疾无可厚非。 不管出于哪点她根本无法指责,也不敢指责。 看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正堂,外面一路铺到府门的红地毯,忙活了大半日却是这个光景。 第218章 矛盾爆发 “益锦堂?”嬷嬷重复着这仨字,“那不是大少奶奶母家姐姐开设的吗?” 方柔闻言停止哭泣,正巧前来探望孩子的婉如迈步进门,方柔一见跌跌撞撞跑过去,救命稻草似的拉住婉如手。 “长嫂,求您救救孩子,救救枫儿!” “我?”婉如不知是何情况,“怎么回事。” 方柔边哭边将事由道来。 “长嫂,求您跟母家姐姐说说,赐药给我们,求求您了。”说着扑通跪地。 婉如正要将人扶起。 “求什么求!” 向母突然开口,“都自家人,哪里用得着求!” 看向婉如,向母厉声道:“婉如,去,找你姐拿药去!” 命令的口吻听得婉如柳眉一蹙。 孩子无辜,她也心疼,这种事不必多言她自会帮忙,可婆母这副姿态……婉如难以接受。 “母亲,请注意您说话态度。” 本就心急的向母听了这话如火上浇油,“你在浑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矫情这些!” 婉如真是见不惯她这副模样,挺直腰背,一字字道:“既然母亲有求于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混账!” 向母一声吼,“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是你婆母,是你长辈!” “这么丁点事还要我这做婆母的求你,让夫家一家子跪求于你?好大的脸面!” 见双方争执不下,向子卫不敢耽误儿子病情,连忙跑出府寻救命药。 向母越说越气,劈头盖脸斥责,“生病的是你侄子,你为家里做点事难道不应该吗!” “你嫁到我们向家,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孩子都没生下一个,也就这会儿用到你了,你不赶紧帮忙还在这儿拿架子,不像话!” “你但凡还是向家人,就应该为这个家尽心尽力!” “我若不是这家的人,是不是就无需插手这些事了。”婉如当即怼了回去。 向母眼尾扫去,“你什么意思?呵,又想说和离一事是不是?” 说着冷笑一声,“宋婉如,我上次就忍了你,不是我怕你离开这个家,而是给你留在这个家的机会!” “和离?你可考虑清楚了,你娘家大姐二姐都是和离妇,三姐丧夫,你若再和离,哈,宋家女儿都成什么了,一家子的下堂妇!” “我家是何样不需婆母说教!”婉如气得脸色涨红,“我就是做下堂妇都比给你做儿媳强!” 两个主子剑拔弩张,下人看到一愣一愣。 平日柔顺的人当众与她争论,一屋子晚辈仆从在场,向母脸上挂不住。 不把这小东西镇压下去她岂不成了全府笑话! “你以为你想和离就和离吗?美的你!” 端出一家主母派头,向母厉眉厉眼,“你无子又善妒,七出犯了两条,凭这些被休都不为过,我们没给你休书已是你福气,而你呢,却不知惜福!” “成日里小肚鸡肠闹脾气,动不动就跑回娘家,我做婆母的亲自接你都不回,好大的谱啊!” “谁家儿媳做到你这份儿,开天辟地头一个!” “现在侄子生病,还在这儿拿架子,让婆婆求你,哼,你所作所为可有半点贤妻风范!” “还书香名门,难怪败落,原是你家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养出你这种空有其表的无礼妒妇!” 婉如气急,“你,你羞辱我就算了,还羞辱我母家!” 向母嗤笑,“羞辱,你家怕被羞辱吗?” “听听你父亲当日所言,家族名声都不要了,也是,本就是贪官污吏,还要什么脸面!” “德行败坏的妇人,辱我向家清流名声,还和离,你也配提和离?你只配一纸休书做个下堂妇!” 婉如气的哆嗦,向母骂得愈发痛快,“今个儿你若好好表现,为侄子取来药,日后安分守己做个贤妇,我向家还认你这个儿媳。” “再敢狂妄无礼,我便一纸休书,让你出了这个家门日后再抬不起头!” “你爹娘不是不在意颜面吗,我成全他们,给他们个被休的女儿!” 婉如怒火冲顶,一把抓住桌布,哗啦一声满桌杯盏啐地! 向母眼睛瞪得像铜铃,“反了,真是反了!敢在长辈面前造次,市井泼妇!” 泼妇?婉如嗤笑。 曾几何时,她也是知书达理,爹娘眼中的乖女儿,纵然不敢称句大贤大德,却也不想有日被人指着鼻子骂德行败坏。 女人成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嫁人到底给女人带来什么? 她只知道,吵架,撒泼,一场婚姻让她从淑女变成疯婆子。 满屋下人被这场面震惊,一个个大气儿不敢出。 两个主子争论之际,向子卫将紫嫣请了来,向子珩也从翰林院归来。 几人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狼藉,双方剑拔弩张。 “出什么事了?”向子珩扶住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 紫嫣本以为这趟只是寻常救人,不想见到了妹妹与其婆母对峙局面。 “四妹,这是怎么了?” 方柔看到救星,连忙上前哭求,“宋姑娘救命,救救我儿,求您了。” 紫嫣摸不清状况,“三公子同我说了,放心,药我带来了。” 向母顾不得理会婉如,“赶快,赶快把药给孙儿服下。” 紫嫣刚把药瓶取出就被妹妹一把夺了过去。 攥着药瓶,婉如眼神冰冷。 “不是说我宋家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吗,不是说我爹是贪官污吏吗,不是说我宋家女儿德行败坏辱了你向家门楣吗!” “那我家东西你别要!” “你疯了!”向母大怒,“你敢见死不救?那可是你侄子,一条命!” 婉如冷哼,“他不是我宋家侄子,与我家无关!” “听听,听听!”向母看向儿子,“珩儿这次你可亲眼看到了,这女人就这么蛮横狠厉!” 又看向紫嫣,“娘家人可也在呢,你也亲眼看到了,看到你妹妹是如何不敬婆母,心狠无礼!” 向子珩上前环住妻子,“婉儿,到底怎么了?” “四妹,你别冲动。”紫嫣劝着,“有什么事好好说。” 婉如紧紧握着药瓶,目光坚定,“想要药,可以,拿和离书换!” 第219章 痛骂婆母 “你真是失心疯了!”向母勃然大怒,“竟敢这么对待夫家,你们宋家都是些什么女儿,如此大逆不道,混账!” 婉如无视她火气,“既然在你眼里我如此不堪,那我还顾及什么,干脆恶人做到底,否则对不住你口中辱骂。” “儿子,这就是你娶的好娘子,这就是你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向母哭天抹泪,“你侄儿危在旦夕,她就是这么威胁我们的,我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啊!” “婉如不是这种人。”向子珩不猜也知道定是母亲又挑事,“母亲你别再说话了。” “母亲您就少说几句吧。”方柔哭成泪人,朝婉如跪下身,“求长嫂了,先救孩子,救救孩子好不好,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向子卫也哀求,“长嫂,今日事是母亲不对,她不该对您言语辱骂,但孩子无辜,求你把药给我们好不好。” “婉儿,孩子撑不久,先救人吧。”向子珩劝说,“回头我让母亲给你道歉。” “说的什么话!” 瞧着一帮怂货晚辈,向母听不下去,“我给她道歉?哈,死都不可能!” 婉如懒得搭理这婆子,“子珩,你若想救你侄儿命,就把和离书写好。” 向子珩正要说话被向母抢去,“还掰持这个,你” “闭嘴!”向子珩一声呵,其母惊得一哆嗦。 不可思议望向儿子,向母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敢对母亲,对母亲无礼……” 向子珩不搭理她,继续劝着妻子,“婉儿,我已在外置办了处院子,今日我们就搬出去住。” 向母苦笑,眼泪刷刷落下,“高堂尚在,长子却要分府别住,就为一个女人。” “老爷啊!你在天上看着呢,这就是我们养的好儿子啊!” “我说向夫人,您就别添乱了。”紫嫣开口,“我前二姐夫高堂尚在也一样独自在外居住,这有什么,何况你还有小儿子在身边。” 向母不理会,仍哭诉不止,“狐狸精啊,真是狐狸精,把男人挑唆得不认生母,挑唆得不孝不顺,我家是造了什么孽!” 婉如冷笑,“当年你为攀上方家,在自家未出孝期之际便给儿子议亲订婚,全不顾礼法孝道。” 第221章 这是谁的孩子 这日,言欢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两个小家伙围着她跑来跑去,几人叽叽喳喳嬉笑打闹。 未曾注意门外一双带着震惊的眼神。 “这是谁呀?” 欣阳率先看到来人,歪着头奶声奶气问道。 言欢这才朝门外看去。 “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凌骁一双眼睛直直盯在两个孩子身上,整个人似被雷击中。 得知她归京他只顾着来,却未想都三年未见,她可能已嫁人生子! 男人似呗扼住喉咙,呼吸困难。 “二姨娘,这位叔叔是谁呢?” 时宴的声音打破沉寂。 听到那三个字,凌骁眼中的惊愣才逐渐散去,似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 “凌大人来了。” 琳瑶从屋里走出来。 昨日上街偶遇凌骁,俩人寒暄了几句,没想到他今日便登门了。 一双儿女前后扑过去喊着娘亲,指着门口的凌骁道家里来客人了。 琳瑶转身去沏茶。 “这是谁的孩子?” 凌骁看着时宴,眼睛眨也不眨。 言欢笑了笑,“小妹的呀,你不都看见了吗。” “我是说孩子父亲是谁?” 看到凌骁一直盯在时宴身上,言欢知道他在想什么。 “孩子父亲是燕云人。” 终于从孩子身上移开目光,凌骁往左右厢房望了望,“也在这里?” “已经不在世了。” 这话一出凌骁眼中疑云更甚,“如何去的?” “战死沙场。” 言欢脱口而出。 谎话说多了,她自己都快当真了。 “孩子多大了?” “三岁” 凌骁默念着这两个字,低头沉思,言欢不容他多想,将人请进屋。 与宋家夫妇攀谈几句后,凌骁朝言欢低声道:“三年前你到府里寻我,可我到正厅时却听说你已经走了,后来再找你,便听说你去了燕云,你当时找我什么事?” 言欢眼珠子一转,目光闪躲,“没,没什么,就是......” “就是你在狱中保了我一命,特意跟你说声谢。” “就这个?” “对呀” 凌骁顿了顿,道:“那件事该道谢的人该是我。” 言欢傻呵呵笑着,“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朋友嘛,应该的。” 看得出小辈们有话要说,宋母朝女儿笑道:“你不是说要上街给俩孩子买东西吗,正好凌大人了,你顺便乘凌大人的马车一块儿去,你们许久不见,也好好说说话。” 言欢正想说不用了,两个小外甥已经扑到跟前,兴奋抱着她腿。 “我们也要去,姨娘带我们去。” “快点,快点。” 两人不在意言欢答应与否,一左一右拉着她走出房,凌骁也站起身朝宋父宋母告退。 看着离去的人,夫妻俩相视一笑。 “我瞧凌骁对女儿还是有感情的。” 宋父笑微微点着头,“这两人若是能复合,再好不过。” 三年未见,想到几年前狱中的那个夜晚,两人都有些别扭,好在有两个小家伙在,一路说说笑笑打破了这份尴尬。 只是凌骁目光总时不时落在时宴身上,看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在点心铺买好东西的言欢本想回去,孩子们却玩得高兴不舍回家。 “再让他们玩一会儿吧。”凌骁开口。 欣阳使劲儿点着头,拽着言欢袖子摇晃,“就是就是,京城好热闹呀。” “我也没玩儿够呢。”时宴补充道。 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外甥,言欢不忍回绝。 “欢欢!” 温言远远见到这边人,兴奋地跑过来。 “欢欢,你终于回来了!” 温言满面红光,“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瞅着他这不认生的模样,言欢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我前些日子刚回来。” “太好了,以后我可以时常见到你了。” 看到身边的凌骁,温言脸上浮起警惕不满,“凌大人怎么也在这儿?” 又看回言欢,“为什么他会比我早知道你回来?” “这话说的......” 温言还想说话,小厮快步走上来提醒,“公子,夫人在那边等着呢,赶紧回去吧。” 看了看远处正透过车窗往这边看的母亲,温言不情愿却又无奈,“我这次陪母亲出来的,改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 温言才不听这些,一句等着我,说完朝马车走去。 言欢无奈,“这人怎么还这样。” “你若烦,我可以帮你解决掉他。”凌骁开口。 “那可不行!” 言欢激动的反应让凌骁眉头一拧,但听她煞有其事道:“那可是国公嫡子!” “你要是把他弄死了,安国公豁出去也得找你偿命,惹这麻烦干什么。” 凌骁眉头这才舒展,似是笑了笑。 ———— 言欢归来时,就见向子珩也在这儿,不打扰他与爹娘说话,打了声招呼后便退出去了。 “婉如是常给我们来信,可她游历人间行踪不定,即便告知了地方,等我们看到信时,她兴许已经去下个地方了。” 向子珩心绪沉迷。 三年了,她没给他来过一封信。 在朝为官每月只休沐三四日,时间短,无法出远门,三年中也就寻理由请了两次长假,照着岳父岳母提供的消息寻去,却一无所获。 “都这么久了,我看她是铁了心同你分开。” 宋母顿了顿,她与丈夫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婿的,但也不忍耽误对方。 “不好让你一直这么守着,早些另娶吧。” “不”向子珩想都没想便回道。 宋母看得难受,却无他法。 ...... 回到家,向母一见到儿子便抱怨。 “都跟你说了,今日你妹妹归宁,她难得回来一次,你这做哥哥的也不说多陪着点,又跑出去。” 说着低下声音,“一会儿见了子衿多关心关心她,我瞧着她这次回来神色不是很好。” 准确地说,每一次子衿回来情绪都没多好。 虽是皇家册封的王妃,可只出身不高这一点,便让子衿成了宗室女眷嘲笑的对象。 婚后初次拜见帝后错了礼仪一事,至今都是宗室笑谈。 琴棋书画,焚香点茶,诸多才艺她自小学得不精,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每每雅集诗会宫宴堂聚都免不了露怯。 虽入王府后日日练习,可子衿资质平庸,才艺方面至今也没突破,性子柔顺甚至怯懦的她连王府中馈都理得勉强。 久而久之,裕王妃才不配位已是京中各府暗流的笑话。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有大族子女派头。” “瞧那唯唯诺诺畏手畏脚模样,哪里有王府主母风范。” 人们的议论,嘲讽的目光,让本就软性的人更加自卑。 每每听到坊间流言,再看到女儿凄迷低沉,过去为这门婚事骄傲的向母如今也操碎了心,几年间头疾总犯。 第222章 何时能抱孙儿 向母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睁开眼看向儿子时,又忍不住唠叨,“还有你,你打算何时娶妻?” 向子珩闻言一皱眉,“母亲说的什么话,我有妻室,何来再娶!” “那女人都走了三年了!” 向母气恼,“音信全无,不知所踪,且你和离书已写,便是散了。” “我们没有和离。” “得了吧。”说起婉如,宋母除了恨便是恨,“先不说和离一事,就说好人家女子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在外三年,抛头露面,定接触不少人,谁知都干了些什么,弄不好有些见不得人之事,这种女人不赶紧跟她划清界限,当心影响你清誉!” 向子珩不想理会,转身去看妹妹。 ———— 子衿回到王府时,天已渐黑。 “我去问问王爷晚上想吃什么,好让人安排。” 婢女听了垂下眸子,她很想说都这个时候了,后厨怕是都已做好,准备也晚了。 该说不说,自家主子是真不会伺候丈夫,这么久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可作为下人也不好多言,乖乖跟着走去。 刚走到书房,就听到有女子娇笑声传出。 “是谁在里面?” 门口小厮欠身一礼,“回王妃,是侧妃娘娘。” 子衿垂下眼眸,与以往一样,静静转身离开。 婢女跟在身后暗自叹息。 主子永远是这样,不会讨王爷欢心,也不跟其他妻妾争宠,每每遇到这类情形总是一声不吭离去。 若真是不在意便罢,可看得出来,她心里是吃味儿的,只是她不敢去争去抢,次次主动退出战场,不战即败。 多少年轻丫头有着往上爬的心思,起初摸不清这位王妃脾性,婢女们不敢造次。 可自了解女主子的怯懦后,一些胆大的婢女便寻机会爬上裕王床,如今的两名侍妾,便是主动勾搭裕王得来的位分。 有了先例,府里多少婢女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府王妃,愣是连府里下人都约束不了,婢女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子衿回到房中,独自靠在窗前沉思。 成婚半年时,裕王便纳了侧妃,后又接连抬了两房妾室,虽裕王也没亏待过她,但也谈不上眷顾,总觉对方看她的眼神中爱意不达眸底。 似有情,又似无情。 她摸不清他心思,也不敢直言相问,在她心里,丈夫始终是光芒璀璨的皇家子,他高不可攀,远在云端之上。 虽然已有王妃之尊,可子衿心里那股自卑始终未除去半分。 成婚这么久,她依旧对这位丈夫又爱又怕,在他面前绝不敢造次,也不敢说一句框外话,生怕惹对方不高兴。 他纳妃抬妾,他做的任何事她永远点头称好,全盘接受。 ———— 温言正准备出门找言欢,却被下班归来的父亲叫了住。 “又要去哪儿?” “没,没要去哪儿,就是随便走走。” 国公大人将人唤进书房,“莫再外面乱晃荡了,府里要给你准备婚事,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没事别乱跑。” “什么婚事!”温言大惊,“跟谁的婚事!” “当然是太师女儿孟” “我不同意!” 安国公还没说完温言便打断,“我早说了不会娶她。” 不奇怪儿子这反应,安国公冷哼了声,“这回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圣上已赐婚。” “什么!”温言惊得张大嘴巴,“圣上?圣上怎么会突然赐婚?” 君王突然赐婚安国公也意外,但也未细究,这桩婚事正合他心意。 温言摇着头,“不,这怎么可以,我不要,不要。” 安国公厉眼射去,“抗旨不遵,株连九族。” 温言一个冷战,瘫软地坐回椅子上。 鼻头泛酸,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皇上,皇上他,他欺负人......” “放肆!” 安国公一声吼,“敢编排天子,你是想把全家人拖死吗!” 再看儿子泫然欲泣模样,“没出息!” 孟蝶眼高于顶,这些年挑肥拣瘦,终身大事终一直未定下来,尤其在听说裕王寻了个五品官妹妹为妻,这让孟蝶气了又气,对方宁可要低门低户女也不要她,直觉自己被羞辱。 立誓要寻京中最好男儿的她拖了又拖,如今圣旨赐婚,心高气傲的人也只能遵旨。 这日凌骁来寻言欢,得知温言已被圣上赐婚,言欢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日后不用再面对那人了。 “凌叔叔是来带我们出去玩的吗?” 第224章 套她话 “两位小祖宗,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随从追上来,蹲下身手拉住两个孩子。 “我们刚才” “我们刚才去玩儿了。”时晏抢先夺过话。 “没事就好,走,咱们回去,大人和小姐还等着呢。” 欣阳凑在哥哥耳边,悄声道:“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时晏白了她一眼,“你傻呀,不要告诉家里人,要不然娘亲以为我们不听话跑出来闯祸,又要罚我们。” ...... 将言欢和孩子送回家后,凌骁上马车离去。 “怎么样?” “回大人,见着了,小的在远处瞧见殿下当时惊讶得很。” 凌骁点点头。 时晏与太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凌骁心里便产生怀疑。 常年在大理寺的人,心思如发,洞若观火,推理断案最拿手。 琳瑶曾在东宫待过,离开后去了燕云,再归来时带着孩子,孩子与太子长得如此相像,而孩子父亲却已去世,且身世不详...... 种种迹象联系起来容不得凌骁不多想。 也是职业习惯,一旦心中有了怀疑便不会轻易放下。 或者说,凌晓心里几乎已断定:这孩子就是太子的! 虽年岁对不上,可年岁之事,大一岁小一岁都是由着宋家人说。 凌骁不认为太子知道孩子的事,他对太子再了解不过,虽外表冷峻,却最是重感情,若知道孩子的存在,必然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太子根本不知琳瑶怀孕生下孩子,而宋家也对外隐瞒了这件事,三年前的离开便是遮掩。 皇家血脉严谨,宫中嫔妃侍寝后敬事房都要登记在册,为的是嫔妃有孕后方便核实,可见皇家对血脉纯净何等看重。 他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太子此事,只创造机会让两个孩子出现在太子面前。 时晏跟太子长得太像,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他清楚太子性情,一旦产生怀疑必定会去查证,只有经太子手亲自查出来,皇家才会对结果深信不疑。 且太子和琳瑶之间种种,只有他们二人最清楚,远比外人追查更便捷。 ———— 萧胤宸回到东宫后,一进书房便将画卷拿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稀奇事。” 梦中事,画中人,竟真实上演了! 从见到两个孩子起他心就没平静过。 可纵然事情玄之又玄,纵然孩子与他生的相似,但恢复理智后的萧胤宸也明白,这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与琳瑶未有过男女之事,又怎么会是他的,且照孩子年岁推算,也是琳瑶离开东宫后的怀的。 太子清楚二人之间未发生过关系,故对孩子身世不曾多怀疑。 而凌骁不知情,琳瑶在东宫生活过一段时间,同外人一样,凌骁潜意识也以为两人早发生过什么。 虽说面上将此事推给太子,但不代表他就此放弃查证。 其实要查这件事也不难,从一人身上着手便是。 于是在这日,凌骁将言欢邀请至府。 “府里新来的厨子,在燕云待过,最擅长做当地美食,上次你不是说怀念燕云的烤羊肉吗。” “今日特意让你来府里尝尝,正好也帮我试试这位厨子手艺正不正宗。” “这事儿找我就对了!”言欢高兴的很,“燕云的烤羊肉就是好吃,离开后我日夜惦念。” “我就遗憾自己没生在燕云,那里民风豪爽,男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用在意仪容仪态,就是吃成猪都没人管,太适合我了。” “这两坛桃花酿,绵柔醇香,适宜女子饮用。”凌骁说着亲自给她倒满酒。 言欢也不回绝,吃烤羊肉就得就酒才有滋味。 “你不喝吗?” 不待凌骁说话言欢突然想起,“也是,你从来滴酒不沾,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你倒是还记得我习惯。” “那当然了,好歹也在一起生活” 生活过两年,后面言欢没好意思说出口。 凌骁心里明白,屋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 待仆从将烤好的羊腿肉端上来,喷香的味道消散了那缕微妙,言欢目光集中在肉上,其他想法儿一扫而空。 “尝尝。”凌骁示意她吃。 言欢夹起一块,津津有味细品,“味道不错。” “不过跟燕云的还是无法比,倒也不是厨子做的不好,燕云的羊是在草原上散养,京城的都圈养,肉质本身就不同,味道肯定有区别。” “这话有道理。”凌骁认同,“一方水土养一方……羊。” 婢女又端上一盘菜肴,言欢看了笑道:“这柿子椒是用刀切出来的吧。” “是”婢女恭敬答道。 “柿子椒这类蔬菜,不能用刀切,得用手掰。” 婢女不明白为何这么说,只笑微微道:“厨子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刀切出来的更好看。” “这你们就不懂了。” 说起这个言欢头头是道,“手掰得虽不好看,但做出来的味道要比刀切得好吃。” “这.......”婢女似不解,讪笑道:“可不都......是一样东西吗。” “不一样,下次让厨子试试就知道了。” “是” 挥手退下婢女,凌骁暗笑,这女人对别的一窍不通,可论吃却是研究地深入骨髓。 言欢吃得开心,喝得痛快,转眼间一瓶桃花酿已被她下肚。 酒这种东西不喝则已,一旦喝畅快便收不住,言欢也不例外,紧接着第二坛打开。 “你也来一杯吧。” 微醉的人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白里透红的脸颊艳若桃李,又像铺了层粉色的白玉。 “光我一人喝有什么意思。” 许是酒意上头,言欢放开了,拿过酒杯倒满直接递到他跟前。 “你也喝,快点。” 这一幕让凌骁瞬间想起被强灌药的场面,识趣的人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从华灯初上,到夜色深沉,屋外灯笼都已点亮。 如预料般,言欢已半醉半醒,见时机已到,凌骁终于切入正题。 “时晏欣阳很是可爱,只可惜生父早逝,也是可怜。” “可...可不嘛。”言欢一手拄着脑袋,眼睛迷蒙,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第225章 对你负责 凌骁状似闲谈,“小妹何时生的孩子?是在京城还是去了燕云后?” 言欢傻傻笑着,“当,当然是燕......燕云了。” 身子往前靠了靠,凌骁引诱道:“欣阳长得像小妹,可时晏却不像,大抵是像他父亲吧?” “对对,像,像他父亲。” 凌骁趁热打铁,“我瞧着时晏同太子长得十分相像,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说对了!” 言欢一拍桌子,身子一晃险些歪倒。 凌骁眼中一亮,“是何关系?” “他,他父亲跟......跟太子长的......像,所以时晏也,也像太子。” 凌骁泄了口气,侧开脸不想搭理这女人。 可却又不死心。 都喝成这样了就不信她不吐口! 就这样反反复复询问,却始终未得到任何答案,直到言欢酒意撑不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言欢虽说脑子不灵光,但关键时候从未掉过链子,纵然醉得糊涂也没让人套出话来。 凌骁彻底没招了。 喝成这样也无法回去了,于是将人扶到床上安置好,命喜鹊给人退下衣衫。 妥当后,喜鹊看了眼立在窗前的主子,行礼退了下去,踏出房门后捂着嘴偷笑,步履轻快离去。 凌骁看了眼床上人,本也要离开,突然听到言欢喊口渴,便给她倒了杯水。 床上人双眸半睐,辗转反侧睡不踏实。 一会儿想吐,一会儿喊渴,一会儿热的撕扯衣衫,凌骁便守在床前照顾。 实则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下人,但他却未召唤任何人,亲自守在这里。 又喝下一杯水后,帮她掖了掖被子,却突然被女人抓住胳膊,凌骁正要收回就听言欢嘟囔道:“不要抢我羊腿。” “你这女人!” 凌骁几次抽不出胳膊也就放弃了,见女子嘴里不知磨道着什么,于是道:“好,不跟你抢。” 女人嗯嗯了声。 凌骁靠坐在床前,犹豫了下,轻声开口道:“离开三年,你可有想过我?” “有” 男人微微笑着,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又趁机追问,“时晏和欣阳的父亲是太子吧。” 女人吭唧两声,语焉不详。 “是不是?” 言欢不作答。 “还要喝水吗?”火山文学 “不” 凌骁郁闷,醉了还这么清醒,知道什么该答什么不该答,也是奇了。 再同她讲话,这回醉了的人彻底睡着了。 凌骁无奈长长一叹,忙活了大半日一无所获不说,还得伺候这人! 一边看着睡着的女人,一边琢磨孩子之事,胳膊还被她攥在手里,凌骁也不动弹,渐渐困意上头,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 …… 沉重天幕退下,清晨阳光照进屋里。 房门轻轻敲响,“大人,您醒了吗,时辰不早了,否则上朝就要晚了。” 外头小厮的唤声叫醒了里面人。 凌骁揉了揉眉心,看了眼床上女人,坐起身。 “什么时候了?” 被吵醒的言欢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理着衣衫的凌骁。 木然的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衣衫凌乱的自己,又看了眼床前男人。 言欢激灵的一下子弹坐起来! 清醒了的人迅速抓起被子紧裹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你......你你,我我......我们。” 女人慌乱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所有记忆都停留在昨晚大吃大喝上,她好像喝了不少,再后来的事全然记不得了。 相较言欢的凌乱,凌骁则淡定很多,不慌不忙整着衣服。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啊?” 言欢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男人此刻样子让她几乎断定自己猜测,这种情况下女人都会说得一句脱口而出。 “你你,你得对我负责!” “好” 凌骁目光淡然,似在答应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言欢一愣。 好? 这就答应了? 他回答得太快,她一肚子该指责的话还没说完呢。 凌骁看了她一眼,打开门坦然走出,又吩咐人给言欢备水洗漱,准备早膳。 男人迈步走出院子,留下走廊下人们面面相觑。 昨日他家大人跟前任妻子共处一室,这算什么? 屋里的人也没好哪儿去,言欢还没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就发现两人就这么定下终身了? …… 上午,回到京郊小院儿的言欢正在院里晾晒衣服,就见凌骁从门外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人人手中捧着红色锦盒,后面还有抬着礼箱的。 “你这是......” “对你负责啊。” 言欢还没反应过来,凌骁越过呆傻的人朝屋子走去。 // “当日成婚,因双亲北上不便办婚宴,此次也趁这个机会给言欢补办场婚礼。” 听说凌骁是来与言欢复合婚事的,宋父宋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像是这一日等了许久。 他真要娶她! 言欢先是震惊,过后心头却泛起丝丝甜蜜。 凌骁让人寻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将婚事最快提上日程。 “你母亲那边呢?她以前挺不喜欢我的,能同意婚事吗?” 凌骁神色淡淡,“不需要她同意,她只要知晓便可。” 从前的言欢不知他们母子情况,而今知道了也懂事的不再多言。 ———— 很快到了成婚这日,一大早紫嫣和琳瑶就为言欢上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旧人身边,早知如此,当初还和离做什么。”紫嫣唠叨着镜前人。 “二姐先前还说成了次婚也没穿上红嫁衣,这次梦想成真了。” 琳瑶摸着喜服,“这嫁衣真漂亮,金丝绣线,听说是二姐夫特意安排京城最好的绣坊制成。” “何止啊,瞧瞧二姐夫准备的聘礼,都堆成山了,可见对二姐多看重。” “以后呢,乖乖做你的凌夫人,可不要再犯糊涂干傻事了。”紫嫣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言欢一边应着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都这日子了还不忘吃!” 言欢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东西,“我都听说了,红盖头一盖就是一天,到了晚上才能揭,一天不能吃东西啊!这不要我命嘛。” 抓起个包子咬了口,“我当然得提前储存下,否则成个婚把自己饿着了多不值。” 迎亲人马很快到来,牵过那只肉肉的手,凌骁一贯沉冷的脸泛出微笑。 上了花轿的言欢坐好后,低头便看到脚下放着个精致食盒,拿起来打开,里面是精致的各色点心。 第226章 又见孩子 言欢乐了,定是凌骁担心她路上会饿特意准备的。 有了吃的,这一路便不再枯燥,洋洋洒洒就到了凌府。 凌骁将婚宴办得浩大,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场。 重娶前妻,这可让京城又起了一波热谈。 有人说二人是破镜重圆,也有人说先前的和离是故意的,为的是在宋家夫妇见证下重新办场婚宴。 可不管怎样,都可见这位大理寺卿对妻子的看重。 婚礼隆重喜庆,美中不足的是凌骁母亲并未现身,这不由引起人们猜测议论:这门婚事高堂定不看好。 凌骁随口句母亲身子不适不便前来应付了客人,虽封不住众人嘴,可这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婚宴的热闹。 拜完天地后,新人回到婚房,挑去盖头,一身红装的女子如富贵海棠,娇艳欲滴。 凌骁抬手朝她伸来,言欢羞涩又紧张的不敢动弹。 只见那只手放在她唇边,轻轻给她拭去嘴角的糕点渣。 言欢见了呵呵傻笑,轻咳了声,“那个,不是得到晚上,新郎送完宾客忙完后再揭盖头吗?” 凌骁在旁边坐下身,“早点揭了你也方便用膳休息。” 言欢捂着嘴,笑得开心,“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从衣服里掏出事先藏好的点心,“早知道我就不藏了,还把衣服弄污了。” 凌骁看得好笑,“就这点出息。” 言欢抿嘴笑着,侧脸看了眼身边男子,低低浅笑,“你穿红色也不错。” 凌骁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说来他不喜这种颜色,只觉艳俗,可今日的红却让他十分顺眼。 “我还需出去待客,你在屋里休息吧,中午喜鹊会把饭菜备好。” “好好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 正午, 言欢正在屋里歇息,就听到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欣阳迈着小短腿蹭进屋,凑到她跟前,“二姨娘,给。” 小姑娘双手捧着碗,言欢定睛看去,碗里放着鸡腿儿丸子等餐食。 “这是给我的吗?” “对呀。”欣阳爬坐到床上,“二姨娘一个人在房间,不能出去吃饭,所以我偷偷给你送来。” “呜呜......”言欢差点没哭了。 一把抱过孩子,在她脸上亲昵地蹭来蹭去,“小欣欣还想着我,二姨娘没白疼你。” 今天言欢最担心的就是饿肚子,早晨特意将肚子塞得满满的,不想人人都记挂着她,自己可真是多此一虑了。火山文学 外头宴席宾客如流,到处都是贺喜声。 时晏和欣阳高兴不已,欢欢喜喜穿梭在人群中。 追逐打闹间,欣阳一头撞到一堵肉墙,仰起小脑袋望去。 “小姑娘不得无礼,这是太子殿下,赶紧叩头行礼。” 太子挥手制止,侍从低头退后一步。 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萧胤宸笑微微道:“我们又见面了。” 小姑娘甜甜一笑,大眼睛扑闪扑闪眨着,“我记得你,你就是上次见到的帅气叔叔。” 萧胤宸一下子被逗笑了,他听过无数奉承话,从未放心上,可从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竟听得他美滋滋的。 “你上次走得急,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欣阳,你可以叫我欣欣。” 小女孩儿声音清悦稚嫩,伶牙俐齿的人略有张扬,但不出格。 萧胤宸太喜欢这个小姑娘了,鲜活灵气,小小年纪胆大无畏。 “欣欣,赶紧回去吃饭了。” 琳瑶前来寻孩子,便看见女儿同一男子说话。 “那就是我娘亲。”欣阳指着来人道。 太子转过脸,琳瑶这才看清女儿面前男子是何人。 她似见惯了的寻常人,大大方方走上前,“是太子哥哥啊,许久不见。” 女子一颦一笑洒脱从容,像是两人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分别三年,眼前姑娘容貌愈发明艳,许是做了母亲,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些许妩媚,这么看着倒是长大了不少。 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琳瑶风轻淡然,倒是萧胤宸,心跳得剧烈,神色有些不自在。 琳瑶牵过女儿手,“欣欣,今天这里贵人多,你不要乱跑,当心冲撞了人。” 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眼前,萧胤宸心潮翻涌,千回百转,他想问她这些年过的如何,何时嫁人的,夫家是何人,有没有......想过他。 可万千言语到了嘴边只化作句你都做母亲了。 “是啊。”琳瑶笑得明朗。 压住心头酸涩,萧胤宸挤出张笑脸,“一双儿女......很是可爱。” “嗯?太子哥哥知道我两个孩儿?” “我们见过。”太子还没说话欣阳便脆生生回道:“上次在寺院见过,除了这位叔叔,还有一位漂亮的贵人娘娘。” 突然又想起什么,小姑娘开心又骄傲,“那位娘娘还很夸欣欣可爱呢!” “是吗?”琳瑶笑看着女儿,“那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要是真被夸奖了你能舍得不告诉娘亲?” “我猜……你定然还做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没告诉我,说吧,是不是还惹事闯祸了。” 想到自己踹了侍卫一脚,欣阳缩回脖子,讨好似地凑到母亲跟前,抱着她腿撒娇地蹭着脑袋,“没有没有,欣欣最乖了。” 捕捉到小丫头眼底的戏虐,装娇扮俏的样子把萧胤宸惹笑了。 母女俩亲昵的说着话,萧胤宸看的心都化了,他甚至恍惚不清,分别前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再见面他的小姑娘已为人母。 仅仅三年,恍如隔世。 时晏也跑了来,欣阳一见赶忙岔开方才话题,指着他给太子介绍,“这是我哥哥宋时晏。” 萧胤宸和时晏站在一起,身侧随从无一不为他们相似眉眼诧异,而琳瑶却仿若未见。 从琳瑶心底来说,她是想孩子一直生活在燕云,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 可爹娘时常来信,惦念两个孩子,双亲幽禁不能外出,她不好一直不归。 既然总得回京,就免不了让孩子出现在人前,这些琳瑶早已有心理准备。 第227章 你们父亲是谁 但她也不担心,这种事只要自家不认别人能怎么着。 她要带着孩子上皇家认亲那是难如登天,可现在是自己不承认孩子是皇家的,重视血脉纯净的皇室怎么可能上赶着认子。 “母后上次也见了两个孩子,甚是喜欢,听说是你的孩儿,一直念叨着有机会好好见见你们母子三人。” “这样吧,明日我将母后接出宫,去皇家道观,你带着孩子也过来。” 欣阳一听眼睛锃亮,“那里好玩吗?” 萧胤宸笑了笑,捏着她软糯的小脸,“道观没什么可玩儿的,但山上风景好,站在那儿可以看到云海,看到半个京城。” “对了,还有温泉,可以玩水。” 欣阳听得欢喜,正要说话却听琳瑶道:“娘娘好意我明白,只是两个孩子太闹腾了,怕惹了娘娘清静,还是算了吧。” 萧胤宸有些失落。 更失落的人是两个小宝贝,尤其欣阳,嘴巴撅得老高。 “好了,赶紧回去席上吃饭吧。” 琳瑶跟太子告别,带着两个孩子离去,欣阳不时回头望着这边的萧胤宸,不舍的目光都快黏在他身上。 回到宴席上,俩孩子没有心思吃饭,情绪低落地抠着手指。 凌骁见到太子来了,亲自上前迎接,将人引至客房。 “今日宾客多,你去待客吧。” “那殿下先休息片刻,微臣去去就来。” 凌骁走后,萧胤宸独自品着茶。 没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墙根蠕动,避开廊下侍从,蹑手蹑脚跪爬进屋。 萧胤宸抬头就见到一团绵软爬了过来,还不时回头望眼门口守卫,放下茶盏,笑看着靠近他的小人儿。 地上人仰起小脑袋,见到椅上坐着的男子正笑看着她,也咯咯乐出声。 外头侍从听到动静儿看了眼,当即失色,“呦,哪儿来的小孩儿,何时跑进去的!” 欣阳一听噌噌噌加快步伐,一头躲在萧胤宸椅侧猫起来。 太子挥了挥手,让守卫退下。 “欣欣是来找我的?” 蹲在地上的人巴巴望着男子,“叔叔你说的山上真有温泉可以玩儿吗?” 小小的一只看的萧胤宸心喜,双手将她提起放腿上,“当然了。” 小姑娘一乐,“我想去!” 萧胤宸笑出声,刚才小丫头被拉走时就看出她不舍。 “叔叔也想带你去呀,可是你娘亲不准你们去。” “我想去。”小姑娘赶紧表态,“要不叔叔明天到我家门口,偷偷带我去。” “那可不行。”萧胤宸耐心解释,“娘亲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欣阳泄了气,小脸儿垮下来,眼圈泛着红。 萧胤宸看的心尖一软,立时琢磨着怎么帮小丫头实现愿望。火山文学 “倒是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欣阳眨巴着眼睛,“你同我娘亲认识呀,而且刚才我看到你和凌姨丈在这里说话,肯定不会是坏人。” 萧胤宸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对了,你父亲呢?他今天在这里吗?” “没有,我父亲早不在世了。” 萧胤宸心头一震,“他,他何时不在的?” 欣阳歪着头,仔细回想,“我没有见过,娘亲说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战死沙场了。” 萧胤宸这下坐不住了。 失去丈夫,独自养着孩子,他不知琳瑶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也猜到定然没少坎坷。 又问其父是何人,做什么的,可再三询问也只得到两个信息:也姓宋,是名兵士,其他的一无所获。 “欣欣也在这儿?” 凌骁说着话走进来。 “这孩子父亲是何人你可知晓?”萧胤宸一见到凌骁便寻问。 “说是燕云人,琳瑶怀孕期间人就战死了,其他的微臣也不知,我也是在内人前些日子归京后才知晓琳瑶嫁人生子一事。” 萧胤宸更奇怪了,“夫婿家世背景,如今家中还有何人,这些也不知?” 凌骁摇了摇头,状似冥思,“说来也奇怪,三年前内人同琳瑶一起离京,在燕云生活了数年,姐妹俩一同归来,可说起琳瑶夫家,内人也是语焉不详,只说是当地普通人家。” “燕云地界我从未涉足,即便说了也不知,就没细问,且又是伤心事,不便多问。” 萧胤宸脑子更乱了,看向腿上坐着的孩子,“欣欣,你除了娘亲外,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有呀。” 小丫头掰着手指,“有我哥哥,有大表舅,表舅母,有外祖父母,还有我几位姨娘。” 第229章 不能娶她 听到这话,一对男女脸上笑意凝固,梁绍略显不安,紫嫣则头更低了。 “你父亲的世交李叔父,家中女儿正待字闺中,还有太仆寺少卿王大人家次女,以及通政使林家小女。” “李大人与咱们多年交情,太仆寺少卿王大人是你上司,通政使林大人是你父亲同窗。” 梁母还在徐徐说着,“这几家都不错,另外还有中侍大夫家女儿,听说那家姑娘娴淑知礼,温婉端惠,许多人家都登门求娶。” “虽说人好,可家中族系五品,门第有些低,还是方才那几家更好,毕竟名门大族嫁娶门第最重要,儿子又是有仕途之人,还是娶位门当户对,对前程有助益的妻子好。”火山文学 梁绍脸色难看,看了眼低头整理药箱的紫嫣,“这些孩儿无意,孩儿娶妻还是想娶自己心仪之人。” “这话说得浅。” 梁母脸色板正了些,“寻常人家便罢,高门娶妻嫁女可不能只看自身喜好,家族荣耀和前程才最为重要。” “世家子女岂能只为自己活着,哪个不是为了家族,若都似你这般随自己心意做事,世家大族早败落了。” “孩儿自有打算,母亲刚才说的还是先放放吧。”说这些时梁绍不安地窥探着紫嫣。 梁母并不意外儿子态度,“听听这话说的,母亲不也是想着你早日娶门妻子,身边有人照顾,有人帮衬母亲执掌府邸,我也好松快松快。” 说着看向紫嫣,“紫嫣啊,你跟绍儿也是熟识的,你帮伯母劝劝他。” 紫嫣抬起头,硬着头皮地陪笑道:“夫人说的......有理,梁公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医馆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梁绍前去相送,梁夫人见了也未拦,任由他去。 走到府外,梁绍满脸惭愧,“母亲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她不知我们的事,回头我会跟她讲清楚。” 紫嫣聪慧,当然听出梁母话外之意,深知对方定是探出了什么,有意敲打提醒她。 依她脾性,很想抛下句狗眼看人低,然后摔门就走,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意气用事。 二人门第悬殊,前景本就艰难,她不能逞一时痛快。 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转身离去。 送走紫嫣的梁绍径直回到母亲房里。 见儿子回来,脸色不太好,梁夫人意料之中的淡然,静静品着茶,只等儿子开口。 “母亲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紫嫣听的吗?” 只剩母子二人,彼此也不藏着掖着了,梁夫人淡淡道:“我早发现这些日子你同紫嫣来往密切。” 梁绍垂下眸,双手搭在膝上紧紧攥着。 “都是过来人,有些事你不说我亦明白,今日母亲就跟你把话挑明了吧。” 梁母不骄不躁,继续道:“我承认紫嫣是个才貌双全聪慧能干的姑娘,我也欣赏她,亦心疼她经历。” “但并不代表会同意她做我儿媳,这是两回事。” “你身为三品官员嫡子,功名官职在身,就是续贤娶妻,也不能是罪臣之女,再嫁孀妇。” 梁绍压着心头不快,“那又如何!” 看了眼略显焦躁的儿子,梁夫人浅浅一笑,“自你妹妹亲事定下后,我便开始为你筹谋续弦一事,若你觉此门姻缘合适,为何不早跟长辈提,藏着这么久?” “孩儿......” 梁母笑了笑,抬手制止儿子,“因为你也清楚,紫嫣情况与我们不相宜,世俗难容,你还未想如何好说服我们,故一直拖着。” 梁绍侧开脸,重重喘着气。 “瞧瞧,自己也知这门婚事不合适,那又如何去劝说我们接受呢?” “我知道紫嫣情况与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母亲......” 梁绍短暂沉思,定下心后重新抬起头,言辞诚恳,“母亲也知道的,早些年儿子就曾对紫嫣动过心意,只是后来无疾而终。” “多年后再与她相遇,我已娶她已嫁,本以为此生也就如此。” “可未想到蓉儿母亲疾病早逝,紫嫣丈夫战死沙场,事已至此,为何我与她不能再续前缘。” “难道母亲不希望儿子身边是位心心相印、举案齐眉之人吗?” 梁母目光慈爱,示意他莫激动,“我当然希望儿子能与喜欢人相守,但一切不能凌驾于家族荣耀之上。” “娶个罪臣女孀妇,你让你父亲日后在朝中如何抬头,我在官眷夫人间如何周旋?你是要把家族颜面踩地上,为你的爱情铺路吗?” 母亲谆谆教说,梁绍不好急头急脸。 此事本就艰难,既有心理准备,自是不能把母亲惹急了,否则将来更不好推行。 今日先把话说先到了这儿,适可而止。 从梁府归来的紫嫣一进医馆便躲在内室闷头大哭。 纵然梁家态度意料之中,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性高傲又脆弱的人还是忍不下心里酸苦。 哭了半晌后,紫嫣坐起身洗了把脸,劝说自己不能倒下。 ———— 凌骁和言欢归门这日欣阳和时晏也回来了。 一家人笑语闲聊之际,凌骁看着屋外的琳瑶母子三人,状似无心的朝言欢低声道:“时晏同太子有些相像。” “像吗?我怎么不觉得。” 凌骁白了她一眼,似在说你眼瞎吗? 小孩子藏不住话,三言两语便说漏了嘴。 “皇家道观?你们怎么会在道观呢?不是在二姨娘那儿吗?” 见瞒不住了,两个孩子乖乖交代。 琳瑶很快听出端倪,“所以那天你们说留下来陪二姨母只是借口是不是?实则是计划好了次日跟太子去道观!” 两个孩子做错事般低下头,见这样子琳瑶不忍斥责他们,缓了缓情绪,叮嘱道,“这次就算了,日后不可以再这样,不能再缠着太子陪你们玩儿。” “可是。”时晏怯怯地看向母亲,“太子叔叔说,后日还要带我们去皇家园林玩。” “不许再去了!” 欣阳撅着嘴,“可我们都约好了。” 琳瑶一眼瞪过去,“那不用你管,我会同他讲清楚。” 这一眼吓得时晏低下头。 欣阳眼睛也湿润了,虽害怕却还是哽咽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跟太子叔叔玩呢?” “叔叔喜欢我们,我们也喜欢他,娘亲以前从不拦着我们外出玩儿,为什么到了太子叔叔这儿就要阻拦呢?” 第230章 就是喜欢叔叔 小姑娘委屈的眼中流转着泪光,听在琳瑶耳里仿若在说:我们喜欢爹爹,为什么不许我们同爹爹来往。 琳瑶狠下心,“娘亲不准你们去,自有不准的原因,你们听娘亲话便是。” “可是,可是……”欣阳嘴里嗫喏着,抽噎了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 晚间,琳瑶铺好床铺,时晏爬上床躺下,却不见欣阳。 打开房门看去,院子里,小姑娘独自坐在小板凳上,月光下小小的人可爱怜又可怜。 打发儿子睡觉后琳瑶走出房。 “欣欣想什么呢?” 听到母亲说话声,欣阳抬起头看了眼,又低下头,手里小木棍依旧在地上来回划着。 “还在为不能出去玩的事不开心?” 琳瑶声音轻柔,“娘亲也可以带你们出去玩呀,不一定非要太子叔叔是不是。” 小姑娘仰起头,稚嫩的声音十分坚定,“可我们就是喜欢太子叔叔。” “不过才认识,你喜欢叔叔什么?” “他对我们特别好。” 琳瑶笑了笑,“就因为带你们去玩儿,给你们好吃的?若是这样,哪天有坏人想拐走你们可是太容易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欣阳依旧扔掉手里木棍,双手托腮,“反正我就是喜欢这个叔叔。” 太子对他们的关心宠爱无微不至,孩子们虽然人小,但却能直观地感受到谁对他们是真的喜欢。 琳瑶看着女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太子叔叔政务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儿。” 琳瑶耐心解释,“你们小,提出请求叔叔不好拒绝,实则你们这是耽误人家时间。” “还有,我们是平民百姓,皇家身份尊贵不能随意攀地,传出去对太子叔叔对我们都不好。” 欣阳茫然地眨着眼睛,似懂非懂,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娘亲回房。 哄着女儿睡着后,琳瑶给儿子掩了掩被子,时晏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 时晏摇了摇头,“我一直没睡着。” “不困吗?” 对于不能同太子叔叔玩一事,时晏虽不高兴但并没闹脾气,一下午乖乖听娘亲话,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琳瑶以为他无事,男孩嘛,心大,不似女孩心思细腻。 实则儿子只是没表现出来。 时晏是兄长,尽管年纪还小,可从小被教导身为男孩儿不能掉眼泪,作为哥哥要懂事,要照顾谦让妹妹,长大要保护娘亲,是以他不会同小姑娘一样不顺心了便闹脾气。 可不代表就没有心事。 摸了摸儿子脑袋,琳瑶柔声道:“那你告诉娘亲,你喜欢叔叔什么?” “我觉得叔叔好厉害!” 说到这个时晏露出兴奋,“他说话人们没有不听从的。” 琳瑶捏了捏他脸,“那是因为叔叔身份尊贵,这是他身份带来的,不能因此就觉得厉害。” “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时晏也不知怎么表达,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又会念诗又会武艺,这应该就是外祖父教我们的成语:文韬武略。” “他还给我们讲好多道理,都是我以前没听过的,我喜欢听叔叔说话,喜欢同他在一起。” 孩子们小,身边人与之接触都是将他们当做幼童看,挑着简单的、小孩子能听懂的讲,更多的是哄小孩,玩儿开心就好。 而萧胤宸并非如此,有些孩子听不懂的,他亦耐心解释,且并未因此就简化他们聊天言辞,让孩子们觉得自己不是弱童。 他陪他们玩闹,也不忘教他们成长。 “我想成为叔叔那样的人,我就是觉得他好了不起!” 四岁的小人儿不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但琳瑶也明白孩子意思。 欣阳因为太子宠爱而心喜对方,时晏更多是崇拜,这大抵也是男孩儿和女孩儿的区别。 却也引起琳瑶深思:难怪都说男孩儿的成长要有父亲参与。 男子有属于他们的相处方式、交谈内容,有些父亲能带给儿子的,不是母亲能替代的,譬如男子气概、男儿立世之道。 纵然琳瑶一直教导儿子男孩儿流血不流泪,要胸怀宽广,要责任担当……可都远不如一位顶天立地男子长辈在身侧,孩子耳濡目染,远胜母亲言传。 俩孩子都喜欢太子,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 “娘亲,我听到那些大人悄悄话,说我与太子叔叔生得相像。” “哦”琳瑶似不在意,“世间人这么多,都是俩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相似也寻常。” 瞧着母亲脸色尚佳,时晏小心翼翼询问:“娘亲,后日我们可以同叔叔玩儿吗?” 琳瑶冥思一瞬,“这样吧,娘亲明日给你们介绍一位叔叔,他是娘亲朋友,也是一位很厉害的人,而且你们跟他在一起,会比跟太子叔叔更方便。” 母亲虽未直接拒绝,但时晏再小也能听得出来,娘亲还是不乐意他们同太子一起。 ———— 凌府正房,妆台前言欢卸着珠钗,从镜中看到对面床上的凌骁正手捧着书,看得认真。 “白日再看吧,当心坏了眼睛。” 凌骁又翻了一页,“这书……” “怎么了?” 言欢好奇走上前,看了眼书封,不禁笑出声,“《陌上游记》?你何时对话本子感兴趣了?” 说着掀开被子躺下。 “这本书可了不得。”凌骁反复看着手中书,“这是时下民间最火的话本。” “都讲了些什么?”言欢看着身边人,“好看吗?要是好看我明天也瞅瞅。” “这话本并不在好看与否,而是。” 顿了下,凌骁接着道:“这位作者将自己游历人间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奇闻轶事,各地风俗人情,确实引人入胜,可这不是最重要的。” “书中还指出了当今世上存在的恶习,譬如冥婚、活人殉葬,民间逼良为娼,文笔犀利,言辞尖锐,痛斥这些残害人的律法制度。” 言欢眨眨眼,“呦,这位作者倒是性情中人。” “这话本反映出不少百姓艰难困境,民间疾苦,大抵也是引起百姓共鸣,所以这本书在民间非常抢手。” 第231章 杀心 “那不挺好吗?” 凌骁摇摇头。 他不是觉得书不好,而是为写书人担忧。 书里很多内容直指贵族皇权,当朝律法,书越火,写书人越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如今这本书已流传至朝廷官员手中,不少人都在暗中议论,这势头发展下去,此书怕是要被封禁了,再严重些,写书人怕是还会遭遇祸事。 “要是往好处想。”言欢笑道,“万一天家看到这书也深受触动,说不得改律法,要是这样,这位作者还成了百姓大功臣!” 凭借一本书改变那些流传千百年的习俗?凌骁淡淡一笑,哪里那么容易。 触及律法和权贵利益的东西,大多被狠狠压制下去,写书人能明哲保身便是大幸。 清理去这些杂念,将书放回矮凳上。 放下帐幔,凌骁看了眼妻子,将人抱在怀里俯身而下。 言欢脸一红。 成婚这几日,二人夜夜缠绵至深夜,言欢发现,此生听到的最大谎言便是凌骁身有隐疾。 每日早上拖着散架的身子起床时,她都恨不得将那散出流言之人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 ———— 当赵焕看到琳瑶一双儿女,男人又惊又喜。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对龙凤胎,好福气啊。” “我今天来是有求于你。” 赵焕一唬脸,“朋友间说什么求不求,这便见外了。” 琳瑶也不客气了,直言道:“他们父亲去世早,俩孩子跟着我长大,欣阳还好,可时晏是男孩儿,虽说我能照顾他饮食起居,教他一些东西,可终究替代不了父亲。” “我想让他拜你为师,以后多跟在你身边,你调教调教他。” 赵焕听了爽朗大笑,左右一把抱起两个孩子,“拜什么师,让他们认我做义父不就行了。” 他一心建功立业,报效家国,早年还想过成家,而今连年征战平乱,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己戎马生活,娶妻生子只会被儿女私情牵绊,不能全力以赴。 现在的赵焕一心全扑在功业上,是以至今未成婚。 “正好,我若此生无子,这也是我半个儿子了。” “等他再大些了,我外出征战带在身边,到时你这个亲娘可别不舍得。” 赵焕跟琳瑶聊得开心,两个孩子便跑到一旁玩了。火山文学 “我们以后又多了位叔叔疼,不对,是义父,哥哥喜欢这个义父吗?” 时晏点点头,“喜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太子叔叔。” “嗯嗯。”欣阳使劲点着头,“我也是!” ———— 书房,向子珩捧着手中书翻来覆去看着,眉宇渐深。 这位写书人……该不会是婉如吧? 细细察详着字里行间,他太了解妻子笔风了,这里面很多东西确实像出自她手,但……一些地方也有不像。 细腻心思,情感托付如她风格,可一些犀利言辞却不像出自她手,不过也不奇怪,三年不见,她文笔有所变化也是情理之中。 向子珩摸不准,可直觉告诉他这与妻子有关。 男人十分担忧,如今这本书已开始暗流在朝廷官员手中,再这么下去,写书人怕是要招来事端了。 ———— 两个孩子与太子相邀好的这一日,王轩奉命前来接人,却被琳瑶告知已经被赵将军接走了。 王轩纳闷儿,难道是孩子上次归来未跟宋姑娘说今日之约? 另一边,马车上的两个小家伙也郁郁寡欢,虽说对赵焕这位爽朗英气的义父也喜欢,可总是替代不了太子在他们心里位置。 掀开车帘,看着外头景色,刚过了凌府,没一会儿,就望见一所高门上悬着的匾额。 上面字他们认识:太子府 “哥哥,我还是想去找太子叔叔。”欣阳委屈地望着那三字。 时晏何尝不是,眼看府邸越来越远,“可我们已经在去义父家路上了,这怎么办?” 欣阳眼珠子来回转着。 片刻后,马车停了下来。 “快点快点,我肚子实在忍不住了!” 欣阳捂着肚子,一副憋不住样子。 侍卫看了看周围,忙带着俩孩子朝僻静出走去,寻方便的地方。 欣阳指着前方小树林,“我去那棵树后,你不要过来,哥哥陪我就行。” “好,有什么事喊我。”侍卫嘱咐道。 两个孩子快速朝大树后跑去。 侍卫在不远处等着,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孩子归来。 心下奇怪,待他往前寻去时,却发现树后根本无人! 这一下子慌了,侍卫左右来回寻着,下意识以为是孩子贪玩儿跑远了,喊着孩子名字朝林中深处找寻。 花丛里,两双眼睛偷偷瞄着,两人憋着笑。 溜之大吉和躲猫猫这种事,他们从小玩儿惯了,深知自己腿短跑不过大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就躲在树旁根本没乱跑。 待侍卫走远后,两人这才出来,照着印象中原路返回。 “等我们到了地方,就请太子叔叔派人告诉娘亲,娘亲也能放心。”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返回,寻着方才见到的太子府奔去。 突然从一侧窜出道黑影,俩孩子还没看清来人,身子就腾空而起,同时被人捂住了嘴巴。 那两人黑衣劲装,动作极快,各抱着一个孩子,快步来到树林河边。 警惕地望了望周围,确定无人,彼此对视一眼,颔了颔首,二话不说将手中孩子扔到河里。 看着水中扑腾的两人,一个飞身,两人消失在丛林。 ———— 等在东宫的萧胤宸见王轩未将孩子带来,不由心绪沉闷。 他不相信两个孩子没有告诉琳瑶今日之约,一猜便是琳瑶有意不让孩子来。 不知为何,自两人重逢后,琳瑶好像与他疏远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可他是真的喜欢俩个孩子! 许是因心爱姑娘,爱屋及乌;也可能是那个玄幻美梦,让他生出奇缘心境,亦或是两个孩子太合他心意。 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只知从第一次见便没有一日放下。 ———— 河边,一个小脑袋扒着岸往上爬,岸上的小姑娘攥着他胳膊使劲儿地往上拉。 “哎呦,可算上来了。” 时晏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欣阳摸了把脸上水渍,恨铁不成钢,“瞅瞅,平时让你好好练习游泳你不听,狗刨的本事,我都上岸了,还得再下去帮你。” “那我也会游!”时晏不服气,倒掉鞋里水,又湿哒哒穿上。 “游成那样也好意思说。” 第232章 谁干的? 时晏歪着脑袋,“那两个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谁知道呢!” 欣阳攥了攥着湿透的小辫儿,“要让我抓住他们,非把他们也扔进河里喂鱼!” 远远地,侍卫朝这边找来,见到俩孩子在此激动地跑过来。 “叔叔,有人要害我们!” “有人把我们抓了扔河里!” …… “妹妹拉完肚子后,我们看到一只小兔子,就跟着追了去,结果越走越远。” 时晏心虚地说着。 欣阳赶紧接过话,“后来突然冒出了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穿着一身黑衣服,抓起我和哥哥还捂着我们嘴巴,直接将我们扔到河里面了。” “什么人对两个小孩子下这毒手!” 赵焕听得心惊又气愤,得知消息的琳瑶也赶了来。 对方不知孩子身世,琳瑶不便与之细细分析。火山文学 摸了摸两个孩子脑袋,赵焕满是心疼,“多亏了他们会游泳,胆子又大,换成别的孩子怕是早不在这儿了。” 又对着侍卫吩咐,日后接送孩子不得离开半步。 回家路上琳瑶一直沉思,两个孩子在马车上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自小在天高地阔边关长大,胆子比寻常孩子大,方才惊险一幕很快他们便放下了。 回到京郊小院时,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奢华车驾,琳瑶一眼认出这是出自东宫。 太子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她一而再地不让他与孩子接触,萧胤宸着实沉不住气了。 两个孩子一看到等着的人,欢天喜地凑了上去,萧胤宸看到孩子的瞬间,原本沉着的脸柔软下来。 琳瑶紧紧盯着面前男子一举一动,试图从他身上探出此人对孩子到底几分真心假意。 俩孩子拿着太子带来的小耍物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 “你似乎不太愿意两个孩子同我来往。” “太子哥哥公务繁忙,小孩子们闹腾,不好让他们总打扰你。” “我再忙也有闲着的时候,你这理由找得不漂亮。” 琳瑶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再说话。 过去跟他无话不说的小姑娘真的同他疏离了,萧胤宸轻叹口气,“孩子早早没了父亲,我也是心疼他们。” “总之你的孩子我应该帮着照顾。” 琳瑶看他的眼神复杂。 她真的弄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他对那一夜之欢拒不承认,将她吃干抹净后从身边推走,再见面却要待他的孩子视如己出。 是愧疚?补偿? “太子叔叔,我们今天差点被人杀了。” 欣阳想起今日事凑过来说道。 “什么?”萧胤宸心头一震,“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们?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将今天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琳瑶在一旁并未打断,紧紧注视着太子脸上每一个变化。 “哪个混账所为!” 听了孩子们叙说,萧胤宸震怒,“竟然对两个小孩子下手,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琳瑶收回视线,恢复平常,“不知道。” 一想到差点见不到俩孩子,萧胤宸无论如何不能忍,“你细想下会是何人,小孩子不会得罪什么人,或是他们父亲有何仇家,提供些线索,我让人查。” “必得揪出此人,否则孩子日后处境堪忧。” 琳瑶在京中得罪过何人他清楚,是谁人干的他有猜到,但孩子生父不详,也保不齐是生父这边的仇家。 他像是真的担心孩子,琳瑶不动声色打量,对于萧胤宸要追查一事并没反对。 陪了孩子片刻,直到他们肚子饿了,萧胤宸让他们回屋用饭,后与琳瑶攀谈几句,见她无心说话,于是离去。 琳瑶独自立在门外,久久不曾挪动,直到宋母在院子唤她。 “会是他吗?” 琳瑶又回头望了眼早已消失的车架,眼中疑惑不定。 “刚才我们听孩子说了。”宋母现在想来仍后怕,见女儿质疑的眼睛望着远方,知道她在想什么。 琳瑶声音沉沉,“他不承认那晚的事,可我相信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如今看到与他长得相似的时晏,是不是已经怀疑到这是他的孩子,他是不是担心坏了他清誉,想除……” “不会的!”宋母打断女儿推测。 “虎毒不食子,又是第一个孩子,何况我们也未承认孩子是他的,他何必再多此一举。” 琳瑶也知道兴许自己想左了,只是事关儿女性命,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若换成过去,她自对这位太子哥哥深信不疑,可从那晚之事后,忽然发现她并不了解这个男人,最是无情帝王家,现在的她对他真没把握。 不过从心底来说,更多还是相信此事并非太子所为,相信这个男人心底不至那般黑。 “除了太子,便只剩另一人了。” 琳瑶冷哼,“放眼整个京城,最恨我的只有孟家。” 脑子里出现孟家人面孔,走马观灯般在眼前一个个浮现。 “报杀子之仇。”宋母眼神清洌,“若再得知时晏长得像太子,便更有理由下手了。” ———— 孟家书房。 “父亲,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孟太师品了口茶,慢悠悠道:“我已让人盯着,一有合适机会就下手,耐心等等,应该用不了太久。” 孟鸢点点头。 “你确定那是太子和宋琳瑶的孩子?” 孟鸢眼神晦暗,“女儿不曾见过那孩子,实情我也不知,但听下人描述,男孩儿长得与太子很是相像!” 忆起前日晚上下人回禀: 【太子殿下亲自陪着去的道观】 【一路上与那两个孩子形影不离,俩孩子说什么,殿下都笑盈盈应下,待他们亲得不得了】 【奴婢还听说,那个男孩子与殿下生的九分相似】 没有不透风的墙,萧胤宸带着两个孩子去道观一事虽低调行动,可身边伺候的人多,诸多嘴巴根本封不住。 加上两个孩子人小,一些下人略略询问,便能从孩子嘴里探出其母是何人。 若是宋琳瑶与他人之子,孟鸢自是不放心上,反而还会为宋琳瑶已嫁人生子高兴。 第233章 松口 可待听到那个男孩与太子长得十分相似后,孟鸢前所未有的警惕。 “宋琳瑶原本是在东宫,可不知人何时离去了,我旁敲侧击询问,也未从太子口中探出风声。” “消失了数年的人突然回来,身边还带着孩子,且那孩子还同太子长得相像,这一切让人不得不怀疑,我直觉,八成就是太子的。” 女人眸底闪着精光,“东宫嫔妃多,各怀心思,我推测,说不得是太子发现宋琳瑶有孕后,为护住她与肚里孩子,故意将她转移出东宫,让有心者放下警惕,护他们母子平安。” 紧紧攥着扶手,孟鸢眼神闪着狠厉,“可不管怎样,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若真是太子与宋琳瑶的种,便是该死;若不是太子的,哼,宋琳瑶杀害弟弟,这笔血债至今未还,正好让她孩子抵命。” 孟太师捋着胡须,十分认同女儿之言,丧子之痛该让那个女人尝尝。 父女俩正说着话,门口响起敲门声。 小厮进门后,快步走到主子跟前,伏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孟太师听了满意一笑,挥手让他退下。 听了父亲的话,孟鸢心情舒畅,若可以,她真想此刻去宋琳瑶那里瞧瞧,瞧瞧那女人哭死的样子。 ———— 益锦堂 这会儿没什么病人,紫嫣同梁绍相对而坐,二人静默不语。 少时,梁绍终于开口,“紫嫣你放心,我会努力说服家人的。” 男人言辞恳切,“我母亲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我们坚持,她一定会答应的。” 紫嫣低头绞着手中帕子,始终没有开口。 “紫嫣,你,你不会是要放弃吧?”梁绍担心,声音都颤抖。 听到这个女子微微侧开脸,柳眉紧蹙,眼角哀愁。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紫嫣心里话,她一面很珍惜这个不嫌弃她的贵公子,可另一面…… 梁母的一字一句戳中了她的傲骨,女子心底那股傲气不允许她委曲求全。 每每想到这些紫嫣便惆怅万分,百般纠结。 梁绍起身走过来,“不要轻易说放弃,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会退缩。” 伸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将人揽过来,紫嫣靠在他身前,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我知道母亲那日的话伤到你了,但我们先前不都已经分析过了,肯定会面临这关的。” 紫嫣泪眼模糊,努力嗯了声。 “咳……” 门口有人清了清嗓子,两人一个激灵,转头看过去,就见梁夫人立在门口。 紫嫣见状赶紧站起身,迅速抹了把眼泪。 未想到梁夫人会突然来,两人有种被撞破的局促,尴尬的不知所措。 “母亲,您怎么来了?”梁绍上前搀扶着她。 看到二人有些紧张,梁夫人气态沉稳,未有为难之意,“我去林夫人府里坐了坐,归来途中路过紫嫣医馆。” 紫嫣忙招呼她落座,又要去倒茶。 “不必忙活了。” 环顾了周围,梁夫人示意他们都坐下,看到紫嫣泛红的眼眶,梁夫人声音和缓,“既然今儿个都碰到一起,有些话还是说开了的好。” “母亲,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梁绍生怕母亲又说出什么不好听之言,紫嫣本就摇摆不定,此刻不敢再让她受任何打击。 瞧着儿子不安模样,梁夫人淡淡一笑,面容平和。 “今日我也是想同你们把话挑明。” 紫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像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来,不禁在想接下来梁母给的难堪她要如何应对。 “我和你父亲真正中意的是通政使林大人家女儿,林家与我们门当户对,双方联姻有利家族,也对你仕途也有助益。” 紫嫣低下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贬低嘲讽和威胁逼退。 “照理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即可,可我知道,儿子也是当父亲的人了,我们若独断专行给你定下婚事也是不妥。” 母亲平缓的语气让梁绍悬着的心微微安了些,紫嫣听梁夫人大有回转之意,似也看到一丝希望。 “这些时日我也看出儿子心意所在,我也并非蛮横之人,紫嫣嫡母与我乃故交,儿子若实在想娶紫嫣为妻。” “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这话一出梁绍意外看过去,方才还心如死灰的紫嫣眼前也一下亮堂起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梁母开口道。 “母亲您说。” 听到母亲同意他娶心仪之人,心情大好的梁绍明显语气轻快很多。 梁母看向儿子,“我们的意思是,同意紫嫣为妻,但是同时你要娶林小姐为侧室。” “一来成全你与紫嫣二人,二来也顺了家族联姻之意。” “且日后,由林小姐执掌中馈。” “这怎么可以!”梁绍当即反对。 “嫡妻执掌中馈天经地义,将中馈交于侧室,这不是羞辱嫡妻吗!” “儿子莫要着急。”梁夫人不紧不慢开口。 “你要知道,林家女儿千金闺秀,尚未出阁,嫁与你做侧室,还是续弦侧室,说句委屈都不为过。” “若不是那姑娘对你有意,林大人与你父亲交好,林小姐怎可能屈膝做小。” “紫嫣情况我们也都知晓,让林小姐屈与紫嫣之下,真要说羞辱,林家才觉得辱呢,中馈权给对方,也算是对林家补偿。” “我知紫嫣会有委屈,可话说回来,林小姐给人做小何尝不委屈,我同你父亲……” 有个罪臣女的孀妇儿媳何尝不损颜面,不过这话梁母当着紫嫣面不忍直接道出。 “总之大家都有各自难处,这也是我与你父亲最大让步,大家各退一步换个圆满。” 一对男女凝眉深思,梁母又道:“事发突然,我知你们也需要时间消化考虑,不着急,今日先将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好好想想。” 梁夫人起身朝外走去,紫嫣和梁绍连忙相送。 梁母的话完全不在二人预料,突发的情况让他们心乱如麻,但不管怎么说,长辈也算松口给了机会不是。 ———— 两个孩子险些出事,萧胤宸担忧得吃不下睡不着,一夜无眠。 翌日一下朝便京郊小院儿。 “这是东宫暗卫,跟了我多年的心腹,身手了得,做事谨慎。” 萧胤宸指着身后两个高瘦精悍男子。 “他们留在这儿,保护孩子。” “会不会太麻烦了。”琳瑶开口,“小院就这么大的地方……” 两个大男人她往哪里安排。 萧胤宸明白她意思,“晚间你守着孩子,他们白日过来。” 第234章 交换秘密 也许这不是最合适安排,但眼下暂时没有更妥当的法子,在这之前先如此。 “太子叔叔对我们真好!” 欣阳凑上前,抱着萧胤宸大腿亲昵蹭着。 “就是就是。”时晏也开心,“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把我们扔河里了。” 欣阳趁机道:“那日皇家园林没去成,叔叔要是今日有空带我们去吧。” 琳瑶话还没说出口,萧胤宸便一口应下。 欣阳高兴地拍手庆祝,时晏朝琳瑶道:“娘亲放心,有太子叔叔在,没有人敢害我们的。” 太子笑看向琳瑶,“你若不放心,便一同跟着去。” 几人凑在一起琳瑶心里别扭,且今日紫嫣同她约好要见面,说是有事商议。 像是怕被娘亲阻止,两孩子迅速跳上马车。 瞧着他们机灵样子,太子被惹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琳瑶看着离去的车架,“难道这就是血缘,如何斩都斩不断?” ———— 益锦堂 “三姐是怎么想的?” 听了紫嫣与梁家事,琳瑶也拿不定主意。 紫嫣叹了口气,“打心底说,正妻不掌中馈是不顺理,可我也知道,以我现在的处境,他们提出的条件并不算过分。” 酝酿了下,紫嫣把心里话道了出来。 “我是罪臣女,又是孀妇,照理说我此生无缘嫁入高门。” “遇到梁绍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个机会于我而言是上天眷顾,换句话说,是我余生唯一一次嫁入高门的机会。” 说着不免一叹,“我自是不想把属于正妻的中馈权交出去,可再一想,人活着,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 紫嫣眼中几分沧桑,“就如当日梁夫人所言,他与丈夫接受我这个孀妇儿媳何尝不委屈。” “那位林小姐,门当户对却给人做侧房,还是居于我这样情况的正妻下,她不委屈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和委屈,走到今日,我已无法获得完美姻缘,事已至此,就求个十全九美吧。” 琳瑶听明白了,“所以三姐愿意答应他们条件。” 第235章 查证 时晏笑盈盈道,“但是叔叔要保证不能说出去。” “当然了。”萧胤宸应下,“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男儿都要重承诺。” 时晏伸出小拇指,“拉勾,我们互相保守秘密。” 萧胤宸十分配合地伸出手。 “其实……”时晏趴在他耳边,拢起小手,神神秘秘道了句。 男人听完笑脸瞬间僵住,震惊地看向孩子。 时晏以为他不相信,“真的,我不是三岁,是四岁。” “四岁!” 萧胤宸愕然,脑子里哄乱。 恍然想起当日从道观出来,母后随口说的一句。 【俩孩子个头不小,说话也清灵利索,比同龄孩子瞧着显大,懂事得多,可见瑶瑶养得好】 他没有子女,哪里知道三岁和四岁的孩子差多少,是以未将此放心上。 萧胤宸抓着时晏胳膊的手有些颤抖,“你告诉叔叔,为什么你们对外要说自己三岁。” “这个啊。”小家伙摇着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 时晏嘿嘿一笑,“反正是娘亲说的,在外有人问就说是三岁。” “哦,对了,叔叔可要替我们保密呀,连娘亲也不能说,不然娘亲会打我屁股的。” 时晏说得开心轻松,可听在萧胤宸耳中早已激起千层浪。 当天下午将孩子送回后便将凌骁唤了来。 // 东宫书房 “四岁!俩孩子是四岁!” 萧胤宸在屋里踱步,“照孩子生月倒推回去,琳瑶怀他们的时候是在东宫那段时日!” 凌骁对此不意外,早就想过,孩子年岁一说不可信,都是由着宋家人说。 “那时她每日出府溜达,我不知她在外与何人接触,可瑶瑶虽豪爽开朗,但不是随便之人。”萧胤宸还在琢磨。 “若孩子生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她要隐瞒孩子实际年龄!” 看着来回踱步的太子,听着他一句句,凌骁无奈叹息。 萧胤宸越想越不对,“孩子父亲身世不详,连你家中妻子也道不出几分,当中一定有隐情!” “在东宫时怀得身孕,也就是说孩子父亲应是京城人,你分析分析会是什么人?” 凌骁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 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么明显了太子怎就想不明白呢?凌骁打量着眼前男子,怀疑这还是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吗? 这一切的一切让萧胤宸耐不住,虽不知其中到底怎么回事,可也知必有重大隐情,像被勾住心弦,引得他心急心痒。 他并不打算直接问琳瑶,既然对方有意隐瞒,那丫头是个机灵鬼,不想说的事没人能强迫她说。 这件事只能他自己去查! 萧胤宸还在反复思量推测,嘴里念念不休,“这人身份一定不同寻常,否则琳瑶何以隐瞒。” 凌骁听在耳里郁闷至极,几次想开口都压了下来。 孩子父亲是谁答案不已经出来了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赵焕?” 萧胤宸分析,“瑶瑶和赵焕关系不错,会不会是因为当时瑶瑶名义上还是我的人,他们不便公开,以至于把孩子年岁说小一岁。” “可也不应该。”萧胤宸自己就否定了。 “赵焕性子敢做敢当,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孩子流落在外,且这么久,早该认祖归宗了。” 说着又一激灵,“该不会是七弟!” 凌骁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萧胤宸把能想到的人过筛子般过了一遍,甚至把白书生都想到了。 凌骁实在听不下去,这是谁都想到了,可就不往自己身上想!就那么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忍无可忍的人终于无法再忍。 “殿下,琳瑶是在东宫有的身孕,孩子又同您生得相似,您说孩子父亲是谁。” 萧胤宸一愣,明白凌骁所指,摇头自嘲一笑。 他做梦都希望是他的。 可他与琳瑶都没有过男女之实,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 “没有男女之……” 如被当头一棒,这下轮到凌骁惊讶了。 两人从未有男女之实! 怎么会这样? 太子的一句把凌骁先前所有判断一下子推翻了。 难道孩子的父亲真与太子无关? 也难怪太子从没怀疑过,他还纳闷儿,以太子的睿智怎么可能想不到,原来原因在此。 第236章 真相 不敢再拖延,尽管害怕王轩还是如实回禀:“属下印象中宋姑娘有过一次伴驾,记得那夜她很晚才归来,经过书房时,听到殿下有吩咐。” “哦,对,那日晚上殿下饮了不少酒,属下等人在外听到殿下唤人,于是宋姑娘进去询问。” 萧胤宸越听越激动,“她进来了多久?何时出去的?” “这个……”王轩仔细回忆,“几年前的事了,属下记不清具体时辰,反正宋姑娘出来时天色快亮了。” 也不怪王轩记得当日事,主要是琳瑶自入东宫后就那么一晚陪宿,让他想记不住起都难。 萧胤宸心跳快到了嗓子眼儿,“你当时在外守着,可有听到房里什么动静儿?” “没有!” 王轩赶紧表态,一副非礼勿听,“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明白他所顾忌,萧胤宸放缓语气,“尽管如实道来,恕你无罪。” 听主子这么说,王轩稍稍放心了些,话说到这儿今个儿也豁出去了。 不过那话他确实不太好说出口,又不敢磨蹭太久,硬着头道了句男女云雨。 这可真不怪他! 确实是那晚动静儿太大了,他想听不到都难,不过印象中好像还听到宋姑娘反抗声。 能说是反抗吗?他不敢说这俩字眼,弄得像是主子霸王硬上弓似的。 “琳瑶出房间后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悄悄抬眸打量了眼主子神色,不像追究,倒还有那么丝喜悦,王轩感觉自己应该没出错。 “没有,宋姑娘出来后就回自己房间了,直到殿下醒来后她来书房又见了您。” 王轩退出去后,长长吐了口气,把心放回肚里,此刻定下心的人再分析太子追问之事,他也摸出几分来味儿。 主子不似试探,好像真的是正常查问,这么看来主子并不知孩子身世。 房间内,萧胤宸卸下一身沉稳,按捺不住激动在房间走来走去。 “是那晚!” “就是那晚!” 那不是梦,他真同他的小姑娘云雨之欢! “时晏欣阳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瑶瑶的孩儿!” 先前还怀疑这个推测那个,弄了半天自己才是孩子生父! “我怎么如此糊涂!” 男人情绪翻腾,为自己蠢钝可笑,又因喜悦双眼泛出湿润。 难怪他对孩子莫名的亲近,难怪时晏长得那么像他,难怪孩子生父不详,这下都对上了,萧胤宸想着想着便笑出声来。 转念又奇怪。 为何那晚之事如梦境一般虚虚实实? 他酒量不差,从未断过记忆,可当晚一切却模糊不清,以至自己一直以为是梦,着实让他想不通。 又忆起次日清晨,一大早琳瑶便来到他书房。 萧胤宸仔细回想着那日情形,当时小姑娘站在门口期期艾艾望着他,捏手捏脚蹭进屋。 说话支支吾吾,似都不敢抬头看他,平日活泼爽朗的姑娘突然变得扭捏。 萧胤宸一拍脑门! “我怎就没发现问题!” 若搁平时他定然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可那会儿的他为春梦一事羞臊,不好面对小姑娘,只顾强作镇定,沉浸在难为情中的他忽略了身边女子的异样反应。 她定是来找他讨说法的! 一想到这个萧胤宸胸腔翻江倒海。 可他没有给她任何交代!之后的日子也未对那晚事做出一个字的回应。 “难怪从那后她甚少再与我说话见面,她是怨我!” 可那时他还单纯地以为小姑娘是被困在东宫,日子憋闷。 最后的他又做了什么? 他让她离开东宫,要了小姑娘却亲口让她离开自己。 这不是抛弃是什么! “怪不得她走后再无音讯,就连怀孕都不告诉我,宁可自己养孩子也不向我吐露一字,也难怪再相逢她与我疏远,不愿孩子和我来往,她是对我失望!” …… 凌骁回到府时,言欢已让人将晚膳备好。 兴奋地给丈夫介绍着菜色,喋喋不休的人直到说完才发现异常。 “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凌骁冷着脸坐下身,清睿的眸光看着面前女子。 注意到今日的他比往日更加清冷,言欢猜测定是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又默了一瞬,男人终于开口,冷声冷语中夹着隐隐失望,“夫妇一体,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我。” 言欢茫然眨着眼,“什么呀?” 凌骁似一声叹息,“明日去陪陪小妹吧,她情绪不好。” 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言欢放下筷子,“小妹怎么了?” “时晏和欣阳被太子接回东宫了。” “什么?” 言欢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出什么事了?” 她虽听得模棱两可但又像明白几分,嘴唇不由发颤,眼底藏不住的警惕,“太子……把孩子接回东宫?他……要做什么?” “认祖归宗” 轻飘飘的四个字听在言欢耳边如惊雷炸响,女子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 “太子他都知道了?” 言欢慌了神,呼吸急促,“他把孩子抢走小妹还不得疯了!” 凌骁眼睛一眯,一抹精光闪过,嘴角渐渐扬起。 呵,果然他的直觉没有错! 随即男人自嘲一笑。 这不就诱供出来了? 一句话的事,先前他还设酒宴,费心将这女人灌醉,折腾了许久也没问出个一二三,反倒还辛苦伺候了她半宿。 不过……也不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言欢急得像热锅蚂蚁,“天爷,真的出事了出事了!” 她现在要如何,是去把孩子抢回来还是先安抚小妹! “果然孩子父亲是太子。” 一句话让热锅里的人瞬间冷却下来,言欢愣了愣,“你……” 探寻到他眼中戏谑,言欢恍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套她话! “你你你!你对我使阴招!” 女人又窘又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可这会儿也不是追究责任时候,而是要将此事压下去。 言欢当即换了张脸,前所未有的严肃加恐吓,“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若对外透露一个字,别逼我杀人灭口。” 凌骁睨着这个二百五女人,“你是在跟你丈夫说灭口?” 咚的一掌拍在桌上,男人一个眼刀甩过去,“还不从实招来!” 眼见瞒不住了,言欢鼻翼一抽,缩回脑袋,在大理寺丈夫审讯下和盘托出。 第237章 挑破 看着默声不语的人,言欢好言劝说,“这件事你得向着我们。” “为何?” 女人理直气壮,“你是我丈夫呀,是我们宋家女婿啊,当然得向着自己人!” 凌骁嫌弃地看了眼她,“这会儿知道我是你丈夫了,方才不还要灭我吗,说那些话时怎不念夫妻之情。” 言欢梗着脖子。 圆不了的就直接跳过,不再接续这个话茬,言欢委屈哒哒,几欲哀求,“这可是我家香火,夫君得帮为妻留住家族唯一血脉啊,不然我们宋家后继无人!” “都是我说漏了嘴,孩子要真被抢走,我岂非成了家族罪人,百年后哪儿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你若执意说出去,这是逼着我以死谢罪啊!” 让皇孙给宋家继承门庭,凌骁忍着笑,是宋小五干出来的事。 而另一边,萧胤宸真的去了京郊别院。 欣阳一听太子来了,放下碗筷冲了出去。 萧胤宸就看见小姑娘跟只灵巧燕子一样扑了过来,蹲下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小小的人软软的,如今再抱她与先前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么晚太子叔叔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欣欣了?” 时晏也紧跟其后跑了过来,“太子叔叔你吃饭了吗,正好我们一起呀。” 孩子们一声声叔叔喊得萧胤宸心里作痛。 至亲血脉就在身边,可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却一无所知,更不知他的骨肉几年前就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长。 重新打量两个孩子,萧胤宸百感交集,满心怜爱和愧疚。 “以后不要叫叔叔,叫父亲。” 两个孩子傻傻望着他。 “我知道了。” 时晏率先开口,笑嘻嘻道:“是不是叔叔要娶娘亲,所以我们日后要称呼你父亲。” 欣阳一听反应过来,“所以我们以后可以天天跟叔叔在一起了是吗!” 萧胤宸被逗笑了,柔声解释道,“我就是你们的亲生父亲,你们本就是我的孩儿。” 俩孩子对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那为什么过去你没在我们身边呢?娘亲也从没跟我们说过。” 萧胤宸惭愧,拉起孩子手,“是父亲不好,惹娘亲生气了,她才带着你们去远处。” 第238章 同意婚事 凌府正房, 帐幔后,女子躺靠在男子胸前,裸露的肩膀圆润白皙,脸上红晕还会退却。 她抬头笑盈盈对着男子道:“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看到女人眼中带着得逞的戏谑,凌骁一手按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这女人都会用美人计了! 晚间躺下后,原以为她心里有气,不会接受他的求欢,不曾想她与往日一样顺从。 缠绵中,女子因情欲而愈发娇媚的嗓音透着蛊惑,“夫君答应我,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好不好。” 沉浸在销魂蚀骨的他脑子早已放空,哪里还有理智,情动之际脱口答应,一句你说什么都好,随之与她共赴巫山,攀上云雨巅峰。 激情退却后,凌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一世清冷自持的他竟也没躲过因情乱性。 瞧着女人还在偷乐,男人惩罚似的捏了把贴在他身上的腰肢,“你长本事了!” 言欢银铃笑声传出帐幔,“谁让你先给我下套。” 这些日子相处,她也摸出丈夫性情,白日里一本正经冷脸冷情,可在床闱间说句似火都不过,这个时刻最容易攻破。 看着丈夫因挫败憋闷而黑红相间的面容,女人笑的更欢了,她散落的青丝流泻在男人胸膛上,笑颜如花的脸庞似春日海棠。 凌骁眼中清明渐渐浑浊,猛地收紧胳膊,一个翻身将女人禁锢在怀里。 晃动的纱幔隐约透出一对交缠的身影。 …… 次日上午,紫嫣来到双亲这儿,同家人提起梁家婚事。 紫嫣不是自己嫡亲女儿,宋母无心插手太多,现如今外孙身世又暴露,眼下更没精力商讨这些,便让王姨娘自己决定。 “真就谈婚论嫁了?” 王姨娘说不出的怅然。 知道娘亲想什么,紫嫣挽上她胳膊,“我知道,娘亲是不舍陈武这个女婿,可世事无常,已经这样了,日子还要过下去。” “你是不是就等这天呢?” 母亲语气让紫嫣听得眉心一皱,“娘亲这是什么意思?” 紫嫣有些没好气,“我遭遇意外失身于他,当时除了嫁他别无他法,我原本也认命了,想着兴许日子久了也就接受了。” “可后来才发现,我始终难以接受。” “他因我的原因选择回燕云,最后出了事我心里也很愧疚,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这几年我也受着良心谴责。” “可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日子还要向前看。” 紫嫣越说越激动,“我为他守期三年,照顾婆母小姑,将来也会继续照顾,以后每年清明祭日为他上香祭奠,不轻易把他忘掉,我做这些还不行吗?还想让我怎样?” “是让我殉情追随而去,还是终身不嫁守节?” 王姨娘怔了怔。 是啊,自己想要女儿如何,要她年轻守寡到死,还是让她现在就殉夫。 母女俩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僵冷。 王姨娘惋惜陈家女婿,可眼前的是自己女儿,她还年轻,再嫁也是情理之中,沉默片刻后,不想再继续掰持这个话题,于是商议眼下。 “要说梁家也是好人家,以你现在情况遇上却也难得,可正妻不掌中馈,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王姨娘甚是担忧,“你日后在府里府外如何立足?” 紫嫣敛起情绪,靠在娘亲肩头,“我知道,可是想要得到一些的同时总是要失去一些,女儿如今处境,除非嫁给山野村夫,若要嫁入高门,自是得咽下些委屈。” “闺女啊,高门的日子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王姨娘劝着。 “老爷只有一妻一妾,夫人贤德仁义,对待家中孩子一视同仁,我亦守本分,是以咱家妻妾子女和睦,你自小衣食无忧,人前体面。” “可不是每个妻妾嫡庶人家都能如此,深宅大院,妇人争斗死去活来的比比皆是。” “以你眼下情况嫁入高门,别说外人,怕是府里下人都会轻视你这个嫡妻。更别说外头的世府夫人,日后你与她们间应酬往来谁人能高看你一眼?” 王姨娘掏心掏肺与女儿分析,“还有那位林小姐,虽一时屈膝给人做侧室,可你怎知她日后会一直甘于做小?” “她又有家世傍身,夫家也得给三分颜面,妻妾争斗,婆媳相处,你以后的路难得很。” 就知道娘亲要说这些,紫嫣解释道:“梁夫人虽说对我不是很满意,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有过多为难我,我相信日后婆媳间不会有太多坎坷。” “至于那位林小姐……” 紫嫣松开娘亲胳膊,傲娇地扬起下巴,“她若与我和睦相处便罢,可她若动了歪心思,我宋紫嫣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任由人欺凌到头上!” “看看,娘亲担心就是这个。” 王姨娘愁闷,“怕的就是你有一日为争宠不择手段。” 自家女儿精通医术,她要真想动些小心思,少不了伤人害人。 “娘亲打心底不想看到你变成一个阴谋算计、手上沾满血的深宅妇人。” 知子莫若母,王姨娘知道,女儿虽然没有害人心,但要有人对她使坏,必然睚眦必报,全力反扑。 可长辈们劝归劝,也知道这个女儿是个有主见的。 二十三岁的姑娘了,独自撑门闭户,在外头真要同谁来往,禁于此地的长辈根本管不了。 若执意反对,这孩子来个生米煮熟饭,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更不好。 另者,她一心想嫁高门,万一这是桩好姻缘,此时被他们阻拦,闺女还不得怨恨一辈子。 反正该讲的道理都跟她讲清了,长辈义尽于此,自己选择的路未来好与坏自己担着。 也算勉强征得家人同意了,紫嫣又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而这日皇宫,萧胤宸一下早朝便去了御书房,又安排人将皇后也请了过来。 听了他的叙说,帝后二人震惊不已。 若说皇上对此事有几分怀疑,可皇后一想到道观见到的一对孩儿。 “是,一定是!我就说那孩子长得像宸儿!” 第239章 带他们进宫 看向皇帝,皇后激动地发颤,因病情苍白的脸难得泛出红光,“皇上您不知道那个男孩儿跟宸儿长得多像,臣妾第一次见到时恍然看到了宸儿小时候!” 要不是儿子先前说过同琳瑶没有男女之实,她定然第一时间想到这是自己孙儿。 “孩子现在在哪儿?”皇帝问道。 皇后也如梦初醒,枯木的眼睛流露出光亮,“是啊,孩子呢?可有与你同来?” “孩子跟着琳瑶。” “那还等什么。”皇后因激动猛咳了几声,“赶紧把孩子接来让你父皇看看呀!” 话说皇帝对此事还是有质疑,毕竟皇家血脉事关江山社稷,万不可大意。 但太子性情皇帝最清楚不过,这可是自己亲自调教出的储君,他打心底还是相信儿子判断。 不过事关重大,在没见到孩子前皇帝不好直接松口,“先将孩子带入宫,朕查清后再做定论。” 关于孩子的事萧胤宸对内对外没打算隐藏,从前是他不知,既然现在知晓,他的孩子当然要生活在光明天日下。 而立之年膝下无子的太子突然传出有对儿女,这消息炸翻了整个宫内宫外。 萧胤宸这日并没有接孩子入宫,他心里清楚,本身这种事就不易被人信服,琳瑶作为生母又拒绝承认此事,孩子认祖归宗便困难重重。 琳瑶性情刚烈,他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消除二人间隔阂。火山文学 只有他们统一口径,孩子身世才能证实。 就在萧胤宸琢磨如何尽快求得心爱人原谅时,太子在宫外有子一事迅速传遍了外界。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而议论声最重的,无外是东宫嫔妃。 …… “殿下” 萧胤宸经过园林时,就见兰侧妃从亭下快步走来,另几名嫔妃也相随而来。 女子囫囵行一礼,尖细的嗓门又急又忧,“殿下,外头都传遍了,妾身等都听说了。” “血脉乃大事,殿下可不能随意冒认呀!” 兰侧妃郑重其事,却又掩不住的急切,“宋琳瑶都走了几年了,突然回来,身边带个孩子就说是殿下的,凭她红口白牙一碰如何让人信服?殿下万不可被她蒙蔽。” 她们正儿八经的东宫嫔妃都未诞下皇嗣,那个野女人凭什么,还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这彩头岂能给了姓宋的! “宋琳瑶性子乖张,离经叛道,妾身先前就听说她还曾在青楼喝花酒呢!” “这哪里是正经女子做派!” 瞧着女人心急火燎,孟鸢与孟羽相视一眼,隐晦地垂下眸,藏住眼中嘲笑。 “听说那日她在青楼喝得烂醉,被个野男人抱着出来上了马车,不知去了何处。” 兰侧妃说着都嫌弃,抬起绢帕掩了掩唇。 “这种随随便便的女子,怀了孩子不定是谁的,殿下身份尊贵,可不能做了冤大头啊。” “那个野男人就是我。” 萧胤宸话一出,兰侧妃一下子被噎住了,呆愣地张着嘴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身后几位嫔妃不动声色暗笑。 孟鸢缓步走上前,温柔道:“殿下勿动怒,兰妹妹也是关心则乱。” 兰侧妃缩回脑袋,不敢再吱声,心惊胆战的头也不敢抬。 萧胤宸并没有为难她,兰侧妃虽性子浅薄骄纵,可城府不深,不过是一个被家族宠坏了的大小姐。 “殿下和宋姑娘之间的事,殿下最是清楚,殿下英明睿智,定然不会认错儿女。”孟鸢笑语嫣然,“既如此,还是早些将孩子接回来吧,好让父皇母后高兴,东宫也能热闹热闹。” 兰侧妃闻言意外又不服气地看着孟鸢。 这女人怎么了? 方才大家还凑一起议论怀疑此事,就连不问世事的宁惜兰都来了,虽说几人面和心不和,但在这件事上立场出奇一致,商议一同劝谏太子。 她怎么突然变口了! 再看孟鸢贤良淑德的模样,低眉顺眼的孟羽,以及事不关己的宁惜兰,兰侧妃暗自咬牙。 混蛋!她们拿她做枪使! 孟鸢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顿时让萧胤宸想到孩子险些遇害一事。 先前不知孩子生父何人,怀疑下手的许是生父这边仇人,现在事情已明,那就只剩下一个嫌疑人了。 孟家手段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要狠,看来先前的敲打警告还是没有震慑住他们。 纵然心如明镜,可没有证据也无法治罪。 选择尽快公开孩子一事,也是防备这些恶意之人。 如今人人都知琳瑶孩子身份,帝后都等着见孩子,若此时再有人动坏心思,那就是谋害皇嗣,明着同皇家作对。 第240章 争夺 听到皇后病重琳瑶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也不想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抱憾离世。 可一想到自己一旦松了口,孩子们势必要回归东宫。 位份低的嫔妃没资格亲自教养孩子,后宫东宫都如此,更别说她的情况连名分都不能有。 皇家不会允许孩子继续养在她膝下,定会重新给他们寻母亲,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那位孟氏太子妃! 孟家! 琳瑶紧紧攥拳,孩子进了东宫,便羊入虎口! 今日她一旦心软,将来孩子何去何归完全不受她掌控,纵然再心疼皇后,可事关儿女安危,也只能选择后者。 “皇后娘娘病重我也痛心,可太子殿下也不能拿别人的孩子去哄骗娘娘呀!” 萧胤宸痛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事情紧急,他不想再纠缠,“其他的我们慢慢化解,但现在我需得先带孩子进宫见母后。” 这么想着,男人拉着孩子继续朝前走。 一道银光闪过,周围侍从一声惊呼! “宋姑娘做什么,不得无礼!” “娘亲不要伤叔叔!” 看着颈间抵着的剑锋,萧胤宸有一瞬间的凝滞,寒光刺目,女子眉眼如她手中利剑一般冰冷无情。 幼时那个满眼都是他,日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口口声声喜欢他的小姑娘,今日与他刀剑相向。 他们之间怎么会弄成这样! 言欢和凌骁到时就看到了双方对峙局面。 无意泄露了孩子身世,言欢原本是来跟小妹解释商议,却没想到见到这剑拔弩张场面。 听了侍从解释,言欢一把打在凌骁胳膊上,“你告诉太子了?你可答应我的!” 男人一脸冤枉,“我什么都没说,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同你在一起,你可看着呢!” 言欢眨眨眼,是啊,从事情败露到现在他们没分开后,也未见他交代手下人什么,不是他通风报信。 顾不得再琢磨,言欢冲上前,“殿下,你不能把孩子抢走。” 凌骁一把将妻子拉回来,又对着琳瑶道:“小妹别冲动。” “把孩子放下。” 不理会众人,琳瑶对着萧胤宸冷冷道。 时晏欣阳被这场面吓到,怯生生拉着萧胤宸手不知所措。 “瑶儿,事情回头我们慢慢解决,我会等你原谅我,可是眼下母后病重,我” “我让你把孩子放下!” 凌骁上前一步劝解,“小妹,不要当着孩子面动手,你这样让孩子如何面对……自己母亲对着他们父亲动刀?” 琳瑶心意坚定,今日她放手,就是推孩子入火坑。 “他不是孩子父亲。” “太子殿下,如果你不想再让孩子受惊,马上放手离开。” 萧胤宸耐心也被磨没了,“为何你总是阻拦?为何你就是不肯承认?你难道不想让孩子有父亲吗?他们明明有父亲的。” “你是认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琳瑶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孩子放下!” 萧胤宸目光坚定,紧攥着孩子手,毫不退让,“你承不承认都无妨,我只要知道这是我的孩儿便” 话没说完突然一声闷哼,周围人大呼一声,就见泛着银光的剑直直刺进了男子胸腔。 “殿下!” 欣阳哇的哭了,“不要杀叔叔。” 时晏喊着娘亲又喊着叔叔。 侍从们要冲上前,被萧胤宸一声呵退。 鲜血很快渗透衣衫,男人仍旧死死攥着孩子手不松开,看着欣阳哭得眼泪鼻涕横飞,挤出个笑,安慰她自己无事。 “小妹” 凌骁开口,“言欢已被我套出实话,事情我们都清楚了,你无需再否认。” 拿着剑的手一颤,琳瑶晃了下神。 见此情形言欢怒上心头,推开丈夫朝萧胤宸喊道:“太子殿下凭什么抢走孩子!” “宠幸我妹妹的是你,事后不承认也是你,把她赶出东宫不闻不问的更是你!” 凌骁想拦又被甩了开,言欢脾气上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现在知道有孩子了又要认回,一口一句你是孩子父亲,可你这父亲又为孩子做过什么,别忘了当初是你把人赶走的!” 第244章 换个母亲 看了眼软榻边的两个孩子,皇帝恢复神色,召唤他们上前。 一手揽着孙子一手揽着孙女,皇帝慈爱道:“你们两个听着,以后太子妃娘娘就是你们的母亲,你们要好好听她话,受她教导。” 时晏仰起头,“皇爷爷,我们有自己娘亲。” 皇帝拍了拍孙子小肩膀,徐徐解释,“皇爷爷重新给你们换个高贵又贤德的好母亲。” “太子妃是太子正室嫡妻,京城第一才女,出身大家,她会是位好母亲,会比你们原来的娘亲好万倍。” 孟鸢谦和一笑,看着孩子的眼睛满是宠溺,“时晏欣欣,快过来。” “这可是大喜事。”孟鸢贴身嬷嬷奉承着,一脸谄媚,“两位小主子,赶紧来拜见娘娘唤母亲。” 两个孩子听了无动于衷,欣阳开口,“太子妃娘娘有孩儿吗?” 皇帝笑了笑,捏了捏她小脸,“太子妃没有孩儿,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她的孩子。” 欣阳头一歪,奶声奶气道:“太子妃娘娘都没有过孩儿,没有做过母亲,皇爷爷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是位好母亲呢?” 小姑娘天真稚嫩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宫人纷纷隐晦地低下头。 不能下蛋一事被个孩子堂而皇之搬到台面上,孟鸢脸色又青又白! 憋闷之余,女人只能安慰自己:小丫头此话也是打皇帝脸,这么不知分寸,正好应了其母没教好一事。 而被小孙女质问住的皇帝脸色确实没好到哪去。 窥探到君王神色不佳,孟鸢一丝痛快,正想再装副贤妻慈母样子,说句孩子小童言无忌时,就见欣阳绽放出个灿烂笑容,跪爬到座椅上。 小姑娘亲昵的搂住皇帝脖子,甜甜道:“我知道,因为皇爷爷是天上仙人,最最厉害,当然什么都知道。” 皇帝一听龙颜瞬间笑开。 殿里冷凝气氛立时回转。 将孙女抱在怀里,皇帝笑呵呵道:“为什么说皇爷爷是仙人?” 时晏接过话,“是娘亲说的,娘亲说天子只有天上人才能做,皇爷爷就是天上仙人。” 第245章 改变 琳瑶点点头,起身去厨房给两个姐姐沏茶。 紫嫣忽地想起一事,对着婉如道:“四妹,这几年我一直研制给你调理身子的药,现在手上有两个药方不错,回头我把药拿来,你再试一试。” 婉如感激地看着姐姐,“谢谢三姐,不过,我想我不需要了。” “怎么了?”紫嫣意外,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是妹妹已经寻到治疗身体的药了?是不是已经好了?” 婉如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些不重要了。” “不重要?什么意思?”紫嫣不解,“你不是一直忧心这个吗。” “那是从前。”婉如望向窗外。 “过去我是养在深闺的弱女,是困在后宅里的妇人,传宗接代于我而言是天大之事,我会因自己不能生养难过,为此担忧。” “可是……” 转回目光,婉如笑得轻松,“这几年在外云游四方,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突然发觉天地之大,自己渺小,众生皆苦,比我苦的人多的是,一个不能生养算不得什么。” “女子活在世间有很多身份,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我不过是失去了其中一个身份,为此就郁郁寡欢耗费韶光,实在不该,换句话说,儿女满堂的未必也都幸福。” 紫嫣点点头,“这倒是。” 想到过去自己为此痛苦揪扯,婉如已是释然,“不能有自己孩子是遗憾,可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遗憾。” “我有疼爱我的爹娘,情深的姐妹,追求的梦想......可过去的我不曾看到自己拥有的,只盯着自己没有的,为了一个遗憾终日郁结寡欢,错过半生风景,折磨自己心神,忘了人生短暂原该珍惜拥有的,好好生活。” “本来嘛,活着有很多事可以做,传宗接代不是唯一使命,女子也不该困于后宅一方天地,有比相夫教子更有意义的事。” 看着妹妹眉眼间的恬淡释然,紫嫣知道她不是安慰自己,“看来出去走走还真有好处,心结打开了。” “是啊。”婉如眼中闪着光芒。 “过去我读过万卷书,自觉腹有经纶见识不凡,可而今才知,只读书不过是个纸上书生,书上读到的和亲身经历见识是两回事,学识不代表见识,二者应是相辅相成,既读万卷书又要行万里路。” 说到这个,女子柔顺的眼眉透着清澈通明。 “仰观过世间,俯望过百川,才发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美名端庄,实则是对女子身心禁锢。” “身体遭到禁锢,看不到外面天地,女则女训教养下心也被封禁,于是满脑子只剩相夫教子,一辈子在后宅兜兜转转,从父从夫从子,活成男人希望的样子,依附他们,受他们摆布。” “那高墙绣楼,实则是禁锢女子的牢笼;三从四德是压制在女人心上的枷锁,否则女人早同男人一样纵横世间做出成就。” “四妹!” 紫嫣赶紧打断她,面色凝重地提醒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蔑视三纲五常,违背女子教养!” 婉如浅淡一笑,不再说话。 妹妹的话紫嫣听得懵懵懂懂,也许她没有婉如想的那么透彻,但作为一个独立开设医馆,养活自己还养活家人的女子来说,女人自食其力,不依赖于人,这点紫嫣还是感触很深。 可是一转念,“不过等我嫁入梁家后也就不能继续开堂问诊了。” “三姐这么好的医术,就此荒废岂不可惜?” 紫嫣点了点她脑门,“梁家是高门,家中女眷怎能在外抛头露面。” 婉如目光澄澈,“我若是三姐,必定凭这一身医术行医天下,悬壶济世。” 紫嫣扑哧一笑,看着这个姐妹中最柔弱的妹妹,“小丫头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怪道想法儿了。” “这些话你留着跟小妹说吧,她从小嚷嚷着做什么女将军,你俩大抵能聊到一起,一样离经叛道满嘴歪理。” 紫嫣沉浸在待嫁新娘喜悦里,人各有志,婉如没再开口。 不过说起自己婚事,紫嫣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本是定在下月举办婚宴,可眼下正值国丧,三个月内禁宴乐婚嫁,这一下她的婚事又要往后推了。 // 回到房间,婉如让玲珑将她先前的手稿都拿出来。 “小姐这是……继续写吗?” 婉如嗯了声。 玲珑有些担忧,“那本书已经引起官府注意,再写下去怕是招来事端,小姐不是已经打算收手了吗?” 捧着手稿,婉如凝神思索。 先前决议收手,倒不是怕死,只是怕牵连到家人。 第247章 憋屈 “唉,一想到子衿我这心就发紧,可想帮也帮不上忙啊。”向母叹着气。 她有心给女儿讨说法儿,可王府岂是她能插手的,只能让大儿子帮着处理。 向子珩虽是朝廷官员,但与亲王身份尊卑有别,如何指责这位亲王小舅? 且两人脾气也不搭,聊不到一起,裕王是个爱玩儿性子,无心政事,平日二人也无甚交集,最多见了面向子珩委婉劝说对方几句对自己妹妹好些。 但于裕王而言,这世上除了帝后谁能管的了他,就是太子有时都拿他没办法,这位大舅哥说的话他岂会放心上。 是以向母日日为女儿忧心,却无法帮衬,真真应了那句话,高嫁的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根本无力撑腰。 “我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大哥身上,盼望着他能早日寻一门好亲事,给咱家添些喜气,长长脸。” 说到这个向母眉头又皱起,“我寻思还是得找机会跟宋家再签一份和离书,否则没这东西日后议亲也麻烦。” 虽她口口声声称当对方已不是儿媳,可心底也清楚,没有白纸黑字的书证总是不顺理。 向子卫咳了一声,“母亲,儿子有一事想跟你商议。” “你说。” 向子卫乖顺道:“我瞧母亲在京中闷闷不乐,大哥已将云州祖宅和产业都赎了回来,孩儿想着,要不孩儿陪母亲回云州老家住些时日吧。” 向母一挑眉,看向向子卫。 “那里离父亲近一些,母亲过去交好也都在云州,儿子从前挚友也是,还有柔儿,她姐姐也在那边,我们一同回去住段时间,换个地方也换换心情。” “这个……”向母琢磨着。 说实话,如今她在京城不赚脸,过去家中风光时交好的几位夫人现也甚少往来。 在京城这种权贵云集之地难以出头,可要在云州,她也算当地有头有脸人物了,这会儿回去也算个衣锦还乡,在老友面前也能得把脸。 “回去住些时日……也是好的。” 不管是当作散心还是避风头,小儿子的话让向母精神了几分,“容我想想。” 见母亲有所动容,向子卫暗自笑着。 ———— 孟鸢如愿以偿将两个孩子要到膝下,但…… 事实并非她想的那般美好。 东宫正房,院子里一群人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快点,小心又飞走了,赶紧把它抓住!” “在那儿,飞到那边了!” 时晏指着树上的鹦鹉大喊,几名仆从忙前忙后帮着抓鸟。 “哎呀,又飞了。”欣阳噘着嘴来回跺脚。 房内,正午休的孟鸢被外头声音吵醒,皱着眉翻来覆去睡不好。 房外叫喊声还在继续,女人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床榻上! 听到动静丫鬟走了过来,“娘娘醒了。” “醒什么醒!” 孟鸢腾得坐起身,眼中猩红,“本宫压根儿没睡着!” 看了眼窗外,明白主子意思,丫鬟颤巍巍行礼,“娘娘恕罪。” “为何不带他们去园子里玩儿!一帮饭桶吗!” 婢女慌忙跪下身,“回娘娘,奴婢们也怕打扰娘娘午休,本要去园子的,可走前小主子不小心放开了鹦鹉绑脚,那鹦鹉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一群人都忙着抓鸟。” 将头埋在地下,婢女惶恐,“打扰了娘娘,奴婢们罪该万死!” 孟鸢紧闭双目,深呼吸调整着怒气。 昨晚就被两个孩子缠着讲故事,一直讲到大半夜,今日用完午膳本想好好休息下,却又被吵醒。 女人怒火翻腾,随着外面喧闹声继续,血气渐渐滚满胸膛。 砰的一声软枕甩地! “把他们给我带进来!” 婢女领命,很快,嬷嬷带着俩孩子走进房。 退下闲杂人等,孟鸢端坐在榻上,时晏欣阳手拉手立在跟前,等着对方开口。 女人一言不发,幽沉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两小人儿。 自打两个孩子进了东宫,她这正院就没安生过,成日被闹腾得鸡飞狗跳! 一会儿摔碎琉璃灯、一会儿砸了玉如意,连她太子妃凤冠上的东珠都被揪下来当弹珠玩儿。 偏偏两孩子她打不得骂不得,就是太子知晓也不过一句万金难买孩子开心。 这还不算,俩孩子胖了瘦了,冷了饿了,衣服薄了厚了,就是咳嗽一声太子都恨不得拿她是问。 什么叫活祖宗孟鸢算是明白了,就是双亲帝后跟前她都没这么小心伺候过! 更气愤的是,太子一有时间便带两孩子外出与生母相见,甚至还允许他们跟宋琳瑶小住! 这算什么! 可面对这一切她又能怎样。 皇上虽下旨不准宋琳瑶踏入东宫,可没说不准孩子外出,更架不住太子带着孩子与那女人见面。 她根本无法阻拦太子行动,又不好将此事禀报圣上。 圣上不可能下旨将孩子禁足限制行动,最多说教儿子几句。 这么一来上禀无用不说,被圣上斥责了的太子反会把这笔账算回她身上,得不偿失啊! 她如今算什么? 纯粹一个帮人带孩子的老妈子! 自打娘胎出来孟鸢就没这么憋屈过! 时晏欣阳看着床前女人,只见那双眼睛一眨不眨,泛着幽光,像燕云兽场上笼里关着的豺狼,阴鸷可怖。 时间一点点流逝,女人依旧不开口,屋里静得可怕。 俩孩子俏生生立在原地,不时相视一眼,清灵懵懂的眼睛来回扑闪。 须臾, “娘娘找我们有事吗?” 时晏开口打破沉默。 孟鸢眼睛一眯,“你叫我什么?” “娘娘” “你该叫我母亲。”孟鸢一字字从牙缝挤出。 时至今日俩孩子没唤过她一声母亲,太子也对此全不理会,膝上双手越攥越紧,这些日子憋在肚里的闷气孟鸢再也忍不了。 闭目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睛时,女人眸底尽是冰凉。 是该给两个小家伙上上规矩了。 孟鸢阴沉着脸,“皇爷爷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们唤我母亲。” “我们有自己娘亲,你不是我们母亲。”时晏脆生生道。 “对”欣阳接过话,银铃嗓音带着倔强,“我们才不要叫你母亲。” “放肆!” 女人一声厉呵,两孩子一哆嗦。 第248章 恐吓 孟鸢声音冷得像冰锋,“皇爷爷说的话所有人都要遵从,就连你们父王都得听,你们更得听。” 看着跟宋琳瑶眉眼相似的欣阳,孟鸢恨不得扑上去将这张脸撕烂。 抓住小姑娘胳膊将人拉到跟前,“快点叫。” 欣阳绷着唇不说话,孟鸢又加重语气重复了遍。 孩子依旧不以为然,哼一声撇开了脸。 这副样子看得孟鸢怒火澎湃。 “嘶!” 小姑娘倒吸了口气,胳膊上不断加重的力道让她有些不舒服,“你弄疼我了!” “有吗?” 孟鸢看着她,分明是笑微微的脸,却让人看得发寒,“我怎么没觉得呢?” “小孩子不能胡说八道,娘娘只是拉着你,怎会弄疼你呢?” “你就是弄疼我了!” 时晏上前毫不客气掰开女人攥着妹妹的手,将妹妹拉到身边。 没有纠缠,孟鸢松了开,冷冷一笑不紧不慢道:“时晏和欣欣不怕我是不是?” “是不是觉得有你们父王撑腰做主,就不拿娘娘做回事了?” 女人收起嘴角笑意,板着神色,“你们要清楚,你们父王不是时时刻刻在府里,他不在时,这里我最大,就比如现在,我若要处罚你们,谁都拦不住。” “不用想着跟父王告状,我与他是夫妻,他知道也不会把我怎样,最多不过斥责几句。” “可等他下次不在府时,我会把你们处罚得更狠!” 女人凤眼凌厉,脸色愈发阴冷,像来自地狱的幽灵,“因为你们告状,告状不是好孩子,要受惩罚,每告一次,处罚便会加重。” 时晏欣阳愣愣听着。 “听懂了吗?” 俩孩子懵懂地点着头,看他们被镇住了,孟鸢终于勾起一丝笑意,“不要以为给父王告状我不知道,看到妆台上的夜明珠了吗。” “嗯” 女人冷媚的声音透着蛊惑,“你们知道的,那是个神奇的珠子,夜晚会发光。” 俩孩子怯怯点了点头,但听孟鸢继续道:“不仅如此,我这颗夜明珠还有个厉害之处。” “透过珠子,能看到我想看到的一切,包括你们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 闻言,孩子们乍惊乍惶地瞪大了眼睛。 藏着嘴角笑意,女人咬牙道:“我刚才所说的话,出了这个门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尤其你们父王,我会在夜明珠里看着你们。” “要让我知道你们说出去,等父王不在家时,我会狠狠处置你们,若我不小心下手重了,以后你们可再也见不到父王了。” 时晏看了眼那边的夜明珠,眨着眼睛满是敬畏,乖顺道:“我们是好孩子,我们不说出去。” 捏了捏妹妹手,欣阳也赶紧点头,“我也是。” “这就对了。”孟鸢满意一笑。 到底是小孩子,她堂堂太子妃岂能连个小娃子也降不住,既要到了膝下,自是要将他们调教成她想要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你们父王不会时时刻刻在身边,你们大多时候都在我手底下,记住,想要过好日子必须乖乖听我话。” “是” 孟鸢斜倚在软垫上,慵懒道:“方才说了许多,母亲口渴了,怎么办?” 时晏会意,将桌上的水杯端过来递上。 孟鸢伸手接过,看了眼身侧嬷嬷,主仆俩会意一笑。 这不就得了,收拾个小孩子还不容易。 外头一声太子驾到,孟鸢闻言立即换回一贯的温婉笑脸,站起身迎接。 “救命啊!” 时晏突然一声尖叫,惊得孟鸢手中杯子掉地。 “杀人啦!”欣阳五官皱成一团,扯着嗓子不断喊着杀人了。 孟鸢脑子轰的一声,赶紧捂她嘴,“你乱叫什么!” 旁边的时晏又接着大喊父王救命! “闭嘴!”女人惊慌得手忙脚乱,捂了这个拦那个。 哐当门被踹了开! 萧胤宸大步走进来,“出什么事了!” 一看到太子,俩孩子甩开孟鸢手奔过去,“父皇救我们,救救我们,有人要杀我们!” 孟鸢想拦已来不及,“你们胡说什么!” 萧胤宸蹲下身,欣阳扑到他怀里,环着他脖子,时晏也拉着父亲胳膊。 “跟父王说出什么事了。” 时晏一手指向孟鸢,“太子妃娘娘要杀我们,她要杀我们!” “你可不要乱说!” 孟鸢脸色刷白,刚走上前,俩孩子吓得立时又紧紧抱着萧胤宸不松手。 “时晏欣欣不怕,有父王在,没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孟鸢极力微笑,“殿下别误会,什么都没有。” 欣阳委屈哒哒地抽泣,却没有眼泪,“娘娘说要让我们听她话,什么都要听她的,否则就要处罚我们。” “欣欣不要胡说。”孟鸢慌忙打断,“娘娘何时” “住嘴!”萧胤宸厉声打断,抚摸着女儿后背,安慰孩子放心说。 “娘娘说不准我们敢跟父王告状,否则下次她只会处罚得更狠!” 时晏接着道:“娘娘说父王不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我们都在她手底下,要想过好日子必须得听她的,否则就让我们再也见不到父王。” 孟鸢慌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女人脑子凌乱,她没有生养过,不知四岁孩子有多少能耐,在她眼里就是个小不点儿而已,本以为吓住了俩孩子,却不想他们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更不知的是,若是深宅养的孩子兴许会被她一番话唬住,可时晏和欣阳自小在边关广阔天地长大,在同龄孩子还在逗弄小猫小兔子,见过最凶猛的动物就是狗子大马时,他们早在兽场看腻了猛虎雄狮,胆识比寻常孩子大得多,岂会被她三言两语镇住。 “殿下,这都没有的事!” 孟鸢赶紧解释,“你不要听小孩子胡说,妾身没有说过这种话。” 萧胤宸站起身,厉眼瞪着她,“他们还这么小,若非出自你口,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 “殿下息怒。”嬷嬷欠身一礼,“殿下,娘娘最是贤惠,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绝没有说这种话。” 萧胤宸冷眼扫过去,“你意思是说孤的孩儿胡言乱语了?” 第249章 婆婆来了 “老奴不敢!” 嬷嬷慌忙解释,“老奴是说,娘娘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是两位小主子理解错了,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孤的孩子蠢笨,听不懂讲话?” 嬷嬷扑通跪地,“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是老奴不会说话。” “不会说就闭嘴滚出去!” “是是……” 孟鸢脸色惨白,“殿下,妾身冤枉,妾身真的没有说这些。” 女人一副掏心掏肺模样,“妾身担着教养之责,需对孩子们好时会对他们好,可孩子们调皮时总是该说得说,不能一昧宠惯,那是害孩子。” 说着声音哽咽,“您也知道俩孩子十分欢脱,妾身管不住时自得说上几句,孩子们小,对大人话理解有偏差,难免误解其意。” “无论如何请殿下相信,妾身原话绝不是那样说的!” 萧胤宸没理会她,蹲下身安慰着俩孩子。 少顷, 孟鸢眼中含泪,委屈地唤了声殿下,泪眼盈盈望着他。 萧胤宸叹了口气,默了一瞬,沉声道:“罢了,教养孩子不易,你也是初次照顾幼童,日后与孩子说话注意些,莫让他们误解。” “是!” 孟鸢激动拜谢,终于松了口气。 “父王,今晚我们跟你睡。” 见瞧着太子没追究方才事,孟鸢柔声道:“时晏欣欣会打扰到父王的,还是在娘娘这里吧,娘娘还给你们讲故事。” “不会的不会的。” 欣阳环住萧胤宸脖子,抬起一条小短腿压着父亲膝盖就要往上爬,软糯的声音道:“欣欣最乖了,绝对不会打扰父王的。” “父王好不好,好不好。” 爱女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萧胤宸哪里受得了这个,心早化成一滩水。 “好!” 抱着女儿站起身,一手牵起儿子,头也不回离去。 看着远去的父子三人,直到背影消失。 “混蛋!两个小混蛋!” 女人气的粗话都骂出口,这俩小东西也太贼了! “在我这儿成日跟个小魔王一样上蹿下跳横行霸道,一到太子面前立马变乖!” “人小鬼大的玩意儿,果真是贱人生贱种,宋琳瑶那个贱人生出这么两个小杂种来!” 不过气归气,太子没有追究方才事,孟鸢还是舒了口气。 // 俩孩子蹦蹦跳跳走在前方,想到方才听到的,王轩小心翼翼道:“殿下,刚刚小主子们说的话……” “恕属下多嘴,属下听小主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安全起见,殿下要不要将孩子接回院中抚养?” “不必。” 萧胤宸气态悠闲的看着前方孩子。 “……”王轩心头纳闷,主子那么疼孩子,这回怎得这么淡定? 书房里,两个孩子睡在床里侧,萧胤宸躺在最外面,欣阳一着枕头就睡着,父子俩却是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说到了什么,时晏乐得咯咯直笑。 “吵死了!” 被笑声弄醒的欣阳没好气地翻了个身,“烦人!” “凶八婆!”时晏朝她吐了吐舌头。 小姑娘扭过头,眼睛都不睁脱口喊道:“你再说,再敢说一句一巴掌踹死你!” 萧胤宸被逗笑了,轻轻一掌拍在她大腿上,“小小姑娘这么厉害,真是跟你娘亲一模一样。” ———— 凌府, 正房里,一桌子的菜肴几乎没动。 凌骁不死心,端起汤羹,亲自喂给妻子,“多少吃一点。” 言欢苦着一张脸,“我真的吃不下去。”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为孩子考虑。” 自被诊出喜脉后,言欢胃口大变,往日肚子如何都填不满的人现在却很少吃东西欲望,一天下来也没过去一顿吃的多。 这下把凌骁愁坏了,御医前后请了几个,都说胎像无碍,凌骁便让后厨想尽办法将膳食变着花样的做,可妻子始终食不知味。 “要不让大夫给我开些滋补药吊着得了。” “药是药,饭菜是饭菜,光靠药吊着算怎么回事。” 在凌骁几番哄下,言欢终于勉强喝完一碗汤,这些日子,每天哄妻子吃饭已成了他任务。 “你说我肚里会不会也是两个呢?” “你想什么呢。”凌骁好笑。 “小妹能生两个,我们是同胞姐妹,万一我也能生出两个来呢。”言欢美滋滋幻想,“也像时晏欣欣一样可爱的孩子。” “不用再想了,太医说就一个。” 言欢撇撇嘴,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太医说就一个?” 笑着冲他挤了挤眼,女人眼中闪着狡黠,“你问过太医了,嗯,所以你也好奇期待过是不是?” 凌骁眸光闪了下,“我没那么无聊。” 言欢好笑,“嘴硬。” 随之又念叨着不知是男孩儿女孩儿,夫妻俩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禀报:老夫人来了。 凌母这次来,身边还带着许久没见的柳唯月。 言欢上一次见她还是几年前,与凌骁成婚后,听说柳唯月早已嫁人。 不过去年夫家犯了事,全族被发落处置,柳家求到了凌骁这里,求他庇护女儿,于是原本要被贬为奴的柳唯月被保了出来。 “听说你有身子了,我做婆母的总得来看看。” 凌母还是那张冷脸,朝下人抬了抬下巴,仆从将端着几盒珍贵补品奉上。 “谢谢母亲。” “还有件事要同你们说下。” 言欢道谢的话刚落凌母便又开口,难得的慈母举动迅速翻过,像是方才只是应付场面。 拉过柳唯月手,凌母对着儿子继续道:“月儿过去对你一片痴心,后来在父母之命下嫁了人,不想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短短几年夫家便出了事。” “唯月已恢复自由身,她发了愿,往后除你谁不嫁,你舅父舅母多次劝说,可这孩子却是认定了。” “正好言欢有孕不能伺候丈夫,就让唯月留下来做侧房,我这次来就把人留下了。” 凌骁一言回绝,“我不需要。” 柳唯月眼眶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表哥,又祈求般看向姑母。 凌母站起身,“我是你母亲,难不成连给你纳房侧室权利都没有吗!” 不再揪扯,妇人直接丢出句:“人我是带来了,你若是不要,就把她绑了送回去舅父家。” 说完大步离去。 凌母来去匆匆,一阵风似的,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柳唯月怯生生立在原地,纵然面色涨红,身前双手不断搓揉,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250章 大度的妻子 凌骁闷火,姑侄俩这次真狠,一个敢塞,一个敢留,这么豁出去! 场面尴尬,言欢让人将柳唯月先带下去休息。 人走后,言欢对着丈夫道:“要说你这表妹也是痴情,你要实在为难,就把人收了得了。” 凌骁一听这话眉头紧皱,“你像是很愿意给我纳妾?” 言欢对这个还真无所谓,“反正府里不差多养个人,你又是有身份官员,后院只有一个妻子让人笑话,多几个你也长脸面。” 清睿的目光紧紧盯着女人,试图从她眼里探出此话真假,“你愿意让其他女人同你抢丈夫?” “不抢我吃的就行。” 不知怎的,被凌母刚才那么一闹,言欢蓦然觉得有了几分胃口,抓起盘中瓜子巴巴磕着。 看着女人没心没肺样子,凌骁确定她非试探,男人气血倒流。 伸手将女人手中瓜子夺去,“你四妹宁可和离也不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你们是同胞,怎得到了你这儿却相反。” “我们能跟人家夫妻比吗!”言欢咽下嘴里东西,“四妹和四妹夫才子佳人,情深似海,当然不愿丈夫纳妾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感情不好了?” 言欢眨了眨眸,“反正跟人家比不得。” 边嗑瓜子边咕哝,“我也说不清,大抵也是四妹书读得多,想得也多。” 她就从不考虑那些,于言欢而言,真没觉得纳妾是个事儿,她只要自己吃好玩好就行。 “果然是心宽体胖!” 凌骁眼见的不悦,“过去你小妹也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嘴边,你们三个一母同胞,怎么就你与众不同!你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 相较男人的不满,言欢气态悠闲,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过来,“你听我跟你说。” 凌骁没好气地拨开她手。 “哎呀你过来。”言欢又把人拉到跟前。 看了看外头无人,这才低声道:“我现在有孕,你不能再住我房间,怀胎至少十月,等生完孩子还得出百天,这么长时间……你要一人独守空房吗!” 就丈夫对床第之欢的需求,她都替他忧心。 “你倒是贤惠啊!” “那当然。”言欢挺起胸膛,“我可不是一无是处,别看我没什么才情才艺,但正室嫡妻该有的气度绝不会差,早说了,娶我你不亏。” 女人又往嘴里丢了颗枣子,凌骁越看她越来气。 “表哥,表嫂。” 门口响起柳唯月弱弱的声音,女子轻步走进来,“月儿给表哥表嫂添麻烦了,对不起。” “知道不对就早点儿回家。” 被表哥直言怼了回来,姑娘脸上挂不住,眼睛瞬间又泛红。 “怎么跟表妹说话呢,把人吓到了。”言欢将人迎进来。 柳唯月感激地看着她,“表嫂有孕了,月儿恭喜表嫂,月儿会照顾好表嫂的。” 言欢笑了笑,“照顾什么呀,照顾府里那么多下人呢,你就陪我说话就好。” 柳唯月看表哥脸色不好,连忙倒了杯茶奉上,“表哥是不是生月儿气,表哥喝茶消消气。” 凌骁侧过身不理会。 柳唯月又赶了过来,祈求般地喊了声表哥。 凌骁还是不理会。 女人委屈地抿着唇,求助般看向言欢,似在说表嫂你看他。 “你怎么回事。”言欢看不过去了,“人好心给你倒茶你怎不接。” 就见不得她这般!凌骁烦闷,瞥了眼递到身前的茶,“我不爱喝绿茶!” 眼看姑娘眼泪又要掉下,言欢上前一把接过,“我喜欢,我喝。” 说着仰头饮尽,待凌骁要夺时,杯中茶水早一扫而空。 “你怎么回事!”男人气得七窍生烟,“太医有没有说孕妇少饮茶!” 言欢愣了愣,这会儿才想起来,“少,少喝一点儿也没事吧。” “表哥表嫂。” 柳唯月颤巍巍开口,“我知道我的到来让你们为难,可是表哥。” 女人低头捏着衣角,“月儿自知再嫁之身不配表哥,只要表哥让我留在身边,哪怕让我做婢女我也高兴。” “那你就做婢女吧。” 凌骁说完头也不回离去。火山文学 柳唯月怔怔立着,随即两行清泪哗哗流下。 言欢赶紧安慰,“你别搭理他,他跟你开玩笑呢。” 正说着话,就听说紫嫣来了,让人将柳唯月送回房,言欢陪妹妹说着话。 “要说我也是瞎操心。”紫嫣打趣着,“二姐夫都寻来宫廷御医了,我还瞎跑什么劲儿。” “瞧瞧你说的,他请谁是他的心意,你是我妹妹,不放心我身子特意来探望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听说了柳唯月之事,紫嫣气儿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数落,“让我说你什么好!” “纳妾这种事,丈夫都没松口你何必主动,你傻呀!” 瞧着二姐不甚在意模样,紫嫣重重叹了口气。 说了也是白说,这个二姐就是个脑子缺根弦儿的。 没一会儿,喜鹊兴冲冲小跑进来,听了禀报,言欢和紫嫣惊得张大嘴巴。 “他真将人绑了送回去?” 喜鹊使劲儿点着头,极力控制却依旧压不住笑意,“真的,大人让柳小姐回去,柳小姐不肯,大人直接让人将她绑了塞马车里送走了!” “这么狠?”言欢眨眨眼。 “柳小姐哭成泪人,大人说这是老夫人亲口所言,不要就绑了送回去,他只是奉母命行事。” 说到后面喜鹊再也憋不住,嘎嘎乐出声。 凌母料准儿子不敢这么做,可凌骁何尝看不透这点,她们能厚着脸皮豁出去,自己也能撕破这层面皮。 喜鹊还在喋喋不休,“要说这柳小姐也是,大人好心保了她,不知报答就算了,还这么逼大人纳她,也难怪大人生气。” “好了,你下去吧。” 人走后,紫嫣掩唇偷笑,却又忍不住艳羡,“瞧瞧你多好的福气,送上门的女人二姐夫都不要,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说到这个紫嫣又想起自己和梁家婚事。 话说有几个女人愿意同人共侍一夫,她本心来说根本不想让梁绍娶那个林小姐,不光姓林的,任何一个女人她都不愿。 可梁家是高门,本就对她有微词,这时候她如何再能阻拦对方纳妾。 “对了,婚期定到什么时候了?”言欢问道。 “出了国丧。” “那也快了,一晃就到。” 日后俩人都是高门女眷,将来外出应酬周璇也便照顾,紫嫣很是开心。 又聊了半晌,紫嫣离去。 回到医馆时,就见梁绍已在等她了,两人言笑相聊,女子眼角眉梢透着甜蜜。 第252章 死而复生 “大哥没死,他真的没死!” 玉兰激动地搂着紫嫣脖子又哭又笑,“先前大伯母说没看到大哥尸体绝不相信人没了,伯母真说对了!” “太好了太好了,大哥真的没死。” 陈母也乐呵呵从屋里出来,失而复得的人精神了许多,干枯了数年的眼里终于有了光。 两女人喜极而泣,唯有紫嫣傻了眼,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男人身影高挺,削瘦了很多,刚毅的面庞棱角分明,眉眼染着沧桑之色。 紫嫣还在愣怔,玉兰在一旁叽叽喳喳与她说着兄长死而复生经历。 云水峡一仗异常惨烈,峡谷位于燕云西北部,两国交界地,地势复杂,两日作战下来,将士们被冲散,陈武等人陷入敌方包围。 并肩作战的兄弟受了伤,伤势得不到处理致使化脓引发高热,冷战不止,陈武将盔甲脱下给对方取暖。 翌日天微微亮,敌军发起进攻,一群人拼死作战,打斗之际陈武被滚落峡谷,摔断了腿。 在敌军意欲放箭之时,无力反击的他滚进湍急河流,冲到了远处。 那是生活在天启国边境的百姓在河边发现了他,幸得他身上没有着梁国将士盔甲,当地百姓并未发现他是梁国人。 腿被摔断的他无法行动,于是隐瞒身份寄养在一户人家。 边境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也没个好郎中,是以他腿恢复得非常慢,待转好后,几经周折终于重返故国。 如今说起,只寥寥数语,但家人也明白,独自身在异国他乡数年,日子哪里那般简单,不过是怕家人担心。 “儿子受苦了。”陈母拉着他手不放,生怕一松手人又消失。 “娘放心,没什么。”陈武安慰,“村里人朴实,我与他们说我是做生意的,遇到劫匪遭了难。” 伤好些后便帮着主人家砍柴做活,跟着村里有路子的人到外头卖力气赚盘缠钱。 隐姓埋名做过很多活计,攒了些钱后又寻流动各国的商队,混进去随他们出了关卡。 数年艰辛而今几句话带过,可当中酸苦只有自己清楚。 紫嫣始终无法从惊愣中走出。 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就如当初死讯突然传来时的猝不及防。 看到他活着那刻紫嫣第一反应是欣慰,这些年因自责良心不安,如今压在心上那份愧疚终于散了去。 可转念想到自己与梁家婚事,眼看婚期将近,而这个时候却…… 上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玉兰和陈母为亲人回归激动得热泪盈眶,紫嫣许久才回过神,不知该说什么,手脚无处安放,讷讷地道了句我去做饭,失魂落魄走出房间。 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他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复杂。 陈母激动过后又想起紫嫣婚事,再看沉寂的儿子,叹息道:“别怪她,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不在了。” “三年,三年会发生很多事情,紫嫣一直照顾我们,跟女儿一样,这就够了。” 一回来便得知了紫嫣即将改嫁一事,陈武始终垂着头,嗓音暗沉,“儿子知道。” 陈母打发玉兰去厨房帮忙,玉兰手脚利索的生火做饭,张罗晚上要好好摆一桌酒宴给大哥接风,兴高采烈的人忽略了身边的一直不吭声的嫂子。 紫嫣放下手中东西,默默回到房间。 她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一顿团圆饭只听陈母和玉兰欢天喜地说笑,笼罩在陈家数年的阴霾终于散尽。 陈母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多吃些,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陈武碗里的菜肉堆成小山,他却没吃几口,不时看向妻子,只见她低头抿着碗里汤,脑袋都快扎碗里了。 夜晚,厢房微弱的烛光晃动。 陈武坐在板凳上,低头一言不发,紫嫣抱着双膝靠在床上失魂落魄。 房间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数年不见的夫妻本应柔情蜜意,可此刻却因女人改嫁一事彼此尴尬不已,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紫嫣听到有脚步声,随之房门打开,脚步声远去。 女人倒在床上,精神崩溃,眼泪终于流出。 丈夫已回来,她不能再嫁入梁家,如何跟梁家交代?正在待嫁的她又如何面对死而复生的丈夫,二人间有了这种事,将来如何共度后半生? 命运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陈武,也不知怎么面对梁家,被夹在当中进退两难。 身心血肉似被撕扯成两半,不论走哪条路都是残缺不堪。 上天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 要么当年别让人死,要么死了就不要复生,如今这算什么,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紫嫣都快疯了。 脑子浑浑噩噩,身子一阵热一阵冷,昏睡的人意识模糊。 昏沉间,似有人坐在床头,额头被敷上帕子,耳边是不断的叹息声,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沉的难以睁开。 次日紫嫣倒是早早醒了来,房间空荡荡的,燃到底的蜡烛只剩余烟。 像是有意回避与丈夫见面,早饭也没吃便去了医馆。 紫嫣的世界天崩地裂,而这日东宫也乱了套。火山文学 正厅, “应该不会走远的,肯定就在道观附近,接着让人再找!” 孟鸢跟下人交代着。 一波又一波的人打发出去,又不断地回来回禀,却始终没有消息。 “怎么会这样?到底去哪儿了!” 孟鸢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萧胤宸肃沉着脸坐在椅上,听着一次次寻人无果的消息,脸色愈发阴沉。 一对孩子丢失,消息一层层很快传到宫里,皇帝得知都耐不住亲自摆驾东宫。 太子府人进人出,知道主子不悦,下人们也个个提心吊胆。 “父皇勿心急,一定能找到的。”孟鸢忙让人给皇帝倒茶。 太子紧攥的手发出咔哧发出声音。 孟鸢注意到转身走过来,“殿下也不要着急,我们再耐心等等。” 抬头对上男人冰冷的双眸,女人心尖一颤。 萧胤宸站起身,朝女人靠近一步,被这冷冽气势压顶,孟鸢踉跄着后退几步,男人再次逼近。 “殿下,您……” “是不是你?” 男人虽语焉不详,可孟鸢何尝听不明白,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殿下这是何意?” 第254章 受刑 “若违背誓言,孟家全族俱灭。” “我……”孟鸢颤抖着双唇。 愕然的眸光来回闪烁,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让她怎么发誓! 俩孩子今日丢失一事她是真不知怎么回事;可,先前她确实也让人对俩孩子下过毒手。 此刻让她发誓从没对孩子下过毒手,她如何能说得出!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女人身上,等待她如何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里气氛渐渐凝固。 “说啊。”萧胤宸催促。 女人咬着唇,喉咙像堵着团棉花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滴答滴答流下。 颤巍巍看向上首皇帝,撞上那道冷怒目光,惊得又慌忙低下头。 这模样,人人瞧的明白,纷纷心知肚明低下头。 看着女人说不出话的样子,萧胤宸冷笑,“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不!不是的殿下!”孟鸢终于开口。 一再喊冤,可解释来解释去也只能反复一句自己没有。 “父皇信任你,把孩子交于你抚养,而你呢!” 萧胤宸似认定了此事是她所为,劈头盖脸呵斥。 “人前对孩子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实则都是遮人双目招数,骗取父皇信任将孩子交于你,让我们所有人放下警惕。” “假意携孩子外出,借机下手,造成不慎丢失假象,事后追究起来你也不过是个无心之失。” “不是这样的,不是,妾身真的没有!” 孟鸢从未有过的仓皇无措,跪行到皇帝身边,一连磕着头。 “儿媳真的没有对孩子下手,这种谋害皇嗣之事儿媳岂能干得出来,父皇您要相信儿媳啊!” 皇帝也很想相信这位贤德的儿媳,可她连发个誓都不敢,这让他如何相信? 太子走上前,神情急切,“父皇,若孩子真被藏匿,只有撬开她嘴,有了线索才能尽快找到,否则这么找如大海捞针,再晚了,孩子说不得……” 皇帝心一惊,想到两个孙儿可能的危险处境,万千担忧涌上心头。 “儿臣恳请,将此事交于宗人府查办。” 孟鸢疯狂磕头,“不,妾身真的没有做过,真的没有!” 她决不能进宗人府,一旦踏入,即便最后证实清白,只要进过那道门,日后还如何在人前抬头! 这会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如太子妃皇后等人身份高贵,纵然做错了什么,处置也要体面,可此事事关皇帝两个爱孙,他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一手拍在把椅上,“准!” “妾身冤枉,求父皇开恩!父皇开恩呐!” “这些话留着跟宗人府说吧。”萧胤宸朝王轩抬了抬下巴。 不顾孟鸢反抗,一左一右两名嬷嬷将人拉了下去。 …… 进入宗人府的孟鸢拒不承认,面对审讯端的是太子妃派头,气势十足。 再三盘问无果,宗令无奈道:“娘娘,皇上和殿下寻子心切,还望娘娘早些说出真相,微臣惶恐,以免娘娘皮肉之苦。” “混账!” 孟鸢一甩袖,怒目圆睁,“我是太子妃,是储君嫡妻,你们岂能对我动刑!” 宗令摇头叹息。 他们是对太子妃之尊心存敬畏,可…… 已得到太子口谕:皇嗣下落为重,不惜一切代价让人吐口,执意不招刑法伺候。 太子侍从带来的意思也明确,殿下认定了此事乃太子妃所为,宗人府无需忌讳,放手审讯便是。 不过宗室之人终是尊贵,不好折磨的血肉模糊,有失体面,于是便拿出宫中专门针对女人的刑法。 十几根长短不同的银针摆在面前。 孟鸢岂会不知这是何物,闺阁时早在母亲处见多了,这是母亲处置后宅女子最善用的刑具,既让受刑者感到疼痛,又不会出血留下伤痕。 “你们,你们敢用这种下三滥东西对待当朝太子妃?我看谁敢动手!” 换平时人们自是不敢,可太子妃再尊贵也不比太子,储君口谕以下,他们还有何不敢。 何况宗人府一项职责便是处置犯了过错的皇室人员,龙子凤孙到了这里也得服刑。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不小心绣花刺伤了指头都要用最名贵的药物擦拭。 直到十指连心的痛传来前一刻,孟鸢都认为他们不敢动手。 她是太子妃啊,是未来国母,除非死罪,旁的不论不大过错最多也就禁足抄书云云。 可那钻心的痛却实实在在提醒她,刑法亦可上国母。 她怕是历代第一人。 纵然有日证明清白,走出这里,一个被受过刑的太子妃,日后还如何在宗室立足! 第一次遭受酷刑于孟鸢而言不光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精神上的折辱。 施刑的嬷嬷也为难,对太子妃用刑,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这位娘娘怕是要载入史册了。 太子是有多不待见她? “娘娘,奴婢们也不想对您用刑,娘娘若知道孩子下落,还是尽快说出来吧,也省受这皮肉之苦。” “是啊,太子和皇上宽容仁厚,不会追究的,娘娘只要及早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孟鸢哭喊的声音都嘶哑了。 招供? 她很想招供。 可她招供什么? 她根本不知两孩子到底在哪儿! 可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相信她的冤屈,想到还在等孩子下落的太子,无奈下嬷嬷们只能一遍又一遍施刑,直到人疼晕过去。 …… 再次醒来时,孟鸢独自躺在冰凉床上,偌大的房间空旷凄凉,女人哭红的眼睛却是冷笑。 “是他” “是他干的,都是他!” 孟鸢望着屋顶自言自语,咬牙切齿,“他在这里等我呢!” 双手紧紧攥拳,触及伤口,那股疼痛袭来又忍不住松开。 两孩子在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皇上连禁军都出动了都没找到人,能做到这一切的还有谁,谁人敢做这一切! 难怪当初她将孩子要到膝下他无任何意见,难怪不准宋琳瑶踏入东宫一事他亦未置言辞。 她恐吓威胁俩孩子,那两个孩子明明白白跟萧胤宸告了状,而萧胤宸却并未追究,还选择相信了她。火山文学 当时的她还庆幸,而今想想……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今日!” 第255章 成全 他对夺走孩子一事将计就计,布下此局,她从一开始就走进对方陷阱! 孟鸢狠的血脉冲顶。 她悔呀,哪里想到当日要来抚养孩子一事会成她今日灾难! 孟鸢很想将消息传递给母家,助她想办法翻身,可奈何身边亲信都被单独扣押,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太师府也听闻了此事。 “难道真是女儿做的?” 孟太师摸不清情况。 “上次失了手,她这是耐不住又对两个孩子下手了?” 很想跟女儿面谈弄清事情原委,再想应对之策。 可不知为何,平日还能往宗人府里递句话,而今外面却守卫森严,纵然他有太师身份,却也无人肯帮他传句话。 见不到女儿,也不知内情为何,孟太师只能求见太子,声称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面对涕泪纵横的岳丈,不知萧胤宸怎么想的,竟答应念在夫妻情分重新考虑此事。 待孟太师走后,萧胤宸便命王轩两日后将太子妃接回,禁足于东宫。 这算是大事化小吗?王轩琢磨着主子意思。 但听主子继续交代,“在人归来前,将她身边所有伺候过的人全部调走,一个不留。” “日后派暗卫看管,绝不允许她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与母族互通任何消息。” 主子这么说,王轩也摸出几分味儿来。 想来主子是担心孟家权大势大,时间久了必会将耳目渗透到宗人府,未免他们之间联络,还是关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 两日后?也就是说那位太子妃还得再受两日酷刑。 王轩这会儿也大致明白殿下为何将人弄去宗人府——让太子妃皮肉受苦。 在东宫不好动用私刑,传出去损殿下清名,而宗人府用刑名正言顺。 这一遭,让她受了折磨损了名声,再适时把人弄回来幽禁,避免在外久了与母族有机会联络。 ———— 紫嫣在医馆心不在焉,又见外头乱哄哄的,好似找什么人,无心打听过问,忧闷的她早早关了门回家。 待到家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正房转了圈,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却又空荡的房间登时懵了。 难道家里进贼了? 这个念头也只一闪而过,她似猜到什么,挨个打开衣橱柜子,里面空空如也。 回到自己屋,桌上规规正正放着一封信,认出这是陈武字迹,紫嫣颤巍巍将信打开。 看清里面内容,女人鼻头一酸,眼中蒙上层水雾。 下意识出门追去,可刚走出门一段,脚步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呆呆望着街头,直到微风吹干眼中湿润,几番犹豫,女人终是折返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城楼下,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出城门。 陈母想了想,还是掀开车帘对着赶车的儿子道:“一定要这样吗?” 陈武头戴的帽子压的很低,男人叹息,眼睛却是坚定地望着前方,“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她有了更好去处,我们又怎能再耽误她。” 想到妻子这两日的萎靡,就算退了梁家婚事日后二人也无法安心度日,甚至还不如从前。 “我信里都说清楚了,就当我这趟没回来过,反正这两日我没跟外头来往,旁人不知,她还是自由身,今日我们离开京城便再也不回来了。” 陈母点了点头,虽惋惜,可现在于她而言只要儿子平安无事,她什么也不求了。 帘子放下,隔绝了男人眼底那抹不舍,又挥了一鞭,马车加快了速度。 紫嫣没想到陈武会成全她,陈家人都走了,小院儿一下子安静下来,女人坐在妆台前发呆,本应一身轻的她却不知该是喜是悲。 这晚,紫嫣一夜无眠。 ———— 宋家人也得知了孩子失踪一事,但发现琳瑶却没多着急,若孩子真的丢了,以琳瑶脾气哪里能坐得住?而她却平静如常。 心思细腻的婉如总觉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 凌府 “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凌骁一回来言欢便缠着他询问。 “孩子怎么会丢呢?该不会是小妹放不下孩子,把他们带走了?” 外头闹哄哄的,在家养胎的言欢都知道了,紧张地搓着手,“那丫头敢说敢做,弄不好真是她。” 又一转念,“可也不应该啊,小妹不是没脑子人,虽胆大但也不会这么鲁莽,闯出这种滔天大祸。” 不管言欢怎么问,凌骁都闭口不应。 “你快帮我分析分析,我” 男人手指点在她唇上,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言欢茫然地看着丈夫,只见那双眼睛闪着高深,以及隐隐安慰。 虽不清楚真相为何,但看丈夫这模样,言欢也猜出他应该是知晓什么。 “快跟我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被妻子闹得烦了,凌骁只道了放心两字。 放心? 言欢转着眼珠。 看来她猜得没错,当中另有隐情,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丈夫既然说了放心那便是无事。 ———— 这几日的紫嫣心绪低沉,每每想到陈家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脚步声打断了她思绪,抬头就见梁绍来了。 入目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优雅体面,身后是金尊玉贵的高门生活。 紫嫣不断告诉自己,这就是她想要的:出身名门,才貌双全,站在这样的公子身边浑身都舒畅,他更不会同陈武一样在外给她丢丑,只会给她增资添彩,这样的丈夫才拿得出手。 这么想着,紫嫣强迫自己压下心底那份惭愧凄迷。 今日的梁绍不同往日,面色略带忧虑,敏锐的紫嫣察觉到,追问他原因。 梁绍犹豫了下,这才为难道出。 紫嫣一听柳眉紧皱,“妻妾同娶?” “紫嫣你不要激动。”梁绍赶紧安抚。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女人本就低落的心情又被覆上层寒冰。 “妻妾同娶,同走正门,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梁绍也十分愧疚,“是林家主母觉得做小委屈了女儿,所以提出这个条件,只是想给女儿寻个安慰。” “然后呢!”紫嫣呼吸急促,“是不是还说新婚夜你还得留宿她女儿房中!” “没有没有。”梁绍赶紧解释,“这个真的没有。” “那你父母对此怎么说?” 瞧着男人不好开口样子,紫嫣便明白这定是同意了。 第256章 妻妾同娶? 胸腔像堵了团棉花,女人又气又委屈,一肚子怨气瞬间喷发。 “你不是说梁家纵然不是大贤大儒但也是礼法之家吗!你不是说你父母通情达理,府内无俗世之人吗!” “礼法之家,呵。” 紫嫣冷嘲,“礼法之家会允许妻妾同娶吗?这是礼法之家做出的事吗!” 被人指着痛斥家族,梁绍虽不快但也自知理亏。 “中馈一事便罢,总归是内宅事,可大婚之礼……” 紫嫣恼到抓狂。 “你们这是要将我脸面狠狠踩在脚下,让整个京城看我笑话!” “紫嫣你听我说!” 女人气性上头,根本不听他解释,满腔恼恨倾泻而出,“我知你父母不喜我,他们若不愿接受直言便是,何必一次次刁难羞辱!” “我算瞧出来了,这根本是你爹娘同林家设下的计谋,分明是故意逼我,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这样的!”梁绍急得额头冒汗。 “是昨日林夫人登门提出,只是想给自家女儿找回些颜面,爹娘也知这样亏欠你,他们说了,聘礼上会再多加一倍作为补偿。” “聘礼补偿?”紫嫣笑得嘲讽,“拿钱打发我这卑微之人,以礼优待林家高门,真是拿我腌渍人家了?” 梁绍将人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是的紫嫣,爹娘本意是安慰你,你莫要误会。”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成婚之礼只是个形式不是吗。” 紫嫣一把推开男人,眼中泛红,“形式?你是说这些不重要了?” “哈,婚礼不重要,中馈权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什么重要?” 女人气到失态,“谁家正妻不掌中馈,我忍了,今日却又告诉我妻妾同娶,还同走正门,就是市井乡野人家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口口声声礼仪之家,你们口中的礼仪到底是什么!” 一而再的被人辱骂门庭,纵是梁绍性子温和此刻也听不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紫嫣你不能替我想想吗!” 梁绍尽力保持着风度,“说句你不爱听但又是事实之言,你是罪臣女又是孀妇,这种情况原不配高门嫡妻。” “自我要娶你消息传出,亲人、好友、同僚,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可我全不在意,为何?因为我心里有你,在意你,只要能娶到你,我甘愿背负这些!” “可不管我在不在意,那些嘲笑都在我头上。” 这些他本不想说,不想伤害到心仪之人,可为劝下对方也只能剖白心迹。 “为你我与双亲抗衡,争取他们同意;为你我背负外界嘲笑;为你我放弃娶高门女子带来的前程助益。” “这些我从未与你发过牢骚,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一切我都咽下。现在要你为我受点委屈,你都不肯吗?” 紫嫣笑的凄凉,“你是说同我在一起你颜面无光了?我让你难堪?我家族败落没带给你仕途助力!” “不” 梁绍眼神诚恳,“我若嫌弃便不会娶你,我想说的是,在这门婚事上不只你一人背负委屈,我们都承受着自己该受的那份。” “婚事艰难,为此我们都需付出一些,我承受的不比你少,但在我看来,什么也比不上我们在一起重要。” “你不也说过吗,在意的是我这个人,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些个荣华富贵世俗眼光你都不在意,如今为何又拿着一个婚宴形式抓着不放。” 紫嫣一下被问住了。 女人转开话头,“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看不透林家真面目吧?” “先是夺了正妻掌家权,现又要求妻妾同娶同走正门,林家是何居心明眼可见!” “分明是阴谋算计步步为营!目的要把我挤走,逼我主动退出,好将自家女儿扶正!” 提到林家紫嫣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什么书香门第,什么林小姐大家闺秀言行端正,我呸!”火山文学 “人还没进门就喧宾夺主,我就问你,这等心思的女人你还认为她是好的吗?” “她好与坏不重要!”梁绍耐心也快被磨尽。 “重要的是若不娶她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你知道的,这是爹娘最后底线!” “就算林家再算计又如何,你终究是正室嫡妻,她终究是侧室。” 女人泪水流下,眼前一片朦胧,“底线,你们的底线就是让我不断妥协,让我不断承受委屈是吗?” 看着心仪姑娘眼泪掉落,梁绍心也软下来,帮她拭去眼泪。 “只因我们情况特殊,前景艰难,就当是为我忍下这一次。” 看着男人诚挚目光,紫嫣知道他难处,亦知道都是家族意思非他所愿,可眼下忍了这口气,将来呢?将来是不是还会让她不断退让? 紫嫣掩面痛哭。 ———— 皇后去世后,后宫尊贵者当属沈云姝,这几日的沈云姝红光满面,不为别的,只因皇帝为她许下诺言。 而这一句,足以让前朝后宫震动。 御书房内,听了皇帝之言,几位臣子纷纷上禀。 “皇上三思啊,明慧皇后丧期刚过,此时立后未免早了些。” 皇帝面色淡然,却是异常坚定,“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早日立后后宫归心,否则群妃无首易出乱子。” 再三劝说无果,臣子们不敢再反对立后一事,只是对立后人选不敢苟同。 “皇上,后宫娘娘有能者诸多,亦不乏资历深厚之人,云贵妃入宫晚,且未诞育皇嗣,非后位最佳人选。” 论资历,沈云姝是入宫时间最短嫔妃;论子嗣,未诞下过一儿半女;论能力,此女娇奢享逸柔弱不能自理。 这等女子如何执掌凤印,母仪天下! 遭到群臣反对,皇帝甚是不悦,脸色难看。 一名臣子见状,知道不宜再继续讨论,上前拱手一礼,岔开方才话题,“皇上,臣另有一事启奏。” 得到准许,臣子徐徐道来:“近来民间一话本盛行,名为《陌上游记》。” “虽为杂谈闲书,却是以编撰故事讽刺时下礼教,抨击律法迫害百姓,直指当今,此书在民间流传甚广,不少人追捧,茶坊、说书,到处议论不断。” 第257章 书祸 皇帝脸色一沉,“竟有这种事?” 一听这个,殿中的几位臣子彼此相看。 此书他们都有所耳闻,说实话,对于书中所提及内容亦颇有感触,那些吃人律法陋习确实残忍,书中之言尽是为疾苦百姓发声,可。 谁敢附和此书? 就说活人殉葬,历代天子驾崩皆有此行,冥婚之举贵族亦有之,书中对此痛批,何尝不是将矛头指向皇权贵族,身为臣子哪个敢认同此书。 于是在皇帝问及其他臣子时,人人只能附和提议之人,承认所言为实。 “何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皇帝震怒,“查,务必查出写书之人,所有书籍一概销毁封禁!” 皇令一下,随即官府行动起来。 街上官差到处奔走,封禁书籍官榜张贴至满大街,各个书行纷纷将书籍撤下,成箱搬走,集中焚烧销毁。 玲珑这日刚将手稿送到印刷作坊,便听出事了,慌慌张张回到家,将消息带给婉如。 “小姐,官府正在封书查人,您出去躲躲吧。” 婉如神色淡然,平静得似一潭湖水,直到写完最后一字才放下笔。 “躲是躲不过的,顺藤摸瓜早晚会查到,该面对的事情终究是要面对。” 这一日她早已想过,何曾惧怕,否则也不会写下去,若能将心中所想道出,为天下百姓说句话,死又何惧。 就在她坦然接受一切时,却听说写书之人已被查出,还是主动投案,这下主仆两人傻眼了。 婉如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而此时,主动上府衙认罪的向子珩将官帽摘下,规规整整放在一旁。 上首的知府面色凝重,“向大人,这可不是玩笑,你此言不虚?” “是” 向子珩回道,“书是我作,任何处置我接着。” 确定他是认真,知府沉吟深思,对此实难理解。 向子珩乃翰林清流,官居四品,是同级官员中佼佼者,又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他一口认下,知府也无从着手。 疑惑间,衙役上前来报。 “什么?” 知府闻言奇怪,命衙役将人带来。 见到被带进来的人,向子珩眉眼一沉,“这里没你事,赶紧回去。” 婉如不理会,朝知府行礼,直言道:“《陌上游记》乃民女所作,民女前来认罪。” 向子珩一口否定,直言此事与妻子无关,知府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徘徊,脑中愈发混乱。 “我与向大人三年前已和离,期间云游四海,从未踏回向家一步,向大人不过是看在旧情替我顶罪而已。” 婉如坦言,“此书是民女所为,民女手中还有余下手稿。” “大人也知,这本书在京城外亦有售卖,向大人身在京城不可能为之,都是民女游历人间之时所做所卖,不少印刷作坊及书行老板都识得我,大人一查便知。” “我们没有和离!”向子珩坚持。 婉如摇头叹息,“向大人何必执着,民女知道你是好心帮忙,但民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我早已不是夫妻,不需再费心帮衬。” 向子珩正要说话,就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封纸张。 “和离书在此,我早已不是向家媳。”说着将书信递了上去,衙役接过转交给知府。 向子珩极力否认,直言那书证是假的。 婉如眉眼沉静,“上面有向大人印鉴,请知府大人过目。” “你!” 向子珩不解看向她,“何来印鉴,你到底做了什么?” 婉如与向子珩相处多年,早对他字迹了如指掌,和离书早已备下,便是为了今日之需。 来前特意去了向家一趟,告知向母一切,晓以利弊。 向母也猜到替她顶罪之人十有八九是儿子,为避免家族被牵连,同时摆脱这个女人,于是去书房寻了儿子印鉴,痛快盖下。 有印鉴为证,知府不再疑惑和离书真假。 此时的知府也将事情也捋了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是向子珩对旧爱有情,为了维护对方才认下此事。 知府捋着胡子,就说嘛,向子珩身为朝廷官员又是皇亲国戚,怎会做这种糊涂事。 不过他对前妻的这份感情知府也见之触动。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于是府衙将婉如下狱收监。 …… 当案件查清呈给君王时,皇帝冷哼。 “一介妇人,读了几日书便持才自傲,写这种杂物哗众取宠。” 原以为是哪个保藏逆反之心的贼子,欲扰乱民心,动摇社稷,不想是个妇人。 皇帝不认为一女子能何反叛之心,不过是有几分才情自鸣得意出风头而已。 得知是原宋丞相之女,皇帝并没太多恻隐怜悯。 罪臣之女,死又何惜。 但看在其同胞姐妹为皇室诞育子嗣功劳份上,未追究其家人,只将下旨将肇事者处以死罪。 ———— “我说怎么突然撺掇我回云州!” 向母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向子卫低着脑袋。 “合着是知道那贱人回来了,故意要把我支走,将她迎回来是不是!” 妇人咬着牙,“真是我的好儿子,为了那女人,竟要把我这母亲赶走!” 看向小儿子,向母又怒斥,“还有你!你也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如今全家一同排挤她,这让向母难以接受,若不是前些日子头疾又犯了,歇了段时间,这会儿怕是早已经在云州了。 “那女人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险些牵连我儿,真是个丧门星,丧门星!” 想到今日之事,向母对婉如恨上加恨,“这种拖死全家的孽根祸胎死有余辜!” 长长呼了口气,重新坐回椅上,“也幸得她还有一丝良心,拟好和离书送来,主动将罪行认下,否则我儿要真替她背了罪,我化成鬼也不放过她!” 听说婉如被定了死罪,向母心头痛快。 一颗毒瘤终于要被铲除,这回她自己作死,干出了这等不要命事上赶着送命,儿子也不能怨自己。 “日后我们这个家终于可以消停下来了。” …… 得知皇帝要立沈云姝为后,萧胤宸郁闷至极。 沈云姝! 沈云姝比他都小九岁!若立她为后,他岂不得唤她声母后! 萧胤宸一阵眩晕,险些撅过去,王轩赶紧扶住主子。 第258章 将死 这些年,皇帝对沈云姝迷恋几乎到失去理智,王轩也忍不住感慨,“明慧皇后丧期刚过,就是顾及娘娘颜面皇上也不能……唉。” 重新立后怎么着也得过个一年半载不是,君王竟如此迫不及待。 萧胤宸苦笑,母后在世时父皇都置她颜面不顾,何况是死后。 这些年皇帝盛宠沈云姝,将皇后颜面踩踏至脚下,萧胤宸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多次恳请父皇顾及中宫颜面,可皇上充耳不闻,再说多了便是一句不可插手君父之事。 沈尚书在太子授意下多次劝说女儿收敛,更是毫无作用,知晓见罪了储君,为保全族安康,于是早早辞官还乡。 暗地除掉沈云姝? 皇帝已放出话,云贵妃有任何闪失整个后宫陪葬,此言虽浮夸,可那女人出事皇帝是必然追查下去,最终害的是自己和母后。 萧胤宸甚至还想过找人分宠:选秀、举荐才德兼备女子,但都被一一否决。 就连皇帝下江南之际留在京城的他都不忘安排心腹官员寻觅当地美人,取代沈云姝,这么恶心的事他都做了,却无法改变局势。 他实在不懂,父皇在朝一向清明听劝,可到沈云姝这里怎就失了理智! 思虑间,就听说凌骁与向子珩求见。 …… 是夜,府衙内堂烛火明亮,知县翻看着手中余稿,眉目认真,许久才缓缓放下。 “可惜啊!” 长长一叹,男人目光始终落在手稿上。 这本民间盛行之书他怎可能没看过,说句私心话,无人之时,他时常拿着此书沉思品味,深深认同书中言理。 对后续内容也好奇的很,下了堂,便将余稿一字不落看完,晚膳也未用。 “想民之所想,忧民之所忧。” 抛开身份,人心肉长,同为血肉之躯他何尝不被书中内容触动,只是皇权律法之上,生死当前,有几人敢在刀尖上跳走。 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姑娘勇气,这可是他们这些活了半生的七尺男儿都不敢做的事。 深夜的牢狱阴暗森寒,而狱中女子却丝毫未感到凉意。 曾亲眼目睹的一场场悲剧又浮现眼前。 身着红嫁衣的妙龄女子,哭的声泪俱下,被强塞进棺材钉死,女子凄厉哭喊声穿透棺板,周围人们却无动于衷。 一排排仆从婢女,面色如土,被铁链串绑在一起,随着主人棺木一同埋入黄土。 若可以,她要继续以笔为锋将世间苦难展尽,让那些居于庙堂之高者看到脚下众生疾苦,将吃人陋习废除。 可眼下再没机会,但她依旧欣慰,至少她的书已让很多人看到。 让世人知道,黑暗处总有人会鸣不平。 ———— 书籍被查封消息,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写书之人今日午门处斩,百姓早早跑到街上,人人都想看这位写书人到底是何方人士。 当囚车出现在街道时,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居然是个女的!” 人群爆发出惊呼声。 女子一身素衣,皎然似雪,光洁的面容不施粉黛,长发披散在笔挺腰肢上,温婉淡然,不见任何颓废怨怼之色。 她没有机会梳洗,但在生命最后时刻也保持最后体面。 早晨狱卒发放了干粮和一碗水,她没有吃喝,用那碗水擦了擦脸颊,秀发挽成最简单发髻,青丝捋顺,没有任何装饰,洁净到底。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限,她眉眼间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是一种从容赴死的平静,出尘高洁的人似傲世青莲不染尘埃。 最后一次观望世间,回念过去,她写过的话本太多,几乎都石沉大海,偶有反响也不过小水花,此生最火一本将她推至顶峰,也将为之付诸生命。 可那又如何,以轻微之身为遭受苦难的百姓说句话,她已经做了常人不能之事,死又何妨。 只愧对双亲,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个女人竟有这般魄力,写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书。” “书毁人亡,也是可惜了。” “那书里可都是反应民间疾苦之言,为百姓说话就得死,这是什么道理!”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街道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年轻女子都知道百姓苦难,朝廷官府怎就看不见!” “这不懂啊,那些残忍礼教都是给达官显贵谋利,他们当然不愿被人指责。” 第326章 战事平定 宁王悲痛,声音都颤抖,“她怎如此冲动!” “她虽会使赵家枪,可常年居于后宅没有实战经验,更不可能是敌将对手,冒然出城根本就是送死。” “是我的错。” 宁王紧闭双目,一手按着额头,“赵将军阵亡她情绪不稳,我应该多陪着她,也不至于她冲动丧命。” 琳瑶没说话。 冲动?只是因为冲动吗? 琳瑶对赵灿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赵灿非无脑之辈,将门之后没那么脆弱,且她还有丈夫,何以明知送死还执意而为。 赵灿独自出战死于疆场,一介女子如此,敌军也生出几分恻隐,未为难她尸身,直到梁军将遗体带回。 // 赵氏兄妹接连阵亡,尽管痛惜,可战场从没时间让人悲伤,大战还要继续。 “敌军占据峡谷多年,熟悉地形,再次夺回并非不可能。” 琳瑶分析目前局势,“赵将军拼死夺得峡谷,为我们打下基础,若我们此战不能打胜岂能对得住他。” 上官齐一拍桌案,“乘胜追击,不给对方喘息机会。” 尽管梁军动作快,但当到双方对峙时,天启援军已赶到。 敌军乌泱泱一片,遮天蔽日,听了探子回报,天启几乎集结了国中大军,大有决战之意。 “敌军几乎比我们多出一倍。” 城楼上,上官齐面色凝重,握着长枪的手骨节泛白。 “我任先锋。”琳瑶转身走下城楼。 她策马立在最前方,银白战甲闪着冷冽光芒,坚定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乌云。 塞外孤烟,阴云低沉,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苍穹下战鼓隆隆,让人心神俱震,两军如狂风骤雨般交汇,万马驰骋的疆场似把天地撕裂。 刀光剑影,无数生命瞬息灰飞烟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铁锈味,刺鼻得令人窒息。 远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格外凄凉,一方大地被鲜血染红。 人数上优势的敌军渐渐占据上风。 上官齐观摩战况,眉宇渐深,正考虑是否收兵时就见侍卫一脸兴奋跑来。 第327章 重聚 “不是这样的。”萧胤宸收紧了环着她腰肢的手,“以后日子还长。” 他说得不详,之后没再做任何解释。 萧胤宸知道琳瑶是个有主意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再多也无用,誓言是要用后半生去证明。 // 军营一切落定,大军准备班师回朝,紫嫣却没有收拾行装的意思。 陈武看在眼里,虽没多问但心里隐隐泛起激动。 这几日他白日在她帐中休养,晚上才回自己帐子,二人都没提及这算什么关系,可有些话不必直言彼此心里也有数。 “对了,玉兰下月就要出嫁,你要去看看她吗?” 紫嫣一挑眉,“玉兰要嫁人了?” “嗯,也是营地一名兵士。” “挺好。”紫嫣坐下身,思虑一瞬道:“那我给她备下嫁妆。” 仅这一句便够了。 若非以嫂子身份何来备嫁妆一说。 陈武这下也彻底明白了,吃下定心丸的人傻呵呵笑着。 两人都没再提往事,也没说未来如何,如同过惯了的寻常夫妻。 待陈母看到随儿子回来的紫嫣时,只听到儿子一句紫嫣没嫁人,陈母便什么都懂了,欢喜地将紫嫣拉到屋里,玉兰也忙着去厨房做饭,像过去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任何让她难堪的话家人一句没提,紫嫣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住过几年的厢房,过去嫌弃这里简陋,而今却踏实得很。 对于陈武,紫嫣至今谈不上多喜欢,但也明白这是最适合她的人,接受和珍惜就是她余生该做的。 房门推开,陈武端着热腾腾的一盆水走进来,和从前一样放在她脚边上。 “试试水温。” “嗯” 大门这时被人敲响,陈武站起身,“这么晚了,会是谁人?” 从来酒馆的兵士嘴里得知陈武和紫嫣在军营同住,赛金花坐不住了。 女人站在大门处叽叽喳喳说道,颇是不忿。 “她不是已经改嫁了吗?” “没有,都是误会。” 赛金花来气,“那她回来你就要?你还有没有点骨气,还要不要尊严!” 看到陈武身后出现的人,赛金花直接将矛头指去,“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懂不懂!” 紫嫣一副不在意,“我是人,马吃不吃回头草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陈武十分认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夫妇俩一致对外,赛金花气得胸膛起伏,狠狠剜了男人一眼,丢下一句没骨气的东西扭头跑了。 陈武关上门不理会。 他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只知道从第一眼见到紫嫣起心就再有过其他女人。 独自睡了几年空房,突然多了人陈武有些拘谨,洗漱后摸上床,直挺挺躺着。 房里烛火已熄灭,纵然屋里光线昏暗,紫嫣都能感受到男人周身环绕的热气。 “长姐生了女儿,二姐也有了儿子,小妹也是三个孩子母亲了,家里能生养的姐妹就差我了。” 男人唔了声,依旧一动不动。 紫嫣侧头看着他,“我都二十大几了,再不生来不及了。” “是” 陈武也着急,可尽管燥热难耐,但没有妻子准许根本不敢动弹。 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没反应,紫嫣没耐心了,蹭地坐起身,“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武一激灵,也撑坐起身,“我是,当然是。” “是你就证明给我看!” 这个呆头鹅,怎么呆得这么不通气儿! 她就不明白,战场上龙精虎猛的人怎到她跟前总缩手缩脚的。 “哎呦” 紫嫣还没看清就被一个黑影扑倒,很快她就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房里喘息声一直响到后半夜才停下。 累瘫的紫嫣顾不上清洗,结束后倒头就睡。 陈武将人环在怀里,埋头凑在她颈窝唤着娘子,浑厚的嗓音带着某种期待。 紫嫣迷迷糊糊,眼睛都不睁,“困了......” 陈武精神得很,腆着笑脸讨好道:“你不是想早些生孩子吗,我们再来。” 紫嫣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句明天吧。 禁欲了数载的男人哪里肯罢手,没一会儿喘息声又起。 上房熟睡的玉兰被吵醒,困怔地揉了揉眼睛,“什么声音,大哥和嫂子吵架了?” “赶紧睡你的。” 陈母敲了把她脑袋,笑呵呵地翻了个身睡去。 ———— 御驾离开燕云这日,紫嫣前来送别。 “确定不跟我们回京城了?”琳瑶问道。 紫嫣望了眼远处的陈武,“他不喜欢京城,京城也不适合他,至于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同夫家留在祖籍才是正理。” 琳瑶也欣慰三姐终于想通,“姐夫这次的功劳能在营中做名副将。” 见过血染疆场,目睹过生离死别,紫嫣如今对这个不甚在意了,“功不功劳吧,战场上能平安归来就是万幸,反正我们也不愁生计。” “父亲那边就靠你们照顾了,有机会我们会回去探亲。” 姐妹俩再次话别,陈武也来相送。 ———— 御驾到达京城,回宫前琳瑶回了趟相府。 对于紫嫣隐瞒陈武活着一事琳瑶并没提及,只说他们到了边境后才知陈武还活着。 得知女儿女婿团聚,长辈们很是欣慰。 宁王府,宸太妃听说赵灿为兄报阵亡,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宁王也愧疚,始终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赵灿,才致使她冲动下丧命。 蓦然想起赵灿说与清音已是好友,鬼使神差地朝会仙楼走去。 清音听说了赵灿之事也忍不住眼中湿润。 “侧妃在意王爷,一直想走进王爷心里。” 甚至主动与丈夫前妻交好,都是为多了解丈夫,投其所好。 “可不管她做什么王爷都不在意。” 宁王一心只念清音,为过去的辜负追悔,得知对方有难处搬空库房偿还嫁妆。 他出手大方痛快,还了人情减轻负罪,可哪知面对搬空的王府赵灿又是如何艰难打理,又哪里知道她暗暗用嫁妆补贴了多少。 这些宁王不想,也看不到。 听了清音叙说男人心绪翻涌。 他不知赵灿为他所做,想到二人最后相处之际,甚是还怀疑会仙楼走水是她所为,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宁王羞愧自责。 一直认为赵灿是痛失兄长冲动下报仇丧命。 而今想想,她何尝不知自己绝非敌将对手,却还执意送死。 是什么让她义无反顾? 宁王不敢再往深处想,或许说他已经想到了。 清音也看得明白。 赵灿对丈夫已然心凉,兄长走后世上再无她牵挂的人和事,以将门之后刚烈性子,与其余生困在后宅,陪着心里只有其他女子的丈夫碌碌无为度日,她宁可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陪伴兄长。 第328章 教子 宁王痛彻心扉,失态哭出声。 “为什么她走了,我才发现她的好。” 那位妻子英姿大气,在外上的厅堂在内治家有方,可他从未认真待过她,是他的凉薄让她生无可恋,义无反顾赴死。 看着悔恨的男人,清音并没有安慰。 这人一直如此,思念安雪对她视而不见,负尽她三年青春;娶了安雪又怀念旧人,一心挽回,无视真心对他的赵灿,赵灿走了,他又追悔莫及。 从来目光放在得不到的人身上,永远不珍惜拥有的。 宁王失魂落魄,回去后便请旨将赵灿册封为正妻,并决意再不续娶。 这位不曾认真对待的妻子终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也许这也是赵灿本意,用这种方式让这个男人永远记住她,也留给他半生憾恨。 …… 寒来暑往,转眼一年过去。 “皇上,如今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六宫空虚,理应秀女大选,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朝臣又一次提及选秀,萧胤宸烦闷。 好不容易后宫清理干净了,怎么可能再寻那个麻烦。 回到凤鸾宫,琳瑶已将晚膳备好,用过膳后二人又陪了孩子们半晌才歇下。 这一年,后宫嫔妃唯有琳瑶一人,夫妇俩日日同食同住,如同寻常夫妻。 清晨,琳瑶还没睁开眼,就被一热吻扰醒。 她迷迷糊糊地拨开身边人,“皇帝哥哥好歹也三十大几的人了,悠着点。” 萧胤宸一听不乐意了,从她耳畔抬起头,“怎么,你嫌我老?” 女人翻了个身,“你本来就比我大十岁。” “九岁!”萧胤宸不满地纠正道。 琳瑶这才睁开眼,眨了眨,仿若在说有什么区别吗。 想到昨日朝臣提议,萧胤宸躺回身,把选秀一事告知她。 “那就选呗。” 琳瑶几乎是不假思索,这让萧胤宸很是不快。 “皇帝哥哥要执意不选,朝臣还以为是我这个皇后善妒不容人呢,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说我爹娘教女无方,可不得坏了我宋家名声。” 瞧着她好似真不在意,萧胤宸更恼了,“所以你是为了自己和家族名声,双亲爹娘颜面?” 听出他语气不快,琳瑶白了一眼,“别弄得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这事儿得好处的都是你。” 萧胤宸报复似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我得到什么好处了!” 琳瑶无奈,“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啊,皇帝哥哥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乐什么!” 萧胤宸恼火,“我三十大几人了,一个你我都快应付不了,再来三宫六院还能招架的住吗!” 琳瑶这回清醒了,哈哈大笑,“皇帝哥哥也承认自己不行了?” 男人眸色一沉,眼底暗潮汹涌。 一把将人拽到怀里俯身而下,亲身给她证明自己到底行不行。 殿内云雨不歇,若不是外头邵公公催促早朝怕都晚了。 朝堂上,臣子又一次提出秀女大选。 “选秀兴师动众,后宫多一嫔妃便多一份支出。” 萧胤宸说得一本正经,“朕不愿为一己之私动用国库。” “皇上,自古君王三宫六院,后宫只有一人,这……说不过去啊。” 萧胤宸面色依旧,“选秀是为何?” 臣子躬身一礼,“回圣上,君王充实后宫自是为开枝散叶。” “这不得了,朕已有二子一女,且皇后还年轻,众爱卿何必拿子嗣说事。” “选秀一事不必再提。” 话说有几人真正担心皇嗣多少,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目的是想送自家女儿进宫,为家族前途攀上皇亲。 可正如萧胤宸所言,膝下已有两名皇子,天子态度坚决,朝臣不敢再多言。 早朝后,凌骁单独被留了下来,御书房只有君臣二人,萧胤宸终于将满腹抱怨吐出口。 “不知那丫头是故意还是心里没有朕,难道看不出朕是为了她吗?” 琳瑶同意选秀的那股痛快劲儿让萧胤宸憋闷。 瞧着皇上不爽模样,这感觉凌骁太熟了,感叹道:“宋家女儿贤德大度啊。” 想到天子同他有过一样烦恼,凌骁暗笑。 // 凌府,言欢立在廊下,笑盈盈看着满院跑的儿子。 “瞧着满头大汗,快过来休息会儿。” 言欢将儿子抱怀里,帮他擦着额上汗珠,婢女将温水吃食奉上。 “雲儿玩够了,该读书学习了吧,上次教你的诗可背过了?” 雲哥咿咿呀呀背起来,虽口齿不清磕磕巴巴但也勉强背了下来。 言欢开心地为儿子鼓掌,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递给他块糕点。 “这背成这样也好意思夸赞!” 凌母清冷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打破了欢笑氛围。 “这诗是昨天刚教的,孩子背成这样不错了,他才两岁,已经会背五六首诗了。” 凌母听了一哼,“我儿在这个年纪,三字经千字文,十几首诗都已熟背,才五六首,还背得这么磕巴也值得高兴?你这母亲怎么当的。” “孩子已经很努力了。”言欢辩驳。 “努力了还这成果?”凌母看了眼孙子,又嫌弃地看向言欢,“也不知这孩子资质随了谁。” 言欢一撇嘴,“你要嫌弃孩子天资愚笨,那就让孩子改姓宋,正好我家没儿子,我家不嫌弃,以后继承我家门楣。” 凌母狠狠瞪了眼,“你也就跟我嘴巴厉害,有本事把这话说给我儿听啊。” 言欢扭过头,不再理会她。 “玉不琢不成器,你这么没有要求,孩子日后能成才吗!” “我可告诉你,我儿自小书读得好,未及及冠连中三元,作为他的孩子,只能比他父亲更优秀。” 看向言欢,凌母满目不屑,“慈母多败儿,你这么教养只会把孩子教废,以后孙儿的功课我来看管。” 言欢嘴上不服软,可打心底来说哪个母亲不希望儿子成才。 凌骁惊才绝艳,也不知孩子能不能继承,看着儿子愈发像她的眉眼和贪嘴的性子......言欢越来越心虚。 孩子若真随了她血脉,资质平庸的将来中不了任何功名可怎么好,这锅她岂不要背一辈子。 第329章 从没爱过你 待凌母拉着孩子去书房时,言欢没勇气阻拦。 凌骁回到家,待听说母亲要亲自看管儿子功课,想到母亲要用幼时对待他的方式对待儿子,当即冲向书房。 凌母对儿子的阻拦很是不满。 “他正当启蒙年纪,天天在你那个蠢笨媳妇手下能有什么出息,我这是为孩子好。” “不必,孩子现在很好。” “好什么!”凌母反驳,“两岁了才会背五六首诗,太差劲,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 “我的孩子不需多大出息。” “说的什么话,你状元功名在身,子嗣怎能庸庸碌碌。” 母亲用那套冷血严苛的教导方式夺去他童年,现又要他的孩子步后尘,凌骁怎么可能同意。 “我只要我的孩儿平安喜乐,即使一生庸碌又何妨。” 凌母听的好笑,“何以你有今时今日地位?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若非我对你从小严格,能有今日成就?” “若功名成就都是这么换来的,我宁可不要。”凌骁越说越气,“也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做到你那般狠心无情。” 母子争执不下,言欢赶了来,她不知凌骁幼年,自也不知为何这般强硬阻拦,只以为他是与凌母置气,好说歹说将两人劝了开。 母子俩不欢而散,但这并没有影响凌母放弃看管孩子,凌骁白日忙于公务,不常在家,她有的是时间调教。 言欢是真怕孩子随了她,一无所成,虽不喜这个婆母,但想到她能把凌骁培养得这般优秀,在教养孩子读书这方面还是佩服的。 故此只要凌骁不在府,凌母必把孩子带去自己房里,亲自盯着他读书,言欢也睁只眼闭只眼。 也不知是不是凌骁存了心,很快这件事被他发现了。 这日言欢回相府看望双亲,彼时凌母正带着孩子在凉亭下说教。 “这么简单的三字经都背不过,生的什么脑子!” 凌母啪地将书拍在石桌上,雲哥吓的一哆嗦。 瞥见孙儿嘴边吃剩的点心渣,伸手戳着他脑门,“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你那娘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雲哥被戳得身子不稳后退了两步,委屈的绷着小嘴,眼圈泛红。 “不准哭!” 眼泪刚要流下又憋了回去,眼巴巴看着祖母将他心爱的红豆饼扔到花丛,一双眼盛满泪水。 “再背不顺,罚你中午不准吃饭。” 前来园子的凌骁正好看到这一幕,这情景让他仿若回到幼时,愤怒,压抑,委屈……各种滋味涌上。 男人加快步子朝这边来。 “爹爹” 像见到救星,雲哥伸着胳膊朝着他扑来,凌骁蹲下身将孩子抱怀里,小家伙趴在父亲肩上呜咽。 孩子的眼泪触痛了他心,抚摸着孩子后背,凌骁柔声安慰。 雲哥也是幸运的,能哭,能有为他做主的父亲,而凌骁幼时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让人将孩子带离后,凌骁面色铁青,“我说过,孩子读书一事不需母亲管教。” “我是为他好,你当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如今身居高位还不是我调教的功劳。” 凌骁摇头,“不要再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堂而皇之伤害,你根本不知在你冷血手腕下会对年幼孩子造成多大伤害。” “口口声声为孩子好,我倒想问问母亲,你有爱过自己孩子吗,到底是望子成才还是为满足自己那份虚荣。” 凌母笑得凉薄,“为了满足虚荣又怎样,你不也得到好处了,现在这样子又做给谁看。” 凌骁眉心一蹙,压着喉咙苦涩,“所以......母亲……真从没爱过我。” “我为什么要爱你?” 面对这个一再忤逆自己的儿子,凌母看他的目光冷漠又可笑。 “你是我与讨厌人生的孩子,我凭什么爱你疼你?知道每次看到你这张同你父亲相似的面孔我有多厌恶吗。” 所以母亲是把对父亲的不满加注在他身上? “既然这么厌恶,何必又生下我。” 凌骁眼中的哀伤让凌母生出痛快,又狠狠挖苦道:“若不是为在凌家站住脚,让凌家多帮衬我母族,你当我愿生下你吗。” “若再没个出息,更不配叫我母亲。” “还有你跟那个蠢妇生的孩子,笨得要死,说是我孙儿我都嫌弃。” 母亲的话一字一针扎在凌骁心上。 他知道母亲对自己无情,可有时也安慰自己,幼时受得冷漠严苛许也是母亲望子成才,本意是为他好。 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尽管对真相已有准备,但被母亲毫不留情证实心仍是生疼。 他不知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归来后的人关在书房不见任何人,直到天黑,晚膳也未用。 后院, 凌母独自在房间,刚坐到桌旁,就见一只小手从桌下伸了出来。 雲哥惦记祖母房里的红豆饼,悄悄躲到了桌下,抓着盘里点心。 啪的一声响,雲哥灼烫般缩回手。 凌母一把将人从桌下揪出来。 “没出息!” 厉眼盯着怯生生的孩子,又接连在他手心狠狠打了两巴掌。 “记住了,你娘贪吃的毛病莫跟着学。” 雲哥摸着被打疼的手,眼里含泪,委屈地低头不说话。 “把今日学的三字经再背一遍给我听。” 雲哥吭吭唧唧开口,半晌也没背下来。 凌母冷着脸伸手一指,“去,到墙边罚站,没有我话不准离开。” 孩子不敢反抗,乖乖站到墙角。 外头乳母和婢女见孩子一直没出来,只好前去相问。 凌母才不会跟她们客气,“这是我孙儿,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滚出去。” 婢女等人不敢惹凌母,凌骁又在书房不见任何人,言欢至今也没回来,二人不知如何办,只好先回去,等言欢归来再说。 “站在这儿继续背,一会儿我回来检查。”凌母说完转身去佛堂。 房间里,雲哥独自立在墙角,鼻尖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时间久了又累又困,小小的人撑不住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眯着了。 身子一歪,撞倒了旁边铜架,孩子也不在意,重新靠回墙边合上眼。 铜架倒下,烛台掉落在地,火焰点燃帘子,渐渐烧了起来,墙角人依旧闭眼眯着。 凌母正在礼佛,没一会儿就听外头大喊走水了。 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直道是凌母房间着火。 第331章 产女 “就差三姐了。”琳瑶岔开话题,“三姐可有说何时回来探亲?” 提到这个王姨娘笑不拢嘴,“早先说要回来的,后来紫嫣有孕了,不宜长途跋涉,前段时间来信说已过三月,胎像已稳,这会儿算着也得有五六个月了。” 宋丞相微笑地点着头,“紫嫣做回军医,与女婿共守边关,好事。” “对”丞相夫人赞成,“只要都平安顺遂,不在一起又何妨。” 与此同时,远在燕云的军营里,身怀六甲的女子掀开帘走出来。 外面等候的陈武见了赶忙向前迎了几步,小心翼翼搀扶着她。 “我说在家里好好休养,你非要来军营。”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现在行动还算方便,等月份再大些了休息。” 夫妇俩慢步朝家走去,紫嫣手扶着肚子,期待与孩子的见面,阳光照在她面上,光影斑驳,微微发福的面颊噙着温柔笑意。 “你猜是男孩儿女孩儿?” 陈武笑的幸福,“我不知,但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紫嫣娇嗔的撅了噘嘴,“那要是我跟别的男人生的呢?” 陈武傻呵呵笑着。 陈武做了副将,朝廷赐了三进院的府邸,夫妇二人如今在边关算得上有头有脸人物。 陈武对紫嫣比过去更加珍爱,妻子终于接受他,男人做梦都能笑醒。 夫妇俩进了门,经过抄手游廊,迎面走来的婢女朝他们俯身行礼。 紫嫣步子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番女使,脸色低沉下来。 “家里婢女都有统一服饰,你为何不穿?” 婢女抬眸看了眼女主子,又窥了眼陈武,怯怯道:“回夫人,奴婢……奴婢衣服洗了还未干,所以就……” 眼锋扫过她鬓间几朵红粉绒花和涂脂抹粉的脸蛋,紫嫣鼻腔一哼。 “在我家当差要守规矩,任何时候不能破,自己去管事那儿领罚吧,日后去后厨当差,不必再来前院。” 主子语气清冷,婢女哆哆嗦嗦地回了句是,告退离去。 陈武扶着妻子继续超前去,“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吧。” 紫嫣朝婢女离去方向瞥了眼,“那丫头心思岂能逃过我火眼金睛,我眼皮底下容不得不安分之人。” “好,娘子说什么都是好的。” 陈武哪里懂得这些,陈母也是做了半辈子民妇,母子对掌家一窍不通。 紫嫣是大户人家出身,管家理事是把好手,如今家宅大小事都是她一手打理,上上下下井然有序。 婆母丈夫对她十分信任。 外人都说紫嫣高傲又矫情,可陈武就是喜欢的不得了,妻子漂亮有才能,她是天上仙女,仙女当然有高傲资本。 几个月后,紫嫣顺利产下一名女婴。 陈武欢喜得不得了,抱着女儿怎么也看不够,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竟感动得流出泪。 “母亲” 紫嫣虚弱地唤了声,“不是男孩儿,您不会失望吧。” “这说的什么话。”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媳,陈母帮她捋了锊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怀孕生产辛苦,大小平安就是好,男女有何关系。” “咱家也不是名门望族,没那么多家业要继承,一家人平安在一起就好。” “对” 陈武心疼地拉起妻子手,“生产太痛苦了,我们以后不生了。” 他实在见不得妻子再受这个罪。 紫嫣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初为人母的她也眼眶泛红。 这是她的掌上明珠,她以后要教她读书,弹琴,画画,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 流光一瞬,岁序更替,边关的风将草原吹绿一遍又一遍。 不知不觉数年已过,继承了师傅医道的紫嫣已是边关家喻户晓女名医,在燕云这片土地扎下根。 庭院花木扶舒,架上蔷薇开的茂盛,幽香扑鼻,婢女仆从按部就班忙着各自差事。 房内,铜镜中的女子细细照着容颜。 良久,一声叹息。 时间像个隐形杀手,不动声色的在她眼角脖颈留下痕迹,女子赌气似的扣下镜子。 知道妻子在想什么,陈武微笑走上前,“娘子同从前一样好看。” 紫嫣扁扁嘴,“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安慰。”陈武甚是认真,“娘就是跟仙女一样。” 紫嫣噗嗤一笑,“换成读书人,怎么也得说句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你可倒好,说来说去就个好看,最多就是像仙女。” 陈武憨笑,“我说的也是真心话。” “对了,难得回趟京城,这次回去后我陪娘子多住些时日。” “那当然了。”紫嫣说着起身收拾行装,“这次回去,我打算让妙仪留在外祖家。” 陈武奇怪,“这是为何?” “女儿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便可议亲,我自当提前为她筹谋。” “可这跟去京城有何关系? 陈武这么说着也猜到几分,“娘子是想让女儿将来嫁入京城?娘子还是喜欢京城吧。” “我倒无所谓,这些年在燕云也习惯了,但女儿前途是另一回事。”紫嫣放下手中衣物,笑眸一转。 “你觉得时晏怎么样?” “我的天!” 妻子话把陈武惊到了,“娘子真敢想,那可是大皇子,圣上的嫡长子。” 小心翼翼望了眼窗外,确定无人才转回头,“说不得日后是太子、是皇帝,可不是咱们能想的。” 紫嫣不以为然,“我知道呀,否则我也不会想到时晏。” 陈武耸耸肩,“你胃口也太大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紫嫣有些不悦,“我怎么就不能想?” “皇后是我妹妹,我是时晏姨母,女儿是时晏表妹,小妹怎么着也得让下一任皇后也出自母族吧。” 紫嫣论起这个头头是道,“言欢膝下两子,没有女儿,婉如至今也没生育,长姐倒是有女儿,可长姐和姐夫是商贾,家中女儿怕是入不了宫,只剩咱们闺女了,舍她其谁?” 顺着妻子话想去,陈武也觉有几分道理,转瞬又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不敢想。” “你就是这样。”紫嫣恨铁不成钢,“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我不管,反正我要给女儿好好筹谋,我们妙仪是相府外孙,皇后外甥,做皇后不外道。” “我说娘子,该不会女儿出生后你就开始做这打算了吧?” 紫嫣对这话没什么意外反应,又继续理着手中衣物。 瞧妻子这模样,陈武确定了猜测,“难怪你教养女儿这般精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要顶尖。” 第333章 娘亲母族 几名仆从热络地簇拥过来,激动地喊着三小姐回来了,一声声传报到了相府,待一家三口行至府前,宋父宋母等人也迎了出来。 数年不见,看着苍老了几分的爹娘,问候之言还没说出口,紫嫣眼泪就先流出,王姨娘也激动得泪水滚出眼眶。 夫妇俩给长辈见了礼,紫嫣朝女儿看了眼,“妙仪,快给外祖父母问好。” 众人目光移到了紫嫣左后方的小姑娘身上。 妙仪走上前,乖顺地朝长辈行礼。 “都这么大了。” 王姨娘拉着外孙女儿手,慈爱地摸着她脸颊,“上次来还是五六岁时,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一路上辛苦,进家慢慢说。” 得知妹妹今日归来,清音一早便来了,欢喜地张罗着妹夫等人进府。 妙仪一直被外祖母握着手,随同长辈朝正厅走去,六岁那年来时的印象几乎忘却,一路观摩府邸,端方规整,布局精巧,大气又雅致。 所到之处打扫得一尘不染,仆从女使规行矩步,再忙也不会乱了方寸,本以为母亲治家严格,而今才知小巫见大巫。 正厅内,下人们进进出出捧茶捧果。 宋父与陈武聊着边关事宜,女眷们凑在一起说着体己话。 清音将妙仪拉到跟前,嘘寒问暖。 打量着这位亲姨母,她淡雅如风,亲切随和,妙仪生出几分亲近。 清音又朝身边女儿道:“知意,这就是娘常跟你说的表妹妙仪。” 江知意站起身,大大方方与表妹相互见礼。xièwèn 紫嫣笑看着外甥女,小姑娘生得清秀,端庄得体,明明豆蔻年华却跟个小大人一样,举手投足从容干练。 “知意只比妙仪大一岁,却稳重得多。” 宋母笑的慈爱,“别看知意年岁不大,懂事得很,小小年纪时就帮着清音打理家事,现在都开始看店理账了。” “长姐有小帮手了,果真还是女儿贴心。” 清音也跟着笑,“云轻常说女儿本是天真烂漫年纪却太过沉稳,叫她学得欢实些,等将来大点再沉稳也不晚。” 知意微微一笑,“爹爹太过欢实,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沉稳。” 几位长辈哈哈大笑。 妙仪这是她第二次来京城,尽管是一家人,可常年不在一起免不了有些疏离,安安静静坐在母亲旁边,唯有长辈问话时才开口。 第334章 大皇子 紫嫣甚是激动,期待的目光紧盯着殿门。 母亲神色妙仪看在眼里,低头抠着手指。 欣长身影迈步进来,年轻皇子风光霁月,俊眉朗目,贵气中带着洒脱,儒雅又不失英气。 “快见过你三姨母。” 时晏给母后请过安,转向这边的紫嫣。 “见过三姨母。” “大皇子多礼了。”紫嫣站起身,扶了把时晏胳膊。 “多年不见,大皇子都这么大了,要在外头我都认不出来了。” “姨母坐” 时晏亲自扶紫嫣坐下,少年笑语亲和。 “听母后说过,母后孕期都是姨母照料,我与弟弟妹妹也是姨母接生。” “论起来,您是我来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亲人,这些年您在边关行医,救人无数,姨母才是了不起。” “哪里,我也是尽些绵薄之力。” 紫嫣对时晏越看越欣喜,本以为身为嫡长皇子的他少不得有些矜贵之气,面对她这个只是副将家眷的姨母不会多在意,倒不曾想这般随和亲切。 母亲对大皇子的欣赏妙仪全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低落。 “时晏,那位就是你三姨母的女儿,表妹妙仪。” 早看到旁边立着的人,小姑娘嫩生生的,绾着双髻,一袭浅粉色儒衫裹身,玉白精巧的瓜子脸白皙如玉,柳眉凤目,朱唇点点。 金钗之年,娇美中带着稚嫩,如含苞待放的春花。 时晏笑盈盈道了句表妹安好。 妙仪施一礼,“大皇子安好。” “表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唤我表哥便可。” 两个晚辈看得紫嫣甚是开心,“燕云不比京城规矩大,妙仪若有失礼之处大皇子不要放心上。” “姨母见外了,表妹在燕云长大,我羡慕都来不及。” “这话说的倒是真。”琳瑶接过话,“我与时晏欣阳一样,对燕云有不解之情。” “对了,欣阳呢?” 时晏爽朗一笑,“在百骏园与人赛马,兴头上呢,叫不走。” “那丫头玩儿疯了谁都叫不动,正好,我和你三姨母还有话要说,你带着妙仪表妹去百骏园,让她们姐妹见见。” 紫嫣听了也高兴,忙打发女儿同大皇子前去。 妙仪犹豫了下,只好遵从长辈之言。 看着离去的两人,紫嫣欣慰,“孩子真长大了,又这么懂事。” “是啊,时晏天资聪颖,仁善宽和,不过” 琳瑶一顿,“我总觉得时晏身上……缺一种杀伐果断之气。” 提及此,琳瑶也为孩子心疼,“三姐知道的,时晏并非出生东宫。” “一个民间出生,总有人对孩子血脉质疑,尤其当年孟太师和裕王大殿当众诋毁,虽我们知是谣言,可架不住外头人议论。” “孩子大了,必也听到过流言蜚语,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自卑,时晏身上虽有皇家贵气,但缺少傲视天地气度。” 紫嫣听得难受,堂堂皇子被质疑血脉,让孩子如何立足皇室,也难怪孩子脾性谦虚随和,定是骨子里敏感。 这么想着,紫嫣愈发心疼这个外甥。 难得回京又难得进宫,紫嫣拿定主意后主动询问,“大皇子十八岁了,该物色妻室,小妹可有中意之人?” “不瞒三姐,还真没定下。” 紫嫣闻言喜悦,跟自家妹妹也不兜圈子,“小妹觉得妙仪怎么样?” 琳瑶略略思索。 “妙仪现在小了些。”紫嫣徐徐分析,“待及笄还有三年,但若两人有了感情,也不怕等几年,到她及笄,大皇子二十一岁,成婚也不算晚。” 琳瑶回想着方才少女,“俩孩子倒是郎才女貌,若是亲上加亲自是好,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能勉强。” “我知道,所以此次准备让妙仪留京城长住,也好让表兄妹俩多些相处,培养感情。” 紫嫣不好意思表现出“逼婚”之意,遂又转还了句:“当然,若这期间大皇子有其他合适之人,随大皇子心意。” “那就先让两个孩子相处看看。”琳瑶道,“成与不成咱们做长辈的也别勉强,三姐觉得可好?” “好!”紫嫣痛快应下。 琳瑶留紫嫣和妙仪在凤鸾宫用午膳。 宫里规矩繁多,妙仪虽是官宦小姐出身,但燕云民风豪放,千金小姐们也不拘着,进京这两日的接连宴席和规矩也让她开了眼界。 过去总觉娘亲矫情讲究,而今才知都不算什么。 “皇上驾到” 妙音拿着筷子的手一颤,紧接着就见殿里气氛警醒。 宫人们站回原位俯身跪地,紫嫣起身,妙音也跟着站起来。 正在她猜测小姨丈是何模样时,就见明黄龙袍的天子迈步进来。 母亲教过规矩,不能直视帝王,妙仪低头垂眸,随着母亲等人向帝王拜礼。 她全程盯着自己脚下,只听到男子沉稳又不失温和的声音说着话,“方才与几名朝臣在前殿用午膳,来晚了。” “皇上公务繁忙,臣妇不敢叨扰。” 妙仪都佩服娘亲,不愧是相府千金,大家出身,在君王面前这般谈笑自若。 “朕再陪你们用一些吧。” 闻言宫人们又赶忙添了几道菜。 用膳间,妙仪才窥眼瞧探帝王,他英姿绝伦,举手投足散发的天子威仪让人心生敬仰。 过去,天子是她眼中生活在九天宫阙的人,今日却近在咫尺同桌共宴。 而这泼天的荣耀并未让妙仪开心,玉盘珍羞,金玉琳琅,璀璨的直晃她眼睛,让她倍感刺目和压抑。 蓦然怀念边关的天、草原的风。 午后出了宫,一上马车紫嫣便朝女儿埋怨。 “来前娘亲怎么嘱咐你的,见了皇后要机灵些,嘴甜些,你瞧你刚才。” 妙仪噘着嘴,“女儿失规矩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你可以更机灵些。” 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紫嫣一叹,“说来说去,你这性子都随了你父亲,太实在,不会来事儿。” 本想跟女儿聊聊大皇子,可一想到女儿年纪还小,怕是情窦未开,此时谈论男女之事过早了。 左右琳瑶已经答应下来,以后他们表兄妹有的是时间相处。 可紫嫣还是焦心,时晏十八岁了,正是议亲时,京城有的是名门贵女,想做大皇子妃者多如牛毛,女儿还这么小,谁知对方能不能等到女儿及笄那日。 第335章 留京 这么一想,紫嫣考虑是否也留在京城,陪在女儿身边帮她留意参谋。 之后几日,女人来回琢磨此事。 女儿留下说得过去,可自己一个嫁出的闺女,没有正当理由不好总住在娘家,就是陈武同意也无法跟双亲解释,实情也不好直言相告,那都让人笑话。 就在紫嫣愁闷之际却发现自己有孕了! 这下把陈武和王姨娘乐坏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前些天还说你早些再生个,这就来了!” 陈武满脸兴奋,“来京路上我就说娘子气色胃口不太好,原来是有孕了。” 紫嫣也意外,但又高兴,给女儿添个弟弟妹妹也好,将来他们不在了女儿还有手足同胞为伴,若是个男孩更好,女儿也有依仗。 “紫嫣既有身孕,不好再长途跋涉赶路。” 宋母劝道:“依我看就留在家里养胎,只是委屈姑爷自己回燕云了。” 王姨娘也认同,“紫嫣三十来岁,这岁数怀孕不比年轻怀孕健壮,更得好生养着,万不能舟车劳顿。” 紫嫣哑然失笑,本还纠结留京一事如何解释,这回不留都不行了。 陈武军职在身,休假有期限,纵然再不想同妻子分开,可为妻子着想也得如此。 遂住了些时日后陈武带随从回燕云,待日后有机会再来。 “放心吧,我在自己娘家能有什么事。” 送别这日,紫嫣朝丈夫安慰。 陈武知道,京城富贵,相府家大业大,在这儿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想到妻子有孕他不能陪在身边总是愧疚。 “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不来这趟。” 紫嫣可不这么认为,若非如此,这会儿只能在燕云养胎,等生产完再熬过孩子周岁,至少两年后,那会儿时晏都及冠,怕是婚事早定下了。 庆幸这回来得巧,又趁养胎无法赶路,名正言顺留在京城,为女儿终身大事参谋,一切都刚刚好, 抚摸着肚子,欣慰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定也是个贴心孩子。 宋父王姨娘也高兴,几个孩子里唯独紫嫣远嫁,数年才见一面,借此机会女儿也能多在他们膝下相陪。 妙仪却不开心,倒不是不想要弟弟妹妹,只是她清楚,如此一来娘亲定要给她撺掇婚事。 她太了解母亲,一家之主,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妙仪年纪小,性子又随了其父,面对母亲和长辈的安排不敢违抗。 只能盼着大皇子表哥对她无意。 清音听说紫嫣怀孕,为她高兴同时又忍不住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心情失落。 晚间,江云轻回到房间。 清音迎上去,“学堂事怎么样了?” “放心吧。”江云轻爽朗笑着,“都办妥了,资助学堂是好事,我们也行善积德。” 婉如办的华清学堂一直坚守不收学钱,这几年学生越来越多,学堂规模不断扩大,耗费也多,早超出她能力,云轻和清音得知此事主动慷慨解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这点上你可是做到极致。” “那是。”江云轻也不客气。 看着眉眼温柔的妻子,男人心一动,将人打横抱起。 察觉到他意图轻盈,清音暗笑。 房间里男子喘息声女子娇吟声持续了许久才停下。 结束后,清音靠在丈夫身侧,平息着喘息。 想到方才雨云之际丈夫言辞,忍不住拍了把他胸膛。 “你现在越发混了。” 江云轻哈哈笑着,暧昧地看向妻子,“娘子不喜欢吗?” “真是讨厌。” 清音都拿他没办法,有些事做便做,偏偏嘴上还浑话不断,听得让人脸红羞耻。 可羞耻之外,又有一种莫名刺激。 “我瞧娘子也高兴得很,是不是?” 说着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年近四十的清音愣是被他说红了脸,捶打着这家伙,“年纪越大越发不正经,从哪里学来的。” 江云轻嘻嘻哈哈笑着,三十几岁的人同年轻时一样,欢实劲儿丝毫没变。 闹过后,清收起笑,“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要不你还是纳房妾室吧。” 江云轻看了眼怀里人,“怎么突然说这个?” 清音从他怀里出来,撑坐起身,“你我膝下只有知意,我这岁数是生不出孩子了,你” “扯这些做什么。”江云轻转回脸不理会。 清音扳过他脸,不让他回避。 拨开她手,江云轻皱眉,“我真不喜欢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在意我。” “我就是因为在意你,所以不想看着你无后啊。” “你要在意我,能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 清音认真相劝,“这不是为了子嗣吗。” “家里又没有江山皇位继承,我要那么多子嗣做什么!”江云轻没好气翻了个身。 清音还想再跟他商量,男人扯过被子将脑袋蒙住。 见他无心思再谈,清音也没勉强,躺下睡去。 待次日,早膳之际清音又提及此事。 “不用这么贤惠吧?”江云轻郁闷。 清音还想说话,男人一副不爱听的样子,随便塞了两口吃的便出门,直到午膳也没回来。 “要不我去商行看看?”知意说道。 想到早晨负气离去的人,清音示意女儿坐下,“不用,定是有生意上的事或与友人相约。” “那也应该跟家里说一声。” “我们先吃。” 午膳后,清音回房休息,知意在院中与管事交代事情,就见父亲回来了。 “这么大酒味!” “生意上应酬。” 知意扶着父亲朝屋里走去,“娘亲说的果然没错,不过爹爹也是,不回来也不说一声,让我们担心你。” 将父亲扶坐下来,知意又数落,“酒大伤身,爹爹年纪不小了,以后少喝酒。” 听着女儿说教,江云轻唬着脸,“小丫头还给你爹我上规矩,你娘都不这么管我。” 知意当仁不让,“我就是管了如何。” “你爹爹这是高兴呢。” 清音说着话走进来,将早已备好的醒酒汤递给丈夫。 江云轻咧嘴一笑,“娘子真有先见之明,什么叫贤妻,这就是贤妻。” “贫嘴” 清音睨了他一眼,“夫妻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 早上出门前脸色就不好,中午定是跟友人喝酒消愁去了。 知意不知爹娘早膳之事,只以为父亲是生意上应酬。 “咱家生意不小,不缺钱花,爹爹何必还这么拼命,为赚钱把身体弄坏了,挣再多的钱都没机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