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恋爱脑摄政王先婚后爱了》 1、如何报答 永黎二十三年,夏。 初夏的微风已经带了些热气,催开了永昌侯宁府矗立在庭院当中的那棵槐花树。 玉白色的小槐花长在枝头,随着一阵阵的微风摇摆。 宁欢意站在槐花树下,微微踮起脚尖想要采下一簇小槐花,广袖随着胳膊抬起的动作而垂下,露出的半截胳膊似莲藕一般白皙又好看。 “退婚?这柳家是不是当我们永昌侯府是软柿子?!” 原本安静的庭院当中传来一声惊喝,这道声响令原本还在踮起脚尖想要多摘些槐花的宁欢意也顿时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所幸身边那碧色衣裳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跑上前去将人扶住,只是可惜刚摘下的一蹙玉白色小槐花,就这么掉了下去。 宁欢意垂眸看着那已经摔的花瓣凋零的槐花,心情说不上来的郁闷。 “娘亲,退婚一事,是什么意思?”宁欢意顾不得捡起来槐花,收回落魄的视线便款步走到侯夫人裴阮身边,谁料就这么几步路,便轻咳几声,吓得裴阮顺顺宁欢意的背,似哄小孩一般:“欢欢莫急,娘亲一定不叫这桩婚事黄了。” 宁欢意思绪飘远,自己虽然是侯府唯一嫡出的大小姐,可是身子从小病弱,从娘胎里便与京城的咸阳侯府柳家结下一桩姻亲,这才不至于日日忧愁婚嫁一事。 可这及笄一年已有,柳家却迟迟没有动静,今日柳家夫人登门来永昌侯府,永昌侯府上上下下都以为是宁欢意的婚事有着落了,谁知却是退婚的消息。 裴阮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惜身边丫鬟耳语几声,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裴阮便只好让宁欢意身边的丫鬟好好安抚小姐,自己转身去处理府上的事情。 “姑……姑娘……”丫鬟名为青黛,怯生生的站在原地却不敢上前,实在是打心底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姑娘生的这般好看……怎能被退婚,要说也是自家姑娘看不上柳家公子才是! “青黛,陪我去街上转转吧,听说如意坊今日进了好些新样子的簪子发钗。”宁欢意敛了神色,青黛看过去也不知她是悲是喜,如今也只好乖乖听话,带好银两便随着宁欢意一起出府。 今日天气晴朗,夏日的微风拂在脸上,倒是别有一番感觉,宁欢意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终于算是心情稍好些,来到了如意坊,打算随便挑几支簪子便回府,谁料刚一进如意坊,就听见里面一道惹人生厌的声音。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咱们眼比天高的宁大小姐,居然被柳家退婚了!” “啊?论起来,这桩婚事怎么都是柳家高攀了,可是怎么反过来还遭柳家退婚了呢?” “还能是为什么?就宁欢意三天一咳五天一卧床的身子,谁敢娶,娶进门就续弦可怎么好啊?” …… 宁欢意只是站在如意坊门口就能听的如此清晰,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拦住了想要上前争执的青黛。 自己款步上前,垂眸看了看摆在柜台面前的一支翡翠手镯,眼睛都没眨一下:“掌柜的…咳咳…这只手镯包起来,赠予这位姑娘。” 方才声音最大的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门口风光霁月的宁欢意,顿时愣住了。 “宁……宁姐姐……今日风大,您怎么出来了……”前一秒还十分嚣张,现在就认怂的女子正是京城新迁来的官员黄氏所生嫡女黄婕。 黄氏能力颇为出众,因而晋升来到了京城,只是这官阶……比起永昌侯府来说,还是不够看。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说话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收敛。”人群当中也钻出一个人,衣着华贵满身气派,宁欢意看到她才算是松了口气,白莹莹乃是宁欢意自小结交的闺中密友。 如意坊的掌柜的在后面擦冷汗,今日他们如意坊进了新样子的首饰,想到这些大家小姐会来,没想到都在一个时辰里来,还撞上这样出戏,可盼望别出什么岔子。 黄婕原本低眉颔首对着宁欢意,可是却不怎么认识这个凭空出来的白莹莹,她与底下人交换了下眼神,随后挺直腰杆。 “芩州虽算不得什么大地方,可也轮不到您来置喙吧。”黄婕说完这话还得意洋洋,虽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人身着华贵,但是京城大家小姐,哪个出门不是盛装? 她黄家如今正得圣眷,小小世女应该还是得罪得起的。 白莹莹听闻这话,噗嗤笑了出来:“哦?前些日子我家表兄被贬去芩州做巡抚,走之前还哭天抹泪,这才让本小姐对芩州有所误会,真是抱歉啊~” 宁欢意闻言,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其余得知细情的人自然也是跟着笑,黄家虽然得了晋升,来到了京城,但是在官职上还是不如芩州巡抚来的气派。 黄婕顿时愣住,芩州巡抚近些日子不是只有白家旁支的一个去了芩州吗? 难不成这居然是白家嫡系姑娘? 黄婕下意识还想示好,但是身边还有近些日子刚刚结交的朋友,如果现在就认怂,恐怕面子上过不去。 宁欢意看出来白莹莹这是想替自己出头,可是到底人多口杂,她扯了扯白莹莹的衣袖,示意就此作罢。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意坊当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 “阿欢,柳家行事实在龌龊,退婚一事闹得满城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退的婚。”白莹莹想到柳家就气的牙根痒痒,原本当初两家结下娃娃亲的时候,经常中就有沸沸扬扬说是柳家高攀了。 想来如今高调退婚,也是为了出出气。 宁欢意闻言,原本快要平复好的心情,如今又掀起悲伤的情绪来,她找到如意坊二楼挑衣裳布料的雅座坐下,店小二自然知道眼前二人什么身份,连忙端上茶水来,昂贵的点心也都尽数端上。 如意坊设置二楼,一是为了量身段裁做衣裳,二是也想借此留住客人,能够多买一些东西。 因此设置了好几个隔间,也就是雅座。 宁欢意上二楼的时候还注意到,今日的雅座倒是都坐满了,只剩一个空房间了。 白莹莹心思不如宁欢意细腻,刚进房间便嘟囔着为宁欢意打抱不平,宁欢意何尝不郁闷,可是哪有被退婚的一方还死扒着不放呢? “可是……如今京城沸沸扬扬,传的都是你身子孱弱,生怕娶进家门就得续弦,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方才那黄婕说的,其实不过是万分之一。” 白莹莹此言不虚,京城这么多年的风气一直是这样,倘若哪家受宠权大一定是最受优待,但也是最容易被别人在背后嚼舌根的。 两个小姑娘在雅座房间里说着及笄后的烦心事,而一旁的包间当中,一女子腰间佩剑,剑眉星目偏偏腰细如柳,戎装也不遮掩分毫。 此刻听她们说话听的起劲。 店小二敲门,萧凝安这才收回心绪,让店小二进来。 店小二即便方才就见过此人长相,如今也还是被惊了一瞬,萧凝安样貌是那种极为惊艳的,浑身透露出来的气势,让店小二不由得钦佩。 偏偏这么一身极为简单的戎装,却配上那上挑的凤眸,别有一番妩媚在其中。 “永昌侯府被退婚一事,你可知晓?”萧凝安面无表情的开口,就连声音都是那么的冰冷,那看似没有夹杂任何情绪的问话当中却包含着连萧凝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威压。 就仿佛,主位者才会有的气势。 店小二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托盘而出,随后收下萧凝安扔来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心满意足的出了包间。 宁欢意也不知道和白莹莹聊了多久,倒是能够将压在心底的心事说出来也算不错,只是耽搁了晌午吃药,又是气急攻心的一上午,刚出包间的时候竟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都时候,落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 甚至宁欢意下意识要伸手拽着衣服的时候,却只能碰到冰冷的戎装。 后面的白莹莹一阵惊呼,显然也是十分害怕,待宁欢意稳住身形,连忙上前扶着她,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出来还一身戎装的女子。 “如今京城守卫已经如此松懈了吗?谁允许你一身戎装出现在京城里的?”白莹莹满心戒备,生怕她要把自己怀里的朋友拐走一般,萧凝安却不语,一直垂眸盯着比她矮一个头的宁欢意。 宁欢意对上她那含情的凤眸,想起方才自己还躺在她的怀抱里,顿时脸颊发烫,躲开了注视。 “你无需知晓。”萧凝安似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和白莹莹说,察觉到宁欢意躲开自己的目光时,便觉得是不是自己唐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 气氛顿时凝固下来,还是宁欢意心里过意不去,一福身:“多谢姑娘相救。” 萧凝安听到宁欢意说话,那动听温柔软糯的声线使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宁欢意脸颊微红,向来面瘫的萧凝安此刻却突然想要逗她:“如何报答?” 2、槐花糕 白莹莹和宁欢意闻言俱是一愣,不过是伸手扶了一扶,难不成这人就要讨奖赏吗? 宁欢意不知眼前这人是何身份,她咬了咬下唇,那双杏眸当中闪过片刻思忖,随后歪着脑袋开口:“家中槐花已开,姑娘若是不嫌弃,待小女亲自采摘槐花做好糕点赠予可好?” 宁欢意原本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容貌,如今歪着脑袋说话,说话语气当中带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气,如此这般,萧凝安原本想要作罢却还是点了点头。 “明日午时,在此恭候。”萧凝安说完便握紧腰间佩剑下楼,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在佩剑的修饰下显得是纤细却有力。 待她走后,白莹莹狐疑的把目光移向宁欢意:“我都没机会尝到你亲手制成的糕点,你竟要给她?” 宁欢意只觉得脸颊还是微微发烫,她听到白莹莹的问话,眼神有些躲闪,最后干脆耍赖:“人家方才扶住我了,怎么说也该好好答谢一番。” 白莹莹伸出手指戳了戳宁欢意的脑袋,只觉得自家这傻欢欢怕是太过天真,戎装一身出现在京城里身份不明,倘若被骗走了可怎么好。 宁欢意揣了心思回府,买的那些首饰随手堆在了庭院中央的桌子上,广袖微微挽起就打算接着采摘。 青黛抱来竹编精致的竹篮子,一簇簇的将自家姑娘采摘下来的小心收好,玉白色的小花朵安安静静的躺在竹篮当中,宁欢意鹅黄色的衣裙与这淡雅的颜色倒是极为相配,青黛不由得感叹出声。 自家姑娘简直如出水芙蓉般俏丽,那柳家实在是不知好歹。 “姑娘,您会做糕点吗?”青黛还是有些疑惑,由于自家小姐身子骨极为虚弱,别说去膳房沾染油烟,那是连风大的天都不敢让宁欢意在外面站着。 所以当青黛听宁欢意说要亲手制作糕点的时候,青黛心里一万个不理解。 宁欢意伸手接过来那半篮子槐花,听到青黛这般问话,甚至比她还要狐疑:“对啊,我亲手摘下槐花,亲自送到膳房,亲自盯着她们制作好,这不就是我做的吗?” 青黛:……你好看你说的都对。 宁欢意并没有感觉出来哪里不太对劲,而是端着槐花走到膳房门前,那些膳房里面的厨娘哪里见过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来到厨房,便连忙迎着,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谁知宁欢意将一小半筐的槐花放下,杏眼当中尽是期待:“几位厨娘辛苦了,这些槐花你们先制作成馅,不过不要太甜了,明日午时之前包好送到栖雁阁,找些精致的食盒盛着。” 宁欢意认真的嘱咐着,白嫩的手指与玉白色的花瓣相衬,倒是极为好看。 厨娘们哪敢不从,连忙从宁欢意的手中接过,随后便认认真真记下来时辰,目送宁欢意离开。 次日一早,宁欢意本是容易赖床不起的主,今日却早早地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床榻下守夜的青黛被这动静吵醒,连忙站起身来拂开床帘。 “姑娘姑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熬药!”平时倒是也有过,不过那是秋日咳嗽旧疾发作,宁欢意常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为此永昌侯府特意入宫求来太医院院首赐药,喝下去立竿见影却治标不治本。 宁欢意知道青黛误会了,连忙把青黛拽住,如墨一般的青丝披散而下,她支支吾吾的开口:“青黛,你有没有注意到昨日如意坊那一身戎装的女子。” 当时和白莹莹一同上二楼,青黛只站在楼梯处等着,但也看到了下楼的戎装女子,那长相的确是一见惊艳。 因此青黛也是点点头:“记得啊……姑娘您不会…倾心于……” 青黛这话还没说出口,宁欢意便立即捂住她的嘴巴。 本朝建朝三百年,虽律法严明,却民风开放活跃,宽容和开放。 同性可成婚的律法自先女帝颁布至今也有五十年余,却还是不太稳定,同性成婚者寥寥无几。 先女帝想要令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夙愿也不知何时可以完成。 宁欢意思及此,突然也觉得或许喜欢女子也不是什么罪过,甚至…… 等等!自己在想什么?宁欢意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她佯装生气的盯着青黛,拾起一旁软玉粟芯的软枕就作势要向青黛砸去。 青黛笑着躲开,看到姑娘今日神采并未有昨日的忧郁,一直惦念的那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太阳终于升起,温暖的日光渐渐洒了下来,透过窗棂照在了宁欢意的脸颊上,初夏的晨起还是有些微凉,青黛招呼其他婢女缓步进入屋内,手上端着的红木托盘上搁着各种首饰和洗漱的东西。 上等葛布泡在水盆当中浸湿,又拿起来仔仔细细的替宁欢意擦拭脸颊,因为前些年卧病在床,甚至不怎么出栖雁阁,宁欢意这一身雪白的肌肤简直是白里透亮,可惜还是有些病态萦绕在眉间。 要不然宁欢意应当是顶顶明艳的美丽少女,青黛服侍她净面完毕后,又拾起托盘上的银梳一下一下的给她梳着长发。 青丝如瀑,也终于在青黛的一双巧手下变得乖乖巧巧,挽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垂马髻。 鬓间垂下来几缕发丝随着微风摆动,发髻上点缀的红玛瑙流苏更是如同点睛之笔。 如此这般,宁欢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铜镜当中倒映出来的模样那叫一个标致,她弯弯唇角刚想笑着说话,可紧接着胸腔涌上来的难受让她猛的咳嗽出来,青黛也顾不得欣赏自己巧手编出的发髻了,连忙端来茶水给宁欢意顺气。 茶水里面是算是有着药性的,可以压制的宁欢意咳嗽,清晨早起就该喝下,一整天不会怎么咳嗽。 只是今日宁欢意喝的有些晚,这才引起强烈的咳嗽。 “姑娘,来用些早膳吧?”青黛为宁欢意披上最后一件水蓝色外衫的时候,膳房的小丫鬟也端着食盒鱼贯而入,将琳琅满目的早膳摆好整个圆桌上。 3、又普通又自信 宁欢意平时都要在意一下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今日却直接拽住小丫鬟的衣袖,杏眼还带着方才咳嗽的时候的湿润泪水:“膳房妈妈们可有记得做那槐花糕点?” 小丫鬟如实点头,告知槐花糕点已经成型就等上锅蒸出来了,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顺顺气坐到餐桌前开始用早膳。 * “微臣斗胆求一赏赐。” 此时,皇宫承运大殿当中,早朝才刚刚散去,萧凝安单独留下来与皇帝禀报事宜,说是禀报事宜,却是论功讨赏。 皇帝倒是有些狐疑,双手扶着龙椅停住脚步,如今永黎大半个江山都是萧凝安带领将士打下的,其实当初她要这皇帝之位都未尝不可,如今刚得了摄政王一位,却偏偏又想要旁的赏赐。 “是北部兵权还是南下商权……还是……”皇帝此言一出,整个承运大殿当中的气压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萧凝安眯起凤眸,自然是知道这小皇帝还是对自己仍有顾虑。 皇帝自己也觉得矛盾,明明当初这皇帝之位摆在萧凝安面前,而她却并没选择,可是又偏偏要了一个摄政之权,虽然当初萧凝安的智勇双全的确救整个永黎于水火之中,可…… 如今掌权的是自己,倘若萧凝安还要提出太多过分的要求的话…… “微臣斗胆请求赐婚,如今同性可婚律令颁布五十年有余却还是无甚有人敢先行踏步,作为摄政之臣,微臣自有此义务完成先女帝夙愿。” “啊???”皇帝彻底懵了。 这怕是萧凝安还朝以来说的最多的一番话,皇帝原本的小算盘都要敲碎了,谁知听到萧凝安这番话,细细看下去……萧凝安脸颊神色似乎还有异样。 回过神来的皇帝不由得笑了出来:“心仪人家姑娘就直说,还搬出来先女帝夙愿来冠冕堂皇这一套,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 如此一来,承运大殿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仿佛回到了童年相识的时候,还能互相打趣几句。 萧凝安脸上全是严肃的神情,比起皇帝的调侃,她更加看重这婚事。 “永昌侯府宁家嫡女,宁欢意。” “宁家啊……”皇帝思忖了一下,昨日京城柳家退婚一事,宫中也听到了几句碎语闲话,如今京城当中嘲弄宁欢意的闲话偏多,果真还是赐婚更能够遏制住这种风波。 “不妥吗?”萧凝安有些紧张,一向运筹帷幄的脸上也显现出来些担忧。 皇帝摇摇头,大手一挥便写下圣旨,盖上玉玺之印,转身就要让太监去传旨,可萧凝安却拦住了。 “还不知她是否愿意,倘若她排斥此桩婚事,还请陛下收回赐婚。”萧凝安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快就写下圣旨,可是宁欢意若是不愿意,萧凝安也不愿意为难她。 况且虽然京城当中人人得知三年前封的摄政王昨日就还朝了,可到底这几年不在京城,也不知道永昌侯府一家对于自己这孤家寡人的摄政王府是否不满…… 萧凝安的忧虑写了满脸。 皇帝倒是极为震惊,哪里见过萧凝安为了什么东西而发愁至此。 这圣旨没有颁发出去,自然是可以随意收回,皇帝便把圣旨搁到萧凝安掌心当中,他沉默半晌:“这份圣旨先放到你那里,倘若你觉得事情有眉目,便直接找朕身边的太监去宣读圣旨即可,相反的话,你便将这圣旨随意处置了。” 萧凝安一扣谢恩,转身便出了承运大殿。 * 今日如意坊的二楼,并没有多少人,由于怎么说也算是瞒着永昌侯府父母出来,所以宁欢意并没有带多少侍从。 除了暗处保护着的影卫在如意坊外面候着,就只是一个青黛依旧在楼梯处等着宁欢意。 而宁欢意则独自一人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来到昨日的包间时,内心有些紧张。 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宁欢意来到的时候包间当中并未有旁人,将香气四溢的食盒放到小桌几上的时候,宁欢意这才反应过来此举就如同与旁人私会无异。 虽然永黎并不提倡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作为京城大家闺秀,其实还是应当注重平时所见之人,白莹莹昨日所言极是,倘若这一身戎装的女子来历不明,甚至有害于京城,那…… 现在才想起来担心,宁欢意只觉得自己色令智昏,打定主意等人来了将糕点食盒给她就走,可惜左等右等,午时到了也不见人来。 宁欢意蹙眉,伸出手来推开二楼的窗子向下看,也没有在如意坊楼下的门前看到昨日那戎装女子的身影。 “怎么她自己说的时辰,自己还迟到啊?”宁欢意嘟囔着,软糯的声线此刻尽显委屈,食盒搁在桌几上,宁欢意并未打算提前离去,只想出门问问小二有没有见到女子的身影。 可是刚刚推开包间的门,宁欢意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就想躲进屋子里,却还是被看到了。 “这是……宁姑娘?” 宁欢意眼见被认了出来,便只好点点头,转过身来大方承认。 “没想到柳家公子也有这闲情逸致,竟然会逛女子喜欢逛的如意坊。”宁欢意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皮笑肉不笑,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的恶意这么大过。 这就是昨日高调退婚的咸阳侯府柳家二公子柳景明,虽然长相温文尔雅,可是昨日他和他们柳家所干的那些事情却实在撑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退婚就退婚,还话里话外要暗示是宁欢意身子不好上面,这就让宁欢意对柳景明整个人都喜欢不起来。 方才想要躲开,也是不想和柳景明沾染上任何关系,甚至连说话都不想说。 “宁姑娘此言差矣,虽然知道你心仪于我,昨日婚约作罢一事,一定让你伤心至极吧?”柳景明这人别的没有,可他那又普通又自信的神态简直令人作呕。 宁欢意怎么也没想到,记忆里和玩伴们玩耍时还不忘关心自己身体的柳景明哥哥如今变得如此差劲,更是连说话的兴趣也没有了,柳景明刚想抬步朝宁欢意这边走,就被宁欢意嫌弃的眼神瞥了一眼。 4、老婆亲我了? 不光是眼神,宁欢意整个身子都挪了挪,生怕和柳景明站在一处一般。 柳景明身边还跟着几个狐朋狗友,看起来是要来如意坊挑首饰哄别的女子,方才宁欢意那般嫌弃的模样太过于明显,身边几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刚刚柳景明还向他们吹牛,说什么京城第一病美人宁欢意一直对自己爱而不得,相思成疾,昨日退婚更是让宁欢意病上加病。 如今一看,怎么看都像是宁欢意唯恐避之不及。 柳景明同时也黑下脸来,刚想说点什么找回场子,楼梯拐角处却立了一个样貌同样惊艳的女子。 柳景明顿时笑颜逐开,刚打算走上前说什么,谁料那女子绕开他径直走向宁欢意。 宁欢意同时也看到了她,想起昨日也是在这个地方不小心歪倒在女子的怀中,顿时神色有异。 今日这女子倒是褪下一身戎装,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裙,如今时至初夏,外面披着的外衫也是十分单薄,可以影影绰绰看到里面的衣裙,那腰间红色丝绸将盈盈一握的腰肢勾勒的更加纤细,简直令看者心猿意马,而偏偏这女子却不懂风情,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似给她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宁欢意有些不好意思接着看,便偷偷移开了目光,那脸蛋微微垂下,却不知这样的动作多么惹人心疼。 萧凝安看出来方才二人定是有过一番讥讽,她下意识的挡在了宁欢意面前,抬起手来抚上了宁欢意的眉间,为她抚平那蹙起的眉头。 宁欢意被她这突然的动作给搞得有些发愣,倒是不排斥,萧凝安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好,便连忙道歉:“抱歉……我……” 还没等她说完,恼羞成怒的柳景明便一阵阵冷笑:“呦,你们二人这举止倒是极为亲密啊,这人本公子怎么从来不认识,怕不是你什么闺中密友吧,如今同性可婚律令……” 柳景明虽然这张嘴比旁的女子还要碎,但他也同样一语说中宁欢意的那点心思,导致宁欢意此刻脸颊涨得通红。 宁欢意不是这么快确定心意的人,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心思,又被当着别人的面说了出来,换成是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吧。 “看到没有,本公子退婚是有理由的!”虽然律令颁发,但还是有不少的人比较排斥这种情感,柳景明更是被这种思想霸占了头脑,如今只想着在好友的面前尽量抹黑宁欢意,就为了出口恶气。 萧凝安的脸上显现出对柳景明的不耐烦,看着已经恼羞成怒的宁欢意心里更不是滋味。 难不成……宁欢意也很排斥女子之间成婚吗? 萧凝安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她转过身来想要解释什么,谁料宁欢意却拽住衣角,当着柳景明的面凑近亲了亲萧凝安的嘴角。 随后也不敢看萧凝安,只是面对着柳景明强装镇定:“你所言极是,此人的确是本小姐的未婚妻,只是本小姐还不知道,小小咸阳侯府之子,竟然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又或者是说你对当朝律法有什么不满吗?” 这个罪名搬出来,柳景明只变得脸色铁青,宁欢意从来不轻易拿出永昌侯府的地位压人,可是今日也算是实实在在的被气到了。 萧凝安垂下眸子来,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宁欢意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水蓝色的衣裙随着包间窗户吹进来的夏日微风微微翻起,就像是水天一色的湖泊卷起的粼粼波光。 萧凝安眼底划过惊艳,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任由宁欢意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妻,感受着唇角还留存着的温热。 方才……宁欢意亲自己了? 她真的……亲自己了? 萧凝安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当中炸裂开来,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回过神想宁欢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听着宁欢意一直在强调未婚妻…… 柳景明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们咸阳侯府如今还担负不起方才宁欢意说的罪名,于是便只好甩袖离开。 这么一来,如意坊二楼终于安静了下来,柳景明和他的好友们走了,店小二也不敢上来。 就只剩下宁欢意和萧凝安站在这里,宁欢意低眉顺眼,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借了别人的名去做了什么事情,对于这女子来说恐怕也算是损名节的事情。 “抱歉……我……方才没有考虑清楚,这柳景明最是小人之心,恐怕你的名声也要就此毁掉……” 现在宁欢意说什么,萧凝安都听不进去了,她呆呆的跟着宁欢意走进包间,看到那精致的食盒摆在了桌子上,里面还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来槐花糕点的香气。 馥郁又清甜,萧凝安原本对这些甜物并不是很喜欢,如今却也动了食欲。 宁欢意看着这女子眸子盯着槐花糕点的食盒,终于想起来今日约好在包间里见是为了什么,白嫩的手指捻着食盒盖子打开,里面的馥郁香气终于全都释放出来,整个包间里都是这种甜而不腻的香气,令人极为欢喜。 萧凝安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糕点入口化在嘴里并不噎人,极为开胃好吃。 宁欢意笑着看她吃下,也算是缓解了方才的尴尬气氛,伸出手来向前推了推,而后露出极为乖巧的笑容,虽然病气萦绕在眉间,但依旧不挡她的风华。 萧凝安从来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开口,她愣愣的将食盒盖好提起来:“府中还有事情,昨日之事不必多谢。” 随后萧凝安便站起身,她方才脑袋里都是盘算着提亲的时候应该按照最高规格的提亲礼送过去,今天下午就去提亲,然后再颁发圣旨,风风光光将宁欢意迎娶回府。 然而这些……宁欢意自然是并不知道的,她看着萧凝安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极为落寞。 5、提亲!? 宁欢意只好不再多想,站起身来离开包间,回永昌侯府的路上都是低垂着脑袋。 青黛见宁欢意如此,还以为是因为遇见了柳景明才导致她心绪不佳,一路上都在那里打抱不平:“姑娘您不必介意柳景明公子说的话,听说柳家为他谋了姻缘,要入赘公主府,这辈子与仕途无缘。这样不求上进的人哪里值得您伤怀啊……” “什么?你从哪里听说的?”果不其然,宁欢意的注意力的确被吸引了过去,刚才为什么没有听柳景明说起过什么入赘公主府。 当朝公主只有三位,其中即将出宫辟府的只有一位及笄三年的庶出公主,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未辟府独居,如今居然让柳景明入赘,这才辟府? “方才奴婢站在楼梯那里,听见柳公子的好友说起此事,而柳公子并未反驳,奴婢这才知晓。”青黛老实巴交的说完,就看见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 宁欢意身子不宜吹风,马车在如意坊门口停着,宁欢意随意挑了些如意坊一楼的首饰送给了青黛,方才在二楼闹那样大的动静,合该买点什么补偿一下店家。 而昨日宁欢意早把自己喜欢的样子带走了,随手挑的这些,只当是为了奖赏青黛方才听到的消息。 只要这样的消息放出去,旁人只会唾骂柳景明攀高枝,宁欢意并不想暗暗的吃这个哑巴亏,自从向太医院首求药后,虽然那药治标不治本,但是好歹可以使得一整天不会咳嗽。 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整天只能卧床的宁欢意,可是偏偏有些人要把身子娇弱这个问题说得这么严重和夸张,宁欢意就觉得心中不爽。 柳景明所作所为不仅仅是想出一口气,更想把宁欢意搞得京城里没有人敢娶。 像这样歹毒的心思,宁欢意不想让他好过,庶出公主母妃早已过世,在宫中也经常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存在。 马车华丽十足,虽然并没有镶嵌什么宝石,可规格和马匹都是上上乘,马车四角悬挂的牌子上写着单字“宁”,马匹脖子上也有小小的银铃,马车所到之处,京城小贩须退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马车算是平平稳稳的来到了永昌侯府,永昌侯府金色的牌匾悬挂于外,只是外面的小厮神色各异,看着自家小姐的马车来到,愣了愣才想起来搬来板凳供宁欢意踩着下马车。 “这前方是谁的马车?今日府上有客?”宁欢意拧起秀气的眉头,偏偏是今天来了客人,那如果父亲母亲找自己岂不是找不到? 如今午时已过,正该是用了午膳休息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来府上? 况且,看这马车的规格简直不小,宁欢意乘坐的已经是永昌侯府最上乘规格的马车,可眼前这驾马车,却偏偏四匹千里好马,就连木料都是最为昂贵的,这马车恐怕是宫里的贵妃出行都不配用吧。 宁欢意不由得头疼,今天这客人还是个贵客? 她不敢再耽搁,和身旁的青黛对好台词,就说是出门去京城里的西禅寺上香祈福,结果刚刚抬起步伐迈入永昌侯府,就看见栖雁阁其他的丫鬟在门口等着。 见宁欢意回来了,他们全都围了上来,幸亏永昌侯府对待下人的管教极为严格,并不允许她们七嘴八舌的围着小姐夫人们说话,因此即便她们情绪再激动,也是一个一个讲的。 大概边往里走,边说了有一刻钟,来到永昌侯府正厅的时候,宁欢意才算是大概的了解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刚刚回京的摄政王殿下带着丰厚的提亲礼登门提亲?”宁欢意大脑瞬间宕机,这不是刚刚被退婚吗?怎么就来了旁人提亲还是久不见经传的摄政王。 前几年皇帝册封,远在边关带兵打仗的萧凝安为摄政王,这一举动瞬间就引起了朝堂上许多大臣的不满,不过自家父亲永昌侯府侯爷宁元勋,倒是极少数站在皇帝这边的。 直到这位萧凝安真正的凭自己的实力救整个永黎于水火之中,这些反对的声音才渐渐从朝堂上消失,当时听到父亲宁元勋说了几句,当时摄政王没有立刻还朝,就是因为等皇帝稳固中央政权之后,她再回来。 大概意思就是为了避嫌,又多在外面待了一年。 “萧……萧凝安?就是那个令匈奴都闻风丧胆的罗刹阎王吗?”宁欢意小脸瞬间煞白,虽然她从小接受了极为良好的教育,但是怎么说也是全家众星捧月养大的,自己的那些小性子自己也清楚,原本想着找个比自己家世稍低的人家,嫁过去还能继续被尊崇,可是如今这位摄政王怎么可能会惯着自己呢? 立在自家姑娘身侧的青黛同样震惊:“这摄政王从来没有与姑娘见过面,怎么一回京就要提亲呢?” 宁欢意秀眉拧紧,但还是抬起步子来往前走,永昌侯府正厅气派辉煌,但是正厅前面的小院子里堆满了东西。 旁边还有五个永昌侯府的小厮拿着本子登记造册,宁欢意并未着急前往正厅,而是驻足看着那真的堆了一院子的红木箱子,现在每一个都被小厮打开了,里面露出的金银财宝堪堪闪瞎了宁欢意的眼睛。 宁家见过的金银珠宝已经算很多了,可是宁欢意却没想到,这摄政王提亲竟然摆出一副掏空家底的样子,青黛看穿宁欢意的心思,在旁边戳了戳宁欢意:“姑娘,摄政王最得陛下青睐,这些怕不是家底。” 院子里还有活蹦乱跳的三牲,而除了那些金银珠宝,还有几条大鲮鱼,表示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小物件不起眼的却吸引了宁欢意的目光,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本段取自百度百科) 正厅里面,一个玄色官袍的站在正中间,而裴阮和宁元勋则如坐针毡的坐在上首。 6、掏家底? 宁欢意不敢再迟疑,连忙走进正厅,盈盈下拜:“小女见过父亲、母亲,见过摄政王殿下。” 宁欢意的声音清脆又好听,带这些小女儿家特有的脆生生,还有宁欢意自己软糯的音色,她极少在家中对父母行礼,原因是这二位都不舍得。 如今外人在场,自然是要尽足礼数。 “平身。”玄色衣袍的女子徐徐转身,这道声音倒是极为熟悉好听,可是如今的宁欢意不敢抬起头来看,而是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只能看着自己绣鞋足尖,心里有些无措。 摄政王是女子……自己也是…… 正当脑袋当中很乱的时候,这位摄政王伸出手来,带着些久握兵器的茧子,掌心向上,手中是一对红色绸缎包裹着的玉镯。 这玉镯成色透亮,又极有水头,乃是翡翠当中的上上品,果然摄政王能拿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凡品。 “抬起头来。”清冷音线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宁欢意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起头来,与这位摄政王对上眸子的时候,宁欢意怔住了。 许久,宁欢意才艰难的开口:“是……是你??” 萧凝安挑眉,点点头,清冷之下藏着一颗不安的心。 “如何?”不满意吗?萧凝安心里有些害怕,盯着宁欢意的眸子生怕从其中看到一丝失望,好在宁欢意并没有,甚至脸蛋浮现一抹红霞。 “阿欢,你竟识得摄政王殿下?”宁元勋听到二人的对话,迫不及待要为这有些尴尬的局面开口说话,宁欢意不知道怎么解释,抢在萧凝安前面开口。 “正是……今日出门去西禅寺上香时碰见了,只是当时还不知道是摄政王殿下,如有冒犯,还望摄政王殿下不与小女计较。”宁欢意额头上布满细汗,萧凝安见状从袖口间拿出一个带着些清香的帕子轻轻的替她擦拭,顺着宁欢意的话说。 “正是,本王一见倾心,特来提亲,定会善待令嫒,绝不让她再受委屈。”萧凝安一字一句的说话,宁欢意只觉得心里某暖洋洋的。 虽然永黎民风开放,但是男婚女嫁之事也还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向来都是父母决定自己便嫁过去,其实哪里有这些。 可萧凝安却偏偏最为注重宁欢意的想法,这是宁欢意一开始便感受到的。 可裴阮满脸忧愁:“殿下有所不知,我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惯了,且身子向来病弱,总怕惹得殿下不欢心……要不然……” 裴阮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话劝退,可是作为母亲又怎么舍得自己宠着长大的女儿,一下子要嫁给一个权势滔天还性格孤僻的人。 这摄政王话少脸冷,很难保证阿欢嫁过去能开心啊……到时候永昌侯府也不便出面,难不成就这样吗? 萧凝安不言语,似是在认认真真的思忖,随后向身边小厮叮嘱了几句,小厮便连忙跑着出了永昌侯府。 “这是何意?”宁元勋不解,而萧凝安则十分谦恭有礼的作揖:“宁侯爷且稍等片刻。” 宁欢意则被萧凝安牵引着来到一旁坐下,自己则还是站在正厅中央,就像是女婿接受审问一般,半点摄政王的架子也没有。 不一会,小厮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当着裴阮和宁元勋的面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了桌几上。 梨花方木的桌子上摆着几把钥匙和一个精雕细琢的红印,宁元勋仿佛认出了这是什么,连忙询问:“这是?” “摄政王府的库房钥匙和摄政王府的红印。”萧凝安面不改色的说完,永昌侯府正厅当中的所有人都懵了。 宁欢意也闻言猛的抬起头来,按理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成婚后才交出来的,怎么萧凝安反而提亲这日就全数拿了出来? 似乎是看懂了宁欢意眼底的不解,萧凝安耐心的向宁元勋二人解释:“方才二位担心令嫒入摄政王府会受委屈,今日凝安便将这些东西都送过来,当着二位交给欢意姑娘,倘若二人准许此桩婚事,日后摄政王府的财政大权全数交由王妃执掌,府中管家中馈全数交还,并能帮衬一二。” 萧凝安今日又破例说了这么多话,但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裴阮和宁元勋的心坎上,宁欢意虽然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但是以后作为主母,执掌中馈,管理家中事物也多多少少学习了。 裴阮方才更怕的是这位萧凝安权倾朝野惯了,自家女儿入府后连夏日用冰冬日食锅子都被限制,如今萧凝安的态度摆了出来,也算是稍稍放心。 总不可能太过委屈,如今摄政王都提亲到这份上了,裴阮和宁元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裴阮将目光移向宁欢意。 二人互换了眼神,宁元勋便主动拉着萧凝安聊些别的事情,而裴阮则起身下来,拉着宁欢意来到了偏殿当中。 裴阮看宁欢意的眸子,就仿佛心疼小鸡崽一般:“阿欢可愿意?若不愿意……咱们永昌侯府就算拼尽整个家族也要护你一生喜乐。” 裴阮就好像是下了什么狠心,只要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皱一下眉,立即就上正厅拒绝了萧凝安。 谁料宁欢意的脸颊微微泛红:“娘亲,女儿愿意……”这声音越说越小,裴阮自然也是看到了自家女儿脸上带着的不易察觉的……羞怯。 裴阮不由得一惊,难不成女儿这些年没有什么心仪的男子就是因为其实喜欢女子?但是这样也好,至少并不会觉得嫁给摄政王委屈了什么。 如此一来,裴阮又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直到宁欢意把之前在如意坊的事情小声的解释出来,裴阮这才知道为什么二人都这么心甘情愿,原来是有过渊源。 裴阮带着宁欢意回到正厅的时候,宁元勋已经一脸赞许的看着萧凝安,方才二人谈论到江南地带的商贸合作上面,困扰了宁元勋许久的问题被萧凝安换了个思路就解决了。 不仅谦虚下问,还恭恭敬敬的答出来最好的解决办法,直接解决了宁元勋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解决了他近些时日最头疼的事情。 7、功勋世家 宁欢意来到正厅看到自家爹爹已经眼冒星星,再过分一点估计都要化身女子身嫁给萧凝安了。 “爹爹!”宁欢意小声的喊他,拽了拽宁元勋的衣角,“爹爹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宁元勋正了正神色,收回了即将流下来的口水,刚打算再为难几句,想起来眼前这恭恭敬敬的正是权倾朝野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又嗲毛了。 裴阮拉着宁元勋耳语了一番,宁元勋很震惊的看了看宁欢意,随后起身引着萧凝安去到书房。 宁欢意不安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裴阮拍了拍宁欢意的手,打趣道:“怎么?还未成婚就这么担心你爹爹为难她?放心吧,你爹爹只是叮嘱几句。” 宁欢意闻言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娘亲,女儿只是觉得,她也是女子,却家中无父母替她把关。很多时候受了委屈也无人安抚她,有些心疼,您和爹爹还是不要太过为难了吧……” 萧凝安刚刚走出正厅,之前行兵打仗练出的灵敏听力,此刻发挥了作用,听到了宁欢意那软糯的声音说出来这样的一番话,是萧凝安过去的二十年里没有听到过的。 萧凝安那颗心很少有什么波动,可是当这番话在脑海当中来回穿梭的时候,她竟然按耐不住心口的那股酸涩感,眼眶有些泛红。 好在宁元勋走在前面压根没有回头看,萧凝安这才多了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裴阮听到自家女儿这般为他人着想,顿时也感觉这么多年并没有白宠,即便是被别人叫病秧子长大,也完全没有长歪,依旧是最乖顺善良的女儿。 转眼之间,自家女儿竟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裴阮看着满院子堆的提亲礼,终于知道自家父亲之前为什么看宁元勋哪里都不爽。 书房当中,许多珍贵古籍在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宁元勋一脸严肃的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面前是站着的萧凝安。 萧凝安没有说话,宁元勋也没有提前开口,只是坐在那里翻找着什么,从单独带锁的柜子当中拿出来了一个锦盒,宁元勋将它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放在书桌正中央,锦盒看起来已经许久未曾打开过了,但是一旦打开,萧凝安的神色都庄重起来。 “我永昌侯宁府,世袭多年,自开国以来,祖上多为开国功臣,永宗祖锦书玉笔,特此免死锦书,铁卷功勋。你可知其中分量?”宁元勋面色凝重,永昌侯府之所以能够有这么高的地位,除了宁元勋本人的确为朝堂分忧,屡建功绩,还有很多是承蒙祖上。 宁家自祖上便拼死护君,开国君王特此殊荣,所以世袭多年,每一任帝王都会给宁家薄面,最少最少也是能够参与中央管理的侯府。 永昌侯府是世袭的,偏偏宁家子弟皆争气,屡屡建功立业,只是嫡系一族到宁元勋便没有男子可世袭。 宁元勋原本想着,让宁欢意世袭永昌侯,可惜倘若成为王妃,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就不能再接着世袭永昌侯。 所以,宁欢意的婚事其实是牵扯到家族利益的,但宁元勋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如今把这些搬到台面上来讲,一是为了让萧凝安知道永昌侯府也不是好惹的,二是让萧凝安知道,若是不善待宁欢意,即便和离还府,宁欢意依旧可以是高高在上永昌侯。 萧凝安闻言坐在了书桌对面的太师椅上,恭敬的将那些锦书放回盒子当中,一字一句的保证:“如今摄政王一位已经树大招风,为保欢意平安,待此后社稷安稳,凝安保证她依旧可以世袭永昌侯,一生荣华富贵。” 这番话是宁元勋万万没有想到的,生怕萧凝安是说得好听,刚想质问一番,萧凝安便已经借用笔墨写下证书,随身携带的摄政王小印按在证书末位,随后抬眸。 “岳父大人,此番可还满意?” 宁元勋捧着那白纸黑字的证书,震惊的彻底说不出话了,这哪里是娶妻啊,这萧凝安明明是要把整个摄政王府倒贴给宁欢意啊。 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只为了宁欢意,永昌侯府都分不着半杯羹,宁欢意想要如何处置摄政王所有财力,都是她说了算。 这种亲事,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宁元勋原本就是文官,他拿着那张纸前前后后的校对了许多遍,确保其中没有其他的漏洞和陷阱,之后这才妥贴的和那些锦书放在一个盒子里。 宁元勋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萧凝安会对自家女儿如此上心,多嘴问了一句,萧凝安只是怅惘:“令嫒无意救过本王一命。” 所以你就把整个摄政王府赔给她?宁元勋只觉得事情不只是这么简单,但他没有去询问宁欢意的意思,既然二人你情我愿,他这个老父亲又得到了保证,便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回到正厅,宁欢意看到萧凝安回来,连忙凑上前,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那双美眸流露出来的都是担忧。 萧凝安笨拙的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宁欢意的脑袋,但是又觉得此举实在有些唐突,只好道歉。 宁元勋和裴阮并没在正厅当中多做逗留,萧凝安也很识趣的告辞要走,宁欢意再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萧凝安走到永昌侯府门口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玄色衣袍似乎被什么人从后面拽住。 “摄……摄政王殿下……”宁欢意咬唇,小心翼翼的喊出这样的称呼,正巧对上萧凝安的眸子,萧凝安的那双凤眸漆黑一片,看不出来其他多余的情绪。 这样的萧凝安把宁欢意吓得不敢接着说话。 萧凝安见她如此,知道是自己吓到了小家伙,便学着旁人温婉的笑容,扯起嘴角:“姑娘何事?” 宁欢意看她努力笑出来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家老爹为难了她,便连忙解释:“我爹爹……他只是……有些舍不得我,如果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您千万不要计较……” 宁欢意的病气萦绕在眉间,说这话的时候气息不稳,话音刚落便咳嗽起来,真真是我见犹怜。 8、鸿门宴(上) 萧凝安见她咳嗽便觉着心疼万分,连忙替她顺顺气,身旁青黛见状也是连忙解释:“我家姑娘自幼便有这咳嗽之症,殿下莫怪。” 萧凝安点点头,她如何不知道这咳嗽之症,也绝不会怪罪什么,她的帕子染着淡淡的香气,递给宁欢意擦拭眼角沁出的泪珠,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酸楚。 “姑娘且好好休息。”萧凝安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理由留下来,连帕子都未曾要回来,就直接转身离开。 呆在原地的宁欢意如同梨花带雨,看着萧凝安离去的背影,心里更加觉得她并不是心仪自己,而是有别的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来求娶自己吧。 宁欢意虽然并不明白朝堂上的这些事情,可是到底是被当成未来的永昌侯培养,也是能够揣测现状几分,或许……萧凝安是因为刚刚回来京城,日后要在京城久居,那么势必要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最快的建立信任方法,那就是联姻。 可偏偏萧凝安虽然记在京城萧府名下,却并不是如今萧家的亲生女儿,她的身世似乎并不清晰,宁欢意见到萧凝安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样貌似乎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并没有多少感情的眸子。 就好像曾经某一瞬,这双眸子也曾这样看着自己。 京城萧府已经避世不上朝多年,萧凝安若是想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那么势必就要取得如今朝堂上最有威信的大臣信任,自家爹爹永昌侯是最为有话语权的一位…… 宁欢意已经不怎么咳嗽了,但是想清楚这些之后,刚才看到满院子提亲礼和在正厅听到萧凝安说的那些话时脸颊浮起的红霞此刻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心中无尽的冰冷。 或许所有的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都是为了各自心中的那点目的,姻缘也是可以拿来交易的。 宁欢意刚刚回到栖雁阁,看着出门前那些反复被拿出来比对的首饰和衣裳如今被妥帖的收拾好,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姣好的容颜,宁欢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女子。 虽然萧凝安可能有着自己的目的,但好歹……好歹她并没有拿着摄政王的身份压人,甚至也能够给足永昌侯府体面和尊严。 那些提亲礼怕是前后二十年都不会有人能够比拟的,宁欢意想想又觉得释然,至少萧凝安这么好看,自己也不算吃亏吧? 宁欢意的生活很枯燥,如今确定下来婚事却突然忙了起来,裴阮不再限制宁欢意出门,于是一整个下午,高门大户人家的请帖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了栖雁阁,高门大户的小姐们基本上请私塾在家教书,及笄之年基本上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这些时候要么就是诗会要么就是赏花宴,要么还有初夏宴,总而言之是一旦闲下来就有很多宴会要举办似的。 而如今这些请帖很多都是只请宁欢意,似乎是有些人家已经听说了此事。 不过还未到真正的订亲之日,还未交换庚帖,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被提亲的一方大肆宣扬,所以宁欢意看到那些请帖只要是含有一点暗示意思的,就都当没看见。 但是有一个,却必须得去,宁欢意拿着请帖看了许久,青黛捧着清香甜糯的绿豆糕走进来,看着宁欢意发呆,搁下糕点后凑了过来。 只见暗红色底烫金字体上书明日婧安公主府开府吉日,特邀永昌侯府嫡长女宁欢意一聚…… “姑娘,这……作为本朝第一位辟府独居的公主,虽是庶出公主,但是这个面子是不得不给的,而且许多小姐们一定也是回去的。”青黛虽然知道这婧安公主作为庶出如此大动干戈的事情肯定不会让自家姑娘升起什么好感,但是皇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所以青黛害怕宁欢意会回绝,只好弱弱的开口提醒,却宁欢意盯着这请帖笑了:“放心,这婧安公主的开府宴会自然是要去的,估计在这宴会之上还能见到某些旧人呢。” 宁欢意说完这话便随意的将请帖扔到了梳妆盒子上,自家娘亲之所以允许这些请帖送进栖雁阁,自然也是想让宁欢意在出阁之前,多去和那些姑娘们接触交谈,这样婚后也好有些自己的社交圈子,而不是整个人闷在府里,万一闷出心病更不好。 “姑娘,您还在介怀柳景明对您退婚一事吗?”青黛自然是注意到了宁欢意嘴角勾起的嘲讽笑意,她从来没见这个还像个娇气小孩子一般的姑娘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有些担心。 宁欢意摇摇头,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人居然是这种货色,简直是提起来就觉得很恶心的存在。 永昌侯府的那棵槐花树生的高大,一簇簇玉白色的花很适合摘下来再做些糕点,宁欢意很喜欢自己府中厨娘做的糕点,看着青黛帮着旁人清点这些提亲礼的时候,突发奇想,若是出阁嫁去摄政王府,能不能把永昌侯府的厨娘也带过去! 青黛闻言笑了出来,她知道中午要喝药,自家姑娘恐怕还是会怕苦,所以连忙就去那棵槐花树上采下来一些新鲜的槐花送到厨房里。 叮嘱厨娘们,尽量在中午用完午膳之后就要做出来这些糕点,还要多加用糖,争取要做到甜而不腻。这样,才适合用药。 宁欢意看着思想觉悟很高的青黛,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刚拍拍手准备开始绣自己出阁要用的红盖头,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栖雁阁门前。 “莹莹!”宁欢意看到自己这闺中蜜友白莹莹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大救星,这一天从早上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宁欢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嗡嗡的。 只能求助这个鬼点子最多的闺蜜,看看白莹莹能不能开导一下自己。 白莹莹向来见到的宁欢意都是一脸病气,活脱脱一个又美又弱的少女,而如今头一次见到宁欢意又苦恼又羞怯,像个即将出阁的小娇妻。 9、劝导 “怎么了?哪里见过你这幅模样?”人后的白莹莹更是一副八卦的小表情,她知道宁欢意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不可靠近,反而正是因为这么多年身体病弱,所以更渴望热情的友谊。 白莹莹向来心直口快,在京城这样水很深的圈子里面,更是看不惯那些世家贵女们矫揉造作的作派,因此居然意外的和宁欢意处得来。 而宁欢意和她相处久了,也并不隐瞒心里的想法,久而久之,只有和白莹莹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直抒胸臆。 二人常说,这大概就是知音吧。 宁欢意原本捧起来的红色盖头的布料也被白莹莹看的一清二楚,她并不知道萧凝安的事情,只是很震惊:“怎么?阿欢你不会还要和柳家那个斯文败类接着结亲吧?他都这样羞辱你们了!不争馒头争口气,走,我带你去找你母亲说理去!” 白莹莹原本不是如此莽撞之人,但是一旦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上面就变得有些失去理智。 宁欢意知道白莹莹这是误会了,连忙温和的劝住:“莹莹,你先别着急,这不是我和柳景明……哎呀,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 白莹莹看着宁欢意这张惊艳的脸蛋,终于算是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急躁,知道宁欢意生着病,力气不会多大。 于是即便刚刚恨铁不成钢,也还是顺着宁欢意的力道坐了下来,仔细的听宁欢意把遇到萧凝安再到萧凝安来府中提亲一事说完。 白莹莹并没有宁欢意想象中的那般发愣,她的脑袋一向能够想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点子,如今虽然得知这个消息,大脑反应了一会儿,但是依旧没有宕机。 “傻欢欢,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担心什么,你且待我问你几个问题。”白莹莹晃着肉嘟嘟的手指,活脱脱一副半仙的样子,故作神秘,“你觉得这位摄政王长得怎样?” 长相……宁欢意回忆起来萧凝安那张即便是不笑都可以勾去别人半边魂魄的脸蛋,再加上明明习武却依旧纤细柔弱的腰肢身材,虽然自己长相也不差,但是单论这方面,若是嫁给萧凝安,绝对不亏啊。 “她才该是京城第一美人……”宁欢意羞怯的低下头来。 但白莹莹看来,萧凝安只能排到京城第二,这一观念并不是因为自己和宁欢意是好朋友,而是因为萧凝安的美是肆意张狂,就如同灼目的烈日,再加上这样的身份地位,自带那种压人的气势,虽然足够让人惊艳,却也并不敢让人直视。 而宁欢意就耐看明艳许多,是中和了惊艳与柔美的样貌,这样的样貌,即便是娇俏一点又或者大家闺秀一点都是毫不违和的。 宁欢意的脸和她那剔透的心思其实都是最大的王牌,所以白莹莹觉得有些便宜了萧凝安。 “虽然你这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现在我也就不反驳你了。”白莹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反驳,“下一个问题!” “你觉着,这位摄政王人品如何?”白莹莹端着青黛递上来的茶水,不由得眯着眼睛笑,看她那副样子,便知道白莹莹心中已经有谱了。 宁欢意仔细的回想着这两天为数不多的相见之时,似乎也十分谦逊有礼,至少也不会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而且……方才在前厅,即便自己与她只有几面之缘,这萧凝安却依旧可以做到将整个摄政王府都摆到自己面前,才会使得自己与父母都能够安心。 这样的萧凝安,相较于京城里其他的公子哥们来说,已经是上上人选了。 宁欢意如实把自己的心里所想全都说了出来,呆呆的掰着手指头细数萧凝安的优点,突然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适合嫁的人选啊。 这样的心绪甚至都不需要白莹莹劝说,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人选摆在自己面前了。 白莹莹看着眼前宁欢意那副恍然大悟但是却还是有些懵懂的模样,伸出手来捏了捏宁欢意的脸颊,触手温热,白莹莹喜欢极了:“哎呀呀,阿欢,你这肌肤吹弹可破,手感极好,简直比前些日子我刚得的那一对儿羊脂玉的玉镯还要好。” 宁欢意被说的脸颊一红,伸出手来拍掉她的手,佯装生气:“莹莹,你在这般不着调,我一定找人把你赶出去。” 白莹莹自然知道这是说着玩的,依旧捧着茶杯乐呵乐呵的,看着宁欢意的样子就如同媒婆相看女方一般。 正因如此,宁欢意被看的面红耳赤,伸出手握成小拳头只为了锤白莹莹几下,可惜宁欢意压根用不上力气,那几下就如同小猫挠痒一般,正因如此,白莹莹这才更加担心宁欢意一个人面对偌大的摄政王府该怎么办。 “傻阿欢,这些看起来都很好,只是摄政王府不仅大而且并无交好的近臣,你也没有婆母可以教导,若是贸然嫁过去,会不会累坏身子……”白莹莹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摄政王府这门亲事虽然看起来像个馅饼,但是也有令人头疼的地方,更别提这是女子结亲。 女子结亲,还背上了什么先女帝夙愿的理由,这就很考验宁欢意的持家之法,这桩婚事若是成婚之后能为人表率了,便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恐怕不少人会议论女子结亲就是不行,更南辕北辙了。 宁欢意不是没想到这个,但自己自小学习管家学习诗词,虽然身体病弱并没有参与科考的意思,但是该学的一样也没落下。 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宁欢意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初夏不算热也不算冷,这才身体算是很好的时候,入秋入冬开始,就缠绵病榻,咳嗽不止…… 这样的病弱之躯嫁入摄政王府,真的可以吗? 宁欢意也开始怀疑自己,白莹莹发现她的阿欢脑袋垂了下去,心里不是滋味,直接安慰道:“阿欢莫怕,实在不行我日日过去帮着你些?日子是给人过的,她萧凝安既然能花这般大手笔把你娶回去,一定也不会怎么怠慢了你的。” 10、日常出入 白莹莹最见不得宁欢意难过所以这下安慰的时候也显得手足无措,宁欢意噗嗤笑了出来,伸出手指来捏了捏白莹莹的脸颊。 而另一只手上还放着红色的绸布与金丝线,是需要宁欢意自己绣成盖头的。 宁欢意想到一身红色衣裙的萧凝安,不由得害羞,她那样好看惊艳,真真是美人。 这边宁欢意还沉浸在回忆当中,白莹莹倒是眼睛尖,将手上的茶盏放下,看着那张被宁欢意随意扔在红木梳妆台上的请帖,不由得掩唇而笑。 “呦,就只见旁边小青黛还在整理其他那些被你拒绝了的请帖,怎么这张就被你好好的放在梳妆台上了?”白莹莹惯会取笑宁欢意,就知道宁欢意看到这张请帖的时候肯定也十分生气,但是这张请帖谁也不能驳了皇家的面子。 宁欢意端着绣花的手一顿,瞥了白莹莹一眼:“那你不还是也要去。” 白莹莹又重新拿起来那张请帖透过窗棂洒进来的日光看着手中纸张的字字句句。 “这次开府宴,估计也是要把柳景明和公主的婚事趁着这次机会说出来吧。” 白莹莹也知道这件事。 而作为曾经和柳景明有婚约的宁欢意,却也是刚刚才知道,她想到这里就觉得郁闷,也不知道这样的打算柳景明盘算多久了。 倘若要是嫌弃自己,大可以早早退婚,何必及笄之后退婚,白找不痛快。 “入赘公主府,那可是莫大的殊荣,柳景明偷着乐去吧。”白莹莹啧啧了几句,又把请帖妥帖的放好,商量着明日要先来永昌侯府和宁欢意一道去公主新府,否则万一到的时候被柳景明先入为主说了难听的话可怎么办。 宁欢意看着这个一边往嘴里送着刚出炉的槐花糕点一边嘴里还说个不停的白莹莹,原本还觉着心里特别暖,但是直到那一整盘槐花糕点都入了白莹莹的腹中,宁欢意坐不住了。 “这是一会我喝药要吃的!”宁欢意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盖头,即便手上使不上力气也要和白莹莹闹,一直往白莹莹的痒痒肉上戳,直到栖雁阁精致的木门被人扣响,宁欢意这才顿住动作。 这个时候,裴阮和宁元勋应该正在紧锣密鼓的讨论去哪个寺庙找人去算良辰吉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来栖雁阁啊。 整理请帖的青黛抬起头来连忙跑到门口,摆出来了栖雁阁掌事丫鬟的派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现在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不用禀报就直接来敲栖雁阁的门了?” 可是当青黛将栖雁阁的门打开之后,萧凝安随身佩剑的侍女站在外面,手上还捧着一个熟悉的食盒,食盒溢出香气四溢的味道,白莹莹原本就是一个吃货,闻到这样的味道,立即站起身来。 结果,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宁欢意实在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不说话了,于是只好扶着窗棂站起身来,抚平身上裙摆的褶皱,将视线缓缓挪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脸上,顿时三脸震惊。 “姑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殿下特意叮嘱,不能让您亲自过来站在门口吹风的。”那很萧凝安如出一辙的冰山脸,此刻终于对着宁欢意露出了些笑意,虽然也很像萧凝安当初硬挤出来的。 只是眼底的善意不是假的,宁欢意现在脑海当中都是刚刚青黛说的话,原本宁欢意并不觉得青黛说那些有什么不对的。 栖雁阁作为大家闺秀的闺房,外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被称为栖雁院,想要进到闺房里面,必须要通过院子的那些侍卫和婢女,但是这些人都没有禀报,可能也是碍于摄政王的威势。 因此,宁欢意现在简直恨不得要把自己塞进地缝里面,这要是让侍女回去禀告给萧凝安,自己的形象可怎么办啊? 侍女看着宁欢意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跪在地上,人很实在,结结实实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话语当中充斥着自己的诚意。 “不知道属下哪里有句话说错了,还望姑娘千万不要动气,属下认罪,您如何罚我都好!”只要别把我交给摄政王殿下就好。 侍女腹诽,因为跟着萧凝安时间久了,都知道这位摄政王折磨人的法子有多可怕,宁愿被乱棍打死,也绝不进距离摄政王府不远处的地下囚牢里面。 几乎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侍女想着更加害怕了,身子都在颤抖,宁欢意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来跑一趟辛苦了,帮我给殿下带一句话,谢谢她了,正好一会吃药可以吃糕点压压苦味。” 宁欢意笑的情真意切,在她旁边的所有人全都失了颜色,那双本就好看有型的杏眼如今微微弯了起来,那种温柔就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侍女跟在萧凝安身边久了,只觉得谁都是一样的,直到看到了这位未来王妃。 侍女突然觉着,怪不得殿下会这么珍视未来王妃,但侍女也不知道,宁欢意于萧凝安来说,重要性远远不止如此。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此刻侍女带着满怀的感激站起身来,看着未来王妃如春风般和煦,顿时觉着心也暖了几分,告辞之后还久久不能缓神。 白莹莹自然也看出来这侍女的变化,顿时戳戳宁欢意的脸颊:“她们都觉着你好颜色,却不敢如我这般戳你的脸颊,以后你要是出嫁了,嫁的还是女子,我是不是就要与你避嫌了……” 白莹莹说这话的时候委委屈屈的,殊不知在永昌侯府门口等侍女出来,关心宁欢意何时吃药和身体状况的萧凝安听到屋子里还有白家姑娘的时候,有些蹙眉。 “殿下,您可是觉着此举不妥?”侍女看出来了萧凝安的醋意,想着为宁欢意说句话,谁料萧凝安却摆摆手。 “本王的王妃,自然也有她自己结交的圈子,你只需要记住未来王妃的用药时辰,此后在府上切不可怠慢,单独辟出间屋子为熬药的地方……” 萧凝安今天说了好多话。 白莹莹离开的时候,天色都擦了黑,宁欢意呆呆的坐回了原来的地方,那红色的盖头还放在梳妆台上,宁欢意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是看着那抹鲜艳的红色。 就觉得十分灼目。 “我真的要嫁人了吗?”宁欢意接过青黛手中的燕窝,玉制的勺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着精致小碗里面的燕窝,却还是喝不下去,外面的树叶在夏日晚风的吹拂下变得沙沙作响,映衬的整个栖雁阁里面都安静极了。 青黛捧着蜡烛又为阁中点亮一些,一边点着蜡烛一边道:“姑娘及笄了,本就应该嫁人了呀……不过姑娘放心,到时候青黛陪着姑娘去摄政王府,这样就不怕了。” 青黛安慰着宁欢意,又拿来了宁欢意平时最爱看的书卷摆在桌子上,宁欢意这才搁下根本没动多少针线的盖头。 平时这种时候正是看书的最好时机,而宁欢意看自己喜欢的诗集时从来不会分神,今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刻钟了还停在最开始的那一页。 脑袋当中都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青黛以为是书桌旁的蜡烛还不够亮,刚想来换一盏亮一些都,谁料宁欢意却直接搁下了书卷站起身来往外走。 “姑娘,夜深露重,要出去上哪里啊?”青黛连忙翻出一件披风抱在怀里跑出去,却发现宁欢意只是坐在那棵大槐花树下,似乎微凉的晚风能把她的头脑吹的更加清醒些。 青黛给宁欢意披上披风,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默默陪伴着她。 “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清丽的声音自宁欢意的头顶传过来,宁欢意连忙抬起头来,那双弥漫着水汽的杏眸却跌跌撞撞的撞进了萧凝安的心里。 萧凝安怔怔的看着她,原本想要说的话顿时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了,而是想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宁欢意。 宁欢意哪里想到这个时辰了,居然还能在永昌侯府见到萧凝安,等等……这里是永昌侯府啊,萧凝安为什么在这里。 宁欢意满脑袋问号,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询问:“殿下,如今夜深露重,您为何在永昌侯府?” 萧凝安被问的收回了神,原本是宁元勋见识到了萧凝安的本事,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要不耻下问,萧凝安只需要回信即可,可是…… 萧凝安抱着靠着宁欢意近一点的想法,便亲自来了一趟,来的时候没看见宁欢意,要走的时候却发现心心念念的人儿捧着下巴神色不明的坐在槐花树下,极为伤感般。 萧凝安有些不确定宁欢意是不是不想嫁给自己,于是踌躇着道:“是……岳…永昌侯大人有些事情和我讨论,姑娘你……是否不愿嫁,倘若不愿,我定不会强人所难……” 萧凝安这才发现自己说这些话是有多么困难,但是如果为了娶到宁欢意,让她婚后日日郁郁寡欢,更是比杀了萧凝安还难受。 11、逛街*坠星楼 于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最为张扬惊艳的凤眸,如今却缓缓垂下眼角,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狐狸,一身肃杀气息也被收敛点一干二净,只剩下委屈巴巴的姿态。 宁欢意不由得笑了出来,就连傍晚延续到现在的,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的情绪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她面带羞怯:“殿下很好,小女愿意嫁给殿下。” 这样的一番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宁欢意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说完之后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观察萧凝安的神情,她似乎比自己还要开心。 从来没有见到萧凝安眸子都闪烁着喜悦的情绪,宁欢意大着胆子摸上萧凝安那披散的长发,随后又摸了摸萧凝安的脑袋。 “快点回府休息,明日早朝不是还要很早吗?”宁欢意记着自家爹爹每次早朝起来的时候都半死不活的,恨不得当场辞官,如今再晚些回去,估计萧凝安也睡不多少时间。 可是萧凝安被摸了摸脑袋,就如同被触发了什么机关,明明比自己大三岁的萧凝安此刻却扭扭捏捏的:“姑……姑娘可否赏脸,今夜坠星楼可观赏月色星空,乃是千金难求的圣地,我带你去可好?” 宁欢意眨眨眼睛,萧凝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自己,生怕宁欢意拒绝了她一般,这样的神情宁欢意只在白府三岁的小侄子身上见到过,没想到萧凝安也会有这样丰富的小情绪。 心中对摄政王本身就有的敬畏感渐渐消散,宁欢意学着当时安慰白莹莹小侄子的方法,拉起萧凝安无处安放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热传递过去,杏眸闪烁着好奇。 “好呀~正好我还没看过呢!” 宁欢意笑的十分温柔与犯规,她握着萧凝安的手,直到走出永昌侯府的时候才发现有些许不妥,她红着脸颊松开手。 萧凝安却担心道:“夜晚出来,岳父大人可会不悦?” 宁欢意摇摇头,裴阮自今日下午便解了自己出门需要汇报的约束,如今夜晚出门只是需要多加保暖不要着凉即可。 方才青黛带出来的披风在宁欢意看来已经很暖和了。 二人这次出来身边都没有带仆从,宁欢意就在萧凝安小心翼翼的呵护下走上了京华大街。 “没想到京城夜景居然这么美丽。”宁欢意十分新奇的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开放的民风和朝代,夜晚并不闭市,甚至更加繁华,许多香气四溢的小吃将整条街贯穿开来,更是有数不尽的灯火燃气,横穿整个京城的城中河上不论是什么日子都会飘起荷花灯。 一串荷花灯随着初夏的微风渐渐飘出城外,带着少女的心事送往天边,宁欢意搓搓有些冷的手,但是眸子里全是新奇愉悦。 萧凝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宁欢意身上,见她搓搓手掌,便立即将自己温热的手包裹住宁欢意的小手,纤长的手指可以包过来宁欢意那握成拳头的小手。 倒是极为可爱合适。 宁欢意察觉到了这一动作,脸颊的微红从未散去过,看着那些吃食却是点点暖意浮上心头。 萧凝安并没有很着急的带着宁欢意去往追星楼,而是缓慢的与她踱步而行,京城夜市繁华热闹,不一会萧凝安的另一只手就拎了很多东西,可即便是这样也仍旧要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宁欢意。 宁欢意走了一会觉着这样不妥,想要帮萧凝安拎些什么,谁料她却只是递过来一串糖葫芦:“欢欢拿着这个好不好?把它吃掉,就算是帮我好大忙了。” 萧凝安从来不在宁欢意面前用“本王”这样的词汇,同时也让宁欢意不要称她殿下,二人就如同平常夫妻一般散着步,旁边那些成双入对的人瞧得出来她们很登对,不由得拱手恭喜。 宁欢意压根不知道,原来自法令颁布这些年,虽然没有多少人真的同性成婚,但是却很包容。 宁欢意低下头来,笑容浅浅,很明显心情不错,路过一处皮影戏法的地方,便挪不动脚步。 萧凝安知道小姑娘很少有机会可以晚上出来走走,于是便遂了宁欢意的愿,让她坐在最佳位置看皮影戏,自己则在一旁看着的宁欢意侧脸,给她扒着糖炒栗子的皮。 宁欢意用完晚上的药之后,本来嘴里就是苦苦的,方才吃过糖葫芦之后算是开胃,此刻又有些饿了,当她将脑袋转向萧凝安的时候,萧凝安恰好递上来几个圆圆滚滚很是可爱的糖炒栗子,只看其色泽就让人心生欢喜。 “好甜……”宁欢意咬了一口,栗子的清香和甜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不由得看向萧凝安,只觉得这样体贴的人怕是很少见,于是很诚恳的道:“谢谢你……” 萧凝安不善言辞,只是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不停,最后整个糖炒栗子的纸袋当中已经都是扒好了的圆滚滚模样,她那方手帕上却都是扒下来的壳。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的纤纤玉手却任劳任怨的帮自己扒这些,想起眼前这人的尊贵身份,便有些难为情。 “你这帕子给我,我来洗干净。”宁欢意看着那不大不小的帕子,这次真的下定决心自己去洗干净然后归还于萧凝安,萧凝安让皮影戏的小二将壳扔掉之后,拿着帕子蹙眉:“可这几日我刚刚返京,朝中忙碌,怕没空再来永昌侯府……” 萧凝安是真的很愁,可能一连几天都没法看见自己这未过门的小娘子了,但宁欢意却不在乎,她倾身帮萧凝安抚平裙摆,又扶了扶萧凝安满头青丝上的白玉簪子,笑的温婉:“我给你洗好送过去可好?” “若……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宁欢意生怕萧凝安不回应自己,连忙又补上这一句,谁料萧凝安笑起来更加犯规,那凤眸带着浓烈的喜悦,红唇微启:“那便多谢准摄政王妃对本王的照拂了。” 宁欢意透过昏黄的街灯看着这样的萧凝安,只觉得心里某处地方似乎塌陷下去,无尽沉沦。 二人又漫步到了坠星楼,楼下边能见到不少的人挤来挤去,萧凝安皱皱眉头,担心宁欢意不愿意挤在这样的地方,谁料宁欢意却很是新奇的提起裙摆向前缓缓走去。 单薄的背影留给了萧凝安,萧凝安生怕人多把宁欢意挤到,连忙跟了上去,伸出手来拂开那些人,硬生生的为宁欢意开辟了一个道路。 坠星楼处地城中河的正前方,也正是因为前朝女帝得知天相十分千变万化,而近几年朝代都是最为鼎盛的时期,国库充盈,便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坠星楼,不仅窥测天象的大臣平时会在最顶层观望,每逢夜晚便可以开放,向全城的百姓免费进入其中观赏。 也正是因为这一政策,夜间方式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当今在位的皇帝乐见其成,所以并没有改变规则,几乎是夜夜都有人来观赏,几乎成了京城老百姓们饭后必来的一个地方。 宁欢意却没有来过这里,因为从前身子实在病弱,像这种人挤人的地方。裴阮和宁元勋哪里敢舍得让宁欢意出来,从小到大唯一几次出门,要么就是去寺庙祈福,要么就是进宫赴宴。 终于随着宁欢意及笄,这病症也变得不是那么可怕,再加上云游四方的太医院院首终于回来述职,将上好的药材全都砸到宁欢意身上,这才能够保持如今的身子。 宁欢意对于整个京城的模样都是十分新奇的,虽然知道哪些地方有什么可都没有亲自出来看过,也正是因此,许多京城中的姑娘们也和她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聊。 往往人们说起永昌侯府的宁欢意,也只会想到那是一个十足十的美人,其余的却一概也不知。 宁欢意杏眸映照出来的都是整个京城长街的点点灯火,而抬起头来,天上也有集市,宁欢意每迈步往上走一层,就能够领会到不同高度的乐趣与美丽。 “这样好的地方,我居然是第一次才来。”宁欢意并不恐高,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拽着萧凝安的衣角,虽然方才在观看皮影戏的那里,二人的举止已经算得上是很亲密了,可宁欢意每每看到萧凝安那不动声色的眸子,就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宁欢意就害怕。 想起之前关于摄政王许多传言,再看看还愿意给自己扒栗子的人,不能用传言去认识一个人,但宁欢意也无法做到全身心的信任萧凝安。 萧凝安看到了小人儿脸上不同于方才的亲昵,倒是也没觉得多么失落,原本就是慢慢来的事情,萧凝安没指望宁欢意有多喜欢自己,只要能够护她即可。 “我会替你养好身子,等你身子好了,我还带你出京城玩儿,如何?”萧凝安说话的时候不爱笑,但是那一身黑色长袍并没有隐匿在黑暗当中,反而坠星楼里并不是很规则的烛光灯影投射在二人的衣裳裙袂之间,长发随着夏日晚风交缠在一起,宁欢意脸颊微微红了,但是想到日后或许可以出京城玩儿,那张带着红霞的脸蛋,顿时也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宁欢意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感慨:“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可以出京城呢。这会儿我可记住了,日后你不准不做数。” 宁欢意只是简单说说,其实成婚之后也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萧凝安既然决定回京城了,那肯定是要在京城长久的发展,势力上面就一定要扎根,怎么可能会陪着自己出去游玩呢? 萧凝安却暗暗把这个承诺记在心中。 夜色渐渐浓了,坠星楼下面的集市上有许多小摊贩也都推着车回去了,宁欢意终于收起了好奇,也乖乖巧巧的转身跟着萧凝安往下走。 此刻坠星楼里还有那么35成群的人,只是不如同来的时候那么挤了,宁欢意注意到有三个玄色衣袍的男子自进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自己和萧凝安身后,原本没有当回事,可是现在人少了,他们三个就越来越可疑。 “殿下……咱们后面这三个人为何一路跟着我们许久了?”宁欢意拽拽萧凝安的袖子,动作不敢太大,下楼的时候缓缓靠近萧凝安,小声的把自己这一发现说了出来。 萧凝安也觉得有问题,她是最敏锐的一个,长发被挽到耳鬓间,凤眸向后瞥了一眼,就能够很快的判断出来,跟着自己的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有打斗的经验,虽然是三个男子,可是却连老茧都没有,恐怕也就是哪个府上的家丁装出来的。 “未来王妃可能被人惦记上了。”萧凝安勾唇,修长的胳膊揽住宁欢意的腰肢,带着女子的清香凑近宁欢意。 宁欢意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连握上手都会有些手足无措的萧凝安,如今却突然大着胆子靠近自己。 就连温热的气息都可以感受得到,宁欢意脸颊红红的,知道那三个可疑的人走了过去,萧凝安这才恢复成往常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愧疚:“抱歉,刚才那样的举动是想让他们抓紧离开。” 其实还有就是要让三个可疑的人坐在前面,才能够更多的观察到三个人身上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最好是能够彰显身份的。 宁欢意愣了愣,没有想到刚刚那样近距离的接触竟然转瞬即逝,但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宁欢意又瞬间唾弃自己。 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想和萧凝安靠近,实在是太掉价了。 于是宁欢意连忙摆手:“无碍,如今现在也不早了,你先送我回府可以吗?” 宁欢意生怕萧凝安出了坠星楼就丢下自己不管,出来玩这么一次,还碰见三个可疑的人,实在是大大增加了回府时候路上的安全与否。 宁欢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太害怕了,萧凝安更是很自然的点点头,嗓音细腻动听,但是却还是染上了萧凝安独有的清冷之感:“送未来王妃回府,乃是我应该做的。” 萧凝安纤细的腰肢,就这么挡在前面,宁欢意拽着她的衣角缓步向前,居然很想像白莹莹那小侄子拽着朋友衣角玩的游戏。 宁欢意感觉萧凝安就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一般,不由得哼哼几声,双手叉腰走到萧凝安的面前,那种被永昌侯府教生惯养,多年养出来的撒娇气对着她道:“我要和你并肩走!才不要当一直被你保护的小鸡崽。” 萧凝安眸光闪烁,凤眸竟然很少见的染上了氤氲雾色,并肩走……萧凝安觉得自己自从在战场杀敌之后,对于很多情绪的捕捉就变得不是那么的丰富,甚至自己一整天脸上也没有别的神情,但是直到回京之后确定要与宁欢意提亲,再到与宁欢意“重逢”的这段时间里。 自己内心涌出来的情绪,竟是这一年都无法比拟的。 况且会很在意宁欢意说的每一句话,并肩行……或许只是宁欢意心血来潮说的几个字,可是却让萧凝安平生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身旁有人也有了底气。 成为摄政王之后的她萧凝安何曾怕过谁,在沙场之上斩下敌人首级的时候也是眼睛都不眨。 此刻却能更多的感知到身边这病弱美人的情绪,萧凝安只感觉自己要成了糙汉子,却独独对这样的女子心动。 就好像是一件易碎的工艺品,捧在手心里都害怕碎了,可偏偏她并不安静,更揣了些小女儿家的娇气,萧凝安看了宁欢意许久,直到宁欢意都走到前面去了,这才回过神来。 “好,并肩行。” * 次日一早,宁欢意又是起了个大早,这次就连青黛也没想到,按理来说昨天晚上玩的那么晚,照自家小姐的性子,要么就是推迟了这次的宴会,要么就要赖床一会儿,没想到会起的这么早。 “姑娘,昨晚您什么时候回来,夫人和老爷才什么时候歇息,下次可不能出去这么长时间了……”青黛一边给宁欢意挽着头发,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这些,宁欢意盯着铜镜里自己娇俏的容颜,再看看杏眸下淡淡的黑眼圈。 又抓起胭脂水粉往黑眼圈上遮一遮,随后才满意的笑起来,刚才喝过浓苦的药,如今舒展开笑颜才是那么的明媚。 青黛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只是老老实实的为宁欢意挑选着衣裳和发饰,作为永昌侯府唯一的小姐,七天之内首饰和衣裳是绝对不可以重样的,即便是之前不怎么出门,也绝对不可能重样,这是永昌侯府不成文的规定。 今日的宁欢意着一身烟粉色的百褶如意月裙,青黛又从柜子里翻找出来一件顶顶好的料子制成的藕丝琵琶衿上裳,与宁欢意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气质更是搭配。 青黛不仅手巧,而且更能够知道如何搭配衣裳,宁欢意很是欣赏她的审美,这才自己懒的时候都让青黛挑选出来衣裳。 今日这样的宴会,虽说是很重要,但是宁欢意却不想去见这些某些不知廉耻的人,既然不得不去的话,那就敷衍一下。 12、鸿门宴(中) “姑娘……”青黛为她整理了一下腰间禁步,随后服侍着宁欢意用早膳,宁欢意才刚刚坐下,就听见栖雁阁外面白莹莹的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 宁欢意无奈的弯了弯唇角,白莹莹一向不拘小节,所以这样的时刻曾在永昌侯府很多次出现青黛也是见怪不怪,连忙去把栖雁阁的精致木门打开,笑着迎进来。 “白小姐没想到您也起的这么早啊。”青黛规规矩矩的行礼过后,像是打趣宁欢意一般打趣着白莹莹。 白莹莹则看到了满桌子的早膳,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没有,这样的动作让白莹莹一身华丽的衣裳都显得格格不入。 “慢点吃,怎么你们白府还缺你吃的了?”宁欢意示意青黛端上来白莹莹平时最喜欢喝的茶水,自己提起帕子给白莹莹擦拭着嘴角,谁料白莹莹却摇摇头:“你是不知道,我母亲说今日公主府很多事需要她们先去,怎么着都要拽着我现在就过去。我这不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和你一起去吗?连早膳都没吃就逃了出来。” 宁欢意思绪一转,的确回忆起来,这位开府的庶出公主母妃曾经和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而如今庶出公主开府,她们甚至都要当“娘家人”去住持一些事情,倒不是给公主面子,主要是……需要给皇室面子。 “那这么说,若是今日那庶出公主刁蛮于我,某些白家小姐可能都无法为我开口说话了?”宁欢意摆弄着刚刚染好丹蔻的指甲,说话的语气免不了控诉白莹莹,白莹莹闻言搁下手中的银筷,捏住宁欢意白皙柔嫩的耳垂。 “小没良心的!看看是谁早膳都没吃就逃出来了,还敢这么说话,讨打!”白莹莹手劲可大,宁欢意不敢再接着惹她,只好一阵讨饶,等到二人都用完早膳了,这才慢吞吞的叫青黛去准备马车。 “如今是她们公主府宴请我们,自然是不需要多么着急呀。”宁欢意踱步走在路上,身旁小厮丫鬟环绕着,这才是作为永昌侯府嫡女出门的规格,她发髻上的步摇只是轻轻晃动,就彰显了步摇上每一颗坠着的宝石的华贵。 白莹莹今日也是一身珠光宝气,她从来不觉得在宁欢意是被比下去了,而觉得很有面子,这么好看的美人只和我做朋友呢! 两家不同,因此去赴宴的时候不可以乘坐同一辆马车,于是白莹莹只好坐在白府的马车上,两辆马车缓步开始前行,宁欢意坐在里面,却不掀开帘子向外看。 “今日这公主府的宴席难保不是鸿门宴。”宁欢意蹙起秀气好看的眉头,青黛在一旁收拾着一会要送的贺礼,听到自家小姐有些发愁,这才道:“姑娘不必挂怀,左不过是那柳公子自己退婚,如今您刚刚用完药,只要稳住心绪就不会怎么咳嗽,到时候外人看着只觉得是柳公子攀附皇权罢了。其实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青黛有些时候在这些事情上看的很透彻,她没有被拨来栖雁阁的时候,是在裴阮母家跟着国公老夫人学习的,见过的高门大户里面的事情要很多很多,所以即便青黛年纪小,却也还是能够稳重的处理。 有青黛在旁边,宁欢意也算是稍稍安心,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七拐八绕下停住了。 要知道,这庶出公主即便可以开府,那也绝对不能在什么繁华的地方,对外说是处地寂静,其实就是偏僻而已。 宁欢意揉揉太阳穴,在青黛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刚刚下了马车,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气味并不廉价,但是由于太过浓郁,使得有些不太舒服。 宁欢意捂着鼻子,谁料却引来了那人的不满。 “怎么?本宫熏香熏到了宁大小姐?身子骨竟然这般孱弱的话,倒也没逼着你非来参加此次宴会吧。” 好大的戾气。宁欢意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此人好凶,抬起头来观察那人,那人穿着暗紫色鎏金宫装,所用的布料和款式都是最时兴的,最主要的是穿的是宫装,而且还敢在公主府面前如此张扬跋扈,估计就是那位庶出公主永依霜了。 永依霜生的并不算好看,但是好在用胭脂水粉加以修饰也能算得上是清秀之人,她那双眼睛盯着宁欢意,里面透露出来的却全都是不加掩饰的戾气和愤恨。 宁欢意即便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宁欢意不愿意在门口就与永依霜有什么争论,拦下想要说话的白莹莹,自己福身:“公主此言差矣,如今身子骨已大好。” 永依霜听到这话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是以身边的宫女接过来永昌侯府和白府的贺礼,自己则侧过身,让宁欢意和白莹莹进去。 白莹莹一直被按着胳膊直到走远了,回过头去看永依霜的身影已经很远了,这才憋屈的说话:“永依霜方才都那么说你了,很明显一上来就找你的茬,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虽然这位永依霜,占着一个公主的名头,但是看似开放包容的朝代也有阴暗的所在,那就是十分重视嫡出庶出,虽然她是公主没有错,但是也确确实实是庶出。 这样的身份在这一堆嫡出的京城世女们中间其实并不是多么受人尊崇。 白莹莹言语间也并不怎么尊敬,宁欢意却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倘若说永依霜一直找我的茬,我肯定会说回去的,但是方才还是在公主府外头呢,许多京城百姓们来来回回也能看见,实在不适合在那样的场合下与永依霜争执。” 宁欢意还是有理智在的,她虽然被永昌侯府娇宠了这么多年,但也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呢,自己作为永昌侯府唯一的大小姐,肯定是要处处以永昌侯府为先,更何况自己的婚期也要近了,绝对不能现在这个时候损坏形象。 公主府里面的装饰都是十分标准,并不出挑也并不差,既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又不会太惹眼。 能够想出来这些也的确难为了工匠们,宁欢意提起帕子擦拭了一下额间细汗,初夏的正午已经很热了,日头高高挂起,晒人的阳光洒下来,好在公主府招待客人的花厅里面搁置冰盆,徐徐冷气在屋子里面,也算是解解暑。 宁欢意来到一桌并不是很靠中间的桌子上坐下,虽然这些桌子的座位是按照各家的势力高低所划分的,但是现在还不到正式入座用午膳的时候,所以宁欢意也就没有太在意这些位置。 更何况,偌大一个公主府,居然没有多余的丫鬟小厮过来领着宁欢意坐到她的位置上,这已经是待客不周到了。 周围那些早就已经到了的世家小姐们,早就已经因为这个事情而议论开来,宁欢意到的已经算是晚了的,所以永依霜在门口并没有迎接太多别人,于是不到一刻钟也回来了,这场公主府的开府喜宴才算正式开始。 由于都是同龄人之间的喜宴,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请来的戏班子在湖心亭的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各家贵女们点的戏,而其余的则是投壶射箭写诗作画,倒是做什么的都有。 永依霜却不能玩的尽兴,一边待着宫女手里捧着茶水糕点,一边还要吩咐去小厨房那里看看喜宴的饭菜如何了。 宁欢意找了一处阴凉地方站着,本来白莹莹陪着她并不算是太无聊,可惜白莹莹这天生好动的性子,没站一会儿就去参加投壶游戏,宁欢意身子弱,写诗作画不愿意去参加抢风头,旁的体力游戏都不能去参加。 原本只想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不抢谁的风头,也尽量不让旁人看到自己,可是谁让宁欢意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太响了,好不容易出来参加一次宴会,其余的人尽量的都围着她。 原本这些客套话宁欢意还是说的游刃有余,但是当看到永依霜挽着柳景明胳膊走过来的时候,宁欢意嘴角都有些抽搐。 虽然开放和包容,但是有些男女大防也是应当避讳的,如今永依霜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挽上柳景明的胳膊,想来他们俩的婚期要更加着急。 其余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游戏里面的世家贵女全都抬起头来,但是下一秒又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宁欢意身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有好戏看了。 宁欢意皱皱眉头,根本就不想在退婚之后与柳景明扯上任何关系了,可是为什么这个永依霜就是不依不饶呢。 “宁大小姐,听说你身子骨还是有些不大爽利,刚才在门口,你说大好了,如今本宫看这气色也并不怎么样啊。”永依霜即便是出了宫,也依旧端着公主的架子。 宁欢意并不打算再礼让什么了,白莹莹想要上前替她说话,宁欢意却皮笑肉不笑的拦住,对着永依霜道:“多谢公主的好意,我的身子倒不会怎么样,只是如今看公主脚上的这双绣鞋……料子用的不是时兴的料子,浑身的衣料都是最以为时兴的,单单这双鞋……可能有些格格不入吧?” “啊?”永依霜不太明白。 13、鸿门宴(下) 人人都知道京城永昌侯府的嫡女,虽然不怎么经常出门,但是对于京城什么时兴的料子和款式都是最为熟悉的。 甚至有的时候,她青睐的款式,第二日就会风靡整个京城,随随便便穿着的衣裙都是最追崇的,更别提是如今这种宴会的场合,很多世家贵女们都是很努力的着装打扮了一番,但是对自己的打扮上又总会有些自卑,更有甚者不会打扮,就只好把那些朱翠全都往自己脑门上插,衣裳也是怎么华丽怎么来,但是反而成了一歌极为华丽的背景板。 如今宁欢意开口,人人都想听一嘴,说不定能学到什么东西。 “这绣鞋的色彩有些暗淡,如果远远望去还以为穿了一双破鞋呢。”宁欢意见众人都还没有懂得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只好把话说的再直白一点。 破鞋……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如果再听不懂,那真的就是傻子了,顿时整个院子里传出一阵笑声,世家贵女们大多还居着李树,只是提起帕子来捂唇轻笑,而那些公子哥们就笑的更加放肆了。 永依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内涵捡了破鞋,她愤愤的瞪了也是一脸气愤的柳景明,随后开口:“宁欢意,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原本就是自己的身子缠绵病榻,无法为人妻,柳家退亲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今本公主开府的喜日,你居然反过来这样说本宫?!” 永依霜虽然是庶出的不假,但……她公主的身份更不是虚的,如今白家都还要为她这开府宴忙上忙下,当永依霜搬出公主身份压着宁欢意的时候,其余人都不是很好开口。 其他原本还在笑着的世家闺女们听到这番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原本只是女孩子们之间的拌嘴,但是如果一定要扯上身份地位的话,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永依霜看见无人帮着宁欢意,心里快意的很,笑着走到宁欢意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不管你永昌侯府多么显赫,不管你京城第一美人的长相如何,不管你多么的牙尖嘴利,在皇室的身份面前,你该低头的还是要低头。” 宁欢意咬咬唇,本朝赏罚分明等级分明,权臣无论多么显赫,的确是和这些有着皇家血脉的人无法比拟,虽然大家骨子里瞧不起庶出,可皇家庶出也要比寻常庶出女子高出好多档次。 白莹莹也想替宁欢意说话,可是白家夫人们都拦着白莹莹,虽然她们也知道永依霜实在太过分了,好好的一个开府宴何必搞得气氛这么僵硬,但是比起得罪皇室,还是让宁欢意受点委屈,大不了事后亲自去永昌侯府赔罪。 白家夫人想的很好,可惜白莹莹却着急,如今得知昨日摄政王提亲一事也就只有永昌侯府的人和自己,由于昨日看宁欢意那神态似乎还有些犹豫,这才没有告诉自家母亲爹爹。 摄政王府,那是连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存在,更别提这个小小的公主了,如今要是看宁欢意于水火而不救,那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白莹莹把宁欢意当好友,也能够分得清孰是孰非,孰轻孰重。 白莹莹一咬牙,正准备挣脱自家娘亲的控制,上前替宁欢意说话,结果一道尖细的嗓音传了出来,从公主府的正门口响到了院子里。 永依霜久居深宫之中,旁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她不可能对这宣旨的声音不熟悉,于是永依霜连忙带着一群人来到正殿门口,跪着迎接宣读圣旨的太监。 “朕奉皇太后慈谕,永昌侯嫡女宁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宁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太后躬闻之甚悦,摄政王闻之甚喜,特用战功请旨赐婚,太后念其情深,兹特以指婚摄政王萧凝安,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ps:圣旨内容是百度百科的) 这圣旨宣读完毕,其余人却全都蒙了,这不是公主府吗?为什么赐婚宁欢意的旨意,但是却来到了公主府宣读呢。 而且被赐婚的居然是……萧凝安?!这个带着赫赫战功回来就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吗? 宁欢意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跪在旁边打酱油的,谁知道这圣旨居然是给自己赐婚的圣旨,虽然心里震惊,但是到底礼仪都做了全套,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到太监身边,将那圣旨接过,又示意青黛塞了沉甸甸的黄金一锭,太监这才笑眯眯的说话。 “小姐好福气,咱家听说,昨日摄政王提亲礼都堆满了永昌侯府的院子,当真是羡煞旁人呐。”皇帝身边见多识广的太监都这么说了,其余人的眼睛就瞪得滴流圆,那得是怎样的提亲礼才会太监总管拿出来说? 此时永依霜就算再迟钝,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又是好礼相送,这才打发走了皇帝身边的太,如今宁欢意身边的氛围已经大变,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成为摄政王妃的宁欢意此刻一言一行都变得那么重要。 “不知这个时候,本王的王妃是不是还要向你低头。”一道带着浓厚寒意的声音从正院门口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当真是送走了一尊佛,又来了一尊大佛。 萧凝安今日也是连身上的朝服都未曾脱下,玄色衣袍穿在身子纤细的萧凝安身上却并无不妥,那长发皆挽在官帽之下,只留下一张清冷绝尘的脸蛋,她冷冷的看着永依霜,并未理会其他人。 永依霜心中咯噔一声,也顾不得称赞萧凝安的容貌了,本能反应的就双膝下跪,对着萧凝安谢罪。 “殿下饶命,是依霜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的王妃,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永依霜说这话的时候都在颤抖,可惜并没有等来萧凝安给的几分薄面,萧凝安径直往前走,正好踩在了永依霜伏在地面上的手掌,那精致的官靴上面还坠着珍珠,极为不起眼的富贵却是永依霜这一身衣裳都换不来的。 14、敲打 萧凝安暗暗用力,永依霜的手掌便擦出血来,宁欢意嗅到一丝血腥味道,皱了皱眉,这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有逃开萧凝安的视线。 萧凝安早就听到了说的话,包括那句逼着宁欢意低头,她弯了弯眼眸,就像是往常那般春风和煦,看不出来半点被永依霜方才那些言语激怒的样子,只是走近宁欢意,甚至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这里日头毒,往里站站。”萧凝安扶着宁欢意的胳膊,却不敢太过亲密,只是慢慢的扶着宁欢意远离永依霜跪着的地方,那永依霜手掌出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也就不会影响到宁欢意。 见宁欢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小花厅的正位,萧凝安这才放心:“她是公主,你是摄政王妃,理应给你让主位。” 萧凝安又亲力亲为的给她端来糕点和茶水,乐此不疲的干完了本应该青黛干的活,看看时辰居然还没用午膳,萧凝安不满的眼眸看了看还跪在那里不敢起身的永依霜。 宁欢意有些受宠若惊,哪怕是昨日都没有受到萧凝安如此礼待,想起来刚刚圣旨里说的,居然是萧凝安用赫赫战功换来的此次姻亲吗?宁欢意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不知道萧凝安为什么会愿意娶自己,但是如今这场景,倒是也不赖。 至少在某些时刻也不算是全然无能为力。 于是,就在萧凝安一个人的滔天权势下,原本还应该过一个时辰才开的席面,提前了一个小时将已经做好的菜上了,宁欢意坐在主位上由青黛布菜,吃的倒是开心。 而萧凝安在朝中与皇帝用过午膳,就没打算再吃,叮嘱青黛一定要照顾好王妃之后,便冷着眸光坐在永依霜面前,一言不发,就看着永依霜在太阳底下晒。 宁欢意看着永依霜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的柳景明,顿时就觉得很好笑,墙倒众人推,原本高高在上的柳景明,如今却连为自己妻子维护的话都说不出来。 恐怕永依霜一上来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柳景明也绝对没少在旁边吹枕边风,散播谣言背后嚼舌根、造谣、吹枕边风……这些原本是街头碎嘴妈妈们才会做的事情,如今却在柳景明身上一览无余。 宁欢意倒是庆幸退婚了,要不然日后的日子恐怕是有的受了。 如今看着萧凝安那单薄却有力的背影,宁欢意不由得心尖触动,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萧凝安她会对自己这么好? 宁欢意有些惶恐,却又沉醉于萧凝安对自己的好,不愿意哪天就消失了,宁欢意恨不得抓紧找出来原因,可以维持着……让萧凝安一直对自己这么好。 “摄政王殿下,如今我和公主都知错了,今日是公主府的喜宴,不如就此绕过我们吧?”柳景明实在架不住永依霜那眼神儿瞅着自己,想着自己身为一个男子也该站出来说说话,便只好硬着头皮求情。 萧凝安凤眸扫视过来,柳景明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自己刚才开口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哦?可是,贵公子前些日子散播摄政王妃的谣言一事,本王好像还没来得及算账呢。”萧凝安缓缓开口,从梨木太师椅上起身,围着柳景明走来走去,那精致绣花的官靴就在柳景明的视线下扫来扫去,而柳景明一直铭记着方才永依霜的手就是被这么踩到的。 所以柳景明此刻懦弱的心思便显现出来,完全没有刚才说话时的气魄,只是低着脑袋不敢言语。 永依霜虽然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加上一直养尊处优的手掌被踩出血来和平时在宫里身为长公主的那种心高气傲,本朝虽然嫡庶分明,可是皇宫里却不流行那种仗势欺人,至少表面上都过得去,所以永依霜在宫里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如今这个摄政王一回来就把自己踩在脚下,更何况还是在公主府,这么做怎么都有点看不过去的样子? 永依霜也不服气了,她不再是看着地面,而是极为不服气的抬起头。 “摄政王殿下,虽说方才的确有本宫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如今您一点面子也不给本宫,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愿意给皇家面子?”永依霜想起来之前在宫中对付那些低阶嫔妃的时候,往往扣上一个大帽子,就能让对方吓得脸色苍白,如今虽然不能奢求把堂堂摄政王吓成那个样子。 可萧凝安到底也是女子,心思细腻,恐怕也还是能够掂量这话里一二的吧? 永依霜死死盯着萧凝安,哪怕她的眼神里出现一点躲闪和思索,永依霜就能够知道自己赌对了,可是萧凝安却摇摇头。 “你还不配拿皇室要挟本王。”旁人不知道,可是萧凝安却不可能不知道,昨日自从在坠星楼看到那几个可疑的人之后,观察着他们身上的各种特质,萧凝安当即就推断出来应该是皇室的人。 后面回府一番查探,这才发现居然是永依霜身边的人,原本他们只是受命来打探永昌侯府的事情,后面见宁欢意跟一个女子出来,就尾随着想要看出点别的什么来,虽然说他们想要打探出来点什么的心思落空了,但这并不代表今日的开府宴能够善待宁欢意。 因此,萧凝安下了朝就想让皇帝把赐婚的圣旨宣读下去,谁料皇帝却直接建议来公主府宣读。 原因竟是……皇帝很早就看这永依霜很是不爽,永依霜的母妃不仅在宫中不怎么讨喜,连带着教养出来的孩子都眼高于顶,根本没有皇室的宽容大度,皇帝很是气恼。 但是这些小事又实在腾不出手来去处罚永依霜,如今见永依霜的手都敢伸到永昌侯府里面了,皇帝默许萧凝安可以去敲打永依霜一番。 所以今日,萧凝安毫无心理负担的来到这里。 踩在永依霜的手上则是因为萧凝安实在看不下去永依霜方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那幅作派。 自家这位即将过门的王妃都没端什么架子,她个庶出公主实在可笑。 “殿下……”永依霜眼看硬的不成,又转念一想萧凝安向皇帝求娶宁欢意,应当是喜欢女子,便打算卖惨求得萧凝安心软。 15、就吃这一套 可惜她实在是不知道萧凝安什么性格,只要不是萧凝安心仪的,旁人的那样子只会让萧凝安作呕,她刚想讥讽几句。 谁料一阵清香拂过鼻尖,萧凝安稳住心神才看清自家那未过门的准王妃竟然双手叉腰站在永依霜面前,小脸蛋气鼓鼓的。 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忍住,到最后只是来到自己身边,扶着脑袋柔弱无比:“殿下,欢意有些中暑……” 你他妈刚从屋子里走出来,中哪门子暑?永依霜只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可偏偏聪明一世的萧凝安却吃这一套,满脸担忧的扶住宁欢意:“是我不好,青黛拿着本王的腰牌入宫请太医来!” 倒在萧凝安怀里的宁欢意闻言有些震惊,太医来了自己装中暑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她连忙睁开眸子,杏眸当中有些慌乱。 却恰好对上萧凝安的眼睛,她笑笑示意宁欢意不要担心,不过是太医嘛,几两银子打发就是。 于是,宁欢意只好半信半疑的被萧凝安抱了起来,来到了公主府刚刚修建好的新榻之上,那新榻是连永依霜还没有来得及睡过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变故,永依霜才得到了赦免,可以起身,但是来到偏殿的时候更加抓狂,照这架势,萧凝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原本那些世家贵女们平时就缺不了点心和茶水,如今这午膳吃不吃,其实没有多大所谓,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萧凝安皱着眉,虽然不想这么多人来打扰宁欢意的休息,但是好歹也算是能够在众人面前替宁欢意立威,这样就算有的时候自己不能很快的赶到,旁人也不敢轻视了宁欢意几分。 萧凝安蹲下身子,附在宁欢意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带了些怜惜:“没人欺负你了。” 宁欢意原本觉得十分难堪,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是装的,可是听到萧凝安这番话,突然觉得鼻尖酸涩。 自己生来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从小吃穿不愁,还是整个府里都宠着的大小姐,或许在旁人看来,自己已经算是最幸福的了,可是从娘胎里就带的体弱和这些年关在府里,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祈祷自己的身子,还有什么比这更枯燥的呢? 但是这些宁欢意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直到萧凝安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宁欢意这才觉得委屈。 眼角沁出泪来,萧凝安感受到了宁欢意悲伤的情绪,连忙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随后温润的端来水,轻轻扶着宁欢意的脖颈,水浅浅的被宁欢意喝进去,似乎情绪也被水抚平了。 知道当今摄政王的都知道,萧凝安原本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甚至返京那天骑在马上,都未曾看那些前来相迎的大臣们。 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别人的人,此刻却把无尽的温柔都给了躺在床榻上的病弱美人,二人都是顶顶好的美貌,仿佛形成了一幅画,让别人觉得她们两个本该就是这样。 众女子,不管是出嫁了的,还是未出阁的,均是对着这样的画面感到无尽的羡慕。 要说这摄政王的腰牌果然就是好用,寻常人用的腰牌可能要等一两个时辰太医才会赶过来,可是如今不一样,太医几乎是坐着马车飞快的就赶来了公主府,手中还捏着腰牌,见到萧凝安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微臣……微臣来迟,还望殿下恕罪。”章太医虽然不是院首,但是院首云游的那段时间,一直是这章太医暂代院首一职,其医术和含金量都是不容小觑的。 有些身份并不多么高贵的小姐们,见到这位太医都需要行礼,而永依霜自然也是知道章太医,想当初自己几次三番都没能请来这位章太医给自己医治。 如今只是一张腰牌,就连滚带爬的赶来了? 永依霜不由得剜了章太医几眼,而章太医却压根没看永依霜,也没给永依霜行礼,萧凝安听到章太医来了,也是有些不满。 “怎么本王的王妃中暑了,还差遣不动你们院首吗?”萧凝安声音冰冷,压根没给章太医面子,甚至也没让跪在地上的章太医起来。 章太医听闻这话更加战战兢兢:“殿下息怒,今日院首在太后宫中把脉,太后今日头风发作的厉害,一时走不开人。这才派遣微臣过来……” 萧凝安啧了一声,带着无尽的不耐烦,但是转头看向榻上的宁欢意时,又是柔情万千。 “那就抓紧过来把脉。”萧凝安清冷的声音传入章太医耳中,待章太医靠近之时,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说了什么,章太医只是连连点头。 随后开始把脉。 “这……宁家小姐身子原本已经大好,可偏偏在日头下站的,脸色都被晒的不好了,身子也因暑热入侵,这才导致如今症状,需要抓紧开药方啊!”章太医声音急切,就好像这病症的确特别严重一般。 永依霜傻眼了,怎么这么多人陪着宁欢意作戏?明明宁欢意才刚刚出来,哪里就被晒到了?哪怕是萧凝安没来的时候,宁欢意也是站在阴凉处,根本没晒到她那白皙的皮肤! 永依霜气的几欲吐血,她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柳景明拦住,这个时候柳景明就算再笨也看明白了,既然人是在公主府出的事,那皇宫里自然还得派人下来询问,若是永依霜懂事,这个时候就该想想如何向永昌侯府赔罪了。 16、恶毒 永依霜虽然也反应过来了,但是她并不想就这么妥协,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宁欢意,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吗?凭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围着她转。 宁欢意感受到了一阵毒辣的目光,微微抬起眼看到了永依霜淬毒似的目光,想到从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里面,似乎恶毒的角色就是会这样看别人,宁欢意打了个冷颤。 萧凝安自然是没有错过,顺着宁欢意的目光向后看去见到了还未曾收敛的毒辣目光,便嘲讽开口:“公主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对本王不满?” 永依霜连连摇头说不,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宁欢意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萧凝安同样知道,所以并未接着逼问,只是悉心照顾躺在床上的宁欢意,心里五味杂陈。 欢意从前就是这样的吗? 萧凝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口就泛起阵阵疼痛,仿佛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自己眼前的人能够好好的就行。 “公主好好筹备接下来的开府宴吧,本侯自会带女儿回府休息。” 就在众人羡慕嫉妒的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从偏殿门口传来,而这样一声,令永依霜更是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谁人不知永昌侯府是最护犊子的,永依霜也不过是听柳景明说了些宁欢意对自己不敬的话加之实在嫉妒宁欢意的容貌,这才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羞辱宁欢意一番,日后恐怕也就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连羞辱的话都还没有完全说出来,自己反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永依霜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果说她并不是很清楚这位女摄政王的势力,那京城里却是无人不知永昌侯宁元勋的能耐,既能够在前朝最需要银两的时候很快的拿出银两来充国库,又能在本朝带兵打仗的时候积极建言献策。 也正是因为如此,永昌侯原本只是一个承祖庇的侯府铁饭碗,却偏偏让宁元勋做出来了实打实的功绩,树虽大却处处能够做的滴水不漏,从来不落人口实,若说整个永昌侯府最为重视的那就只有宁欢意了。 所以宁欢意从小到大因为身子不适而推脱的那些世家宴会也从来没有人敢有什么异议。 宁欢意也是十分震惊,怎么惊动了自家爹爹亲自前往公主府? 她抬起头来看看一旁站着的青黛,青黛立即明白过来宁欢意的意思,随后小声道:“姑娘,这是方才摄政王殿下的意思,因为她得知柳公子没少在人后嚼您的舌根,很多不实的谣言必须在今日人齐的时候澄清。” 其实关于自己的一些谣言,宁欢意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委屈,但只要他们没有讲到自己明面上来,就还能忍忍。 可是如今萧凝安居然知道自己这点小委屈,并且愿意为了自己而大动干戈的去澄清,虽然有些惶恐,但宁欢意心头是说不上来的感动。 “岳父大人来的正好,本王昨夜与未婚妻漫步坠星楼,发现几人尾随鬼鬼祟祟,随后绑了来打探,这才知道居然是公主府的人,事关欢意,感觉此事还是要和岳父大人共同商讨。” 萧凝安看起来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对宁欢意一家人都是那么的恭敬,她说完这话,又挥手让手底下的人带上来捆成粽子的三个小厮,扔到了永依霜和柳景明面前。 二人皆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柳景明怎么也没想到永依霜居然派这么几个蠢货,跟踪旁人还穿着在公主府当差的衣服。 宁元勋铁青着一张脸,示意那三个人抓紧说话,三人原本就是被折磨了许久,此刻终于重见天日,连忙开口:“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柳公子让公主派我们出来跟踪宁欢意,说宁欢意这么晚出府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还说在如意坊看见她和旁人私会,想要抓住宁欢意的把柄,好让她日后都无法好好出嫁。” 宁欢意瞪大了眼睛,虽然京城当中有传言说自己才是品行不端的那一方导致柳景明退婚,但是这样的言论声音还不算很大,宁欢意也就没有去管。 谁知道居然是柳景明有意而为之,倘若昨晚自己只是单纯的出门散散心,恐怕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宁元勋越听越生气,但是多年来混迹官场让他怒不形于色,只是看着柳景明,眸子里的杀意滔天。 “宁……宁伯父……您听我说……”柳景明颤抖着想要解释。 柳景明从前也是经常来永昌侯府做客的,自然也能够摸得透宁元勋是什么样的人,如今造谣他女儿真的是触了宁元勋的逆鳞。 “柳景明,本侯当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这么想和我家姑娘退婚,还费尽心思的造谣啊。”宁元勋一字一句的对着柳景明说完,倒也不打算就此怎么着他,自然是要亲自提到咸阳侯府上,看他们咸阳侯府究竟是为了保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和永昌侯府作对,还是能够乖乖认罚。 关于这些证词,萧凝安昨天夜里就已经全部听完了,在这个朝代,女子的名声也是十分重要的,可是柳景明仅仅是因为当初订婚之后,不少人说咸阳侯府高攀永昌侯府,就一直记恨至此,不惜拿一个无辜女孩的名声来彰显他们咸阳侯府。 咸阳侯府估计也不可能完全清清白白,萧凝安凤眸冷冷的看着柳景明,后面宁欢意却轻咳出声,萧凝安她连忙转过身来:“欢意,哪里不适?” 方才的几声咳嗽的确不像是装的,萧凝安也调查过宁欢意的身子,只要情绪激动或者没有按时服药,都会引起咳嗽,方才这件事情对于宁欢意来说肯定也是极为生气的。 萧凝安有些懊恼用这样的方式,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宁元勋连忙招呼人扶着宁欢意回永昌侯府修养,萧凝安没有让开,而是直接打横抱起:“岳父大人便留在此处处理谣言一事吧,凝安自会送欢意回府。” 萧凝安身上的清香扑鼻,宁欢意窝在萧凝安的怀中,看着她那好看的下颚线,就连刚刚很郁闷的心情都咽了下去。 萧凝安玄色的衣袍盖住了她原本婀娜的身姿,而如今宁欢意怕掉下去而下意识揽着萧凝安的脖颈,就能感受到萧凝安细腻的肌肤,和活阎王、战神一类的名头根本不搭边。 “凝…凝安……”方才,她就是这样对着自家爹爹称呼自己的,宁欢意大着胆子叫萧凝安的名字,萧凝安也很是意外,揽着宁欢意腰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很喜欢你这样叫我,不必拘束。”萧凝安眸色渐深,何曾几时,她也曾这样叫过自己。 宁欢意听到这话就不由得大胆了些,她重新揽揽萧凝安的脖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萧凝安的怀中。 “凝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护着自己的妻,理所应当。”萧凝安知道宁欢意并不想得到这个答案,但是萧凝安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出来,别的话来回答。 宁欢意皱了皱眉,她那张极为明艳动人的脸蛋,即便是做出皱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撩人心弦,萧凝安只好抬起头来看着路,一路抱着宁欢意坐上她的马车,却还不肯松开。 “不要乱动。”萧凝安低头看着想要挣脱开来的宁欢意,低声叮嘱,“刚才太医说的,虽然不是实话,可是你的身子的确也还是需要好好修养。方才咳嗽,是不是动气了?” 宁欢意点点头,原本自己这咳嗽就不是什么容易治的疾病,突然听到那么气人的消息,压根儿控制不住。 “随后补品会送到你府上,皇帝从国库里亲自拨下来送给摄政王妃的。”萧凝安淡淡开口,明明马车里面的空间足够大,但还是不允许宁欢意挣开自己的怀抱。 可宁欢意也压根没有从萧凝安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她想要刻意靠近自己的神情,宁欢意实在不懂,如果不是想和自己抱抱的话,为什么萧凝安要这么抱着自己。 可是宁欢意也有分寸,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刻询问萧凝安,而是乖乖巧巧的享受着在萧凝安怀里的感觉。 摄政王妃,这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借用摄政王妃的名头了吗? 宁欢意想起来永依霜那毒辣的目光,不由得担心:“可是……我知道做你的王妃肯定是不能有什么谣言的,但是我害怕今日之事做的有些着急,她会……” “与你鱼死网破?”萧凝安挑眉,凤眸垂下来正好和怀里的宁欢意四目相对,“那还望早日嫁入摄政王府,这样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一起,一定能够保护好欢意。” 萧凝安说这话看起来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但宁欢意发现她其实很紧张,手也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揽着自己,像极了装作无所谓的小孩子生怕眼前的这颗糖被别人抢走。 17、学做饭 此刻永昌侯府早已得到了消息,丫鬟们都站在门口恭候宁欢意,青黛也跟着宁欢意的马车回到了永昌侯府,刚一下马车,就对着那些栖雁阁的姐妹们诉说方才的事情。 萧凝安依旧是怀抱着宁欢意下了马车,永昌侯府其余众人不是,没有见过什么达官显赫,但是这摄政王的确是没见过几次面。 而且那凶狠的名头也在京城里流传着,丫鬟们纷纷下跪,萧凝安却并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让她们起身,自己则一路抱着宁欢意进了栖雁阁,到她闺房门前,却又止住脚步。 “欢……欢意……你可愿意让我进去?”萧凝安清冷的声线此刻又添加了许多小心翼翼,她那眼眸流转看着宁欢意,生怕宁欢意会怪罪自己今天的鲁莽。 方才在公主府上,趁着那样的时间替宁欢意洗清谣言,虽然是为她好,可是到底没有事先与宁欢意沟通过,萧凝安怕自己此举会遭到宁欢意的不快。 宁欢意一路被她抱着本身就十分心疼,如今萧凝安居然还这么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己,宁欢意不由得想就出那个说萧凝安杀伐决断的人,这明明就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子啊。 此刻对着宁欢意眸子的萧凝安压根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可以用温婉二字来形容。 “既然赐婚的旨意已经在公主府当着大家的面宣读了。现在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宁欢意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 她也小心翼翼的窥着萧凝安的神色,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任由萧凝安抱着自己进了屋子,重新回到自己那柔软的床榻上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宁欢意躺下了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那苍白的脸蛋上透出愉悦神色,就连微微发颤的睫毛垂下来,也是那么的动人心弦,宁欢意向来不怀疑自己的美貌,可是真当萧凝安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又有些自卑。 “殿……殿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宁欢意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脸颊,而心中又在梳理一下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太过梦幻。 心情就仿佛跌宕起伏,又上又下,先是被退婚,又是遇见了萧凝安,最主要的是自己居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当时有没有说些令萧凝安生气的话。 宁欢意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摄政王,原本一纸赐婚自己也不敢抗拒的事情,却要那么对自己好? 但至少……现在自己是开心的。 萧凝安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扯过来锦被替她盖上:“你身子不适,先休息一下,我把太医开的药方给你熬上?”萧凝安不知道是怎的,原本什么场景都不带眨一眨眼睛的萧凝安,如今给宁欢意盖被子的手都显得那么手足无措,好像是第一次照顾人一般。 宁欢意摇摇头,将药方给了青黛,又细心的吩咐一会儿熬好药之后,要端上来蜜饯。 萧凝安倒是细心的记着宁欢意吃药需要准备着什么。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那一脸严肃像是在对付公务一般,不由得笑了笑:“这些熬药的小事,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能够青睐于我,欢意已经很是荣幸了。” 宁欢意这话说的的确没错,自己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虽然本朝民风开放,但是许多女子最普遍的一生也不过是草草嫁人,相夫教子罢了。 只有这些功勋世家女子为官,得以大展拳脚,才会有所不同。 宁欢意虽然家庭背景很是牢靠,但无奈身子不好,应该是与官场无缘。 “以后这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既娶了你,一定也会对你好的……”萧凝安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似乎刺痛了她,垂下眼眸来,那双原本应该明艳好看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回忆的悲伤。 宁欢意不敢再说,只是静静的躺下来看着萧凝安坐在自己床边,原本一上午的喧闹声在此刻终于寂静下来,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陪伴着。 直到宁欢意浅浅的呼吸声传了过来,沉浸在回忆和某种情绪当中的萧凝安终于挣脱开来,她牵起宁欢意的手,摩挲着她的掌心:“不管从前如何,这一次既然是我得到了你,便绝不会重蹈覆辙。” 萧凝安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那眼底浓厚的情绪终于慢慢散开,更多的化为对宁欢意的情感。 而隔壁耳房熬着中药的味道,慢慢的飘入院子里,但栖雁阁的丫鬟们全都已经习以为常,每到秋冬的时候,自家姑娘的身子也就是需要每天吃好多药,这种药味儿早就已经习惯了。 萧凝安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却也嗅到了夹杂在空气当中槐花的清香。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宁欢意给自己做的槐花糕,唇齿留香,既然宁元勋还要处理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那自己不妨就在永昌侯府多陪陪宁欢意。 顺便……给宁欢意做个糕点! 萧凝安眼睛都亮了,她轻手轻脚的打开栖雁阁那精致的木门就朝着永昌侯府院子中央那棵高大的槐花树走去。 此时的槐花一串一串银白色的小花苞是那么的可爱清香,萧凝安站在树下,在院子里行走的丫鬟侍卫们看见萧凝安的身影连忙迎过来。 “殿下可是要摘槐花吗?” “这槐花极为盛大,十分适合摘下来送去厨房做槐花糕点呢。” 那些小厮丫鬟们都十分谄媚,生怕惹得这位摄政王哪里不快,萧凝安点点头。 但是也十分敏锐的捕捉到可以摘下来槐花送去厨房,让厨娘们做出槐花糕点。 萧凝安想到一种可能,弯了弯唇角看向其中一个丫鬟:“你们小姐是不是也经常拿着小花篮采摘槐花?” 丫鬟很诚实的点点头,经常能在这槐花盛开的时节看着自家姑娘拿着花篮站在树下采摘。 萧凝安不再言语,而是专心致志的挑着那些一串一串似小铃铛一样的槐花,由于她长得很高可以摘到比宁欢意能摘到的还要高地方的槐花。 玄色的衣袖被挽起来,露出洁白的胳膊,跟衣裳的颜色有鲜明的对比。 其余的小厮们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也都识趣的走开,不一会,小花篮里盛满了槐花,萧凝安掂了掂分量,应该可以在宁欢意吃药的时候辅佐用药。 于是又在丫鬟的引路下,萧凝安提着花篮来到了栖雁阁的小厨房里,这里的小厨房虽然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萧凝安~一遍遍的扫过去,能够看到在整个小厨房最西侧很多药罐,萧凝安的眸子有些黯淡,宁欢意就是这样,从小用药到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萧凝安只觉得心底十分酸涩,有些心疼。 厨娘见到萧凝安大驾光临,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在永昌侯府还是摄政王府,按例来说,厨房这种地方府上大人都不舍得大小姐过来,怎么能让摄政王过来呢? 几个原本还在紧锣密鼓筹备晚膳的厨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厨房门口来向摄政王萧凝安行礼。 萧凝安并没有多少架子,她摆摆手示意都起来,随后把手中的槐花递给为首的那位厨娘。 “教本王做槐花糕。”萧凝安实在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她一向说话的风格就是这样。 厨娘们哪里敢违抗摄政王的命令,为首的那个厨娘身形微胖,笑起来也是很憨厚的样子,她拿过来这槐花就先放到木盆里面洗干净。 萧凝安看着她要洗完了,便连忙接过来:“本王要自己做,你在旁边指挥着。” 这个简直是给厨娘出了一个大难题,身为小小的厨子,又怎敢随意命令摄政王呢?但是不遵从命令更是不行,厨娘便处处注意着,总算是把那摘下来的槐花处理好,做成了馅子在一旁备用。 萧凝安行兵打仗的那几年倒是也自己下过厨炖锅面粉,所以知道如何揉面,刚弄出来面粉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沾染在了脸颊上。 “凝安?” 就在萧凝安刚刚打算开始揉面的时候,一道软糯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进来,萧凝安一抬头,便看到了宁欢意站在门口。 厨娘们心中连连叫苦,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金贵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来到厨房? 但是即便是这么想,也不得不迎到宁欢意身前,礼节行过之后宁欢意便走进来看着,萧凝安一身玄色衣裳为了揉面而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 那纤细的胳膊上却有着几道惊心动魄的疤痕,宁欢意立刻被联想到了之前萧凝安行兵打仗应该难免受伤,而这几道疤痕即便是好了都那么的触目惊心。 不难想象出萧凝安刚刚受伤,血流不止的样子,宁欢意顿时红了眼圈,萧凝安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从来不会哄女孩子的自己只好问道:“怎么了?” 三个字说的很是无助,拉着宁欢意就先走出厨房。 18、乖乖喝药 宁欢意并不想告诉萧凝安自己刚刚想到了什么,被拉着出了厨房的时候,正赶上外面如今日头西斜,晚霞挂在天上,擦出一抹红。 “这晚霞真美……”宁欢意将目光移向了那天边的晚霞,试图不让萧凝安看到自己眼圈通红,可是萧凝安却并不抬头看天边多美,她纤长的手指蹭了蹭宁欢意软软的脸颊。 “方才为什么哭了?”萧凝安声音总是冷冷的,她明明一身妩媚却偏偏不解风情,如今晚霞如此美丽,她却只关注宁欢意刚刚的情绪。 这个时候宁元勋早就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了,宁欢意知道萧凝安应该过会儿就要去前厅面见父亲,不知道怎的,心中突然生出一抹不舍。 “那……殿下先告诉我,为何出现在小厨房里?”宁欢意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一身白色的衣裙在浓烈的晚霞映照下反而变得那么单纯又神秘,姣好的面容上是难得一见的俏皮反问。 萧凝安看了看身后,厨房里的面已经被洗过手的厨娘接手揉了,没想到一顿捣鼓之后居然就到了傍晚,宁元勋回来了,宁欢意也睡醒了,那亲手做下面的工序是不太可能了。 萧凝安只好无奈的笑笑,带着宁欢意离开厨房的地界,往栖雁阁的亭子那边走去,傍晚不算太冷,但也算是有晚风阵阵袭来。 萧凝安打量着宁欢意身上穿的衣裳,又转头吩咐青黛拿来衣裳给宁欢意披着。 青黛捂着嘴笑着离开,能够见到自家姑娘和未来的“夫婿”和和美美也的确不错。 宁欢意并不着急开口催问萧凝安,她就这么乖乖巧巧的看着萧凝安坐在自己对面,那明亮的眼神实在让萧凝安无法再躲避。 “只是今日想起来前几天你给我做的那份槐花糕,想着你吃药怕苦,也想去给你摘一些来做。”萧凝安发现自己对着别人说话是能简则简,但是对着自己这未来的小娇娘却是忍不住的多说话。 宁欢意听到这话不由得脸颊一红,这……槐花糕?那萧凝安脸上的面粉。 宁欢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抬起手来抹掉了萧凝安脸颊上的一点面粉,软软的手指在萧凝安的脸颊上触感极好,萧凝安也是没想到宁欢意会主动帮自己擦掉脸上的面粉。 “所以……你刚刚是在学做槐花糕?只是你如此尊贵的身份,实在是不该下厨房的。”宁欢意看着萧凝安,第一次有些心虚,之前她总觉得自己亲自采摘了花,亲自送到厨房里,亲自盯着他们做完槐花糕就是自己亲手做的,可是如今看到萧凝安挽着袖子真正的走入厨房,才知道…… 那,萧凝安会不会觉得自己之前是骗她的?宁欢意的小心思都在脸上,萧凝安一看便知,想起来刚才采摘槐花的时候问的再加上刚刚在厨房里其余厨娘的反应就知道宁欢意不怎么下厨房。 那么那天如此香甜软糯,一看做法就十分熟练的槐花糕应该不是宁欢意亲手做出来的。 萧凝安特意弯下腰来,看着低垂着脑袋无限心虚的宁欢意,不由得笑了笑:“欢意为何不抬头看我?” 宁欢意咬唇,决定还是在别人拆穿自己之前就主动坦白,于是头更低了:“之前那槐花是我摘的,是我亲自送去小厨房的,但不是我亲手做的,欺骗了摄政王殿下,总不至于要砍头吧?” 宁欢意原本并不觉得这点小错就会招致砍头杀祸,可是谁知自己说出来这番话之后,萧凝安却沉默不语,仿佛默认了一般。 宁欢意连忙抬起头来,那可爱的杏眸湿润,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么点一点小事,你就要砍我的头,那你就没有媳妇了!” 宁欢意一着急,想起来自己不日之后还要嫁给萧凝安,做萧凝安的摄政王妃,所以连忙把这个搬出来当做砝码。 萧凝安闻言,总算是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话,于是笑了起来,宁欢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说了怎样的话。 宁欢意从来没有这么害羞过,脸颊一下子能和天上那红霞比拟,她复又把脑袋低下去,不住的懊恼自己为何那么不知矜持。 萧凝安也就……也就是…一点点好看嘛…… 萧凝安知道不能打趣太过,于是接过来青黛送来的披风盖在宁欢意的身上,温声道:“没事的,我正好也不想让你多去厨房走动,你的身子是见不得油烟的。” 萧凝安根本就不在意那槐花糕是谁做的,只要是宁欢意送来的,那就已经甜到了心坎里。 青黛也想起来那日自家姑娘说要亲手做槐花糕,反手就把槐花给了厨娘做的事情,再看看宁欢意如今低着脑袋小伏低的模样不由得捂着嘴巴笑起来,看来以还是这位摄政王女婿能管得住自家姑娘。 宁欢意被她这般温声开导过后,终于也是挺直了腰板,可是没骄傲多久,青黛便将那碗熬了一下午的中药端了出来,整个栖雁阁院子里突然弥漫着一股药味,宁欢意刚刚振作起来的精神又迅速蔫了下去。 “这么快就要吃药了吗?我还没用晚膳呢!”宁欢意不服气的小声辩解着,青黛却毫不留情面的戳穿她:“姑娘,您方才醒来过后,那一盘子糕点就进入肚中,况且回到府中之后您便睡下了,这药也一直没有吃啊。” 宁欢意愣住了,中午本来就没吃好,睡醒之后饿不是很正常的嘛?她暗戳戳的踩了一脚,随后哼了一声乖乖端起来药就要喝。 其实大多时候宁欢意虽然还是特别怕苦,但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今日是不是萧凝安在这里,又护了自己一整天,所以让宁欢意生出了想撒娇的念头。 宁欢意如此这般胡思乱想着,居然也忘记了拿蜜饯来吃,直到苦味蔓延在嘴中,整张脸就如同包子褶一般,但是那么的可爱。 萧凝安不由得笑了笑,她拿来青黛姗姗来迟的蜜饯给宁欢意递到面前来,宁欢意连忙抓起来一把送入口中。 原本是蔓延在嘴中的苦味,如今又紧急替换成了一种甜到发腻的味道,宁欢意只感觉有种怪味,萧凝安又接替了青黛的差事,把水端到了宁欢意面前。 19、请罪 宁欢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终于把嘴里的味道全都冲淡了,宁欢意这才又要了些漱口的花瓣水,总算是把这吃药的一关给过了。 宁欢意就像是邀功的小孩子一般仰着那张姣好的脸蛋,似乎是在要奖励。 萧凝安点了点宁欢意的鼻尖,将自己腕间的冰种玉镯褪下来戴到宁欢意手上。 宁欢意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金银珠宝养出来的,对于这些玉器更是熟悉的不得了,看见自己这腕间新得的玉镯成色就是上上等,她有些惊惶,如今这种成色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流入京城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御赐的东西。 “这使不得……是皇上赏赐的吧?”宁欢意窥着萧凝安的神色猜测,萧凝安暗自点点头,果不其然永昌侯府就是见过这些好东西,宁欢意从小眼界就高,知道这东西,这个时节是不可能在京城中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开国库御赐下来的。(ps:玉镯虽然不和那些农作物一样按时节生长,但是因为古时候的车马慢,所以东西送入京城也是有一定时间的,本文设定的是大概在下半年才会送入皇城中。) 宁欢意得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于是更要把自己腕间的玉镯子退下来归还给萧凝安。 萧凝安却不收,将那玉镯安安分分的戴在宁欢意腕间:“倘若你实在觉得无功不受禄,那就把这玉镯子当做我加的聘礼吧。” 宁欢意不知道该如何说,还没反应过来,宁元勋身边的人就来请萧凝安去书房一叙,宁欢意顿时就站起身来,其实还是想挽留一下的,但是如今已经慢慢算是入夜了。 二人虽都是女子,但也因应该忌讳些,宁欢意又不想显得太过主动,便只好站在原地慢慢福了身,萧凝安深深地看了宁欢意一眼便跟着宁元勋身边的人去了书房。 萧凝安这一走,整个栖雁阁的气氛都仿佛活跃了起来,其他大气也不敢出的丫鬟们纷纷围过来。 “姑娘,您今日用药,居然先喝的药诶。” “果然还得是摄政王殿下才能管得住您。” …… 虽然在永昌侯府规矩森严,可到底这些丫鬟们也都是十八九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如今自家小姐即将婚配,还是嫁给一个女子,大家都觉得很是新奇,但是碍于萧凝安的身份,全都默默观察着。 压抑了一晚上,这才纷纷站出来八卦几句,宁欢意显然并不在意这几位丫鬟打趣的话,甚至脸颊微红佯怒的要揍她们。 但病了这么多年的身子,即便是扬起拳头来让别人看了,也如同小猫生气一般,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萧凝安还并没有走远,听到身后的欢声笑语,不由得也弯起了唇角。 * 次日一早,宁欢意尚在睡梦之中,就听到了白莹莹在栖雁阁门外喊着的声音,青黛早早的就醒过来,开始准备给宁欢意洗漱的东西,听到这个声音也是连忙跑过去要制止。 谁知白莹莹不知和青黛低声说了些什么,青黛居然也把她放了进来,并且走到宁欢意床榻边晃了晃宁欢意。 “姑娘,该醒了……今日府上有人负荆请罪,白姑娘的意思是请您去前厅看热闹。”青黛总觉得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些不妥,但是事关昨日公主府的事情,自家姑娘的确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与其到时候被夫人紧急传唤过去,不如现在就早早的为姑娘梳妆打扮。 宁欢意原本是颇有些起床气的,可是如今一旦想起来-荆请罪,就联系到昨日的事情,于是那点生气也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垮着一张笑脸坐起身来,漱完口便先喝药,一大早上起来,药的味道便弥漫了唇齿,青黛连忙递过来花瓣水给宁欢意漱了三四遍口,这才堪堪止住味道。 又是一阵梳洗打扮,光鲜亮丽又难掩病色的美娇娘就出现在了白莹莹眼前,她拉着上下左右的打量,眉眼间都是满意:“不愧是即将出嫁的姑娘,我家宁宁真是越看越水灵!” 宁欢意拍开白莹莹的手,装作恶狠狠的模样:“今日晨起,你打扰到本姑娘歇息,我还没找你的茬。倘若此番去前厅,没看到什么好热闹,我定要为你试问!” “好好好,你尽管瞧好吧!昨日我夜间就听我娘亲说公主府和柳府俱是一片愁云笼罩在府上,派出去打听的丫鬟婆子都说柳府要家法伺候柳景明,打着他今日来道歉呢。”二人挽着胳膊走,白莹莹显得很是激动,越说越开心。 可宁欢意却有点不开心,原本就是那柳景明嘴不干净,为什么还要被打着才能登门道歉! 白莹莹侧过脸来发现了宁欢意的郁郁寡欢,不由得宽慰起来:“你也知道柳景明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向来是不知道自己错处的,倘若你觉得不解气,正好趁今天这个功夫好好折腾他一番,必须出了气才好。” 白莹莹就是这样,她知人情世故,知道今天柳府阖家登门致歉,按理来说宁家也该意思一下放过去便罢,可白莹莹和宁元勋是一个想法,必须得让宁欢意出了气才可以。 这边前厅眼镜说的差不多了,宁元勋便挥手让下人去请宁欢意来,小厮跑到一半便看到了宁欢意和白莹莹挽着胳膊来到此处,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 “姑娘,大人和夫人差小的来请您前厅一叙,大人还特别嘱咐了,您尽管提要求给柳家公子,务必出气才好。”小厮压低了声音向宁欢意说话,而宁欢意和白莹莹听了这话也是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看,伯父是不可能让你受委屈的!”白莹莹笑了笑,更加期待一会儿在前厅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她拉着宁欢意的胳膊更是加快了些速度。 二人到达永昌侯府前厅的时候,前厅当中正保持着诡异的寂静,柳父和柳夫人坐在位子上,时不时朝着跪在地上的逆子柳景明身上递眼神刀子。 而裴阮和宁元勋则是不紧不慢的品尝着近些日子进贡上来的新茶,完全没有着急的样子,但也绝不主动开口说话。 20、讨符都能偶遇? 宁欢意来到前厅算是打破了这前厅的寂静,她和白莹莹只是朝着宁元勋和裴阮行礼,并未搭理坐在一旁的柳家。 聪明的人都知道柳景明既然敢这么大肆的宣扬,而且毫无制止的样子,肯定也是在背后得到了柳家的默认。 如此一来,柳景明和柳家没有一个配得上让宁欢意行礼的东西。 宁元勋见到宁欢意的时候瞬间眉开眼笑,拉着来到自己身边坐下:“欢意啊,你看看这些首饰头面可有喜欢的?” 随着宁元勋的话音落下,身边的下人端上来璀璨夺目的明珠串成的流苏步摇,还有一整套的首饰头面,安安静静的摆放在那几个托盘上。 宁欢意眼神微瞟,就能够看到站在柳景明身边的柳家下人手里,也是捧着几盒首饰,单纯这么看上去成色倒也不算差,但宁元勋的首饰一拿上来,柳家的那点东西瞬间变得廉价。 “难为父亲还能想着给女儿些首饰,方才女儿走过来,还以为那些才是给我的,暗自伤心了好一会。”宁欢意说着,白嫩细腻的玉指指向了柳家下人手里的那些首饰。 此番一出,柳家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跪在地上受了一早上气的柳景明更是忍不住说话:“柳府自然高攀不起姑娘这高枝!” “柳景明!谁允许你说话了!”一直脸色不好看的柳夫人顿时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对着柳景明便开始训斥。 而永昌侯府众人根本就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他们更多的是想看热闹,本身就是柳景明为主导的散播谣言,他多挨几句骂又如何。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柳夫人已经训斥的口干舌燥,再也讲不出话来,便只好恨铁不成钢的将脑袋扭到一边去,宁欢意见状走到柳景明面前。 刚刚柳景明被柳夫人训斥的头都抬不起来,如今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跪在地上,他听到宁欢意说话了,怔怔的抬起头来。 “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柳景明就好像是一个被刺到了伤口的狗,瞬间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狂吠,宁欢意向后挪了几步,她身后就是永昌侯府疼爱自己的父母双亲,又岂会害怕这么一个狗东西? “就凭现在跪下来道歉的人是你。”宁欢意不徐不疾的说出这几个字,眸子闪烁着天真的光,仿佛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一般,“柳哥哥……啊呸,本姑娘当真是瞎了眼,竟然白白叫了你这些年的哥哥。” 说完,宁欢意头也不回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前厅一如既往的寂静,柳府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外面不语。 柳景明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嚣张气焰,他只是低声的重复自己知错了,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 宁欢意不难过吗?她当然难过,只是更多的是难过自己的幼小青春时刻竟然给了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如今擦亮双眼,可是到底心中难受。 “罢了……”宁元勋终归是不好再接着下柳府的面子了,他挥挥手令小厮收下了那些首饰和赔礼,当着柳府三人的面把那些首饰赏赐了一半给青黛。 这个时候柳府其余人哪还敢说什么不是,暗自吃了这气拽着柳景明便转身离去。 宁欢意压根不看她们,只是喝着茶吃着点心,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 白莹莹先是打抱不平:“这柳府根本就没有诚意,柳景明居然还这么嘴硬!真是苦了欢意,我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白莹莹说的报复回去不过也只是在以后宴会上多说柳景明几句,而宁元勋坐在位置上看着柳府他们离去的背影,也决心在官场上更加针对一些。 “欢意,还没用早膳吧?爹爹唤人传膳可好?”宁元勋回归神来问这宁欢意,宁欢意自然是没有异议,在等待传膳上来的时候,裴阮算着日子道:“这……距离大婚可还没有几日了,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去上香什么的,准备准备?” 宁元勋一拍大腿,心道确实是这样,原本是打算昨日散朝之后去找国师谋一吉签来,顺便操办事宜,可是恰逢昨日公主府出事,宁元勋就把此事耽搁了。 “如此一来便今日尽早安排吧。”宁元勋很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原本她们大婚的日子并不着急,可是皇帝和太后都下了旨意,这简直是一场万众瞩目的盛大赐婚,绝不可以从简。 宁欢意原本还在郁郁寡欢,可是听到大婚事宜的时候,竟然不捉痕迹的红了脸,她想起来那个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每次见面都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女子就心神动荡,她不知道自己何处博得摄政王的青睐,但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一点。 而且……萧凝安面容姣好,身段窈窕,乃是上上美人,虽然外界屡屡传她冷酷无情,但是宁欢意就是觉得萧凝安和别人口中的不一样。 白莹莹注意到了宁欢意连饭都不吃了,只顾着低着脑袋害羞,于是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上面红枣摆放点缀的好看。 “咳咳,快些用膳补补血色我看你啊,这小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白莹莹压低声音打趣宁欢意,这让宁欢意连忙伸出手来抚着自己的脸颊,心里想着是不是真如白莹莹说的那般。 随后又腾出手来和白莹莹闹,裴阮笑着劝二人不要用膳的时候闹,但是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嫁给摄政王,的确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早膳就这么用完了,裴阮和宁元勋准备今日出门上香,替即将出嫁的宁欢意讨个姻缘符来保佑姻缘顺遂。 21、天降爱情 这种去寺庙求姻缘符的是可以女儿家跟在身旁的,而且宁欢意年年去祈愿身体平安,但是愈发年长后也会在菩萨面前求些姻缘。 这些小心思似乎被佛祖听见了,才掉馅饼一样砸下来这样的婚事,宁欢意不由得也想跟着上前去还愿。 白莹莹背负着要出来打听八卦的重任,一大早就和白府打好招呼要晚些回去,天性爱玩的她自然也要跟着宁欢意一起去寺庙。 于是,简单的商量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上了永昌侯府的马车,今日散朝的早,宁元勋早早去点了个卯就回来了,此刻和夫人裴阮同乘一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就是宁欢意和白莹莹同乘的马车。 “欢意!你说,那摄政王昨日如此威武护着你,这样的佳话早已经在我们这些京城姑娘的圈子里面传开了,其他闺阁小姐们之前还议论纷纷,说你要嫁给一个女人,后面看到摄政王她如此貌美又护妻心切,她们羡慕的手帕都要扯坏了。”白莹莹叽叽喳喳的坐在车上百般聊赖的说着昨日宁欢意被抱走之后那些世家贵女们态度的转换。 而宁欢意却更加难受,总觉着萧凝安这样对自己好,就会不会像昙花一现?而且曾经看房间那些话本子也有婚前百般讨好,但是大婚之后就开始露出狐狸尾巴的负心汉。 虽然萧凝安是女子,可她能够凭一己之力,从积极无名走到如今的摄政王之位,够让文武百官皆不敢言语什么,恐怕不只是骁勇善战,还有些必要的手段…… 宁欢意自知自己只是有一点小聪明,可能和这样性格的人还是无法真正的匹敌起来。 白莹莹这次并没有察觉到宁欢意的担心,只是自顾自的想着自己好友马上就要打破那些人的讥讽,嫁入摄政王府邸,为宁欢意开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就来到了西禅寺,不同于昨日在马车上被萧凝安抱着的甜蜜气氛,宁欢意现在更多的还是心中的忐忑,但她微微垂下脑袋来,旁人便再也看不见宁欢意脸上的神色。 作为高门大户的小姐是不允许有细碎的发丝留在额前,所以宁欢意便在额间点缀了花钿,这样的妖艳颜色却偏偏在宁欢意那清纯无害的容貌。 下了马车,迎着日光,站定在西禅寺门前,两个石狮子守护着庄严肃穆的西禅寺。 当今圣上大笔一挥写下的“西禅寺”三个字更是熠熠生辉,牌匾挂在寺庙门口,一个僧人握着大扫帚站在庭院中央,看到这些贵人入内,瞬间记起了功德箱的账簿,永昌侯府那是绝对占大头的。 僧人虽信佛吃斋,但是寺庙当中那些修缮和素面的钱都离不开功德箱中的捐赠。 所以僧人们也是对永昌侯府毕恭毕敬,那僧人双手合十一鞠躬,便转身请来住持,住持更是一身袈裟的从主庙当中走了出来。 宁元勋与裴阮很是热络的走上前去和住持攀谈,这些年因为宁欢意的身子,永昌侯府没少添香火钱来西禅寺祈福,自然也是和住持相识。 而宁欢意只是很礼貌的向住持双手合十的作揖过后,便和白莹莹直奔姻缘殿去。 “先说好!陪你去姻缘殿请完符后,你还要陪我去财神殿里求!”白莹莹站在门口,而且还知道自己这样说似乎有些羞耻,便压低了声音向宁欢意叮嘱,宁欢意自然答应一会陪着她去财神殿里。 进了姻缘庙,宁欢意正打算找个蒲垫跪下虔诚的拜一拜,结果却看到了跪在蒲垫上的熟悉身影。 等等…… “殿下……”宁欢意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怔怔的看着跪在姻缘神前正专心致志的跪拜的萧凝安。 宁欢意揉揉眼睛,确认她的确是萧凝安,而萧凝安的那道身影也似乎怔住了。 白莹莹还傻愣愣的去问僧人如何求姻缘符,没发觉跪在这里的萧凝安。 听到宁欢意说话,还止不住的打趣:“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你家殿下呢?这个时辰她应该还在皇宫里帮圣上批阅奏折吧。” 宁欢意连忙扯扯白莹莹的衣袖,此时萧凝安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维持着脸上那种万年冰冷站了起来。 “宁姑娘也来了。” 宁欢意和反应过来的白莹莹皆是行礼,萧凝安伸出一只手想来搀扶,可是又觉得这寺庙当中人多口杂,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的伸出手来是不是会招致宁欢意的不快。 于是萧凝安的那只手便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 宁欢意虽然也意识到了,但是不敢说些什么,站起身来想找点话题,但宁欢意一面对萧凝安那凤眸就有些羞怯,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白莹莹先开口:“殿下,您今日怎么也有空来姻缘殿了?” 萧凝安比宁欢意和白莹莹都高一个头,站起身来的时候需要垂眸看着她们,听到白莹莹的问话,原本对着旁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萧凝安,此刻却有些窘迫。 “本王听说,大婚之前要求些符纸保佑姻缘幸福,因此……这才看今日无事便来求些。”萧凝安脸上的窘迫也不过是一瞬,她很快便调节好了情绪,解释起来也很自然。 只有身边的侍从看出来了不对劲,自家殿下从来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自己做什么事情,如今却愿意说这么多,看起来很是看重这位未来小王妃。 宁欢意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只不过能在这种地方遇见萧凝安,况且自己在马车上也一直在思索和萧凝安的这桩婚事。 现在看到萧凝安,就有一种说曹操曹操到的感觉,宁欢意也是顺着萧凝安的话说着。 “今日我也是随父母一起出来求些姻缘符的。”宁欢意不问自答,抬起头来看着萧凝安那双眸子,好像真的发现萧凝安面对着旁人和面对自己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至少,刚刚萧凝安在对着白莹莹说话的时候,并未有任何的笑意,但是此刻看着自己的时候,居然眼眸里是深深的笑意。 这应该不是可以装出来的吧。 宁欢意就这样想着,旁边的僧人也恰好拿来新的蒲垫,宁欢意便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掌管世间一切缘分的观音菩萨。 菩萨高坐在上,慈眉善目的样子让宁欢意心中宁静了不少,她双手合十的虔诚乖巧模样使得萧凝安站在一旁看着宁欢意这般模样便心中感慨。 很是识趣的白莹莹即刻便退了出来去拜自己的财神,此刻殿内已经只剩下了萧凝安和宁欢意,这对即将大婚的二人却偏偏又一次在寺庙这个地方相遇。 “求了些什么?” 本朝有一传统,凡是要大婚的二人皆要在婚前求姻缘符,并跪在菩萨面前祈祷着婚后的生活。 有人求多子多福,有人求大富大贵,总之都是想自己大婚之后能够在夫家过的越来越好,也全都是为自己而求。 但宁欢意却不同,她深知摄政王府看起来威风显赫,但其实四面楚歌,许多大臣都是不敢惹而不是不想惹,虎视眈眈的模样也是自家老爹宁元勋所看出来的。 宁欢意就在面对菩萨双手合十的时候,心中祈祷的是以后可以同萧凝安一起互相扶持帮助,而不是只是依附于萧凝安的正妻。 “难道你不知道任何放在心中许的愿望都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吗?”宁欢意歪着脑袋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凝安,不由得弯唇而笑,想起来刚刚看见萧凝安的时候她那有些发愣的背影。 萧凝安看到了宁欢意眼中的笑意,一时失了神,她也与宁欢意一起跪了下来,二人并肩共同双手合十的看着菩萨,又同时许下心愿。 站在一旁的僧人自然是看出来了两个人的关系,而且谁人不识当朝摄政王,僧人一下子便猜出来这位被摄政王珍视的人应该就是准摄政王妃。 于是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将姻缘符递给二人,宁欢意也是一作揖这才接过姻缘符,并询问:“我父亲他们呢?” 僧人是刚刚随着住持一起来迎接宁元勋的,所以宁欢意向他询问宁元勋青黛和裴阮此刻在哪里。 “宁大人也来了?”萧凝安想起来刚刚似乎说过,于是又补了一句抱歉,这一番话把宁欢意听懵了。 此刻僧人也及时的做出回答:“宁大人于其夫人如今正在住持的厢房当中商讨良辰吉日。” 宁欢意又是一番感谢过后转身随萧凝安一起出去。 “你怎么好端端说抱歉呀?”宁欢意得到了僧人的回答,便迈步向住持的厢房走去,手很是珍惜的拿着那道姻缘符,上面是僧人根据二人情况专门写的经文,倒是很有心意。 上面墨水已干,但是凑近些还能闻到墨水的味道。 萧凝安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害怕宁欢意因为自己未曾认真记下她说的话而生气才补的道歉吧? 可是宁欢意又问了出来,似乎不回答更加不礼貌。 萧凝安一张冰山似的脸恰好藏住了心底的波澜,就算是思来想去这么多,也终究没有回答出来。 22、姑娘不愿嫁? 宁欢意早就习惯萧凝安不爱说话的样子,她妥帖的将姻缘符叠好收入香囊当中,香囊精致小巧上面还绣着极为独特的花纹,引起了萧凝安的注意。 “香囊?” “是呀。”宁欢意握着香囊看萧凝安的眼神突然想起来话本子上说,似乎女子送心仪之人一个香囊有定情和表达心意之意。 宁欢意不由得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萧凝安做一个香囊,萧凝安什么也没说,宁欢意便只是把这种想法给放在了心里。 走出姻缘殿后,外面的天气却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宁欢意扯了扯萧凝安的衣袖,示意她站在檐下,果不其然一会便大雨倾盆,萧凝安愣住了。 “这种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想必殿下出门并未带伞吧?”宁欢意这话虽然是问萧凝安,但其实眼睛是看着萧凝安身旁的侍从,侍从只是腰间佩剑,并未看到什么油纸伞的模样。 萧凝安点点头,却不说话。宁欢意望着自己头顶的屋檐,身后僧人阿弥陀佛一声,引着二人进姻缘殿中躲雨。 二人便坐到了一旁的蒲垫上,宁欢意看着萧凝安的侧脸,下颚线极为好看,那脖颈纤长天鹅颈一般的模样。 “殿下,臣女可否问你一件事情?”既然是圣上赐婚,那婚期一定很近,不能耽误太久,既然要成婚,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萧凝安很少在宁欢意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不由得勾起了兴趣:“嗯?何事?” “为何娶我。”宁欢意只想知道这个,自己和萧凝安见过不过几面,就连朋友都说不上,可不仅能在公主府的宴会上给自己撑场子,还能收拾了造谣的人。 这一切都做的太过梦幻,馅饼一样的婚事宁欢意更害怕把自己砸晕了。 萧凝安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对自己一向温和的脸上现在居然透出了森森的寒意。 “姑娘不愿嫁?”萧凝安看着她,似乎是要把宁欢意盯出来一个洞。 圣旨已经下了,宁欢意怎么可能不嫁了,她只是摇摇头,已经不打算接着再问了。 对于萧凝安的反应,宁欢意心中也算是知晓了几分,或许自己对于萧凝安来说只是个有价值的王妃,而萧凝安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桩好的婚事。 如此,二人合作搭伙过日子也罢了。 雨渐渐小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差,待白莹莹举着油纸伞走来寻宁欢意的时候,也发现了二人的不对劲。 “阿欢,你和殿下是……吵架了吗?”白莹莹小心翼翼的趴在宁欢意一旁询问,而宁欢意却并不想回答,只是低着脑袋把一把崭新的油纸伞给了萧凝安,自己则和白莹莹同乘一把伞,快速的走出了姻缘殿。 萧凝安站在身后看着宁欢意离去的背影,脑海当中都是方才这明艳可爱的女子,软糯的声线,身旁侍从顺着萧凝安的眼神看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殿下,您既心有苦衷,为何不告知一二,惹得宁姑娘心生嫌隙该怎么办。”侍从是很愿意看着自家主子能够有个知冷知热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能成家陪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萧凝安凤眸微微低敛,她想到宁欢意刚刚眼中那失落的神情就有些心疼,可没有办法。 “原本就是打算成婚后好好待她绝不逾矩,如今这般可能确实是走的太近了些,本王该收敛些的。”萧凝安撑起了那把油纸伞,一主一仆走入雨帘当中,原本该去拜见一下宁元勋的,可朝中有事只好快些回去。 这边白莹莹还是很不解,为什么自己去拜了拜财神回来两个人就变得生疏了。 路上白莹莹一直戳着宁欢意的胳膊问,宁欢意也是实在被烦的不行,便拉着她来到西禅寺的小亭子里避雨。 顺便将刚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白莹莹听懵了,她压根没想到现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甜蜜二人如今却变得这样,大有一种磕的糖决裂了一般。 宁欢意也是很惆怅,原本好像就不该奢望有什么爱情的,如今问了出来简直是自取其辱,对啊……爱不爱有什么呢?圣旨下来了,不嫁也得嫁。 “她怎么可以这样!阿欢,你还想嫁吗?若是不想嫁,我们去找伯父伯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咱接着装病?”白莹莹顿时坐不住了,倘若不能好好对待宁欢意,那么再好的条件也是虚无。 宁欢意也有些动摇,她眨眨眼睛:“圣旨都下了,还有办法吗?” 被宁欢意寄予厚望的白莹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要不然,就说身体大病,短时间内无法大婚,先拖着时间,再看看?” 虽然算不上什么办法,但是也只好这样了,宁欢意点点头,决心今日回府之后就开始称病。 雨渐渐的停下来,天边擦出一抹雨后的彩虹,并不算长,短短的一截却如同装饰品一般。 宁欢意收了油纸伞,迈出了小亭子,而此时宁元勋也已经询问完了良辰吉日,出来的时候恰好雨过天晴。 “父亲……”宁欢意看向宁元勋,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自家爹爹尚且还因为婚事而喜上眉梢,自己居然就要称病拖延日子。 身旁的白莹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大大方方的行礼,张口就道:“方才欢意淋了些雨,似身子有些不适。” 宁欢意见白莹莹都这么说了,迎上裴阮那关切的目光时也只好微微蹙眉,扯出帕子来捂了捂嘴巴掩住咳嗽:“咳…咳咳……应当是有些受凉。” 此时白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地方,要来接走白莹莹,裴阮见状便决定回去的时候和宁欢意一辆马车,也好照看着。 宁欢意拗不过裴阮,只好福身先行上了马车。 青黛也连忙上马车点燃驱寒的香,又泡了一盅热茶,给找了件披风披上才算好。 夏日的正午原本该闷热无比,但是因为这场刚刚下过的雨,空气中就只剩下湿润的凉爽,宁元勋和西禅寺的住持寒暄过后,这才上了马车下令回府。 23、入宫? 裴阮坐在宁欢意身旁握着她的手,打量宁欢意的神色,在马车终于起步的时候,裴阮拍拍宁欢意的手背。 “欢意,娘亲照顾你这些年也算是半个大夫了,你这身子明显没淋到雨,也并无寒气萦绕,为何要称病?”裴阮声线柔和,她得知了这些也并未生气,只是温柔的看着宁欢意想要问出来自家女儿的心结。 宁欢意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生怕自己说出来什么是在给家中添乱。 裴阮斟酌着用词,想起来方才青黛禀报在寺庙当中遇到了摄政王萧凝安,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可是殿下对你不好?”裴阮上次看着二人似乎还是眉来眼去的颇为甜蜜,京城当中也把摄政王护妻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这个猜测有些离谱,但不得不猜是这个问题。 宁欢意摇摇头,伸出白皙的胳膊拢了下身上的披风端起茶盏来轻抿一口:“娘亲,方才女儿问殿下为何要娶我,殿下神色未明,甚至有些说不出来的寒意……” 裴阮闻言,安抚性的拍拍的宁欢意肩膀,鬓间的步摇随着马车摇晃相撞发出的声音清脆无比,整个马车车厢当中也就只有这样的声音。 静的可怕。 “那欢意不妨说说,到底因何摄政王要觊觎我们家。”裴阮这是在循循善诱,想听听宁欢意的思路,而宁欢意却眼神迷茫:“目前为止,女儿只知道她如今算是朝堂上的孤臣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大臣,娶了我有利她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其他并无所知。” 裴阮将宁欢意的一缕青丝抚到宁欢意耳后,随即将宁欢意搂入怀中,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解释:“欢意不怕,虽然圣旨无可抗,但她萧凝安若是敢欺负你,永昌侯府也不是废物,定会倾全家之力将你接回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永昌侯府帮得上萧凝安,自然也能把她拉下马。” 裴阮说的话并不符合她那温柔的气质,更多的是一代女官和家中主母的气概,宁欢意看着娘亲,心中渐渐踏实下来,嫁过去能够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算是极好的。 倘若不想萧凝安安安分分,永昌侯府也是可以与之抗衡一二。 只是这件事过后,宁欢意宁欢意脑海当中便没有了那几日与萧凝安的恩爱,更多的反而是不安。 马车渐渐停下,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前,却见宫中宫女站在门口似乎等候多时了。 宁欢意被青黛搀扶着走下马车,宫女见到宁欢意便笑脸相迎:“姑娘安康,我们嫡二公主相邀入宫一叙。” 宁欢意不由得皱起眉头,所以说即将出阁的确是有些宴会需要参加,但是为什么这素来不相识的嫡二公主也要邀请自己入宫呢? 裴阮也下了马车,看着烫金字的请帖刚想替宁欢意回绝,宁欢意却笑盈盈的收下。 宫女一看完成了差事,连忙回宫复命。 “为何入宫?”裴阮拉着宁欢意的手,眉眼间都是不解,“宫中规矩繁多,这嫡二公主永嫣向来与你并无交集。” 宁欢意裙摆微动缓缓走入府中,看着那映入眼帘的槐花树,因为这场雨,洁白的花都被打入泥土当中,实在令人惋惜。 宁欢意并未回答裴阮的问话,只是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丫鬟,蹙眉问道:“槐花可摘下来一些?这场雨打落了不少槐花,倘若再来几场雨更是萧条。得尽早摘下来放好。” 丫鬟们闻言俱是点头,宁欢意看着她们开始摘槐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裴阮一路送着宁欢意来到栖雁阁门前,宁欢意这才转过身来。 “娘亲,殿下她无至亲,作为王妃婚后自然是要入宫拜见太后和皇帝,女儿该进宫和公主打好关系,互相熟络才是。”宁欢意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永依霜已经开始敌视自己,那皇帝嫡出的公主就必须要好好相处。 这样才能保证在以后入宫的时候不被别人所轻视。 裴阮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宁欢意好好歇息过后便转身离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宁欢意便坐起身来梳妆打扮,鹅黄色的衣裙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明媚动人,宁欢意特意嘱咐青黛多施些粉黛,至少能够压下去眉间的病气。 青黛一边给宁欢意梳着头发,一边心疼:“姑娘,您这身子不好合该多休息,药都尚未熬好。” 青黛这话音刚落,宁欢意便开始猛烈的咳嗽,这是只要她一日不喝压制的药就会咳嗽的症状,青黛吓得连忙去小厨房催着,好歹那药也算是熬好了,端过来宁欢意直接忍着苦味一饮而尽。 清早便满口苦味,宁欢意抬起帕子来擦了擦唇角,不由得苦笑。 “你说就这样的身子,的确是有桩婚事就很不容易了对吧……”宁欢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怅惘,青黛不知道如何安慰宁欢意,只得默默的收下药碗便出去。 宁欢意拍了拍脸蛋,决心不要如此低沉下去,近些日子夏日的衣裳和首饰如流水般送进了栖雁阁,光是新样式的首饰便摆满了桌子。 宁欢意挑了几样便起身用早膳,今日天气阴沉,见不到太阳,闷热的气息也在空气中弥漫着,青黛举着团扇在宁欢意身旁给她扇风,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由于没有日光,就连时辰都变得很模糊了,宁欢意到达皇宫侧门的时候那些官员早已散朝在门口熙熙攘攘的谈论着什么。 宁欢意看着那人群当中大半的女官,不由得心生羡慕,她下了马车,往人群那里靠近了一点,却在熙熙攘攘的官员堆里一眼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萧凝安平日里穿着玄色官袍衬的她更加肌肤胜雪,凤眸下的一点泪痣如同瑕不掩瑜,反而更加动人。 官帽被萧凝安拿着,长发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的脖颈,宁欢意慌乱的挪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看着她的脖颈,便已经有些脸红。 “欢意姑娘?”萧凝安方才就感受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由于常年行兵打仗的警惕感,让她发现了的宁欢意存在,不由得诧异,这个时候…… 24、刁难 宁欢意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门口。 宁欢意转过身来装作没有听见,在宫娥的指引下从侧门入内,径直在宫道上走着。 阴沉的天终于将宁欢意内心的躁动抚慰下来,她逐渐冷静,缓步走在宫道右侧,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又抬眸看那四四方方的天。 只觉得皇宫建筑四周环绕,有种无形的威压在逼迫着自己 身旁青黛还在摇着团扇,宁欢意看向眼前宫娥腰间的腰牌,便知晓这是永嫣身边的人,主动开口询问。 “这位姑姑,公主邀我入宫究竟何事?”宁欢意说着,示意一旁的青黛塞上了一锭银子,那宫娥顿时眉开眼笑:“姑娘莫怕,我家公主只是仰慕摄政王殿下许久了,听闻近些日子姑娘和殿下相处很是甜蜜,想叫您来说说话。” 宫娥倒是很会斟酌用词,而宁欢意这边听完她说的话便已经知晓了半分,当今圣上的嫡出二公主最是喜爱舞枪弄剑,如今想来也是受萧凝安的影响。 萧凝安常常入宫,永嫣要是想见到萧凝安很简单,恐怕永嫣都想不到,摄政王妃居然是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世家贵女吧? 青黛也听出来了不对劲,她看向宁欢意眼神里透露出来担忧,可是奈何宫娥在前,二人说话都不自在,宁欢意给了青黛一个安心的眼神,抬起头来便淡然自若的走着。 嫡出二公主又何妨,永昌侯府也不是随意可以欺凌到头上的。 在宫道上走了不知多久,拐了几个弯,宁欢意终于来到了栖梧宫,也是皇后的宫殿。 嫡出二公主永嫣还没有到及笄的年龄,因此也没有单独辟出宫来给她居住,永嫣的生母就是皇后娘娘,自然也是身份水涨船高,在这宫中除了庶出长公主永依霜,这位永嫣就是最尊贵的存在。 皇后宫中极为气派华丽,本朝乃是盛世之景,完全不需要怎么提倡节俭,哪怕是见惯了世面的宁欢意此刻看着栖梧宫的气派便也是不由得暗暗称赞。 皇后这个时候应该还坐在正殿接受嫔妃们的早起问安,但是来到宫中必先去向宫中主位,也就是这位皇后娘娘行礼。 宫娥直接引着宁欢意来到正殿门口,再由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往里面通报,一层层的通报完,这才宣宁欢意进殿。 青黛则站在殿外候着,宁欢意手提裙摆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入殿中。 正殿当中暗香浮动,那些妃子分成左右两侧坐着,位分低的头上的首饰便少,位分越高则越珠翠环绕。 那些嫔妃们每日就是这种无聊的请安环节,宫中也已经好久没有添新人了,大家都觉得颇为无聊的时候。 宁欢意进来了。 自小便接受了宫中所出的礼仪嬷嬷教导的宁欢意见了坐在主位上的皇后便开始行大礼。 “永昌侯府嫡女见宁欢意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欢意这般跪拜大礼,其中的步骤那是一点差错都挑不出来。 就连在宫中惯会鸡蛋里挑骨头的各位嫔妃们也是不住的点头称赞。 皇后刚让宁欢意起身,一旁的云贵妃便开口:“哎呀,这欢意真真是规矩,本宫还未入宫的时候便听说永昌侯府出了个极为标致的人儿,但是多日生病,咱们大家也没见过。今儿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云贵妃入宫最晚却也最得盛宠,宁欢意心里斟酌着道谢,福身的一瞬旁边一个嫔妃开始拈酸吃醋。 “瞧云贵妃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母家要上赶着巴结永昌侯府呢。”说话这人是刚被这云贵妃分走宠爱的萧贵妃,萧贵妃的家世要比云贵妃好,所以在宫中,经常也是比云贵妃高出一头。 这刚被分走了宠爱更是心中不忿,所以云贵妃夸的人,她萧贵妃是一定要来踩一踩的。 宁欢意很不巧,就在今天当了这么一个炮灰,但看着云贵妃脸色越来越差,宁欢意站在二人中间,其余的妃嫔们又都看着,实在不忍心,便道:“听闻云家近些日子出了个探花状元,想必以后前程那是极好的,萧娘娘说笑了,合该是我们永昌侯府与云家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这样的一番话说出来,云贵妃固然是感激的,但萧贵妃便看宁欢意很是不爽,她和云贵妃还要在宫中相处数十载,自然是不会撕开脸皮的。 但和宁欢意……萧贵妃就没那么客气了,她并未让宁欢意坐下,皇后也装聋作哑的坐在主位上品茶,其实她每日的任务就是来看这些妃嫔们互撕,如今宁欢意被卷进去,皇后倒是想看看宁欢意要如何解决。 萧贵妃坐在位置上,随意的喝着茶打量宁欢意,随后茶碗被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茶水溢了出来,洒在红木桌面上。 “宁家姑娘,听闻你不日便要嫁进摄政王府,要说这摄政王殿下,可是姓萧……” 这话点醒了宁欢意,萧凝安姓萧,却也是刚刚被赐姓萧家,至于她从前的本家,谁也不从得知,好像就是凭空杀出来这么一个人,但又好像对那张绝世的脸有些许印象。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众人都根本记不起来萧凝安曾经究竟是哪家哪户的,也根本记不清为何就赐姓给了萧家。 如今萧凝安虽为摄政王,但也算是有个萧家意思着,这也是册封摄政王的时候,圣上的旨意。 也就是说,宁欢意要是嫁给萧凝安,便要意思一下拜萧家的主母官人为高堂,要虚假的维护一下家人的氛围。 那么这个萧贵妃,就是萧家嫡出三女儿,被选秀送入了宫中。 “臣女见过萧贵妃。”宁欢意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对着萧贵妃又行了一次礼,而这次并不是大礼,只是福身,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被免礼了。 但萧贵妃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倚着椅背,身旁的宫娥给她摇着团扇,正殿当中有些诡异的寂静。 25、误入藕花深处 宁欢意自然是看出来如今这种情形是萧贵妃要给自己下面子。 但是宁欢意也不惯着她,直接起身站在萧贵妃面前。 萧贵妃原本很是得意,想看着宁欢意多福身一会,可是压根没想到宁欢意居然敢直接起身,她一拍桌子:“大胆,本宫还没让你起身。” 萧贵妃家世显赫,在家中便一直嚣张跋扈惯了,那刻薄的模样宫中人人都不想多去招惹她,而萧贵妃这一拍桌子,众人也都是一惊。 但旁人害怕,宁欢意却不怕,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萧贵妃身前,原本稚嫩的脸蛋此刻却带了些让人不敢直视的威芒。 “萧娘娘,永昌侯府近些日子有江南盐商的一批生意正在谈,听闻前些日子刚给我爹爹送了些西域进贡的东西。”宁欢意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她压根就不怕萧贵妃,这话也只不过是威胁威胁萧贵妃。 而萧贵妃很快便记起来这么一桩事,当时原本是自己看上了那西域进贡来的东西,可父亲却给了永昌侯府,就为了谈成生意。 宁欢意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既然求人办事,最好是不要欺负永昌侯府的独女,否则别说这次的生意,恐怕以后包括之前的也全都泡汤了。 萧贵妃第一次踢到铁板,从前在宫中下来都是拿她着家世威压别人,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别人给威胁了…… 其余的那些嫔妃也已经猜出来了其中利害,心中皆是快意,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向来眼高于顶的萧贵妃也有今日。 萧贵妃虽然跋扈,却也不是真傻,见到事态已经往家族的方向去变化了,也就不敢耍小性子了,立刻替换上一副嘴脸。 “欢意你这话说的,就算没有那桩生意,两家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嘛。今日怎么有空入宫啊?”萧贵妃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众人都在看笑话,只有萧贵妃一股脑的扑在宁欢意身上。 她心里也气愤,可若萧家的生意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被败坏了,那恐怕爹爹会大发雷霆。 宁欢意知道自己不日便要嫁入萧家,虽然萧家和萧凝安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毕竟也是面上的亲戚,她福了福身:“今日入宫是因为永嫣公主邀臣女一叙,萧娘娘客气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宁欢意说出来这话,殿内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算是告一段落,皇后也在这个时候很合时宜的站出来。 “既然是永嫣邀你,姑娘去找她吧,本宫看着在这里拘束许多,可能和同龄人一起说话才能放开些。”皇后说的慈祥和善,宁欢意临走时还给她赐了些糕点,像是打发小孩子一般。 这样的皇后自然是说出去没人挑剔,但是宁欢意出了正殿却忍不住翻白眼,明明是正宫主位,却看着那些妃嫔拿自己开涮。 宁欢意只不过是在心底腹诽,也不敢说出声来,门前的宫娥指了指西偏殿,那里就是永嫣的寝殿,宁欢意谢过之后拉着青黛向那边走去。 刚才那萧贵妃的刁难,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宁欢意和这位永嫣二公主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大婚之前叫自己去她宫中一叙,实在是反常。 西偏殿的宫娥远远看着宁欢意要过来,便先去通传,出来的时候恰好宁欢意已经来到门前。 宫娥规规矩矩的行礼:“姑娘进去就行,我们公主已经用完早膳在殿内等着您了。” 宁欢意礼貌点头,身旁的青黛也塞给了宫娥一锭银子,宁欢意裙摆微动往殿内走去。 殿内点着熏香,倒是极为好闻,精致的床榻上坐着一位宫装女子,那女子便是永嫣,她看到宁欢意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你就是宁欢意吧?果真绝色。”永嫣赞叹不已,她站起身来朝着宁欢意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极为喜欢的模样。 这……这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难道说这永嫣公主对自己并无恶意? “刚才听说你是先去拜见了我母后?”永嫣咬着下唇,有些懊恼,“那些嫔妃每日就会拉着我母后断官司,你去肯定也少不了听她们那些唠叨。怪我,没直接拉着你过来。” 宁欢意看到这很自来熟的永嫣,反而是有些不太自在,她维持着笑容:“公主言重了,原本进宫就是要先拜见主位皇后娘娘嘛。” 永嫣闻言,眼睛的瞳仁似乎都要变成爱心形状了:“欢意姐姐,你这么好看懂礼,那萧凝安娶你真的是走大运了!!” 萧凝安……宁欢意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脸一红,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被永嫣拉着坐到了方桌前,宫娥端上来茶水是宫外没有的品种,茶香四溢甚至把宫殿内点燃的香薰都压过去了。 宁欢意会品茶,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便开始称赞,终于也把刚刚的不知所措给压了下去。 谁料永嫣一直在看着宁欢意喝茶的模样,不由得捧着下巴称赞:“欢意姑娘,本公主算是知道了,这么些年你一直深居简出,却还是能够在京城中获得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是为什么了!你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勾人心弦。” 永嫣说这话的时候傻乐傻乐的,似乎并不觉得有不好的,还把刚刚端上来的糕点向宁欢意面前推了推。 “姑娘你尝一下,这是御膳房刚刚出来的糕点,好吃不腻。”永嫣就这么一直盯着宁欢意夸赞,就连站在门口的青黛都觉得有些夸张。 青黛站在门口,原本是低着头不敢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但是偏见那些宫娥都在门外,有说有笑的,便也逐渐放开:“这位姑娘,奴婢斗胆一问,为何公主殿下如此称赞我家姑娘,可二人可是相识?” 宫娥见青黛满脸的疑惑,便好心解释:“你家姑娘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可是宣扬在外,永嫣公主原本就很想见一见这绝色美人,更何况还把庶出长公主训斥了一通,我家公主啊可算是佩服欢意姑娘,这不着急相邀一叙。” 宫娥的声音不算小,看起来平时在宫中永嫣也并没有多么约束她们,殿门没关,坐在殿内的宁欢意也是听见了这话,探究似的目光看向永嫣。 永嫣顿时有些尴尬,但她眼里的喜欢的确不是装出来的:“姑娘,虽然我那宫女说的有些难听……但,您的确是容貌绝决,永依霜在宫中作威作福惯了,我们都看不爽她。” 永嫣明明是嫡出公主,可惜因为永依霜生母一事,圣上更想弥补永依霜,所以皇后都教导永嫣不许与永依霜争抢东西。 因此永嫣过得很是憋屈,好不容易盼着永依霜出宫辟府了,永嫣连她的开府宴都没去,结果当天下午就听见宁欢意和萧凝安一起教训永依霜的事情。 萧凝安是当今摄政王,刚刚立下战功,圣上是不可能再袒护永依霜了,这才让永嫣大仇得报一般,自然也是对宁欢意好感直线上升。 宁欢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尴尬的捧着茶杯喝茶水,她并不想解释什么,省的再让别人知道自己名声被拿出来造谣的事情。 永嫣只是自顾自的乐呵,端起茶盏来和宁欢意聊了好多东西,直到午膳时间到了,宫娥前来传菜这才止住了永嫣的话头。 宁欢意原本是没打算在宫中用膳的,但是永嫣盛情难却,而宁欢意也很少与朋友相交,唯一的朋友也就是白莹莹。 永嫣的性子比白莹莹还要天真烂漫,宁欢意便觉着可以相处。 “摄政王到——” 太监一声尖锐的通传声在栖梧宫门口响起,整个栖梧宫都听到了,宁欢意刚刚举起来筷子,便又放下。 萧凝安为什么会来皇后宫中? 宁欢意随着永嫣步子来到门前,看着皇后出来与萧凝安一起进入正殿,似乎连眼神都没给西偏殿。 永嫣不由得撇嘴:“什么嘛,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在这里,还是自己未来的王妃,这萧凝安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宠妻全是编造的吧。” “公主慎言,殿下她…很好了……”宁欢意低着脑袋,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她拉着永嫣的衣袖坐回饭桌旁边,破天荒的提起公筷给永嫣夹了些菜。 又将公筷搁下,带着淡淡香气的帕子递过来轻轻擦拭着纤纤玉手,宁欢意的举手投足的礼仪和周全都已经刻在骨子里,那都是根本挑不出毛病的。 宁欢意生病在闺房里的这些年,一直在潜心学习礼仪和各大书籍知识,因此变得亭亭玉立,大气端庄。 即便刚刚萧凝安的到来有些扰乱了宁欢意心神,她也能够很快的调节好,争取不让旁人看到端倪。 永嫣看到宁欢意神情自若,原本还想替美人打抱不平的话,便止在了口中,她只好也埋头用膳,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自己穿金戴银的在宁欢意面前,依旧好像掉了很多档次一般。 从晨起就一直阴着天,不一会…像昨日那般突兀的雨又下了起来。 26、单谈春风纸上鸢 午膳用的差不多了,永嫣挥手想让宫娥将这些饭菜都撤走,可宫娥还没进来,就听见一道冷冽的声音。 “饭菜可还合口味?”这道声音是萧凝安的无疑了,宁欢意擦拭嘴角的手顿住,抬起眼眸来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萧凝安。 她那身上并未沾染雨滴,看起来像是站在这里许久了,那些宫娥也拼命地打着信号,宁欢意和永嫣这才站起身来行礼问安。 萧凝安含情的凤眸微眯,那流转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宁欢意的脸蛋上,并未施舍目光给永嫣,她天人之姿的容貌惹得在旁边的永嫣极为兴奋。 没有什么事比看着两张姣好容颜在自己面前对峙还要令人兴奋的了。 可宁欢意心里不自在,不等萧凝安让她免礼,便自己起身顺带拉着也永嫣起身,原本永嫣就是公主,给萧凝安行礼是本分,但不是必要的。 站在萧凝安面前,也不主动开口回答方才萧凝安的问话,显然是还在赌气西禅寺里的事情。 徒留永嫣一个人眼神放光的观察着二人对峙。 不一会,永嫣就算再神经大条也觉得不太对劲。 “二人这可是……”永嫣的话还没问出口,萧凝安便径直走向西偏殿的主位坐下,她黑色玄衣未褪,只是官帽早已被侍从拿着,如今发髻简单不见什么首饰,却还是抹不去那一身的矜贵清冷。 “用完膳了?”萧凝安这话没开前缀,但看眼神就知道萧凝安在问谁,宁欢意找了个贵妃榻自己坐下,颇带了些赌气:“殿下既早已站在廊下,何必再问。” 萧凝安眼中染上笑意,她顺着声音去打量宁欢意的脸颊,还是那般明媚好看,此刻却鼓着腮,像是生了好大的气一般。 要是搁从前,萧凝安定是担心惹宁欢意不快,可今日不知怎的,就是想看宁欢意赌气的模样。 “姑娘何以得知,可是早就发现本王了?”萧凝安从昨日就发现宁欢意有点不太对劲,虽然心里想着控制些和宁欢意的距离,但还是想让宁欢意心里舒坦些,而不是一直赌气。 这看也看过了,萧凝安想得知宁欢意真正的心结,也好解释解释。 萧凝安素来不知道永嫣居然这么喜欢宁欢意,今日得知她入宫的消息便连忙商议完正事匆匆赶来,方才还被皇后拉着聊了会子天。 来到的时候,还发现宁欢意给永嫣夹菜,虽然小脸蛋上并未有什么开朗的笑意,可看到两个人“其乐融融”的用膳,萧凝安就觉得心里不得劲。 宁欢意低头不语,恰好这个时候宫娥端上来饭后清茶,宁欢意连忙端起了喝了几口,仿佛借此来逃避萧凝安的询问一般,可惜萧凝安却不依不饶。 “姑娘为何不答?”萧凝安忽的生出些想要逗弄宁欢意的意思,可是宁欢意却充耳不闻,就装作听不见。 永嫣一直被当做空气,眼下这种情形似乎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虽然心中还存有对摄政王的忌惮惧怕,但为了宁欢意美人,便只好率先开口:“殿下可是哪里招惹了准王妃?否则人家为何生气?” 永嫣纯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拦在宁欢意面前,看着萧凝安,压抑住心底的惧怕。 萧凝安顿时觉得没意思,于是很是知趣的低头认错:“我知错了,欢意姑娘莫要生气了。” 宁欢意有些狐疑,萧凝安怎么方才还一反常态的吊儿郎当的问自己,如今就又恢复正常的道歉。 “殿下说说,哪里错了?”宁欢意大着胆子反问她,少了很多陌生的瑟缩之感,萧凝安很是欣慰,她从主位上走下来,缓缓靠近宁欢意,蹲下身子来:“错在昨日态度未明,让姑娘心生嫌隙;错在方才逗姑娘,语气不端。” 萧凝安的声线向来清冷,可是这样清冷的矜贵谪仙此刻却蹲下身子将手掌搭在宁欢意的膝盖上,似乎是最为诚恳的礼节一般。 说着这样的话,永嫣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宁欢意也很惊讶,方才反问并不是想得到萧凝安的道歉,总而言之她也没想到萧凝安居然能够真的顺着自己来总结错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宫娥们全都转过身子不往里面看,潮湿的气息令宁欢意身子不太舒服,她只是红着脸让萧凝安起来,二人算是言和了。 宁欢意便要起身离开,永嫣咬着手帕不舍,但迫于萧凝安的一记慵懒的眼神,永嫣立即松开了拉着宁欢意裙角的手。 “欢意姑娘有空再叙!”永嫣生怕惹祸上身,说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宁欢意并未看萧凝安,自然不知道萧凝安给了永嫣什么样的威压,在心底的石头被萧凝安三言两语的解释消散了,宁欢意现在心里很是轻松。 甚至还能转过身来挥挥手帕:“多谢公主款待。” 看着宁欢意开开心心的离开,永嫣站在廊下神情却并不是很好。 宫娥走过来手中捧着清茶,永嫣却不耐烦的挥手让她走开。 宫娥仿佛很了解永嫣的脾性,将茶水原封不动的放在殿内的桌子上,随后走出来站在永嫣身边,陪着她看栖梧宫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 皇后一身雍容华贵的模样走了过来,一身东珠点缀而成,远远的就有些晃眼睛。 永嫣看见皇后走过来,这才换掉了一身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乖巧的笑容。 皇后金色的护甲戴在手上,用那护甲抬起永嫣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永嫣的容貌。 永嫣的容貌虽然不如宁欢意和萧凝安这两个闻名京城的美人相比,但也算得上这一代皇子公主当中很是出挑的了。 皇后摇摇头,胭脂水粉化得极为精致的脸上也如同常年在宫中那般带着面具,完美无瑕。 “怎么?今日见到她们二人了,感觉如何?”皇后将镶嵌着宝石的护甲卸了下来丢给了身边的宫娥,说话之间不免有些刻薄的讥讽意味。 永嫣明显一脸的挫败,她扯了扯皇后的衣摆,撒娇着询问:“母后,原本看着她们二人似乎也不是京城当中盛传恩爱的模样,可是后来萧凝安来了之后,两个人居然当着我的面和好了?” 27、南柯惊梦面妆嗔 永嫣说话也学了皇后的刻薄十乘十的精髓,可惜皇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那双眼睛精光一闪:“既然不似那么恩爱,就还是有缺口。既然你喜欢她,就该全力以赴,取得自己想要的。母后当初,也不是正宫皇后,后来不还是坐在了这栖梧宫里吗?” 永嫣一听到这话,就瞬间有了自信,她点点头,把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崇拜对象。 “母后你可以,那永嫣也一定可以!”永嫣拥有着当今皇子公主中最大的领地,每年都要接受进贡,她也有着自己的生意。 如今的永嫣并不像外界所猜测的模样,反而隐姓埋名的在领地当中做了最大的生意。 永嫣觉得自己是有能力成为那个提亲的人,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皇后原本是想借着永嫣的这幅容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可是如今皇帝疑心深重,为了不让皇帝忌惮母家,再加上永嫣一心只喜欢她,便还是同意了永嫣的想法。 母女二人站在廊下,一齐看着早已消失在宫道尽头的人影。 ———— “宁姑娘……送你回府?”萧凝安与宁欢意并排着走在宫道上,宁欢意显然这个时候已经心情大好,她的杏眸都弯了起来,听到萧凝安的话,有些期待。 “可以吗?”冷静下来的宁欢意总觉着自己昨天和今天对待萧凝安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许的差劲,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此刻宁欢意也只好等待着萧凝安的批判。 可萧凝安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低下头来,停下步伐:“今日我去找皇后,说了些事情。” 宁欢意被萧凝安握着肩膀,有些错愕的抬起眸来盯着萧凝安的眼睛,萧凝安说的什么事情……是和自己有关的。 “婚期在后日。”萧凝安说话的时候神情自若,但握住宁欢意的手微微颤抖,宁欢意听到这话直接震惊在原地。 “为什么……这么快?”宁欢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提起婚娶之事,女孩子心里还是会很多憧憬,她呆呆的看着萧凝安,居然问出来了:“今明两日,能布置好吗?” 萧凝安闻言笑了,紧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那双勾人的凤眸此刻也变得十分璀璨。 “不相信摄政王府的人手吗?定会让你满意。”萧凝安再三向宁欢意保证,可是宁欢意还是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 萧凝安这下慌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向自信的女战神萧凝安,此刻说话都有些结巴:“夜…夜长梦多,因此才想快些大婚。倘若不可……” 宁欢意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萧凝安迁就,也终于回过神来。 “好,殿下安排就行。” 宁欢意眸子闪烁,随后便立刻转身往前走去,青黛早就在宫门口的马车旁边候着了,看到了宁欢意回来,就开始吩咐车夫准备着。 宁欢意慢慢走近,青黛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 “姑娘这是?” 28、垂髻豆蔻点朱唇 青黛最近倒是经常可以看见宁欢意莫名其妙红着脸颊,但今日乃是在宫内,而且自己只是提前走了那么半柱香去准备马车,为何这一回来就看见宁欢意害羞的模样。 宁欢意并未向青黛解答,她转过身去看着萧凝安,站定在永昌侯府的马车前:“殿下可有备车?” 听完这话,萧凝安直起腰来四处看着,蹙起眉头来似乎有些头痛:“真是不巧,并未让侍从提前备车。” 一边站着的侍卫都觉得这是好大一口锅扣了下来,明明是萧凝安不让自己去准备马车,偏偏就要跟着宁欢意一路走出宫,可即便心中觉着委屈也只好替自家主子打圆场。 “殿下恕罪,是属下疏忽了。” 宁欢意诧异无比,按道理来说萧凝安身边的人应该是最为谨慎的,为何备马车这种事情都会忘记? 眼见宁欢意狐疑的打量,萧凝安摸摸鼻尖,心虚的开口:“姑娘且上马车回府吧,本王走着回摄政王府。” 萧凝安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这些动作被宁欢意看在眼里,想起其余那些大臣即便未备马车都有同僚可送回府,可是萧凝安算是孤臣,因此无人可送…… 想到这里,宁欢意实在于心不忍,她上前走了几步,步摇在耳旁摇晃,映照着宁欢意的那张脸蛋更加昳丽。 萧凝安看愣了神,随后听到了宁欢意那清脆的嗓音:“殿下不如屈尊上我们永昌侯府的马车,先送你回去?”虽然宁欢意使用的是问句,但直接上手拽着萧凝安的衣袖拉她到马车前,青黛也很有眼力见的搬来木凳供二位主子踩着上马车。 萧凝安不再推脱,点点头道了声谢便率先上了马车,正当宁欢意要青黛搀扶着上马车的时候,萧凝安那双白皙却因常年习武而生了老茧的手伸到了宁欢意面前。 萧凝安的意思很明确,她要扶着宁欢意上马车,宁欢意便将自己软软的小手搭在萧凝安掌心之中,萧凝安只是稍稍一用力,便将宁欢意带在了自己的身前。 萧凝安抬起手护住了宁欢意的脑袋,二人进入马车车厢当中,吩咐了一声,车夫开始驾驶着马车缓缓而行。 在京城的大街上,马车是不允许走太快的,于是马车微微摇晃,宁欢意鬓间的步摇明珠摇曳在耳畔,萧凝安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倒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 宁欢意并不因为萧凝安不看自己而觉得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生怕和萧凝安对视起来自己总是落入下风。 萧凝安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宁欢意,可听到了身边美人的叹息声,实在忍不住开口:“姑娘何故叹气?” 美人低垂着眸子,那模样看的真真是心尖跟着发颤,宁欢意搅弄着手帕,压根没想到萧凝安居然会问出来,于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可她越这样,萧凝安越是害怕。 萧凝安一紧张,靠近宁欢意,两张容貌相当的脸蛋就这么靠的很近很近,她缓缓开口,吐气如兰:“姑娘可是……不愿嫁给本王?” 29、艳花笼中似初旦 萧凝安这个时候用的是本王,宁欢意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同于昨日在西禅寺的时候,萧凝安明显语气变得卑微了起来。 这一变化使得宁欢意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萧凝安惨遭夺舍,但她还是低下头来规规矩矩的回答:“殿下说笑了,原本婚娶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欢意只是想嫁过去安安稳稳的,如此一生便可……” 这大概是所有闺阁女子被问及婚娶之事的标准回答,萧凝安闻言眸光有些暗淡,但她还是强颜欢笑:“姑娘放心,本王既然把你娶了过来,定会让你安稳过好一生。” 说罢,萧凝安便头转向一边,身子也挪了挪,离宁欢意稍稍远了一些,看起来就像是饱受委屈的小孩子缩在墙角赌气。 宁欢意歪着脑袋光明正大的看着萧凝安,这摄政王明面上杀伐决断,实际上竟然会因为自己松了一口气而误以为叹气,还猜是不是因为不愿嫁…… 宁欢意不由得扬起唇角,有一种好不容易自己扳回一城的感觉,摄政王府距离宫殿并不远,因此很快就到了摄政王府门前,恢弘大气的王府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这也是宁欢意第一次站在摄政王府的门口。 早就听说之前为了建造这摄政王府,皇帝还和其余的大臣们怄气,其他大臣们都不是很清楚摄政王萧凝安的功绩,所以总觉得这摄政王府太过奢华。 但直到萧凝安带着一身的战功风光回京,这些质疑声音全都销声匿迹,原本也会有许多大臣猜测建立摄政王一位会不会威胁到皇帝的政权。 但萧凝安那战功实在关键,恐怕是别的赏赐不能敷衍了事的,再加上萧凝安只有边疆兵权,并无城内兵权,也算是制约着。 因此,大臣们全都偃旗息鼓,根本不敢再言语。 萧凝安下了马车,站定在摄政王府门前,看着马车里掀起车帘的宁欢意,很想邀她入府一坐,可大婚前三日不可两家串门,算是约定俗成的东西。 萧凝安不怎么相信这个,却怕宁欢意不开心,也只好道:“多谢姑娘相送。” 萧凝安实在是不会说话,对待旁人更是不愿多说什么,因此话到用时方恨少,她还是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不怎么会管理表情,但那凤眸中的暖意,宁欢意算是看得到。 “那就有劳殿下布置,三日后见。” 宁欢意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这番话比较能够安抚方才在马车上受伤的小心灵,谁能想到多说一句话就暴戾无比的摄政王方才居然这么……可爱? 萧凝安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身旁的侍从才堪堪敢跟了上来:“殿下,书房中,先生还在等着您。” 萧凝安这才回过神来,记起有要事,便迈步回府,来到书房门前,萧凝安尚能听见书房当中算盘的声音。 “开门。”萧凝安冷冷的吩咐身边侍从将书房门打开,侍从哪敢不从,直接将精致厚重的木门推来,眼睛都不敢往里面多瞟一眼。 30、一只金鹤步云栏 萧凝安迈开长腿走进去,后面书房的门很是自觉的被关上,书房很大,几张上好的木桌上面都摆放着几乎绝迹了的笔墨纸砚,被称为先生的一位老者就坐在其中一张桌子面前,捋着胡须计算着什么。 老者听到动静,立刻起身行大礼:“给殿下请安。” 一个白胡子的老者居然给年轻二十有余的美艳女子请安,这幅画面如何看都有些突兀奇怪,但萧凝安早就已经习惯了,挥挥手让他起身。 老者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将刚刚写好的东西递了过来,萧凝安坐在主位更加宽大豪华的书桌前,端详着账簿。 “回殿下,圣上赏赐下来的黄金万两即便是制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宴也花不了多少,如今我们库房金钱充盈,为准王妃到来置办了新的宅院和器物,还请过目。” 这位老者名为宋儒,算得上萧凝安从小便一直肯定的私塾先生,其远见绝对比做私塾先生更有前途,萧凝安回京之前就已经把他挖来做幕僚兼管家,因此财务一事也是他来掌管。 萧凝安并不在乎钱财使用都多少,她凤眸一一扫过账簿上的那些数值,很快计算结果就在脑海当中呈现,她自小便有心算极快的本事,哪怕不用算盘也很快可以得出结果且鲜少出错。 “这些你看着办即可,万不能让王妃受了委屈。”萧凝安合上账簿,只留下这么一句叮嘱,宋儒看着萧凝安那很少见的上心模样,不由得捋着胡须笑道:“如今殿下也要成家了,对王妃上心,家庭便能和睦。只是……” 宋儒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将茶水倒好向前推了推,那浑浊的眼睛当中有些担忧:“只是您利用王妃母家一事……倘若一个解释不好,恐生嫌隙。” 这也是萧凝安所担心的,若想成事,永昌侯府必须要利用起来,她原本想着娶了宁欢意便好吃好喝的惯着养着,一定要控制好距离。 却没想到……是自己率先控制不住的向宁欢意靠近。 “你说的本王都明白,会把握分寸的。”萧凝安烦躁的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她一旦心绪不佳时眼睛便会微微眯起,带着极度危险的意味。 宋儒不再说话,而是坐在一旁开始拨弄算盘,接着计算此次婚宴具体的支出项目,并计划好宴请人数,如萧凝安所说,此次要风光大办,半个京城的人都要来,摄政王府本就大的可怕,这样下来出错的地方也就容易多。 为了维护好萧凝安的面子,宋儒少不了要开始多费心,而萧凝安则开始帮着皇帝处理部分政务,履行她这个做摄政王的职责。 书房外重兵把守,这些奏折说不定便是国家机密,哪怕是那些把守的兵,也都是目不识丁没上过学堂的。 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摄政王府里面这些奏折的信息能够不被泄露。 至于宋儒……他早就和萧凝安签订血契,算是整个摄政王府最值得萧凝安信赖的人。 31、此意寄昭昭 宁欢意在家中给自己绣着盖头,永昌侯府的那些丫鬟小厮们忙上忙下的,就连贴身婢女青黛都时常需要出去帮着收拾嫁妆和衣物,嫁过去了就是要一起带走。 所谓十里红妆,就是家里人为出嫁女准备好一生所需要的物品,这样才能吃穿都不用夫家的,依旧能够平等相待。 而除去这些衣裳首饰黄金银两,陪嫁的东西还有京城内外的庄子,大婚前夜,被宁欢意召去裴阮的寝殿。 宁欢意一路走过去,看着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如今已经挂上了红绸带,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就连那些小厮丫鬟们都穿着新衣裳,色彩也喜气。 即便是天光暗了下来,宁欢意也能够看到堆在永昌侯府前院的那大堆聘礼彩礼,银票首饰不计其数,黄金银两更是成箱成箱的搬过来,如今小厮们又是围着箱子登记再册,黄澄澄的样子倒是看着喜人。 由于裴阮也不是很着急,宁欢意走到前院便驻足停下,那水蓝色的衣裙在整个大红色的府上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在初夏晚风的吹拂下,裙摆微微翻起像湖水涟漪,好看的不可方物。 傍晚时分,由宫中御绣房的人制作出来的喜服已经送了过来,如今正摆在栖雁阁当中正殿里,金丝满绣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哪怕眼光最挑的宁欢意都挪不动目光。 如今再和眼前个个贴着大喜字的箱子联系起来,大婚的氛围在此刻达到了很是浓郁的时刻。 箱子将整个前院都堆满了,几位小厮尚且都不好找下脚的地方,宁欢意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随后绕开前院往正殿走。 青黛要么就是在宁欢意身边伺候,要么就是去收拾衣裳妆奁,除了上次提亲的时候,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的场景,不由得快走几步在宁欢意身边嘀咕:“姑娘,这殿下出手也太阔绰了吧?奴婢冷眼瞧着您这出嫁的彩礼,聘礼是整个京城往前推五十年都无人可及的地步。” 宁欢意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这青黛左不过和自己同样的十九岁,怎就见过了五十年前的光景,她伸出玉指来戳了戳的青黛脑袋:“看不出来,青黛竟比本小姐还要痴长五十岁呢?” 青黛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宁欢意实在打趣自己,嘟起嘴巴扯着宁欢意的衣角,跟在宁欢意的身后来到了正殿。 这个时候,京城当中最好的绣房正好来给裴阮和宁元勋送衣裳,全都是要明日穿着送宁欢意出嫁的。 今夜需要宁元勋处理的事情很多,但是他还是抽出空来坐在了正位上,大婚前夜最后叮嘱叮嘱自己这女儿。 宁欢意盈盈而入,一身水蓝色的裙子实在衬得她整个人水光霜霁,宁元勋越看自己女儿越满意,但是一想到明日便要出嫁便觉着惆怅。 “欢意……原本为父还想着,能多留你在家中几年。”宁元勋想叮嘱她几句,谁料刚开口,大男儿的泪珠便滚落下来,裴阮看着好笑,提起帕子给自己丈夫擦了擦眼泪,替他说话。 32、抱月怀中枕斗眠(含入v公告) “今日叫你过来,一是实在不舍,二是也要叮嘱你一番。”裴阮招呼宁欢意上前来,宁欢意便款步走到了裴阮的身前,丫鬟搬来梨花方木的板凳在二人身前,宁欢意坐下看着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厉风行却又不失温柔的母亲,也已经苍老的有了许多皱纹,而父亲更是白发丛生,恐怕这白发也是这几日筹备大婚忙的。 宁欢意低下头来,生出几分愧疚,乖顺的模样可谓是我见犹怜:“娘亲爹爹,这几日让二位受累了。” 宁元勋一听这话更是顾不得哭了,拍了拍宁欢意的肩膀:“欢意说这话,可是还没出嫁就要与爹爹娘亲生疏了吗?我和你娘亲忙前忙后,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看低了你去,摄政王府于我们,我们算是高攀,但永昌侯府根基深厚,也不是她萧凝安能随意看低的。” 宁欢意就知道自家老爹怕自己被欺负萧凝安,所以自从定下要大婚之后,不仅在朝堂上更加努力,就连大婚各方面的事情也力求能够压过萧凝安一头,硬生生的把整个永昌侯府点缀的极尽奢华,超出了寻常侯爵世家的标准大半。 但好歹皇帝知道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嫁给战神萧凝安,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的那些朝堂大臣们巴不得上前巴结宁元勋,更是没人弹劾。 这三日,知道大婚匆忙,许多世家夫人们也都带着婆子来帮衬裴阮,永昌侯府这边算是万事俱备了。 只是摄政王府鲜少与人来往,也没人知道里面如何了。 宁元勋捋着胡须,开始说正事:“此次摄政王的聘礼和提亲礼加起来都要赶超永昌侯府一半以上的库房银两了……为父决定全都陪嫁过去,记在阿欢名下,绝不可让别人动用分毫,此外咱们京城旁的德胜庄子和几个外州的庄子一并计入阿欢名下,粮食和款项除了缴给官府的和庄户人家们的吃穿用度外,其余的都变现为银两给阿欢。如何?” 宁欢意蓦的抬起头,好看的杏眸当中闪着不可置信,她一再推脱,裴阮却拉住宁欢意的手。 “阿欢,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凡事都害怕给你少了,这些原本就是萧凝安给你的聘礼,记在你名下无可厚非。至于那些庄子,我们家产不少,即便是全给了你又如何?如今一半记在你名下,永昌侯府的人先不换,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管理庄子再换人如何?” 裴阮安排的已经很到位了,宁欢意刚嫁入摄政王府,摄政王府占地面积之广,甚至还靠着京城边上的荒山,皇帝亲自拨下来种植能手开垦荒山,萧凝安还京的时候已经绿树成荫,而这山也归属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大小,算得上五六个公主府那么大,虽然人手众多,但终究难以管理,就算宁欢意是学从小便学习四书五经熟悉管家之事,可面对这摄政王府也是很头痛。 裴阮计算好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庄子脱手给了宁欢意便了事,还是要稳住一二。 宁欢意甚至父母双亲的思虑深远,于是从木凳上起身,向退后几步径直跪下,向二人行礼。 “欢意你这是做什么?”宁元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忙就要上前去扶,可是跪在地上的宁欢意却出言阻止了要扶起她的宁元勋。 “爹爹,明日迎亲者、宾客众多,女儿恐不能像现在这般认认真真的向二位磕个头说说体己话,今日是女儿闺阁之中最后一日,就让女儿给您二位磕个头,尽尽心。”宁欢意说话之间,也生出浓浓的不舍之情,虽然知晓都是在京城里不算什么远嫁,可到底不如在家里可以时时看着。 更何况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若是自己都嫁出去了,永昌侯府当真是要寂寥无声了。 好在裴阮和宁元勋都看的很通透,不过是伤感了一会受了宁欢意的一拜便让青黛将她扶起来。 裴阮拉着宁欢意的手,想起来前几日宁欢意的忧愁,便主动开口:“无妨,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倘若她萧凝安不喜欢你,你不必如何委曲求全,短缺了银两就和父母说,咱们自要闯出一番事业来,不必事事依靠她。” 宁欢意抬眸,眼底点点星光似乎是被裴阮的温柔点燃,她点点头,扑到了裴阮和宁元勋的怀中,在最后一晚的时候,尽情的在二位怀中做了小孩子。 夜色渐渐浓了,宁元勋还得去处理公务,宁欢意便起身擦干泪水,笑了起来:“父亲母亲早些歇息,明日女儿大婚可不能没有精神。” 宁元勋站起身来豪迈一笑,拍着自己年到中年圆鼓鼓的肚子:“欢意放心,为父即使熬了几个夜,也能在她萧凝安欺负你的时候,提着刀杀过去。” 随着裴阮扶着宁元勋越走越远的背影,宁欢意看着他们心中突然生出一些不安。 这种感觉就好像……父母终将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谁知道后来这样不安的感觉还真的应验了,不过已是后话。 宁欢意坐在方才裴阮的位置上看着前院出神,身边的青黛知道今夜怕是无法入眠,便给宁欢意端来一盏清茶,是她日日都要拿来泡茶压制咳嗽的,如今提前喝着些许,明日大婚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宁欢意轻轻抿了一口,便捧着茶杯看看前院又看看正殿的陈设。 倒是感慨万千。 青黛就这么在旁边伺候着宁欢意,询问着陪嫁丫鬟的数量,询问着到时候在主院伺候的一二三等丫鬟的布置,只是宁欢意此时还不清楚萧凝安那边是不是有别的安排,也只好是暂定。 但栖雁阁的丫鬟有一半她都是要带走的,摄政王府这么大,不怕塞不下几个丫鬟。 只是看着看着,夜深了,宁欢意的困意也来袭,她在青黛的搀扶下简单的花瓣沐浴过后,又擦了些香膏香脂,这才躺在榻上入睡。 33-40 第33章 大婚之日 次日, 五月二十寅时初,宁欢意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栖雁阁院子里许多嘈杂的声音传来, 大多都是一些恭喜的好话。 下一刻,青黛也穿着一身桃红色的丫鬟衣裙走到宁欢意床榻一旁,轻声细语的哄着宁欢意起床。 可昨夜实在是太晚歇下, 宁欢意迷迷糊糊的被拉起来, 先是换上了白色绣着红色花纹的里衣, 坐在铜镜前方, 吏部侍郎家的老夫人亲自来为宁欢意开面。 随后青黛和其他的丫鬟们全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净面的净面,给宁欢意施上胭脂水粉, 白白的一层把宁欢意弄得像是没有血色的瓷人, 她被镜子里的自己给震惊到。 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委婉的想让丫鬟少敷些脂粉, 可一要开口,身边那些夫人们便开口说祝贺的话。 “宁家姑娘是个有福的……” “这新娘子如此的标致, 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今日排场可大, 宁家姑娘定是深得妻心。” 这般夸赞的话云云。 听的宁欢意心中还升起了些不好意思, 她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听说新娘子都是要这样,敷厚厚的脂粉, 好歹都是上等的脂粉,宁欢意也能放心些。 直到这些脂粉终于上完了,宁欢意直接变得自己都不太认识自己了, 还没回过神来,又被拉着连轴转, 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又被拉着去穿上厚重的喜服。 前些日子宫中御绣坊制作而成的嫁衣上绣着那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宁欢意姣好的脸蛋,即便是被厚厚的脂粉敷盖了一层,但还是可以看见面容明艳。 本朝女子出嫁,均可着正红婚服,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更何况还是要嫁给摄政王做王妃,衣裳穿着上更是没有任何约束。 极尽奢华,金丝线全都掺杂这真金白银,婚服上点缀的珍珠都是进贡来的上等明珠,凤冠点翠技艺乃是宫中皇后都甚少见的首饰,不仅制作过程反复,而且原材料也十分稀有,这都是萧凝安加急千里马送来的师傅和材料,又是加急制作而成的。 昨日和聘礼一起送到了永昌侯府。 凤冠戴上头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一下子头沉了许多,头上凤冠全都是真材实料的东西,难免很重,宁欢意适应了好一会这才面前抬得起头。 红木托盘上搁着的团扇上也是有点翠技艺制作的花纹金箔,旁逸斜出的一簇步摇流苏点缀在扇面。 宁欢意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被拽着穿上了那身婚服,婚服上的金丝几乎要覆盖了整个婚服,只能看得见栖雁阁屋子里面金灿灿的,宁欢意被映照的富贵泼天,一点也不显俗气,好看的紧。 几个丫鬟服侍着宁欢意系好婚服,一散开,其余的夫人们都上前拉着宁欢意的手,彰显的很是熟络一般,七嘴八舌的恭贺着宁欢意。 还有许多人带着金瓜子洒在宁欢意的身上,寓意着富贵在新妇身上,迎娶新妇便是迎娶了富贵云云,这种的行为不胜枚举,而今日宁欢意需要做的就是点头微笑福身,甚至不需要说话。 日头渐渐升起来,那些夫人也都在裴阮的招呼下去前厅吃瓜子,茶水和各种糕点,而宁欢意则需要在闺阁当中等待着迎亲队伍来。 外面的长街上的鞭炮声从这一刻开始响个不停,由远及近,还有各种锣鼓声到永昌侯府门前,想来是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 听前面打探的丫鬟们来说,萧凝安一身红色长裙,却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的两行骑马的人都是官员们的长子或长女们,来撑场子。 花轿更是华贵无比,几个丫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羡慕的模样都要淹没了她们。 宁欢意知道,她们虽然只是丫鬟,但是这么多年待在永昌侯府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如今还能让她们羡慕成这个样子,那的确可能所言不虚。 永昌侯府门前,白莹莹的表弟和他的同窗们一起来堵门,偏要拷问萧凝安的才学诗句,萧凝安对答如流,宁家宗祠也派来青年才俊闺秀少女,排着队问萧凝安琴棋书画和武功招式。 当闺阁中的那些琴棋书画萧凝安答不上来的时候,其余官员的长女便上前来回答,萧凝安到底是摄政王,迎娶王妃没有人敢拦的太厉害,永昌侯府和白家的人便作罢,打开了永昌侯府的大门让萧凝安一行人进内。 永昌侯府挂在各处装点的红色绸缎都是最为上等的布料,宁欢意看着这些布料不由得感叹何不食肉糜,幸亏平时裴阮主张节俭,唯一奢侈一次也就是自己的女儿大婚。 萧凝安目不斜视,一路迈过了那装点华丽的前院,又直接走入正殿,世家夫人老夫人还有些看热闹的闺秀们纷纷行礼,待萧凝安挥手免礼后,她又妥帖的结结实实的向坐在上首的裴阮和宁元勋拜了一拜。 裴阮眼底还是划过对这摄政王的赞许,至少好,人家男子娶妻的时候,能够亲自上门来迎亲的男子都是极为少数的,更何况她还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能够来亲自迎亲这件事情,估计也能让京城里面的人们津津乐道一番。 “拜也拜过了,去栖雁阁迎殿下的准王妃吧。”宁元勋不同于裴阮的感觉,他现在看着萧凝安就觉得来气,原本自家女儿还可以在家中留些时日,谁知道这厮竟然这么着急! 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算得上很好,萧凝安只是一作揖,便大步流星的往栖雁阁走去。 正殿与栖雁阁之间搁着一座后花园,花园中央还有一处湖心亭,算是府上藏娇一般好好的将宁欢意藏在了府中最里面。 很是安全也很是华贵。 萧凝安一路走过去,其实心中极为不可置信,原来自己也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的蹋在永昌侯府的地板上,原来自己也可以身着婚服迎娶宁欢意。 萧凝安不喜欢自己穿太过繁琐的花纹,所以她的婚服毕竟简单,虽然婚服材质厚重,但生在端庄大气,虽然比不得宁欢意那一身华贵,却也别有一番魅力。 尤其是萧凝安的那张脸,她不愿意谁也不敢强硬的敷上脂粉,因此还是那张略施粉黛的脸颊,凤眸因为喜悦而微微弯起,显得极为明艳。 整个永昌侯府都大红色装点着,她那黑色的瞳孔也映照得极为好看。 栖雁阁近在眼前,萧凝安步伐渐渐变得沉稳,万千思绪也已经在方才的一路捋顺了,栖雁阁前也是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 萧凝安原本是很不喜欢热闹的,可是今日毕竟是自己大婚,这样大婚的喜庆反而成为了一种幸福,萧凝安从来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只是看着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就觉得满足一瞬。 “殿下到啦!”栖雁阁的二等丫鬟们纷纷跑进里面报信,里面的小姐夫人们全都出来站在外面,就等着萧凝安走进去给宁欢意穿上坠着珍珠的锦缎绣花鞋,再牵着宁欢意的手走出来。 萧凝安也深知流程,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去,红色的裙摆摇曳在地,她推门而入看见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场景。 宁欢意正端坐在床榻上,红色的婚服和珠串摇曳了一地,虽繁复却好看,萧凝安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自己眼中如此繁杂的东西居然也能这么好看。 宁欢意听到了声音,羞红了脸颊,她拿起托盘当中的那把精致团扇遮住了脸,白润的脚丫还显露在外,新的鞋袜都在丫鬟端着的托盘当中,显然就是要让萧凝安给她穿上。 萧凝安颔首,当所有人都不觉得摄政王并不愿意低头哈腰的为宁欢意穿鞋的时候,她却乖乖的走过去,拿起来干净洁白的长袜替宁欢意穿上,还贴心的看看有没有穿好,检查妥当之后便拿过那绣花鞋开始给宁欢意穿。 宁欢意坐在床上,低下头看着那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矜贵之人居然蹲下来乖乖巧巧的给自己穿着鞋袜。 虽然动作很是不熟,但宁欢意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一手拿着团扇遮挡住正脸,一手替蹲在那里的萧凝安抚平不太老实的发丝。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看了这画面都起哄着新人恩爱,低着头穿鞋袜的萧凝安却动作变慢,握上宁欢意脚踝的一刹那,二人都似触电了一般,停顿数秒,这才继续穿好。 宁欢意穿好鞋袜,在萧凝安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走出自己着住了十几年的栖雁阁。 二人又重复刚刚萧凝安来时的路线走回了正殿,一路上都是围观的夫人小姐们跟着起哄祝福。 宁欢意脸皮本来就薄,被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害羞了,她走到双亲面前,与萧凝安一同跪在蒲垫上,身边的丫鬟递来喜茶。 “女儿与殿下,给爹爹娘亲敬茶。”刚刚如果是宁欢意羞怯的话,现在就有些哭都哭不出来,明明该难过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人家都围着,哭不出来。 偏偏这个环节,自己怎么着也该掉几滴眼泪的。 站在一旁的喜婆看着宁欢意死活也挤不出来眼泪的模样也有些尴尬,但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喜婆,这样的场景也见过,不少于是心思活络,立刻便带头说。 “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舍不得父母呢!”喜婆的嗓音尖锐而又声大,这么一出,所有在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全都知道了宁欢意眼泪含在眼眶中,也就没人怀疑旁的,一切的流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原本就是摄政王妃,是要嫁过去为皇室宗亲的,所以不需要哭的太过用力,省的拂了皇室的颜面。 因此这些东西点到为止,裴阮从自己的首饰盒中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自己出嫁时母亲所赠的传家玉镯,手帕盖在了宁欢意的腕子处。 宁欢意的手腕原本就纤细,手镯直接戴了上来,少女微微颔首,看着手腕的玉镯子即便是搭配着大红色的喜服也完全不突兀。 成色粗细全都是上上等,就连萧凝安所送的玉镯都不及此玉镯半分。 萧凝安拉着宁欢意的手,敬上的茶裴阮和宁元勋喝过之后,算是迎亲这一环节礼成。 喜婆是常年住持各大世家的婚娶之事,如今见迎亲礼一成,便连忙叫好,带着这氛围更上一层,鞭炮声音噼里啪啦的渲染着。 萧凝安的掌心温热,宁欢意的手搭在她掌心,脸上一热。 幸好有团扇遮住了面庞,旁人倒是不能轻易瞧见宁欢意脸上的红云,只是萧凝安目光注视着在自己身旁的宁欢意,轻而易举就可以看见宁欢意的神情。 发现她也如同小娘子一般面皮薄,唇角微微上扬。 就在走到了前院之时,萧凝安突然打横抱起宁欢意,惹得全场一阵惊呼,宁欢意也吓得连忙揽住萧凝安的脖颈,团扇上的流苏都摇晃的乱作一团。 意识到团扇拿开之后,宁欢意又赶忙将团扇遮在了自己的脸前,萧凝安低低的笑着,声音有些勾人,宁欢意那只揽住萧凝安脖颈的手微微收紧。 也压低声音小女儿家一般威胁:“你可得好好抱着,别把本姑娘摔了!”听着宁欢意这有些乖张的语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她怀抱着宁欢意大步流星的往永昌侯府门口走过去。 那宽敞又豪华的花轿,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房子一般立在了永昌侯府门口,周围八个力气极大的轿夫穿的也是极为喜气,见到萧凝安一身红衣抱着摄政王妃走了出来,便将花轿压低,打开了轿帘,萧凝安直接将宁欢意抱入轿中,这才作罢。 萧凝安弯腰出了花轿,一个飞身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周围那些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的女子,全都羡煞不已,像摄政王这些和皇帝有些关系的官员或者那些王爷,要是娶亲是断断不会亲自前来迎亲的。 可是萧凝安不仅仅来了,还是作为最高的摄政王来迎自己的王妃,一路将媳妇抱了出来,简直惹得京城女子们纷纷羡慕。 大婚的主角都已经来了,这站满了一整个长街的队伍便开始缓缓移动,唢呐声音奏响,又吵又闹,宁欢意坐在花轿里面算是隔绝掉了一部分的声音,只能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心中也觉着幸福。 她虽然少时足不出户,但是关于娶亲流程也基本知道是没有几个能够做到真正亲自来迎亲的,萧凝安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更何况其实和自己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能够做到这个份上,依然是万分尊重了。 宁欢意很感激,她摇着团扇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八人抬的大花轿,明媒正娶,聘礼都堆了一整个院子。 这场面与尊重都已经给的足足的了,哪怕只是萧凝安想把自己娶过来掌管摄政王府的大小琐事,宁欢意也觉得值了。 可惜这是坐在花轿当中,没有人能够看到发自内心笑出来的宁欢意有多么夺目耀眼,她好看的明艳阳光,就好像是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的绝美之人,似乎一看到宁欢意,就觉得身边便全是美好的事物。 宁欢意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好看,也更愿意去打扮自己,这次收拾出来的妆奁更是有三大箱。 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距离不算很近,花轿摇摇晃晃的走了两三炷香才算是到了,一路上鞭炮和唢呐声一直响个不停,也一直像街旁的那些。捧场的路人们发些瓜果糖块。 这场盛大的仪式,在多年之后仍是让京城中的百姓们津津乐道。 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搀扶下,缓缓下轿,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红彤彤的丝绸挂在摄政王府的牌匾上,门前的石狮子,也都张灯结彩的,极为好看。 精致的团扇遮在脸前,萧凝安牵着宁欢意踩在红毯上缓缓往前走,身边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与萧家结交的,京城划分城东城西城南城北。 当初宁家祖为了不过分引人注意,特地将永昌侯府的选址,选在了贵勋世家们少的地方,可以这么说,城西除了一些商人的宅子和靠近集市才买方便,便没什么别的好处了。 好在当时的开国皇帝体恤了永昌侯府,把永昌侯府建的更大一些,自此永昌侯府便成了城西唯一一户的贵家,也算是打通了那些世家们前来选址的先河。 城西才逐渐繁荣起来。 但是由于毕竟分为城东,城西这两个地方距离较远,所以城东萧家结交甚好的世家宁欢意也就没什么认识的人。 唯一熟悉的脸面也不过是跟着花轿走过来的大家们。 萧凝安神色并不算喜气,看起来她与身边的那些人也并不算相识,这一刻宁欢意莫名其妙的升起来自己和萧凝安在一条绳上的感觉。 身边人笑着闹着,一路走到了摄政王府里面,当时惊动朝堂上关于摄政王府修筑问题的地方,如今得以一见,实在是大开眼界,不光所有的设计都请来能工巧匠,而且风格也偏江南。 宁欢意偷偷看着这些地方,移步换景的处理实在是妙,甚至远处还能听见潺潺水声,一切倒的确是和江南那处的设计有关。 宁欢意小时候身体好些了就会跟着裴阮去江南的庄子巡查,大多是游玩养身子,对那里的风格倒是印象深刻。 难不成……萧凝安也喜欢江南吗? 宁欢意不方便询问,只能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那流苏绣花鞋,随着步伐一步一摇,心情很好。 喜婆早就已经站在正殿当中,宁欢意缓步而行,喜服摇曳在地如同秋日如火如荼的枫叶一般,红的惊心动魄。 萧家夫妇与宁元勋裴阮四个人一起坐在了正殿主位上,看着萧凝安领着宁欢意一起过来,裴阮的眼角都有些湿润。 宁欢意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被拉进来之后一直随着喜婆的一声又一声,这拜那拜,还得拜拜在宫中无法赶来的皇后皇帝。 萧凝安只需要微微附身,宁欢意也随着如此,倒不用真的跪下。 拜过堂,宁欢意也算是已经礼成,顷刻,宁欢意就被拉着进了二人的寝殿。 也就是整个摄政王府最大的屋子,寝殿搁着双人大床榻,还有为宁欢意特意收拾出来的梳妆台。 搁着床榻的是里屋,可仅仅是一个里屋,就是宁欢意闺阁的大小。 一道屏风拦着,拐出去便是一张红木圆桌,怕是日常用膳的地方。 整个寝殿当中充斥着奢靡,就连挂的字画下都有纯金的点缀,各大摆放着的花瓶瓷器更是随便一件便价值连城。 据说都是从国库里出来的,要么就是西域使臣进贡过来的,要么就是瓷器江南献上的。 宁欢意即便见过大世面,也不由得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认识这些东西,从而也生出了爱才之意,这些字画一看绝非凡品,宁欢意很是喜爱。 今日的寝殿已经被红色的丝绸包裹着,民间的那些说法全都用上了,甚至连床榻上都还撒着一些寓意兆头好的五谷,精致的床梁也雕刻繁杂。 被笼起的床前轻纱,也是极好的月影纱,不管是日光还是月光,透露进来都只是朦胧的视线,十分好看。 宁欢意坐在床榻上,伸出手来抚摸着金丝软榻上那些五谷。 萧凝安现在在前院应付着来往的宾客,虽然她身份高贵,但是这种礼不可废,还是要敷衍一二的。 这些夫人小姐们一路跟着宁欢意来到了寝殿,围着她说吉祥话,这个时候宁欢意就可以简单点头应付几句话。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前厅后院便已经都开了席,这些夫人小姐们从早忙碌到现在,也都纷纷去吃席了,寝殿当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寝殿门口侍奉着两个丫鬟,留心一看便是接受过很好的教导,青黛也算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但是在这两个丫鬟面前显得还是有些青涩。 宁欢意不知道坐了多久,夜幕降临,终于站在寝殿外的人也去用膳了,稍稍安静下来。 “姑娘,这桌子上的糕点您先吃点垫垫肚子。”青黛将寝殿的门关上,端起来桌子上的糕点送到了宁欢意面前。 宁欢意从今日晨起就一直像木偶一般被人拉着洗漱施妆,哪里来得及吃上一口饭。 如今看到了香甜软糯,刚刚出锅摆在桌子上那叫一个诱人,青黛端着盘子走过来,宁欢意便将团扇搁在榻上,很是期待的拿起糕点来送入口中。 虽然不如槐花糕那般口味独特,但是也十分香甜,属于上等糕点,宁欢意饿了一天,这糕点已经很好吃了。 她吃的很是满足,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大婚之前想过的要把栖雁阁里面小厨房的厨娘们也一并带来。 “青黛,厨娘们可带来了?”宁欢意吃着糕点不方便说话,连忙咽了下去,险些噎到也还是说话,青黛连忙又端来一杯茶水给宁欢意顺下去糕点,一面笑着:“姑娘慢些,厨娘们都跟着陪嫁丫鬟们一起来了,姑娘吩咐的话奴婢自然谨遵。” 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听闻萧凝安带来的厨子都是边疆时就一直跟着萧凝安给她做饭的厨子,来到京中之后不想在选厨子上多费心思,因此依旧是用着原来的厨子。 宁欢意怕自己吃不惯边疆那边的饮食风格,从栖雁阁小厨房里面带来厨娘也实在属于下下策。 裴阮和宁元勋二人都知道自家女儿因着身子弱,就连胃口也十分娇贵挑食,哪怕是宁欢意不想带,他们也是要把小厨房硬塞进摄政王府的。 “不过此事摄政王殿下知道,但却还未安排,那些厨子今日跟着陪嫁丫鬟清点姑娘的嫁妆,还未入厨房。”青黛接过来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又重新添上了茶水放凉,蹲下来给宁欢意捏捏小腿。 虽然只是走了一上午,但毕竟头顶的发冠都是最为贵重的,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更何况站了这么久。 如今萧凝安还未入洞房同饮合卺酒,也没行却扇之礼。宁欢意不能拆卸下来发簪,就连团扇也要等有人来的时候一直举着。 青黛跪下来给宁欢意捏着小腿,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的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姐,一朝嫁人就如同做梦一样,直到现在青黛真真实实的站在了摄政王府的土地上,才算是感觉到了自家姑娘的确是嫁人了。 即便寝殿与正殿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外面热闹的声音还是络绎不绝的传入二人耳中,宁欢意捧着糕点抬起头来打量着寝殿内屋的陈设,再度感觉奢靡无比,但似乎这样的环境宁欢意才能稍稍安心些。 “之前看那些话本子,女子出嫁后大多不能像未出阁时肆意打扮自己,生怕被婆家说败家。如今摄政王府独立一府,就算是有名面上的婆家也绝不敢管到府宅内里,再看如今陈设奢靡,想来殿下不会因为几根簪子步摇就同我翻脸吧?” 宁欢意身子病弱,但是未出阁时,簪子首饰还有一些时兴的衣裳,昂贵的布匹都如同流水一般进了栖雁阁,在这些东西上早就养成了一种习惯。 是绝对不可以降低标准来使用的。 这些青黛作为每天给她梳妆打扮的人更是清楚,她站起身来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陈设,点点头:“姑娘放心,且不说王府当中财力甚大,就奴婢冷眼瞧着,这梳妆台上的金簪还有胭脂水粉都是最新打造采买的,想来殿下也知道一二。” 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倘若萧凝安心思压根儿就不在自己身上,只要能够好吃好喝的,自己也是可以继续在这王府里待下去。 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悲观了,宁欢意想起来今日牵着自己走向正殿行礼拜堂的萧凝安,怎么看也不像那样的薄情之人。 既然嫁都嫁过来了,宁欢意也不打算多思考这些,给自己增添烦恼,如今肚子空空便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正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偏偏这个时候门开了。 能够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的,除了萧凝安没有旁人了,青黛连忙站起来候在一旁,低下头来都不敢看萧凝安。 随着萧凝安的靠近,宁欢意也能闻到浓浓的酒气,虽然这么早便过来了,但好像也还是被别人灌了不少的酒,宁欢意不清楚萧凝安的酒量,打心底里有些害怕喝醉了的人,再加上嘴里还嚼着糕点,于是宁欢意连忙举起团扇遮住脸颊,偷偷的观察着萧凝安。 就连咽下去糕点都忘了。 萧凝安虽然浑身的酒气,但是并没有喝醉后的模样,走路依旧稳当,站定在宁欢意面前,一作揖,便行了却扇之礼。 直到团扇真的搁下,二人四目相对,美眸盼兮,宁欢意和萧凝安俱是一顿,随后萧凝安眼眸清明了些,并不像方才染着酒气般朦胧。 她又端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走到宁欢意面前递给她,二人交杯而饮,终于在这一刻,所有大婚的步骤都已经完成。 青黛眼疾手快,走上前来将酒杯收下便出去,萧凝安弯着腰看宁欢意,许久,宁欢意首先开口打破尴尬。 “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萧凝安点点头,明明眼角带了些笑意,可整张脸上的神情还是冷淡无比,让人不敢遐想,她坐在榻上看着小娇娘, 宁欢意立刻起身走到桌前喝了好几口茶水漱口,又坐在梳妆台前将发簪一个个拆下来,有条不紊的放在了梨花方木的托盘上。 由于发饰实在是太多了,全部卸下来之后只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宁欢意又传水来洗漱净面,换下厚重的婚服。 刚打算去沐浴,又感觉让萧凝安等的有些久,宁欢意一身白色的里衣站在床榻前,看着萧凝安半阖着眼睛,小声询问:“殿下,我可以去沐浴吗?” 萧凝安想起来自己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这小家伙还乖张无比,怎么来到了摄政王府反而拘束了许多。 “此后摄政王府便是你的家,府中下人也任你差遣,不必如此拘束。”萧凝安声线清冷,说完这话便挥手让门口候着的两个丫鬟带青黛去隔壁屋子准备花瓣水,她一身酒气也打算去沐浴。 于是,寝殿旁的两个内阁都在准备着沐浴木桶,宁欢意放下心来,开开心心的去沐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萧凝安早就已经沐浴好了,坐在床榻上等着宁欢意,可宁欢意却磨磨蹭蹭的穿上新的里衣,又磨磨蹭蹭的来到寝殿。 “夜已深了,王妃还不就寝吗?”萧凝安声音低沉,床榻旁的烛火摇曳,倒是更添了些暧昧的气氛,萧凝安如今也已经把喜服换下来,穿着更为柔和的白色里衣,长发披散下来,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妩媚。 偏偏萧凝安妩媚而不自知,倚靠在软枕上姿势更加撩人,宁欢意面如火烧,她几乎是挪着步伐往那边走,萧凝安看出来了宁欢意的胆怯,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身形高大走到自己面前,怔怔的抬起头来,陷入了萧凝安含情的凤眸当中。 “王妃可排斥本王?”萧凝安握着宁欢意的手,说出来的话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宁欢意摇摇头,确实不排斥,甚至还想更加靠近。 一旦想起来,夜晚还要与之洞房反而更加的……期待?宁欢意脸颊发烫,不太好意思直视自己的内心。 萧凝安红唇微微勾起,她凑近宁欢意的脖颈轻嗅着,引得宁欢意一阵轻/吟,随即将人打横抱起。 彼时,被抱起来的宁欢意已经轻车熟路的揽着萧凝安的脖颈,眼神微微迷离。 “今日大婚,洞房花烛。” 萧凝安似乎是忍耐着什么,闷声说了这句话就将宁欢意抱在了床上,一挥手,那寸金寸缕的月影纱便笼罩了下来。 宁欢意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所有的动作都是靠萧凝安的引导,虽然青涩,却也过分诱人,就像是纯情的小白兔一般,任由萧凝安摆弄。 夜色深重,雾霭重重。永昌侯府的槐花被露水打湿,白色的花心也被微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在夜影朦胧下显得更加诱人…… 一夜叫了三回水,萧凝安顾忌着宁欢意身子不好,力道很轻,极为克制自己,可是即便这样宁欢意还是感觉自己都筋疲力尽了。 事罢,萧凝安抱着她沐浴了一番,原本不是什么纵欲之人,可看到宁欢意肌肤胜雪,就像是魔鬼的果实一般引诱人亲吻。 想起第二日还要入宫觐见,萧凝安便堪堪忍住,老老实实的给宁欢意洗了一遍身子,又亲手给她换上衣裳,这才怀抱着宁欢意缓缓入睡。 青黛和其他两位丫鬟也是忙的上半夜压根没合眼,又是备水又是递上换洗衣物,终于算是在其他两位的带领下变得熟悉流程。 寝殿四周没有旁人在,这三位还是在耳房候着,不能偷听。 青黛每回进去看到萧凝安将自家姑娘遮盖的严严实实,可脖颈处还是有欢爱的印记,便觉着心疼。 只有其余两个比青黛大些的丫鬟只是微微笑着,装作没有看见似的准备着衣物。 第34章 怎么感觉越来越顺眼了呢? 翌日清晨, 摄政王府里的下人们纷纷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红色的丝绸并不着急摘下来,还是放在那里点缀着,按照规矩是要三日回门之后再把这些红色的丝绸摘下来。 萧凝安新婚, 皇帝特意批准萧凝安三日的假,不用上朝,只需要时不时将那些送入摄政王府的奏折批阅一下。 因此, 日头升了起来, 萧凝安才起身净面换衣裳, 转过身看着宁欢意熟睡的面庞有些不忍叫醒她, 可如今算算时辰, 应该已经散朝了,这个时候该领着摄政王妃入宫觐见了。 青黛本来是想去叫宁欢意起身, 可萧凝安扣好袖口最后一颗平安盘扣, 伸出胳膊拦住了青黛:“我来。” 青黛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 闻言一福身, 便领着其他丫鬟下去准备热水葛布还有非常重要的药茶。 寝殿的门关上,整个屋子里只有萧凝安和躺在榻上睡得正舒服的宁欢意。 萧凝安并没有着急说话来叫醒宁欢意, 而是微微掀开金丝锦被的一角, 给那双可爱圆润的小脚穿上了袜子。 萧凝安的动作已经十分轻柔了, 可是似乎越轻柔越容易让宁欢意感觉到痒, 她笑着睁开眼睛,杏眸弯弯简直比清晨第一缕阳光还要温暖。 “殿下怎么还亲自给我穿袜子啊?”看清眼前人之后, 宁欢意有些惶恐的收起笑意,她还以为是在闺阁之中,青黛给自己穿袜子呢。 萧凝安原本很沉醉于宁欢意的笑容里, 可是当看到她对自己还是有些忌惮,那颗心便沉了下去。 萧凝安松开宁欢意的脚踝, 一作揖,明明昨日成婚也行过洞房了,该是最亲密的人,此刻却还是要拘束着:“夫人,是我冒昧了,该起身用早膳了。” 萧凝安并未催着宁欢意是要去宫中觐见,只是想让宁欢意按时用早膳和药茶,否则还会咳嗽,方才的那点小插曲也只好就此揭过。 宁欢意点点头,乖巧起身,萧凝安走出去传唤青黛进来伺候宁欢意洗漱,而她一直站在廊下也不靠近。 青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早晨她早早便起来了,因着刚入府第一日,还不知道府中其他下人是什么脾性,好不好管教,况且自家姑娘……王妃,也并未定下入府之后的掌事丫鬟是谁,青黛便只好先带着陪嫁丫鬟们来给宁欢意梳洗。 宁欢意此刻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当中,不知道为什么也能感觉出来萧凝安心情一下子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宁欢意现在已经嫁给了萧凝安,自然是全身心的查看着萧凝安的心情。 虽然并不是从前的女人一般仰仗夫家鼻息过日,可总不能刚成婚就闹别扭吧? 宁欢意咬着下唇,心不在焉的换好衣裳,由着青黛给她洗漱完毕,药茶这个时候也热乎乎的端进来,往常宁欢意都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青黛想着今日大抵也是如此的时候。 “给王妃拿蜜饯青梅子来。”一道不容拒绝的声音从廊下传过来,摄政王府的丫鬟即刻便端着精致的高脚瓷盘走进来,上面摆放着蜜饯,青梅子,还有各式糕点。 宁欢意愣在了原地,萧凝安这个时候迈步入内,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你喜欢什么,这些甜的酸的,你自己挑着吃。只是不能多吃,一会还要用早膳。” 萧凝安说完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就像是小孩子内向的憋出来几句话,此刻坐在那里玩着玉佩也不敢抬头。 摄政王府的丫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那沙发杀伐果断的主子有这样的一面,她们面面厮觑,想着这位娶进来的王妃娘娘恐怕是个高人,能够治住自家主子。 宁欢意则看着盘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蜜饯糕点,心中一暖。 “原本想着,嫁作王妃,许多时候就不能像在闺阁之中那么肆意。”宁欢意说完,端起来拿药茶饮而尽,随后又塞了几颗蜜饯吃下去,甜蜜的味道中和了药的苦味,总算是吃完了。 萧凝安虽然没有抬起头来看宁欢意,但一直细细听着她说话。 伺候完洗漱的丫鬟们都出去了,青黛也被宁欢意支了出去,此刻寝殿内又只剩下了她们二人,萧凝安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都去小厨房端早膳。 二人相顾无言,萧凝安索性佩剑拿出来擦拭,谁料刚刚银剑出鞘,就听到了微微的啜泣声。 萧凝安愣住,她抬起头来看向床榻的位置,宁欢意今日还是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裙,花纹满绣繁复,外罩一层轻纱,轻纱上都绣着东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作上襟,富贵的小王妃形象便十分明显。 宁欢意肤色本就白,被这红色衬托的更是胜雪,可偏偏这样的人,而此刻却提着帕子擦拭眼角,晶莹的泪珠还是不自觉的滚落。 萧凝安看的心中一紧,可是安慰别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这样干巴巴的问道:“何故落泪?” 宁欢意提着帕子的手微微顿住,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正在擦拭着银剑可凤眸却满是担忧的萧凝安,不由得询问:“殿下可是觉着臣女被退婚心疼,才娶臣女回府的?” 萧凝安总算是知道自己这新娶的小王妃因何而哭,她既然这么问,也是因为害怕这桩婚事不长久吧?那……是不是也很再在意自己。 萧凝安这么一想就觉着心里十分舒畅,方才的紧张也荡然无存,她只是微微扬起唇角,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大狗狗邀功赏请:“夫人身体娇弱,而本王最擅长护短。如此恰好是天作之合,既是天作之合,怎会只因心疼才贸然娶姑娘回府?” 萧凝安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水平,至少现在宁欢意已经被唬住了,她的泪水也不往下流了。 精致的帕子擦拭了眼角,终于将那几滴泪珠擦拭干净后,小心翼翼的踱步到萧凝安身旁,将她的那把银剑抽了出来。 原本银剑看起来小巧精致,又不失锋利,可是为什么握到手上之后却变得那么沉重? 萧凝安看着自己这小王妃吃力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接过那把银剑收入鞘中,颇为好笑的看着她:“银剑笨重,王妃拿它干什么?若是想要习武,我去请能工巧匠为王妃再造一把适合你的小木剑如何?” 宁欢意闻言,顿时开始赌气,玉润的小指头戳着萧凝安的脑袋,也忘记自己刚刚是如何小心翼翼的了:“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还说欢意身子娇弱,如今便想让我习武啦?习武便罢了,只做一小木剑,把我当孩子哄呢。” 宁欢意说完双手叉着腰坐回床榻上,萧凝安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方才小心翼翼,多愁善感的是宁欢意;而如今有些娇纵的也是宁欢意。 萧凝安只知道宁欢意若是能像在永昌侯府那般随性就好,倒是不想让她成为什么合格的主母王妃。 二人这般对话,倒是把刚刚宁欢意落泪的氛围冲淡了不少,摄政王府的丫鬟们端着早膳一一摆在那圆桌上,萧凝安又没有开始着急用早膳,而是亲自走到宁欢意旁边,用着不太熟练安慰人的方式。 “知错了,夫人且去用膳?”现在轮到萧凝安小心翼翼的扯着宁欢意的衣袖,那锦缎手感确实极好,触手生温,想必穿在身上也是很舒服的。 这是昨日宁欢意特意吩咐青黛拿来的,果然在吃穿用度上,宁欢意才是绝不委屈自己的行家。 宁欢意坐在圆桌前,惊奇的发现这桌子上所有的吃食都是自己素日里来最喜欢的,可明明今日青黛晨起给自己梳妆打扮的时候还说从永昌侯府带来的厨娘们并未开始做饭呢。 那也就是说这些做早膳的还是摄政王府原来的厨子?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有些惊奇的模样,便开口解释:“府上的厨子早已换过新的,不过还要仰仗夫人带来的厨娘指点一二。” 她吩咐手下人去打听的不只是宁欢意什么时候用药,还有平时的膳食喜好,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萧凝安只觉得心情大好。 宁欢意拿着玉制的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喝着金丝蜜枣粥,甜丝丝的感觉又不影响其他饭菜的口味,这些厨子的手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偏偏萧凝安还愿意给自己面子,留下来了那些厨娘,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更加甜。 今日是大婚第二日,照例先去宫中觐见皇后太后才能出宫去萧府走个过场,宁欢意今日是按照王妃仪仗的份例来决定发簪首饰的多少。 由于是摄政王妃等级更是高人一筹。这些发饰都和昨日成婚的发冠有的一比了,沉甸甸的戴在脑袋上,脖子都坠的生疼。 萧凝安拉着宁欢意一起坐上马车,摄政王府门口来来回回的百姓们都津津乐道,一路都在说宁欢意的确是嫁了个好人家。 宁欢意坐在马车里,虽然听不真切,但也能够多多少少的猜到众人都在说什么,她转头看向帮自己扶着发饰减轻些重量的美人…… 感觉的确越来越顺眼了呢。 第35章 入宫册封 萧凝安感受到来自宁欢意的目光, 她偏过头来,那张冰山脸实在是让宁欢意觉得胆怯。 但是思来想去,既然都已成婚, 不该再害怕萧凝安,于是宁欢意大着胆子伸出手来给萧凝安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宁欢意以为像萧凝安这般惊艳的美人, 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 没想到被自己强硬的掰出一个笑脸的模样, 还有些丑的可爱。 宁欢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凝安倒是也乖巧的任由她摆布, 待马车到了地方,萧凝安立即收起了笑容。 那种神情就好似谁也不敢靠近的掌权者, 宁欢意一怔, 忽的反应过来萧凝安本来便也算掌权者啊。 宁欢意也收敛笑意, 扶着发饰走下马车, 皇宫脚下,庄严肃穆。 宁欢意跟在萧凝安身后走入宫闱, 这于上次入宫不同, 刚跨入宫门, 软轿便已经准备好了。 几个宫人太监都低声下四的来到萧凝安身边请她上轿, 软轿只有一个,就在宁欢意认命的要自己走进去的时候, 萧凝安却摆摆手,示意她们来问宁欢意。 太监宫女们在宫中摸爬滚打许久,基本上是主子们一个眼神, 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心思的七巧玲珑之心,得到了这般指示, 便立刻笑吟吟的来到宁欢意身旁。 他们也知道方才是自己冷落了这位王妃,于是不约而同的行标准大礼,磕了一头才敢在宁欢意的免礼声中站起身来,凑到宁欢意面前请她上轿。 宁欢意看了看萧凝安,只见美人站在那里,朝自己点了点头。 宁欢意这才敢上轿,是第一次坐着软轿走在皇宫之中,感觉的确是不太一样,触目所及能看到更多的景象,那些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们也朝着自己行礼过后才敢接着走。 萧凝安走在自己一旁,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甚至不看宁欢意一眼,宁欢意挺着腰板坐在轿子上刚有些失落,就听见萧凝安冷冷道。 “今日本王带王妃觐见,只准备一顶软轿?” 宁欢意闻言如坐针毡,她看向萧凝安,那张姣好的容颜上神情未明,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坐了软轿才导致萧凝安不开心。 宁欢意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萧凝安身边的侍从道:“殿下带王妃来觐见,你们这些下人也该机灵点。也要给王妃准备一软轿,倘若只有一顶,那我们殿下便款步而行,圣上面前你们自己解释吧。” 直到话说到现在,宁欢意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宫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虽然京城当中有传闻摄政王十分宠爱自己,但这些太监们还是只准备了一顶软轿,为的就是给自己下马威。 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堂堂摄政王竟然能将软轿让夫人乘坐,自己步行。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这么多,恐怕这个时候摄政王步行入宫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四宫六院,圣上闻言更会龙颜大怒。 宁欢意突然看着萧凝安那单薄的背影,心中暖暖的。 是啊,自己这半路杀出的摄政王妃实在是很难服众,虽说永昌侯府势力不小,可那些宫人太监明显更捧着萧凝安,自己也算是头一次坐了冷板凳。 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抬着软轿,身边那个为首的太监一看就是始作俑者,他连忙赔着笑脸:“王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绕过我们这些奴才吧。” 宁欢意不想这么快原谅他们,但是已经算是树大招风了,不能再继续招惹仇敌,尤其是这些在宫中随时能递上一句话的。 “罢了,你们都下次注意点即可。”宁欢意挥挥手,撑着脑袋看向宫墙四院,身边传来萧凝安的声音。 “既然王妃不再继续追究,那么本王爷就不追究了,倘若还有下次,便自己将脑袋送到摄政王府上。” 声音冰冷彻骨,在这初夏暖阳之中,都那么让人胆战心惊。 软轿摇摇晃晃先来到了太后的慈宁宫,此时许多宫女都在宫外等着,看起来皇后也已经到了,就等着接见自己这个新封的王妃。 “我一会来接你。”萧凝安只是说了这句话就目送宁欢意进去,她要去找皇帝商讨一些最近政事,不能陪着宁欢意一起接见。 而王妃册封礼就是今日宣读圣旨,青黛跟在宁欢意身后走入慈宁宫正殿。 上面坐着两个雍容华贵的人,一个年轻些的就十分眼熟了,前几日入宫的时候刚见过。 这皇后从来不愿意多说什么话来给自己解围,活脱脱一个看热闹的。 而太后……听闻小的时候就想册封自己为郡主,还是被裴阮婉拒了才作罢的。应该不会很找自己麻烦…… “小欢意!快来给哀家看看……” 就在宁欢意心里还在想着应该不会被找茬的时候,太后那慈祥甚至带了些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臣女萧宁氏,拜见太后、皇后娘娘。二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种宫廷礼仪也基本已经刻在了宁欢意的心中,她一举一动压根挑不出别的错处来,太后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孙女一般。 宁欢意受宠若惊,总感觉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并没有这位太后娘娘的。 宁欢意还是乖巧的走到了太后身前,被太后拉着手左看右看。 太后的衣裳寸金寸缕,整个慈宁宫都是金碧辉煌的,她算是整个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先女帝的正妻。 当时先帝再未纳妃,虽然饱受争议,但是的确实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也是地位最高的。 宁欢意心中回忆着书中所说这位太后的过往,而太后拉着宁欢意白嫩的小手,心中也在回忆自己的青春。 不多时,太后眼眶湿润,这一发现让宁欢意立刻回归神来,拿出沁了花瓣香气的软帕轻轻擦拭太后眼角。 “太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落泪了。若是欢意哪里失礼,还请您恕罪。”宁欢意说话声音也那么讨人喜欢,软软糯糯的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事实上,宁欢意也确实被保护的很好。 太后接过宁欢意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泪水,弯起眉眼来拍着宁欢意的手背,轻声道:“无碍,好孩子。凝安是个好的,你同她要好好过日子。” 太后含泪而语,宁欢意也似乎知道她为什么哭了,应该是想念先帝了。 皇后坐在一旁,本来她应该是这皇宫里第二尊贵的女人,如今却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着太后拉着宁欢意的手无端亲热。 皇后看着二人都不说话了,这才终于挤出了笑容:“欢意昨日大婚,是不是累着了?太后娘娘您也是,欢意身子不好,您快让她坐下。”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命令身边的嬷嬷芳华搬来椅子,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甚至看起来,这两个人相处起来,比皇后还亲切。皇后一身明黄色衣裙坐在那里,雍容华贵少了些女子本该有的柔和,但她还是勉强撑着笑容:“既然人都到了,本宫便将王妃宝印传授于你。”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宫女就端着托盘走上来,上面搁着王妃宝印和册封王妃的圣旨。 宁欢意看见圣旨立即起身,对着那圣旨盈盈下跪,低着头伸出手来将托盘接过,看着托盘当中的圣旨文书,宝印册篆。 宁欢意真是没想到自己嫁了人竟能够收获这些,她刚要起身,太后竟然从正位上走下来将自己的那个点翠步摇摘下来簪到宁欢意头上。 “欢意,你出生后,哀家就想让你娘亲带着你入宫来让哀家瞧瞧,谁让你身子骨弱,不宜外出吹风,这才一再耽搁。”太后如今已经没了泪水,取而代之都是长辈看小辈的亲切,芳华嬷嬷也笑着看二人。 皇后坐在一边如坐针毡,刚打算起身,前厅突然传来通传。 “永嫣公主到——” 宁欢意心想着这正牌孙女来了,应该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刚打算退居二线当个只会微笑的花瓶,谁料太后竟然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厌恶??好歹也是养在皇宫里那么多年的孙女,就算只有表面的亲切,也不至于生出厌恶吧。 况且这位永嫣公主自己在成婚前三日倒是接触过,除了性子有些活泼,不怎么约束底下人之外,也没有别的缺点了呀。 日头已见中午,初夏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宁欢意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更多还是拿着扇子装娇羞小媳妇。 永嫣脚步轻快的走进来,看见宁欢意又是眼前一亮,几乎是迅速的朝太后皇后行过礼,听到免礼声后就站起来跑到宁欢意身边。 “欢意姐姐,不对不对……如今该称您一声王妃娘娘了。”永嫣作揖行礼,宁欢意应付着永嫣的同时,也不忘观察着太后的神情。 太后原本慈祥的脸上,此刻越来越多的神情,都是厌恶,甚至都没有掩盖。 如今相聚在这慈宁宫,是因为自己是新册封的王妃,要来接受提点,所以永嫣也没说太多,就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宁欢意身边。 第36章 被为难 太后这个时候神情淡淡的看向皇后, 终于是要给她说话的机会了,皇后这才又是笑着。 “欢意啊,如今你拿了王妃册宝, 正式成为王室中人,王妃手谕可以下达各世家,不过分的都能吩咐。只是有了这般权利, 却不可随意滥用……”皇后摆出来了教训后宫嫔妃的架势, 一开头就说个没完, 宁欢意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失礼貌的微笑, 可是即便是大婚第二日就被叫来训斥一一通, 任凭是谁都无法接着笑。 太后也愈发皱起眉头,她端起来喝了几口的茶盏很是用力的放在了桌几上, 茶盏与桌面相撞的声音显得很是刺耳。 一时之间, 慈宁宫中再无任何人敢说话, 皇后攥着手帕的那只手十分用力, 面上却不显,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询问太后:“母后这是何事, 可是身子不适吗?” 太后与皇后四目相对了许久, 宁欢意能够看出来那凌厉的目光, 她低垂着脑袋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再降低一些。 这场眼神之战, 终于由皇后落败下来而告终,太后淡淡开口:“今日是欢意成婚第二日, 原本就是大喜的日子,你训斥这么多给谁看?” 宁欢意又是吃了一惊,通过方才太后和皇后没有多少交集就不难看出来, 二人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到, 居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如此不给皇后台阶。 深宫中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评判对与错,宁欢意不想去纠结这些,只是自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恐怕皇后要恼羞成怒,记恨下来也不一定。 那可真是两虎相争,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小兽被牵连。 再偏头看看永嫣,似乎她对这样的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施施然开口替皇后说话:“太后娘娘,王妃还在呢,就别训斥娘亲了吧。” “有你说话的份了吗?”皇后看到太后听这话面色不善,连忙使眼色给永嫣,示意她别说话,眼看气氛一度剑拔弩张,宁欢意连忙出来打圆场。 “太后娘娘,欢意还有一事需要您提点呢。”宁欢意眼睛亮亮的,说话间就不同于皇后那种老谋深算,太后眉眼柔和下来,示意宁欢意但说无妨。 “下午,欢意还需要去萧家拜见家主家母。不知可有什么地方,太后娘娘可以提点的?”这也是她比较头疼的地方,萧凝安这人是个闷葫芦,除了偶尔心情好了多说几句话,就像是方才,她又是那样的神情,谁都不敢多问几句。 可是萧家情况太过复杂,自己身为摄政王妃,连萧凝安的亲生母亲和家世背景一概不知,问起来就是萧家人,但是谁也没有隐瞒萧凝安只是记在萧家户下的事情。 因此这件事情也成了一桩密谈,宁欢意原本不好八卦,可这事已经牵连到自己。 用过午膳之后就要去萧家,该如何称呼主母,又该如何应付那些亲眷。都让宁欢意十分头疼。 太后思索片刻,很快就知道了宁欢意的担心,她笑着抿了一口清茶,这才缓缓道:“欢意莫怕,萧家人虽然人口多,但也算热情好客的,你便唤他们萧大人萧夫人即可,旁的称呼倒也不必。你既然已经是王妃了,其余的亲眷该上赶着来给你行礼才是,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地位,才是真正的是非对错。 宁欢意点点头,有了太后这番话,自己也算是有了些底气,她又是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听她们打太极。 昏昏欲睡之际,又是一道通传声,宁欢意抬起头来就瞧见了永嫣把自己叫过去那日,刁难自己不成反被自己将了一军的萧贵妃。 萧贵妃依旧是那样一身的珠光宝气,艳丽颜色的宫装在慈宁宫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太后眯起眼睛显然是觉得她的穿着晃眼得很,可偏偏萧贵妃就爱往前凑。 “嫔妾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太后让她起身,她就立刻转过来看宁欢意,示意要宁欢意给自己行礼。 宁欢意方才明明已经行过礼,可萧贵妃好像只顾着看太后她们,没注意到自己的礼节。 宁欢意不想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把事情闹大,只好起身来再次福身行礼,可萧贵妃却立刻扶住。 “本宫怎么当得起欢意妹妹的礼节。生怕您联合永昌侯府,把我们萧家给一窝端了。” 好家伙……原来她那日忍气吞声,就是为了今日在太后面前告一状?如今皇后对自己态度不明,又来个萧贵妃…… 整个皇宫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自己了?宁欢意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并未看宁欢意,可是她声音满含威严:“萧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欢意今日接受了王妃册宝,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摄政王妃了。” 太后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诫萧贵妃,别冲撞不该冲撞的人,萧贵妃却十分委屈的模样看着太后,张口就是三日前宁欢意拿永昌侯府压她的事情。 宁欢意站在原地,顿时皇后,公主以及太后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太后倒是没有多么怪罪,只是在等待宁欢意的回答。 虽然确有此事,但是萧贵妃刁难自己在前这件事,她是闭口不提啊。 “萧贵妃娘娘,不知道欢意是在哪里招惹了您,致使您今日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宁欢意的眼泪说来就来,她提着帕子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原本眉目之间便萦绕着苍白病气,更何况今日入宫也并未怎么施粉黛,看起来我见犹怜,这么一哭,太后开始生气了。 “萧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萧贵妃显然也是懵了,按照三日前所见的宁欢意,也只不过是个敢于当着后宫嫔妃众人拿出来永昌侯府压着自己的莽撞姑娘,怎么三日未见这段位就提升了不少呢!? 萧贵妃也想落泪,可是她压根挤不出来眼泪,更何况是兴致冲冲的跑来告状,能压抑住脸上的笑容就不错了。 宁欢意见她还没反应过来,立刻乘胜追击:“几日前是永嫣公主邀欢意入宫一叙,欢意想着合该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的,谁料当时妃嫔们都在,萧贵妃却让欢意跪了许久,回府之后只见那膝盖都红肿不堪。娘亲询问,欢意亦未敢说出实情,今日怎么在萧贵妃这里,又变了一番味道!” 宁欢意说话本来就是软软的,如今更是添了些无助,帕子掩着红唇咳嗽了几下,病气便极为明显,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心尖尖都跟着颤。 太后似乎想起来自己和先帝那段很难熬的日子,她更加发怒,也不问旁人,指着萧贵妃就开始训斥 萧贵妃愣了,太后一直是整个宫中最慈祥的人,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今日来告状,也只不过是想给宁欢意点颜色看看,谁料反而祸水东引,自己遭了殃。 皇后见状庆幸自己没有站队,她笑着给太后端来茶水,在萧贵妃的衬托下,她这个皇后突然变得很是贤惠了。 太后没时间去关注这个,气的胸口痛,只好作罢消消气,皇后见状帮着训斥:“萧贵妃,你平日里在后宫之中,仗着你们萧家的势,也没少作威作福。何苦今日来为难一个刚成婚的新妇呢?” 萧贵妃如今已经被训斥的抬不起头了,更是脸一阵青一阵白:“嫔妾突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本王刚来,萧贵妃便要走?”慈宁宫门口传来地狱修罗一般的声音,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宁欢意就如同骄傲小猫一般看向萧凝安,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腰。 那模样似乎在说,我自己也能够摆平这些。 萧凝安嘴角微微上扬,但只有看向宁欢意的时候才有此般神情。 目光移到了萧贵妃这里,就变得更加冰冷,萧贵妃看到萧凝安的时候更是不安,但想了想,好歹也是记在萧家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新妇就不给自己面子吧? “殿下就不必与本宫叙旧了,本宫今日身子不适……”萧贵妃嘴硬着说了几句谁料看到萧凝安不屑的笑容,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一个入了宫的后妃,总是在后宫之中拿着萧家的名头作威作福?”萧凝安其实在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就到了,青黛看宁欢意的处境艰难偷偷溜出去找人报信,恰好遇见同样担心宁欢意的萧凝安回来。 这才快速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萧凝安以这句话开头,也是为了把祸水引到皇后那里,至少这样……萧贵妃更多还是记恨皇后,和自己这王妃没什么关系。 宁欢意原本就已经占了上风,此刻闭口不说话,如同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凝安,拽着她的衣角。 萧凝安将手背在身后,偷偷摸摸的拍了拍宁欢意的小手,示意她放宽心。 二人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太后的法眼,她姨母笑着看,并没说什么。 萧凝安见众人都不说话,又继续道:“难不成萧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 第37章 训话 摄政王这个位置, 不仅可以左右政事,而且可以弹劾所有人,她若是想要教训后妃也是完全合理的。 此刻慈宁宫中那些人噤若寒蝉, 太后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坐在高位看着她们。 萧贵妃此刻已经完全待不下去了,她匆匆忙忙的向太后行礼后, 便夺门而出。 在后宫当中, 作威作福许久的萧贵妃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皇后看了也觉得心中十分舒畅, 刚打算来说些什么场面话。 萧凝安却依旧无差别转过头来:“皇后就这么坐在上首看着你管理的后妃如此?臣恕难服气。今日王妃还需用药, 便不叨扰太后娘娘了。” 萧凝安虽然对皇后说的话那么不给面子,可是偏偏又恭敬起来, 让皇后发火都没有机会, 宁欢意星星眼看着她, 下一刻自己双脚离地, 便被萧凝安打横抱了起来。 如今还身处慈宁宫中,宁欢意虽然已经习惯了被萧凝安这样抱着, 但是在太后皇后面前这般, 终究还是太过难为情了。 萧凝安观察到了宁欢意的神情, 担心宁欢意有什么不开心, 便低声道:“她们如今在慈宁宫如此刁难你,也是不信京城中的流言, 若是以后能够一劳永逸,此刻便要委屈一下了。” 委屈……萧凝安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她抱着是委屈呢?宁欢意揽着萧凝安脖颈的手更紧了紧,她这是在用动作在向萧凝安说明自己并不委屈, 姣好的容颜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二人的神情被皇后和太后的一清二楚,坐在一旁的永嫣此刻也再也忍不住了, 那攥着帕子的手背露出青筋。 皇后见状走过来搭在永嫣的肩膀上,示意她要稳住。二人的身影就这么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宫墙拐角…… “宁欢意是钦点的摄政王妃,就连皇帝尚且都不敢动摄政王的半分心思,你们这些小心思也都收一收。”太后声音威严,与见到宁欢意时极为和蔼的模样截然不同。 *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摄政王府走去,原本还应该走走流程去拜见一下皇帝,可是确实到了要吃药的时间,萧凝安只是让自己的侍从去传了句话,便免去了这一步骤。 宁欢意坐在马车当中,繁重的首饰加上了刚刚太后赐的发钗,更加有分量了,她有些惴惴不安。 “成婚第二日都拜见过太后皇后了,但是却不去拜见皇上,真的没事吗?”宁欢意小脸蛋有些垮垮的,本以为此次入宫能够当个会笑的吉祥物坐在那里就行,结果却目睹了这么多事情,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萧凝安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这张风情万种的脸颊却偏偏看谁都冷淡,她淡淡点头:“无碍,皇上还得仰仗我手里的兵。” 这番话,萧凝安从来不向旁人说,孰轻孰重萧凝安很有分寸,可她却愿意和宁欢意说,只是想让她安心。 “腰……可还痛?”萧凝安说的有些不太自然,昨晚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圆房,可能有些莽撞,萧凝安一直担心宁欢意还有不舒服,即便是今日和皇帝说话的时候都罕见的走神了。 宁欢意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仅仅是和萧凝安对视一瞬,就明白了她说的什么意思,顿时脸颊就如同煮熟了的虾子。 “殿下!”宁欢意气的腮帮鼓鼓的,她手中的团扇也不拿了,直接扔到萧凝安的怀里,撒气一般,“殿下还好意思说!” 萧凝安接住团扇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甚,宁欢意偷偷窥着萧凝安的神情,不由得狐疑。 自己越对萧凝安毕恭毕敬,她越看不出喜怒,偏偏扔团扇给她说话都不客气,脸上却罕见的露出笑容。 这是什么道理。 “抱歉,下次轻着点。”萧凝安勾着唇角,端详着手中的团扇,宁欢意震惊的看向她,又将团扇夺回来。 “你……青天白日,不可说这些!”宁欢意扇着风,极力的想让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热,萧凝安便乖乖巧巧的不再说话,甚至还给宁欢意斟了一壶茶,放在马车内的桌几上。 宁欢意的耳垂都红红的,幸好有圆满的珍珠耳坠挡着,并没有那么明显,她时不时的看向萧凝安,发现乖巧的萧凝安竟然那么像白莹莹家那个很好哄的小侄子。 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吗?宁欢意将团扇遮住下半张脸,歪着脑袋逐渐靠近萧凝安,而萧凝安却抬起头来也朝着宁欢意靠的越来越近…… “王妃这是?”萧凝安凤眸无辜的看向宁欢意,似乎已经看穿了宁欢意的意图,低低的笑了。 宁欢意原本是想趁热打铁接着看萧凝安乖巧的模样,如今却压根不敢接着靠近,她虽然昨日二人已经圆过房了,可总是有些羞涩。 萧凝安很是懂得分寸,她点点头,伸出手来捏了捏宁欢意发红的耳垂轻笑一声,又乖乖巧巧的坐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回到了摄政王府,摄政王府门前的丫鬟小厮们整整齐齐站了两三排,看到马车到了连忙拿出板凳伺候着二位主子下马车。 青黛跟在宁欢意身边,吩咐那些丫鬟去将药碗端出来,丫鬟们应下,更多的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宁欢意看出来了身边丫鬟的欲言又止,身后萧凝安还在和侍从交代奏折放在哪里,她靠近丫鬟,要听丫鬟汇报。 丫鬟们有些为难:“姑……王妃,摄政王府所有的仆人都已经在大堂等着您了。不知我们这些陪嫁来的,可还能接着服侍您。” 丫鬟们之所以欲言又止,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陪嫁带过来了,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了,如果还要求主子想在主子身边伺候,好像有些于理不合。 宁欢意刚想开口反问为何陪嫁不能服侍自己,话到嘴边又寻思起来。 这里是摄政王府,不同于寻常的功勋人家,好像王府之中的用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似乎并不能直接把陪嫁丫鬟抢塞进来。 宁欢意顿时也觉得为难,她刚想转过头问问萧凝安的意见。 “一切都听王妃安排。”这句话,分量十足,宁欢意眼眶瞬间盈满泪水。 为了不让旁人看出来,只好拿着帕子擦拭,说风眯了眼睛。 萧凝安皱起眉头,连话都顾不得和侍从说了,快走几步来到宁欢意身前,训斥那些人:“亏你们还是王妃带来的陪嫁丫鬟,如今院子里风大,都不知道快些引着王妃进屋休息?” 萧凝安威压极大,明明这话倒也没有多么要惩罚的意思,可偏偏话音刚落那些被训斥的丫鬟全都不约而同的跪下来,身子还在颤抖。 宁欢意示意自己没事,拉着萧凝安就往大堂走去,她现在很有底气,都不害怕遇到什么恶仆。 摄政王府的大堂很是大气,足足站满了人,只留下两个正位给宁欢意和萧凝安。 萧凝安一迈步而入,其余人都跪下来行跪拜大礼,平时他们在王府之中见到萧凝安的次数都少之又少,今日又是带着王妃而来,其他人全都不敢怠慢。 萧凝安并没让他们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宁欢意来到主位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次位。 宁欢意坐在正中间,也没说话,只是一一看着她们,似乎要把跪在地上的所有仆人都印在脑海当中一样。 不过一会儿,领了命的青黛带着手下人将熬好的药端上来,宁欢意原本想着和这些仆人说完事情再用药,萧凝安却不依。 “仆人的事情怎么说都是小事,你看不中哪一个撵出府去,就是耽误了你吃药,该如何是好?” 萧凝安依旧声线冷清,在他话语当中,这些仆人的生命其实就如蝼蚁一般,也暴露了萧凝安那杀伐的一面,宁欢意握住了萧凝安的手,温和浅笑让带着戾气的萧凝安失了神。 回过神来的萧凝安从青黛手中接过蜜饯和玉勺,哄小孩一样,把药一口一口的喂给宁欢意,其余的那些仆人们全都跪在原地,不敢说话,有那大胆的抬起头来观察着就能发现萧凝安和这位新娶的王妃极为甜蜜。 想来京城中的传言都是真的。 自家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主子,竟然也能有心仪之人。 宁欢意喝完药,因着有蜜饯的作用不算太苦,很快擦拭嘴角,在萧凝安点头的示意下,开始训诫。 “本妃第一次见到你们,各位的性子也不甚清楚。但我只喜欢会闷头当差的。”宁欢意板着脸蛋,端起架子来,她从小读那些管家的书籍就知道面对这些仆人一定要先把威严拿好了,那些什么以德抱怨根本就行不通。 青黛又端上来一盏清茶,宁欢意拿起茶盏轻抿一口,依旧没有让他们起来。 “王福家的,本妃嫁来之前一直是由你找人负责小厨房膳食菜买的问题。如今腰包可填了不少啊。”宁欢意缓缓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大堂当中显得极为清晰,萧凝安原本撑着下巴只是想在这里旁听。 可这番话一说出来,萧凝安也有些震惊。 这个什么……王福家的,的确是有点印象,当初萧家知道摄政王府刚刚建立,还缺人手,趁这个时候塞进来了许多人。 可是萧凝安信不过这些人靠近书房,就安排他们做了些杂役。 那宋儒似乎说过,什么采买膳食上有待整治……但宁欢意怎么知道的? 萧凝安凤眸当中渐渐开始流露出来欣赏的神色。 第38章 本王信你 原本担心宁欢意会有些放不开手脚, 被这些仗着自己是萧家送来的在府中待了多些时候就不服从管教给气着。 所以今日萧凝安就陪着宁欢意一起训话,谁料不仅宁欢意没有束手无策,甚至还有意外惊喜。 那被叫做王福家的是萧家塞进来的人当中年纪算大的了, 原先在萧家就是个老油头,萧家得知建京城新建了个摄政王府,就巴不得把这些歪瓜裂枣往外送。 萧凝安头痛, 倘若不接受这些仆人, 当时那些排队等着弹劾的大臣们更算是找到了突破口。 因此, 即便不喜欢这些, 萧凝安也没去管, 左不过以后寻个由头犯了错砍头罢了,反正自己杀神的称号也已经坐实了。 可是宁欢意却能十分准确的在萧家送来的人群当中选择一个当做出头鸟的, 杀一儆百。 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 “王妃娘娘明鉴啊!自从萧夫人将老奴送进摄政王府, 那一天起, 老奴便尽心竭力地为摄政王府当差, 从未发生过您所说的那样的事情。”王福家的跪在前排,她听见宁欢意点自己的名字, 虽然十分害怕在旁边的萧凝安, 却也不得不出来为自己辩解。 宁欢意自然是料到这个情况, 她早就在来训话之前, 用早膳的时候就已经调查好了这些萧家送来的仆人身份。 在萧家那边倒是不算什么贵奴,不过是年幼入府, 在他们萧府上呆了大半辈子,又生儿育女,算是一大家子人都在萧府中当差。 因此也不好随意打发了他们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萧家主母发现他们又都是些偷奸耍滑之辈。 既然不能随意打发了他们,那就趁着这个机会, 把这些歪瓜裂枣全都送给她认为不懂得管理宅院的萧凝安。 送来这些仆奴的时候,还美其名曰都是府上的得力干将,宁欢意喝着茶,眼睛瞟着那些萧家送来的人。 王福家的如今跪在前面战战兢兢的为自己辩解,而其余的那些萧家仆全都你看我,我看你。似乎也知道这刚来的王妃不是什么善茬,开始想应对之策。 这成婚第二日,而且下午还要去萧家喝茶拜见那名义上的婆母公公,自然是不适合用什么武力来管教这些仆人,也不适合即刻大换血去安排自己的陪嫁丫鬟。 现在也只逮到了王福家的一个错处,其余的人都还不好去动,倘若要是现在就动了,恐怕传出去就要说自己这个王妃独断专横。 茶盏轻轻搁下,清脆的瓷器碰撞声让所有心中有鬼的仆人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是宁欢意发火了。 但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时候,却只能看到那温和浅笑的美人。 “宋儒先生,将您的账簿拿上来吧。”宁欢意看着王福家的那死不承认的模样,也没生气,就是启唇让宋儒拿出来证据。 王福家的一听宋儒二字就知道完了,因为从前萧凝安压根不怎么去过问这些账,宋儒也是一个人管这么大的摄政王府很多时候不会来过问自己。 所以王福家的才愈发张狂,从中捞油水,她以为宁欢意不可能这么快就拿到宋儒的账簿,至少也要成婚过后几日才开始翻看账簿吧。 还没来得及收手填账,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宋儒捧着账簿站在这群仆人面前念起了罪证,王福家的更是铁板钉钉的捞了不少好处,而且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 还给王府引荐了不少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入府当差,因着府上不缺银两,对待下人从不苛刻。这些仆人甚至都要当起主子来了。 “王福家的,你倒是会打算盘,拿着王府的好处去补贴你亲戚朋友。”宁欢意也没生气,只是幽幽的说着这些话,一字一句就好像是在刺入王福家的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上。 王福家的索性跪都跪不住了,她瘫倒在地,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更是挤出了难看的表情。 “王妃娘娘,老奴知错了,实在是因为老奴身上疾病缠绵,需要些银两,这才走了歧途。”王福家的还是想再辩解几句,谁料这话却成了宁欢意的突破口,她笑起来:“是吗?可是本妃听说萧夫人都是将最为得力的助手送入了摄政王府,怎么您还疾病缠身啊……这到底是送帮手还是送了尊大佛啊?” 宁欢意笑吟吟的,甚至情绪没有丝毫波澜,她不着急,王福家的就更害怕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她直接抬不起头了。 这个时候,人群当中站起来了一个同样年纪的老仆,身形魁梧看起来倒是康健,想必那就是王福。 “王妃娘娘这是做什么?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们一家人勤勤恳恳为萧家当差这些年,您甫一嫁入王府,倒挑出这些错处来。干脆我们都撞墙死了算了……”王福是个胆大的,没亲眼见到萧凝安杀人的景象,如今即便是萧凝安在也不怕,更何况他背靠萧府,总觉着自己和那些仆人都不一样。 宁欢意被这突然站起来的彪形大汉给吓着了,她笑吟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萧凝安这个时候握住了宁欢意的手,轻轻摩挲着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宁欢意点点头,想让萧凝安来处理这件事,谁料下一刻…… “王福拖入地牢,本王亲自行刑。” 地牢这个词一说出口,全府都寂静了,宁欢意并不清楚这些,但萧凝安身边的侍从吓得脸色煞白。 那地牢的墙壁似乎都是用血色染红的,他们这些做侍卫的在被萧凝安收入麾下之前,也都是去做那些不太光彩的杀人买卖。 即便是这样的心理素质,在第一次进入地牢的时候都吓得双腿发软,谁能想到就在摄政王府中那座已经被赐给萧凝安的荒山地道下,藏着一处庞大的地牢。 各种折磨人的法子,那是应有尽有,萧凝安还特地将战场上那些拷打战俘的专业人员带回了京城,就戍守在地牢里。 萧凝安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辅佐根基不算稳健的皇帝找出敌国安排来的探子,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这地牢起了大作用。 初入京城的时候,总有些不长眼的试图行刺摄政王萧凝安,最后的下场是压根没靠近她,就被影卫拿下送入地牢,从此再没见过日光。 而天真单纯的宁欢意也只是以为是类似于大牢关押犯人的地方,毕竟她是摄政王,总该有自己的一套手法,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些人听了都害怕成这个样子。 “先不用。”宁欢意声音如同天籁,她的话让王福和王福家的都恍若新生,他们都迫不及待的要给宁欢意磕头,谁知宁欢意下一句就是。 “下午我带着他们亲自去萧府。”宁欢意说了这么一大会子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又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口。 萧凝安端起茶壶来给宁欢意的茶杯中添了些水,王福家的都蔫了,她求助的目光看向丈夫却没什么改变的可能了,其余的那些萧家仆都更害怕了。 宁欢意却并不打算接着兴师问罪,于是说道:“从前的事情,本妃便不再接着追究了,算是揪出来了这么一个大头就算了。希望其他人能以后恪守为奴的本分,再让我发现……一起发卖算了。” 萧家仆们都惊呆了,本以为这王妃今日就是要大换血把自己这些萧家塞进来的给换掉,谁知道居然这么好,能够既往不咎。 萧凝安看着底下人眼里的惊喜,不由得称赞宁欢意一句:“王妃贤惠。” 这是宁欢意跟着裴阮学管家学到的,杀鸡儆猴倒也不必赶尽杀绝,倘若那个鸡不打算认错,那就杀到底,再给其他人一个机会。 这样下来的奴仆总会比刚刚买来还教养不熟的奴仆要忠心的多。 只是这些萧家仆忠不忠心,那就要看后面的表现了。 后面就是将那些奴仆的姓名职位都一一登记在册,把每个当差的地方责任落实到每个人身上,这样即便是出了问题也知道去找谁了。 到了安排自己的陪嫁丫鬟上面,萧凝安示意她可以自己安排,宁欢意这才将她们二人所居的寝殿命名为如意居,那些陪嫁丫鬟们都安排在了如意居里面。 宁欢意还是觉得用自己的人比较舒服一些,青黛还是作为如意居的掌事丫鬟,这样就会使得管理方面很快适应。 终于所有事情都安排下来,宁欢意当然算是满意,她原本还想着萧凝安可能会有些别的想法,没想到萧凝安竟然把管理大权全权交给了自己,就如同在永昌侯府里对自己爹爹说的一样。 宁欢意嫁到了摄政王府,就是摄政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要经过宁欢意点头,就在这个时候,萧凝安也将库房的钥匙递给了宁欢意。 “你且放开手去管,本王相信你。”萧凝安趁着这个时候,在摄政王府的大堂当中,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交给了她库房钥匙。 这意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第39章 讨好 宁欢意只觉得自己鼻尖一酸, 她望着那分量十足的钥匙,又想起来今日自己训话,她却抛弃那些政务, 能够坐在自己旁边陪着自己。 想必,这桩婚事也不算失败。自己也能够替她好好打理好宅院。 “本王一向不涉足这些事情,从前许多时候可能让你们觉着府中的规矩太过宽松了。”萧凝安手撑着下巴, 慵懒的看向下人们, 她不爱说话, 但是为了宁欢意, 还是想叮嘱几句。 “如今由王妃掌管府中一切事宜, 不服从管教者,地牢伺候。”萧凝安那张姣好的脸蛋上还是那么的冰冷, 她说完这话便起身去到书房批阅奏折。 由于萧夫人他们不是什么正经的婆母公公, 所以不用特别早的去向他们请安, 下午睡起午觉后再去也不迟。 宁欢意想着萧凝安和自己都是早起入宫, 突然懒虫犯了,想用完午膳再睡会。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的背影, 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 若不然……拿点好吃的送去书房讨好下她? 打定主意之后, 宁欢意又简单的跟那些下人们训了几句话, 让侍卫将王福家的二人都待下去听命,其余的遣散他们, 让各自去干自己的差事,大堂一下子少了许多人。 青黛这才走上前,给宁欢意捏着肩膀, 颇有些心疼:“王妃,您这刚刚嫁入王府用完药就要说这些话来管教下人们, 哪里还有半分在闺阁中的惬意……” 青黛不是不知道当家主母就应该干这些,但是她还是为自家王妃鸣不平。 总有些看不得自己亲近的人受苦的既视感,宁欢意不是不理解青黛的感觉,她有些好笑的拍拍青黛的手背,二人如同在栖雁阁里一样聊天。 “这已经比寻常主母要惬意许多了,她予我王妃诰命,库房钥匙和旁人绝对的命令服从。那我,替她管理宅院,省去许多是非也是应该的啊。”宁欢意不觉得在如今女子可为官的朝代当中,安安心心的当主母和为官有什么相悖的地方。 身子孱弱,本身在官场上就会吃亏,宁元勋也是想让自己能够顺遂一生,所以在婚嫁之事上十分的谨慎小心。那柳家都是好几次邀请柳景明登门,这才觉得可行定下来的婚事。 谁知道……竟是个里子坏透的,当时京城留言纷纷,只有快点定下下一桩婚事,才能够把这留言掩盖过去,也不知道那日萧凝安是如何说服的宁元勋。 宁欢意本以为靠着新婚事掩盖过去就算了,谁知道……萧凝安竟然能够在公主府开府宴那日,直接杀上来将流言蜚语撇清。 这一点,就已经很给宁欢意在京城里的尊严了。 如此良人,宁欢意并不觉得委屈,方才看着库房钥匙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过也还是接过来了,如今,她宁欢意已经是这摄政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掌管各项事物。 青黛点点头,只要自家姑娘觉着开心就好,她给宁欢意捏了会肩,又跟着宁欢意去摄政王府的厨房看那些从永昌侯府带来的厨娘们可有适应。 摄政王府实在是太大了,于是在每个院子里都设有一个厨房,而总的厨房只有在什么盛大的宴会日子才会动用。 如今,宁欢意从大堂走出来,拐个弯直接就去如意居里的厨房即可。 厨娘们适应的能力倒是很强,不过一上午就已经按部就班的开始做起了午饭,宁欢意绞尽脑汁的想着今日晨起萧凝安用早膳的时候都夹了些什么菜,原本是想着根据这个来推断萧凝安的口味。 可是当宁欢意一一说出来的时候,掌勺的厨娘一笑:“没想到殿下的口味竟与王妃娘娘如此一致。” 一……一致吗?宁欢意停下来思索的脑袋瓜,又回想着这些菜品的口味,好像确实也是自己最爱吃的。 都是自己夹过之后萧凝安又吃,难不成…… 这个想法短暂的在脑海当中升腾,宁欢意不觉得是萧凝安为了照顾自己的口味,但不管是自己还是摄政王府的丫鬟,都会暗自记录着萧凝安的饮食喜好。 所以……萧凝安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吃宁欢意喜欢的饭菜,而为了让小厨房多做些吗? 宁欢意心里暖暖的,她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口味来点,没有什么常人不能接受的辣和甜,都是些中规中矩的饭菜。 随后,想着距离午膳还有段时间,便提上精致的糕点要去书房给萧凝安送去,顺便撒撒娇想睡个午觉再去萧府。 青黛昨日被领着在摄政王府认过路,因此也记得书房的路怎么走,但是青黛有些顾虑:“王妃,昨日奴婢跟着认路的时候,发现书房四周并没有什么丫鬟,而全都是重兵把守,咱们是不是不该过去啊?” 宁欢意自然知道,毕竟萧凝安不是普通的王爷或者官员,而是摄政王,有些朝廷的奏折是需要直接拿回来看的。 事情关乎于整个国家,宁欢意很是懂事,就只想提着糕点来到书房院子外面,要么就托人带进去,要么就请萧凝安身边的侍从出来拿。 来到书房院门口的时候,宁欢意都已经走的小腿酸痛,她深深的觉得在摄政王府里面安排一个软轿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王妃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刚一来到门口,萧凝安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位侍从就眼尖的看到了宁欢意,他连忙走过来接过宁欢意手中的东西,听宁欢意说话。 “这是我从厨房拿来的糕点,不知殿下可有空吃?”宁欢意低估了书房的把关性,原来萧凝安身边的侍卫都不能在屋子里面,还需要站在十米开外守着。 所以宁欢意问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心虚,总感觉自己为了想睡懒觉这个事情就来打扰萧凝安…… 侍从看见宁欢意脸上的尴尬,想起来萧凝安叮嘱的事情,立刻义正言辞:“王妃娘娘!您放心,殿下叮嘱过。只要是有关您的事情,可以一路报过去,您若是想进来也是可以的。需要属下带您去吗?” 侍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这摄政王府建立至今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这书房一直是被明文规定,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的。 可是自家殿下却在大婚前一日就给这些把守的人说好了,新王妃在府中任意一处都可以随意走动,倘若自己不在书房之中,王妃想要进书房只需有士兵跟着即可。 宁欢意被刚刚侍卫这么激动的声音吓到了,她愣愣的点点头,侍卫就兴高采烈的带着宁欢意走入书房当中,宁欢意进去了,侍卫却一眼也不敢往里面看,而是直接将门关上,在门口老老实实的待着。 “怎么过来了?”萧凝安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着还一脸懵的宁欢意站在书桌前,搁下毛笔看着她。 宁欢意与萧凝安久久对视,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将手中的糕点搁在了书桌上,紧张的不敢看书桌上摆放的奏折。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要不然我先出去?”宁欢意已经额头冒汗,她在家中的时候宁元勋也说过自己可以去书房,但是每当进书房看到那些和朝堂有关的东西,宁欢意就不自在。 如今更是有些紧张。 萧凝安似乎也是看出来宁欢意的紧张,她声音逐渐放缓:“无碍,日后你还要接着承永昌侯,迟早是要和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打交道的。” 什……什么?? 宁欢意听到这话,根本来不及开心或是忧愁,她首当其冲的情绪是震惊。 原本以为自己这病弱身子已经无缘官场了,再加上已经作为了王妃,为了避风头更不能去袭爵。 谁知道萧凝安居然还让自己去承永昌侯爵位,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可是我……身子病弱,恐怕无法承永昌侯的爵位。” 萧凝安却摇摇头,她一边打开食盒闻着糕点的清香,一边淡淡道:“王妃放心,你的身子我一定会给你调理好的,不能因为你嫁给了我,就放弃了家中的侯爵。” 宁欢意找了个椅子坐着,看着萧凝安吃自己亲自挑选的糕点,脑海当中思索着萧凝安刚刚说的话,所以……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去踏入官场吗?如此一来,宁欢意差点忘记了,自己带着糕点过来是要干什么事。 她回过神来,将椅子往前搬了搬,坐到萧凝安的身旁,眼睛亮亮的,小手扯着萧凝安的衣袖:“我……我想用完午膳之后,睡会……再去萧家。可以吗?” 宁欢意说着说着,脸色还有点羞红,都怪昨晚萧凝安那么不知节制,导致宁欢意一晚都没有睡好,今天早晨又那么早的起来。 宁欢意可难受了,一向姣好的容颜,此刻都有点黑眼圈了,本身身子就病弱,今日晨起的时候要不是那碗汤药,就又要咳嗽了。 所以为了下午带着王福家的去萧家能有一个好的表现,宁欢意还是想能够睡个午觉再去的。 萧凝安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宁欢意眼睑,似乎也是发现了淡淡的黑眼圈。 第40章 共进午膳 此刻外面阳光懒洋洋的洒进来, 透过书房窗棂照射进来,宁欢小脸蛋都有些幽怨,偏偏脸颊羞红看起来倒是极为可爱。 萧凝安见她这副模样, 哪里有不依着她的道理,便将糕点也向宁欢意面前推了推,示意她也吃点。 宁欢意没得到确切的回答, 便仰头不愿吃, 手中的团扇不住的摇晃着, 这样的动作彰显了宁欢意此刻内心当中的焦急。 萧凝安无奈的笑:“你放心, 既然要睡午觉便睡, 萧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 宁欢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也确定了萧家对于萧凝安来说地位不怎么样, 这样的话倘若下午去萧家, 带着王福家的去闹事自然是很不给萧家面子了, 只要萧凝安不说什么, 自己就还算是有底气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宁欢意终于展开笑颜, 她拿起小糕点塞入口中, 方才送过来的时候就感觉香气扑鼻, 要不是为着要拿这糕点来“贿赂”萧凝安, 恐怕宁欢意早就已经在来的路上偷偷尝了一块了。 不过一会就要用午膳了,宁欢意压根不打算吃太多糕点, 要是一个不消化积食了,下午更不可能去萧府了。 为这打好这一战,宁欢意雄赳赳, 气昂昂,虽然眉眼间还萦绕着病气, 但人已经神清气爽不少了,比之前刚刚得知退婚消息的宁欢意,状态要好很多呢。 萧凝安很给宁欢意面子的吃了几块糕点,即便是很少吃甜食的她都能流露出喜欢的神色,宁欢意越发肯定是自己的方法用对了,笑意盈盈的看着萧凝安吃自己带来的糕点。 不过高低还是有事情要忙的,萧凝安很快便开始提起了毛笔接着在奏折上批阅,甚至有的时候还需要让士兵加急送入宫中看皇帝处理。 宁欢意原本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可刚要起身走开的时候,萧凝安就会说自己很快便好,让宁欢意再等一会。 这一等,就等到了外面层层传达上了午膳的消息,宁欢意虽然已经吃过糕点,但是毕竟也只是尝了一块,加上今天喝了两碗汤药,只觉得嘴里肚子里全都是苦味,巴不得能够吃点色香味俱全的。 于是宁欢意大着胆子走到萧凝安身旁,拉着她的袖子,继续施展刚刚求萧凝安的模样:“即便奏折再重要,也要陪夫人用膳,我们才成婚,难不成,你就要冷淡欢意了吗?” 宁欢意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委屈巴巴的,她一边看着萧凝安一边还加假模假样的提起帕子来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原本还想再批阅几张的萧凝安立刻就将奏折放下了,她想起来那日在永依霜开府宴的时候,似乎也是宁欢意气鼓鼓的走到自己和永依霜面前,憋了半天才说自己是中暑了。 要不是刚刚还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恐怕当时的萧凝安也能被她骗了去。 “夫人,请。”萧凝安天生说话就少,但是对着宁欢意的时候总是愿意多说几句话这样的转变让侍从们都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大家都清楚了一件事。 这王妃,绝对是被自家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可以有人怠慢了。要不然拿荒山下面的地牢可是一直在等这……“有缘人”呢! 宁欢意走在前面,不知道是不是有倾盖如故的说法,昨夜洞房过后,宁欢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羞了,甚至还能拽着萧凝安的衣裳往前走,小嘴巴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今日午膳的菜。 萧凝安不动声色的笑笑,果真是猜对了,自己夹什么都会被记下来,下次用膳的时候多做些。 萧凝安总觉得这么快的将宁欢意娶进来,也没问她是否心甘情愿,趁着她被柳景明那个贱人退婚,就趁人之危的娶了过来。 既然这样,那萧凝安自然是不想让宁欢意受什么委屈,大事尚且能做得了主,更何况是用膳这点小事。 萧凝安身边的侍从再一次感慨只有王妃能治得了萧凝安挑食的毛病…… 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便是在如意居的正殿当中摆好膳食,宁欢意带着萧凝安进来的时候恰好可以闻到扑鼻的饭菜香气,萧凝安第一次感觉到这冰冷的府上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人情味了。 甚至,萧凝安在氤氲热气当中看着宁欢意的脸蛋,就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怪不得有古人远行之时如此的思念家乡,还作诗一首。 现在萧凝安算是感觉到了,她暗自下定决心,倘若有什么需出远门的事情,也要尽可能的将宁欢意带在身边,好好照顾着。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要建立在宁欢意愿意的基础上,谁也不能逼着宁欢意做什么,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宁欢意给萧凝安盛好了汤,看着她发呆,凤眸当中第一次流露出这种茫然的神情,宁欢意觉得很是好笑,她伸出玉藕一般的手在萧凝安眼前挥了挥,终于算是把萧凝安魂唤了回来。 “殿下在想什么呢?”宁欢意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就很舒服,萧凝安端起来那碗醇香的汤就喝了几口,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开了。 “如今在府上,可还习惯?”这也是萧凝安很想问的,虽然才成婚第二日,但是萧凝安不愿意让宁欢意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几次出入永昌侯府也都会问清宁欢意喜欢什么摆设,不喜欢什么。 如此上心反而让宁元勋觉着不对劲,当时还有些不太愿意相告。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的脸,思索起来自己来到这摄政王府以来的所想所闻。 最后,宁欢意确定了一点,她放下筷子,连羞带怯的握住萧凝安那有些老茧的手:“殿下……习惯不习惯的先另当别论,只是欢意很感激,你能做欢意的底气。在这偌大陌生的摄政王府,倘若不是你支持欢意……恐怕那些老仆人,是不会听从我的管教的。” 真的,很感激。 宁欢意眼睛亮亮的,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她看着萧凝安,眼底的真诚都要溢出来了,而萧凝安却也只是淡淡的笑,谁都不知道萧凝安现在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顿午膳吃完,宁欢意揉着自己的小肚子舒舒服服的坐在床榻上,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了,在永昌侯府的时候,谁都惯着她,可是却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行为举止。 就好像又无形的枷锁一样,即便永昌侯府没有人会训斥她,如今来到了无人认识的摄政王府,如意居四周守着的都是自己人。 宁欢意反而感觉有些开心,即便是当着萧凝安的面,也能够放开了,萧凝安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搁下筷子漱口之后就朝着宁欢意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昨晚的经历,宁欢意现在看着萧凝安靠近自己就有些害羞,她想应该只是与自己一同午睡,实在是没必要想这么多,当宁欢意刚刚说服自己的时候。 萧凝安却将手揽在了宁欢意的腰间,那不堪一握的细腰让萧凝安忧虑。 “方才午膳就看你不怎么吃东西,可是不舒服?”萧凝安真的很担心宁欢意,她现在看的宁欢意脸颊都觉得小了一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而宁欢意听这话听的糊里糊涂的,自己一向是吃这么多的,怎么萧凝安还会这样询问呢?但是这放在腰间的手,宁欢意羞红了脸,即便是正经夫妻人家也没有青天白日就开始……这样那样的啊! 萧凝安也只是揽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宁欢意的腰肢,她传唤侍从过来,一脸严肃:“府中厨娘们都是多年做一样的饭菜和口味,让他们有空多去酒楼学习一下菜品,要让王妃好好用膳。” 萧凝安又说了这么多话,侍卫听到一愣一愣的,他们这些人哪里想到自己接到的任务除了杀人抓人和传达奏折之外,居然还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萧凝安的话就是最要紧的,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刻就转身出去,当萧凝安叮嘱完这些之后,转过头来竟然发现宁欢意坐在床榻上,一脸笑意。 “殿下……为何对我这么好?”这是宁欢意数不清第几次询问萧凝安了,可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宁欢意更加的开心,心里很暖。 像这种关注自己吃多吃少,还会询问自己有没有习惯摄政王府的话,宁欢意从前只觉得会是裴阮问出来的话,而如今却问出来了,心里暖暖的。 萧凝安一如既往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也有些发懵,难道这就是成婚之后人人都会变的地方吗?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明明很懵,但自然而然的冰山脸就觉得很可爱,她起身走到萧凝安身边想伸出手来捏捏萧凝安的脸蛋。 谁知道萧凝安一个力道,就变成了自己坐在她的腿上,二人靠的很近很近。 “王妃不午睡了吗?”萧凝安的声音有些低,听起如同小猫的爪子在心上挠一样。 宁欢意杏眸水润,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紧张又羞怯的看着萧凝安。 40-50 第41章 午睡甜丝 “自……自然是……要午睡的!”宁欢意眼神有些慌乱, 她向后侧侧身子,不敢与萧凝安靠的太近,即便是成婚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 却也还是感觉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隔阂。 在下意识的脸红时,心中也会升起一番不安的心绪,萧凝安看出来宁欢意眼底的不安, 于是她并没有靠的很近, 只是淡淡开口。 “既然要午睡, 那就快些休息吧。”萧凝安起身把二人之间的距离拉长, 她脸上原本是笑意十足, 而此刻意识到了什么后笑意便渐渐退去。 宁欢意不知道为什么萧凝安突然间就暗淡下来,但她也不好多问, 既然萧凝安都说了, 就只好抚平衣裙的褶皱。 宁欢意缓缓踱步到床榻前, 看着如今极为安静的午后时光, 还是大着胆子:“下午殿下也要陪我一起去萧家,不如一起休息?” 萧凝安原本是站在窗边向外看, 甚至没有踏入里屋, 只是站在如意居的外屋当中。 而宁欢意说出来这番话的时候, 已经很大着胆子了, 既然萧凝安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午休,那宁欢意也乐得清闲。 随即, 青黛应传召而入内,给宁欢意卸下发髻上的钗环,又打来一盆水来净面, 一道道繁复的工序完成之后,宁欢意才算是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宁欢意从前在闺阁当中就有这样的习惯, 所以很快便睡意袭来有些意识模糊,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床榻上精致的房梁,已经不再是永昌侯府里面的装饰雕刻纹路。 渐渐的,呼吸声清浅,宁欢意已经睡去,而这个时候萧凝安将这些伺候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床榻边上。 看着宁欢意安宁的睡颜,刚刚心中升起的那番失落,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欢意……安安不胆小了……”萧凝安声音极轻极轻,哪怕是有人现在趴在她嘴边也听不太清楚,只剩下嘴型。 萧凝安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床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的宁欢意,又伸出手来替她盖了盖攒金丝的锦被。 也不知道萧凝安在宁欢意的床前坐了多久,她起身往书房走去,既然已经决定要晚些再去萧府了,为了给萧府面子,那就要留在那里吃晚膳了。 萧凝安打算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再去叫宁欢意起身,因此她现在转身去书房接着把还没处理的奏折全都看一遍。 萧凝安刚到书房,抬起头就看见宋儒一脸笑意的坐在那里算账,萧凝安颇觉得好笑,她坐到奏折前,还没来得及询问宋儒,宋儒却自己说出来了。 “哎,从前殿下为了批阅这些奏折可以连饭都不吃,如今啊……也算是有人能管得了殿下了。”宋儒是唯一一个敢把这种话说出来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年迈,算是老者,更多的还是辅佐了萧凝安在刚刚回到京城的时候,一系列的动作导致那些大臣不敢再上书弹劾。 萧凝安虽然对旁人说话极少,也甚少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对着宋儒也是少见的脾气好。 “娶来伺候着罢了。”萧凝安现在不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原本方才是宁欢意主动靠近自己,萧凝安想逗逗她,可惜就把人给吓着了。 现在的萧凝安只是想要在宁欢意身边照顾她,将她的身体料理好,等过段时间京城当中各项事务都安稳下来,就出去找那位……神医,讨药来治宁欢意。 而如今,也就只能好吃好喝的养着宁欢意,绝不可生出半点闪失。 “殿下,只是我要提醒您一点,切勿忘记用永昌侯府打消皇族对您的忌惮。历史上所记载的摄政王,全都是将皇帝一族视为傀儡,而本朝确实是一个特例。虽然,您叮嘱过不许过问当初战场上是如何说服皇帝赐封摄政王的,但如今既然已经回到了京城,就已经是皇帝的地盘……”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宋儒没有把接下来的话全都说出来,可萧凝安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眉头一皱。 “只有永昌侯府了吗?”她有些不太情愿,就连握着毛笔字手都隐隐可见青筋,很是为难。 宋儒见状直接跪倒在萧凝安身边:“殿下!万万不可忘记大计!!永昌侯府乃是上佳人选……” 萧凝安将手中的毛笔搁下,揉了揉眉心,她先是让宋儒起来,随后声音低沉表示并不会忘记的,宋儒再三确认后才敢捧着账簿离去。 此刻,书房里面就只剩下了萧凝安,她不住的拿毛笔写着什么,心里却烦躁不堪,她为了平息心中的烦躁,就拿起了一本佛经,看着看着……才算是稳下来些。 初夏的午后已经有些闷热了,萧凝安批阅完奏折后想起来昨夜就容易将被子踢开,如今更比昨夜热,一定又不老实踢被子了。 萧凝安就如同操心的老母亲,快速的来到了如意居,此刻的如意居里面已经没有丫鬟,都在耳房等吩咐。 萧凝安蹑手蹑脚的推开如意居房门,她都不懂自己居然有一天在自己的府上还会这么小心翼翼,如今太阳渐渐西斜,宁欢意果然踢开了被子。 还好身上的衣物并未脱下来,甚至额际还冒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萧凝安走到她身边,宁欢意并没醒,只是神情不太好,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样,萧凝安就从梳妆台上拿起宁欢意一直握着的那柄团扇,轻轻的在宁欢意身边给她摇着。 团扇所带起的微风终于像是赶跑了宁欢意梦里的怪物,宁欢意的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了。 萧凝安觉着心里舒畅,就这么不知疲倦的一直给宁欢意打着扇,不徐不疾的倒是很舒服。 日头西斜,渐渐的快要落下去,萧凝安一边摇着团扇一边思索该如何叫宁欢意起身,谁料却在低下头的瞬间,对上了宁欢意那湿润润的杏眸。 “这是……哭了?”萧凝安最见不得的就是宁欢意哭,她立刻手忙脚乱的那这帕子擦拭宁欢意的眼角,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很紧张的宁欢意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于是很紧张的盯着宁欢意看。 宁欢意原本的确是有点想哭,结果看到了这样的萧凝安,就又觉得好笑,她接过来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随后道:“殿下不用紧张。我只是一睁眼看见你在给我扇风,想起了小时候窝在娘亲怀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宁欢意身子更弱,旁人家的女儿都能满地跑了开始记事了,宁欢意虽能记事却还不会走路,身子弱的风一吹就能倒。 那是个盛夏,永昌侯府领来的冰全都不敢用,宁欢意身子太弱,生怕用了冰就受寒。 可是宁欢意也怕热,裴阮就抱着她用一把团扇给她扇风,甚至都不放心把这事交给下人来做。 就一直这样的,度过了那年盛夏,宁欢意记忆当中这样的画面一直鲜明,原本以为嫁出来了还不怎么想家,甚至出嫁那日都没哭出来。 可是在这样细小的事情上却有些想哭。 萧凝安听到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想家了:“明日三朝回门,我们早去晚归。可好?” 宁欢意错愕的看着萧凝安,虽然女子结亲不同于那些嫁给男子的需要守的规矩多,但萧凝安好歹是摄政王,若是一整天的时间都陪自己在娘家……是不是不太好? 宁欢意愣了好一会儿,将自己心里的顾虑说出来,萧凝安却满不在乎:“正好可以找岳父大人商讨一下如今朝堂上的事情。” 宁欢意突然笑起来了,她开心的像个孩子,眼眸弯弯就差没抱着萧凝安的胳膊欢呼了,好在还是宁欢意记得一点礼仪的,便强忍住,传唤青黛进来给自己洗漱打扮。 宁欢意本来底子就特别好,平时都是不怎么施粉黛,如今浅浅的粉黛勾勒的宁欢意精致明艳,虽然眉眼间那股病气是怎么也掩盖不去的,但这却恰好形成了京城中最为惊艳的病弱美人。 很快便将自己收拾妥帖了,宁欢意踮起脚尖给萧凝安把发丝抚平,也满意的笑着:“走吧。” 二人坐上马车往萧府赶的时候已近傍晚,宁欢意原本很兴奋,但是离着萧府越来越近,心里就开始没底:“殿下……你说哪有去拜见婆家是傍晚去的……他们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规矩?” 萧凝安听她突然冒出这句话,就知道宁欢意是心里没底,她咬咬牙,大胆握住宁欢意的手,心中波澜四起,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王妃放心,他们不敢说什么。” 宁欢意倒是并不介意自己的手被萧凝安握着,她点点头,乖巧的不再说话,偶尔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观察着不怎么踏足的京城这边是什么景象。 越是担心什么便什么就来,宁欢意总以为时间还久,结果下一刻马车就停了。 “殿下,娘娘请下轿。”青黛规规矩矩的声音响在马车外面,宁欢意给自己打了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掀开马车门帘往下走。 第42章 拜访萧府 萧凝安却还是拦住了宁欢意, 她一个眼神示意宁欢意能够安心,自己就率先掀开马车的帘子走了下去,立在马车旁伸出手牵着宁欢意的手。 二人这新婚浓情蜜意的模样在外人的面前展示了个十足十, 萧府出门站在这里恭候的萧远岸和萧夫人都不由得脸色一愣。 因为他们看到了跟在马车后面被拷着的王福家的。 “父亲,母亲。”萧凝安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他们,稍微作揖, 就算是行过礼节了, 而宁欢意跟在身边, 从小就知道各种场合该用什么样的礼数, 如今已经不算是自家殿下的生母生父, 自然不用称呼婆母。 “萧大人,萧夫人安好。”宁欢意向来都是乖乖巧巧的, 再加上略有些病气的脸庞, 让人压根儿不敢说什么重话, 萧夫人笑盈盈的走过来扶起宁欢意。 “哎呀, 这个姑娘看着就懂礼节,让人心生欢喜。”萧夫人很乖觉, 她察觉到了萧凝安似乎是很喜欢这个新娶的王妃, 又想到如今整个萧家都是因为有个摄政王后辈而突然在世家当中再度崛起。 萧远岸知道这个道理, 萧夫人自然也是明白, 而萧凝安生性冷淡,从不与人多交结, 萧远岸他们一干人就算是想要巴结萧凝安也无从下手,而如今正好有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萧夫人的想法是,把她拉入自己的这边, 时时吹着枕边风才好。 打定主意的萧夫人更是拼了命的挤出笑脸,宁欢意从来没有跟萧家接触过, 所以来的路上也是十分的忐忑,再加上自己这第一次登门就仿佛兴师问罪一般。 恐怕会留下很不好的印象,谁知道这萧夫人看起来……倒有点热情过头了。 一群人就这么围着新婚的二人入了萧府,宁欢意手里拿着团扇半遮面庞,眼神也在无意之间打量萧府装横。 不一会,就对萧府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了,这府中的装饰说豪华也不豪华,但说平常也绝不平常。 所用的材质还有一些纹饰图样都是在几十年前最为时兴,很是尊贵的代表,但是近些年来京城当中有头有脸的门户全都根据当今圣上的荣宠程度又更换了自己府中的东西。 这萧府却几十年未曾动过土,看起来就像是守着曾经的荣耀故步自封一般。宁欢意因为生着病一直待在府中,不怎么出门参加各种宴会,但是也能够耳濡目染的知道一些官场上的事情。 姓萧的功勋世家在京城当中就没几家,更何况这十几年来宁欢意也没听说过萧家有什么丰功伟绩,因此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有这么一个曾经权势不小的萧府。 现在反而是在吃之前的老本了。 要不是萧凝安这次还京记到了萧家名下,恐怕他们只会比现在过的还要差。 “欢意身子可还好?”宁欢意跟着萧夫人来到萧府待客的正殿刚刚坐下,就听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询问 但也是,永昌侯府和萧家从来没有什么交集,这突然相见萧夫人根本就不知道聊什么,只有宁欢意这身子抱恙,乃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宁欢意早就准备好了应对这一问题的回答话术:“承蒙夫人关怀,身子还是老样子。不过幸亏有太医院院首所开的药,可以压制住咳嗽,已无大碍。” 萧夫人听这话,笑着的眸子顿时也是划过一抹暗光,太医院院首按理来说是只能待在宫中,以便宫中嫔妃,皇后等人的传唤,而宁欢意却能够喝他开的药方可见永昌侯府的面子有多大。 能够指使得动御医。一个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女孩子,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萧夫人想要去控制住宁欢意恐怕也有点难。 萧凝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话,自她回到京城里来,加上这次,一共才登门萧府三次。 而且每次来到这里都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听着别人说,萧远岸只觉得很是尴尬,于是也开始跟着萧夫人一起对宁欢意嘘寒问暖。 宁欢意倒是应付的来,像这种长辈问候环节,自己一直是从小就拿捏自如的。 青黛规规矩矩的站在宁欢意身后替她扇着风,也帮自家王妃观察着萧府的一些细节。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当中,突然又添上一号人,她一身绿色衣裙娉婷而入,看着宁欢意的眼神似乎是要生吞活剥了。 宁欢意很少遇见过这样的,上一次这么赤裸裸的表露出对自己的讨厌还是那无脑的黄婕。 “这位是?”宁欢意率先开口询问萧夫人,宁欢意询问府中账簿的时候,也曾经留意过询问萧府家除了萧远岸和萧夫人还有什么旁人,他们是有一个女儿,但听说那女儿性子纯善耿直…… 等等,耿直……就是傻呗? 宁欢意顿时扶额,感觉有些厌恶这些蠢的没边的人,这个时候萧夫人也开始介绍:“这是我女儿萧韵,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惯的。萧韵,还不向王妃娘娘行礼!” 萧夫人虽然疼爱萧韵,却也知道如今这种场合绝对要做的滴水不漏,至少在礼节上不能出错,要不然谈什么控制利用宁欢意。 萧韵不情不愿的朝宁欢意行了个礼,随后眼睛带着星星一般,小心翼翼的靠近萧凝安,周全的行礼:“妹妹见过姐姐。” “本王说过,不许称本王为姐姐。”萧凝安冷着一张脸,极其厌恶的看向这浓妆艳抹一身香气的萧韵,原本因为一些事情需要记在萧远岸名下这事已经让萧凝安很不爽了。 现在还有一个这么闹心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萧凝安烦躁的皱皱眉,已经说的很客气了。 这是换了任意的什么奴仆,估计已经被扔进地牢喂蛇了。 萧凝安冷下脸来很有威慑力,上位者的气势此刻毫不掩饰的施压下来,萧韵立刻颤抖着身子点头,然后挪到萧夫人身边抱着她胳膊,却还是不死心。 宁欢意见状唇角不受控制的弯起,还没来得及拿团扇遮挡住,就被眼尖的萧韵看见了。 “王妃娘娘,你笑什么?你难不成看到我被训斥了你很开心?”萧韵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可能是萧府的环境太过安逸,萧夫人也不是什么眼光长远的人,才教养出来这么个废物。 宁欢意收敛了笑意,挺直腰板准备应战,谁料萧韵那个蠢货还接着喋喋不休。 “也不知道你这个病秧子能不能管理好摄政王府,要知道摄政王府可是御赐的大宅子。”萧韵说这话的时候,那骄傲的神态就仿佛自己已经是摄政王府的女主人了一般。 萧夫人闻言瞬间骂了萧韵一通,她知道自己这女儿心仪萧凝安,但是却不知道,即便是人家有了王妃,居然还不死心。 死丫头简直是语出惊人,如今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宁欢意听到这里,就觉得无比讽刺,还质疑自己?那就别怪自己开始兴师问罪了。 “青黛,把王福家的带上来。”宁欢意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靠背上,喝着萧府端上来的茶,现在的她怒极反笑,一点也不着急。 在青黛应声下去带人上来的时候,宁欢意还娇声娇气的朝萧凝安说话:“姐姐不会嫌弃欢意是病秧子,难当王妃之位吧?” 宁欢意把姐姐这个字咬的又重又媚,她杏眸微微垂下提前帕子一副悲伤感秋的模样。 萧凝安鲜少见到这样的宁欢意,猜测到了宁欢意的意图,红唇微启:“唯有欢意,堪当本王的王妃。” 这话就好像是在当众打萧韵的脸,萧韵她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方才对自己说话就是那般夹枪带棒,还冷着一张。 现在对自己王妃说话就是浓情蜜意,萧韵心里酸的不行,她跺了跺脚找到一处位置坐下,要看宁欢意整出什么花样。 而萧夫人却害怕了,当初他把这些不中用的奴仆送到了摄政王府的时候,就是想着一来能了解萧凝安的衣食住行,二来自己也得了个名声。 谁知道这新妇刚刚嫁到摄政王府就开始清理门户了? 青黛效率很高,不仅把王福家的二人都带了上来,还把账簿也一并从马车上拿了过来,既然要带着这些人兴师问罪,自然也是要有些证据的。 宁欢意赞许的看了青黛一眼,然后搁下茶盏,收敛起笑意:“萧夫人,这王福家的您可识得?” 萧夫人硬着头皮的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强笑着:“自然识得,这是我萧府很是得力的仆人,送去摄政王府了。怎么了?” 宁欢意知道萧夫人现在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她也不恼,也依旧很礼貌的端着那账簿走到萧夫人面前给她看。 “夫人掌管府中事务这么多年,想必这账簿还是能够看明白的吧?”宁欢意不自己说,就等着看萧夫人还能为这“得力奴仆”找什么别的借口。 萧夫人看着账簿,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这两个蠢货居然捞油水都这么正大光明的。 也没想到宁欢意一个新妇,成婚第二日不仅仅能做到蜜里调油,还……看了账簿收拾了奴仆? 第43章 蠢货萧韵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 萧夫人还是久久的未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觉得这个账簿是在哐哐的砸自己的脸。 王福家的现在一直跪在地上阐述自己是如何捞油水的,宁欢意有点诧异, 她原本就是害怕王福家的来到萧府老窝突然变卦不愿意配合,这才出门的时候多留了一个心眼,将那本直接叙述了他们罪证的账簿给带了出来。 谁知道这两人居然如此乖觉?宁欢意将目光移向萧凝安, 顿时又觉得很合理了, 萧凝安早先便轻飘飘的说过把他们丢去地牢。 如今自然是被王福家的误会, 以为自己能够乖乖认错, 将功补过, 就能接着完好无损的待在摄政王府里。 但是怎么可能?摄政王府这样的地方是绝对容忍不下不忠的仆人呢,今日他们可以为了免去皮肉之苦而共出昔日的老主子, 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就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摄政王府呢? 这个道理宁欢意明白, 想必萧凝安自然也是烂熟于心。 “好啊你, 大胆奴才!把我们萧府的脸都丢尽了!要不是你们作恶多端, 这殿下娶的新妇也不可能成婚第二日就带着你们来兴师问罪。”萧夫人将账簿拍在桌子上,大声呵斥制止住了王福家的继续认错。 看似是萧夫人丢尽了脸面后的大发雷霆, 可宁欢意越听这话脸色越差, 兴师问罪这样的词在自己的印象里似乎就不是什么好的词汇呀。 萧凝安那张好看的脸上也渐渐显现出不耐烦, 她刚要说话, 坐在萧凝安身边的宁欢意便如同小猫一般扯了扯她的袖子。 萧凝安顺着力道看过去,发现宁欢意朝自己摇摇头, 于是便作罢,全然相信自己王妃。 “夫人……”就在萧夫人要接着发作,然后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揭过去时, 谁知宁欢意却提着手帕擦着眼角衔着的泪水。 萧夫人觉得万分头疼,为什么这位活祖宗什么时候都能掉下眼泪来? “夫人若是嫌欢意多管闲事了, 那欢意即刻并将王妃册宝送还到太后手中,不敢再管理摄政王府任何家事,一切交由您来操办,如何?”宁欢意接着说道,她的杏眸当中尽是委屈求全后的神情,一打眼看过去,所有人都觉得宁欢意这是心里的确这么想,而不是什么计谋。 萧夫人实在是怕宁欢意真的来这一套,再加上自己一个仅仅是把萧凝安记在名下的连继母都算不上的人物,怎么可能还敢以婆母的架子去掌管人家小两口的事情。 萧夫人左看右看也根本观察不出来宁欢意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只好笑着哄宁欢意:“欢意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一时间气急了,可能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你误会了,还希望不要往心里去呀。” 宁欢意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刚刚萧夫人不是在话中下套让别人传出去,都是自己这个刚成婚的为难萧夫人吗?那偏偏就要由萧夫人自己再站出来“辟谣” 宁欢意这才满意,双手叉腰的坐着,只是眼角还衔着方才的泪水,那骄傲的小神情被淡定喝茶的萧凝安尽收眼底。 萧凝安原本害怕在这样的场面宁欢意只会有些胆怯,谁料自己这小媳妇居然还能够反将一军,每一次都是让在后宅争斗多年的萧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此刻越发觉得宁欢意并不仅仅是自己看到的这样,越发觉得越发觉得宁欢意聪慧机敏。 许久没说话的萧远岸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他方才一直觉得脸上过不去,于是强装自己不存在,谁知道见自己这夫人居然被整成这样,更加无法装隐形人了。 “原本我们的确是想着摄政王府建立之初,定是用人之际,于是便将府中用了多年的老手给派了过去,谁知道他们离了萧府之后竟然变得如此贪婪。此时也算是我们对不起二位,王福家的按照律法押送至顺天府,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罚,我们萧府定不会干涉。” 萧远岸既然说了这话,其实宁欢意倒也没有非得把他们带回去的意思,刚打算松口却突然想起来,萧远岸和萧夫人一致决定将这些仆奴送过来,如果说萧夫人仅仅是为了清理门户,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送给摄政王府,那……萧远岸又是何居心呢? 像萧远岸这种,袭爵到萧家结果整个家族步入没落,只能开始吃老本的状况,一定是他不愿意所见到的。 而如今朝堂上多针对摄政王,他们萧府眼看投靠萧凝安无果,便走了另一条极端的路也无可厚非。 说不定就是为了安插人手,时间一久,能够窃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给那些敌对的大臣们。 以此打开自己在朝堂上的道路。 虽然这一切还都只是宁欢意的猜测,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果这次让王福家的留在了萧府,转眼找几个替罪羊送去顺天府也不一定,王福家的说不定能为他们提供什么关于摄政王府的信息。 宁欢意如此转念一想就已经脊背发凉,冷汗直冒,她看着眼前道貌岸然,一脸伪善笑意的萧远岸夫妇二人,就觉得恶寒。 “不用了,欢意甫一入府,查到这样的事情,心中的确是有些着急了,便急着带过来让夫人帮忙训诫一二。而如今府里还需要这二位得力干将辅佐着管理摄政王府,想必已经经过夫人的训诫过后,他们应该也不敢再做什么事了。” 宁欢意此刻倒是一脸圣母的模样,字字句句彰显着以德报怨,反而衬得萧远岸和萧夫人二人不近人情,侍候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仆人,也能够直接押去顺天府。 王福家的蠢笨,根本就没有听出来宁欢意的意思,也确确实实以为萧远岸就是要把自己送入顺天府大牢,于是王福家的不断磕头:“还请夫人老爷饶我们一命,继续戴罪立功,在摄政王府好好辅佐王妃娘娘。” 萧远岸现在脸色也不是很好了,可是宁欢意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身边还有个活阎王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乎不答应就立刻可以掐断自己的脖子一般。 萧远岸只好囫囵着应下,这几个人喝茶都喝不安生,便叫下人抓紧传晚膳,现在萧远岸的想法就仅仅是抓紧给她们用完晚膳,然后就送走两尊大佛。 萧府还是保持着前些年的一些传统规矩,将餐厅设置在了专门的小花厅里,这一点倒是极为雅致,宁欢意决心回到摄政王府之后也如此设置,这样就不用每次用完膳还要熏香祛除房间内饭菜的味道。 宁欢意坐在桌子一旁,举止谈笑间全都做的滴水不漏,无可指摘,饶是萧夫人这样心怀厌恶的看宁欢意,也还是挑不出错误。 萧夫人再看看强硬的装出懂礼仪又装不像的自家女儿,就觉得头疼,心想果然是名门望族,如今皇帝身边的名人权臣之女,那简直是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人指摘的地方。 萧韵似乎也在这场饭局当中渐渐发现了自己比不上的地方,她又转头专心致志的看着心上人,现在的萧韵觉得萧凝安更加好看了。 宁欢意不是什么善妒的人,但是如果这都让她察觉到了,说明已经不是隐藏起来的意思了,而是萧韵隔着一道饭桌都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摄政王。 宁欢意心中不快,那明媚的小脸蛋上渐渐浮上阴云,萧远岸和萧夫人那些所有的骚操作都可以迎刃解,唯独是这样的。 宁欢意就去观察萧凝安的神情,倘若敢让她看出来萧凝安也不避讳的模样,宁欢意当即就写和离书! 好在让宁欢意放心的是,萧凝安一直在垂眸给宁欢意夹菜,还注意着宁欢意喜欢吃什么,发现宁欢意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愣愣的询问怎么了。 宁欢意就差没有笑出来了,她家这摄政王为何如此可爱,真的如同外人所说的是什么活阎王吗? 也正是因为这一观察,宁欢意虽然不能够确定萧凝安一定多么爱自己,但是已经确定了萧凝安不可能喜欢萧韵,甚至都没察觉到萧韵对自己有什么旁的心思。 既然有了这份底气,宁欢意就绝不可能让自己别人对着自己新婚的妻这样……发/情。 “萧韵姑娘可到适婚年龄了?”宁欢意慢条斯理的搁下筷子,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之后带着笑意去问萧韵,萧韵原本还在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如今冷不丁的被打断,脸色瞬间不太好。 “还需一两年。”萧韵没等萧夫人回答,自己就说了,说话之间全都是不耐烦的神情,萧夫人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 宁欢意却压根没在意萧韵的态度,反而接着她的话茬说下去:“既然还差一两年,自然也就不用盯着新婚的殿下看,现在靠我们传授给你新婚经验还是太早。” 宁欢意说完这话,就再也没有理会萧韵,而是举起筷子来也给萧凝安夹了她喜欢吃的菜。 二人的模样,蜜里调油,十分的浓情蜜意,萧韵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自己的心思,恨的牙根痒痒。 第44章 不知节制 席间萧夫人狠狠踩了萧韵的脚, 眼神狠厉示意这个蠢货不要再说话了。 按照往常萧韵的性子,即便是被警告了也还是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可是今日她再怎么说也讨不着好, 再加上从来没有见自己母亲竟然如此神情。 萧韵只好收敛些,可眼神还是不死心的瞪着宁欢意,直到这晚膳用完了也未能收起恶毒的目光。 宁欢意只觉得十分头疼, 自己这殿下到底是什么体质?怎么走到哪里都能招蜂引蝶? 她伸出软嫩的手指戳了戳萧凝安的脸颊, 手感极好。 萧凝安将目光移过来的时候, 宁欢意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宁欢意不由得忐忑笑笑, 挽着萧凝安的胳膊示好, 萧凝安并未算账,而是一本正经的和萧远岸讨论起来朝堂事宜。 因着本朝女子可为官, 所以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没有隐瞒着家中的几位女眷。 因着是没有刚用完晚膳就走的道理。 宁欢意只好捧着茶盏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 不时的听一下如今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然后再盯着茶杯当中由卷到舒的茶叶。 萧凝安坐在她身边, 宽大的手掌一直握着宁欢意另一只手,即便是没有和她有什么眼神交流, 也能让宁欢意知道, 自己在。 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使得宁欢意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 在接下来这一个时辰里,不管是萧韵还是萧夫人, 全都没有再次作妖。 终于到了起身相送的环节,宁欢意也冰释前嫌的露出笑容朝着萧夫人,就好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自己也没有被得罪。 萧韵压根儿就没有装过,她翻着白眼把宁欢意送出去, 在萧凝安扶着她上马车的那一瞬,脸上的不屑一顾全都崩掉了。 萧夫人当然知道女儿什么心情,她狠狠地拽着萧韵的手,希望在这送人的环节,不要再出任何岔子,先把两尊大佛送走。 萧韵罕见的懂了萧夫人的意思,没有作妖找事,待摄政王府的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几人的视线时,这才松了口气。 “萧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萧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站在萧府门口就开始忍不住斥责。 萧韵自以为受了一晚上的气,好不容易把他们二人送走了,还被自己的母亲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她也委屈极了:“母亲!!您不是说按照圣上的意思,既然能把殿下记在咱们萧家的名下,那么女儿去当摄政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萧夫人之前的确这样说过,她看出来自己女儿萧韵从小就似乎是喜欢姑娘,原本还在发愁,可是直到一个不近男色,看起来对婚娶之事也没有什么概念的摄政王还京,又见自家女儿这么喜欢。 萧夫人总觉着圣上已经将萧凝安记在自家名下,女子成婚又不用太过忌讳这些表面的关系,只要无血缘关系即可。 因此一直在盘算着如何让女儿接近萧凝安,还没等盘算出个结果来,萧凝安就以掩耳不及之势迎娶了一个王妃。 当时萧韵就在府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茶碗还是丫鬟把自己叫过去才安抚好。 当时萧夫人说,萧凝安刚刚还京,和永昌侯府根本无甚交集,一定不会有什么情感。 先让女儿去当个侧妃,宁欢意身子病弱,断不了汤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到时候再把萧韵扶正就好。 可是……萧夫人今日一看,这二人极为甜蜜,并不想是无甚交集的模样,若是自己现在去给一对新婚之人塞上一个侧妃,那简直会被全京城指责。 所以萧夫人现在早就放弃了那个念头,看着萧韵一脸愤恨的模样,不由得提高声音:“萧韵,虽然我们萧家不敢与永昌侯府相比较,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你若是想要娶妻,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和人选。这萧凝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萧韵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家母亲能提出什么别的好方法,谁知道母亲开口就是让自己死了这条心,萧韵不能接受,她哭喊着跑入府内,萧夫人和萧远岸站在那里均是叹了口气。 萧远岸完全不在意自己女儿究竟是嫁人还是娶妻,他只想不要动摇到自己的地位即可,萧远岸也是个聪明人,如今一看,这摄政王侧妃可以是任何人,但再无可能是自家女儿了。 * 摄政王府的马车上,宁欢意咬着下唇思索着这些如同才狼虎豹一般的人,为何就非得攀上自家夫人呢?(注:昭昭一直没说,女子成婚可互相称夫人媳妇一类,只是因为萧凝安的官位高,所以一般称殿下,也可称官人) 萧凝安此刻在心里盘算着如今朝堂上关于南方频遭洪涝一事的整治办法,她刚刚与萧远岸讨论,也是因为萧远岸祖籍江南,恐怕对于自己的老家有什么别的见解? 可萧远岸远远不及自己老丈人宁元勋心思活络,萧远岸反而非常的擅长阿谀奉承,对于解决办法那是没有一个有用的。 宁欢意眼一闭心一横,她朝萧凝安那处挪了挪,眼睛亮晶晶的:“殿下真好看。” 在安静的马车厢内,宁欢意这样软糯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酥酥麻麻的传入萧凝安耳中,萧凝安顿时抛弃掉了脑子里思索的东西,抬眸看着宁欢意。 “夫人这是怎么了?”萧凝安唇角带笑几近妖冶,她把宁欢意揽入怀中,夜色渲染的十分暧昧,马车内摇摇晃晃的烛火灯光照在二人身上。 萧凝安眸色暗沉,看着宁欢意露出的白皙脖颈,声音低哑带有诱/惑性:“夫人,今夜我给夫人沐浴可好?” 宁欢意被这样的声音搞得意乱神迷,她突然一怔,想起来大婚之夜,也就是昨天夜里自己被萧凝安压在床榻之上要了好几回水,想起来就仿佛四肢还在酸痛。 如今就好似又一次被萧凝安蛊惑了一般,宁欢意不受控制的点点头,只觉得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 马车很快就到了摄政王府,宁欢意的领口已经微微敞开,萧凝安还算守礼,她并没有将宁欢意的衣裳解开,而是拦腰把她抱了起来,一路走到了如意居。 其余的那些丫鬟全都不敢说什么,都低着着脑袋默默准备着沐浴所需要的东西,想必今晚又要好一阵折腾。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今天白日遇见的那些对自家夫人有非分之想的人,宁欢意今夜在ta上十分卖力。 摄政王府外的小猫舔舐着蔷薇花,暗夜的水汽化成露珠在花瓣上,小猫时而舔几下,又停住看看花瓣,能够欣赏花儿的小猫浪漫不死,今夜宁远侯府也是如此,那槐花树不住的摇曳生姿。 …… 可就算再卖力,也终究敌不过眼角微红的萧凝安,她甚至都红了眼睛。 街边的小猫儿卖力的嗅着蔷薇花,花蕊水润无比,就如同那良夜的月亮一般皎洁令人遐想。 小猫儿发出的呜咽声,就好像低声求饶。 萧凝安这才宠溺浅笑着道:“好,安置。” …… 宁欢意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萧凝安神色不错,她虽然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要伸出手来轻轻的锤萧凝安几下。 臭凝安,白日里那么矜贵自持,装的不食人间烟火,夜里却又如此。 萧凝安当然感受到宁欢意小猫爪子一般的报复,可惜这压根不能让萧凝安感觉到疼。 宁欢意已经沉沉睡去,萧凝安命丫鬟拿来温软的葛布轻轻擦拭着宁欢意。 拥着宁欢意入睡,萧凝安这两日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日升,摄政王府那些下人们早早的便起来,开始收拾,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准备着送去永昌侯府的礼品,按照管家宋儒说的,所有的礼品都要从摄政王府的库房当中出,要是上上品才能入得了永昌侯府的眼。 萧凝安今日已经把所有的朝政给推了,她安安静静的起身洗漱,收拾停当就只是坐在床边等宁欢意睡好。 早膳也是才开始做,萧凝安吩咐过不许惊动王妃,可直到早膳做好宁欢意也还没起来。 萧凝安蹙眉,不能再让她睡下去了,刚刚在盘算着如何叫宁欢意起身,青黛就过来支招。 “殿下,我们王妃娘娘自在永昌侯府的时候也有过赖床,当时夫人是拿着早膳包子放在床榻旁,娘娘嗅着味道就起身了。” 萧凝安颇觉好笑,打算吩咐下人拿来一个包子尝试一下的时候,宁欢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 “殿下不要听信青黛!!我怎么可能这么贪吃!”宁欢意腰酸背痛,在萧凝安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实在是太累了,不愿意睁开眼睛,一直在拖延装睡。 想必青黛是看出来了,这才说这番话刻意让宁欢意自己起来。 “青黛,才不过成婚三日你就已经成了小叛徒。”宁欢意嘟着嘴坐在梳妆台前小声抱怨,萧凝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宁欢意,心里暖暖的。 第45章 三朝回门 青黛连连讨饶, 她那双巧手给宁欢意挽起一个漂亮的发髻,今日三朝回门,王妃回门不算小事。 永昌侯府在前几日就已经将回门的请帖发往了京城有门脸的各家各户, 算是小小的办一个回门宴席。 宁欢意坐在梳妆台前也罕见的拿起来胭脂水粉,薄薄的一层敷在脸上,更多的还是眼下的乌青。 宁欢意敷脂粉的时候, 还抬眼看了看萧凝安, 心中气愤, 恨不得直接站起身, 走过去狠狠地踩萧凝安几脚, 可偏偏萧凝安还是风光霁月的站在那里,凤眸微挑一副欠打的模样。 “夫人为何开始用脂粉。”萧凝安好像嫌不够欠揍, 俏丽精致的脸往前凑了凑, 歪着脑袋故意询问出来。 宁欢意从来没发现, 萧凝安一向守礼淡漠, 怎么在这种时刻总是这么气人,她小猫似的力气锤了锤萧凝安, 把她推开自己气鼓鼓的起身去用早膳。 原本想着自己起身这么晚, 萧凝安应该早就用过早膳了, 可当宁欢意踱步来到如意居的花厅当中时, 就看到热腾腾的饭菜还在桌子上放着。 后面进来端菜的丫鬟还忍不住打趣:“王妃娘娘好福气,因着未起身, 殿下特意交代厨娘们晚些做早膳。” 宁欢意顿时怔住,从前在永昌侯府,厨娘们动灶的时间都是一致的, 倒是也没人逼着宁欢意多么早起身,只是每次起来的时候, 还要先去把那些做好的早膳热一遍。 因此宁欢意似乎从来不知道也能够这样,也就是在这一刻宁欢意突然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嫁人了并且成为了主母。 摄政王府的掌事主母。 萧凝安疼惜自己,那么早膳晚一会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宁欢意抬眸看看萧凝安,满是感激的眼神看的萧凝安有些不自在。 “用膳吧。” 萧凝安也就是刚刚在宁欢意上妆的时候说了几句欠揍的话调侃,如今正襟危坐,哪怕是用膳都不苟言笑,恢复起往日的淡漠来。 只有桌下萧凝安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的手,才能看出来她内心是多么的波澜四起。 宁欢意没注意到,她只是囫囵吞枣的吃了几个包子喝下金丝蜜枣粥就站起身来要出去清点一下送去永昌侯府的礼品。 宁欢意并不是不相信宋儒,而是想起来裴阮近些日子可能有些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夏日多雨总是能引起这些老毛病,既然已经出嫁自然不能时常回去,就只好趁着回门找些滋补药材送去。 萧凝安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己这小王妃从头发丝到绣鞋上的流苏都彰显着开心,她也唇角弯起觉着心情大好。 宋儒站在摄政王府的院子里瞧见自家王妃来了,连忙带领着一众正在收拾礼品的丫鬟小厮们齐声问安。 宁欢意笑的眼眸弯弯让他们起身,大概的看过去,这些礼物里面有丝绸布匹,有首饰珍珠,简直是宁欢意见过的最丰盛的厚礼,如今看着这么多礼品,心里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回门礼已经这么多了,自己还要从库房里将那些滋补的药品拿出来,会不会被人说败家贴补娘家啊。 宁欢意手指绞着帕子,站在原地看他们把那些礼品一一给自己过目,再搬到专门送货物的马车上,而前面备着的那辆豪华马车则是供宁欢意和萧凝安乘坐的。 宁欢意叹了口气,决心还是不要开口了,转身要回去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因着身高,宁欢意竟然还试探到了某些……柔软的地方,她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一下子躲开,站的离萧凝安老远,即便是做过那种亲密的事情,宁欢意也还是很容易害羞。 “夫人小心些。”萧凝安压根没介意这些,只是怕宁欢意撞疼了,她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为何宁欢意刚刚一下子心情差起来。 “宋儒,再去库房拿些滋补的药品包起来送去永昌侯府。”萧凝安直接开口,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宋儒还觉得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便应声去办。 宁欢意很诧异,她被萧凝安牵着手回到如意居用药,可还是很不解:“殿下是不是能听见我的心声?” 萧凝安不知道为什么宁欢意会问出来这个,但她还是摇摇头,茫然的说:“只是因为那日在书房见岳父似乎肩膀有旧疾,老人家上了岁数自然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风湿骨病,自然需要多些药材。” 萧凝安这是真的如此这么想,再加上方才宁欢意心情如此跌宕起伏,萧凝安就大概知道什么问题。 如今看着宁欢意心情明显的好转起来,萧凝安也开心。 宁欢意突然不说话了,萧凝安坐在桌子一旁,看宁欢意对着汤药满眼泪水,以为是她又不想喝药了,萧凝安便抓紧站起身来让那些丫鬟全都把各式糕点蜜饯干果都呈上来。 丫鬟端过来,萧凝安又接下,让他们都出去,萧凝安一向冷面阎王,如今这着急的神情那些丫鬟们都是第一次见,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全都躲了出去。 如意居里此刻就只剩下两个人,萧凝安就跟小孩子着急一样,姣好的容颜上罕见的着急,她愣生生的将托盘往宁欢意面前一推。 “若是嫌苦,吃这些。”萧凝安还是不太会说话,嘴笨且很少与人交流,也很少哄女孩子。 她只好干着急的坐在宁欢意对面,看着宁欢意含着眼泪吃下蜜饯喝下汤药,可是眼泪还是不止。 萧凝安着急了,她左思右想,咬着牙保证:“夫人莫哭,我保证,日后夜里你若是喊停,我绝不继续,如何?” 宁欢意眼泪止住了,她错愕的抬起头来,看萧凝安那么认真的神情,实在是绷不住破涕为笑。 软软的指头戳着萧凝安的手心,宁欢意怎么也没想到萧凝安居然以为自己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还在闹脾气。 萧凝安刚刚保证的时候,那神情,就像是小孩子割舍了最喜欢的东西给旁人那般视死如归,宁欢意原本该害羞的,可是如今却更多的还是想笑。 “殿下,不是因为那个!”宁欢意声音由大而小,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正色道:“只是觉着,你于我、于整个永昌侯府,都是极好的存在。” 萧凝安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她第一次听到旁人如此的评价,自成为摄政王以来,更多的人看见自己就想逃跑,可宁欢意却软声相送,说自己待她极好。 萧凝安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开心。 宁欢意感觉两个人直接似乎更加亲近一些,她也开心,喝下汤药后不再耽误,直接站起身来拉着萧凝安就往外走。 萧凝安临走前还是觉得有遗漏的地方,她止住脚步,带着宁欢意去库房再挑些。 宁欢意觉得萧凝安就好像那种邀功的大狗狗把自己带过来看她的丰功伟绩,还毫不吝啬的将东西都推给自己。 宁欢意握着的手又收紧些,囫囵挑了点安神的佛珠和茶碗就走了。 宁欢意坐上马车,看着萧凝安虽然脸上没带笑,可眉眼间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一般,不由得打趣:“怎么,就像是你回娘家一般?比我还开心啊?” 萧凝安被说的用手抚上自己的脸庞,以为是笑了出来,发现没有后觉着宁欢意能看出自己的情绪,有些神奇:“夫人开心,我便开心。” 自从这一刻开始,宁欢意彻底发现了萧凝安不同于常人的那一面,她虽然的确杀人不眨眼,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愿意将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情展现给自己。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宁欢意侧眸看萧凝安,漂泊不定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从小到大,她并没有接触过太多人与人之间的情爱,即便是裴阮和宁元勋,也只是父母之言而相聚一起,更多的十多年来走过来的亲情。 宁欢意不知道如何区分自己是否爱上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区分别人是否爱自己。 但知道自己后半辈子应该是安稳的,萧凝安也是值得自己托付的,这就好了。 时间缓缓过去,马车来到永昌侯府门口渐渐停下,后面跟着两辆放着礼品的马车,这般排场实在是让许多夫人小姐们羡慕无比。 从此之后京城里就更加盛传萧凝安宠爱宁欢意,到了眼中再无旁人的地步。 裴阮和宁元勋早早的就站在永昌侯府门口等着回门的二人,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由永昌侯府的小厮扫凳除灰,供二人下马车。 宁欢意的脚刚一落地,裴阮和宁元勋,包括身后那一众的夫人小姐们全都齐声:“见过摄政王,王妃娘娘。” 宁欢意也是自从这一刻知道自己的排场和地位是有多么的尊崇,因着那人群当中,还有那日对自己出言不善的黄婕,现在更是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己。 宁欢意心里唏嘘不去看黄婕,快步走过来将裴阮和宁元勋扶起来,这才由萧凝安一脸淡漠的让众人起身。 第46章 回门宴席 “母亲, 哪里就需要给女儿请安了呢?”宁欢意嗔怪着拍裴阮的手背,她并不是很清楚摄政王妃是何等的地位,只是看着裴阮和宁元勋一起给自己行礼就觉得太过贵重, 不敢承受。 而裴阮抚上宁欢意的鬓角,看着宁欢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欢意感觉憔悴了不少?” 裴阮发现了宁欢意眼底的乌青,还以为是自家女儿嫁过去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 忧思过重。 她瞬间横眉看着萧凝安, 希望萧凝安给出一个交代, 谁料方才还乖乖巧巧的宁欢意连忙挡在萧凝安面前, 站在也不顾其他的那一众夫人小姐们了。 “娘亲!”宁欢意脸颊微微泛起红霞, 她不由得跺了跺脚,又拉着裴阮靠近这才敢说话:“是……是殿下她……不知节制!” 宁欢意说这话的时候耳垂红的滴血, 裴阮这到底是经历过这些的, 顿时也就明白了, 明白过来之后的她更是掩唇捂嘴而笑。 原本还担心萧凝安那种看起来如此淡漠情感的人会委屈了自家女儿, 谁知竟然还不知节制。 怪不得自家女儿虽然眼下乌青,即便是施了粉黛也遮盖不去, 但眉眼间透露出来的那股子媚意, 一看就不同于那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们。 了解到这一点的裴阮这才算是放过了萧凝安, 要不然定要找她算账才是。 宁欢意和事佬一般左手挽着裴阮, 右手拉着宁元勋,朝后递给了萧凝安可以安心的眼神, 这才领着乌泱泱一大帮人进入永昌侯府。 因为二人来得早,距离午膳还有些时间,萧凝安便被宁元勋拉着进了书房探讨朝堂上的事情, 其余的夫人小姐们则聚在一起谈天论地,也是不亦乐乎。 裴阮坐在整个永昌侯府正厅的上首, 嫁了女儿之后肉眼可见的更加端庄,甚至穿着打扮上也为着压住气氛而老气了些。 裴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宁欢意,今日宁欢意和萧凝安穿着同样月白色绣着金丝的长裙而来,白色原本很素,却因为珍珠金丝的镶嵌反而无比的华贵大方。 虽然从前一旦有什么时兴的料子,上好的首饰都会如流水一般送进永昌侯府栖雁阁,可今时今日的宁欢意,更加富贵。 有些东西果然是有身份叠加之后,才能够更加看出来贵气,如果说之前的宁欢意更加小意温柔一点,那么如今的更加美得有危险感。 裴阮很满意,抚上宁欢意的手,满腔的思念只是化作一道炙热的目光,她许久才问出来一句:“殿下对你可好?府中有没有下人不服从管理。” 宁欢意一提到这个可就来劲了,她亮着眸子和裴阮讲述自己是如何在大婚的第二天就抽时间看完了有问题的账簿,又是如何把那些人都召集过来,给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裴阮一边听着一边满意的点头,不错,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女儿。 “有母亲当年的风范了。”裴阮这番话也算是对宁欢意最大的夸奖,宁欢意原本还想揽着裴阮胳膊再腻一会,白莹莹却来了。 她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被白母禁锢着,说王妃回门肯定是要先和自己母亲说说话,因此不许她过来找宁欢意。 而如今看着时间差不多,白莹莹便不再忍着,抓紧拍过来拉着自己好朋友的手,那眼里的兴奋简直是掩盖不住的。 裴阮想着的确是嫁了人之后也很少再有机会可以与好友相谈,便松开了手。 “欢意去栖雁阁和白姑娘好好聊聊天吧,快要用午膳开宴的时候娘亲叫你。”裴阮眉眼间都是温柔,宁欢意也顺从的点点头,哪有人看到朋友不激动的。 只是从前的白莹莹恨不得一天来三次,可大婚这几日她都不便登门,宁欢意觉得已经好久没看见她了一般。 两个闺阁当中就很是熟稔的密友如今握着手来到了栖雁阁,时光仿佛一下子倒转到之前还未曾出阁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万分感慨。 原本还没有体会到嫁了人有什么不同,此刻有着强烈的对比,才发觉原来曾经的闺阁时光已经和自己越来越远了,以后也会越来越远。 因为才嫁出去三天,裴阮也时常找人打扫着栖雁阁,所以栖雁阁当中都是景色如故,没有丝毫的变动。 青黛很是轻车熟路的找来茶壶给二位倒上茶水,又从今日的永昌侯府大厨房里领了些糕点来,槐花的花期只有十几天,好在永昌侯府大厨房里的那些厨娘们也是知道槐花做糕点十分香甜,所以在凋零之前便全都采摘下来,做好了保存。 如今这种小型的宴席,再加上宁欢意颇爱吃槐花糕,于是就都加紧做了出来。 宁欢意一口一口吃着香甜软糯,虽然摄政王府的好吃的糕点不在少数,但是槐花糕做的如此好吃的也就只有永昌侯府了。 白莹莹看着宁欢意吃的如此香甜,不由得笑了起来:“从前看你吃糕点这么开心还是在用药后,没想到这才几天,你就这么馋槐花糕了?可是那萧凝安不给你糕点吃?” 原本的吃货白莹莹此刻却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宁欢意,不跟她抢,宁欢意吃了第三块的时候才算是解了馋,不好意思的笑笑:“摄政王府里好吃的很多,可我就惦记槐花糕这一口,今日回门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 白莹莹伸出肉肉的手指头捏了捏宁欢意的脸颊,眼底是一种奇怪的怀念。 宁欢意看着她这幅神情,不由得笑了:“怎么这幅模样?搞得好像我们许多年未见了一般。” 白莹莹摇摇头,将这种奇怪的神情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八卦意味:“欢意,你和殿下有没有……那个啊……” 白莹莹虽然为人直率,但是如今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如今竟然这么大胆的询问宁欢意这种事情,宁欢意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白莹莹却愈发好奇:“我娘说,王妃娘娘眼眸媚意流转,想必是很受宠爱。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这个受宠爱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就过来问问我家好阿欢。” 宁欢意越听脸色涨得越红,虽然这些夫人们没有官职的,总是会聚在一起讨论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会因为生养过而不忌讳这些话题。 可是今日她们所探讨的居然是自己,宁欢意只觉得一会儿都没脸出门了,可是转念一想,成婚之后的女子大多都要经历这个,又有什么好羞涩的呢? “有圆房有圆房!”宁欢意不堪其扰,捂着脸蛋转了个方向不看白莹莹,但说出来的话已经符合白莹莹的预期了。 她更加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些日子我狠补了一番,女子成婚的话本子,那些女子圆房都是各种地方各种姿势……你家殿下有吗?” 宁欢意愣住了,她即便是从前看话本子也从没看到过这些地方。 再加上自己身子弱也没有人主动来教过这些,所以宁欢意不明白,女子圆房有这么多讲究吗?可萧凝安没有这样,顶多是给自己沐浴擦身子的时候又将自己吃干抹净罢了。 宁欢意并没觉得萧凝安有何不妥,因为这两天晚上总是自己被折腾到连声求饶,可是如果外界都这样……那萧凝安会不会自卑呢? 宁欢意顿时小脸蛋上浮现严肃的神情,认认真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就连白莹莹说了什么也没接着听。 就在白莹莹还想问些虎狼之词时,外面裴阮的丫鬟已经来叫她们出去了,虽然距离开宴还有些时候,但作为今日回门的主角。 萧凝安已经从书房出来了,那宁欢意也需到场才是。 宁欢意巴不得快点离开栖雁阁,原本以为今日回到栖雁阁是有些故地重游的意思,谁知道被白莹莹这个不知羞的问来问去。 宁欢意还确实打心底里担心萧凝安会因为没做到话本子上的事情而自卑,宁欢意很想告诉萧凝安,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至少自己都已经被折腾到起不来,求饶都不管用。 宁欢意满怀心事的走出栖雁阁,小脸蛋上原本是兴奋如今却更多都是沉重。 来到正厅看见正襟危坐很是撩人不自知的萧凝安,宁欢意更是打定主意要给萧凝安信心。 她板着脸走到萧凝安身边,直直的坐下挽着萧凝安的胳膊,这是宁欢意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和萧凝安亲近。 虽然脸色神情不好,但萧凝安依旧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了?”趁着那些人都在互相寒暄,萧凝安侧过脑袋来询问宁欢意,她刚刚是开心,但如今更多的是害怕宁欢意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白莹莹欺负你了?”萧凝安自然是没有错过方才和自己这小王妃走在一起的是谁。 可是萧凝安也疑惑,白莹莹不是与宁欢意甚为交好的闺中密友吗? 宁欢意摇摇头,小脸蛋上都是认真的神色,她捧着萧凝安的脸颊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远远传来吵架的声音。 “姐姐何必推我!可是不喜欢韵儿?” 这道声音听的宁欢意面色一凛。 第47章 萧韵生事 这萧韵怎么走到哪里都不给自己省心, 不仅仅是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让一向不愿意争论的宁欢意头疼,更何况如今是回门宴,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 宁欢意一时间怒从心来, 她站起身来,距离开宴还有些时候,如今人多嘴杂最容易生事, 好在永昌侯府对于这样的事情很是熟稔, 向来操办的宴会没有任何疏漏。 今日若是让这个萧韵破了这么多年的美誉, 宁欢意真真是恨不得把她拖出去揍一顿。 如此想着, 宁欢意款步走到萧韵那一桌旁, 脸上还是挂着温和浅笑,今日她也算是回门宴的主角, 因此不好直接冷脸。 “不知二位姑娘怎么了?”宁欢意说这话的时候打量着和萧韵闹别扭的那人, 面孔有些生, 看不出来是哪家的小姐。 可宁欢意对于首饰衣裳一道颇有研究, 这不知名的小姐身上的首饰虽然少,衣裳也不是传统的衣裙, 而是那种干练风格。 怎么看都不算低门户的人家, 况且宁欢意从来不会因为门户而如何看轻旁人, 都是就事论事。 只听那萧韵没有那梨花带雨的本事, 还偏偏学着:“王妃娘娘,我好歹也是萧家人, 方才在这说了会子话,她就对我推推搡搡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韵说这番话的时候刻意咬重了萧这个字,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就是在告诉在座的各位,自己是摄政王的亲戚, 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也是皇帝金口玉言将摄政王萧凝安记在了萧家名下的。 萧韵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让宁欢意很是厌烦,可她没法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耐着性子又偏头询问那女子:“不知姑娘是京城哪户小姐,该如何称呼。又为何推搡这位韵儿小姐。” 宁欢意只觉如今这场景就像是给白莹莹家那方才会走路的侄子断官司一样,幼稚可笑。 那女子极不耐烦的开口了:“你们京城女子事儿都这么多吗?我叫林听寒,是将军府嫡出姑娘。” 林听寒……这个名字一出,跟在宁欢意身边的青黛瞬间就有了印象,她身为一等掌事丫鬟就算不主动去八卦底下那些丫鬟们有什么事也会说与青黛听。 如今派上了用场,青黛附在宁欢意耳边小声说道:“林听寒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未来的小将军。因为林将军对她寄予厚望,所以她不经常在京城里面,而是跟着父亲四处巡查军队里的事情。听说就喜欢舞刀弄枪,所以也不穿长衣长裙。” 青黛将自己听到的情报全都告诉了宁欢意,就在这个时候,林听寒又说话了。 “方才这……萧韵是吧,萧韵大小姐她在和其他人说什么殿下宠她,我想着这不是人家正牌王妃娘娘回门的日子嘛,她说这些应该是不妥,就想推几下提示让她别说了。”林听寒一脸的不耐烦,说着说着就要起身离席。 宁欢意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客人负气而走呢?她连忙拉住林听寒,赔着笑道:“林姑娘且慢,如今这事恐怕是有些误会。席还没有开,便来我们这边坐着吧。” 宁欢意把林听寒引到自家人的这张桌前,既然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倘若惹恼了出去对永昌侯府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听寒虽然妥协入座,可还是有些生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内向的性子,对着裴阮和宁元勋就是把刚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裴阮听着听着脸都黑了,心疼女儿的同时气愤这萧韵不知羞的,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宠不宠的,还有没有把宁欢意和永昌侯府放在眼里。 而此刻宁欢意还在跟萧韵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呢?”宁欢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韵,其实耐心很快就要被耗尽了,她根本不明白这个萧韵为什么这么蠢,她这些年在京城当中就没有因为蠢而树敌而死吗? 果然还是萧家保护的好。 萧韵没想到林听寒居然大大方方的把所有的经过都说出来了,反而自己有些尴尬:“殿下乃是记在我们萧家名下的,回京时候自然是对我多有关照。” 萧韵在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说辞准备好了,她得意洋洋的看着宁欢意,即便这些话都不属实,可是宁欢意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难不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戳穿,然后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吗?正在萧韵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却偏偏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声音。 “本王何时宠你了,还请萧韵姑娘说清楚。”萧凝安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就好像是那种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原本闷热的夏日因为这番话都心生寒意,坐在四周的一众夫人小姐瞬间也收回了八卦的心。 萧韵对萧凝安心生爱慕,自然是清楚萧凝安的性格,也知道现在的萧凝安算是生气了。 宁欢意也能看出来不同于往常的萧凝安,即便是之前她待人冷淡都没有现在这般骇人,可是萧韵实在是太过气人,于是宁欢意没打算拦着,向后退了一步,站在萧凝安身后。 “殿…殿下莫气,萧韵知错了。”萧韵现在倒是怂的一批,根本不敢大声说话,刚刚那种矫揉造作的说话语气也变了,压根没有之前令人讨厌的味道了。 萧凝安眸子微微眯起,危险的气息伴随着她的一字一句落下:“既然姑娘知错了,那就领罚。” 萧凝安说罢招了招手,把身边的侍卫叫过来,接过一张洁白的帕子擦着手,一字一句的说着:“按照律法,顶撞摄政王妃,捏造流言诬陷他人该当何罪。” 侍卫即便是跟了萧凝安这么久也还是不自觉的害怕:“依律,由顺天府将人带走压入大牢打三十大板,并流放边城,十年之内,无召不得入京。” 当然,后面的这句是因为萧凝安这个摄政王身份之重,特意定制,反正像这样的律法,要修改也就是萧凝安一句话一勾笔的事情。 “那还不快去将这位萧韵姑娘带给顺天府府尹,增长一下顺天府今年的业绩。”说完这话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了萧韵的脸上,官靴踩在萧韵因为瘫软在地而支撑着的手掌。 萧凝安最爱踩人跪拜时伏下的手,十指连心,最能让人长记性。 “殿下!您!!就算不喜欢韵儿,也该掂量一下萧府!” “本王好几次看你对待王妃无礼都忍了下来就是因为给萧府面子,要不然你觉得你还有命跪在这里说话吗?”萧凝安说完这话已经连眼神都不给她了,而侍卫们只听命于萧凝安,于是也不顾萧韵的挣扎带着她去了顺天府。 如今在这永昌侯府里面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是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滚烫的铁烙,烙在了心上,让人不敢忘却。 这是萧凝安在借着萧韵的事情,借着回门宴这么多人在这里,给宁欢意立威。 萧凝安处理完事情坐了回来,这个时候也开宴了,那些丫鬟婆子上菜的热闹声终于把刚刚的紧张气氛给掩盖了过去,萧凝安甫一坐落就开始谢罪。 “岳父,岳母。儿臣萧凝安不孝,如今回门宴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望二位恕罪。”刚刚的萧凝安有多么张狂,如今的萧凝安就有多么的卑微。 林听寒似乎很是诧异萧凝安这样的人是如何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两种情绪,但循着目光看过去,却能够感受到萧凝安身上的那种浓浓的懊悔气息。 萧凝安不是后悔处置了萧韵,而是后悔没有早点动手,让宁欢意受委屈。 其实那日在萧府,萧凝安就已经看出来了萧韵的嚣张气焰,可到底成婚第二日,又有萧远岸在侧,若是当时就发作了,一定不能像今日这般有如此好的时机将萧韵送入大牢。 今日萧远岸和萧夫人都没来,自己赴宴的萧韵不知好歹,将永昌侯府的回门宴当成了她一个人撒泼的地方,萧凝安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出手。 这一出手就是把人送进大牢,怎么看起来似乎寓意都不是很好,萧凝安怕裴阮和宁元勋对自己失望,所以坐下来立刻谢罪。 宁欢意看裴阮和宁元勋久久没有说话,以为是他们不原谅萧凝安,便立刻揽着萧凝安胳膊,护犊子的神情:“爹爹娘亲,殿下她无错,是那个萧韵的错。如今她还要对付萧府呢,你们就别生她气了。” 裴阮听完这话噗嗤笑了出来,捏了捏宁欢意的脸蛋:“你呀,刚刚嫁过去三日,就迫不及待替她说话啦。刚才我和你爹爹只是觉着殿下你确实真心疼你,否则这种事情哪有亲自出手的呢?刚想告诉你,要好好珍惜与殿下的金玉良缘,你倒以为我们生气了。” 裴阮这一笑,席面上的气氛终究是缓和了,宁欢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就想替萧凝安开解,也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结果刚刚低下头。 就见自己碗里被夹进来一块昔日里很爱吃的醉仙酒楼的酥肉。 第48章 快看!! 宁欢意忽的抬起头来, 看着那没什么神情的萧凝安,心里暖暖的,喜滋滋的吃完这顿饭, 席间还时不时的给萧凝安夹些菜。 虽然刚才永昌侯府发生了这些事,但那一众夫人小姐们完全不敢再旧事重提。就这般欢声笑语这半天也算是过去了。 用完午膳,那些夫人小姐们坐了会子便起身要走, 宁欢意与裴阮一起送客, 忙了半个时辰, 终于所有的宾客已经离席归家, 宁欢意这才坐下歇息一会。 萧凝安有意想让宁欢意多与父母相处, 可是宁欢意只是歇息了半柱香就低着脑袋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牵着萧凝安的一只手。 “回门哪有日落才归家的,趁着日头还没落, 我们回府吧。”宁欢意温和浅笑着, 她说完这话便弯着眸子看向裴阮和宁元勋:“爹爹娘亲, 要保重身体, 女儿该返家了。” 何曾几时,永昌侯府已经不是宁欢意的家了, 她出嫁之后却只能来永昌侯府坐一坐, 日落前就要回摄政王府。 裴阮和宁元勋眼底都划出落寞来, 宁欢意何尝不知, 因此在登上回摄政王府的马车时,原本来的路上一路好奇欢快, 回府的时候却满腹心事。 原本还是有些想家的,但又想起来萧凝安说过,倘若自己想家随时可以回永昌侯府, 或者将裴阮和宁元勋接过来一叙。 可刚刚松下心神,下一刻又开始忧虑今日白天和白莹莹说的话, 萧凝安这么多年在军营带兵打仗,如果两个女子成婚行房要遵循那些话本子上的那些东西,萧凝安一定是知道的吧? 可萧凝安除了不知节制并未如此,宁欢意红着脸,就觉得萧凝安已经很好了。 萧凝安余光一直在看宁欢意,发现自己这小王妃在马车上的心路历程倒是有些繁杂,一会难过一会竟松了口气,这会子又满脸红晕,娇的很。 “怎么了?”萧凝安还是觉得担心,她怕宁欢意生了病,连忙伸出手敷在宁欢意额头上,试探着温度。 宁欢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她下意识握住萧凝安的手腕,澄清的眸子看着萧凝安,很笃定的说:“殿下,你不必自卑那些,即便您不会那些画本子上的姿势也无碍,您已经很厉害了!!” 宁欢意说完这话,脸色瞬间爆红,她刚刚只是觉得是个说话的好时机,谁知道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出来,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 恐怕是青/楼女子都不会如此说吧! 宁欢意用手捂住脸颊,整个人羞愤欲死,她透过指缝看着萧凝安,发现萧凝安竟唇角微微扬起。 “夫人你,因为这个吗?”萧凝安原本有些无语凝噎,可理解过来宁欢意说的什么意思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这小王妃竟是觉着她家殿下不会那些床上功夫吗? 萧凝安曾经在军营里,那些女子也会互相说些女子之间的□□,对于这些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只是她不愿意参与话题,也不愿意碰任何人。 身居高位,也没人大着胆子敢来冒犯,因此萧凝安怕宁欢意宁欢意受不住,新婚前两夜并未太过分。 今日谁料宁欢意居然主动提了出来?萧凝安眸色深了深,她忍住了在马车当中就……的心思,可看着自家小王妃面如桃色,白皙的脖颈似乎在引诱着自己靠近。 萧凝安只觉得小腹一阵燥热,喉间干燥,她忍的难受是以在到达如意居的时候,丫鬟被萧凝安屏退,宁欢意刚刚卸下钗环,身上的锦缎衣裳还没来得及褪下,萧凝安便深着眸色将人抱到了梳妆台上,铜镜就在宁欢意的背后。 “那边让王妃督着,本王可不可以如画本子一般。”萧凝安声音早已因情/欲而变得极为嘶哑。 这样的声线带的宁欢意也很有感觉,她伸出胳膊来揽着萧凝安的脖颈,迎合着萧凝安的动作。 只是那上好的锦缎衣裳被撕碎扔在地上,宁欢意只觉得可惜,她小猫一般的力气锤在萧凝安身上,樱桃口中直唤她坏蛋。 后来萧凝安又抱着她去净室沐浴要了次;又在如意居的花厅餐桌上;又在如意居的一张书桌上拿着毛笔就惹得宁欢意连连讨饶…… 折腾到了天色擦亮,萧凝安红着眼睛这才放过宁欢意,一夜要了许多回水,这才命令青黛进来给她沐浴。 宁欢意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在萧凝安的臂弯当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成婚三日按理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没有了,可宁欢意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试探身边却早早没了余温。 宁欢意虽然心中落寞,但也算理解,萧凝安还是要上朝的,处理政事自然是需要早早起身的,可是直到宁欢意梳洗好了才听青黛说。 萧凝安是去萧府了,她已经连着好几日派人将奏折送入摄政王府处理,没有上朝了。 今日去萧府应该是昨天处理萧韵的事情,宁欢意一边摆弄蜜枣粥一边思索着,按理来说,萧韵应该不可能真的被流放出去,萧家不可能放人的吧。 万一到时候把这件事闹到朝堂上,那可就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宁欢意叹了口气,但是昨日萧凝安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一切,宁欢意很开心能够有人帮自己撑腰。 可听摄政王府的小丫鬟们说,萧凝安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这就是她的拗性子。 而且身居高位,萧凝安的话基本上无人敢不从,今日去也是去施压的,果不其然,时间来到中午。 宁欢意正以为萧凝安不回来用午膳的时候,却偏偏看见一身摄政王官服的萧凝安走进来,她眉眼都是凌冽的怒气,可看到自己的时候,又偏偏化为一滩柔水。 “可是遇到什么恼人的事情了?”宁欢意连忙起身迎接,走到萧凝安身边,却被萧凝安握着手走入花厅当中。 此时丫鬟们都已经把菜上了,氤氲饭香飘了过来,摄政王府许久没有这样的烟火气息了,萧凝安烦躁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疏解。 “只是想着,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一定也会登门来烦你。”萧凝安喝了口清茶,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所以今日一大早我便去了。” 原来……竟是为了我?宁欢意怔怔的坐在餐桌旁边,她没想到萧凝安早起竟然是为了自己,细细想来也是。 萧凝安大可以今日晨起继续上朝,然后在皇宫当中和皇帝议论,正是傍晚再归家,完全可以让萧府的人来撒泼而自己不管不问。 可是萧凝安没有,根本没有让宁欢意去面对这样糟心的事情。 一直都是自己去解决,就连宁欢意摄政王妃这个主母,需要掌管摄政王府大小事宜,萧凝安也会担心那些仆从不听话而跟在自己身边。 萧凝安可是向来不过问府中后院的事情,竟然也会…… 宁欢意心情很好,也忘记了昨天晚上萧凝安是如何折腾自己的,只是一个劲的给萧凝安夹菜,眉眼弯弯,这个贤妻倒是做的极为妥帖。 萧凝安方才的确是被萧家人撒泼烦了很长时间,因此回来的路上眉眼间还是烦躁气息。 但事情嘛……终究也是解决了。萧韵虽然是独女,但是那福蠢到家的性子已经给萧家惹了不少的祸,萧凝安今日去萧府的路上就已经了解到这些了。 倘若萧家胆敢撒泼闹到皇上那里,那萧凝安就会翻出那些陈年旧账,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萧府显然是被吓到了,这些年一直在给萧韵收拾烂摊子,恐怕桩桩件件,拿出来哪一件都是大罪。 萧府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听从萧凝安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妥协了。 这件事情算是解决,宁欢意也已经无人敢惹,这才是萧凝安成婚这几日最注重去办的事情。 宁欢意原本还想起身给萧凝安夹菜,谁料腰间突然一酸痛,她顿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荒唐事情。 “殿下!”宁欢意赌气坐下,也不给她夹菜了,萧凝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招呼侍从端上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宁欢意打着团扇,凑近看见里面竟然是东海明珠攒成的项链。 原本东海明珠在前几朝都是只能给皇后使用的,如今本朝物产丰富,便也渐渐放松了。 现在那些宗室亲王的命妇也可使用,但一般只是一两颗点缀在发饰上。 宁欢意是很少见到这样的东西,顿时感觉自己妆奁当中那些珍珠全都是次品。 她不可置信的捧着项链,眼睛亮亮的:“此乃东海明珠,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萧凝安点点头,她并不意外宁欢意会认识,那日瞥见的妆奁当中的首饰随随便便一套拿出来,似乎都能抵一栋宅子。 因此萧凝安想送她东西,也行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在皇帝知道现在萧凝安娶妻了,原本赏赐的刀枪银两也有部分换成了上好的饰品珍珠,这东海明珠乃是东海渔民们费一整年的时间挑选供奉上来的。 第49章 萧府求人 宁欢意虽然嫁了人, 但是终究也还是个小女孩,平日里就对首饰衣裳颇有研究,也十分喜欢, 如今自然是用首饰来哄最好。 她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就如同那夜晚的月牙一般讨喜,宁欢意收下珍珠, 已经开始打算起了用这一盒东海明珠做什么项链发饰了。 午膳匆匆用好, 萧凝安原本想着陪宁欢意一下午, 明日再去上朝, 可偏偏皇帝传召, 似乎是这段时间江南洪涝一事不容耽搁,萧凝安这才撇下新婚夫人跑去宫中。 宁欢意倒是没有觉得多么委屈, 她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回回神, 终于算是精神大好, 又开始细细的翻看摄政王府这段时间的账簿。 作为管家主母, 既然已经嫁过来了,自然是不可以再什么事情都麻烦人家宋儒。 宋儒捧着一堆账簿走进来的时候, 笑的脸上的皱褶都堆在一起了, 宁欢意倒是很喜欢和这些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一起相处。 宋儒今日更多的是来交接一下账簿, 虽然他也算摄政王府的半个管家, 但是如今正儿八经的王妃娘娘已经入府。 宋儒就捧着这段时间的账簿来给宁欢意过目,给她讲讲府中的一些不可避免的吃穿用度。 宁欢意光是这么粗略的一看, 秀气的眉头就微微皱起,摄政王府太大了,光是那些打扫的丫鬟仆人和一些贴身伺候的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且还要月月给他们发月银, 再加上守着书房的那些士兵们,宁欢意果然感叹一句,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正当宁欢意开始紧拧秀眉开始想法子咬碎银牙从自己身上节省的时候,看到了摄政王府库房现有的银两。 宁欢意顿时释然了,这下子每个月多做几件新衣裳,多添一些首饰头面,多去买一些画本子书籍也无所谓了。 摄政王府如今现有的银两真的是可以供宁欢意和萧凝安两个人不去赚钱,光是躺在家里或去游山玩水一辈子也花不完。 宁欢意原本觉着自家永昌侯府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因此之前为了补身子,血燕窝都是一碗碗端进栖雁阁,喝不完也随手赏给下人。 现在粗略的看了一眼摄政王府里面的银两,宁欢意就觉得,这下可以喝一碗,看一碗再倒一碗了。 当然她没有那么奢侈,这些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宁欢意亮亮的眸子被宋儒看了去,他只觉得这王妃真的很纯真烂漫。 这样的姑娘在如今京城这个大染缸里还能培养出如此的性子,看得出来母家是花费了多少年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萧凝安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宋儒也连带着爱屋及乌,就觉着宁欢意哪看哪优秀。 短短一个时辰,摄政王府的账簿在二人交流讨论下,已经看完了,宁欢意也基本上明白了摄政王府内部人员安排结构。 幸亏成婚第二日就已经把那些奴仆都召集过来训了一番话,如今省去了这个步骤,剩下的时间宁欢意居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姑娘该用药了。”送走宋儒之后,宁欢意坐在贵妃榻上,身边的青黛端来苦味的汤药,这才算是将宁欢意飘走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凝安早早就叮嘱过,以后王妃用药必须将所有的蜜饯梅子都准备好,因此在汤药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鬟端着蜜饯。 宁欢意仅仅是看到这些就能够想起来萧凝安那温柔的眉眼,心里略带羞怯,端起汤药一鼓作气的饮尽,然后立刻塞了几个梅子进口。 脸都皱成包子褶的美人还在消化着这苦味,突然前厅传来仆人的通报,竟然是萧家夫人来了,身边还有个林家小姐。 宁欢意一时没想起来林家小姐是谁,只是注意到了登门拜访的萧夫人,瞬间头疼。 不是,萧凝安不是已经把萧家给摆平了吗?这萧夫人怎么还登门拜访,就好像瞅准了萧凝安不在府上一般。 宁欢意一时间气急攻心,又开始咳嗽起来,刚刚喝下去的汤药苦味还在口腔当中,真真是难受坏了。 当萧夫人进来的时候,青黛还在拍着的宁欢意后背给她顺气,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反而更生气了。 “怎么!这就是摄政王府的规矩吗?” 青黛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萧夫人是来求人的,这怎么求人,还没有求人的态度,一直端着长辈的架子。 “见过萧夫人,不是府上没有规矩,只是如今王妃娘娘又犯旧疾怕是无法待客。”青黛一边给宁欢意顺着气一边道,萧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她连连冷笑:“你们王妃娘娘还没说话呢,轮得着你一个下人说话了吗?” 青黛自知犟不过她,只好低下头来不再言语,宁欢意却无法忍受身边人被一个老太婆这么欺辱,刚想说话,就听见飒爽的一道声音呵斥。 “不是我说你这老太婆,刚才你在摄政王府门口说的那些话我可都听到了,竟然是上门求人的话,你这态度未免有些不合适呀。” 宁欢意连忙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这番话。 结果入眼的就是那熟悉的一身干练装束的林听寒,眉眼间更多的是飒爽英姿,不由得让宁欢意想起来初见萧凝安那日。 萧凝安即便是一身盔甲戎装,却也还是能够看出来骨子里的那种媚而不自知的感觉。 可这位林听寒却真真实实的像极了一位女将军,不愧是将门之女,果然非同凡响。 萧夫人看模样也是不知道林听寒的身份,瞥眼看了她一眼,更多的是高高在上:“怎么,这王妃娘娘平日里结交的人竟然都是这种吗?” 原本宁欢意都消下去的气,此刻又翻涌上来,可她咳嗽的眼角泛红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也很小:“萧夫人此言何意,难不成您觉得女子就只能长裙罗衫,做些文官吗。” 这番话也深深地戳到了林听寒,她那英气的脸庞更是充满了不屑:“早就听我母亲说过,京城萧家已大不如前,果然有这样的当家主母,如何能进步?” 林听寒这话就像是戳到了萧夫人的痛点,她从昨晚就一直崩溃着,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指着林听寒当做自己的发泄点:“你这丫头!是什么身份敢说我萧家?今日本夫人是来和王妃谈事的,你要是没什么是就先走吧。” 宁欢意瞪大眼睛,真真是第一次见不是主人家还赶客的,她怒极反笑:“这林家小姐今日是本王妃的客,萧夫人为何赶她?” 萧夫人又要说什么,就听见后面一道声音:“我这女儿刚回京城,怎么就处处受人排挤。” 这番话一说出来,宁欢意就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林听寒怕宁欢意不快,连忙补充:“这是我娘亲,原本今日是要和我一同过来的,刚才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于是我先来了。” 宁欢意点点头,她自然是不介意女将军过来,如今这事自己似乎可以高高挂起了。 萧夫人不认识林听寒,却不可能不认识这位威名在外的女将军林筠,她瞬间态度转了八个弯。 “这真是我有眼无珠,原来这位姑娘竟是您的女儿啊,失礼失礼。”萧夫人规规矩矩的福身,可是林筠却不吃这一套。 林筠先是朝着宁欢意作揖,宁欢意赶忙起身回礼,又让青黛奉茶,接着就是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林筠整治萧夫人。 “我在外带兵打仗,带着女儿为国奉献,谁料这刚刚回京,女儿赴宴时被你们府上姑娘萧韵欺负,今日原本是和我一起登门拜访新王妃,竟然也被你给训斥。真是讽刺。”林筠嘴角扬起讥讽的微笑,上上下下的打量萧夫人。 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萧夫人有些着急的开口:“林将军,这的确是一个意外,要不然我给姑娘赔罪?” 林筠摆手,神色坚定:“此事本将军自然是会上报顺天府,省的有些人没了尊卑。” 萧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上门求的事情还没开口就败北了。 可她不死心,又是看向坐在上首的宁欢意:“欢意,不,王妃娘娘……我们萧韵的确是有些目无尊卑,这我们带回府中自然好好管教,别把她驱逐出京城了吧……” 宁欢意还没说话,林筠立刻接了话茬:“合着,你竟然是专门为这件事而求的吗?” 说话间语气讥讽,林筠拉着女儿林听寒坐在椅子上,品尝着新奉的茶水,神色自若,唯独宁欢意没有给萧夫人看茶。 萧夫人只觉得脸面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她还想再说什么。 可背后一股寒意升起,紧接着就是一道声音。 “本王不是说过,不许登门打扰王妃吗?你听狗肚子里了?”这是萧凝安的声音。 宁欢意也是顿时感觉委屈涌了上来,她快走几步来到萧凝安身前,也不顾在场的人了,一头埋入她怀中。 “殿下……”宁欢意抽抽搭搭的,本就因为咳嗽声音沙哑,如今更是惹人疼惜。 萧凝安像哄小孩子一般拍着宁欢意的后背。 第50章 求人(下) 萧夫人一见萧凝安来了, 方才那种嚣张气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苦着一张脸,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凝安啊,你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 陛下将你记在我萧家的时候,那些权臣们全都把矛头指向了萧家,是我们硬生生的扛下了所有的闲言碎语。如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萧夫人也是走投无路了, 要是搁在平时她断断不可能这么愚蠢的将最后的底牌说出来。 而埋在萧凝安怀中的宁欢意却很是不屑, 仗着有个摄政王养女, 在京城当中没少作威作福的时候为何不提了? 仗着萧凝安的势得到的礼遇和便利, 为何又不提了?这老太婆别太荒谬。 宁欢意像小猫崽子似的从萧凝安的怀中抬起头来, 现在有了撑腰的,也不害怕这无理的老太婆了:“可是欢意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在京城当中, 萧家旁系的几位公子但凡惹了事情求到您府上, 您只是甩出来摄政王几个字, 所有前来找事的人全都胆怯, 不敢上门了。” “还听说京城有一处宅子,原本是你和几家富商全都看中了呢, 正在抢夺之时搬出来摄政王三个字, 那些富商又不敢和你抢了。” 宁欢意虽然足不出户, 但这些当时在闺阁直之中也有听宁元勋跟裴阮聊起过, 当时的宁欢意还不知道这萧家日后会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婆家。 这两番话说出来,林筠母女俩对萧夫人的鄙夷更甚, 简直把瞧不起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萧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个宁欢意居然又站出来坏自己好事,她淬了毒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宁欢意,宁欢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自己好像又惹来一个祸患。 就当宁欢意害怕的时候,她又抬眸看到了萧凝安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温柔化在眼里的绝色脸蛋,宁欢意只觉得自己半点也不怕了。 萧凝安顺着宁欢意的背,就像是来给小孩撑腰一般,又命令侍卫呈上一样东西。 萧夫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皇帝手谕。 此时大家纷纷跪下,宁欢意反应过来那东西是什么后下意识的也要跪下,但萧凝安却拦住了她。 “摄政王无需跪皇帝,你是王妃,见手谕圣旨也无需跪。”萧凝安声音还是淡淡的,但她攥着宁欢意的手心竟然有些冒汗,生怕握疼了宁欢意,却又不敢松开。 宁欢意笑了笑,从萧凝安的怀中起身任由她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萧凝安神色未改,让侍卫念出来那手谕。 手谕不同于圣旨,并没有那么严谨的格式,只是后缀盖了一个玉玺印章罢了,侍卫念完。 萧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寒。 皇帝解除了这原本情分就不多的表面关系,萧凝安再也不是记在萧家名下,而是独立一个家族。 她是摄政王萧家,可以重新建宗祠,而族谱第一页就只有她萧凝安和王妃宁欢意。 当然,后继有没有人并不重要,这只是代表萧凝安如今和京城萧家毫无关系,也犯不着碍手碍脚。 萧夫人知道就连自己最后的筹码也没有了,她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就见萧凝安不耐烦的挥挥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把她拖走,萧夫人还要挣扎,萧凝安就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不想死就滚。” 这番话寒冷彻骨,即便是久战沙场的林筠听了都觉得可怖,更别提那萧夫人了。只见她一点也不挣扎,如同死尸一般被拖了出去,而宁欢意还有些发懵。 自己觉得很棘手的人,居然就这么被解决了? 宁欢意再一次观察着萧凝安,她从这一刻知道自己这新婚殿下有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性情和手段。 但是在这么些天的相处下来,这些手段和阴郁的一面从未暴露在自己面前,也就只有伤害到自己的人才会被萧凝安如此对待。 萧凝安察觉到了宁欢意的目光,瞬间冰冷化为柔情,那双凤眸垂下眼睑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抱…抱歉,我并非整日就知道杀人…可能吓到你了……”萧凝安又结巴了,宁欢意颇觉好笑,怎么自己是什么凶神恶煞吗?她一面对自己就无措到结巴。 林筠见事情处理好了,这才又拉着林听寒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萧凝安点点头,示意她们免礼即可,随后拉着宁欢意软软的小手走上正厅上首坐下。 赐座奉茶,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之后,林筠才开始熟稔的说话:“殿下还是不减当年威风啊。” 萧凝安也绽开笑容,她很少对着除了宁欢意以外的人露出过什么笑容,今时今日宁欢意便觉着林筠应该是她多年好友。 感受到宁欢意的目光,林听寒充当解释的:“我娘亲和殿下的确是旧相识,当年在战场上相逢,互相敬佩英姿飒爽,于是结为好友。即便是后来分别了,娘亲也会时不时的和我说当日盛景。” 宁欢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果然如自己所想,前些年萧凝安一直待在战场上,可以说如今的摄政王的位置,是萧凝安用一滴血一滴汗所积攒换来的。 萧凝安一直拉着宁欢意的手,即便是二人都坐下了也没有松开,她被刚刚宁欢意主动的投怀送抱给揉乱了心绪,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是想把宁欢意绑在身边。 甚至看着香香软软的宁欢意,还有些不合时宜的冲动。 但萧凝安终究还是极为珍视宁欢意的,从来不会在任何场合让自己这小王妃难堪。 林筠与萧凝安就这么交谈着,总是不自觉的目光看到她们二人交叠的双手上,揶揄笑着:“从来未曾看你对任何人如此上心过。没想到我们凶名在外的摄政王殿下也终究难免落俗啊。” 萧凝安被打趣的那一刻转头看向宁欢意,眼底的幸福是掩盖不去的。 宁欢意一直看着萧凝安的侧脸,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有一种奇怪的情感在这蔓延开来。 宁欢意红着脸躲开萧凝安的眼神,压住心底泛起的奇特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当自己看到萧凝安的眼眸时就会不自觉两条的心;是被萧凝安攥着手的时候就会产生的依赖感吗? 宁欢意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感觉,但从始至终,宁欢意就不排斥萧凝安的靠近。 林筠和萧凝安又闲聊了几句才把话引到正题上,二人要去书房谈话,宁欢意就乖乖巧巧的坐在这里招待林听寒。 书房当中,萧凝安亲自点起禅香将整个空气里的气氛都变得更好安宁些,林筠一扫脸上的愉悦,取而代之的是紧张。 “凝安,边关不安生。” 萧凝安神色一凛,这番话如同噩耗坠地,让人难以捉摸,她坐在书桌前,举着毛笔的手迟迟未曾落下。 沾满的浓墨滴到了宣纸上,渲染开来,将萧凝安闲来无事练的字给弄脏了。 “怎么个不安生法。”短短一瞬,萧凝安又恢复如常的神色,接着换了一张宣纸开始练字,练写的竟然是上林赋。(联动一下,和真实历史无关哈) 林筠回想起来自己边关属下来汇报的内容:“原本我们将边关匈奴击退,可近些日子在边关的附近几处城池当中,发现了很多匈奴奸细的踪迹。而且还有逐步向中央扩展的趋势。” “打不过我们,就要玩阴的是吧?”萧凝安唇角挂着淡淡讥讽的笑意。 林筠点点头,接着道:“原本注意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派手下开始彻查周边城池的官员部署,可是那几名奸细十分狡猾,已经逃往江南地带了。” “江南?不是洪涝灾害严重,他们去那?”萧凝安搁下毛笔来,喝了口清茶,蹙起眉头有些不解。 今日萧凝安原本在皇帝御书房里和其他几位大臣讨论洪涝灾害一事,也正是听林筠派人说要到府拜访才中途回来,恰好碰上了萧夫人来闹事。 “最近这些日子,皇帝为了江南灾害一事,已经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了,其余的大臣也都焦头烂额的。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奸细入侵。”萧凝安揉了揉眉心,也很是头疼。 林筠也是面色严肃,她提出了好几个方法能不能暂缓奸细一事,可都被萧凝安一一否决了。 宋儒这个时候敲门入内,看到二人都有些愁容,规规矩矩的行礼过后才知晓是什么事情。 宋儒有大抱负,做摄政王府的幕僚也正是因为能够一展拳脚,如今他眼眸发亮。 “如今既然奸细刚刚被打草惊蛇逃入江南地带,殿下不妨下江南去接着巡视灾情一事暗里调查奸细。”宋儒抛砖引玉,果真给萧凝安提供了想法。 “既然你也说是刚刚被打草惊蛇了,那么至少也要过个几天才能去,得让他们先安逸会。”萧凝安重新提起笔来,只是没有接着练字,而是展开地图,思索着该去哪个地方。 “去兴州吧,那里没有受到洪涝灾害的影响,但是离这几个灾情地都很近。况且处于江南地带官府聚集的地方。”林筠刚从那里经过,对兴州的情况倒是很熟悉。 50-60 第51章 小牙印 的确, 皇帝需要坐镇朝堂,每日给那些大臣们上朝,而摄政王算是第二个皇帝, 能够摄政,自然是可以代替皇帝去寻访灾情。 萧凝安用沾满浓墨的毛笔圈出了兴州的名字,于是也点点头。 这场很短暂的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宋儒起身相送林筠, 来到前厅的时候看到林听寒和宁欢意倒是交谈甚欢。 林听寒看到自家母亲就知道该走了, 她起身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 却惹得林筠笑起来:“要说王妃娘娘果然不一般, 我这女儿鲜少主动向别人行礼,为此没少招惹京城里这些贵女们。与王妃娘娘相谈会子, 竟掰过来了。林某佩服。” 林听寒第一次被说的涨红了脸, 她从来不觉得被当众说这个有什么, 可面对着温婉知礼的宁欢意, 却是感觉很害羞。 宁欢意笑弯了眼眸与宋儒一道相送她们二人,待回来的路上, 问出来萧凝安还在书房里, 就有些担心。 “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这许久未曾出书房。”宁欢意着急的神色显而易见, 宋儒则连忙解释:“不是不是, 王妃娘娘莫要忧心,只是殿下之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就一直泡在书房里处理政务或是练字静心, 很少会出来。” 宋儒擦擦额头上的汗,觉着自己又说错话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王妃娘娘殿下娶了人也没有改变吗? 可宁欢意没在意这个地方, 只觉得自己还不够为萧凝安分忧,自己端着食盒带上茶点就迈步朝书房走去。 自从书房被萧凝安给解禁之后, 宁欢意也没怎么过去,她觉着有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但今日明明都在府上还不歇一会,宁欢意只觉得自己嫁了个满心满眼都是国家子民的摄政王。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如今已经渐渐入盛夏,不再是初夏那般微热,天气正在慢慢变化。 摄政王府的书房已经算大的了,可到底是个书房,空间闭塞也不随意开窗,因此宁欢意嘱咐人抬着冰块放在书房里面,再由自己打着团扇,送些凉风。 萧凝安好整以暇的看着宁欢意,再看看桌子上摆放的糕点茶水。 宁欢意扇着扇着还自己拿起来一块吃掉,又喝了几口茶水。 怎么看都像是宁欢意为她自己准备的,萧凝安笑着伸出手抹去宁欢意嘴角的糕点渣子:“为何又过来?” 可恶的萧凝安,开口就把天聊死了,宁欢意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像极了生气的小仓鼠。 萧凝安也知道这不会说话,好在脑袋很聪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连忙补救。 “你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但我的意思是说,想我了吗?”萧凝安努力组织语言,生怕宁欢意接着生气,她先是解释了自己方才不是介意她来书房,又补上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这下宁欢意也抑制不住嘴角了,她一脸得意,在外人看来懂礼温婉的王妃在自己跟前却更像是小孩子。 “是是是,想你了。”宁欢意走过来给萧凝安按摩着肩膀,一边捏着一边看萧凝安瘫在书桌上的练字,她不由得啧啧惊叹。 “我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的笔迹竟也能如此恢宏大气,我练了许多年,不过是那种簪花小楷罢了。”宁欢意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名家的笔迹,只觉得这只是属于萧凝安的。(并非歧视女子,毕竟欢意是封建王朝的原住民,所以才会这样说,她已经很清醒了的。昭昭求生欲up) 萧凝安跟着她的话也开始欣赏起自己的字来,但她还是有些自卑:“夫人才写的最好。” 宁欢意狐疑的看着萧凝安,不知道为什么萧凝安会这么说,就好像见过自己的字迹一般,但二人笔迹的风格都不同,实在没有什么好拿来相比较的。 以此同时,外面一阵轰隆声,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院子里的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拿起蓑衣披上,接着站岗。 宁欢意走过去将窗子打开,又找来檀香熏去屋子里因为下雨而弥漫的潮湿。 按理来说这样的瓢泼大雨应该一会儿就停了,但是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了,雨还在照常下着。 宁欢意搬来梨花方木的板凳坐了过来,就在窗下看着外面的雨色,那些士兵们十年如一日的站在那里。 宁欢意用手撑起下巴看的出神,而后面的萧凝安却把毛笔搁下看着宁欢意的背影出了神。 二人思绪不同,却在这一刻安静的不像话,直到夜幕降临,周遭都燃起烛火来。 宁欢意这才回过神来:“哎呀,该用晚膳了,今夜不看奏折了如何?” 萧凝安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宁欢意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宁欢意还很顺手的将窗户关上,她清楚里面的东西都是很重要的,都不允许被看到。 所以就关上了窗子,萧凝安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人人都道欢意聪明,果真如此。 厨房飘来的香气渐渐可以闻到,宁欢意拉着萧凝安的手在廊下走着,下雨的声音打在屋檐上倒是如同泉水叮咚。 宁欢意很喜欢下雨天,她从前在家中的时候每逢下雨天都会罕见的坐到外面的凉亭里,平日里最怕受寒,下雨天却拦不住她。 萧凝安也能够感觉到宁欢意的心情变得很好,自己跟着开心,也瞧着这瓢泼大雨顺眼了几分。 本来白日里热,现下夜幕降临又逢大雨,总算是让屋子里也凉爽下来,只消点燃熏香便没有了大半潮湿气,宁欢意同萧凝安一起坐着吃饭,很是香甜。 桌子上的这些饭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可宁欢意却不知道萧凝安的口味,她看向萧凝安:“殿下究竟喜欢什么饭菜?” 萧凝安被问的一怔,她喜欢什么饭菜?这个话题似乎很遥远了,但明明前些日子厨房的人也来问过,可萧凝安张口就是宁欢意昔日里爱吃的。 自己喜欢什么饭菜呢?好像只要是宁欢意喜欢的,自己也就喜欢。 但宁欢意却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她给萧凝安夹了几筷菜,萧凝安就埋头吃干净。 那种听话的模样让宁欢意觉着心疼,都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还是连自己喜欢吃的都不说? 宁欢意目前也只能摸索出来萧凝安不喜欢甜食,不喜欢太辣的。其余便没有了,反正日子还长,宁欢意打算慢慢来了解萧凝安。 用完晚膳,宁欢意歪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子,外面的雨声倒成了伴奏,她一页一页的认真看着,而萧凝安也拿着一卷书研究着上面的道理兵法。 这个时候青黛冒雨送过来一张请帖,竟然是邀请宁欢意和萧凝安两个人的。 宁欢意不得已将手中的话本子搁下,她蹙眉看着青黛送来的请帖,似乎是方才叩门送来的,送完请帖就走了。 宁欢意走到萧凝安身旁一起打开请帖来看,烫金上书竟是永依霜的婚事。 果然……继那浪荡子和永依霜一起犯事之后,二人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就连婚事都是草草定下的,漏夜前来送请帖大概也是如此。 因为宁欢意和萧凝安乃是京城权贵,就算不请萧凝安也万万不敢忘记根基深厚的永昌侯府。 宁欢意撇撇嘴,随意的将请帖扔到桌子上,纤细的手腕端起送进来的药碗,就着蜜饯喝完后才说话。 “那永依霜和柳景明成婚,咱们必须得去吗?”宁欢意想着既然是和她结过仇,那不必给什么面子了啊,萧凝安在乎的是宁欢意的想法,于是也点点头:“夫人说不去,我们便不去了。” 这种听话的模样在萧凝安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鲜少出现,宁欢意心中一软,竟神使鬼差的伸出柔软的手指戳了戳萧凝安的脸颊。 肌肤胜雪,触及只觉着滑嫩,宁欢意笑了起来,那明艳的脸庞此刻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显的更加诱人。 萧凝安伸出手来揽住了宁欢意的腰肢,把她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带入怀中。 萧凝安垂下脑袋来嗅着宁欢意的气息,香甜软糯有一种自带的体香,宁欢意挣扎着想起身,柔声说着发饰还没拆下来。 萧凝安的眸子里已经尽是痴迷,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守着本分,先帮宁欢意一点一点的将那些发簪步摇拿下来,搁在梳妆台上。 又给宁欢意散下长发,青丝如瀑布,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勾着萧凝安的心。 宁欢意知道今晚又是个不眠夜,她索性揽着萧凝安的脖颈,主动凑上前去,就好像香甜可口的猎物凑上来,萧凝安甚至不敢咬下去。 萧凝安红着眼眶凑上来吻住宁欢意的唇瓣,又是一夜的翻云覆雨才肯罢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已经洗过身子的宁欢意只觉得四肢要散架了,她翻个身被疼醒了,伸出手戳了戳不知力道轻重的萧凝安,发现萧凝安睡得很熟,就报复性的咬了口萧凝安的肩膀。 美人香肩顿时多出来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牙印,看起来那叫一个得意。 宁欢意终于心满意足的接着躺在萧凝安的怀里入睡,殊不知萧凝安却微微睁开眼眸。 只要是宁欢意在自己身边,萧凝安有时候甚至都不舍得真正的入睡。 第52章 娇憨 萧凝安伸出手来揽住宁欢意的肩膀, 将其带入怀中,可谁料宁欢意却睁开眼睛戳戳萧凝安的脸蛋。 “我就知道你没睡。今日我们还是去吧。”宁欢意嘟着嘴巴,眼神透露出来非同寻常的媚意, 那种勾魂夺魄的模样使得萧凝安嘴唇干燥,又顺着力道吻了吻宁欢意的脖颈才作罢。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身?”萧凝安小心翼翼的问着宁欢意, 昨晚上也是折腾了许久, 但是方才已经让丫鬟去公主府上送还请帖, 说是要去赴宴了。 按照习俗, 正午前必须过门了, 那若是再拖延些时候怕是落人口舌。 但萧凝安也从打算好了,倘若宁欢意不愿意起来就是想睡觉的话, 那也可以出尔反尔再次一口回绝。 毕竟偌大的京城, 也没有几个敢在背后嚼舌根。要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人胆敢冒犯自家这小王妃, 那便代替地狱阎王先行拔了他的舌头。 宁欢意却很是不同往常一般, 干脆的坐起身来,她强撑着身上的酸痛, 表情龇牙咧嘴的, 就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猫。 “这对狗男女, 竟然还好意思在我们之后成婚?今日绝不可迟到, 我就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去!” 宁欢意就觉得晦气,至少这对狗男女不能在自己成婚一个月内成婚, 这实在是太晦气。 有传统一点的说法,还会分走前面一对成亲的新人福气呢!宁欢意越想越生气,直接爬起来坐到梳妆台前, 咬牙切齿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命令青黛进来给自己梳洗,萧凝安还躺在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用手撑着下巴躺在床上看宁欢意梳妆打扮。 小轩窗,正梳妆。古人所说的话大抵就是如此,萧凝安从来没有感觉日子如此安宁过。 也不知昨夜的疾风骤雨何时休的,萧凝安只是能够看到微微敞开的窗子外面的景象。 屋檐上的雨滴砸下来,雨后放晴今日倒是天气不错,甚至还有些晒人。 萧凝安不知道宁欢意为什么会突然又想去了,但是就算宁欢意是想大闹公主府,萧凝安也会乖乖的站在旁边给她递刀。 再将事情的后续收拾了。 宁欢意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可以尽情的去做,走到今天这地位受了这些苦楚,自然是要让亲近之人有势可倚。 而宁欢意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她仅仅是想去膈应永依霜,如今自己与摄政王成亲,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王妃娘娘,这位庶出的长公主,曾经不就是拿着皇家的名头来压自己吗? 那宁欢意想出这口恶气,也来让这对狗男女看看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萧凝安只是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会,便起身来也开始默默的一个人梳洗,因为应该服侍两个人起身洗漱的丫鬟们,今日全都被宁欢意传过去服侍她一个人了。 宁欢意在百忙之中终于想起来这些丫鬟似乎都围着自己转,于是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穿着妥当的萧凝安。 “这……殿下……欢意知道错了。”宁欢意认错的时候更加惹人怜惜,她那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人看了压根不敢说什么重话,萧凝安同样也是很吃这一套。 她坐在桌前毫不介意,还将面前的汤药往前推了推:“你乖乖用完药,我就不生气了。” 宁欢意顿时眉开眼笑,连首饰也来不及往发髻上簪了,乐呵乐呵的就走过来端起汤药一鼓作气喝下,熟悉的苦味再次蔓延在口腔里。 萧凝安很是轻车熟路的从小盘子里拿起一块乌梅塞入宁欢意口中,终于压了下去苦味。 宁欢意被苦的眼眸湿润,但仍旧貌美,她笑的眉眼弯弯乃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萧凝安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处理公事,也没回到书房里,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氛围更加放松一点。 宁欢意从栖雁阁带来的这些陪嫁丫鬟们全都是心灵手巧的于妆容造型,还有衣物的挑选上都颇有研究,虽然这些都是拜所赐宁欢意,所有的眼光都是跟着宁欢意学的。 但是如今,即便不用宁欢意开口,丫鬟们也会根据出行的场合来挑选衣裳的布料样式花纹来相匹配妆容发饰。 萧凝安这是第一次处理公务的时候分神,她凤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铜镜当中面若桃花的宁欢意。 从前她最头疼这些京城女子讲究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可是如今竟然也因为宁欢意喜欢而觉着新奇。 萧凝安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回到京城的时候,有很多献殷勤的人,曾经献上些布匹,现在就起身命令下人将那些都带了过来 正巧宁欢意到了要换衣裳的时候,她眸光微闪打算自己去挑,路过萧凝安坐在的地方,被萧凝安温热的手握住。 “我……差遣下人拿了一些布料送与你可好?”萧凝安这个送礼的反而小心翼翼,宁欢意很惊讶,她从来没有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会处理公务的萧凝安居然也懂得送些衣裳布料? 于是宁欢意开始眼巴巴的坐在萧凝安身边等待着她的下人将那些布料拿上来。 而当那一个个放着衣物布料的托盘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宁欢意愣住了。 宁欢意刚想说什么,就余光瞥见萧凝安小心谨慎的观察自己的神情,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身上简直是一大奇观,而同样的,也让宁欢意渐渐心软。 宁欢意站起身来走到这些布料前,很是珍贵的摸来摸去,最后又捧着其中一个手感很好的来到萧凝安身旁。 娇滴滴的揽着萧凝安的胳膊坐在她腿上,宁欢意身段轻盈,萧凝安抱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就当萧凝安以为自己送礼送对了的时候,宁欢意嗔怪着捏了捏萧凝安的嘴巴:“殿下坏,这些绸缎大概都是几个月前才时兴的东西了吧?不过布料和手感倒是上佳,若是能在库房里好好存放着,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又会时兴回来了。” 萧凝安有些挫败,她的确不清楚这些布料时兴与否,她只是当时收下的时候感觉手感不错,就一直收着。 但是如今将要送给宁欢意,萧凝安只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好,的确也不算时兴。 宁欢意看到萧凝安低垂下的脑袋,不由得伸出手来捧起萧凝安的脸颊,宁欢意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孔出现在萧凝安眼睛里。 “那我要罚你。如何?”宁欢意嘴角带着笑,眼睛里也闪烁着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狡黠。 萧凝安以为宁欢意一直是那种大家闺秀般的姑娘,没想到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能有如此的小娇纵。 “如何罚我?”萧凝安自从当上摄政王之后,别说这样的话了,哪怕是语气不好一点的话都闻所未闻,她倒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刚刚娶进门的小王妃将要如何惩罚自己? 等等……总不会是不允许自己碰她吧?萧凝安突然有点慌,揽着宁欢意腰肢的手都紧了紧,宁欢意感受到,便连忙道:“我……我的意思是,罚你亲亲我。” 宁欢意说完这话终于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看来方才的那些狡黠也不过是宁欢意一点点胆量罢了,根本不会真的算计些什么,萧凝安突然笑了,她趁着宁欢意低头害羞的功夫便吻了上去。 那些等待着给宁欢意换衣裳的丫鬟们全都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宁欢意得到了亲亲,即便再害羞也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收下了那些布料。 然后开始挑选着衣裳。 王妃的衣裳也是有所规定,绝对不可以低于多少绣花,所以宁欢意打开柜子看到的里面衣裳要么花团锦簇,要么金线昂贵。 但难免不失俗气,宁欢意就又从陪嫁的那些东西里面翻出来了自己最为得意的一件衣裳。 这还是出阁之前就定下的,谁料衣服刚做出来也已经成了亲。 永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那绝对是堪当这些花纹的,于是倒也符合身份。 宁欢意就穿上了这件华裙,外罩锦绣团花的外衫,倒是极为好看。 宁欢意坐在萧凝安身边,早膳被下人们端上来,她讨好似的给萧凝安盛了一碗粥,这才给自己又盛粥。 萧凝安不说话,宁欢意也不开口,本方才还旖旎气氛现在却突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萧凝安感受到了宁欢意的拘谨,想说什么打破尴尬。 “夫人……好看。”萧凝安喝了一口粥,别别扭扭的主动夸赞起宁欢意,宁欢意却就吃这一套。 她瞬间眉眼惊喜,就差没叉着腰彰显自己的骄傲了。 萧凝安也微微弯起唇角,给宁欢意递了个小巧玲珑的包子,里面的馅肥而不腻都是宁欢意爱吃的,莲藕白粥更是解腻香甜。 宁欢意嫁入摄政王府之后,每一顿都吃的很香,总感觉自己这几天又要长肉,她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这娇憨的动作却尽数落入萧凝安的眸中,她心尖一颤,无奈的笑笑,自己总是能被的宁欢意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而打动。 第53章 赴宴 这顿早膳也很是吃的很是甜蜜, 宁欢意搁下碗筷比萧凝安要早,她用手撑着下巴就是要看萧凝安,发现自己这殿下真真是美得太有攻击性。 似乎是在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容貌的人, 宁欢意欣赏貌美之人,可偏偏有着如此容貌的却是自己的夫人。 宁欢意想着想着,萧凝安也用完了早膳, 她动作优雅的漱了漱口, 起身走到宁欢意身旁, 拉起她的手。 “夫人, 与本王一起?”萧凝安凤眸神色难辨, 却声音极尽温柔,宁欢意点点头, 站起身来的时候鬓间的海棠花步摇也慢慢摇曳着。 二人相携手, 慢慢的走在廊下, 摄政王府外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几个随身丫鬟跟在身后,这幅场景倒是如同画一般, 赏心悦目。 夏日渐浓, 日光通过那细碎的缝隙洒落下来打在宁欢意白净的脸上, 她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的萧凝安。 “殿下, 倘若欢意娇纵跋扈,你会护着欢意吗?”宁欢意说这番话的时候, 刻意的示弱,眉眼间皆是委屈的小伏低状。 萧凝安看她此番模样,倒是觉着好笑, 不太熟练的伸出手摸了摸宁欢意的脑袋,又放下手。 “既然将你娶了回来, 那自然是想让你过开心日子的。骄纵跋扈又如何,你夫人都是摄政王了,即便是嚣张跋扈一点,又有谁敢有异议。”萧凝安替她将掉落下来的发丝顺到耳后,这是一种被所有人都低估的亲密动作。 宁欢意只觉得心跳很快,对上萧凝安的眼神又飞快的挪开,她反应过来之后笑了。 “殿下惯会哄人家。”宁欢意捏了捏萧凝安宽大的手掌,她不相信会有谁完全无条件的护着自己,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母亲身上也要背负着永昌侯府的名声,不可能完全放纵自己。 宁欢意是个懂事的人,越是有人宠着她惯着她,她越是从来不逾矩,硬生生的把自己练成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家闺秀。 但是今日听得萧凝安如此说,她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那永依霜确实无法再次容忍了,她一个庶出的公主居然在宫中还那般欺辱嫡出公主永嫣,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欢意很少愿意去信赖别人,但是永嫣那可爱的模样让她觉着心疼,这样的人为何在宫中日日被一个德行有亏的人天天欺负。 而且,宁欢意也还是有一口恶气在心中,未能发泄出来,之前那永依霜莫名其妙的联合柳景明一起对付自己,妄图让自己的颜面扫地,要不是……要不是萧凝安不嫌弃。 要不是萧凝安从未介意自己曾有婚约在身,还被退婚了,恐怕宁欢意那日在公主府,算是只能搬出永昌侯府来和永依霜玉石俱损。 如此说来,其实萧凝安那么早就开始护着自己了,当时自己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也不理解。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按照宁欢意的喜好将马车重新布置了一下,不仅放上了不会摇晃很牢固的小桌子,而且还将马车帘子换成了较好的布料。 马儿的脖子上也挂了小小的铃铛,走起来能有隐隐约约的铃铛声,却不会很吵。 马车四个角则悬挂着萧的字样,路过的行人但凡不傻,也能知道如此规格如此姓氏,那绝对是摄政王府无疑了。 萧凝安对于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是在自己的小王妃说要重新布置一下马车的时候,便双手奉上库房银两的钥匙,凤眸亮亮的。 她能为宁欢意做的,那就是白花花的银两如流水般进宁欢意的腰包,供她使用。 在此之前,萧凝安并不喜欢铺张浪费的行为,但是自己这小王妃各种挑剔她完全不介意,只是很庆幸自己能有条件让宁欢意喝上好的燕窝,吃上好的糕点,很庆幸有银两来继续养着宁欢意。 宁欢意别的坏处没有,她就是从小被永昌侯府真金白银滋养出来的,对银两没有太大的概念,只是很会花钱就对了,明明宁元勋给栖雁阁的月例银子已经够多了,可到了月底宁欢意却还是撒娇着拽拽宁元勋的袖子。 嗖一下,银两就又到了。 这些萧凝安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她完全没有觉着有什么,甚至知道那日宋儒拿账簿给她看,宁欢意觉着府上人手众多,所需要发的月例银子也很多的时候,没有想着如何克扣下人,而是从自己身上节俭。 这就不难看出,宁欢意其心有多善良。 宁欢意斟茶给萧凝安递过去,却发她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可是欢意哪里不太对劲?”宁欢意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的胭脂水粉花了,便拿出小铜镜左看右看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狐疑的看着萧凝安。 萧凝安笑了,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蛋上挂着笑意的时候是最为勾人的时候,她接过宁欢意的茶水仔细品尝着,不由得点点头称赞。 “茶水的温度和味道都很好,不愧是夫人所泡。”萧凝安自然是看到了宁欢意期待的小眼神,也愿意给宁欢意面子。 马车摇晃来到了公主府,那柳景明是入赘公主府的,他这辈子是真的与仕途无缘了,不过像这样的人,心思也全然不在仕途上,倒不如入赘公主府一世衣食无忧。 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入眼的就是那大红色的丝绸装扮,宁欢意自然是对这样的装点毫不陌生。 只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红色的丝绸质量不怎么样,而且也只是草草的挂在了牌匾上,并未做其他的装饰,如此一看,这大婚果然是极为潦草。 也是,一下子就惹怒了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皇宫里恐怕也不会给这位庶出的长公主什么好脸色。 宁欢意红唇微微扬起,如今还不到正午时分,但是那位入赘的新郎就已经来到了公主府,帮着招待宾客,到了要拜堂的时候再拜堂。 宁欢意就站在这里,也不往前走,有些别的世家大族也来了,看到宁欢意站在门口不由得连忙行礼询问。 但是得到的回复就只有一句话。 “本王妃自然是要等着这位新人亲自出来迎接,否则摄政王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萧凝安全然听从宁欢意的,她也站在宁欢意身侧,时不时的点点头,为宁欢意的话增添了几分威信,那些人虽然欣赏宁欢意,也久闻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想要上前来套近乎。 但是萧凝安却美人煞一般,长着一张极为美艳的脸庞,却戾气十足,让人不敢靠近。 可偏偏这位别人眼中戾气十足,双手沾满鲜血的罗刹,此刻却要来青黛手中的团扇给自家王妃扇风。 那些夫人小姐们入了府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将这事传到了柳景明耳中,他不由得放下所有手头的事情,走到公主府的门口邀请二人入府。 宁欢意扬起下巴,越看他越不顺眼,就只觉得曾经与这人有过婚约,简直是丢自己的脸。 她面带嘲讽:“算起来这也是公子第一次见到摄政王妃,难道不应该给我们行个大礼吗?” 平常的公子小姐见到王妃自然是需要行大礼,而这大礼自然就是跪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磕头的方式。 只见那柳景明的脸色那是黑了又青,青了又白,但是咬咬牙,想着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绝对不能闹出什么事情。 于是柳景明乖乖巧巧的跪下磕头,宁欢意却不着急让他起来,恰好白莹莹的马车也到了,宁欢意就拉着白莹莹聊了会子自己这鬓间的海棠花步摇,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柳景明。 而彼时周围渐渐人也多了起来,全都看见了柳景明是如何一身红色喜服却跪在泥土之中的。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宁欢意眨眨眼睛,“这见到好友自然是忍不住就要攀谈一番,竟然将你给忘了,快起来快起来。” 宁欢意笑的眼眸弯弯,说的这番话倒是歉意十足,只是那明艳的脸庞上却看不出任何道歉的模样。 柳景明恨得牙根痒痒,可是萧凝安在旁,他甚至连一个狠字都说不出口,便笑着将二人以及那些来看笑话的宾客引入府中。 宁欢意先出了一口恶气,原本得意洋洋,但走入府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萧凝安还在自己身边,就有些心虚。 她拽了拽萧凝安的衣角,打算使用自己之前的撒娇本事,小声在萧凝安耳畔说话。 “夫人,欢意不是故意的。”少女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在萧凝安的耳边,她只觉得喉间一阵干燥,拽着宁欢意软软的小手,压低声音威胁:“夫人最好不要这么勾人,否则本王不敢保证今夜会不会节制点 ” 宁欢意瞬间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涨红不再说话,像小鹌鹑一样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随萧凝安走。 萧凝安和宁欢意所到之处,全都是此起彼伏的行礼问安声,他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向来不愿与人多交集的摄政王,今日怎么可能赏脸来参加一个庶出公主的婚宴? 但是当他们看到萧凝安无微不至的关怀宁欢意的时候,又都明白了,合着这是不放心夫人啊。 第54章 出事 柳景明即便是方才刚被羞辱了一番, 此刻却也还是要接着迎着一张笑脸,将人安排在上上座。 宁欢意一脸无所谓的坐在席间,这桌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该坐的地方, 此刻只是落座了萧凝安和宁欢意,其余的似乎还没来。 宁欢意的手被萧凝安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她偏过头来询问:“我觉得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为什么其余的人都还没到啊?” 萧凝安四周看了看, 想必这一桌应该是什么皇亲国戚该来的地方, 但是似乎人人都不怎么待见这位庶出的长公主, 所以刻意来迟一会。 只要哪些人没到齐, 哪怕是萧凝安和宁欢意都到了,也还是不能拜堂, 于是就这么等啊等, 连茶水都喝了第二杯了, 这才传来一声通传。 “永嫣公主到——” “誉王携王妃到——” “林筠将军携女儿林听寒到——” 这三声通传才是重量级别的, 按理来说萧凝安到来的通传该是更加隆重的,但她和宁欢意一起来, 又刚刚羞辱过柳景明, 所以就挥手没有让下人通传。 此刻这些人到了, 站在花厅中央的柳景明喜形于色, 立即就派人去将新娘请出来。 因为时间已到中午,如果再不拜堂就过了吉时, 这几个新来的都坐在了萧凝安她们这张桌子旁,所有的菜品糕点茶水全都是最上等最为特殊的。 誉王,宁欢意倒是略有耳闻, 他和他的王妃,乃是这皇亲国戚当中最为恩爱的一对, 而当今的王爷也的确只有这个誉王。 所以,永嫣、誉王夫妇二人和林筠林听寒,几人入座,正是将这上上等席位给坐满了。 “没想到……殿下竟然也会带着王妃来。”林筠很是意外,而誉王和誉王妃看起来和萧凝安并不很熟,只是行了个礼就不再说话。 萧凝安不爱说话,宁欢意便替她回答:“自然是要来,虽然今日这新娘不怎么值得。” 宁欢意并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会得罪谁,前些日子自己和这个永依霜直接闹掰的事情算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如今能愿意出席她的婚宴已经是很给永依霜面子了,自然是不用顾及着说话方面的问题。 萧凝安听她说话,才愿意含着笑意,但那种神情就仿佛一旦有人敢上来反驳自己这小王妃,就立刻能被萧凝安打下地狱。 其余的几人自然不是傻子,想起来宁欢意前些日子在公主府受委屈那件事,也都明白宁欢意的怨气。 由于原本就已经时间一拖再拖了,所以见到这几个人入座,所有的大婚程序就开始执行。 永依霜一身婚服和柳景明二人走到正厅来拜堂。 大婚嘛,左不过也就是这些事情,拜堂后就算开席,底下人没有几个是愿意真心实意的祝福的,但都很给面子。 永依霜被送入洞房,柳景明则在前面招呼着这些宾客,席间永嫣倒是很积极。 她把凳子挪了挪靠近宁欢意的位置,眼睛亮亮的,时不时用公筷给宁欢意夹些菜,惹得萧凝安连连侧目。 “永嫣公主倒是对本王的王妃很上心啊。”萧凝安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句吃味的话,席间其他人都听出来了意思,偏偏永嫣不知道,还傻呵呵的点头:“是呀,永嫣觉着王妃娘娘很好看,想多亲近亲近。” 宁欢意夹在中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来那日在慈宁宫里,太后那厌恶的眼神,就觉着可能永嫣并不如同自己所看到的这般天真善良,于是宁欢意便也只是客套的点点头,但是永嫣夹的菜没吃多少。 永嫣似乎感觉到了宁欢意的可以疏远,但她并不多么难受,反而是愈挫愈勇,在席间对宁欢意照顾算是极为体贴。 萧凝安看不下去,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与宁欢意换了个位置,永嫣蹙眉。 “殿下可是误会了,我就是很想和王妃娘娘做朋友罢了。”永嫣这样说,平时谁都仿佛挑不出错处。但萧凝安是谁,她完全不用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想法。 换完位置后就不再说话,反倒是宁欢意担心自己目前还不了解永嫣的背景,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笑笑:“永嫣公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呀,只是殿下实在是容易吃味,还望公主见谅。” 宁欢意说着,还低下头来颇为娇羞,让所有人看了都觉着这对新婚之人很是甜蜜。 其实宁欢意心里有些郁闷,今日来也算是代表着永昌侯府,谁知道居然只是小小的给柳景明添了堵。 算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宁欢意不打算接着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刚才在门口算是已经反击回去了,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倘若这两个人再敢寻衅滋事,就另当别论。 宁欢意刚刚打算放下心来用膳,谁料永依霜身边的婢女却走过来邀请永嫣过去一叙,这席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永嫣也坐在那里迟迟不动。 宁欢意虽然久居闺阁,但是这两位公主之间互不对付,已经许久了,况且那永嫣也亲口承认自己在宫中的时候经常被这位庶长姐给压一头,按理来说两个人关系既然不怎么样,又怎会在大婚这日叫过去叙旧呐? 所以宁欢意觉着永依霜没安好心,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宁欢意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什么话,只是坐在这里看永嫣心理斗争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跟着婢女走了。 只见她一身宫装就此转身走入后院,萧凝安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凤眸微微眯起,靠近宁欢意:“夫人可是很享受她的贴心照顾?” 宁欢意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笑着凑近萧凝安,讨好似的挽着萧凝安的胳膊,声音几近温柔缱绻:“殿下这话说的,罚你喂我吃饭。” 宁欢意惯会这样娇纵的小性子,可偏偏萧凝安就惯着她这般性子,很受用的给她夹着菜,宁欢意摇摇头。 红唇轻启:“欢意要殿下喂我。” 萧凝安哭笑不得,真的用玉制小勺将饭菜一点点喂入宁欢意的口中,席间众人都看呆了,说好的杀伐果断,人间修罗的摄政王呢? 宁欢意总算是哄好了萧凝安,但是在公主府中实在是没有心情用膳,吃了几口萧凝安的喂来的饭菜后就不想吃东西了。 她百般聊赖的托着下巴看着那些食之无味的饭菜,想着再混一阵时间就跑,可谁料就在这时。 从后院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宁欢意原本就在神游发呆,突然传出喊声倒是吓了她一跳。 萧凝安连忙握住宁欢意的手,将人揽入怀中,神色烦躁的看着四周。 “何人如此大胆,卫云,去查查。”萧凝安命令手下的侍卫跑到后院去查看,自己则护着宁欢意警惕的打量四周。 若是有人行刺,杀了任何人都不关她萧凝安的事,可要是敢吓到宁欢意,那就是生死难料。 卫云常年在萧凝安手下办事,本身就很谨慎,当他看到了后院的情形时也是能够面不改色,但飞快来报。 “禀告殿下,后院永依霜公主倒在血泊之后,而永嫣公主手里拿着剪刀惊慌失措。” “什么??!!”卫云的话音刚落,作为新郎官的柳景明坐不住了,他立即起身跑到后院,不到一会又红着眼睛来喊着传太医大夫。 顿时,喜气洋洋的公主府变成了人人慌乱的场面,由于事关人命,在调查清楚之前绝不可以放走任何一个人。 这些夫人小姐们顿时惊慌失措却也不敢离开,萧凝安冷着一张脸,手却一直在拍着宁欢意的后背,让她安心。 “不怕,我在。”萧凝安的声线是那般的冷静让人心里踏实,宁欢意握紧萧凝安的手,也算是放下心来。 终于,太医大夫们都鱼贯而入,好在那剪刀并未刺入要紧处,永依霜也是救了回来。 但一直迟迟未醒,据章太医所说,这永依霜是吸入了些许致昏毒素,这才一直昏睡着。 永嫣已经被人控制起来关在了客房当中,谁也没有亲眼看到是永嫣刺伤了永依霜,但谁也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因此永嫣作为皇后的女儿,只能这么不尴不尬的被关在客房里等候差遣。 事关两位公主,又发生在天子脚下,这简直是很恶劣的事情,半个时辰后,顺天府的人也来了。 而这些人当中最有威严的话语权的非萧凝安莫属,她带着身边的宁欢意坐上正位。 审视着下面的一群人。 “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顺天府这次来的是新上任的府尹柳子安,也是萧凝安安排的人。 自然柳子安是要听命于萧凝安,萧凝安皱着眉头思索,觉着这件事太过突然,饶是她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先去问问永嫣,方才是什么情形。”萧凝安并不觉得很浮于表面的就是事情真相,恐怕越是显而易见的凶手,就越是真凶想让人们看到的。 柳子安从不敢过问为何,作为萧凝安的手下自然是听命最为重要,于是柳子安就带着几个人前往关着永嫣的屋子。 第55章 吃醋 柳子安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堆人走入了关押着永嫣的地方, 屋子里还是堆放着杂物,并没有被收拾出来当客房。 永嫣神情恍惚的坐在屋子里面,听到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打开, 她这才回过神来,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扑了过来。 柳子安带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 常年训练审问各式各样的犯人, 如今这种情况自然也是有预想到的, 三下五除二就把永嫣制服在地。 柳子安更是不会落人口舌, 他很客气的行礼:“公主如今有些被刺激到了, 微臣很是理解,还望公主也谅解。你们抓紧放开公主。”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绝对不可以贸然就用刑, 得罪了公主事小, 最怕的就是会被皇后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说之前的那些案情也全都是屈打成招的。 永嫣看着这么多人都进来了,也算是冷静下来, 她坐在被搬进来的凳子上, 终于能够重新回忆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 “刚刚……刚刚我被婢女春泉叫过来, 以为是长姐有什么话要教导, 可是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长姐一身红色婚服晕倒在了床榻上。”永嫣惊魂未定,紧紧的攥着衣裙眼神空洞, 她说到这的时候,萧凝安也带着宁欢意来到这里听。 永嫣看到宁欢意进来之后,眼神一道精光闪过, 似乎更加坚定,她连说话都有力气了:“当时我想上前去查看是不是长姐喝了些酒, 不胜酒力才睡过去,可是还没靠近床榻,就见屏风后面一个男人窜了出来,将长姐掳走……” 话说到这里,宁欢意倒是觉着很奇怪,今日是公主婚宴,即便是不怎么讨喜的公主也毕竟有那么多大人物包括萧凝安和宁欢意愿意赏脸过来。 为了保证安全,没有刺客,公主府的人和其他大人物身边的侍卫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主子们可能因为喜宴而喝酒,可是他们这些侍卫却是很谨慎的,别说是偷偷藏进洞房里一个人,就算是公主府的狗洞都有重兵把守。 这番话逻辑不够自洽,萧凝安也觉得奇怪,开口打断:“那男子是何体征样貌?为何本王这些暗卫和侍卫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偷偷溜进去?” 永嫣也觉得奇怪:“那男子身着公主府里的小厮衣裳,可是体型却很是魁梧,力气大的惊人,一只胳膊就能将长姐掳走。” 宁欢意示意将房门关上,到这个时候决计不能让那些夫人小姐们听到这件事情,万一有哪个嘴上不把门儿的,把这件事说出去,永依霜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为了保证安全,我拿着一把剪刀就追了出去,可是谁料那男人竟站在门口等着我,就为了把我的剪刀夺走然后行凶!!但因为我的叫喊声太大了,春泉来查看,男人眼看快惊动了你们,就只是草草捅了一剪刀便跑了。我怕他去而复返,只好又把剪刀拾回来防身。” 永嫣说完这话之后,额头上全是汗珠,似乎是记忆又把自己带回到那样的场景当中,重新经历了一遍,她脸色苍白,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害人凶手。 柳子安拿不定主意了,他审问过很多犯人,自然是知道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可是如今第二个在场的也就是永依霜此刻还昏迷不醒。 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永嫣放出来,他转过头去询问萧凝安的处理办法,而萧凝安在意的不是这两个公主的死活,她在意的是专门挑今日,要么是要栽赃给永嫣故意激怒皇后,要么就是冲着别人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行刺公主了,她不打算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自己独揽过来,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才算有嘴说不清。 她低下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的小王妃,宁欢意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萧凝安这才道:“你们先分出一部分的人继续在这里看着永嫣公主,柳子安你再带着人入宫禀报。拿着本王的腰牌加急报入宫中。其他人在府内搜查。” 其实搜查根本没什么用处,行刺之人若真的不是永嫣而是什么魁梧男子,留下几个活口之后就不可能继续待在府里,萧凝安下令搜查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理由,放那些夫人小姐们回府罢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这小王妃也还很是受惊,该回去用药好好睡一觉才是。 萧凝安带来的侍卫和顺天府带来的人一起搜查,效率那是大大增加,不一会儿所有人就来报,并没有抓到什么可疑的人。 而且春泉也已经控制起来,倘若要审问,定会立即配合。 宁欢意又充当温柔大姐姐蹲在永嫣身前说了一些安抚的话,让她好好先在公主府中休息休息。 永嫣本身就很喜欢宁欢意,对于宁欢意说的话更是很在意,只是苦了萧凝安,她站在门口就这么看着自家小王妃前所未有的耐心哄人,脸上阴云弥漫。 可是当宁欢意安抚好了永嫣,站起身来香香软软的朝萧凝安走过来的时候,萧凝安什么脾气都没了。 她握紧宁欢意的手,感受到盛夏之下宁欢意的手居然还是有些凉,不由得担心起来,而且算算时辰,要是再晚就该错过吃药的时间了。 萧凝安觉着没什么事情是比宁欢意用药还要重要的了,所以她拉着宁欢意的手就往外走,走到正厅撂下一句话。 “府上搜查了,大家都各自回府吧。”萧凝安就是这样,从来不会给别人多余的解释,话就放在这里,领悟靠旁人,好在大家都明白过来,庆幸今天这样的场合,摄政王可以独领大局。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如今就更多的是安下心来相携手回府,走出公主府的时候,还能看到萧凝安将宁欢意抱着上了马车,二人就如同那神仙眷侣。 宁欢意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冷静的,甚至还能充当温柔大姐姐去安抚永嫣,但是当坐上马车开始回府的时候,宁欢意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她白着一张脸,小手紧紧的拉着萧凝安的衣袖,脸上的紧张神色怎么也不褪去,萧凝安伸出手来不太熟练的揉揉脑袋。 等到宁欢意意识到自己的发髻都被揉乱了,这才依偎在萧凝安的怀里:“我很少见到这么多的血。” 萧凝安心疼极了,她握着宁欢意的手,低声忏悔:“是我不好,早知今日我们就在府上休息哪也不去了。” 宁欢意摇摇头,将脑袋又埋在萧凝安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只是没想到居然能遇到这样的事,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至少没有丢下我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而是时时刻刻在意着我的心情。 这是宁欢意没有说出来但确实心里认可了的,萧凝安只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她摩挲着宁欢意软软的小手,牵起来放在嘴边轻轻亲着。 宁欢意被亲的手心痒,她眉眼都弯了起来:“哎呀,你这是干什么?” 萧凝安重新将她带入怀中,说话时染上了些许委屈:“永嫣给你夹的饭菜,好吃吗?” 宁欢意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把自己哄好了就开始翻旧账,要说席上的事情了? 宁欢意自知自己确实不太会拒绝,看着萧凝安小狗狗一般委屈又不敢生气的模样,宁欢意觉着是时候该补偿补偿萧凝安了。 于是原本在萧凝安怀中很是老实的宁欢意,突然抬起头来从萧凝安的下巴开始亲起来,一点点的移到萧凝安的红唇处,她不太会吻人,只是抱着萧凝安的脑袋左亲亲右亲亲。 萧凝安哭笑不得,她忽的翻过身来将宁欢意禁锢在了座位上,那纤细的手腕被萧凝安攥住抵在马车壁上,二人相隔很近很近。 宁欢意咽了咽口水,仔细端详着萧凝安此刻的神情,很像是圆房前要把自己吃干抹净的样子,宁欢意咬着下唇警告:“昨晚折腾的太狠了,现在不可以!” 萧凝安眼底很浓的情绪,她也知道宁欢意的小身板根本经不起没日没夜的折腾,比起纵欲,萧凝安还是更爱宁欢意。 倘若宁欢意不愿意,那萧凝安不会碰她一根手指,更别提如今宁欢意衣裳下的身子还有未曾消散的欢爱印记。 “我的错。”萧凝安低声认错,松开了宁欢意的手,将人带入怀中哄着,她就像是及时收手的小狗狗,恨不得蹭蹭宁欢意的脸颊论功请赏。 宁欢意偏偏招架不住这一套,她笑颜如花,自己都没意识到自打嫁入摄政王府以来,连笑容都比之前多了不少。 “你说……那公主府今日的事情,目标究竟是谁?”宁欢意逗萧凝安逗累了,也躺在怀里休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凝安说着话。 萧凝安也在思考,她平生头一次不太确定:“倘若目标是旁人的话,没有必要一开始就藏在洞房里,可如果目标仅仅是为了杀死永依霜,又何必嫁祸给永嫣?” 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怀疑,都似乎存在着逻辑缺口,饶是萧凝安都无法给出一个漂亮的解释。 第56章 积食 宁欢意也很是纳闷, 但她还是愿意往别的方向去考虑,大胆的说出来猜测:“倘若……这些事情就是永嫣一个人做的呢?” 萧凝安顿住了手,她竟然很少在这上面怀疑过, 只觉着这么明显的凶手,不应该是真正的凶手才对。 可恰好永嫣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呢,萧凝安接着抛出疑问:“那为何不做绝点, 直接把永依霜杀了?杀了永依霜对永嫣又有什么好处吗?” 关于这个问题, 宁欢意也正是因为想不明白这一点, 才没有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提出自己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 宁欢意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窝在萧凝安的怀里, 二人好像十分亲密,宁欢意耳尖红红的, 但是却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怀抱。 方才在席间没什么胃口, 现在却是饿了, 路过京城酒楼, 里面的飘香让宁欢意眼睛一亮。 窝在萧凝安怀里的小白兔扯扯萧凝安的衣袖,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殿下, 方才欢意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有点饿了。” 萧凝安笑了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 她示意宁欢意掀开车帘看看, 竟然发现车夫把马车停在了酒楼面前,一脸恭候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萧凝安伸出手将宁欢意抱着下了马车, 有些不舍的将人放下,指了指面前的这被称为天下第一酒楼的醉仙楼:“这也是王府产业,王妃可要巡查?” 萧凝安憨憨的笑起来, 明明那么惊艳的容貌在这样憨憨的笑容之下变得如此的憨态可掬,宁欢意不由得捏了捏萧凝安的脸。 早就听闻摄政王府产业遍布整个京城乃至其他的城池, 没有想到这号称天下第一酒楼的醉仙楼也在萧凝安的名下。 二人款步入内,醉仙楼的伙计们全都毕恭毕敬的迎着她们,不一会掌柜的也下来行了个大礼。 萧凝安不言语,只是看着宁欢意,意思是让宁欢意选择让不让他们起来,宁欢意连忙让众人免礼。 见自己这小王妃还有些不知所措,萧凝安便搂住了宁欢意的腰,向这些伙计和掌柜的说道:“此后酒楼是王妃名下所属,见王妃如见我,胆敢有不从者,杀无赦。” 萧凝安这番话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叮嘱,可是那些侍从和伙计们却知道这杀无赦三个字,是实实在在的杀、无、赦。 恐怕今天要是得罪了王妃,明天脑袋都不知道掉入哪里去。 伙计们和掌柜的都战战兢兢的应下,这才各自去忙各自的,掌柜的特意给她们安排了最上等的房间,不仅纵观全局而且宽敞精致,就连饭菜都是极为精致可口的一道道端上来。 能被称作天下第一酒楼,那定然是有很多实力,这饭菜也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宁欢意即便是吃过这么多山珍海味了,也还是每次都央着裴阮带些醉仙楼的小菜回来。 每当夏日炎炎吃不下东西的时候,裴阮也会从醉仙楼定下些凉拌的菜品,只有这样宁欢意才能吃的下饭。 “据说醉仙楼每日做的菜品有限,但自从有了醉仙楼在京城以来三五年了,娘亲派人来这里订饭菜都是可以订到的,倒是很巧。”宁欢意说完就打算开动,可映入眼帘的菜品却都是昔日里央着裴阮买的最多的菜。 什么荷叶鸡,什么水晶酱肘……这些都是府上的厨娘做不出来的味道,所以每次宁欢意想吃都只能来醉仙楼。 正是因为府上厨娘做不出来这样的味道,所以宁欢意从来没有让她们做过这些菜品,那萧凝安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爱吃的?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不动筷,有些着急,她眉眼间都是担心:“可是……不合口味?” 不对啊,宁欢意从前就爱吃这些,还容易吃的积食,趴在……旁人的府上难受。 萧凝安眼眸当中情绪浓重,她当初简直就要嫉妒疯了,恨娶的宁欢意人不是自己。好在一切都重来一回,她看着眼前这美好的不像话的人,每次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宁欢意并没有察觉到萧凝安情绪的涌动,也把刚刚的疑惑抛之脑后,只觉得这几道菜应该是招牌菜,误打误撞了而已。 因此再次扬起笑脸:“没有没有,这些饭菜都是我很喜欢的口味。”说着,宁欢意便举起公筷先夹了一块水晶酱肘的肉送入萧凝安的口中,肉香四溢的确是上上等的做法。 萧凝安更开心的是宁欢意喂了自己,方才翻涌起来的情绪顿时被安抚的乖乖巧巧了,她甚至凤眸中都是期待,像期待被投喂的小孩子一样。 宁欢意乐在其中,几乎是每道菜都给萧凝安夹了一遍,这才开始自己吃,萧凝安笑的不知收敛,把凳子挪了挪更加靠近宁欢意,像只黏人的大狗狗,被投喂了些食物更黏人了。 萧凝安本身食欲就不高,只觉得宁欢意喂的好吃,如今更愿意看着宁欢意吃东西,只觉得这幅画面赏心悦目极了。 宁欢意好久没能再吃醉仙楼的饭菜了,再加上早膳午膳都没怎么好好用,现在更是吃的香,抚平了方才在公主府的害怕情绪。 用完膳,回了府喝下汤药的宁欢意开心点的拾起话本子接着看。 可是一直不怎么吃东西,突然一下子吃的这么香,宁欢意这幅病弱身子就开始不争气,到了傍晚,她趴在萧凝安的怀里小猫儿似的只能呜咽叫着。 落霞与孤鹜齐飞,好看的晚霞摄政王府此刻却无人观赏,青黛她们负责熬药,其余的那些丫鬟都忙得团团转,有的拿着腰牌入宫请太医,有的则浸湿葛布递给萧凝安。 萧凝安拿着葛布轻轻擦拭着宁欢意额头因为难受冒出的虚汗,她心疼坏了:“这是怎么回事!欢意之前可有突然腹痛的症状?” 宁欢意虚弱的摇摇头,之前顶多就是咳嗽发热,卧床不起,哪有肚子痛过。 如今却恰好只是肚子难受,也不知道为何,萧凝安生怕是又旁边病症,一直紧紧的抱着宁欢意,温暖的手掌替宁欢意暖着腹部。 宁欢意神色痛苦,揽着萧凝安的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萧凝安更着急了,明明刚刚把青黛派出去请太医,现在就开始着急:“太医怎么还没来!!都是吃干饭的吗?” 萧凝安一怒,屋子里的所有丫鬟全都跪倒在地,承受着怒火,而难受着的宁欢意却被吵到,她皱着秀气的眉头捏了捏萧凝安的脸。 “干嘛声音这么大。吓到了……”宁欢意越说声音越轻,萧凝安立刻收了怒气,反而着急的替她拍着后背,哄小孩一般顺着宁欢意说话:“乖乖的,听话,要快点好起来……” 这样的声调才让宁欢意觉着舒服,她继续躺在萧凝安的怀,又难受又困,可算是被折磨坏了。 所幸摄政王府的差事,太阴不敢耽误,立刻提着小药箱就跟着青黛乘坐马车过来了。 萧凝安见太医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虽然不舍却也松开宁欢意的手,让太医来把脉。 不一会,太医神色难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臣想问一下王妃娘娘方才可用过什么压食糕点或是饭菜?” 萧凝安立刻将在醉仙楼点的饭菜报了出来,她从前关注着宁欢意,恨不得宁欢意喝什么茶都要一比一复刻出来,所以此刻对于这些菜名也是倒背如流。 宁欢意原本还觉着萧凝安只是随便点了几道招牌菜,此刻却发现并不是。 太医听完舒展了眉头,他毛笔一挥写下了健胃消食的方子,递给青黛,让她去熬。 萧凝安虽然不善黄岐之术,但因为要顾着宁欢意的身子倒也认识了几味药材,这些…… “回禀殿下,王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么些年喝汤药,身子肠胃都太过虚弱,一时进食许多导致消化不良,有些积食,这幸亏微臣来得早,要不然入了夜怕是要起热了。”太医和蔼可亲,半点看不出来什么别的意思,可宁欢意羞红了脸埋在枕头里不敢见人。 天啊,传出去刚刚嫁给摄政王的摄政王妃居然跟没吃过饭似的吃积食了,这简直要丢死人了。 见到宁欢意如此娇羞的神情,萧凝安打心底里喜欢,她最喜欢宁欢意这种小姑娘家的姿态,可以放肆在自己面前展现。 笑容敛不住的萧凝安塞了些银两,太医自然知道不会多说,他笑眯眯的退到厨房看着青黛煎药,给予一些指点。 而如意居里只剩下宁欢意和萧凝安,其他的丫鬟也被屏退。 宁欢意声音闷闷的,看着笑颜如花的萧凝安,不由得伸出手指来捏萧凝安的耳朵:“殿下惯会取笑欢意!” “还当我是殿下吗?”萧凝安看着宁欢意捏自己耳朵的手,打趣几句,谁知恼羞成怒的宁欢意立刻反驳:“哼,那你就不是殿下,是我的夫人!夫人不许取笑我!” 虽然宁欢意还难受着,但着口头上的威风是一点也不少,萧凝安揉着宁欢意的脑袋,处处让着她。 第57章 另有其人 宁欢意难受着趴在萧凝安的怀里喝完了药终于算是能够安心睡下。 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萧凝安也一直抱着宁欢意,就连一些公务都是在如意居里处理的,入了夜宁欢意还没醒, 萧凝安也不去扰她,而是乖乖巧巧的给她送下来发髻,换上寝衣, 自己也躺在宁欢意旁边, 那双手还要揽着宁欢意才算安心。 次日一早, 宁欢意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萧凝安, 被一道视线注视着, 常年警惕心的萧凝安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温软女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成亲了。 “殿下睡的很熟……”宁欢意伸出手指来描绘着萧凝安的脸型, 欢喜极了, 她方才欣赏了一会萧凝安的美貌,只觉得美人睡容也很好看。 萧凝安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便坐起来准备唤下人进来洗漱更衣, 可是宁欢意却不依, 她躺在床榻上不愿意起来, 想起来今日还要入宫听审就觉着烦心。 宁欢意现在一想起永嫣的事情,脑海里就有昨日永依霜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那种画面, 宁欢意实在是害怕极了,她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但是自己作为摄政王妃,昨日又在府上, 就算是不提供一些线索也该旁听才是,如果逃避旁听审问, 恐怕反而容易被栽赃陷害。 萧凝安正是因为思索到这一点,才想着让宁欢意过去,可看样子,萧凝安又道:“若不想去,我陪你一起在府中休息,我看看哪个敢诬陷本王和王妃。” 萧凝安当初拼命的爬上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处处委曲求全的,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不长眼的,敢怀疑到自己和欢意头上,那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并不觉着为难的神情,不由得感慨,自己哪怕之前四处宣扬身子不适,却还要碍于身份人情不得不去参加一些宴会,当时宁元勋和裴阮其实也很心疼,但是树大招风,永昌侯府经不起任何有心之人的弹劾。 否则迎面而来的可能是无数的弹劾奏折。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一个人可以事事以自己为先,愿意让自己午睡后再去拜访萧家,愿意为了自己不耽误吃药而放弃拜见皇帝,甚至在如今这种牵扯到自身的问题上,萧凝安也能够用她的臂膀替宁欢意挡下顾虑。 宁欢意原先觉着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有着对疼爱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所以害怕成亲害怕嫁出去。 可是没想到,自己成亲之后居然又成了最幸福的王妃,这种感慨令宁欢意元气满满。 “有殿下那句话,欢意就算是去又如何。”宁欢意眼睛亮亮的,连忙坐起身来传唤青黛。 萧凝安愣了愣,反而成了她看着宁欢意喝药洗漱更衣,宁欢意坐在铜镜前挽发打扮的时候,萧凝安还是没动。 宁欢意催着她:“殿下快些梳洗打扮,难道你不想和欢意一起用早膳了吗?” 萧凝安失笑,小王妃既然想去那也随她,于是乎她也开始换上上朝才会穿的朝服。 今日宁欢意醒的的确是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傍晚便睡下了,一直也没醒过来,所以睡得十分舒服。 这还没到上早朝的时间,宁欢意就起来了,萧凝安便想着,一会带着欢意先入宫,自己去上早朝,把小王妃先安置在太后那里。 听说太后很是喜欢宁欢意,萧凝安也算是放心。 宁欢意昨日刚刚积食过,青黛特意嘱咐小厨房不能做太多油腻的,要清淡些,因此今日晨起早膳便只是些粥点和饼子。 不过即便是这些,在摄政王府这样的地方,又能难吃到哪去,所有的用料都是极为上等的,小菜都是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平日里宁欢意吃惯了那些包子馅饼,如今尝一尝这清淡的倒是也很新鲜。 萧凝安从来不挑食,她看着宁欢意吃的香,自己也多吃了几口,身边摄政王府的丫鬟们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大家都知道这位王妃深受萧凝安的爱重,只要王妃在侧,哪怕是喝清粥也是很香的。 早膳用完,就要赶着上早朝,所以早上的时光其实是很由不得人的,基本上是忙的团团转才能够堪堪不迟到。 萧凝安从前都是醒的很早的,但是成婚这几日以来,被宁欢意这个小懒虫治的通常也是晚起,甚至今日还是宁欢意比自己早起。 马车早已在府外备好,宁欢意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犯困,时不时的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又惊醒,萧凝安实在不忍心,便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睡觉。 宁欢意也不推脱,直接躺了下来,入睡的很快,看得出来今日确实是起早了。 萧凝安凤眸含笑,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宁欢意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哄着宁欢意睡觉。 马车到了皇宫门口,萧凝安这才将宁欢意叫醒,可怜见的宁欢意还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神色很困倦,但下了马车顿时拍了拍脸颊。 “这次有软轿吗?”萧凝安站在前方问前来引路的太监,算账的语气实在明显,太监连忙谄媚的笑笑,展示着身后的两辆软轿。 宁欢意强打起精神来坐上软娇,这次身边同样是萧凝安,二人在宫道一前一后的走着,那些宫女太监都纷纷行礼。 今日阴云密布,似乎还要下雨,宁欢意被送去了太后宫中,太后一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笑眯眯的坐在正殿当中等候。 宁欢意也很喜欢和太后相处,行礼问安过后坐到了太后的的身边,太后很是亲近的握着宁欢意的手:“欢意为何今日过来了?” 宁欢意闻言有些吃惊,难不成……太后还不知道永嫣的事吗?可是昨日萧凝安就让顺天府府尹柳子安带着腰牌入宫禀报此事了啊。 太后发现宁欢意神色不太对劲,让身旁的嬷嬷奉上茶水后,温声细语的问着:“可是身子不舒服?” 宁欢意摇摇头,想着今日无论怎么样都要聚在一起审问,不妨现在就告诉太后:“昨日,公主府里发生了一件事。” 随后,宁欢意便将昨日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太后越听脸越黑,直到宁欢意说完,她才淡淡的说道:“永嫣真是永远不让人省心。” 宁欢意这下实在是看不懂了,虽然那日来入宫拜见太后的时候,看到了太后并不喜欢永嫣,但是也不至于到如此大的事情上,还抱有偏见吧? 宁欢意像个鹌鹑一般,虽然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但是终究不敢问出来,她笑着捏了捏太后的肩膀,瞌睡虫上脑的时候,皇后风风火火的走入慈宁宫。 “母后!求求您给永嫣做主。”皇后显然是没有想到宁欢意这么早就在慈宁宫里待着了,她愣了愣,但还是盈盈跪倒装出那许多腔调来。 宁欢意自然是不敢受皇后的跪拜的,她立刻起身走下去,规规矩矩的站在身侧低着脑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太后懒洋洋的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看看还跪在下面的皇后,说话语气极尽嘲讽:“怎么,你女儿又惹什么祸了。” 皇后磕了个头,委屈极了:“昨日嫣儿去参加公主府的喜宴,谁知道被诬陷说她刺杀了长公主,还望母后明鉴,曾经在宫中嫣儿这么恭敬对待依霜,谁料这依霜单独辟府了,竟然还不放过嫣儿。不惜自己找人演这么一出戏!” 什么!?宁欢意觉得太好笑了,这皇后昨日也不在公主府,并没有看到这些景象,而且永嫣也没说过类似被诬陷的话,这么她就知道是永依霜设计陷害呢? 永依霜就算再笨,也不可能再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开这样的玩笑吧。 太后也像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似的:“难不成皇后你昨日也在公主府吃喜宴吗?” 皇后却伏在地上,铿锵有声的说自己昨日得到这个消息,就暗自派人去寻着女儿口中说的方向追杀黑衣人,此刻已经擒拿回来了。 宁欢意来了兴致,昨日这么多人都找不到黑衣人的踪影,怎么她皇后一出手就把犯人擒拿归案了呢。 这意图似乎太过拙劣,但宁欢意并不觉得皇后是这么笨拙的把计谋摆在明面上,这下太后也看不明白了。 皇后能够在这后宫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把那些妃子都治的服服帖帖,哪怕有几个作威作福的,例如萧贵妃都能够对这个皇后颇有恭敬。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不至于用这样拙劣的计谋扳倒永依霜,而且她若是有意扳倒一个没有生母的公主,在皇宫里就可以办到。 何必纵容等到永依霜出宫辟府再这样? “你且先起来,昨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原本以为这就是永嫣伙同皇后又耍什么心计,可是如今这局面,似乎凶手真的另有其人。 而且并没有一刀致命,恐怕目标并不是永依霜。 皇后被赐座,她握着手帕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连同时间都说了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抓到了那个黑衣人,但是在慎刑司严刑拷打之后,黑衣人说是永依霜买通他不惜自己受伤来嫁祸给永嫣。 这……宁欢意总觉着哪里出了问题。 第58章 入宫听审 今日宁欢意来到皇宫之中, 本身就是怕不到场惹人心疑,现在就算是有了别的什么思绪也不愿意说出来,只想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怎样, 那个凶手的目标都不是自己,宁欢意倒是巴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二人这么谈论着,低着脑袋把玩手里的手帕, 时间一久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青黛发觉想要把宁欢意叫起来, 太后却早就已经发现了, 她倒是意外,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宁欢意还能睡着,估计也是起早了。 太后刚想吩咐人把宁欢意带到偏殿休息, 谁料萧凝安就迈步走了进来, 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宁欢意会犯困, 于是也没有让底下人通传。 而是直接走进, 朝着太后作揖后,便打横抱起宁欢意, 询问着放在哪里, 太后身边的嬷嬷连忙引路, 待宁欢意躺在榻上醒来都时候, 萧凝安坐在她身侧。 “昨日本来就是身子不适,今日又起的这么早, 夫人应该多休息一下。”萧凝安给她盖上小毯,又找来宫女在一旁摇扇,这才放下心来。 宁欢意却有些惶恐:“方才皇后和太后在说话, 我却睡着了。太后娘娘没怪罪下来吧?”她的眸子透露着害怕和担忧,软嫩的小手拽拽萧凝安的衣角, 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她有些痛恨自己这很快入睡的本事,不过昨夜的确是很不舒服,就算是睡着了也还是感受得到腹部的不适。 而今日又起的这么早,天都还没亮,陪着萧凝安来上朝,哪怕是裴阮曾经在府中也没起这么早过,所以宁欢意这次实在是犯困。 萧凝安抚了抚宁欢意的发丝,笑容温暖:“莫怕,太后很喜欢你,怎么可能因此怪罪你呢。是我的错,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还让你起这么早陪我来入宫。你且安心歇息,听审的事情我去就行了。” 一身玄色朝服,衬的萧凝安越发的白皙,所有的发丝都被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由白玉簪簪着,身旁侍卫手上还捧着乌纱帽。 宁欢意看的有些呆,萧凝安戳了戳宁欢意的额头,使她回过神来:“夫人且好好歇息,我去养心殿听审,皇后说的话的确成为这件事情最大的疑点。放心,我听到了什么都会回来和你讲的。”萧凝安很有耐心,她对着宁欢意说的话一天比一天多。 早就没有了之前那只会蹦出来两三个字的模样,宁欢意点点头,她实在是很困,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萧凝安则是看着她入睡才起身走的,刚刚走出偏殿,太后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 “为什么不让她去,还燃了安眠香,让宫女吃下解药。”太后一边和萧凝安走着,一边不解的询问。 皇后已经早早的就陪着永嫣到了养心殿,此刻就等太后和萧凝安了,二人却不是很着急,尤其是太后,虽然她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但是更疑惑的还是为什么萧凝安不让自己的小王妃一起去。 “这件事昨日就把她吓着了,永嫣和欢意向来没有什么交集,那日召进宫中却无比的亲密,谁能想到永嫣有什么坏主意?”萧凝安抬起头来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颇有些感慨,她可以慢慢和这些人周旋,但是却无法纵容旁人将魔爪伸向宁欢意。 太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善意的提醒:“如今你如此看重欢意,恐怕旁人也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万一哪日拿她来威胁你呢?” “那就是活腻了。”萧凝安凤眸闪过危险的光芒,她在选择迎娶宁欢意之前想到了这一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成婚之后就刻意疏远一下,但是每当看到宁欢意的眼眸时,萧凝安就做不到。 萧凝安制定了无数当宁欢意被拿来威胁自己的时候如何营救,换句话来说,宁欢意其实嫁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火坑。 摄政王府实在是人人都盯着的香饽饽,萧凝安曾经就是放手不迎娶宁欢意,却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今时不同往日,萧凝安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将心爱之人接到了身边。 太后见状没有多问,手中转着佛珠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宫道,身后跟着很多宫女太监护送。 “如今江南水灾严重,等永嫣这件事情了结之后,我就要带着欢意去南方查看灾情。”萧凝安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和太后说了,太后有些不解。 “欢意身子弱,你带她去灾情严重的地方恐怕不妥吧?”太后巴不得让宁欢意远离灾情,怎么这个口口声声喜爱宁欢意的萧凝安,却想带着她往里送呢。 萧凝安却早就料到了,她红唇弯起:“太后过虑了,其实只是在周边的城池驻扎,了解一下那些官员有没有贪污灾款的情况。” 萧凝安之所以选择和太后说,其实也算是提前给皇帝打个预防针,因为就是萧凝安要借太后的嘴说与皇帝听,这比亲自走到皇帝面前去说要婉转的多。 太后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萧凝安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这个深宫妇人说这些话,于是点点头,算是帮萧凝安这个忙。 * 宁欢意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外面也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将她吵醒,宁欢意有些疑惑,自己虽然有的时候会赖床,但是从来没有睡这么久过,难不成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从前在规格之中的时候,除了吃药和学习琴棋书画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如今成亲之后还要四处奔波,要么就是入宫,要么就是去萧府,的确是有些累了。 想到这里,宁欢意便不再疑惑,她翻了个身却正好看到萧凝安坐在自己床榻一旁。 “欢意,睡得可舒服?”萧凝安眼眸温柔,似乎是一直没有离开一般,可宁欢意却注意到了她身上有些水汽,还有几处被雨淋湿。 “身边人都不知道带伞吗?”宁欢意心疼了,她伸出手来给萧凝安的朝服上抖落雨滴,抚平皱褶,嗔怪着看向她。 萧凝安却傻乐,这次终于长嘴了:“夫人心疼我,我开心。” 宁欢意脸上一红,她不好意思看萧凝安了,坐起来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窗子,外面的雨帘清晰可见。 萧凝安从青黛手里拿来披风给宁欢意披上,陪她一起看了会子,宁欢意忍不住了:“永嫣一事,如何了?” 萧凝安摇摇头,她们这次审问也没审出个什么来,即便是皇帝神威在上,却也无济于事。 那黑衣人除了一口咬死是永依霜买通了自己之外,其他什么细节都不愿意多说,这样子却很想他是临时拉过来的。 皇后的母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知足,但也算是有根基的,皇帝绝不能够只有这些线索,就怀疑什么。 因此,黑衣人又被带下去好生看管,唯一不同的是永嫣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解了禁足。 “这么说起来,皇帝还是偏信皇后她们一方的?”宁欢意歪着脑袋,将披风拢紧。 萧凝安给她暖着手,又倒了被热茶递给宁欢意,这才说话:“与其说偏信皇后,不如说是永依霜无足轻重,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永嫣,皇帝就永远不可能如何重罚她。” 永嫣这个人,还是手段了得。 宁欢意后知后觉,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这……我竟觉着她纯真无邪。如今想来,有些可怕。” 只要没有别的转折,这件事应该也就是不了了之,永依霜到底也没有伤及性命,皇后又只有永嫣这一个女儿,那是肯定不舍得女儿受苦。 宁欢意不由得感叹,但她不为永依霜可惜,她那样的人,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根本就值不得旁人同情。 这里到底是皇宫中,宁欢意不好意思多待,睡醒之后便起来重新梳洗了下,由萧凝安领着去拜别太后。 太后显得有些疲惫,她看向宁欢意的时候还是很欢喜的:“留下来用个午膳吧,外面下着雨也不好走啊。” 宁欢意却不好意思多叨扰,委婉推脱过后便转身与萧凝安一同离宫。 如今雨势渐渐大了,京城的大街上很少有行人走动,大多都聚在酒楼里躲雨或是待在家中不出门,宁欢意倒是很好奇酒楼那些说书的,每路过酒楼时都会掀起车帘来侧耳听一听。 萧凝安注意到这一点,叫车夫将马车停下,握着宁欢意的手下马车,又是来到了醉仙楼。 “今日可以吃糕点听书,却不能再吃的积食了。”萧凝安小声提醒着宁欢意,这小王妃立即面红耳赤,她捏了捏萧凝安的手掌,像张牙舞爪的小猫。 既然要听书,宁欢意便不再坐在包厢里面,而是二楼雅座,与萧凝安相对而坐,身边的丫鬟侍卫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如此这般,竟如同寻常恩爱人家一般,惬意悠长。 说书的今日说的是话本子上的内容,什么仙魔道法,听的宁欢意一愣一愣的,萧凝安则一直看着她,视线从未离开过。 只要看着宁欢意,就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第59章 白莹莹出事(上) 即便是今日早早的回了府也没什么事, 萧凝安很愿意陪着宁欢意在外面听听说书的,于是二人并没有着急走开。 那说书的换一个故事,宁欢意仔细一听, 发现居然在说如今江南的水灾。 她瞬间就想起来萧凝安不就经常为了这江南的水灾而到处商讨吗?宁欢意亮着眼睛看向萧凝安:“殿下你听,那说书的竟然在形容如今的江南水灾哎。” 萧凝安点点头,原本还并不怎么在意说书的究竟说了什么内容,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在意了, 萧凝安也开始跟宁欢意一起听。 说书的认识很多人, 早年间也曾经走南闯北, 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灾情, 可是对于今年的这南方一灾,却还是觉得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灾情了。 “咱们就看那江南水灾, 如今都已经酿成大祸, 可是仍有官员不顾百姓的生死安危啊……” 说书的只是隐晦的说到这里, 立刻接着开始描绘江南灾情, 那底下的人纷纷引论开来。 江南水灾这么些日子,迟迟没有什么头绪, 萧凝安也知道,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但是如今内外尚且不安定, 如果再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反而会让内鬼钻了空子。 萧凝安只是感觉极为头痛,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宁欢意心疼她,连忙端来茶水,给萧凝安捏着肩膀。 “要不然我们亲自到江南那一带视察情况想必有我们的到来, 官员们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吧?”宁欢意也是跟着自家父亲学习过处理一些事物,如今这种情况自然是不适宜隔这么老远就层层传递什么要大查贪污的事情。 倘若要处理那些官员, 那必定微服私访,发现端倪之后再一举拿下。 所以宁欢意并不是无缘无故提出来这一办法,谁料这番话却正中萧凝安下怀,她正思虑着如何告诉宁欢意自己准备带着她离开京城一段日子。 再过些日子,京城就又有要害她的人,萧凝安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发生,所以这次是一定要带出京城的,只是还没有想好理由。 没想到宁欢意主动提出来了,这样就好办许多了,萧凝安眸色温柔:“我正如此意,最近还在思量,不日便会启程离京。” 萧凝安握住正在给自己捏肩膀的手,那眼眸当中的柔情似乎要化成水一般。 宁欢意被看的有些害羞,她低下头来走回座位坐下,接着听那说书人说着如今江南的惨状。 心里盘算着萧凝安既然愿意带自己出去,那么绝对不能因为身体而给萧凝安添堵,宁欢意打算回去就着手让太医准备几日的药方,带着药。 宁欢意知道萧凝安肯定不会让自己深入灾区,但是这个心系民众的萧凝安定会前往灾情严重的地方,宁欢意想的不错。 萧凝安除了要揪出内鬼之外,的确也有治理贪污官员的想法。 所以宁欢意还要带着些别的药,以防不测。 如此盘算着,渐渐要到傍晚,宁欢意也听倦了,拉着萧凝安起身离开,如今夕阳西下,雨已经停了下来。 那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洒在京城大地上,宁欢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伸了个懒腰,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萧凝安稳住了那串步摇流苏,笑容缱绻。 “王妃甚美。”萧凝安拉着宁欢意的小手,二人也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悠哉悠哉的散步于京城之上,宁欢意突然想起这一幕有些熟悉。 “我们成婚之前,那天晚上你也是带着我一起在京城当中散步,还去看了星星。”宁欢意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从前身子不好,哪里敢晚上还出去。 那一次算是很新奇的体验,还有萧凝安无微不至的关照,宁欢意很开心,也就是在那种时刻,心底似乎有些许东西在慢慢改变和萌芽。 萧凝安倒是惊讶于宁欢意居然还记得,心上人能够记住和自己出来的那一次,并且还觉得十分开心,这对于萧凝安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褒奖了。 二人心里都甜滋滋的,携手而款步行走,哪怕是路过的百姓们上次都因为这养眼的画面而驻足欣赏。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过貌美,是那种在人群当中一眼就会被看出来的惊艳之美。 尤其是萧凝安,不仅有自身的美貌,甚至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攻击性占了十足十。 宁欢意则不一样,她温婉明媚,可爱精致。像是最与之相配,又并不是什么衬托品。 二人就这么慢慢的走回了王府,可是刚刚坐下喝了口热茶,青黛便跑来禀报。 “王妃,白莹莹小姐患病,念叨着想找您说说话。”青黛很着急,她知道白莹莹对于自家王妃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如今朋友生病了,自然是很着急的事情。 宁欢意也震惊,白莹莹一向是身体康健之人,很少生病,这如今也已经渐渐入夏,根本不存在着凉一事,到底怎么会生病呢? 她看了萧凝安一眼,似乎在寻求同意,萧凝安让她放心去就是:“我等你回来用晚膳,可好?” 宁欢意点点头,提起裙摆来就往外走,白府和摄政王府距离倒不算远,马车一会便到了白府。 白府中早已没了昔日的欢声笑语,宁欢意焦急的站在正厅等着,白夫人知道二人交好,如今满面愁容的进来。 “见过王妃娘娘。”白夫人虽然知道自己的辈分高,但是却也不敢拿乔,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宁欢意有些不太适应:“从小便一同来白府玩耍,您算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何必如此拘礼呢?” 白夫人尴尬的笑笑,随后屏退众人,神色严峻:“此番莹莹的冰并非是空穴来潮,你打小就和我莹莹玩耍,自然知道她身体康健,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在大夏天生了病了。” “这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宁欢意皱着秀气的眉头,叹了口气,“难不成是有什么旁的原因?” 白夫人不敢确定,只是犹豫了一会才把前因后果说出。 “老爷曾经在江南一带养过一名外室,只不过是怕带来精忠遭人非议,什么宠妾灭妻。所以一直养在江南一带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江南遭了水灾,这不久前,老爷便将这名外室连同那庶出女儿一起接来了京城。”白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难堪。 白大人自然不是害怕京城中有什么流言蜚语,而是因为白夫人是实打实的治家严明,见不得妾室入府。 因此白大人忌惮白夫人娘家势力,这才不敢真的接过来那妾室。可……如今江南那一带遭了水灾,倘若再不将那母女俩接来,白大人良心难安。 白夫人也就破天荒允许了,只待江南水灾过去,重新修筑了宅子后再将她们送回去。 宁欢意点点头,她清楚各种原由即可,当下也不点明,只是认认真真的接着听。 白夫人接着说:“可惜这母女俩一来到京城就很不安分。要么就是那妾室深更半夜的,身着暴露走到老爷书房勾引,要么就是命令那女儿天天熬汤药给我家莹莹和老爷。老爷他觉着那女儿实在是孝顺,连带着不喜欢莹莹,好几日未曾见过我家莹莹,这些也还罢了。谁知道这些日子莹莹的身子竟然一天不如一天,大夫们都看不出来什么。” 白夫人的话到这里便算是截止了,宁欢意则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 白夫人这样心直口快的人,自然是会把等灾情过去,将她们娘俩接着送回去的事情提前说在了前头。 那名妾室既然过了京城的繁华,又怎会甘心接着回去。 所以勾引白大人,让自己的女儿去讨白大人欢心,都只不过是其中一环,更重要的应该是发现白夫人的地位无法撼动,所以就想害白莹莹,这样……白大人痛失爱女,自然会想把那庶出女儿留下来陪在身边。 白夫人发现了宁欢意的神色不对,连忙道:“王妃是不是也有此猜想?只是那些大夫们都查不出来汤药有何问题。就让这种猜想停留在了这里。” 宁欢意却觉得不一定是那妾室没有作为,咸阳侯府白家虽然也是什么功勋世家,但是到底不如永昌侯府,所以也不能轻易去请宫中太医。 平时也只不过是请些郎中大夫,而这些江湖上的大夫郎中自然是最好买通的。 宁欢意有意想用自己的腰牌从宫中请太医,但是这样恐怕只会打草惊蛇。 从宫中请太医免不了要好几个时辰,那些人想毁掉药渣或者是替换上什么药渣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宁欢意也没了头绪:“当下之急,我先去看望一下莹莹吧。” 白夫人点点头,连忙相邀领着宁欢意往白莹莹的闺阁当中走去。 宁欢意对于汤药的味道实在实在熟悉不过了,如今走入白莹莹的闺房当中也能够闻到这种中药味,看得出来白莹莹病得不轻。 “怎能会这样……昨天在喜宴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宁欢意懊恼着拉住白莹莹的手,而白莹莹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第60章 出事(中) “定是那对恶毒的妇人给我下的是慢性毒药, 今日才发作。”白莹莹气不打一处来,她看着宁欢意脸蛋越发红润,也开心了。 “如今看摄政王待你很好, 我也就放心了。”白莹莹这话说的,就好像不久于人世一般,宁欢意嗔怪着看了她一眼, 端起放在一热乎乎的粥。 白莹莹本不想吃, 可是宁欢意坚持要喂她, 白莹莹只好妥协, 点点头半坐起来开始喝粥。 宁欢意一边喂着她, 一边责怪:“你说说你,病了也不及用膳, 那营养怎么能跟得上呢?” 白莹莹咽下了一口粥, 面露苦涩:“还记得我们曾经刚刚相识那些时日, 原本约好了你去如意坊看簪子首饰, 你却一病不起,我闯入你房中给你喂药, 一遍遍的祈祷你快些起来。谁能想到有朝一日, 这幅场景居然换了过来。” 宁欢意也陷入回忆当中, 那一年冬日宁欢意和白莹莹二人不过也才十岁, 正是刚刚知道打扮自己的年纪。 可也就是那一年,宁欢意算是第一次因为这病差点威胁到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白莹莹和裴阮宁元勋祈祷有关,十岁的居然宁欢意也熬了过来。 此后宁元勋便去宫中求了太医来,这才算是慢慢调理着宁欢意的身子。 宁欢意想着想着, 竟然眼眶当中流转着泪水,她接着给白莹莹喂粥喝, 勒令她一定要快些起来。 就如同那日的白莹莹一般,而白莹莹却握住宁欢意的手:“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对母女。” 白莹莹鲜少有如此发狠的表情,她怔怔的看着宁欢意,眼底都是决绝。 宁欢意也知道,白莹莹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那对母女也算是同样触了宁欢意的逆鳞。 宁欢意最看不得有人竟敢出手伤害自己所在意的人,她将碗搁下,反握住白莹莹的手:“你是如何确定当真是她们给你下的药?” 白莹莹回忆起来,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刚开始她给我送来养身汤药的时候,我只是觉着这样的小家子气能用什么好的药材呢?便去小厨房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小厨房负责熬药的那个丫鬟居然如临大敌,口齿不清。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留了个心眼,后面也是多番找大夫入府,但是每次还没问出来什么,就被她们母女俩截停……” 宁欢意听到这里已经面色不善,白莹莹从小咸阳侯府白家生活的愉快和睦,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肮脏的事情,虽说无缘无故的歧视人家小家子气这事儿是不对,但是倘若没有这样的想法,恐怕被谁害了都还蒙在鼓里不知情呢。 白莹莹接着说下去:“当我有意无意的提出汤药有问题的时候,她们就要死要活的跑到父亲面前去。说我揣测她们,而父亲则也生气,觉着我学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陷害妹妹,所以……这事也不了了之,她们也不再送汤药而是膳食。膳食我找过大夫查看没问题,现在一想,大概大夫也被买通了……” 宁欢意听的只觉得后背发凉,倘若自家父亲宁元勋后宅不宁,也塞了那么几个侍妾庶女,恐怕就凭自己这身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白莹莹看到宁欢意神色不太好,想起来她身子也还病着,于是连忙收了声:“欢意你没事吧?可是被吓到了?” 宁欢意摇摇头,鬓间的流苏也跟着乱晃,彰显了主人此繁乱的内心,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来嫌很少碰到这些肮脏的下三滥手段,就连这一路遇到的譬如黄婕、永依霜,再譬如那已经被流放的萧韵…… 这些也不过是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抬眼望去,白莹莹原本圆润的脸颊,此刻也已经消瘦下去,可想而知这几天她在自己家中到底是遭遇了怎样的事情。 “欢意……”白莹莹看宁欢意的神色稍好了些,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而宁欢意却示意她说。 白莹莹这才放心来开口:“经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像你父母二人那种永不纳妾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就连我父母那么恩爱,都尚且还养了一个外室,别看现在摄政王宠爱你,倘若新婚的新鲜劲过了,或者是……秋日你病着无法侍奉她,很难保位高权重的她没有纳妾的想法,况且……朝堂上的眼睛也都盯着侧妃的位子,上赶着巴结萧凝安呢。” 白莹莹的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停了,而宁欢意却愣住了神,萧……萧凝安也会纳妾吗? “我们刚成婚……”宁欢意试图说些什么,可却被白莹莹打断:“正因为刚成婚,那么多人手还伸不进来,所以你必须要先行打算。与其日后是不靠谱的人,进入后宅还不如安插自己的人。” 白莹莹这话倒是不无道理,可是……宁欢意不愿意主动去塞侍妾,她打算再试探试探萧凝安,倘若她也有这样的想法,那宁欢意便也不会接着向萧凝安付诸真心了。 又说了会子话,宁欢意将自己宁府带来的腰牌留了下来,倘若有急用时,可以让身边的丫鬟拿着腰牌去宫中请太医。 而宁欢意到底是不能待太久,况且萧凝安还在摄政王府等着自己回去用晚膳,只是宁欢意还站起身来走的时候,白莹莹还是拉住宁欢意的手,眼神当中的叮嘱宁欢意不是看不出来。 宁欢意点点头,站起身来嘱咐她好好休息,又给她盖了盖被子。 出了白府,宁欢意还是脸色并不怎么样,青黛站在身边看出来了,她刚刚只是站在闺房外面并未进房间,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王妃进去之后出来就这么神情。 青黛服侍在左右,给宁欢意梳理这缠绕在一起的流苏,一边询问:“王妃这是怎么了,刚刚进过白小姐房间后,就这幅神情?” 宁欢意叹了口气,她边往外走边询问:“青黛,你说……父亲未曾纳妾,是不是因为父亲深爱母亲,但是……寻常的夫妻,人家都是要纳妾的。” 青黛不知道为什么宁欢意会问出来这番话,但是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奴婢看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户都是要有几个侍妾的……王妃何出此言?” 宁欢意不在说话,登上马车便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东西,到了摄政王府这才闷闷不乐的下马车。 是不是自己有些太过善妒了,萧凝安也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整得自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为什么就要认为萧凝安会一直喜欢自己?宁欢意越想越难受,但是走到小花厅的时候,萧凝安自然看到了宁欢意。 自家这小王妃从头发丝到绣鞋上的流苏都显示着她不高兴。 萧凝安不知道这怎么放小王妃去探望一次友人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开心了呢? 萧凝安站起身来,走到宁欢意身边拉着她过来看刚刚端上来的晚膳,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荤食,还有许多爽口的小菜。 宁欢意看到菜才算是有点笑脸,她看得出来近些日子摄政王府的膳食变得很有档次起来,也是自己带来的厨娘们,从前不光是挑剔首饰衣裳,宁欢意对于吃饭也是很有研究,一般的饭菜她都看不上眼。 如今的晚膳很让宁欢意喜欢,做的正迎合她的口味,宁欢意坐下净手漱口开始用膳,但没吃几口,宁欢意就搁下筷子,眼睛眨着眨着看向萧凝安。 “夫人为何不开心。”萧凝安看起来不问就不太行了,她又给宁欢意倒了些茶水,认真地看着宁欢意,听她说话。 宁欢意不由得低下头来:“殿下若是想纳侧妃,可否过些时日。”她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些心虚,明显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确实不想让萧凝安现在就纳侧妃。 萧凝安听到这话都觉得新奇,怎么可能……宁欢意为什么突然会想到纳妃一事? “可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话吗?”萧凝安担忧的看向宁欢意,按理来说自己一直跟在宁欢意身边,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入耳朵里,而白莹莹应该不会鼓吹纳妾吧。 宁欢意却低着脑袋不言语,萧凝安朝着宁欢意这边坐了坐,神色很认真的说道:“我不管其余的人是怎样,而我娶了你来是绝对不可能纳妾或者取什么侧妃了。欢意也不要把我往外面推,可好?” 宁欢意听萧凝安说出来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眸子里尽是惊奇:“我以为你如此位高权重,应该会想纳些妾室来,会有面子些。况且,欢意不敢奢望殿下一辈子钟爱欢意。” “我萧凝安,一辈子只爱你。”萧凝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这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原本是不想这么宣之于口的。 宁欢意听这话,就算是知道不可全信也很开心,她重新拾起筷子来,眉眼弯弯吃着萧凝安夹过来的饭菜,倒是好哄得很。 宁欢意选择相信一次萧凝安,倘若她敢纳妾,宠妾灭妻,那大不了和离回永昌侯府。 60-70 第61章 出事(下) 翌日一早, 宁欢意扶着酸软的腰肢从床上起身,今日的萧凝安早已去上朝,此刻估计都要散朝去养心殿议事了。 青黛揶揄的走进来, 给宁欢意梳洗着,一边笓发一边打趣着:“王妃如今与殿下恩爱和睦,我们这些下人们看着也是心中为您高兴。” 宁欢意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的脸上也算是红润, 根本没有从前那种苍白的病态了。 她也笑着:“青黛, 你看我这些日子身体是不是也好些了?” 青黛给宁欢意簪好了发饰, 端过来汤药请她喝:“那当然了, 王妃娘娘身子自然是一日比一日好, 但是也要切记不要忘记吃药啊。要不然殿下会怪罪下来的。” 宁欢意接过来汤药,她皱着眉头喝下, 又塞了几颗梅子进口, 这才算是平息了口腔当中的苦味。 青黛给宁欢意换着衣裳, 一边整理着衣领, 一边询问:“那王妃今日可还要去白府?今早白姑娘身边的丫鬟来递信,晌午时分她要收拾了那一群人, 请您过去给她添几分信心。” 青黛知道白莹莹对于自家王妃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所以这着急来禀报, 看着宁欢意等她决断。 宁欢意不知道为什么白莹莹突然要发作, 昨日还因为身子不适而卧床不起,今日就……要收拾那对母女吗? 宁欢意自然是要去的, 而且要早早地过去,倘若看到白莹莹的身子不见好的话,便要规劝着, 来日方长。 如此吃完了早膳,宁欢意便着急套了马车往白府过去。 白府如今很是重视宁欢意, 听闻要来,昨日宁欢意来的着急,白大人未曾与之相见,所以此刻已经率领着白府众人站在门口恭迎宁欢意,马车摇摇晃晃的来的时候,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 并没有发现白莹莹的身影,宁欢意转身询问身边的青黛:“白莹莹她是不是身子还是不好?” 青黛摇摇头,她虽然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她跟在宁欢意身边久了,也是被裴阮特意挑过来在宁欢意身边伺候。 因此也算是见事明白的,她捏着宁欢意的肩膀,分析道:“既然白姑娘要行事,自然是不宜好的太快,昨夜您已吩咐身边的人带去那些药,定然也是有意身体渐渐好起来,不会再坏。王妃娘娘不用太过担忧。” 宁欢意微微点头,下了马车便与白大人寒暄,白大人也是一副巴结的样子:“王妃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如今也嫁做□□,实在是时光不饶人啊。” 宁欢意笑着福身,虽然此刻她的身份绝对要比白大人尊贵不少,但是辈分还在那里,宁欢意也不好以王妃的身份自居。 “外面风大,可不要着凉了,王妃娘娘先进入府中,我这就去只会莹莹,让她起身。”白大人引着进去,宁欢意边走边询问白莹莹的身子,白大人回答的时候便觉着有些难堪。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莹莹身子一直康健,怎么近些日子却病倒了。”白大人也觉着奇怪,他也有曾怀疑过,是不是那些汤羹里确有问题,但是明明自己也喝了一样的汤药,为何自己没事? 况且如今算是家事,实在不好家丑外扬,白大人也就没和宁欢意说这些。 宁欢意则未说话,白大人算是自己的长辈,那绝对是不允许被小辈质疑的,宁欢意也就没有触他的霉头。 如今殿中白莹莹还是躺在榻上,宁欢意走入过来握住她都手,明明只是一夜未见,宁欢意却觉得白莹莹有些不同往常。 “身子可还好些了?”宁欢意笑着戳她,就知道白莹莹一定是装的,白莹莹从床上坐起身来,她脖颈躺着就觉着难受,如今看到宁欢意更加亲切。 “多亏了你昨日送来的药,怪不得我喝下身子就好,果真是好东西。”白莹莹现在握着宁欢意的手很是亲密,她摸索着宁欢意的手掌,看向她的眼神也有些深意。 宁欢意想起来她让丫鬟来递话:“你为何这么快就要发作,不再养养身子吗?” 白莹莹却摇摇头,她眼底划出决绝:“倘若再拖下去的话,只会给她们时间销毁证据,绝对不能再拖下去。” 白莹莹重复说了好几句,宁欢意便知道她如今已经算是下了狠心,见到他如此前行,才发觉二人早就不是从前也该为自己所打算,所算计。 “那你打算如何?”宁欢意给她端来一盏热茶,扶着白莹莹喝了口水,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毕竟在宁欢意的眼里,两个人也不过是刚及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从前哪里接触过这些后宅之中勾心斗角的事情? 白莹莹却胸有成竹,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就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拉着她去前厅用午膳。 因为宁欢意在,所以白府今日的午膳非常的丰盛,和平常的宴席没有什么区别了,白大人和白夫人都坐在上首,而那对母女也是第一次在宁欢意面前露脸。 “妾携女儿一同拜见王妃娘娘,还望王妃娘娘万福金安。”那名外室赐名绘春,她女儿叫白媛媛。 取这个名字倒是也有些效仿白莹莹的意思,怪不得白莹莹不喜欢,哪怕是平时衣裳首饰都不愿意和旁人一样,更别提这名字显然就是白大人不想费脑筋取别的,就照着白莹莹的名字模板换了个字罢了。 白媛媛她身如拂柳,消瘦娇小,和那绘春一样看起来就很让人莫名其妙的心疼,如今女子可为官,像这样惹人心疼的样貌气质,在京城当中实在是十分少见。 也难怪白大人会心仪这人,即便养在江南那么久,还是能够在江南出事时第一时间想起来这对母女俩。 宁欢意款款落座,也让她们入座一同用膳,按理来说王妃前来用膳,自然这些庶出之人是不配一同上桌吃饭的,但这是白莹莹特意嘱咐,这顿饭一定要让白媛媛她们和自己一起吃。 宁欢意不知道白莹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却也还是按照她嘱咐的这样做了。 午膳开动,白大人在餐桌上那是殷勤的很,知道摄政王府如今的权势,他也跟着白夫人一起嘘寒问暖。 但是当宁欢意问起来府上的事情时候,白大人又努力粉饰太平。 午饭用到一半,白莹莹突然捂住腹部神色痛苦,宁欢意就坐在她身边,突然见这副模样那也真是被吓到了,她咳嗽了几下连忙把白莹莹扶到怀里:“青黛!青黛抓紧拿着我的腰牌去宫中请太医来。” 青黛应下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绘春却拦下:“怎敢劳烦王妃娘娘身边的人去宫中请太医呢?找位大夫来瞧瞧也就是了。” 宁欢意现在不知道白莹莹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一想到这些人买通了大夫就觉着不能再听绘春的话,便冷着脸色:“既然本王妃都没有说麻烦,你又何苦不让莹莹接受太医的诊治?” “如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白夫人早就看不惯绘春,也出言呵斥,绘春这才连连败退,不敢说什么了。 白媛媛站在一旁,看起来有些着急,宁欢意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些细节,肯定是心中有鬼,才不敢让太医前来。 她们就算有本事买通大夫却也没有本事买通太医,宁欢意有些后悔昨日没有请太医来给白莹莹诊治,万一今日是因为拖的太久才会如此,该怎么办?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如何宠爱她,那些太医们也全都不敢耽搁,自然是把宁欢意的事情当做头等要事来对待。 不出半个时辰,太医就提着药箱赶来了白府,白府当中此刻早已乱作一团,虽然白莹莹身子不适已经有一两日了,但是这还是头一次直接痛的站不起来。 白府的下人们慌乱,就连绘春和白媛媛也都是心怀鬼胎各自不安。 太医给白莹莹诊治,只是刚刚把脉,便查出来不对劲,朝着宁欢意福身:“王妃娘娘,臣斗胆一问。近些日子小姐明明是中毒所致,为何却用了些风湿感冒的药。” “中毒!怎么会是中毒!”白大人首先跳起脚来,他连忙让太医也给自己把脉,说到底,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罢了。 白莹莹虚弱的躺在榻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管如何,这毒既然已经把出来了,事情也就好说了。 太医给白大人诊脉过后,发现他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于是让白大人宽心。 白大人这才开始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宁欢意却冷静的吩咐:“劳烦太医,先去把我们今日午膳所吃的东西都去查一查。” 太医应下,由白府的丫鬟引着去查中午吃食,毕竟事关宁欢意,太医不敢不尽心,每道菜每道汤,甚至连漱口的水全都查验了。 “回禀王妃娘娘,午膳没有一道菜是有毒的。王妃娘娘可放心。”太医说出这话来,宁欢意才算是放心些,随后她又道:“去把这些日子白姑娘所用的药物残渣拿过来给太医一瞧。” 第62章 放肆! 就在大家都因为这件事情而忙的焦头烂额时, 白媛媛和绘春都发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宁欢意发现了,便仔细询问。 “你们为何是这副神情, 可是心里有鬼?”宁欢意不喜欢她们,所以说话也从来不客气,她现在坐在白莹莹的床榻旁, 只觉着心疼。 白媛媛和绘春说话都语无伦次, 可见有贼心没贼胆, 想害人, 但是现在眼看着要被抓包了, 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当白莹莹身边的侍女把那些药渣都带过来的时候,绘春坐倒在地, 眼含泪水:“老爷……是绘春猪油蒙了心, 指使下人给大小姐的汤药里放了些东西, 您不必查看了……请老爷赐罪!” 绘春既然都已经招了, 宁欢意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让太医来查了,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那因为着急而流出的泪水。 白大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时三刻竟然说不出来如何处置绘春, 宁欢意刚要说什么, 白大人却道:“家丑不可外扬, 这件事是我们白府内部的事情,还望王妃娘娘能将处理这件事的权利交还给我。” 白大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就差没有赶客了,宁欢意不明白,难不成这白大人竟然为了一个庶女妾室, 不惜得罪王妃吗? 白莹莹显然也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挣扎着坐起身来, 有气无力的质问:“父亲这是为何?王妃她也是一片好心关心女儿,要不是今日王妃在此,女儿恐怕早就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四个字,似乎是戳中了宁欢意内心柔软的地方,她本身就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嫁到摄政王府之后才发现身边还有那么些如狼似虎的人。 她愈发感觉到了有一个好朋友是多么的重要,倘若这一次自己没有赶过来的话,恐怕慢性毒有一日发作,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宁欢意一阵后怕,姣好的脸蛋上尽是冷意,她冷冷的看着白大人:“本妃可以不管,但是……你必须在今日交出一个如何处置她们母女二人的办法。” 宁欢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使用王妃威压的时候,居然是在白府。 白大人额头冒出冷汗,他似乎是想起来了眼前这王妃娘娘不过是个刚刚嫁做人妇的丫头,于是又挺直腰板:“白府里的事情,不劳王妃挂心。来人,送客……” 白大人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丫鬟就要前来搀扶着宁欢意强行送出府,宁欢意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她将手中喝空了的药碗一下砸到了地上,瓷片砸的四分五裂,声音清脆。 “好大的胆子!如此目无尊卑,难道也敢将本妃赶走?”宁欢意杏眸当中都是怒意,她鲜少生这样大的气,青黛都吓得赶紧上前来扶住宁欢意。 “王妃娘娘,您身子不好,切勿气坏了身子啊。”青黛很是担心,自家王妃一直是情绪十分稳定,且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哪有人敢给王妃这么大的气受。 宁欢意一发怒,那些丫鬟们全都跪了下去,尤其是刚刚要来扶着她出去的丫鬟,更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白大人脸上挂不住,还是坚持要送客,宁欢意看了躺在床上的白莹莹一眼,得到了白莹莹的支持这才说话。 “青黛,去摄政王府取我的金册宝印来。本王妃倒是要下一道手谕了。” 凡是拥有金册宝印的人,无论是皇后、协理六宫的贵妃还是各种王爷王妃,是都可以下达手谕,管理那些不如自己尊贵的人。 只要按上这金册宝印,倘若不服从者,便是触犯了律法。也正是因为这金册宝印十分的霸道,所以本朝除了皇后太后,也就只有萧凝安和宁欢意有这宝印了。 白大人这个时候才慌了,他疯狂使眼色让白夫人上前说点好话,青黛却已经转身出了白府,快马加鞭的往摄政王府去了。 白夫人虽然很不想为自己这不成器的夫君说话,但也还是顾及白府的面子,于是走上前来,好声好气的哄着宁欢意:“欢意啊,你是好孩子,我和你白伯父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情同一家人,何须要用这样的手谕伤情分呢?” 宁欢意软了下来,但还是生着气:“是白大人先不顾及情分的。” 宁欢意容颜那是一等一的好,这今日突然生气,白皙的脸颊上因为生气而有些红润也别有一番感觉和韵味,白夫人看着都觉得羡慕,她握着宁欢意的手说好话,才算是哄的宁欢意坐在床榻一侧。 “如今,可愿意当着本妃的面说如何处置了吧?”宁欢意目的很简单,她可以不插手你们府里的事情,但是欺负到了她朋友的头上,那必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大人虽然已经不再嘴硬,但是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处置了庶女,于是又不死心的询问:“可……绘春,是不是有人逼你?” 绘春看出来了自家老爷不愿意处置自己,仿佛是吃准了白大人,于是含泪扑到白大人脚旁,啜泣着:“官人,绘春只是不明白药理性子,相生相克,所以给姑娘端去的汤药里才产生微毒,但绘春自知死罪,还望官人处置。” 这下好了……原本都承认是自己下毒了,现在又换了一种说法,说是什么药物相生相克,宁欢意只觉得十分头疼,从前怎么不知道白大人这么优柔寡断。 “如此,想必这两个人也不是故意的,王妃娘娘您看,要不然就不用多么严厉的处置了吧。”白大人说话低声下气的,搞得宁欢意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白莹莹也是气的又躺了回去,倘若这次没有扳倒那两个人,真的是无法出一口气。 宁欢意也知道,可是如今已经无法对证,白大人也有意袒护她们,这…… “究竟是不是药物相生相克太医一查便知。”一道冰冷的声音从白莹莹房间外传进来,宁欢意所以这道声音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殿下!”宁欢意欢喜的眸子都闪烁着笑意,她走过去挽着萧凝安的胳膊,想起来这在府上刚刚受的那些委屈,只觉得心里难受。 欢喜立刻又变成了委屈,宁欢意眨眨眼睛,扯着萧凝安的袖子:“殿下怎么来了?” 萧凝安对着宁欢意说话的时候,永远是最为柔情的,她声音放缓:“刚才刚刚回府就听清青黛说要来取金册宝印,想必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萧凝安说的后半句,意有所指,白大人混迹在朝堂上,自然知道摄政王现在是如何一个权势滔天,他擦擦冷汗站出来:“殿下多虑了,王妃娘娘尊贵之身,总会有人给她气受。” “那白大人又为何尊卑不分!难不成也是想入本王的地牢里一观了吗?”萧凝安横眉冷对,那具有攻击性的容貌在此刻看起来更加让人臣服。 有了萧凝安摄政之王的威压,这下就连白大人和白夫人也全都跪倒在地。 萧凝安可不怕什么折不折寿,她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受不起这些朝臣的跪拜。 “本王平日里还是对你们这些人太好了,王妃此刻受了欺负,你们也不知道帮衬,若是本王今日赶不过来,岂不是让王妃受屈?”萧凝安这话说给身边的宁欢意侍女们听的,当然更多的还是让白大人听。 白大人知道了宁欢意在摄政王的心中是何地位,也开始后悔:“殿下息怒,是我一时拿长辈的身份昏了头,如今白府的事情,若是王妃想处置,任凭王妃处置。” 白大人好歹是混迹官场多年,又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不仅仅是头脑,还有这说话的本事。 原本是宁欢意受委屈,现在在他这番话当中,倒成了宁欢意有事没事去管别人家的事情。 宁欢意自然不是吃素的,她端起帕子来擦眼泪,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似的:“白伯父此言差矣,欢意只是觉得,唯一这么一位闺中蜜友,若是在家中被妾室和庶出的妹妹蹬鼻子上脸,传出去也会有人说您宠妾灭妻呀。” 宠妾灭妻,这四个字曾经让前朝有过不少的动荡,所以原本还是平常的四个字,在本朝却成了禁忌。 白大人的脸顿时黑了,他得到了宁欢意的宽恕起身,但是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白莹莹见状又咳嗽几下,让太医快些查看到底是不是相生相克。 而这一查就查出了别的问题。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恕罪,方才微臣未曾查看出来午膳当中的问题。这才发现午膳当中的食材有几种食材用料和您所用的汤药相生相克,倘若今日午膳您多吃了几口,恐怕也会对身子有大不妥。” 太医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他原本并没有着意去看相生相克这些问题,只待有人提出来了,这才发现。 萧凝安今日前来,原本也只是抱着陪同小王妃看热闹的想法,但是此刻有人居然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王妃。 “放肆!”萧凝安一怒,其余人皆跪倒,她浑身戾气尽显,跟在身边的侍卫知道,这种戾气犹如当年在沙场上杀红了眼的萧凝安。 第63章 被算计 宁欢意则愣在了原地, 她被吓到了,也就是说,倘若今天中午多吃了几口菜, 可能自己也会不明不白的中毒? 高门大户家的厨娘向来都是很懂食物相生相克之法,所以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倘若是出现了, 那就是别人有意而为之了。 萧凝安握住宁欢意的手, 眼神流转似乎是努力让宁欢意放宽心, 她手心热热的, 也算是具有安定旁人心思的能力。 “给本王查, 严查!”萧凝安带着宁欢意移步到了正厅,白府的正厅虽然比不得摄政王府的宽敞, 但也算是站的下这些人。 宁欢意留意了一下绘春她们的神色, 可她们明显是更加懵, 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这就奇了怪,怎会如此。 通过方才的事情, 宁欢意早就已经知道她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精湛的演技来做戏, 倘若这相生相克的事情真是她们做的, 断断不可能是这样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 萧凝安坐在上首, 宁欢意陪同坐在一侧,因为这件事, 花厅里所有的饭菜全都不许人乱动,都还好好的摆放在桌子上。 太医又是仔细的查看,的确是精准的与宁欢意所用汤药相生相克, 明显就是人为的。 厨娘们也被萧凝安手底下的人带了上来,她们一个个神色俱惊, 看起来很是无辜。 “快说,这些饭菜谁指使你们做的吗?”萧凝安不爱说话,更不爱对着她们说话,因此是身边的侍卫来审问,白大人与白夫人一同坐在右侧听审,左侧则是惊魂未定的绘春二人。 厨娘们突然被这么问,个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刚刚也知道前厅这边出事了,似乎是有关中毒一事,但她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一时间,大家面面厮觑不知如何回答,府上宴席的饭菜都是有规定的,这也是按照往常席面都会有的菜品并未有什么问题啊。 可就在这时,为首的赵厨娘却往前跪走了几步,猛的朝萧凝安和宁欢意磕头请罪。 宁欢意发现事情的突破口,手猛的一拍桌子,神色严肃的询问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些说来,本妃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宁欢意的小脸蛋上尽是严肃神情,萧凝安余光看到宁欢意只觉得心疼,原本以为等到过些时日一同带出京去,就不会有这些威胁和麻烦,谁知道竟是怎么也躲不过去? 赵厨娘看起来很是镇定,她磕完头,挺直腰杆开始叙述自己的罪状:“奴婢是绘春姨娘从江南带过来的厨娘,来到京城之后,白夫人和大小姐处处打压我们姨娘和二小姐。奴婢在江南时,绘春姨娘曾于奴婢有恩,如今看主子受辱,本就心怀不忿。谁料大小姐居然还把您搬来叫屈,奴婢不甘心,这才私下打听了您平日里所用什么汤药,特设此局。” 宁欢意越听脸色越差,她来给自己的友人撑腰,也算是这赵厨娘生事的理由了吗? 她努力平息怒气,尽量温和的继续询问:“可你只不过是个厨娘,白府宴请旁人的饭菜都是有规定的,你如何敢忤逆?” 这是宁欢意在问具体如何做到的,也正是怕绘春想找人当替罪羊,所以想问一下细节,看看能不能有些纰漏。 谁料接下来赵厨娘说的话,让宁欢意无法思索了:“这还要多亏您的好友,也就是我们大小姐。她拖着病弱之躯也要来吩咐奴婢今日做些江南菜吃。江南菜,京城厨娘鲜少知道,所以奴婢要是动什么手脚,又有谁知道呢?” 白莹莹?宁欢意一下子感觉身体脱力,这件事倘若细究下去,萧凝安的脾气恐怕是要一起问罪,宁欢意便拉着萧凝安的衣袖,神情似乎是在为白莹莹求情。 萧凝安叹了口气,点点头答应了宁欢意,随后看着跪在地上一点不知悔改的赵厨娘,气不打一处来:“毒害王妃,你就不怕本王诛你九族?关入……” “奴婢全家九族是贱命,无人相救,此刻都死在了水灾当中,殿下若是有本事,大可上地府索命。”赵厨娘高声应答,打断了萧凝安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饶是萧凝安也一时半刻竟想不出来如何折磨她才好了。 萧凝安身上的冷冽气质受不得一点冒犯,她取出一把亮闪闪的银剑扔在地上,意思很明确。 宁欢意却不想这么快要了赵厨娘的性命,她使了个眼色让青黛去把那银剑拾了起来,递给了萧凝安身边的侍卫。 萧凝安不解,白莹莹无法处置,难不成这小小厨娘也不能吗? 宁欢意握着她已经因为生气而冒出青筋的手,柔声劝着:“欢意知道殿下生气心疼,欢意很开心殿下如此在意我,如今赵厨娘这事还有诸多疑点,不如就交给我,我把她带回王府细细审问?” 宁欢意的声线软软的,很是动听,如同夹杂着和煦春风一般。 萧凝安败下阵来,她眼底浮上担忧,声音有些沙哑:“我总是怕…怕护不好你。” 曾经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萧凝安每次想起那些画面,常常难以安睡,如今能够把宁欢意带在身边以为能够护好她,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真是触了萧凝安的逆鳞。 宁欢意手握着萧凝安,手掌心的温度使得萧凝安也只好放下心来,准许侍卫将赵厨娘带走。 宁欢意坐在正位之上,看着白大人意思很明显了,她一定要得知白大人如何处置绘春和白媛媛才敢放心离开。 白大人之前还打算努力想想办法保下这母女,可谁知如今摄政王都已经到了,那绝对是没有再含糊的可能了。 “关入顺天府大牢,永世不得相见,割去白姓,白媛媛永世不得袭爵。如此,王妃娘娘意下如何?”白大人叹了口气,他原本就是优柔寡断之人,从来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但是萧凝安一直盯着他看,他也不敢不这样。 如今顺天府府尹是萧凝安安排的人,一听这话,宁欢意便做主:“既然如此,一个时辰后,顺天府府尹将亲自带人过来,还望到时候白大人要秉公将她们送出去。” 其实宁欢意擅自用萧凝安的人是有些心虚的,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萧凝安,却发现萧凝安笑着,似乎是很开心。 宁欢意歪头表示不解,萧凝安这才凑上来像是小孩子一般玩闹:“欢意愿意用我的手下,才是真心当我是夫人。我很欢喜。” 宁欢意心里甜滋滋的,刚才那点子害怕也烟消云散了,事情终于也算是尘埃落定,宁欢意记挂着萧凝安回府应该是还要帮着皇帝批阅奏折,也不好在白府再多待着。 便要起身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正撞上白莹莹身边的丫鬟行色匆忙,不知道要去哪里,见到了宁欢意就见到鬼一般,连忙加快了速度跑开。 宁欢意心下疑惑,给青黛使了个眼色,青黛便去着意打听,宁欢意和萧凝安则先行回府。 白府的其他人倒是并未对青黛留下来有什么异议,这下好不容易铲除了那对与自己有利益相冲的母女,白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只以为青黛是留下来监督着把绘春二人下午带走的。 宁欢意来到了摄政王府,萧凝安一直阴沉着脸,看到身边侍卫带来的赵厨娘,就想起来倘若今日宁欢意多吃了几口菜,将会陷入怎样的险境。 即便太医已经反复把脉,担保宁欢意身子无虞,但萧凝安还是气不过,她鲜少将喜怒形于色。 但是只有牵扯到宁欢意的事情,才总是会勃然大怒。 来到了如意居当中,萧凝安坐在桌子旁,身边的侍卫拿来书卷,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萧凝安不去批阅奏折而是坐在这里。 宁欢意坐在铜镜前卸下些钗环,身边的丫鬟送进来汤药,服侍着宁欢意用药:“王妃娘娘今日出门,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汤药小火煨了许久,娘娘快些用药吧。” 宁欢意看着那苦味的汤药就犯愁,萧凝安抬起头来,目光温柔缱绻,屏退这些丫鬟,自己放下书卷走过来。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如此美人一步步往自己这里走,想起来夜晚不知节制的她,就突然脸红低下头来,萧凝安甚至不敢说话大声,生怕惊扰了宁欢意,也怕吓着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王妃。 萧凝安将那药端过来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小心吹着热气,待能入口了再喂给宁欢意。 这药虽然是上好的药方和药材,但是宁欢意何尝不知药三分毒,嗔怪的看了萧凝安一眼,她喝完药照例塞了几颗梅子。 宁欢意看了看萧凝安那张令人痴迷的脸庞,此刻萧凝安也目不旁视,每每二人独处的时候,萧凝安总是这样几近痴迷的盯着自己。 宁欢意被看的害羞了,拿起一颗梅子也塞入萧凝安的嘴里,萧凝安突然吃东西,那茫然的样子倒是可爱。 宁欢意忍俊不禁,笑的极为动人,萧凝安咽下了梅子,趁着宁欢意笑的时候,凑上前来吻了吻宁欢意的嘴角。 第64章 真相 时近傍晚, 夕阳西下,萧凝安早早就去批阅奏折,她为宁欢意而去白府浪费了些时候, 就要从自身效率提拔上来。 宁欢意小小的午睡过后,看了一眼身旁,没有了萧凝安的人影, 心里有些失落, 可下一瞬就看到了自己手中还拽着一件外衫。 暗红色的外衫寸金寸缕, 凑近一闻还有萧凝安身上冷冽的香气, 宁欢意顿时又开心了, 她将外衫好好叠好,搁置在床头, 唤青黛进来。 青黛服侍着宁欢意坐起身来, 脸上的神色却不好看, 宁欢意似乎猜到了什么, 整理了三千青丝便看向她:“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接受。” 青黛直接跪了下来, 面色严肃:“回王妃娘娘, 白小姐她……她的确是指使身边的丫鬟去打探江南菜有什么, 然后最为了解您的汤药, 因此有意无意的向赵厨娘透露王妃娘娘近来的汤药,那赵厨娘这才……” “放肆!!”宁欢意大声呵斥, 任凭是谁要害她都好,哪怕是萧夫人宁欢意都猜测过,可是偏偏……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人, 才是罪魁祸首。 倘若不是今日出正厅的时候看到了白莹莹身边的人,恐怕自己还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宁欢意心疼白莹莹被妾室算计, 但更心痛她为了除掉妾室而不惜拿自己开刀! 青黛何曾见过见过宁欢意生这样大的气,她连忙跪走上前替宁欢意顺着气息,可宁欢意气急攻心,原本身子就弱,此刻突然猛烈咳嗽,竟然咳出一口鲜血。 青黛一看大惊失色,咳出血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她吓得六神无主,下一刻宁欢意便昏死过去,青黛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她搂着宁欢意任由她躺在自己怀里。 “传太医!传太医!!!” 这下,摄政王府也变得一团乱,萧凝安原本还在批阅奏折,听到下人来报,王妃昏死过去,她手中的奏折都掉了。 那双凤眸当中似乎有什么破碎掉,她发了疯似的冲出书房,连门都顾不得关,还是宋儒收好那些奏折将门关上,随后连忙也跟上。 太医原本就没回宫,奉萧凝安的命,要确保王妃身子无虞才可回宫,就当大家都以为王妃没事的时候,宁欢意偏偏晕倒过去。 萧凝安以为是相生相克所致,红着眼睛把宁欢意抱入怀中的时候,太医却把脉摇头:“非也,王妃娘娘并不是因为所食东西而晕倒,是气急攻心引发旧疾,这才一下子栽倒过去。” “如何才能醒!!”萧凝安不在乎这些了,她只想让怀中人儿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看自己,别无他求。 太医连忙说话让她放心:“摄政王殿下莫担心,王妃只是气急攻心,待好好休息平息心中怒气便可醒转,只是引发旧疾,却需要好好的开一方药。微臣这就去开药,命下人来熬。” “快去!”萧凝安把宁欢意揽的紧紧的,就好像稍有松懈,宁欢意就会从自己的怀中消失一般。 萧凝安有过阴影,是以宁欢意哪怕是出一点事情都能让她患得患失,她抱着宁欢意,一点点恢复理智,声音如同坠入冰窖一般:“青黛,王妃娘娘为何动气。你……一五一十的给本王汇报。” 青黛跪在地上不知道如何回答,既然自家王妃娘娘愿意在白府维护白莹莹,自然是不希望由旁人出面来干涉,所以她斗胆道:“事关王妃娘娘,不如等王妃娘娘醒转再做定夺。” “你且告诉本王,本王愿意等她醒了再处置惹她生气的人。”萧凝安已经出了奇的冷静,但是只有跟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定然是要发大火的。 青黛只是丫鬟,自然不敢不从命,只好把汇报给宁欢意的,又重新汇报给了萧凝安。 萧凝安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早就知道这种结果,她苦涩笑笑:“欢意啊,你重视的人给你捅了刀子,这还不算完。我以为……白莹莹不会这么快出手的。” 萧凝安其实一直都知道白莹莹并不算什么好人,可是,宁欢意只有她这么一个闺中密友,萧凝安也是知道的,没有任何证据,肯定不适合告诉宁欢意,萧凝安原本也是想带着宁欢意远离白府,远离京城。 躲一躲风头就好,谁知道这还没有起身离京,宁欢意就已经被白莹莹下手,萧凝安心中冰凉。 她没有再说什么了,挥手屏退所有的下人,自己抱着宁欢意坐在榻上,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拍着宁欢意的后背。 夜幕降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宁欢意终于悠悠醒转,她眸子里都是伤心,看到萧凝安把自己抱在怀里,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萧凝安见她醒了,二人额头对着额头,珍惜万分。 “欢意,你把我吓死了。”萧凝安声音都哑了,她担心宁欢意就此醒不过来,上一世……也是她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萧凝安一想到那副画面,哪怕是在酣睡当中都会突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宁欢意蹭蹭萧凝安的额头,知道自己把她吓着了,于是连连讨好,笑的很是可爱,可还没说出话,就又开始咳嗽。 萧凝安跟个受惊的小孩子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只手忙脚乱的拍着宁欢意的后背,然后疯狂的传太医把药端进来。 这药就是每日晨起的时候宁欢意要喝的,乃是太医院院首所写的药方。 张太医走进来,先是看着宁欢意喝下汤药,又把脉了一会,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殿下不必忧虑了,王妃娘娘已经没什么大碍,如今心绪平和。喝下这药后,咳嗽的症状也会大大减轻。” 张太医虽然不如太医院院首,可到底能够进宫侍奉,成为太医自然是有傍身之计,所以得到了他的话,萧凝安也能够安心些。 她大手一挥,身边的侍卫便奉上白银百两,太医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这么大数额的打赏,连忙跪下:“殿下,这使不得啊!微臣治病救人乃是微臣之本分,还往殿下收回白银。” “你医治王妃有功,还能够看出来那饭菜当中与汤药相生相克。又是一件功劳。倘若太医不收下这些银两,就是瞧不起我摄政王府了。”萧凝安明明是赏人东西,就是说话之间却总是有不自觉带上的威压。 太医不敢不收,连忙接过来托盘,托盘上放着的白银百两实在是沉重,他又给身边随身小厮拿着,自己谢恩。 “只是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烦请太医多在王府当中呆几日,等到王妃的身体真正的稳定下来,太医再回宫,皇上那边…本王去说。” 萧凝安已经很给太医面子了,张太医怎会推辞,一口应下便告退,摄政王府有很多空闲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张太医住下。 宁欢意躺在萧凝安的怀里,不觉是不是有些太过重视:“殿下……欢意惶恐,这样会不会惹人闲话?” 萧凝安唇角一勾,抚平宁欢意的发丝,声音很是温柔:“又有哪个嫌命长的人敢置喙我们摄政王府呢?” 宁欢意点点头,也是,自己这夫人便是天底下头一份敢肆意妄为的人,自然是没人敢置喙。 萧凝安看着她的眼睛,没忍住,还是问出来白莹莹如何处置。 提起白莹莹,宁欢意思绪渐渐飘远……当初因为自己生着病,家世显赫,没有人愿意上赶着来侍疾,只有白莹莹还愿意把自己当朋友前来照顾一二。 后来,白莹莹得知自己要嫁入摄政王府,也是实打实的为自己考虑,那白嫩圆润的手指时不时戳弄自己几下,二人经常说着说着就玩闹在了一起。 这些欢快的闺阁时光这么一想,竟然也离自己远了许多。 “我不过是出嫁了这么几日,为何白莹莹就变成这样了。”宁欢意实在不解,在她看来,白莹莹的变化仅仅是自从自己嫁了人之后才变得。 可萧凝安却不以为然:“哪有人会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就变得如此狠毒,不顾昔日姐妹情分,恐怕是一直都这样。就如同蛇蝎一般蛰伏在你的身边,平日里自然看不出问题,但凡需要你的时候,蛇蝎的魔爪被伸了出来。” 这是萧凝安总结之前看到的白莹莹所行之事总结出来的,她实在是太会伪装自己,所以才……也瞒过了上一世的自己。 宁欢意陷入深思,她是聪明人,自然能够想明白这番话其中的深意,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明明是这么要好的,两个人也没有利害关系。 怎能…… 萧凝安握住宁欢意冰凉的小手,缓缓带给她力量,此刻二人四目相对,萧凝安很是珍重的说道:“如今,我们两个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与陪伴,你有我了。不怕……好吗?” 宁欢意似乎心底被触动,她原本以为嫁给了萧凝安,就能多出一个人来陪伴自己,可如今,更像是置换。 有了萧凝安,便得看清白莹莹。 第65章 听话的大狗狗 “夫人……你还好吗?”萧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宁欢意的身侧, 她神色有些担忧,毕竟今天下午刚因为生气而昏倒,萧凝安实在是不放心让宁欢意自己面对白莹莹。 所以发现自己看奏折看不下去之后, 就直接放下奏折跑了过来。 萧凝安赶过来的时候,宁欢意就已经瘫在椅子上,颇为头痛的样子让萧凝安心里一紧。 她走上前搂住宁欢意, 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如意居里走, 宁欢意还以为萧凝安依旧兽性大发, 她小声抗议, 锤着萧凝安的肩膀。 “欢意放心, 今夜我就好好守着你,什么也不做。哄你入睡, 可好?”萧凝安虽然的确对于宁欢意的身子上瘾般的嗜好, 但是宁欢意今天身子不适, 饶是给萧凝安一百个胆子, 那也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宁欢意这才安心下来,不知道为什么, 每每面对萧凝安的时候, 但凡自己有一点反抗的举动, 萧凝安就会立即离得很远, 生怕自己厌恶一般。 可明明……萧凝安把自己娶了进来,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卑微才是。 宁欢意不知道萧凝安这些细小的神情是为什么, 但她很是受用,至少这样不用日日担心萧凝安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打发走了。 萧凝安果真很守信用,说不动她就是真的不动她, 把宁欢意抱入如意居的时候,放在了妆台前方, 亲自给宁欢意摘下来珠翠首饰,又将外衫换下来,换的时候脸颊微红,纯情得很。 “殿下又不是没见过欢意身上的模样。怎的会脸红害羞?”宁欢意很少能够看见萧凝安害羞脸红,此刻那简直是让宁欢意抓了个正着,恨不得逗弄萧凝安一番。 萧凝安把头低的更低了,她耳尖也红红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笨拙,给宁欢意换上了寝衣之后,脸已经像熟透了的鸭子一般。 “殿下脸红起来真可爱呢。”宁欢意坐在榻上,抱着双腿看向站在床边的萧凝安,杏眸当中尽是新奇的笑意,她伸出软软的手指戳了戳萧凝安的脸颊,又收回来。 萧凝安只感觉到那软软的触感仅仅是稍微一碰又收回来,她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夫人可要老实些,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碰你。” 萧凝安已经感觉到小腹一团火气,某处地方的存在感很强,那双凤眸染上了些情/欲的神色,却也极力压抑着,宁欢意看到这样的美人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几个动作而动情,心里别提多舒适了。 宁欢意主动替萧凝安宽衣解带,她身子弱却也已经喝下好几碗汤药,如今早已情绪稳定下来,更何况……宁欢意也很想亲近萧凝安。 在宁欢意的循循善诱下,还是萧凝安忍不住,但她动作轻柔至极,和往日的行为相差很大,虽然依旧让宁欢意欢快的娇息连连,但是身上却没多少疼痛,萧凝安疏解了欲/火,眼底是浓浓的愧疚。 “明知你身子不适,不应该这般放浪的。”萧凝安把宁欢意搂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宁欢意的肩头,明明她是那个受益最大的人,此刻却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委委屈屈的道歉。 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尽是餍足的神色,媚意深重,此刻就好像是最好的蛊药,让宁欢意哪里怪她,宁欢意捧着萧凝安的脸颊凑上前去亲了几口。 此刻虽然身上没有太过疼痛,可到底有些累了,宁欢意迷迷糊糊的抱着萧凝安的脖颈,声音软糯:“我喜欢和安安……亲近……”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解了萧凝安两世的遗憾,她餍足的抱着宁欢意入睡,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翌日一早,宁欢意醒过来的时候萧凝安也已经上朝去了,只是昨晚并没有多么折腾宁欢意,所以今日宁欢意并没起的很晚,大概是萧凝安前脚刚刚出府,后脚宁欢意就醒了过来。 青黛满眼笑意的走上前来服侍着宁欢意洗漱穿戴,成婚新妇该做的事情总算是也都做完了,宁欢意今日只需在府里提点几句下人即可。 所以用完早膳,宁欢意喝下汤药就开始围着摄政王府到处转,监督着那些丫鬟小厮好好做事,看到摄政王府气象一新,心里就好受多了。 “要说还是王妃娘娘您懂得差遣他们。我这老头子虽然混了个管家之名,却是实在不懂得如何管家。只好借着殿下的威严压着他们也就是了。”宋儒陪同宁欢意一起巡视王府,一来也算是为宁欢意介绍府中各人,二来也是为了交代一些管家之事。 可是陪着宁欢意逛了这一上午,宋儒算是发现,面上如同还涉世未深的孩子一般的王妃,管起家来却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这比那些常年用主子威压来的要实在的多。 “宋先生,今日殿下上完早朝之后单独去勤政殿和皇帝说话,外面候着的太监们说皇帝发了好大的一顿火把茶碗全都砸了。”就在宋儒和宁欢意说话的时,萧凝安身边的一个侍卫快马加鞭的跑回来。 到现在萧凝安都还没有出勤政殿,卫云跟在萧凝安身边最久,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连忙派遣侍卫跑回来询问先生宋儒该怎么办,宋儒顿时慌了。 “自从回京以后,皇帝一直是对咱们殿下毕恭毕敬的,从来没有发过什么火啊。难不成是有什么小人弹劾?”宋儒向来聪明冷静,所以方才慌也只是慌了那么一瞬,立即又冷静下来,他在努力的分析着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忘记了宁欢意还在身边。 宁欢意有些担心,打算抓紧写信一封给父亲宁元勋,倘若真的在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理应帮衬一二。 宋儒看出来宁欢意的忧心,连连解释:“王妃娘娘您先放心,咱们殿下根基深厚,就算是被什么小人弹劾,也动不了根本。” 宁欢意稍稍放下心来,她回到如意居还是有些坐立不安,青黛过来端上茶水,替宁欢意磨墨铺好宣纸。 宁欢意的簪花小楷最是漂亮,昔日还未出嫁的时候,在福中实在无聊了,就会通过写字来静心,练得一手簪花小楷。 如今言简意赅的写好书信准备让青黛送去永昌侯府,可捧着信的青黛迎面撞上一身玄衣风尘仆仆归来的萧凝安。 “难不成夫人听说今日皇帝生气,就准备好改嫁了吗?”萧凝安眉眼间带着轻松的笑意,还不忘开些玩笑来逗宁欢意,宁欢意哪里想到这个时候萧凝安会回来。 满腹的担心此刻化为了委屈,她冲上去抱住了萧凝安,眼泪瞬间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打湿了萧凝安肩头的衣物。 “你居然还敢贫嘴。自然是想修书一封,看看你的岳父大人有没有办法把你捞出来。”宁欢意边哭边扭萧凝安的耳朵,偏偏这样不讲理的样子却深得萧凝安心,她搂的更紧了,声音很愉悦。 “皇帝的确是生气了,但不是生我的气。是因为江南水灾这么久,方法也都一个一个的颁了下去,可是江南那些官员全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措施,简直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有些太放肆了。” 萧凝安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倒是也很生气,但她放缓了声音,生怕吓着自己的小王妃。 宁欢意啜泣着,也算是理清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所以我们要去江南巡视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明日便启程,今日我才这么早回来,陪你一起收拾东西。”萧凝安揉着宁欢意的脑袋,享受着宁欢意在自己怀中的感觉,宁欢意却一下子眼睛亮起来,破涕为笑:“那是不是可以离开京城了。” 京城很大,城墙很高,许多入了京城嫁做人妇的女子,便再无可能离开京城半步。 宁欢意从前觉得自己的身子本来就这么差了,怎么可能会离开京城呢?谁知道这刚刚成婚就可以有机会离开京城,虽然是去江南水灾的地方,但是真正害及性命的洪涝灾害也已经停止,现在需要朝廷解决的是灾后问题。 宁欢意很是激动,眼睛因为刚刚哭过而变得亮晶晶的,她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想好了要带什么东西。 “青黛!把我那些首饰衣裳全都带着,还要有团扇屏风,还有那浮雕的浴桶,此行实在是路途遥远,路上的什么东西都要准备好…还有……”萧凝安顿时怔住,原本以为刚刚说的,那就算是行了,谁知道还有很多要带的,她伸出手来捂住宁欢意的小嘴巴。 萧凝安面露难色:“夫人怕是忘了,此行我们只是微服私访,怎么好如此张扬呢?” 其实如果真的单单只是去探望灾情的话,如此张扬倒也无爱,只要是宁欢意开心就行,可是此行还要去抓那些内奸,怎好打草惊蛇呢。 萧凝安根本不愿意把宁欢意留在这个能吃人的京城里,她只想把宁欢意带在身边。 第66章 临行 宁欢意顿时有些挫败, 哪怕是她出门礼佛都需要带很多东西,如今实在是很不好说,还不知道要去多久呢, 路途辛苦,倘若在没有好的茶水和沐浴的浴桶,都会让宁欢意心情大打折扣。 可是……萧凝安好像说的也对。 宁欢意又可怜巴巴减去一些东西, 在纸上写写画画, 什么衣物首饰却足足添了一倍。 “江南多雨, 要是淋湿了, 肯定要勤换, 而且衣裳不易晾干。”宁欢意说的很有道理,叉着腰似乎一副不容被拒绝的样子。 萧凝安却还是摇摇头:“光衣裳首饰估计都要堆满一辆马车了吧。夫人再……酌情减些?” 萧凝安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她如今说的这些话倒是和自己要把宁欢意取过来时说的话有些相悖。 萧凝安只是想让宁欢意能够自由自在的,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如今她想带几件衣服都不可以。 萧凝安失落的低下头来, 像是做错事情的大狗狗一样, 宁欢意看着她的样子,倒是笑起来。 “好嘛, 那我就再酌减减。”宁欢意第一次对于这种事情上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她甚至都往自己坐的马车里塞些衣裳什么的, 青黛在身边看了她这番行为, 倒是笑着打趣:“何时见过王妃娘娘如此精打细算,倒是还更加像是成了婚的女子了。” 青黛和宁欢意原本就是这样打闹生趣, 可萧凝安在旁边听着,就觉着心里不是滋味。 “欢意……是不是嫁与我,委屈你了……”萧凝安总是害怕这般让宁欢意受委屈, 而且成亲之后的这些事情也都接踵而来。 宁欢意愣了一下,搁下毛笔宣纸, 转过头来看着萧凝安,伸出手来握住萧凝安那冰凉的手:“殿下……何出此言,自从与你成亲之后,吃了好些好吃的,你也处处维护我,从来不愿意让我受委屈。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呀……” 宁欢意说的话就如同春风和煦一般,缓缓流淌进萧凝安的心田,她觉着心里舒服了些,眉眼舒展,那凤眸中尽是爱意,她拍了拍宁欢意的手背。 “欢意,衣裳首饰什么的,都带着吧,我们随行都只能有两辆马车,但是其余的马车可以和我们相隔几天到,如何?”这是萧凝安想的折中法子,她实在是不忍心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此委曲求全。 哪怕是容易被发现又如何,走到今天这个位分,所有支撑着萧凝安的信念就只有一个宁欢意。 其他的都不重要。 宁欢意也开心了,她挑拣了些要紧的东西指挥着青黛放在随行的两辆马车上。 “今日时辰还早。我陪欢意去岳父府上看看如何?”萧凝安想起来这一去恐怕要有些时日,这么些时日见不到父母双亲,自然是会心中难受,今日特地向皇帝求了不处理政务返回来陪宁欢意回娘家探望。 皇帝倒是很高兴萧凝安当甩手掌柜,这样也不算是摄政王一权独大,直接允许了。 宁欢意闻言惊喜许多,她杏眸都是惊喜的神色,拉着萧凝安的手:“真的吗真的吗!我可以回府看望娘亲爹爹了?” 宁欢意到底还是很想念裴阮和宁元勋。 萧凝安点点头:“当时澄清的时候便曾向你许诺过,你若想回府,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陪着你一起,如今我们要离开京城,有些日子恐怕不能及时回去,所以想着告假一日带你回永昌侯府,陪陪二位。” 若是有什么是比送东西更为浪漫的,恐怕也就只有遵守承诺这一条了。 当时宁欢意也根本就没有奢望能够时常回府,听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甚少有人能像自己一样时常回府看望。 “谢谢殿下!”宁欢意欢欣雀跃,连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带回府的东西,自从上次萧凝安侧面添些东西之后,就知道她并不介意自己送东西回永昌侯府。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欢快离去的身影,心中抚慰甚大,端起书卷看着。 时近中午,宁欢意和萧凝安的轿辇来到了永昌侯府,因为没有提前知会,所以门口还无人迎接。 那些丫鬟小厮看到宁欢意回来,全都又惊又喜,连忙奔跑着回去禀告裴阮,不一会,二人来到正殿,首先客套了一番行礼问安,宁欢意凑到裴阮身边,尽显小女儿家的姿态。 “娘亲~欢意想你了……”宁欢意蹭蹭裴阮的胳膊,像是小猫儿撒娇一般。 裴阮戳着的宁欢意眉间,嗔怪着:“你呀,小催命鬼。眼瞧着到了正午,是不是来蹭我们永昌侯府的饭菜了。” 萧凝安闻言笑了起来,随之附和:“欢意日日念叨着想念永昌侯府的饭菜,今日便斗胆带着她回府,还望岳父岳母不要介意啊……” 永昌侯府很久没有这样的欢声笑语了,宁欢意见到父母自然更加开心,一直拉着裴阮的手聊东聊西,萧凝安也时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一旁。 “岳父,此番前来的确是也有事情要与你们商讨。”萧凝安并未武断的就要带着宁欢意走,虽然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但是倘若裴阮和宁元勋不允许,那也尽力一试。 这也是裴阮喜欢萧凝安的原因,虽然萧凝安身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但是从来不仗着自己的身份拿乔,有什么事情都是要和宁欢意商量着来的,极为尊重宁欢意。 这些事情裴阮都是知道的,所以也算是放心。 “何事啊?”宁元勋端起来茶水示意萧凝安也喝,轻抿了一口之后便认真听萧凝安说话,萧凝安先是举例了如今江南水灾的事情,又把皇帝今日生气的事情也说了。 宁元勋脸色渐渐差了起来:“江南水灾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可是皇帝生气一事,难不成是因为怀疑江南官员有贪污的?” 萧凝安点点头,正襟危坐的看着宁元勋,看起来是要讨论关于江南水灾的要事。 结果下一刻,萧凝安便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奉茶给宁元勋,完全没有当摄政王的气焰,而是很讨好似的:“我想着,皇帝要派遣我下江南巡视,也好带着欢意一同,到时候将她安排在兴州,那里的水灾并不严重,而且风景正好。听说欢意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当中养病,从未去看过这些风景,所以这才想将她带出去。不知可否……” 萧凝安的话说到这里也便罢了,她凤眸看着宁元勋,很是谦卑有礼。 宁元勋思考了许久,萧凝安端着的那杯茶盏都已经凉了,宁元勋这才点点头:“也好,你定要好好准备那些汤药,欢意身子弱,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你要照顾好她才是。” “爹爹~您这话说的,女儿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啊。”宁欢意嗔怪一句,却也知道宁元勋是为着自己好,她走过去将萧凝安扶起来,茶盏拿下来自己递给宁元勋,宁元勋也接了下来。 萧凝安很珍重的点头应下,她早就准备好了汤药,还让皇上答允一个太医随行,想来是没事的。 眼看着萧凝安还跪在地上,裴阮想着摄政王的身份怎好给侯爵下跪,因此出来打圆场:“午膳快准备好了,快来一起用吧。” 底下的丫鬟们自然是听出来了裴阮话里的意思,全都去小厨房端菜,到了小花厅中。 侯爵世家基本上都是在小花厅用膳,都有自己单独的一套礼仪,净口净手后开始用膳,萧凝安基本上已经把给宁欢意夹菜刻进了血液当中。 裴阮看着,欣慰不已,我知道她们成婚之后都很少能够在外人面前互相夹菜,见到她们如此恩爱,也算是放心了。 用过午膳,萧凝安陪着宁元勋下棋,而宁欢意则喝过药之后陪着裴阮喝茶聊天。 “如今我们也都知道殿下宠爱你,你不可以仗着如此宠爱就无法无章。知道了吗?”裴阮怕自己这个单纯的女儿被宠起来蒙在鼓里失了清醒,而宁欢意确实明白裴阮的苦心。 她给裴阮捏了捏肩膀,回忆起来这些日子的相处:“娘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似乎一直知道女儿的喜好,一直尊重女儿,女儿也知道要清醒些,所以这些日子也是在摄政王府里小心翼翼的处理事情。” 裴阮点点头,她拿来账簿教导几句宁欢意,便也觉着好不容易见面,想多聊聊天。 “这次出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这些年刚好了一点,可不能着凉得风寒。”裴阮又连忙让身边的丫鬟整理着这些年宁欢意用过的汤药药方,给青黛贴身收着。 如今药方青黛这里一份,永昌侯府也有一份,倘若到了江南,水土不服,也可以用这些药方来做参考。 “娘亲……倘若日后有机会,女儿也想和你们一同出游。” 裴阮不是没有出过京城,但是宁欢意也无法跟着,自此成了母女二人的心结,她拍着宁欢意的后背,就像是小时候哄睡宁欢意一般,母亲的光辉向来如此柔和。 第67章 夜宵 这边厢, 宁元勋也是叮咛万嘱咐要让萧凝安照顾好自己这个女儿。 二人如今也没有什么旁的愿望了,唯愿就是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然后攒些家产颐养天年, 看着女儿幸福美满才是。 萧凝安虽然是明白,但是她有很多无法言说的理由,必须要把宁欢意带出京城, 否则留在京城里面, 保不齐有旁人会害自己这小王妃。 现在自己在宁欢意身边都几次三番差点被害, 萧凝安实在是不敢再放宁欢意一个人在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宁元勋和裴阮自然是不知道这些。 大概待到了傍晚时分, 萧凝安又吩咐下人从摄政王府的库房里面拿出来了许多上好的药材放进马车当中, 按照裴阮和宁元勋说的,所有有可能用到的药材和药方也全都带着了。 这下宫廷里的太医跟着, 什么上好的药材, 药方也都拿着, 这下就算是走南闯北, 恐怕都不怕了。 裴阮很是欣慰,这也幸亏是萧凝安宠着自家欢欢, 否则换了京城里任何一个男人, 恐怕都做不到那么细致。 一开始, 裴阮很是担心两个女子成婚并不靠谱, 这下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二人没有继续留在永昌侯府里吃晚饭,因为府中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收拾出来带着, 所以二人便离开了。 坐在回摄政王府的马车上,宁欢意头靠在窗户旁,向外看着, 今日天气还算可以,那些在街上叫卖的小摊贩, 如今眼看着天色擦黑,却也不舍得回家,总觉得可以留在街上能多卖几份东西。 “欢意哪里不舒服吗?”萧凝安现在是唯宁欢意是从,现在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唯一重视的也就是宁欢意的身子。 哪怕是她有一点点不开心,萧凝安都会害怕,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毕竟刚在府中昏倒过去,现在那根弦还在脑子里紧绷着,无法释怀。 宁欢意看萧凝安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你放心,我的身子还没有那么脆弱,不必时时刻刻如此担心。我只是每次离家都会有些惆怅,仿佛刚踏出永昌侯府,就开始想念爹爹娘亲了。好在……摄政王府,也是我们的家呀。” 宁欢意就是这样,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些娇纵的小性子,可是整个人却是最为善良温柔的,哪怕是现在,明明心中不开心,但是也会安慰萧凝安说,这也是她们两个人的家。 萧凝安揉揉宁欢意的脑袋,如今世人都说羡慕宁欢意,能被自己所宠爱,可是……只有萧凝安和宁欢意的家人知道,宁欢意是值得被如此对待的。 反而萧凝安担心是不是自己高攀了。 宁欢意软软的小手握着萧凝安,传递了一股安心的力量:“安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凝安精神突然动荡,精神突然动荡,好像某个时刻宁欢意也曾这么叫过自己。 她呆呆的点点头,然后乖巧的听着宁欢意说话:“安安,虽然我会因为离开爹爹娘亲而感到失落,但是我同样庆幸,我接下来即将去的那个家里也是十分温暖的。” 萧凝安自然知道宁欢意说的是摄政王府,她也握着宁欢意的手,平时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其实有时候也很脆弱,就比如面对宁欢意的时候,她自卑到了泥土里,就害怕自己并不能给宁欢意幸福。 由于天色擦黑,所以大街上也并没有多少人和车马,只有一些不愿回家的摊贩,距离夜晚集市还有一段时间,所以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就来到了摄政王府。 如今摄政王府已经掌起了灯,明亮的灯笼悬挂在摄政王府门口点亮归路。 萧凝安先下了马车,最后十几日如一日的回过身来,再将宁欢意扶着下马车。 宁欢意下午在永昌侯府里的时候,用了不少糕点,所以现在并不着急吃晚饭,而是先带着丫鬟们将随时要用的换洗衣物等收拾出来,放到明日即将随行的马车上。 萧凝安则先去到书房和宋儒商讨去江南的行程以及如何整治贪官污吏。 一下子如意居里剩下忙碌的宁欢意和丫鬟们,青黛还不忘打趣宁欢意:“王妃娘娘如今竟然没有哭鼻子,之前从永昌侯府回来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呢。” 这话不错,宁欢意总是依依不舍,但是如今居然还能安慰萧凝安,正是因为在摄政王府也让宁欢意感觉到了温暖,一日一日这般下来,宁欢意也就不那么不舍离开永昌侯府了。 宁欢意回忆起来自己的改变,不由得也笑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让青黛快些准备衣物什么的,可不能偷懒。 待到夜色已经浓了,不适宜再吃饭了,明日开始萧凝安启程去江南,那就有好些日子不能为皇帝批奏折了,所以要在今晚把一些要紧的需要两个人一同商讨的奏折给批阅完毕,是以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离开书房。 宁欢意坐在床榻上思索还缺些什么,思索着就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正巧小厨房做了几盘夜宵端了过来,宁欢意立即就想去找萧凝安一同用膳。 “青黛,你把这些夜宵拿个食盒盛着,随我一同去书房看看殿下。”青黛应声下去拿食盒,盛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便拎着跟宁欢意去往书房。 摄政王府的精致很是不错,哪怕是夜里也无半点骇人之景,更多的还是被温和灯笼烛光下的照耀显得与白日里相较,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来到书房门外,宁欢意轻车熟路的提起食盒独自扣门走进去,萧凝安此时正批阅奏折的头疼,搁下毛笔来休息片刻,听到开门声,便抬起头来看着。 发现宁欢意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走进来,竟然和烛光不相上下的温和谦卑,因为是在自己府里,也没有穿什么厚重的外套外衫,只是一件单薄的衣裙,更可人了。 “夫人为何过来了?”萧凝安连忙将书桌收拾出空位供宁欢意搁上食盒,那眼神似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洁白无瑕的脸庞被烛光照耀,更添了些亲和。 宁欢意将食盒打开,顿时一阵香气蔓延出来,她将书房的窗子打开,外面侯着的士兵全都是背对着书房的,是以并无不妥。 窗子一旦打开,微凉的夜风便送了进来,连同可口的饭菜香味也变得若有若无,宁欢意拿出来两双筷子摆放整齐,眼睛亮亮的。 “我收拾着有些饿了,小厨房刚好端来夜宵,这才端过来与你一起共享。”宁欢意得意洋洋的小猫一般,就差没叉着腰邀功请赏了,萧凝安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宁欢意额头,柔声道:“你若是想,我过去与你一同用膳就好,如今夜深露重的,你身子孱弱,着了风寒怎么办?” 宁欢意却不依,扯着萧凝安的衣袖让她赶紧尝尝味道怎么样,萧凝安拿起筷子来吃了进去。 果然是宁欢意带来的厨娘们,这夜宵也是很清爽可口的,非常适合在这夏日的夜晚里享用,似乎是扫除了萧凝安批阅奏折的疲惫,脸色都好起来了。 “你如至宝,我得了你,真是喜不自胜。”萧凝安很不会说情话,可是她但凡说出口的话,总能叫宁欢意极为感动。 宁欢意也坐在了萧凝安对面开始吃夜宵,二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无巴山夜雨可话,倒是极致的温馨。 用完夜宵,宁欢意亲自将这些碗筷收拾起来放到食盒里面带出去,让那些人带走去洗了,自己则为萧凝安红袖添香,好不惬意。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萧凝安终于处理完这些东西,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宁欢意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撑着下巴睡过去。 那憨态可掬的小脸蛋还挂着甜甜的笑容,眼睫毛投下来一小片的阴影,就像是最可爱的小人,住进了萧凝安的心里。 萧凝安轻手轻脚的将宁欢意抱了起来,让下人过来把宁欢意的胳膊揽着自己的脖颈,不允许任何人说话,就这么一路抱着宁欢意来到了如意居。 萧凝安刚步入如意居,就看到里面东西都空了一半,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王妃怎么出去一趟就像是要把如意居搬空了一般。 萧凝安先把人放在床榻里侧,枕头松软正符合宁欢意的喜好,她翻了个身依旧睡了过去。 萧凝安摸着宁欢意的脑袋,就像是鸡妈妈看鸡崽子一般,那是柔情万千,替宁欢意拿下来首饰发簪,松下来发髻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不许进来伺候,只留下萧凝安一个人收拾完宁欢意的烂摊子,将妆台也归置好,这才自己给自己松发髻,换上寝衣蹑手蹑脚的上了榻。 宁欢意似乎是感觉到身旁有人,翻了个身如同小树懒一般挂在萧凝安的身上,睡的很熟,这也是她对摄政王府这个环境安心的一种表现。 萧凝安拍着宁欢意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哄着小孩子一般,还为她扇着扇子,待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自己也睡了过去。 团扇搁在床头,只剩下上面悬挂着的穗子慢慢摇晃。 第68章 共同面对 次日晨起, 宁欢意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大早就被萧凝安抱着到了马车上,因为出发去江南的行程十分遥远。 所以需要早早的启程, 才不至于耽搁时间。 至于宁欢意所需要喝的汤药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连今天早上的这一碗也早就熬好递了上来。 还没有睡醒的宁欢意现在像困倦的小猫一般十分听话,就连平时犯愁吃药此刻都已经一股脑的喝下。 苦味蔓延在口腔当中, 宁欢意这才迟钝的皱起小脸, 萧凝安觉着好笑, 连忙塞了一颗梅子进入口中。 宁欢意平时不太爱吃这么酸酸的梅子, 但是如今苦味蔓延的时候, 平时不爱吃的酸味儿,此刻也犹如变成了十分甘甜的饴糖。 宁欢意喝完药也已经换好了衣裳, 坐在马车上,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原本就十分困倦的她窝在萧凝安的怀里沉沉睡去。 此次出行不仅是要周全带什么衣物, 萧凝安所要思考的就更多了,比如自己这个摄政王骤然离京, 恐怕会引起朝堂上某些大臣们阴暗的揣测。 万一就趁着这离京的这段时日在精中再生什么事端, 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萧凝安将原本要跟着自己来的林筠留在了京中, 他身为武将也是可以上朝的, 所以朝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立刻快马加鞭的来报。 但是林家作为自己的重要羽翼朋友, 刺探敌情,找出内奸,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能没有会武功的人守候在宁欢意身边。 即便已经组织了一群暗卫保护在宁欢意身边, 但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武将之人在身边陪她说话解闷……最重要的是能保护好自己这小王妃。 于是乎这个重要的任务就落在了常年跟在母亲身边出征打仗的林听寒身上了,那日萧凝安看她们两个似乎相谈甚欢, 就算自己来到江南之后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够时常陪伴在宁欢意身边,有了林听寒也不至于让宁欢意太过孤独。 所以身旁的马车还搭载着宋儒和林听寒,这次出行所有人都低调的很,对外一致的理由就是二人都生了病,在府中休息而并未透露要去江南。 也是趁早上人少,需要即刻出现。 这个点正好是所有需要上朝的人已经到了朝堂之上,而其余的小摊小贩,甚至守城的士兵估计都还在休息的时候。 因此萧凝安就算心疼,也只好把宁欢意拉起来坐到马车上,一行人启程。 出了京城已是晌午了,来到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树林当中,这算是两座城池之间的交界处,平时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这边留意,因此也没有村落和店家。 宁欢意早就醒过来,一直坐在马车上看外面的风景,时不时的跟萧凝安撒撒娇,马车当中总是欢声笑语,更多的是宁欢意在笑。 而萧凝安则满眼宠溺的看着宁欢意,想起来大家都是没有吃早饭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所以在这处小林子中也叫车夫停下。 “欢意,饿不饿?” 萧凝安握着她微凉的手掌,关切的看着宁欢意,宁欢意揉了揉早就空空的肚子,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但也很担忧:“这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地方可以用膳。” 宁欢意俊俏的小脸蛋充分展现了她的担忧,白净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她皱着眉头歪在萧凝安怀里,萧凝安看着她,眉梢之间有了主意。 萧凝安下了马车,倒是也没即刻说什么,而是和林听寒一起亲力亲为的取出几段由那些阿谀奉承之人所供奉的名贵舒适但是却已经不时兴的布料。 上一次差点把宁欢意惹得不高兴了之后,萧凝安就已经着重的去学习如何辨认衣料时不时兴的问题。 宁欢意原本还很狐疑萧凝安为什么把这些不时兴的布料也带着,原来是早就有此准备。 萧凝安将那布料铺在地上似乎是野炊一般,宁欢意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喜上眉梢,提着裙摆就跑了下去。 “是要野炊吗?”宁欢意眼睛亮亮的,她从来没有吃饭的时候离开过餐桌,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以这样的,也不矫情,甚至很捧场。 萧凝安揉了一把宁欢意的小脸蛋,是打心底里喜欢的不得了,她将人揽在怀里,那些带来的水果糕点还有一些馅饼被好好的摆放在了那些布料上。 宁欢意盘腿而坐,坐在布料上拿起那些糕点就开始吃,她的确是有些饿了,但是打小刻在骨子里的礼节让她即便很饿也会周全礼数。 萧凝安替她擦着嘴角,树林当中树叶茂盛,互相交叠着遮去了大半的日光,只留下细碎的光影投射下来。 宁欢意的发簪闪闪发亮,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宁欢意的脸颊更加透亮了,林听寒看着她们二人互动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只是缓缓站起身来,往旁边走了走。 “听寒?你要去哪里啊?”宁欢意坐在萧凝安身边,洞察到林听寒的动作,便象征性的问了一下,林听寒顿了一下步子,又装作没有事情的样子笑笑:“吃完饭太撑了。我随便走走。” 宁欢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林听寒身边的丫鬟跟着她走到树林的另一边,虽然离着宁欢意他们的马车并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姑娘方才似乎不太开心?”丫鬟平时寡言少语的,但是看到林听寒很少有这样的神情,所以这才出言询问,林听寒也有点不知道,她只是把刚刚的情绪重新复述了一遍,那丫鬟却有点难以言说的神情。 “你说这是怎么了?”林听寒实在是不清楚这类的情愫,她只是觉得疑惑,但是那丫鬟却闭口不言,不敢说话的样子。 正当林听寒觉得疑惑的时候,突然郁郁葱葱的树林当中窜出来几个可疑的人影。 人影稍纵即逝,似乎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所以立刻逃跑了,这一变故原本是不应该被察觉到的,可是林听寒你是在军营里跟着母亲做了这么些年,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警惕是很难被剔除的。 林听寒立刻神色严峻,让丫鬟留在这里观察着,自己偷偷走回去,短短这么一会儿就已经额头布满细汗,这还是林听寒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 她来到驻扎的地方的时候,宁欢意已经睡在了萧凝安的怀里,萧凝安脸上极为严峻,她看着跑过来的林听寒,声音放轻:“你也注意到了?这怕是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对我们下手了。” “殿下,难道是江南那些细作内奸吗?”林听寒现在满脑子就是害怕自己此行暴露,这样的话,要么就要耽搁行程,要么接着走下去,也会被那些奸细接着派人来找麻烦,还会打草惊蛇。 萧凝安却摇摇头,她刚刚一记手刀让宁欢意昏睡了过去,就是怕一会要是打起来,吓到自己的小王妃。 而如今经过分析过后,发现这些派过来的人并非是内奸,他们都是京城的装束。 “京城里的人……”萧凝安笑的肆意,知道是京城里的人,心中就有数了,他们现在完全不敢对自己出手,这些人恐怕也只是来踩点的。 “我们只需要更换一下路线了。走水路。”萧凝安淡淡道,下一刻许多暗卫就涌现出来,将马车上的那些东西开始有计划的一件一件的挪着。 “现在暗卫们都在忙这件事,恐怕不宜接着行动。等日落前再动身去码头。”萧凝安不紧不慢的抱着宁欢意回到她们乘坐的马车上,这就是萧凝安,只要一切没有威胁到自己和宁欢意,她就永远不会慌乱。 林听寒跑去四处观察着,一旦再用一些风吹草动的,也还能够察觉到。 夏日正午过后的时间是最热的时候,所幸青黛带着扇子,缓缓扇动着,送去清凉的风。 萧凝安怀抱着宁欢意,现在脑海当中在慢慢回味方才林听寒看着宁欢意的眼神,这是一种很原始的感觉,女人占有欲的直觉。 似乎是有一种威胁,萧凝安摩挲着下巴,但是现在并不是找她问话的最佳时刻,萧凝安也只好选择忍下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日暮时分,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们早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前来汇报。 宁欢意也悠悠醒转,杏眸看着天色不由得有些疑惑:“为什么总感觉脖子很疼,而且怎么我睡了这么久啊?” “这个……”萧凝安刚想拿出来什么理由去说,宁欢意却搭上了萧凝安的手心:“你不用担心我会害怕,我跟着来,也只是想陪着你。如果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共同面对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宁欢意声音软软糯糯的,暗卫还半跪在马车外面,有那些冰冷的铠甲衬托,让这样软糯的话显得在日暮时分更加的令人心软。 萧凝安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尖一颤,她一直都只是先入为主的想着要护宁欢意一辈子,可是却忘了……宁欢意其实也是一个很优秀很棒,能保护自己的人。 第69章 觊觎 已经准备好了船只, 这里的地方绝对不以久留,所以萧凝安带着这些人先行一步往船只上挪,而这些东西则继续走陆路, 也同时分走一批的暗卫护送。 令人不是觉得那些东西有多么贵重,只是倘若有人打草惊蛇,还可以让暗卫暗地里观察一下来的那群人都是什么来头, 也好有做应对。 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怀里, 她和林听寒都是有些轻功在身上的, 所以不仅能够走的飞快, 而且即便是在难走的路上也如履平地。 宁欢意有点害怕, 但是她更相信萧凝安不会摔着自己,所以抓紧了萧凝安的衣裳一角,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在天黑下来的那一刻到达了码头。 十分低调的两艘小船停靠在码头边, 倘若不细细去看, 还并不会发现。 萧凝安先抱着宁欢意登上了为首的那只大些的船,而林听寒则自己带身边人坐了后面的船只上。 一把匕首飞过去, 那牵引着船只的绳索便断开, 随着船帆渐渐扬起, 两艘船只开始缓缓动起来, 船桨在水面荡漾起一层层的涟漪,只是在黑夜的映衬下, 这长长的河水也变得乌漆抹黑的,从船只上探头往下看就觉得很是可怖。 宁欢意缩回了脑袋,窝在萧凝安的怀里, 不由得担心:“我们会不会落下水啊……” 宁欢意平日里并不怕水,甚至看到京城中的自家后院那小小的湖泊也会想要把脚丫伸进去, 但往往因为怕着了风寒而并没有实践。 这看到了如此磅礴大河,反而心生畏惧,萧凝安顺着宁欢意的头发,语气就好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当然事实上,,萧凝安的确把宁欢意当成小孩子:“当然不会,夫人难道忘了我们都是有轻功在身上的,倘若要是真的船只有了什么别的问题,抱着你也可以衣不沾水的带你到岸对面。” 宁欢意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家殿下也太厉害了吧,星星眼看着萧凝安,仅有的那一点顾虑也被打消了。 长夜漫漫,船只不知道走了多久,却也还是无边无际的走着。 宁欢意已经睡过一觉,因此一点儿也不犯困,萧凝安因为要时时刻刻警惕着会不会有人突然袭击,也不打算睡觉。 一轮圆月挂在蔚蓝的天空中,宁欢意依偎在的萧凝安怀里呆呆的看着天空,声音软软的:“我们好像很少一起看月亮,自从那次去完坠星楼,就没再一起看了。” 宁欢意说的的确没错,萧凝安略略搂紧她:“夜风有些冷,披上些衣裳我陪你多看些会子。可好?” 船只一刻也不敢停,因为在船上无法熬药,必须要赶在明天中午之前到达岸边,要不然的话,恐怕宁欢意的咳疾会发作。 萧凝安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很是担心,她紧攥着宁欢意裙角的手就彰显了萧凝安的不安。 宁欢意笑着拉着萧凝安那只手,在手心里揉了揉,她笑的明媚:“没事啦,我现在不咳嗽,也没有不舒服。” 萧凝安点点头,细心的用披风笼在了宁欢意身上,生怕她得了风寒,月亮明亮令人着迷,爱的人也在身边。 宁欢意歪在萧凝安的怀中,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月亮,宁欢意变得昏昏欲睡几次差点睡着,萧凝安把她打横抱起带回船舱内,向搂着她入睡。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在四周的河面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这样的波动,寻常人肉眼都无法观察到,但是练过武功和轻功的人却瞒不过,萧凝安顿时手心收紧,宁欢意这个时候睡得还不算沉稳。 萧凝安倒要看看是谁敢惊扰了自己的小王妃,她短暂的拍了拍宁欢意后背令她入睡,自己拿起闪着寒光的长剑走出船舱,凝视着黑压压的周围。 这个时候,林听寒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她飞身过来等待着萧凝安的指使。 而萧凝安红唇微扬,即便是已经感受到了周围至少有几十号高手逼近也完全不慌:“本王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还在吃糯米糍粑呢。就这几垃圾也敢派来刺杀本王?” 萧凝安并没有压低声音,几乎是故意想要让那些高手都能听到,刺客的气息忽的变乱,他们似乎是从来没有被这么小瞧过,所以一动怒很容易便暴露轨迹。 萧凝安只是这个时候静气凝神,手中长剑随着心念意动,迅速冲离着船舱最近的一道黑影,银剑淬毒,射中了那刺客,毒素瞬间蔓延,将那刺客打落在水中。 因为得知了宁欢意说的那些话,萧凝安并没有再次将宁欢意弄晕,所以这道声音能够把刚刚入睡的宁欢意给唤醒。 萧凝安将外面的刺客暂时交给林听寒观察着,自己则进入船舱,很是担心的看着她:“欢意……你还好吗?要不要先跟着暗卫们到旁边的岸上躲着。死侍暗卫会竭尽生命的保护你,我留在船上与他们周旋。” 这下真的不是萧凝安不相信宁欢意,虽然这些高手对于萧凝安来说并不成什么气候,但是宁欢意体弱,哪怕是刚刚都不敢让她吹着风,此刻更是不敢让宁欢意留在船上。 宁欢意自知自己的确如弱柳扶风,倘若继续待在船上,恐怕也只会拖累萧凝安她们,所以这次倒也没有逞强,只是宁欢意临走的时候,将腰间的护身符摘下来送给了萧凝安。 “这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那天大雨去寺庙求符,本身要出事,却阴差阳错的被这护身符救了一命,此刻我将护身符给你,待再次相见之时,你再还我。”宁欢意的杏眸含着泪珠,她并不知道萧凝安的实力,她只是很怕那样的温暖会一朝变为泡沫。 她最担心的就是萧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感情也已经不再小心翼翼了,而是如这种难舍难分的模样。 萧凝安也并没有解释,她只是珍而重之的收下了这枚护身符,护身符长久的被香囊盛着,行囊当中还有几片海棠花瓣,海棠的香气馥郁扑鼻,萧凝安攥在手里,如同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萧凝安不由得想起宁欢意刚刚说的……大雨滂沱那日她出门礼佛求符,出寺庙的时候被匪人盯上……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蓬头垢面的敲击顺天府的沉冤鼓,这才引来官兵,使得已经露出爪牙的山匪还未靠近宁欢意的轿子就已经被降服。 那护身符一直被宁欢意贴身收着,只有萧凝安知道,这一切不是什么满天神佛的庇佑,而是宁欢意自己的善心使得万事轮回,救了她自己。 宁欢意被暗卫抱着飞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贴身保护宁欢意的乃是萧凝安早年间培养的一批使徒,使徒此生效忠萧凝安,生死皆是。 排名前十的使徒原本是保护的萧凝安,可是当回京之后萧凝安便早就把这些人都安排在了宁欢意的身边。 别说前十了,就是倒数几名的使徒单拎出来一个,就能吊打御林军一支队伍。 所以萧凝安只是不想要这天下和皇权罢了,她若是想要,也早就收入囊中了。 看着和宁欢意那些使徒都身影渐渐远去,萧凝安的眼底渐渐浮上杀意,她站在了船舱屋顶,睥睨这些一个个刺客,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亡命之徒,虽然实力并不看得上眼,但萧凝安对他们都身份很是感兴趣。 “西域服饰?边境语言?”萧凝安就知道这是和那小树林里的是同一批人,但是没想到暗卫的动作居然也被他们察觉了,看来那些内奸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 萧凝安本不想大开杀戒,可倘若放过了一个,就会打草惊蛇,只要能把这些人都杀死,那些蛰伏在江南当中的细作就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和远近,便好下手了。 萧凝安和林听寒的刀剑寒光乍现,杀到最后,萧凝安已经没有什么动作,仅仅是坐在船头喝茶,看着那些黑影一道道落入水中,在黑压压的夜空下,河水里面绽放出了……暗红色的血花。 那扑鼻的血腥味道让萧凝安蹙眉,她嫌这些人晦气,随手安排一个暗卫下水查探这些人还有没有活口,若是有就带回去审问,地牢都审问不出来的,那就慢慢折磨死。 对这些人,萧凝安从来毫不心软的,暗卫三五个下水,终于河水变得一如往常平静。 “终于安静下来了。”林听寒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坐下来,原本是想要歇息会子,却听见萧凝安说的话夹杂着刺骨寒意。 “你敢觊觎摄政王妃?” 林听寒顿时挺直了腰杆,下意识的就要摇头否认,可萧凝安却嗤笑一声:“就凭你这一点,你就不配觊觎她。” 萧凝安不怕和林家作对,也知道林筠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儿抢夺王妃,可是有些话,萧凝安必须亲自和她说。 林听寒沉默不语,她看着那轮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亮,就如同自己的心思,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从来不敢示于人前。 第70章 别有所图 这边, 宁欢意已经被送到了很安全的城池,颍川。 颍川向来是靠矿物买卖而发家,所以城池当中人人说的劳作, 就是去挖矿劳作,白天很少有男子在城中,都是去野外挖矿或是巡逻。 而且本城的人, 从来不去种地, 这些妇孺待在家中也只不过是拿着银钱与周边食物产出的城池买卖粮食, 然后回来相夫教子, 做饭洗衣。 此刻天已经亮了, 为了能够尽快的与萧凝安汇合,而不走丢, 只允许在这座城里四处走着, 倘若今天下午日落之时, 萧凝安还没回来, 就紧急把宁欢意送回京城。 “卫云,你说日落时分如果殿下还没来就要把我送回去?”宁欢意歪着脑袋努力斟酌着这句话, 在夏日的微风吹拂下, 猛然醒过神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殿下就没了……” 宁欢意杏眸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见犹怜的模样惹得卫云不舍得说出实话,但她也不敢不说实话:“殿下吩咐, 她说日落时分还没回来,那么八成就是出事了。让我们带着您回京城永昌侯府,还能保证您的安全……” 这话一出, 宁欢意也不顾在大街上,她转头就想按原路返回, 可卫云自然是不能让她跑掉,追上去拉着宁欢意,其余的人跪倒在地。 “王妃娘娘莫慌,以殿下那般身手,即使是在敌军几千人的包围下,依然能够杀出重围,又怎会被这小小的刺客所伤到?”卫云是一直跟着萧凝安征战沙场的人,自然是见识过萧凝安的身姿,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卫云也不敢打包票。 宁欢意听了这话,发髻间不停摇晃的海棠步摇,终于也随着动作的停下来而缓慢摇摆,正如宁欢意此刻那颗心一般:“对,殿下那么厉害,不可能出事。” 宁欢意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终于也是在脸上露出了些放心的笑意,她姣好的容颜加之身边簇拥着侍卫,很快就让城中大街上的百姓们注意到了。 “这位姑娘看样貌神态,就知道不是我们这的人。”果不其然,还是有一个手提着茉莉花串成手链的老妇人走过来主动说话 宁欢意向来对老人是很尊敬的,她福了福身,也示意身边的侍卫不必说身份,而是如同邻家小妹一般与老人交谈:“老人家,您这茉莉花的手串真是好看。不知几两钱,我想买来戴着。” 宁欢意这样对首饰极其挑剔的人都看得出,那茉莉花手链虽然保存时间不会很长,但是足够精致美丽,很搭今日白色的长裙。 老妇人很是开心,茉莉花手链虽然好看,但是因为除了冬季,其余三季都有茉莉花可以做,其中的培育就十分的折磨人,所以这茉莉花手链就已经卖到了三两的价格。 对于宁欢意来说,自然是不多,她开开心心的付了钱,戴在了手上,老妇人见了宁欢意那细腻的肌肤和其余价格不菲的首饰,就知道眼前女子定然是从京城来的,而京城那种地方,能有侍卫随行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因此,老妇人也愈发的恭敬起来,原本就弯着的腰,此刻更是低了下去。 宁欢意扶着老妇人让她不必太过恭敬,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小辈。 二人眼看着说话比较投机,老妇人出来卖这样的手链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至少是读过书,懂得诗词花卉其中的浪漫的。 刚刚找到一处茶摊坐下,却看到一队人马来茶摊面前停下,为首那人穿着衣裳布料竟然是在京城当中就很昂贵的,即便是宁欢意也只是买了几匹罢了,没想到这样的城池当中也有如此富贵之人。 宁欢意示意身边的人不要亮出身份,当那身着富贵的女子下马走到宁欢意面前打量的时候,宁欢意这才忍不住出声。 “敢问姑娘何事?”此话一出,老妇人连忙站起身来替宁欢意辩解:“陈姑娘莫生气,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姑娘,因此不识得您。” 那女子恣意潇洒,红唇衬得肤色极为白皙,勾了勾唇:“我乃知府之女,既然京城人来做客,自然是不能失了礼遇,姑娘不嫌弃的话,来府上一坐可好?” 宁欢意看着她虽然有些无礼,但是如果能和知府说几句话,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借些兵力去帮帮萧凝安。 抱着这样的心思,还是宁欢意起身去了,她拦着侍卫不许干扰,卫云也只是低着头跟着她,并没多说话。 带着宁欢意先离开的时候萧凝安就说过,王妃想要做什么,只需要跟着即可,哪怕是有危险,拿命护好就行。 所以,卫云不敢逾矩。 宁欢意被很是客气的请上了马车,而女子依旧策马在前,倒是恣意极了,宁欢意掀开车帘看着前面女子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羡慕来。咸阳侯府 身边跟着的青黛此刻还未褪去一身惊惧的神情,扯着宁欢意的袖子草木皆兵:“王妃娘娘,倘若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办?” 这也不能怪青黛,从小生长在京城当中,哪见过这么大的风浪?哪里又遇到过什么刺客?倒不是她怂,只是太过担心自家王妃娘娘的安危,这才草木皆兵。 对谁都不太信任。 宁欢意纤纤玉手抚上青黛的手背,眼神温柔而坚定:“你莫怕,如今正是光天化日之下,刚才那老妇人也只是恭敬却没有见到阎罗一般的害怕,可见这女子不是什么强盗行径之人,更何况我们有暗卫保护,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卫云也会提醒我们。只是目前必须要跟着知府走的原因是,尽可能借人去找找殿下的踪迹。” 宁欢意自然不会傻到一上来就要去跟人家谈这些事情,等到日落时分,如果萧凝安还没有找来颍川,宁欢意是绝对不会撇下萧凝安自己就跑回去京城的。 到时候,行也是行,不行也是行。小小知府在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宁欢意一开始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绝,但到时候倘若谈崩了,她也有底气。 青黛点点头,她还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在京城掌事丫鬟的意气风发模样。 但到底也无法责怪人家,宁欢意只好靠着自己的努力多安慰青黛一会,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到了知府府邸的时候,天空乌云如同蜘蛛网一般慢慢编织上了天空,宁欢意踩着凳子下来的时候被这样的天空吓了一跳,这几天按理来说都没有雨啊,这怎么一大早就来说阴雨密布。 不管怎么说,这趟出行多多少少有些不顺,宁欢意有些后悔没有在出京城之前去经常去的那一座寺庙祈福,她小小的内心总觉得,那寺庙极为灵验。 来不及让宁欢意多想,那女子走过来笑着问话:“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也好介绍给家中二老认识。” 见宁欢意闭着嘴不说话,女子很是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姓白名芷,也就是——白芷。” 宁欢意见她如此不避讳,于是也福福身,笑容渐渐浮于脸上却不及心中:“请白姑娘安,叫我欢意即可。” 宁姓实在是太好猜了,来自京城又细皮嫩肉的,不难让旁人猜出来自己的身份,宁欢意怕多了好些麻烦,便先隐瞒下来。 白芷并未追问宁欢意的姓氏,只当是什么商人之女,大大方方的拉着宁欢意进入府中。 作为一方的知府,府邸也是很说得过去的,宁欢意看着这些雕梁画栋只感觉恍若隔世,似乎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了。 白芷虽然粗枝大叶,但是其实自从宁欢意进府以来,就在观察宁欢意的神情,没想到宁欢意居然对这样的富贵毫不眼馋,心热,居然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 倘若眼前这女子并非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那边一定是富户之人。 倘若是官宦之女,白芷的眼睛暗了暗,也不知道如何实行自己的想法。 白芷先把宁欢意带到了白母的房间正殿,现在这个时候,她的知府父亲应该还在处理公务,所以先来这里。 白母倒是很符合人们对温婉二字的解读,她仅仅坐在那里,就让人不禁感叹这人的气度,虽然容貌算不得上上之等,但从白芷的容颜上来看,也是吸取了自家母亲的优良之处。 “母亲!!您看这位姑娘,自京城而来,女儿见了心里喜欢,特地邀来府上做客。”见到了母亲,白芷就没有了那种打马御街前过的气势,更添了些小女儿家的神态。 宁欢意居然在她的笑容当中读出了……娇羞? 这种神情应该也很少示与人前,所以白母也很吃惊,她伸出手来示意宁欢意快些上前,然后拉着左看右看,嘴里不住的称赞。 “你看看这人生的如此标致。” “不愧是京城来的人,礼仪就是这么周全。”白母一口气夸了很久,宁欢意站在原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70-80 第71章 回来了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 姑娘怎么还站着,快快坐下。”白母给身边丫鬟一个颜色,丫鬟便立即搬了个凳子给宁欢意。 白母夸了几句, 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询问宁欢意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如今这座城池是除了水路外,去江南的必经之路。 而江南又水灾频发, 这么养尊处优, 甚至看起来眉眼间还有几分病气的姑娘, 怎么可能会趁着这个时候到江南游玩呢? 白母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儿是怎么想的, 但是也应该打听好身世。 宁欢意并不想这么早就透露自己的身份, 况且此次是微服去江南查贪官污吏的,万一官官相护, 岂不是打草惊蛇? 所以宁欢意强装镇定的捏造了一个理由:“说来惭愧。小女子的确病弱不堪, 听说江南神医颇多, 如今又是水灾频发的时候, 神医们全都现世悬壶济世,这才想来碰碰运气。” 宁欢意水润的眼眸从来都是眼含真诚的看着旁人, 白母看着这样乖巧的女孩子, 似乎也不是那种张口便是谎言的人, 可偏偏宁欢意撒了谎, 却凭借着对那些贪官的痛恨而掩饰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旅途劳顿,不如先在府上休息一日, 我白府在派那不成器的儿子护送可好?”白母一听眼前这姑娘并不是什么有坏心肠的人,所以眼睛也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宁欢意愣在原地, 和着他们一家人一上来就对自己如此和气,居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的小姑娘立刻站了起来, 身边的侍卫也纷纷面露凶光。 白母一看这架势,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连忙打圆场:“先不说这些,先不说这些,如今先用午膳吧?” 白母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宁欢意硬生生的让那些侍卫全都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说不定还要求白府出人出力,这一次的午膳就当是应酬。 宁欢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坚毅的模样,她抬起步子跟着白母走到了膳厅用膳,果然是离了京城有一段路程了,这到处的建筑也有一些不同。 用饭的小花厅也改成了叫膳厅,好在礼仪通用,宁欢意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使白府过来用膳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姑娘想必在京城也是大户人家,这通身的气派简直……说是后宫娘娘都有可能了!”白母笑着拍手,她身边坐着一位玄衣少年,少年眉目清冽,虽然算不上顶好看,但也比寻常人要清秀几分。 宁欢意在心里揣测着,恐怕眼前这位公子便是方才白母说的儿子,而那男子的确也叫白芷为姐姐…… 少年循着母亲的话,原本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抬起头来却傻了眼,他哪里在这样的小城里见到过如此美貌的女子?更何况那女子这周身的气派,简直让人不敢玷污。 宁欢意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太自在,她别别扭扭的举起筷子要夹菜,却察觉到那道目光居然越发的不知收敛。 “公子何故一直看着我?”宁欢意倒是也不忍着,她将筷子搁下,眉眼清冷的看向那男子。 这个时候,卫云也站在身边小声的把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宁欢意听,白母膝下唯一的儿子叫白宣,一直似乎对婚嫁之事就不上心,也难怪白母和白芷心急。 可就算宁欢意知道了这些,她也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男子如此不知收敛的盯着一个女子看? 如果连这点修养都没有,那就更不用想白府能出什么人。 白宣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站起身来赔罪,可赔罪的同时,他也在揣摩如何让这样好的姑娘能给自己做妻。 宁欢意看着他那本来也算清秀的脸如今却贼眉鼠眼的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那白宣竟然不知死活的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宁欢意:“姑娘……不知姑娘是否婚配?有没有婚约,哪怕是有我们白府也可以出银两让其退婚,只求姑娘嫁入白府。” 白宣这番话似乎也是说在了白芷心坎里,她张扬的笑意此刻更是不掩饰,如果不是还有几分良知恐怕现在就要起哄了。 “抱歉……我喜欢女子。”宁欢意皱了皱眉,她很想把萧凝安的名字报出来,但是永远依附在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之下,并不是宁欢意的作风。 至少也要先自己抗争一下,谁料这番话说出来却更引起了白宣不要命一般的狂热痴迷:“女子?女子又不能撑起一片天,你何苦拿这样的理由搪塞我,怕是害羞了?” 白芷脸色突然一沉,随即又变得正常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平时特别收敛情感的弟弟,如今却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这话自然也是让宁欢意极度不适,她将筷子扔在桌子上,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白宣和白芷。 身边的侍卫直接站在了宁欢意的面前,凶光乍现,白母虽然知道是自己儿子说错话了,但是好歹还是护犊子的,硬着头皮传家丁来,要与这些侍卫对抗。 谁料下一刻,宁欢意冷冰冰的笑着问他们:“一直未曾说,我是京城宁昌侯宁元勋的嫡女宁欢意,你们能攀上嘛?” 白宣不怎么认识京城势力,于是刚打算讥讽几句,谁料转头就看到了……白母和白芷都脸色煞白,就连身边的那些家丁全都跪了下来,这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白宣委委屈屈的跪了下来。 “我们有眼不识珠,竟然叨扰了宁大小姐,不知道您身子娇弱,切勿动气啊!”白母似乎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要出门找神医,相传永昌侯府那位体弱的大小姐总是病痛缠身,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想来江南寻神医吧。 宁欢意呵呵冷笑,自己只不过是刚刚说出来宁府的身份就已经让他们吓成这样,倘若方才说的是摄政王妃的身份,恐怕这些人就跪的一个也不剩了。 她杏眸很少流露出这种鄙夷的眼神,一来是痛恨他们居然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打算把自己看中的女孩儿给内定儿媳,二来是十分痛恨白宣刚才说的那些言论。 如今女子尚可为官,白宣是怎么说的出这种话来的?而且上一任皇帝是女帝,他这样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违,令人发指。 白宣察觉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即使心里害怕,但也还是不甘心,想说点话逞强。 宁欢意刚想说点什么,身后一阵凛冽的清香传来,似乎是带着料峭寒意,宁欢意顿时眼眶湿热,她连忙转过身来抱住身后人:“凝安……我想你了……” 被抱住的那人身子一顿,她缓缓的抬起手来也揽住了宁欢意的腰肢,轻轻的拍着宁欢意的后背。 “我在呢,我在呢……夫人受惊了。”萧凝安声音放柔,可是看着白府众人的目光带着不可磨灭的恨意。 “听说有人对本王的夫人动了心思?”萧凝安把宁欢意揽在怀里,玄色的衣袍和白宣穿的颜色一致,可萧凝安周身的气质显得比白宣好了不止一倍,更何况选择衣服上还有金色的先以勾勒,虽然装饰不多,却尽显奢华。 这绝对是白宣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他神色慌张,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本王的女人,这下是什么都清楚了,如今王爷并没有女子,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本王的就只有摄政王萧凝安,方才……宁欢意还抱着她叫……凝安…… 白宣立刻坐倒在地,如果说他并不害怕什么永昌侯府的话,现在眼前的萧凝安则成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 当初萧凝安班师回朝的时候曾经路过颍川,当时自己身边的公子哥们正在强抢民女,却被萧凝安一抬眼,那些看起来家大势大的公子们,从此一无所踪。 白宣当时还以为等到那些公子的父亲们知道了,定然会去讨一个公道,谁知道听说是被摄政王带走了,那些人居然也不追究了,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这样态度的转变实在是令白宣记忆犹新,同时他也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惹上这样一个人。谁料不仅惹恼了萧凝安,甚至还肖想人家的王妃。 白宣脸色都白了,萧凝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刚要发作,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单纯小白兔,她放柔了目光,伸出手来揉了揉宁欢意的脑袋,而后吩咐身边的侍卫先带着宁欢意出去走走。 自己则留下来面对着众人。 白府众人此刻汗津津的看着萧凝安,一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宁欢意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轻声对萧凝安说了几句话,萧凝安竟然神色好了一点。 她目送宁欢意出去,亲自关好了门,萧凝安立刻眼神凶狠转过身来对着白府的那些人。 “那便先由你来说吧。”萧凝安刚刚杀了不少人,此刻眼底红血丝蔓延,那出鞘的宝剑此刻似乎也闪着寒光。 白母知道,自己对于萧凝安来说,性命如同蝼蚁。 第72章 小猫 “摄……摄政王殿下……我们实在是有眼无珠冒犯了二位, 但求您高抬贵手,饶恕了我们吧……”白母战战兢兢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可见她有多么畏惧这摄政王萧凝安。 萧凝安眸色暗沉,她想起来曾经自己没有这个身份,或许会活的是如何的下等, 于是看底下白家人这番模样便晓得, 倘若无权无势, 恐怕……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 萧凝安眼底一抹凶意闪过, 不能怪自己贪权夺势, 当初与新帝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还曾觉得自己过分, 可如今看来…… 白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观察萧凝安的神色, 却发现萧凝安比刚刚更加可怖了, 她立即连连磕头, 想必温婉端庄了半辈子也没想到,居然在自己家中也有一日需要如此。 萧凝安甚至都还没说话, 这个时候外面一声通传, 原来是白知府回来了。 白知府名为白弘方, 算是颍川比较出色的一任知府了, 他身上看起来就是那种书生气,要入房的时候自然是看到了在门口小亭子处等待的宁欢意。 虽然面生, 但他似乎在京城见过此人,于是不敢怠慢,好好的作揖过后, 这才让下人去通传了一声。 里面的人听到了这声通传将门打开,原本白弘方还以为只不过是什么人到府上来做客, 都已经做好准备客套一番了,谁料一抬眼,看到的却是杀气腾腾的摄政王萧凝安。 白弘方这一刻腿都软了,好歹多年在官场上混迹,也算是有几分胆量,堪堪撑住,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意:“殿……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家妻儿女有何处不敬?” 白弘方虽然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可是总不至于多么冒犯当朝摄政王,所以他还算是自我安慰,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谁知道,萧凝安却冷冷的笑着,那好看的容颜此刻要多讥讽有多讥讽:“是啊,你的好儿子竟然觊觎本王的王妃呢!” 萧凝安很少在人前动这么大的怒,可是如今却是实打实生气了,白弘方还是强撑着没有跪下,他颤颤巍巍走到白宣身旁,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一脸惧怕的儿子。 “殿下所言……可属实?”白弘方其实也老了,鬓边花白的样子让白芷不由得愧疚,她跪着走上前,拽起白弘方的衣角:“爹爹……是女儿的错,今日女儿打马上街,看到一女子容颜姣好,想着宣儿至今未娶不免着急,这才邀来府上做客,打算介绍给宣儿……” 白芷说着开始抽打自己的脸颊,她的容貌倒也算些惊艳,甚至……还有几分萧凝安那种张狂妖冶的美,可萧凝安比她多了几分冷艳矜贵,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白芷是怎么都赶不上的。 萧凝安冷冷的看着白芷抽打自己的脸颊,过了会子,白芷的脸颊都高高肿起来,萧凝安突然不耐烦的让她住手,让身旁的侍卫把白芷的双手箍住。 白弘方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有些不太确定的踹度着萧凝安的心意:“殿下莫气……您看,白芷做您妾室可好,也算我们白家赔罪了?” 白弘方迟疑不定的说出来这话,谁料萧凝安还没说话,身后却出现了推门的声音。 萧凝安转过身来,对上了宁欢意泪汪汪的双眼…… “殿下迎娶欢意那日曾说,此生永不纳妾。”宁欢意还是那双泪汪汪的杏眸,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并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模样,仿佛说的那话就是真的。 萧凝安都有一瞬间开始想自己有没有说过,虽然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萧凝安似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呀。 白弘方一听这话却更是吓得不行,以为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立刻也跪了下来,不顾自己这么大岁数,直接道歉。 这下萧凝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明明就是自己这小王妃吃醋了,因此才说了这番话,避免自己纳妾。 萧凝安此刻心中很是欢快,她总是觉得宁欢意对自己总是客客气气的,只有被自己亲昵的时候才会羞红脸,如今居然也会主动吃醋,实在是一大进步。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由得气急败坏,她走过来一下子坐在了萧凝安的腿上,占有欲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那白家人自然看出来萧凝安此刻心情好转,他们全都识趣的低下头来,生怕打扰到了摄政王的良辰美景。 萧凝安也不顾白家人的看法,揽着宁欢意的腰肢,大不了谁敢多看一眼就剜下来眼睛给小橘吃。 等等,萧凝安刚刚气急了,甚至忘记和宁欢意说自己赶路途中捡到一只橘猫,想着宁欢意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便要送给宁欢意。 与此同时,白弘方更是害怕,自己原本是想着讨好萧凝安,才提出把女儿送过去做妾。谁料看他们恩爱的模样,自己仿佛才是犯下了弥天大错。 可到底宁欢意并不想现在就打打杀杀的,反而落得一个不好的名声,所以看着白家人警告道:“今日便算是放过你们,倘若再生出些强抢民女的想法,本妃一道手谕,抄了你们的家!” 宁欢意面露凶光,一字一句的警告白府的人,除了白宣容易强抢民女以外,其实她也介意白弘方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给刚成婚的萧凝安塞妾室,这么会投机取巧,要是再让她发现,非得好好惩治一顿。 宁欢意是真的动气了,但是在一旁的萧凝安却憋着笑,因为这宁欢意鼓着脸颊训人的模样,简直是太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 萧凝安想起来那只活泼好动的小橘,更觉得憨态可掬,她揉揉宁欢意的手心,像是安抚她:“夫人放心,凝安说过,永不纳妾。” 萧凝安的眼睛里似乎是有星河一般明艳,她盛着漫天笑意,把宁欢意看的倒有些害羞,也顾不得训人,红着脸就从萧凝安身上起来,往外走了。 木门再一次被关上,萧凝安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看着底下跪倒一片的白家人,终究没有下死手:“且记着,你们一家子的命,是王妃保下来的。” 可怜见的自家小王妃根本没想到如果不是她说了几句话,恐怕白家人真的性命难保,萧凝安这人冷血惯了,一贯是不留后患,像这种招惹王妃的事情,不是杀个满门,就是关押进地牢。 这样做自然也有个坏处,那就是会使颍川少一个好官,萧凝安得到了宁欢意的抚慰,也开始好好思索起来,像白弘方这种家底清白的人,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日后如何算计自己。 如此,倒真的可以卖白弘方一个人情,不杀你不报官不贬职,就只是让你安安心心的接着当你的知府,可是这次已经招惹过了,始终有刀子悬在白弘方头顶上一样。 这也是萧凝安想要的结果。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白弘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连连点头称是,然后朝着宁欢意走的方向让白芷白宣两个人磕头,见他们如此上道,萧凝安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将出鞘的宝剑收了回来,脸色如霜的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宁欢意已经抱着小橘在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凝安,是你给我的吗?”宁欢意早就知道这小猫是萧凝安捡来的,但她还是要问,笑的杏眸都微微弯起,好看极了。 萧凝安一时间居然沉溺于宁欢意那笑意盈盈的眼眸当中,她痴傻的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竟然罕见的红了耳尖。 宁欢意看到了,她将小橘暂时放入青黛的怀中,自己一步步走过去,捏着萧凝安的耳朵,笑的开怀:“摄政王殿下害羞啦!” 宁欢意眉眼间的病气早已替换成了此刻的喜悦,不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萧凝安心疼的抚上了宁欢意的脸颊,然后认真的点点头:“生灵之可爱,是我遇到你之后才慢慢感悟到的。小橘送给你,我们好好养着,好不好?” 宁欢意看她如此认真,自然很开心,她也很认真的承诺呀好好照顾小橘,二人竟相视而笑温馨极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白府,宁欢意这才知道萧凝安进来的时候竟然是用武力强制性的把那些小厮家丁打倒了,他们不像白弘方能出入官场知道萧凝安的身份样貌。 因此总是会不长眼睛的拦着人,萧凝安手下留情,并未给他们都往死里打,而仅仅是站不太起来罢了。 宁欢意有些好奇,挽着萧凝安的胳膊问东问西,确认萧凝安没受任何伤之后这才开心一点,然后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白府的?” 萧凝安这就有点答不上来了,她一直安排着暗卫保护宁欢意,暗卫之间是有传递消息的暗号的,所以萧凝安能够轻易知道宁欢意的位置。 可是萧凝安太过珍视宁欢意了,她害怕自己说出来,被宁欢意误解成监视着她。 第73章 新川 萧凝安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宁欢意却好像也明白过来,揽着萧凝安的胳膊。 “就知道殿下心系欢意, 找来暗卫护我平安。”宁欢意乖乖巧巧的眨眼睛,简直是比青黛怀中的小橘还要可爱。 萧凝安有些生疏的揉了揉的宁欢意脑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介意就好…… 颍川实在是无趣, 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水路不能走了, 便开始接着从颍川换一条路线走。 还没出城, 她们的马车就被一个老太太给拦住,萧凝安皱皱眉, 其余没见过这个老太太的侍卫都惊了一瞬。 “何人敢拦摄政王府的车。”原本是想着低调行事, 不报上摄政王府的名号, 可是这在白府闹了一通, 恐怕不一会儿整个颍川也都知道了摄政王驾到。 所以得萧凝安的授意,可以在颍川之内不必隐瞒什么, 马车前方拦着的老太太听完这话, 明显也是瑟缩了一下。 可她还是坚定的站在马车前方, 宁欢意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发现居然是卖给自己茉莉手链的老人,她喜出望外, 连忙将小橘给萧凝安,自己提着裙摆下马车。 “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宁欢意眼睛弯弯,她对这个老人很有好感, 不仅仅是在街头贩卖浪漫的这一行为,更多的还是感激于当时明明知道那是知府的女儿, 却还是敢帮自己辩驳几句,解释几句。 这个在普通老百姓的身上恐怕避之而不及,生怕灾祸牵连到自己头上。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宁欢意并不会觉得那些趋利避害的人就是多么无耻,可一旦有个形似枯槁的老太太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温暖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老太太看见宁欢意,得知自己的猜测没错,她很是亲昵的拉着宁欢意的手,而盛着茉莉手链的篮子则挎着,像是寻常干完农活的老太太拉着自己孙女的手一般,宁欢意和自己祖母不算太亲密,因此很贪恋这点寻常人家的温暖。 “老太婆我,甫一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如今一看果然是贵人。你们这是要南下对吗?”老太太笑着问宁欢意,宁欢意回头看看萧凝安,萧凝安朝她点点头,宁欢意这才回答。 老太太将新的一串茉莉花手链戴在了宁欢意的手上,又从篮子里拿出另外一串递给宁欢意:“你把这一串给马车上那位,也算是我们颍川的一点心意,只不过你们若是想南下的话,出城直走的路怕是不成。最好是绕西过新川那条路,虽然要多走些路程,但安全。” 老太太话尽于此,也挎着篮子从马车前方让开了,自顾自佝偻着身子往巷子里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向宁欢意招招手,示意她快些赶路,而宁欢意此刻有些懵,只好也挥挥手示意告别。 她带着那串给萧凝安的茉莉花手链登上了马车,她不解地眼神就好像是小橘不知道为什么两脚兽每天都有那么多烦恼一样。 萧凝安将她抱在怀里,小橘乖乖巧巧的跳了下去,坐在了马车的软垫上。 宁欢意此刻成了萧凝安怀中的小猫,她不安的换了个姿势,把那茉莉手链戴到了萧凝安的手腕上。 “凝安……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宁欢意原原本本的给萧凝安复述了一遍,又补充了一下自己对老妇人的看法,以增强可信性。 不过萧凝安又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如今得知了这一消息,也只是会暂前派那些暗卫,去两条路上打探。 倘若原本要走的路线真的像那老妇人说的不太安全,那自然是挑另一条路走了。 于是原本行色匆匆的众人,此刻却也放慢了脚步,等待萧凝安派出的暗卫去打探的消息。 颍川很少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娱乐活动,但是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宁欢意看到一个话本子摊贩处就走不动路了,她拽着萧凝安的袖子央求,一直被当做大家闺秀培养的宁欢意,也就只有看画本子这么一个兴趣爱好了。 京城的那些画本子,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种,而颍川离京城也算远了,肯定是有不同的人物和故事。 宁欢意眼睛亮亮的,任平是谁看了都不舍得生出拒绝之意,更何况是宠着宁欢意的萧凝安呢? 她将一袋子银两毫不心疼的递给宁欢意,换句话来说,萧凝安根本不缺这些东西,宁欢意高高兴兴的抱着小橘下马车,旁边的首饰铺子看都不看,直奔话本子而去。 琳琅满目的话本子上居然还真的被宁欢意淘到几本“很有意义”的书。 宁欢意拿着自己要看的,把那几本也买了下来,黑着脸往马车这边走来。 彼时萧凝安已经走了下来,她逗弄着怀里的小橘,看见宁欢意的脸色似乎是不好,连忙将手中的小橘递给旁人抱着,自己快步走上前来,握住宁欢意那发凉的手心。 “欢意,怎么了?”萧凝安顺着宁欢意的目光看向了她手中的东西,那一瞬,萧凝安黑了脸。 “原来江南那些贪官污吏居然都已经成了常态,这些话本子也开始写了。”萧凝安下江南是打着整治贪官污吏的旗号,实际上是想抓内奸才来的,结果没想到……江南的贪官污吏果真如此猖狂。 “这……”萧凝安看着自家小王妃那杏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赶忙安慰,“无妨,我们这次不就是要去江南抓这些贪官污吏的吗?放心,实在不行我们多待些时日,一定要把这些都整顿好了。” 萧凝安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是只捞些小油水倒还罢了,没想到他们一贪就是那么大的数目,仗着天高皇帝远,居然敢如此猖狂,话本子上处处写着那些江南贪官富户在街上强抢民女,怪不得白府也敢这样。 虽然白府还算是低调的,未曾真的明抢,而是先带到府上来,但是不论怎么说都很于理不合。 萧凝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刚刚安慰了宁欢意,自己心里这道坎却过不去,于是这次下江南,除了抓出内奸,便是整治那些贪官。 江南这一带原本很少有什么灾情,可能也是上苍看不下去了,用一场大水来引起京城的注意力。 他们都放松警惕而这次出行,也并没有大肆宣扬,萧凝安对于整治贪官这件事情倒是十拿九稳。 这么多年的账本,早就对不上了,若是真的留心去查,绝不可能找不出蛛丝马迹。 萧凝安扶着宁欢意先上马车,青黛这个时候也从旁边茶楼买下一个药罐给宁欢意煮好了药端了过来。 宁欢意坐在马车里用药,萧凝安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委屈她了,心下不忍,抚宁欢意的后背,给她递来吃的。 “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我刚刚粗略翻了那些话本子,发现在江南一带,被那些地主贪官们欺负的女子们都太惨了……”宁欢意泪光闪闪,从小被教那些礼仪诗赋,她心地善良,最看不惯同为女性受苦。 萧凝安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相对比起难过,她更多的是气愤。 想不到如今竟是那些江南人当家做主了?! 萧凝安没有把情绪外露出来,但紧握的拳头更彰显了她的气愤,宁欢意很罕见的乖巧,将那中药一饮而尽,然后塞了几个梅子便握住萧凝安的手。 眼神质疑自己已经吃完药了,可以启程了,正巧这个时候派去查看的暗卫回来了,他们跪在马车外面禀报,原本要走的那条路,的确已经危机四伏。 如今这种情况,必须要换一条路才行。 水路变故太大,即便是杀了那些刺客,也有可能自身难保,萧凝安当机立断,信那老妇人一回,走她所指的那条路。 暗卫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便继续隐匿在暗处保护着两位主子,马车徐徐而行,出了颍川又是一大片郊地,树林杂草横生,看起来萧瑟,但是又有几分安全。 谁会放着那种大道不走,去走这种山林小路呢? 萧凝安安排的人手对付山贼那是绰绰有余,只怕内奸联合外国一举包围,因此他们走的不快,前方一直有暗卫探路。 好歹走了两天,距离江南很近了,空气当中也渐渐变得潮湿起来,闷热感一直笼罩着她们。 就连很有活力的小橘都恹恹的趴在宁欢意的怀里,她一身的毛发看起来更热,宁欢意拿着扇子给它和自己扇着风,才算是堪堪坐稳,不至于闷热难耐。 萧凝安是练功之人,稍稍运功沉气便不会多热,只是衣裳潮湿确实不比在京城舒适。 “已经赶了两天的路了,今日便先歇一歇,明日便能到江南了。”萧凝安发话,一行人在新川停住,找了家客栈休息。 整家客栈都被包了下来,供侍卫丫鬟们所住,客栈的老板似乎也看出来他们身份不凡,伺候的很是周到。 宁欢意这几日的晚上都睡在马车里,其实已经很是劳累了,这下躺在榻上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第74章 被耍 萧凝安缓步走到床边给宁欢意盖了盖被子, 眉眼温柔的看着宁欢意那睡颜。 “抱歉,还是让你这么辛苦,原本是打算让你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的。”萧凝安说完这话, 眉眼间都是些疲倦与愧疚。 与此同时,京城将会有大变故。 宁欢意安安稳的睡了好几个时辰,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暖暖的夕阳洒在了客栈当中。 宁欢意坐在床上, 有些无精打采的抱着胳膊, 萧凝安端着晚饭和汤药进来的时候, 浑身的矜贵气质和这客栈似乎格格不入,但萧凝安并没有任何不适。 萧凝安从来不在乎这些, 她想要权势不是想要过的好, 而是想要守护住自己爱的人。 “凝安……有些不舒服……”宁欢意有气无力的趴在萧凝安的怀里, 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她扯着萧凝安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说着。 她一向不想让萧凝安担心自己, 可是这次说出来恐怕也是真的很不舒服了。 萧凝安急得额头冒出薄汗, 她知道最近赶路这两日, 因为走的是小路, 所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根本没有地方熬药。 于是宁欢意的药已经两日未喝,也正是听到了她压抑的咳嗽声, 萧凝安才连忙加快赶路来到了客栈包下。 “乖,我们先喝汤药吧。”萧凝安知道这汤未用膳也可以吃,且药效更猛一些, 如今这种时候,就要药猛一些。 宁欢意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坐起身来结果那汤药,因为的确是很不舒服,潜意识里吃完药就能好些,所以也并没有半分犹豫,一口气就将那碗汤药全喝了下去。 甚至萧凝安连梅子还没来得及端过来,就看见宁欢意喝下了那碗汤药,想必是真的很难受。 萧凝安苦涩的笑笑,将梅子端过来塞到宁欢意嘴里,小心翼翼的揉着宁欢意的脑袋。 宁欢意一边嚼着梅子,一边呆呆的接受着萧凝安揉自己的脑袋,似乎马上就又要睡着。 萧凝安眼见宁欢意明明是刚刚睡起来,不可以再睡了,于是连忙将人晃了晃:“夫人,该吃药了。” 宁欢意只好又坐起来,可口中弥漫的苦味还未散尽,压抑的咳嗽也没得到药效治疗,她拿起帕子来捂着唇轻咳几声,杏眸便微微湿润。 萧凝安心疼之余,刚想夹着菜喂她几口,外面暗卫突然来报,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宁欢意示意让萧凝安先过去,自己没事的。 待萧凝安走后,房间当中又重新回归于平静,宁欢意细细的打量着,客栈虽然装饰普通,但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供人打扮的梳妆台。 宁欢意感觉这一路有惊无险,甚至病痛缠身,但也算是看见了许多从前不曾见过的世面与风景。 她甚至有些颓然的想,倘若是真的时日不多了,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就在这时,门口处还来了一阵敲门声,要是萧凝安,定然不会只敲门而不说话,宁欢意打起精神来询问:“何人。” 这整间客栈都被包了下来,按理来说下人层层守卫,应该不可能有什么外人。 果不其然,站在门外的是青黛,她一直忙活着给宁欢意熬药的时候,因此现在才回来伺候。 宁欢意放松警惕让她进来,谁料刚一打开门,宁欢意顺着昏黄的烛光就看到青黛脸上刮着的泪痕。 她心里咯噔一声,似乎能猜到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宁欢意还是强装镇定,她招呼青黛过来:“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吗?” 青黛看见宁欢意斜躺在榻上,忍不住泪水如泉涌,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爷夫人来的书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奴婢把这件事告诉您。但是……奴婢不说良心不安啊!” “爹爹和娘亲居然来了书信?”宁欢意大惊,按理来说来书信不应该是自己第一时间看吗?青黛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自己拆开书信来看,也就是说……萧凝安肯定是知道的。 宁欢意巴掌大小的脸上显现出了惊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鬓间秋海棠的步摇不住的乱晃,正如同现在宁欢意那摇摆不定的内心一般。 青黛走上前来拍着宁欢意的后背,一只手擦着眼泪:“王妃娘娘……咱们永昌侯府暂时被封府,老爷和夫人都被抓去顺天府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正正的打在了宁欢意的头上,她睁大了眼睛瘫坐在床上,好一会才勉强恢复说话的力气:“这事……是皇上授意的吗?” 其实这话问了也白问。作为那种德高望重的永昌侯府,除了皇帝下圣旨,又有谁敢将他们捉拿呢? 宁欢意不明白,自家爹爹为朝堂为百姓,殚精竭虑了几十年,为什么一朝圣旨下,就要把人带到顺天府去? 青黛并没有拿到那封书信,只是在旁边看了,她努力的回忆书信里的内容复述给宁欢意听:“这封书信是老爷和夫人在被捉去顺天府前便写下的,彼时圣旨已经下达,似乎是皇后一族有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而摄政王府暂且不敢动,皇帝便只下旨封了咱们永昌侯府。” “放肆!!我永昌侯府,什么时候意图谋反了?!!皇后一族岂不是栽赃陷害?”宁欢意气的声调都高了几度,喉间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咳嗽又重新涌上来,宁欢意咳嗽的昏天暗地,几欲就要咳出血来。 青黛吓得连忙给宁欢意顺气递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是引来了萧凝安,她一推开门看到此情此景,便晓得宁欢意已经知道了这事,她也不怪青黛,这件事情宁欢意越晚知道,可能会越怨恨自己。 因此现在知道,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可以一起想办法。 宁欢意听到萧凝安开门的声音,也不顾自己还在咳嗽,连忙抬起头来,带着湿润的杏眸,着急询问:“凝安……皇后一党居然冤枉你和爹爹!!” 宁欢意没有想到自己这出一趟京城,居然有些人在京城里已经布好了局。 萧凝安也很疑惑,明明上一世并不是这样的走向,明明上一次都没有这一个局的发生。 不过既然有人敢把脑筋动到自己和永昌侯府头上来,那她万古长青的皇后宝座就不用坐了。 萧凝安走到宁欢意身边,抚着宁欢意的后背,她的气息似乎有能让人安神的效果,宁欢意此刻也算是冷静下来,躺在萧凝安的怀里掉眼泪。 “刚才我出去也是接到消息。江南的贪官污吏早就有人把名单传给了皇帝,压根都不需要我们去暗访了。” 还有些萧凝安没说,那就是所谓的内奸,也早早的自己就爆出了身份,被捉拿回京。 萧凝安甚至都还没到江南,仿佛江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真的只是有人要把自己引出来。 萧凝安嘴角泛着冷意,有些人的手脚实在是太长了,连江南的局都可以布下,能够瞒过自己的眼睛,不愧是心思缜密的。 只是……皇后没有这么缜密的布局思路,定然是和别人一起谋划。 暗处的人到底是谁?萧凝安低声吩咐暗卫跟着押送内奸的马车,务必套出来些东西。 “欢意,你记住。只要你夫人还在一天,只要我还是本朝的摄政王,就没有人敢动你和岳父岳母。”萧凝安声音不容拒绝,说出来这话也十分的让人安心。 宁欢意擦了擦泪珠,可是一直担心爹爹和娘亲身子不好,入了顺天府会不会受尽折磨? 萧凝安就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她摸了摸宁欢意的脑袋:“夫人放心,顺天府是我的人,没有人敢对他们用刑。” 宁欢意突然想起来了顺天府府尹柳子安,自然思绪也飘回了那日见到柳子安的时刻。 “殿下,永嫣公主不是还深陷谋害永依霜的事件当中吗?我总觉着蹊跷,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永嫣?!自己怎么忘记了永嫣?萧凝安突然就好像是得到高人指点一般,她讲到了这件事情的突破口,永嫣养在皇后身边,利用着皇后的势力和自己缜密的计划。 倘若能够把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一起打下马来,获益最大的自然是皇帝他们。 而皇帝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的,这是当初在战场上就达成的协议……那么下一个受益最大的就只有皇后一族了。 永嫣或许想要效仿开国女帝,她的野心,不仅仅是当好一个公主。 萧凝安勾起唇角,看着自己怀中的温香软玉,不由得快意:“欢意,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是怎样的宝藏吗?” 萧凝安将额头抵住宁欢意的额头,很是珍惜的蹭了蹭,又把人揽的紧紧的,对着门外吩咐。 “卫云,立刻准备准备,我们启程回京。然后加急送信回京城给咱们的人,让他们盯紧永嫣。”萧凝安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快意畅然,宁欢意似乎也被她带的放松了些,偏头看着外头落日余晖,心绪却被千里之外的京城牵扯。 第75章 回京 深夜的客栈, 许多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把那些刚刚拿下来的东西又有条不紊的往马车上装。 客栈的老板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只是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吱声, 但是却纳闷,这些人是被债主追杀才到这里吗?怎么漏夜要走。 侍卫们把东西都装好后居然没有立即驾着马车离开,而是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睡下。 半夜被扰了清梦的客栈老板更不会多说什么, 小声嘟囔了几句就开始四处查看有没有着火的隐患。 虽然这家客栈被包了下来, 可到底也是自家的产业, 要是什么蜡烛没照顾妥当, 一把火烧没了才算悲惨。 宁欢意窝在萧凝安的怀里, 她杏眸透露出隐隐的担心:“殿下,如今我们知道了这件事, 还不快些启程回京吗?” 萧凝安揉了揉她的脑袋, 现在这样的动作是越来越顺手了。 “原本是可以快些启程回京的, 但是你的身子已经有些不适了。必须要好好歇息一晚上, 明日再启程。明日还要熬一碗药。”萧凝安把所有的都顾虑周全了,尤其是把宁欢意的身子放到了第一位。 宁欢意闻言, 也是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眩晕, 她点点头, 并未逞强, 又趴在的萧凝安怀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萧凝安怀里抱着一个比全世界都要珍贵的人, 她自然也是无法安然入睡,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她低笑一声, 捏着宁欢意的圆润的耳垂:“怎么不睡?” 宁欢意此刻散下长发来,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萧凝安的胳膊, 带些讨好的歉意:“我……是吵到你了吗?” 萧凝安摇摇头,继续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宁欢意的后背,声音也如羽毛般轻:“客栈这边的床榻自然是不如咱们府上的柔软。不过舟车劳顿了这些时日,能多歇息会就多歇息会儿。” 宁欢意点点头,却不知道怎么问萧凝安为什么不睡觉,思来想去还是道:“兴许我是因为下午睡久了,现在才睡不着。你呢,为何不睡。” 这间房间当中只是床头点着几只蜡烛,昏黄的烛光下宁欢意抬头,看不清萧凝安的神色。 “我,时刻警惕着保护你的安全。”萧凝安也想说是因为比世界都珍贵的女人躺在自己怀里,可是支支吾吾总是说不出来这句话,于是便换了一种说法。 舟车劳顿的这些时日,二人的确是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窝在一起,现在这幅画面倒是有几分刚成婚在摄政王府的模样。 宁欢意想说没事的,只要萧凝安在自己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还没说,迟钝的困意来袭,宁欢意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夹杂着对宁元勋和裴阮的挂念,宁欢意闭上眼睛睡去。 萧凝安并没有听到接下来宁欢意说的话,取而代之的是清浅的呼吸声,她就知道宁欢意已经睡着了,拍着宁欢意后背的手更加放轻,萧凝安从未如此珍视过任何人任何物。 她将两辈子的珍视与遗憾,全都加注在了今世的宁欢意身上,从前她明白的太晚了,眼睁睁的看着宁欢意走入火坑。 现在她就算是拼尽所有的财力和权势,也要护住宁欢意及永昌侯府。 睡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因此天空刚翻白肚皮的时候,萧凝安也不过刚刚眯了一会,但幸亏她是习武之人,眯着一会儿就足够一天的精神力了。 宁欢意还在怀中没有醒过来,萧凝安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床榻上,自己活动着已经酸痛麻木的胳膊,但却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宁欢意,并没有被吵醒的模样,放下心来,蹑手蹑脚打开房间的门走出去。 门口青黛和卫云也是一大早就醒过来,看到萧凝安出来,青黛连忙上前听吩咐,萧凝安那张美艳的面庞在这样的小客栈里都未曾消减多少,依旧是那般美丽。 “去给王妃熬药吧,再多准备些梅子蜜饯。”这是宁欢意吃药的一贯操作,青黛应声下楼去熬药,而卫云也被萧凝安招呼过来。 “你去准备一些净面漱口的东西来,还有王妃带来的那些衣物首饰,今日启程回京,要换下衣物什么的。”卫云原本还以为自家主子招呼自己过来,是要做一些多么刺激的大事,谁料竟然是为她的小王妃准备衣物。 不过卫云也很喜欢这位小王妃,不仅仅是因为宁欢意的到来,使得整个摄政王府气氛都活跃了起来,更是因为跟在宁欢意身边这几天,也算是体验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小王妃虽然善良温柔,但是却不圣母,做事也有自己的决断。这样的主子的确是比杀伐果断,眼睛都要杀红眼的萧凝安还让人心安。 只是这话卫云哪敢说出来,她立刻去准备那些东西,但是有些纳闷,宁欢意此次带来的丫鬟就只有青黛一个,还被萧凝安打发去熬药了。 自己这占有欲十足的主子从来不允许这些女侍卫们给宁欢意换衣裳什么的,那……难不成,成日里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要亲自给王妃净面漱口,换衣裳了? 这样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卫云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萧凝安的时候,正巧里面小王妃也醒了,睡眼惺忪的坐在梳妆台前。 萧凝安拿起被温水浸湿的柔软葛布,轻轻擦拭在宁欢意那柔软的脸庞上,本来就白净的脸蛋此刻更加柔嫩,就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宁欢意也渐渐的清醒过来,她看着铜镜当中的倒影,发现给自己洗漱的人居然不是青黛。 “殿……殿下!”宁欢意颇有一些惊恐,她倒不是害怕萧凝安,但是却害怕让萧凝安来给自己做这些…… 在宁欢意从小灌输的思想当中,这些不应该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来做的。 萧凝安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宁欢意看来羞涩不已,她低下头来不再看萧凝安的手,声音却传过来:“倘若这是放在民间,我们就是寻常人家,我服侍你洗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同样是女子夫人,没有谁一定要服侍谁的规矩。而且,我喜欢你叫我,凝安。” 萧凝安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宁欢意还愿意叫自己凝安,现在就要叫自己殿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才叫凝安的吗? 宁欢意抬起已经羞红的小脸蛋,没有想到萧凝安居然喜欢自己叫她名字,这对于宁欢意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好,凝安。”宁欢意耳尖还是红红的,此刻她歪着脑袋对萧凝安说话,这憨态简直让萧凝安不知所措,她只能手忙脚乱的给宁欢意簪上发饰。 虽然今日的风格不同往常,但是宁欢意看着萧凝安,就很喜欢她给自己簪上的。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宁欢意踮起脚尖来亲亲萧凝安的左脸,萧凝安那一瞬间懵在原地了。 随后耳尖红的如同要滴下血来,她害羞一般转过身看向窗户外面,其实心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宁欢意噗嗤一声,结果还没有得意多久,青黛就端着苦味弥漫的汤药来了。 萧凝安此刻也整理好了心绪,虽然耳尖还是有些发红,但还是要盯着宁欢意喝下汤药的。 宁欢意想到昨天晚上是那样的难受,此刻端起汤药来一饮而尽,虽然苦的心肝疼,但是她也不想接着病痛缠身。 早膳被客栈老板安排的小二端了上来,都是整个客栈里最上等的饭菜了,萧凝安倒是不介意这些,她害怕宁欢意不爱吃,于是整个用早膳的环节总是看着宁欢意。 宁欢意不满的给她夹了个包子:“好了好了,别看我啦。” 萧凝安这才安心下来,用过早膳之后就立刻动身启程回京城。 回京城的路上倒是没有一点阻挠,萧凝安冷笑连连,怪不得去江南的路上总是有那么多的突发事情,恐怕是有人想要绊住我们的脚。 好让他们在京城的事情顺利发展。 于是这一次回京城的路上,再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夜,简直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好在青黛将熬药的药罐子带着,路过人家的时候借这些柴火来熬药,宁欢意的身子全靠这些药吊着,倒是也没什么不妥。 萧凝安心急如焚,她知道以宁欢意的身子来说要好好歇息,可一旦要停下的时候,宁欢意又忧心京城父母。 因此,也只是一直走。 第四日的时候,终于是到了京城脚下,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消息的缘故,宁欢意现在抬起头来看京城的牌匾,都感觉京城已经大变样了。 摄政王府的马车是没有几个人敢拦的,就连在城门处检查的守门兵也不敢动弹,只是恭恭敬敬的把马车放进去。 京城当中看起来是并没有变什么样的,但是宁欢意忧心忡忡,恨不得直奔顺天府而去,萧凝安在马车中劝宁欢意:“如今我们刚回京城,自然是不宜打草惊蛇,应该先回府。你也先休息休息,我进宫一趟。” 宁欢意知道萧凝安的意思,她担心没有自己的陪同,去顺天府容易受委屈。 第76章 萧凝安!? 可这里面关着的却是自己的父母。 宁欢意不怕受委屈, 她最怕把自己娇生惯养养大的父母居然在顺天府里受苦。 “他们兢兢业业,甚至怕树大招风从来不在自己身上如何奢靡,也仅仅是银子丢紧着我花。从小就给我攒下了十里红妆。欢意怎么会不心疼呢?”宁欢意眼泪汪汪的看着萧凝安, 马车当中的氛围突然有些凝固。 宁欢意那张倔强的小脸上也出现了丝破裂,她也明白萧凝安是为了保护自己,自己在这种程度上竟然还要她放自己进去。 于情于理, 似乎都是自己不讲理了。 宁欢意也没有接着坚持了, 她只是低下脑袋瓜, 像是一只被抽去了精神力的小猫一般。 萧凝安心疼不已, 她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宁欢意的脑袋:“夫人, 你想去看望他们是吗?” 萧凝安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似乎只要宁欢意一点头, 她即便是违抗圣旨把宁元勋和裴阮接出来都无所谓。 宁欢意握住萧凝安那只揉过自己脑袋瓜的手, 神色极其认真:“我想去看父母亲, 安安……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小, 可眼中的爱意和期盼,却在此刻达到了峰顶, 萧凝安对上那水汪汪的杏眸。 心脏极速跳动, 萧凝安知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她仅仅是一笑, 便从腰间解下来了那象征身份的腰牌。 “把这个腰牌给柳子安看,我家欢意无虞。”萧凝安哪里舍得拒绝, 她心都要被看化了。 她这也是第一次说……我家欢意。 宁欢意的脸颊通红,连带着眼睛都是红红的,萧凝安心疼极了, 伸出手来揉了揉她脑袋瓜。 这次出门,倒是让宁欢意发现萧凝安很喜欢揉别人的脑袋, 不……准确来说,是宁欢意自己的脑袋。 宁欢意也看到了萧凝安曾经这样揉小橘的脑袋瓜,似乎在萧凝安看来,自己和小橘一样,小小一只,很可爱。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欢意,微微笑了起来,她躺在萧凝安的怀里等待马车一步步靠近顺天府。 突如其来的天色变得极差,乌云一点点的织上天空,就连很少刮的风,如今也成了狂风在大街上呼啸。 摄政王府马车牵引着的马儿都是训练素质极高的,可偏偏现在这种风景下也短暂的惊起来了。 车夫训练得当,仅仅一会,就把那马儿训练起来,保持了马车的平稳前进。 但是宁欢意缩在萧凝安的怀里,此刻有些害怕,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发现了呼啸的狂风。 “怎么会这样。” “夏日总是这样,天气似孩子的脸。不怕。”萧凝安伸出手来将马车的帘子遮了下来,不让她再接着受惊吓。 宁欢意却总是心里害怕,她不是胆子小的人,但是这种的天气风云突变,就好像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萧凝安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担忧,于是把她搂的更紧了:“吾妻欢意,无人敢欺。”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宁欢意顿时安心不少。 终于,马车在风雨飘摇当中到了顺天府,黑漆漆的配色再加上乌云弥漫的天空显得很是压抑,由于原本是要去江南的,马车上很多把油纸伞。 青黛拿下两把,一把给宁欢意撑着,一把作备用。 宁欢意要下去的时候,萧凝安在马车当中实在担心。 “如今风雨大,你身子不太好,确定要去吗?”萧凝安姣好的脸庞隐隐露出想要陪着宁欢意的神情,可她必须要进宫稳住皇帝,才能放心让自己妻子真正的进出顺天府,甚至保住裴和宁元勋无虞。 要不然,靠着摄政王的这个位子强行把宁元勋保出来也不是不可,可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宁欢意此刻像是一朵坚韧的花朵,她撑着伞站在顺天府门口,微微朝萧凝安笑着。 像是这无趣人生当中的唯一一抹色彩。 萧凝安给她留下了好多人手,这才放心离去。 柳子安他全家的命都捏在自己手里,自然不敢对王妃不敬。 而现在一个人坐在马车当中的萧凝安,摩挲着宁欢意离去后留下的余温,这一刻她才确认自己真的拥有了宁欢意。 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救了自己。 又过了一年,在阴雨天,似乎也是为了她的父母入了宫。 可一切都太晚了,这一次,萧凝安不可能让曾经的事情再次发生。 哪怕是……哪怕是夺去皇位。 萧凝安在所不惜,倘若这个小皇帝不给自己面子,那就拉下来。 萧凝安从来不爱皇权,可如果涉及到宁欢意,拿个皇权来玩玩也不是不可。 宁欢意打着伞走入顺天府内 ,神色有些复杂,柳子安当然认识前面这个小王妃,自家主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是需要好好对待。 “小的见过王妃娘娘,不知道这样的天气,您怎么纡尊降贵来到这种地方了。”柳子安一边这样说,一边让身边的侍卫去把椅子搬过来,宁欢意却根本没有心思坐下,她好看的脸蛋此刻尽是萎靡。 “不知道柳大人可否给个面子,让本王妃去探望下父母双亲。”宁欢意在萧凝安的人面前从来不掩藏自己的心思,柳子安其实也早就猜到了她是要来看裴阮和宁元勋。 主子早就吩咐过要好好待宁元勋夫妇俩,因此他们现在在最好的牢房里面,所用膳食也都是由摄政王府做好送来的。 柳子安看到了宁欢意腰间的腰牌,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好毕恭毕敬的带人来牢中。 关押人的地方自然是潮湿不已,即便萧凝安特意嘱咐了,但是顺天府又哪里有什么好地方呢? 宁欢意捂着鼻子往下走,看着这样的地牢不由得心中酸涩,她一步步走下去,眼泪都快忍不住流下来。 “王妃娘娘,摄政王殿下特意嘱咐要属下给二位准备了最好的牢房,但是毕竟是这般罪名……”柳子安正在揣摩如何解释,但是宁欢意摆摆手,她明白柳子安和萧凝安的用意,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欢意不是不懂事的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应该明白一些东西,她是求别人的,而不是趾高气昂吩咐别人。 柳子安站在身后,看着宁欢意她那可怜兮兮的背影,实在觉得于心不忍,可是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叹口气。 终于带着人来到了关押裴阮和宁元勋的地方,里面的景象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怖。 即便是最好的牢房了,却也还是一副阴暗的模样,虽然里面的东西整齐,可发黑黏腻的墙壁却让人觉得压抑想死。 宁欢意站在牢房外面,看着里面裴阮和宁元勋正背对着自己看外面的窗户。 可能往常还有几分日光照射进来,但现在却已经没有什么什么光亮。 外面狂风呼啸,只见得此景萧条落寞,宁欢意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捂住双唇却还是没能压抑得住。 裴阮首先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宁欢意,一时间泪水留下了,原本雍容华贵的脸颊此刻也是添了些老气。 “欢意怎么过来了……地牢阴气这么重,你身子又不好,别来了……”裴阮这一出声,宁元勋也听见了声音,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好像阔别很久的女儿,不由得泪湿眼眶。 “欢意来看父亲了吗?”宁元勋这几日总是睡不好,他害怕自己和永昌侯府倒台了,摄政王萧凝安就不好好待她。 可是如今看着光鲜亮丽的宁欢意,和整个顺天府格格不入,宁元勋这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父亲……母亲……”宁欢意眼泪实在是憋不住了,杏眼如同下了场雨,柳子安识趣的避开,整个牢房当中只剩下宁欢意和裴阮夫妇。 宁元勋那双已经有些苍老的手缓缓抚摸上她的头发,鬓间花白,让宁欢意不由得感觉到害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不信你们真的如同皇帝所说那样。”宁欢意当然知道自家父母不可能这样,但她总得知道父母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其实谈起这个来,裴阮和宁元勋也是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宁元勋叹了口气,似乎能够知道是谁在背地里搞动作。 宁元勋他抬起头看着宁欢意,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跟宁欢意说。 宁欢意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询问:“父亲一定是知道什么对不对?” 而在宁欢意亮晶晶的眸子听完宁元勋所说的话之后,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这样。”宁欢意眼底什么东西破裂了,她扒着宁元勋的胳膊,“爹爹您快说,都是骗女儿的对不对……” “为什么会是萧凝安。为什么会是她。” 其实,宁元勋也很疑惑,萧凝安看起来那么的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 这件事情所有的身边人全都指向萧凝安,哪怕是做那些事的也都是萧凝安身边人。 这让宁元勋无法相信,居然真的是这样……居然是萧凝安,想要害自己。 第77章 苦楚 宁欢意虽然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但其实也还算是冷静的,她仔细回想了当时书信里的内容,不是说永昌侯府和摄政王府共同意图谋反吗?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怎么可能会是摄政王府的人呢? 他们会上赶着把自己给供出去吗? 宁欢意只有这一点不明白,所以她也算是得到了一丝救命稻草,拽着宁元勋那身洁白干净的囚衣。 把刚刚自己揣测的事情全都问了出来, 却宁元勋也是连连苦笑。 “书信送出去之后, 皇帝的那些人把我们送进来的时候, 特意说过摄政王府举报有功, 似乎……摄政王府的人一直在暗处靠近咱们永昌侯府, 再谋取证据。” 宁元勋脸色苍白,他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儿的, 可是又害怕女儿在这样蛇蝎的人身边过不好什么日子。 明明才刚刚成婚,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句话, 把宁欢意最后的希望给打碎了。 青黛侍候在宁欢意身边, 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十分震惊,她不顾手中的油纸伞还滴着雨水, 直接扔到一旁跑过来扶着宁欢意, 还一边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殿下真的很爱我们王妃娘娘啊, 这件事一定是旁人栽赃陷害!” 当栽赃陷害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其实早已沦陷的宁欢意也点点头, 脸上挂着看着就让人心悸的泪痕,她点点头,直接站起身:“走, 我们这就回府去找萧凝安,去问问!!” 宁欢意虽然真的很想念裴阮和宁元勋,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令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必须要回去找萧凝安问个清楚。 萧凝安是那么高高在上,全是滔天的人,总不可能还有无法言说的难言之隐吧。 这个时候,宁欢意的想法自然是有些偏激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即便在如此心绪无法平息下来的时候,也还是选择先相信萧凝安。 因为这些日子,萧凝安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真实实被自己记在心里的。 宁欢意很懂得感恩,所以在这一刻她也不想轻易的下什么定论。 雨幕当中,宁欢意一个人举着油纸伞跌跌撞撞的往摄政王府跑去,连马车都来不及等,只想快点跑回去。 一袭贵重的衣裳就这么任由风吹来的雨水打湿了裙摆,宁欢意双目无神,就这么往前跑着。 她身子一向不好,因此跑起来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还跑不快,青黛就这么心疼的跟在她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出这么一个念头,倘若是萧凝安在,绝技,不可能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夫人在雨幕中奔跑。 青黛这个局外人都能够看出来萧凝安对宁欢意那万千的爱意。 所以这件事情发生,青黛也是完全不理解的。 宁欢意白衣袭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与目当中,显得像消瘦的鬼魅。 可偏偏,微微有些被打湿的长发披散下来,发簪摇摇欲坠,反而有一种刚下凡的仙子般的感觉。 宁欢意到最后没有力气了,微微弯着腰往前走,一步一步虽然辛劳无比,却走得很坚定。 那双可爱的绣花鞋已经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 而宁欢意的面庞,冷清好看。 杏眸之下,是隐藏的更大的伤感,几欲破碎。在这种雨帘当中,宁欢意似乎能够看到自己和萧凝安初次见面的场景。 但是过了一会儿,脑海当中充斥的却又都是自己幼时被父母保护的很好,越是有人嘲笑自己乃是病殃之躯,父母似乎越是能够帮助自己,撑腰。 这样的情谊很快淹没了宁欢意,那些沦陷的感情也被掩盖起来。 假如这件事真的是萧凝安做的,那么宁欢意决计不会再继续待在萧凝安身边。 哪怕是坐在永昌侯府门口被雨淋死,也绝不向萧凝安妥协。 很快,宁欢意的杏眸看到了摄政王府的牌匾,她微微一笑,虽然知道萧凝安现在还没回来,但是她可以等。 结果没等脸上的笑意消失,宁欢意便一下子栽倒下来,躺在雨水当中。 像残荷,也像被折断翅膀的娇弱蝴蝶。 油纸伞蹁跹落下,宁欢意整个人都湿透了,青黛吓得连忙招呼那些守门的侍卫过来把宁欢意抱起来回王府。 那些侍卫们还不知道居然是宁欢意,他们深知萧凝安喜欢宁欢意,此刻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一群人就这么或抱或扶,来到了如意居。 可是即便是到了晚上太医来了,萧凝安没回府,宁欢意也没醒过来。 “姑娘啊,王妃娘娘这不仅是身子太弱,又是淋了雨,加重了病情。更何况如今心绪不佳,连我的药恐怕都没有办法很快把王妃唤醒,恐怕王妃娘娘要睡上几日了。”太医摸了一把冷汗,其实他把的脉似乎更加糟糕,但是他没说出来,打算先用几日药来看看。 这样的身子原本就舟车劳顿了这么一段时日,最近因为永昌侯府的时候气急攻心,最主要的是刚刚情绪大起大伏,没有一命呜呼已经是她命大了。 但是好歹没有到那么危急的时刻,太医选择不说出来。 到了夜霜浓重之时,萧凝安终于回来了,太医熬着许多药,整个如意居外面都弥漫着这样的味道,萧凝安眉心一跳,知道出事了,她甚至来不及换件衣裳,那淋了些雨的外衫被她随意扯下来扔在地上。 “欢意……”萧凝安声音有些发颤,她怎么了。 青黛还侍候在床前,听到了萧凝安的声音还是下意识的害怕。 萧凝安注意到了青黛的躲闪,似乎也能猜到点什么,她忍着紧张询问:“王妃怎么了,还有你,为什么怕本王。” “殿下……殿下不如先去用晚膳,王妃娘娘醒来自会和您说的。”青黛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反驳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人。 萧凝安却不依她:“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脑袋就要掉了。” 萧凝安知道青黛忠心,所以也只不过是威胁她,青黛咬咬牙,还是把今天在大牢里的事情都跟萧凝安说了。 可当青黛说到…… “王妃娘娘情绪非常不好,几乎是冒着雨跑回王府的。刚到门口便晕倒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萧凝安双眼立刻充血一般的红,她就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照顾这点主子?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了,为什么还不去扶着王妃!!”萧凝安现在实在是没有地方发火了,她知道这一大半源自于自己的错,但还是气愤。 更多的是,害怕失去,那种害怕渐渐转化为发疯一般的生气。 萧凝安永远不会凶宁欢意,因此控制不住的对青黛吼起来。 青黛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辩解,什么话也不说,她知道萧凝安此刻也不好受。 萧凝安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握着宁欢意那双冰凉的手,眉眼极尽温柔:“欢意,不是我。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醒过来打我几下,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萧凝安都已经跪在了床榻下,她只是卑微至极的握着宁欢意一只手,红唇靠近却不敢吻上,她不确定宁欢意是不是会原谅自己,因此不敢亲她。 即便是宁欢意昏着的时候,也依旧不敢。 萧凝安就这么靠在床榻边上,一刻也不敢挪步,现在皇宫里里外外全都乱成了一团,只有很多侍卫团团的将摄政王府保护了起来,现在哪怕是皇上的圣旨都需要经过一一验查。 “殿下,老身请您出来商量。”宋儒虽然也很担心王菲的安慰,但是此刻是最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能沉溺于这里。 可是萧凝安却不这么觉得,有一个人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其实自己能够从之前那样的困境当中站起来,真的只是为了宁欢意一个人。 也可以说没有宁欢意,就没有现在的萧凝安,所以宋儒说那样的话,从本质上就不对。 但萧凝安还是站起身来了,如今如果不快去处理这些事情,恐怕就要永远与宁欢意有隔阂了。 见到萧凝安离去,青黛这才敢进屋服侍宁欢意,可是看着自家主子丝毫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青黛有些着急,她跑到小厨房询问太医,却得知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样的消息。 青黛从小就陪宁欢意一起长大,她身子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的情况。 青黛整个人都呆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此刻她完全不顾任何人的心思了。 青黛现在才知道心里有多么的害怕,她快步跑回了房间当中,就这么守在宁欢意身边。 “小姐,你永远是青黛的小姐。从来不曾是谁的妻……”青黛小声嘀咕出来后面半句,眼底带着些痴迷的疯狂,就这么抬起头看着躺在床上美丽已不可方物的宁欢意。 青黛跪在床边,一遍一遍回想着事情的始终,如果是谁害的小姐这样,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报仇雪恨。 青黛和萧凝安的想法,在此刻达成了一致。 即便是宁欢意性命无虞,那个让宁欢意不开心的人,也一定要为此尝尽苦楚。 第78章 青黛之死 这边厢, 书房当中。 “宋儒,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凝安攥着毛笔坐在桌子前,书房当中十分的低气压, 宋儒也觉得当前形势十分严峻。 于是不敢耽搁。 “回禀殿下,皇帝似乎已经开始打算把那些侯爵的权力拿回,原本应该波及不到永昌侯府, 可……” 萧凝安的凤眸稍稍冷了几分, 她自然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早就开始有人不耐烦了, 意图下手。 但是萧凝安即便猜出来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却也没办法推断出来那人是谁。 哪怕是篡权夺位, 萧凝安都能有些敬佩那人,可偏偏不长眼不要命, 敢把注意打到自己小王妃身上。 萧凝安的脸色已经很差劲了,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却不是发怒, 她出奇的冷静。摊开了当初宁元勋塞到自己手里的免死金牌。 这是萧凝安当初提亲的时候, 几乎把整个摄政王府给宁欢意了,因此宁元勋还是不太忍心, 便给了她这个。 * 如今月色冷清, 夏日的夜晚却总有些闷热, 萧凝安此刻正因为调查取证而紧锣密鼓地安排人手。 这边厢, 宫中也是大乱。 偏偏这样一个夜晚,皇后宫中却灯火通明, 是少见的和谐欢愉。 永嫣端坐在皇后面前,那些佳肴都摆放在了桌子上,很显然像是在庆祝什么? 皇后鲜少穿上那册封时的凤袍, 明黄色的上好布料衬的她雍容华贵。 只是永嫣近些时日消瘦了不少,她此时双眼无神, 即便是面对一桌子的佳肴也不为所动。 “母后,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永嫣分明是在为皇后考虑,却偏偏面上显得无情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折磨久了。 皇后举起酒杯平退众人,神色未明的看着窗外,精致雕刻的窗子透过淡淡的月光,微微摇晃的烛光照在皇后那张刻薄的脸上,她红艳的唇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笑。 “你之前那些举动倒是低调,可曾招来她对你施舍的一眼?” 永嫣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刚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在说今夜皇后穿着太过张扬还是意有所指说的皇后一时激起千层浪呢? 谁也不知道,唯皇后此刻嘲弄她。 “方才宫人来报,你那心心念念的宁欢意,现在已经全然相信了,这些都是萧凝安干的。如今已经晕倒了,如果你此刻去探望她,当小美人一睁眼看到来的人是你会不会有什么好感升起呢?”皇后嘲弄过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太好,便开始软硬兼施的给永嫣支招。 一副为永嫣着想的嘴脸。 可永嫣早已被这个消息弄得又惊又喜,因而猛的站起身来也不顾“庆功”了,直接拿上腰牌就要出宫。 皇后看着她那坚定的步伐,头一次生出些疑惑,难不成爱人真的比自己的前程还要重要吗? 谁都知道和摄政王萧凝安作对讨不到什么好下场,可那日自己这女儿哭的梨花带雨跪在大雨当中求自己的时候,皇后还是心软了。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永安大街上,因为近些日子的动荡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只是剩下因闷热而叫唤的蝉鸣声,那些小摊贩只敢躲在茶楼酒楼门前,以便直接逃窜进去躲着。 因为这样,整个大街上有些诡异的安静,青黛趴在门前,看着被萧凝安派出去的卫云为首的夜行衣人队伍们直直的朝着皇宫而去,她咬了咬牙,想起来躺在床榻上的宁欢意,顿时什么犹豫也没有了,直接往前走。 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些人一身夜行戎装,既坚硬又低调,像从地府而来的阴差要去皇宫索命一般,杀气腾腾。 路上那些好事的摊主们都不住的啧声,口里喊着:“要变天咯。” 青黛一身翠绿色的纱裙跟在后面,虽然颜色不算低调,但好在夜色深沉,也算是不易察觉。 至少要到皇宫角门的时候,卫云这才察觉到身后有一阵急促无规律的脚步声,他问身边人:“这……后面的不是王妃娘娘身边的青黛吗?怎么跟上来了?” 身边的人也回头看了看,沉思了一会才道:“想必能从摄政王府走出来,是得到了殿下或王妃娘娘的授意,要不然就她一起进宫吧。” 卫云思忖,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守宫门的侍卫已经眼尖的发现了这里的队伍,他们直接带着兵器赶过来:“你们!干什么呢?!!” 这些侍卫都是多年守宫门的,比城门侍卫要难对付的多。 原本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在角门安排了人手,入后宫直接取证,可现如今既然已被发现,卫云便摆出了摄政王府的架子:“摄政王殿下有要事要派遣我们入宫,尔等敢拦?” 卫云曾出入过不少地方,此刻自然不会露怯。 “不可!请野陛下一下大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特意嘱咐了,就算是摄政王府也不例外。” 这下也算是破案了,平时恨不得上来巴结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刚正不阿,只是因为皇帝也颁布命令,无人违抗,他们也显得趾高气昂,有种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气势。 卫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冷着一张脸:“怎么?看来有些人想要和摄政王府掰掰手腕了?” 守宫门的侍卫们被这样一敲打,也是有些胆怯,但为首的那个却不怕,皇帝既然下达命令,一定有他的用意,谁也不能进来。 其余的侍卫也没有让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却还在门口僵持不下。 此时,青黛还藏身于小象当中,她着急的探出头来想看看情况,却瞬间被人给拉了回来。 青黛冷静下来,跪倒在地转过身看,只见一双洁白的玉足踩在地上,地面虽然干净却冰冷坚硬,和那双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微凉的夏夜,青黛有些发呆。 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遇见了不认识的人,害怕极了。 谁料那人却只是弯腰下来,附在耳边说道了几句话,青黛的神情却突然转变,变得有些莫测。 那女子不能待太久,说完这话便直接登上了另一边巷口的马车,从小路一路扬长而去,再也不见踪影。 青黛坐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眼神空洞可怕,她刚刚听到的话简直是颠覆了自己的想法,也生出一个向死而生的办法。 后来她起身,带了许多决绝的走出了这个小巷,还在僵持不下的卫云看到了一袭青衣走出来的青黛,不由得皱眉。 她不是藏着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卫云正准备挤眉弄眼让她回去,可青黛却视而不见,款步走上前,倒是很符合永昌侯府掌事大丫鬟的气质。 夜色下她脸庞变得朦胧,线条不够清晰,卫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却觉得一瞬间气氛都变了。 青黛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平添了些可怖,守宫门的人没见过这样的宫女,因此观望不前,在确定青黛的身份。 发现青黛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之后就松了一口气,又摆出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人都能来皇宫门口造次吗?” 其实这话更是有些讽刺卫云他们的意味的,卫云本来是谨慎的人,今夜迟迟无法完成任务,现在也是有些着急了。 “你在指桑骂槐什么!!也不知道守你这宫门能不能给自己守出来个前程!!” 这波人开始骂起来了,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在这里似乎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青黛,突然发了狠,像是一只往火处翩翩飞舞的蝴蝶,脆弱又极具生命力,虽美寿命却短暂。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青黛居然是毫不犹豫的撞向了那坚硬的宫门! 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青黛撞得太用力了,当下便没了气息。 本朝建立之初,就有一个规定。为了防止官官相护,倘若有蒙受冤屈者可以在宫门口,以头叩门,直至出血可受理,要是直接撞死了人便能直接开宫门迎进皇宫,由宗人府调查。 守宫门的侍卫都蒙了,卫云也看不懂了,他心里有些酸楚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出了这样的事情,宫门口的那几盏大宫灯全都亮了起来,宫门被紧急开启,所有人全都乱了,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的侍卫。 卫云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虽然他是一个人,但同时他也是萧凝安的死侍,必须即刻去完成任务。 卫云留下了几个人看护青黛的尸首,自己率领手下前去后宫取证。 彼时,那永嫣竟然并未出宫,而是回到了皇后宫里。 “怎么回来了?”皇后看起来很意外,再联想一下外面的异动,开口问:“可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皇后是很谨慎的人,但是如今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扳倒了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侯爵府,因此现在总觉得已经成定局了。 不可能有什么大动荡了。 “没有什么……”永嫣神色莫测,看的皇后有些发怵。 皇后宫中的琉璃宫灯当中摇曳着烛火,好看又华贵。 第79章 永嫣的念想 永嫣脸上神情莫测, 皇后并未多想,只是端起酒杯来对着被阴云遮住的月亮遥遥相敬。 下一刻,皇后宫院当中响声彻天际, 皇后实在是无法忽视,她红唇烈焰,飞快的跑到永嫣身前。 戴着护甲的那双手直直的掐住永嫣的脖子。 “你到底刚刚去干什么了?”皇后此刻害怕和怒意融合在一起, 整个人显得疯癫极了, 她在成功与失败之间迅速变换, 此刻精神状态很是诡异。 永嫣也不怕她, 只是抬起眼眸来冷冷的盯着她。 “母后, 自从我出生以来,便一直是你的棋子。怕是您穷尽一生也没想到, 最后是被你的棋子反掣肘了吧?”永嫣说这话的时候, 带了些酸涩, 可眸子里的坚定还是没有消散。 皇后震惊不已, 她确实没想到,向来臣服于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背刺自己。 “只要你帮我, 待我们成就大业后, 你想要什么没有呢?”皇后不敢置信,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但皇后还是不死心。 永嫣原本很平静坚定, 此刻却突然如同沸水一般沸腾起来,她挣不开皇后的桎梏,便一使劲也掐住了皇后的脖颈。 “永嫣!你要弑母?!” 皇后的一双眼睛都通红, 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永嫣却嘶吼着,那原本动听的嗓音此刻也变哑了:“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宁欢意!想守护在她身边!想看她快乐!你呢?说着什么都许给我, 却第一个对宁欢意下手。我的好母后啊,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皇后疯了,永嫣也疯了。 她一直秉持着养育之恩,皇后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跟皇后站在一起。 可是她的好母后是怎么做的? 拉拢旁人陷害永嫣,整个皇宫之中再无一人待见她,逼迫永嫣必须和自己一队。 可谁能知道,那些被鄙夷的日日夜夜,迎着太后不屑眼神的每一次,永嫣何尝不想当那个乖孩子,一辈子天真纯善。 皇后早已疯魔了,她知晓先帝是女子,便一直有有一颗谋权篡位的心。 她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后宫,却也给自己炮制了一个坟墓。 永嫣话音落下许久,那些萧凝安的人也全都闯进来擒拿住了皇后,卫云为首,黑色的寒光披甲在烛火的照耀下带了些可怖的意味。 “虽说今夜多亏了永嫣姑娘,但……小王妃永远是我们的小王妃,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卫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会抓重点了,为了守护自家主子的幸福,简直是太努力了。 皇后被擒拿在地,她怒吼着:“本宫未被废后,还是皇后!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的!” 卫云却并不害怕,他此生只服务于萧凝安,也只听命于萧凝安,至于别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摄政王手谕──擒拿皇后之后,直接带到勤政殿,交由皇上处置──”外面念着萧凝安手谕的人是早就被安排在宫内的太监,这样一来也算是方便得很。 卫云遵命,命令那些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把皇后直接带去勤政殿。 而他则留在皇后宫中照看永嫣。 此刻永嫣抱着双腿坐在地上,长裙拖地看起来萧瑟极了。 “公……公主殿下……”卫云刚刚霸气凌人,此刻一个人面对永嫣的时候就发怵,尤其是看到了永嫣脸颊上挂着的泪痕。 永嫣抬起手来抹了把自己的脸颊,强装着自己还可以,她扯了扯卫云的衣角。 “我知道,宁欢意也喜欢萧凝安。她们二人在一起很幸福,但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你带我去见见宁欢意。我也能作证,不是萧凝安让二老入牢的。”永嫣现在很是明白萧凝安需要什么,因此拿这个作为筹码,换取见宁欢意一面。 卫云自然是没有推脱,答应带着永嫣回到了摄政王府。 如今夜色已深,摄政王府门口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唯余摄政王府的人守着府门。 卫云带着永嫣在正殿等待着。 如意居中,萧凝安守在宁欢意的身边,握着她那冰凉的手,眼神从未离开过。 外面的丫鬟来报,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殿下,卫云带着永嫣公主求见,同样求见王妃娘娘。” 萧凝安给宁欢意喂药的动作一顿,眼神莫测甚至有些戾气。 “永嫣与皇后沆瀣一气,她有什么脸面来见欢意?”萧凝安清丽的声音夹杂寒气,修长白皙的手指收紧,颇有些好笑。 丫鬟知道萧凝安生气是什么样子,她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牵连了。 许久,萧凝安还是缓缓站起身,那玄色的衣袍摇曳在地,烛火闪烁,预示着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欢意还没醒,你有什么事就和本王说吧。”萧凝安那张冷艳的面庞,再次出现在永嫣面前的时候,恍若隔世。 萧凝安就这么坐在上首,掌权者的气质自此展现出来,玄色衣袍并不纯黑,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高深莫测。 那巴掌大小的脸蛋冷艳妩媚极了,宜喜宜嗔却偏偏不自知,腰肢堪一握,却被宽大的玄色衣袍罩住了。 无论如何,萧凝安的模样都是此间最上乘,这一点永嫣不是不知道。 宁欢意和萧凝安在一起的确般配,可越是般配,永嫣心里酸涩的感觉越来越大。 萧凝安眉不画而黑,红唇勾的恰到好处,她此刻心中惦念着宁欢意,狐狸眼并没看着永嫣而是垂下眸子,显得失落极了。 “欢意她……没什么大碍吧?”永嫣明明有好多要问的,可偏偏……一张口那沙哑的嗓音让二人都愣住了。 萧凝安显然是没想到永嫣开口就是问宁欢意如何了,也没想到她的嗓子沙哑成这样。 她抬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永嫣,这才发现那脸颊上的泪痕,还有发髻已乱,大概是和人打斗过。 “本王竟然不知,永嫣公主时时惦念着本王的王妃?”萧凝安声音沉稳,带了些修罗意味,只要是沾染到宁欢意的东西,她都很是敏感。 没有人可以打宁欢意的主意,萧凝安已经错过她一世了,这一世,就算是关也要把宁欢意关在身边! 萧凝安额际青筋露出,她努力隐忍着自己的怒意,看着永嫣似乎要把她拆分。 永嫣自以为什么也不怕了,可是当迎上萧凝安的目光时她也算是得知了什么叫做占有欲。 萧凝安的眸子里对于宁欢意的占有欲可能此刻达到了顶峰,永嫣自愧不如,于是她避开了萧凝安的目光。 “殿下莫要这么说,宁欢意只是宁欢意,不是任何人的王妃。”即便是现在,永嫣也觉得她是自由的,不该是谁的附属。 萧凝安点点头,端起身旁的茶盏来,动作矜贵,撇去茶水当中的浮沫,轻抿一口,茶水那是极好的雨前龙井,沁人心脾的茶满口生香。 “永嫣公主所言极是,只不过……漏夜前来,还有什么别的要事吗?”萧凝安甚至没再拿正眼看永嫣,但是问她的话中似乎带了刺,让永嫣很不舒服。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不为别人也要为宁欢意,永嫣还是强撑着笑容:“的确是还有一件要事,欢意姑娘身边的青黛……” 永嫣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她特意卖了个关子,二人之间的气场对撞,倒是一时之间让卫云喘不上气,他记起来在宫门口的事情,手心当中冷汗涔涔。 “青黛?”萧凝安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她终于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永嫣,似有些不耐烦。 永嫣欲要开口,就听见自门口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青黛怎么了?”这道声音软软的,听的人心中自然的生出无限疼惜,永嫣和萧凝安都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宁欢意一身单薄的白色睡衣,身上披着荷花碧色披风,就这么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正殿。 荷花栩栩如生的绣在了披风上,金丝线勾勒既华贵又不失清雅。 宁欢意脸色煞白,未施粉黛,身边的丫鬟也是满脸担心。 “王妃娘娘刚醒就要找殿下,奴婢不敢阻拦,这才带着王妃娘娘来到正殿。” 萧凝安在看到宁欢意的一瞬间,眉眼都温柔了下来,她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整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像个孩子一样踉踉跄跄的跑到宁欢意的身边。 小心翼翼的捧着宁欢意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玄色衣袍当中暖着。 “抱歉,没让你第一时间看见我。”萧凝安抬起宁欢意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庞处,愧疚道。 宁欢意即便是满腹委屈,想要质问萧凝安,却在这一刻感受到萧凝安的体温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宠自己如命的凝安啊…… “你且说,青黛怎么了。” 萧凝安以为宁欢意不想和自己说话,又怕宁欢意想起来宁元勋二老的事情再次气急攻心,因此连忙让永嫣接下去说。 永嫣看着宁欢意的状态不好,有些踌躇,她的心疼不比萧凝安少,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脸色惨白,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事情。 第80章 二老归府 萧凝安一抬眼就看见了永嫣直勾勾的眼神, 她直直的走下来,走到宁欢意的面前,挡住了永嫣的目光。 “王妃娘娘问你什么, 你便答就是了。”萧凝安那醋意滔天,也顾不得宁欢意是不是还怨着自己,她现在只想离宁欢意近一点……再近一点。 永嫣坐在位置上, 放弃了内心的挣扎, 她颤抖着手端起茶盏, 喝了一口卖足了关子才开口:“为了让侍卫们顺利进宫捉拿母……皇后, 青黛姑娘以头撞城墙, 造成混乱。这才让那些人顺利进皇宫,只不过当下便没了气息。” 这话说完, 正殿当中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是茶碗破碎的声音。 永嫣手里的茶盏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 滚烫的茶水覆满整只手, 瓷片散落在地上,还有几块划破了永嫣的手掌心。 鲜血汩汩而出, 一时间宁欢意的眼睛里都是这样的血色, 她似乎能够看到青黛一头撞死的时候, 那鲜血汩汩而出的模样。 “欢意……你现在不可情绪激动, 节哀。我在呢,好不好……”萧凝安哪里想的到居然是这样的消息, 刚才卫云也没说到这个地方,倘若让她早知是这个消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现在让永嫣说出来。 宁欢意感受到萧凝安手心传来的温度, 她无助的抬起眼眸,那双杏眸沾染些湿润, 看起来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萧凝安说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发颤,她疼惜宁欢意,因此不愿意看到心尖尖上的人难过。 “青黛没了……永嫣说,当下便没了气息……”宁欢意泪水随着这段话落了下来,她和青黛的关系,说不上多么亲密,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主仆。 宁欢意从未把她当做丫鬟,只是当做一个伙伴,陪在身边。 身边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没了,对于宁欢意的确是打击。 萧凝安紧紧的搂着宁欢意,满眼的疼惜,永嫣被卫云暂时带下去,屏退众人,整个正殿当中只剩下二人。 夏日夜晚已经添了些凉意,萧凝安亲自将门关上,抱着宁欢意坐在主位上。 宁欢意也没有挣扎,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萧凝安的腿上,环着萧凝安的脖颈,脸颊贴着萧凝安的脸颊。 “安安,我想青黛了。”宁欢意声音很微弱,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又许是因为刚刚醒转,但不论为何,萧凝安都迁就她。 萧凝安一只手抚着宁欢意的发丝,青丝三千披散下来,柔顺极了。 那凤眸当中的疼惜都要溢出来了,她轻吻上来,吻在了宁欢意的额头。 “乖,我还在呢。无论如何,安安都陪着你好不好。”萧凝安心都要碎了,她看着宁欢意那惨白的小脸蛋,吻越来越多。 眉眼,脸颊,耳朵…… 无关情/欲,仅仅是萧凝安表达的爱意。 她并不擅长说什么话,哪怕在此刻也只是说……我在。 宁宁,无论是什么时候,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萧凝安吻到了宁欢意的唇,便没有继续下去,她揽着宁欢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越揽越紧。 二人就这么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卫云喜极而泣的喊声。 宁欢意侧耳去听,在夹杂着风声当中,卫云喊着:“皇后受审,供出如何陷害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的事情,皇帝连夜下旨,迎二老出牢,明日在勤政殿受皇帝亲自致歉!” 这段话,卫云足足喊了不下五遍,整个正殿全都听见了。 萧凝安终于露出些释然的笑意,她想到只要捉拿皇后之后,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却不知道速度居然这么快。 “宁宁,二老没事了,我今夜就启程,去永昌侯府照看二老,你好好休息。怎么样?”萧凝安给宁欢意整理了下衣裙,将那衣服的褶皱抚平,做的都是丫鬟的活计。 可萧凝安却甘之若饴。 “你也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宁欢意还是不太理解,既然是自己误会了她,那按理说……现在萧凝安就算不生气也该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啊。 可萧凝安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宁宁挂心父母,但是刚刚苏醒,夜深露重不适宜赶路。 “宁宁,二老便是我的父母。你身子虚弱,你该好好休息。我知道你记挂他们,所以我去。如何?” 宁欢意愣住了,萧凝安这般位高权重之人,怎么愿意为了自己屈尊去照顾,她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实属正常。 宁欢意眼眶有些湿润,她握住萧凝安的手,抽着鼻子:“殿下,我可以去,我陪你好不好。” 或许在萧凝安的眼里,以为宁欢意是实在挂心父母,可其实……宁欢意是为了陪伴萧凝安,夜深露重,二人相携手才是最好的。 无论如何,马车已备好,萧凝安是最不会拒绝宁欢意的,因此现在是她拉着宁欢意的手,呵护自己的手心宝,哪怕是个小石子都担心宁欢意绊倒。 在就要登上马车的时候,萧凝安居然还要自己抱着宁欢意上去,美其名曰怕宁欢意自己登马车踩空摔倒。 宁欢意原本低落的情绪,被萧凝安这么一弄只剩下恼羞成怒,她那粉拳轻握起,锤了萧凝安的肩膀一下,杏眸圆睁,羞极了:“当着丫鬟们的面,你还这么不知羞!” 谁料萧凝安看到宁欢意终于有了些情绪,像是得到鼓舞一般,那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也是展露笑意,她耍赖一般贴在宁欢意的面前,说什么也不撒手。 宁欢意实在拿她没办法,便只好任由萧凝安将自己抱上去,马车内部宽敞明亮。 烛火不轻易摇晃,可宁欢意却赌气不看萧凝安,萧凝安挠挠脑袋,冲淡了不少困意。 烛火微黄,照着宁欢意的更加温柔,豆蔻年华的女子中,宁欢意乃是最为温柔婉意的美。 萧凝安总觉得,这世间唯宁欢意有此姝色。 只是不知为何,萧凝安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永嫣那直勾勾的眼神,又打翻了醋瓶子:“我家娘子真是貌美,我可要好好护着,总有些人虎视眈眈。” 宁欢意忍无可忍,转过身来,大着胆子捏萧凝安的耳朵:“殿下怎么回事,怎么谁的醋都吃,欢意身心皆属殿下,现下可知晓了吧?”说着说着,宁欢意的耳尖悄悄的红了起来,说完之后就转过头去,不再看萧凝安。 萧凝安的耳尖还剩下宁欢意手的温度,软软的暖暖的。她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家王妃娘娘刚刚捏过自己的耳朵。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也就来到了永昌侯府门口,有几日不来,奴仆也被管控起来不让随意走动,永昌侯府的门口竟然有些萧条。 无人打扫已经落了一层灰,但好歹没有很长时间,倒是还能依稀看出来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 宁欢意刚下马车,看着熟悉的永昌侯府的牌匾,便觉得心中酸楚,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双亲却遭此无妄之灾,心里实在难受。 下一刻,宁欢意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人牢牢的握住,转过身来对上的是萧凝安的凤眸。 在黑夜当中,却有着无限的安全感,宁欢意释然一笑,回握住萧凝安的手,二人相携手进了永昌侯府。 此刻永昌侯府也没有睡下,二老刚刚回来,很多东西都要归置归置,于是灯火通明,皇帝的赏赐也都如流水一般送进来。 裴阮和宁元勋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很多,他们坐在正殿指挥着丫鬟小厮重新布置永昌侯府,声音还夹杂了咳嗽。 “娘亲,爹爹……”宁欢意的声音有些许哽咽,她快走了几步到裴阮面前蹲下身子,趴在裴阮的膝前,像是小时候要裴阮哄自己入睡的时候一样。 裴阮的泪水没忍住落下来,她拍着宁欢意的后背,即便是一直在哭也还是说话安慰宁欢意:“宁宁不哭,我们没事的。” 萧凝安现在没有上前,仅仅是和宁元勋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们相拥而泣。 宁元勋抬起头看了看萧凝安,叹了口气:“当初在狱中以为是你害我们入狱的时候,我们还在犹豫要不要和宁宁说。如果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如果是我们挡了你的路,只要你能对宁宁好,我们即便是死在狱中又如何。可后来,她娘亲说的对,爱宁宁者不会让她伤心,不会害她的父母。因此我们没有瞒她,后来冤枉了你。我和她娘亲,都很愧疚……” 萧凝安直接站起身跪在了宁元勋和裴阮面前:“是凝安无用,让父亲母亲受此大辱,今才知那是皇后的调虎离山之计。凝安自幼丧父母双亲,在认定宁欢意的那一刻,她的家人便是我的。 我萧凝安,认定宁欢意为此生之妻,愿敬之爱之,白首不相离。” 这是成婚时,萧凝安许诺宁欢意的,亦是两辈子许诺给宁欢意的。 宁欢意闻言,走过来拉起萧凝安,给她揉了揉膝盖,带着些许哭腔:“笨,我们自然会白首相携老,好好孝敬父母呢。” 萧凝安从来没想到宁欢意也会这样说,她只觉得哪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能留宁欢意在身边,也是极好的。 80-90 第81章 天子有错,百姓无罪 二人在永昌侯府不问世事的照顾了二老一月有余。 朝堂事情本来就多, 萧凝安又手握兵权,这一来二去便堆积了许多朝堂上的事情等待处理,皇帝急得团团转, 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两个人的朱印批上才可做决定。 * “殿下!微臣叩请殿下出山,如今朝堂上十分混乱,都在等着皇上和您定夺。”新选上来的户部侍郎被派遣来到永昌侯府门口请萧凝安上朝。 永昌侯府自然是不愿意做这个恶人的, 于是只要朝廷上下来劝萧凝安的人, 永昌侯府都会把他们放进来, 但是却根本不插手此事。 谁都知道, 那也皇帝特地还下了一道命令, 不允许摄政王府的人进宫。 那一夜的事情谁都知道,就是因为皇帝特地下了一道命令, 不允许摄政王府的人进宫, 这一遭才致使青黛姑娘殒命。 永昌侯府其实也很生气, 但到底是皇上的人, 他们不敢把怒气显现在脸上,甚至还愿意把大臣放进来, 树立一个配合朝廷的贤良美德。 但……那些大臣们仅仅是进了府, 连正殿都无法进入。 今日, 户部侍郎新官上任, 被那些老油条派遣来求萧凝安上朝,他早知那桩事, 其实也很为难。 “微臣也略知当日的事情一二,但却不敢言天子之错处。”户部侍郎决定冒个险,这过去的一个月以来那些大臣软硬兼施都没有把摄政王请出来。 甚至有些威胁过了头, 反而被摄政王的人捉拿扔进大牢里,随随便便扣了一个不敬之罪, 原先的户部侍郎便是如此被踹了下来。 萧凝安坐在正堂,右侧则是宁欢意,她给宁欢意喂糕点吃,耳朵却没闲着,一字一句的听那户部侍郎说话。 “这次来的人,倒是有些诚意?”宁欢意咬了一口枣糕,吃的满口生香,总算是把前段时间心绪郁结而瘦下去的补了回来。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的脸蛋上终于有了几两肉,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叶下厨学做糕点,这些时日似乎把她前半生的痛苦都磨灭了,终日都能笑起来。 卫云作为萧凝安的贴身侍卫,看得出来自家主子的改变,更何况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也能洗手作羹汤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接着说。” 萧凝安听到宁元勋夸这个户部侍郎,便知道他说的话让宁欢意舒心,既然自家娘子舒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萧凝安不上朝就是因为宁欢意身边在意的丫鬟殒命,再加上那晚,皇帝恐怕是谁都没有放在眼里,才连摄政王府的人都不放行。 当初他这帝位,大半都是萧凝安打下来的,可想而知当萧凝安得知被猜疑的时候,她心有多寒。 “天子有错,固有专门弹劾之人。可百姓无罪,还望摄政王殿下/体恤百姓,也能弥补一下天子的疏漏。” “户部侍郎说的这些话若是在皇帝听来,那是能杀头的大罪。你不怕吗?”萧凝安懒洋洋的喝了口茶水,凤眸冰冷的看着跪在庭院中间的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听到了萧凝安的声音,知道此事十拿九稳了,便立即回答:“殿下心中有怨,不过是想听有人说出来这话罢了。倘若真的要怪罪微臣,将微臣交给皇上,微臣算是为黎民百姓而死,此生无怨。” 声音久久回荡在庭院之中,萧凝安还没站起身,宁元勋却站到了廊下,萧凝安立即走过去扶着宁元勋:“岳父大人为何出来了,如今已入初秋,风里已经有些冷了,切勿吹风啊。” 宁元勋点点头,他指着跪在庭院当中的户部侍郎,心中颇有感触:“他所言不假,此事乃为百姓而求,凝安吾女,便去上朝吧。” 两虎相争,受伤的却是百姓们,宁元勋不是不理解萧凝安像替宁欢意出青黛之死的气,可到底是一月有余。 算算也该够了。 “既然岳父大人都这么说了,凝安遵命就是。”萧凝安规规矩矩的向宁元勋鞠了一躬,于是吩咐卫云将人扶回去休息。 宁欢意缓步出来,与萧凝安并肩站在廊下,秋日虽然不像夏日那般炎热,可高悬在天空之中的日头却也晒人的很。 户部侍郎一大早便身着朝服跪在这里,的确是已经很有诚意了,萧凝安不便做的事情,宁欢意便来做。 “方梨,去扶大人起身,看茶。”宁欢意的眉眼温柔,在廊下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微风拂过那鬓间的海棠步摇随之摇晃,散下些长发却柔顺,看着就十分招人心向往之。 方梨是宁元勋重新挑选的人贴身伺候宁欢意的,她话少却谨慎,从前是宫中侍奉的,礼仪教养那是无可挑剔。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二人竟十分默契,饶是这样,青黛之死在宁欢意心中还是一处不可触及之痛。 方梨很懂事,她立即把户部侍郎请进正殿,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宁欢意和萧凝安坐在上首,端详着他。 “王妃娘娘愿意将在下请进正殿,定是已经愿意与微臣一叙,不妨说说看。”户部侍郎轻抿了一口茶水,揉着已经胀痛的膝盖,绕是如此,户部侍郎他也并未缺少任何礼节,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王妃娘娘心慈,不愿看着大人在殿前跪着。岳父大人更是心系天下百姓,如此一来,本王明日便上朝。如何?”萧凝安觉得自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可是户部侍郎却又扑通一声跪下,眼眶都红了。 “殿下!如今江南灾后重建事宜都还在等着您和陛下定夺,微臣老家江南,许多亲人正在饱受苦难……”户部侍郎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哭起来实在是让人看着于心不忍,宁欢意站起身来走到户部侍郎身前。 水蓝色的裙摆摇曳在地,她步摇轻轻晃着,扶起来户部侍郎,随后转过身来,扯了扯萧凝安的衣角。 “殿下……你若不允,今夜便睡书房可好?”宁欢意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恰似萧凝安刚刚遇见她的那日,小脸蛋浮着红晕,拖了些尾音,那白皙的面庞简直是最勾人的蛊物。 萧凝安被她的声音勾的喉间干涩,说话都有些沙哑,她将宁欢意好好的扶着坐到椅子上,二人眼眸相对。 萧凝安声音很轻:“夫人身段纤细,面色红润。想来近日身子养的的确不错,今夜圆房可好?” 宁欢意听完这话,脸色瞬间涨红,就连耳尖都是红红的,她轻轻推了推萧凝安,却没推动,想着户部侍郎还在,便只好点头应下。 这一个月以来,萧凝安谨遵太医的医嘱,甚至连宁欢意的情绪都不敢让她太过激动,太医说不可圆房便真的没有,情到浓时,也只不过是亲亲脖颈亲亲耳尖,然后自己乖乖的去洗冷水澡了。 这些,宁欢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果说分辨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要看她会不会惦记自己,有没有那样的情/欲在心。 可若要分辨爱意,便要看她会不会负责,会不会在身子不适的情况下,宁愿委屈自己也不强迫。 宁欢意知道萧凝安很爱自己,却还是有些迷茫,为何就对自己生出这么些爱意。 她觉着萧凝安的容貌要在自己之上,红衣怒马驰骋疆场,回京都是那般鲜艳夺目。 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个循规蹈矩的闺中女子呢? 太多的疑问到嘴边却被萧凝安那满腔的爱意憋了回去,宁欢意有的时候只觉得,无妨,她爱我就好。 萧凝安占了便宜,此刻更是春风得意,命卫云取来书房那一大堆的奏章,大手一挥:“此乃一个月的奏章以及江南水乡灾后重建的解决方法,这一个月当中本王并未出手,除了心寒皇帝所作所为以外。还有就是时机不对,江南水乡灾后,倘若很快拨款定然遭到贪污,拖些日子,反而引起百姓戾气加重,江南那些官员怎敢贪污。” 其实很多事情都还在萧凝安的掌控当中,她也不忍心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可皇帝却忍心。 如此说来,倒是唏嘘一片。 户部侍郎的眼泪悬在脸上,他身边的小厮接过来那一大堆的奏折,两个人那种感激之情全都溢于言表,萧凝安回过身子来,握住宁欢意的手掌。 “夫人在府中好生歇息,凝安去去就来。”萧凝安自然是要跟着这些奏章一起去皇宫,同样也要敲打一下皇帝,让他不要忘记自己那个皇帝位子是怎么来的。 宁欢意回握住萧凝安的手,给她极强的安全感,杏眸还是那般明亮:“凝安凡事注意安全,我等你。” 萧凝安点点头,小狗一样蹭了蹭宁欢意的脖颈,依依不舍的跟着户部侍郎离开了永昌侯府。 顿时,整个正殿都空空荡荡的,宁欢意就那样坐在位置上发呆。 方梨向来说话很少,但此刻走到宁欢意身后替她揉了揉肩膀:“王妃娘娘今日辛苦了,奴婢瞧着神色不佳,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就是总觉着自己这副身子,委实太弱了些。” 第82章 方梨 方梨总觉得自己和这位王妃娘娘似乎有很多的隔阂, 她不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的说。 而自己也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其实说与不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方梨替宁欢意揉着肩膀, 力道适中让人祝福极了,似乎这么些日子的劳累与委屈全都消散了。 入秋了,永昌侯府中的槐花树也都已经凋零了, 落花入泥的景象令看客心中也是有几分萧瑟之感。 热茶放在一旁许久, 宁欢意一直没有去动, 直到门口的侍卫来传, 说是有人要求见王妃娘娘。 宁欢意身子虚弱, 很少出门社交,从前那么一个朋友还利用自己只为扳倒小妾和庶女, 宁欢意此刻不知道还有谁会来求见自己。 难不成, 是有人想通过自己其实是去求萧凝安的? 宁欢意思忖许久, 可还是将信将疑的站起身来, 她走到廊下示意侍卫把人叫进来。 永昌侯府的侍卫那都是唯宁家人的命令是从,他应声退下, 永昌侯府的大门打开, 映入眼眸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红色长裙, 在已经微凉的初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宁欢意的水蓝色衣裙更是和她形成了对照。 “永嫣,见过王妃娘娘。”永嫣的声音早已不复从前好听了, 若是曾经的永嫣还如同孩子一般天真纯善。 那么现在的永嫣,神色倦怠声音沙哑,怎么看也认不出是曾经的那位了。 “你是……永嫣?”宁欢意揉了揉眼睛, 哪怕是一个月前的永嫣,都没有这般憔悴。 不过也是, 皇后一党被皇帝除掉,永嫣从前帮了皇后这么多事,最后还将皇后全盘托出。 皇后一党容不下永嫣,皇帝他们更是容不下这位不忠不孝之人。 如此想来,永嫣落入如今这下场,似乎能够理解了。 永嫣点点头,她从跪拜的姿势总算是抬起头来,正殿点燃着檀香静心,宁欢意知道来人是她之后便转身回去坐着了。 永嫣并未起身,那红色衣裙依旧拖在地上,所幸日头毒辣,倒是不凉。 “王妃娘娘身体近来可还安康?”宁欢意没有说话,那就由永嫣自己开口说。 庭院和正殿还是有些距离的,即便是宁欢意能够听到永嫣那沙哑的嗓音,永嫣也看不清宁欢意的容颜。 就仿佛永嫣一直无法靠近宁欢意是一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永嫣不自觉的开始模仿萧凝安的穿衣打扮。 萧凝安喜欢红衣,那么永嫣便着红衣;萧凝安对宁欢意无微不至,永嫣也耗费一个月的时间遍寻名医。 她的身份早已不如从前,寻医都有些费劲,但如今一有了消息,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跑来要告诉宁欢意。 只是……宁欢意神色冷淡,杏眸当中的梳理像把锥子刺入永嫣的心中。 “本妃身子还好,劳永嫣公主挂心了。”宁欢意已经知晓是永嫣联合皇后把自己的父母亲弄进牢里,无论如何也对她施展不出笑容。 永嫣大抵也知道为什么,她接着跪在地上说道:“王妃娘娘那是打娘胎里便带出来的病症,寻常的太医大夫自然是无法医治。可过去的一个月里,永嫣挑灯寻书,终于从一本古籍上找到一位专治娘胎旧疾的神医。神医虽已故,可他有弟子于世,此时正云游至江南悬壶济世。” 此言一出,宁欢意有些心动,自己的确是一直参汤不离口,甚至这些日子还觉得底子越来越虚弱,总是担心无法久伴萧凝安身侧。 永嫣带来的这个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及时雨般。 可……宁欢意对永嫣心怀芥蒂,她站起身来走到永嫣身前,坠着宝石的绣花鞋踩在庭院当中的砖石上,虽然声音极小,可永嫣还是听见了。 她抬起头看看着宁欢意,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救世之神,阳光照在宁欢意的身上,打出一圈光晕,的确是恍若天神下凡。 水蓝色的衣裳清新不失温婉,发髻上的首饰亦是与衣裙相搭配,永嫣知道,当初宁欢意在阁中戴的什么首饰第二日便会风靡京城,成了王妃之后更是被宠到全京城的首饰随便挑。 在爱意里生长的宁欢意,又怎会像自己呢,似乎就是这么一瞬间,永嫣便释然了,她原本带着渴望的眼神,此刻也变了。 “宁姑娘,且受永嫣一拜。” 这一拜是不合乎规矩的,但也正是不合规矩,这一刻宁欢意只是宁欢意,不是谁的妻不是谁的王妃。 而永嫣只是永嫣,也不是身负罪孽的永嫣公主。 宁欢意也没阻拦她,甚至没有弯腰扶她,仅仅是站在永嫣身前,二人隔着几块砖石的距离。 宁欢意发髻上的步摇也因为宁欢意停止走动而不再摇晃,这样的站姿娉婷好看,腰肢挺直。 宁家女子自当如此。 永嫣叩拜而起,把刚刚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和宁欢意说了一遍,却并未换来宁欢意的垂眸。 永嫣有些挫败,她跪走了几步上前,拽了拽宁欢意那水蓝色的裙摆。 “宁姑娘心中纵然恨我,也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那名医有无效果,一去便知啊。”其实永嫣心里也没底,但是打听了几个江南而来的婢子,都说那大夫的确厉害。 永嫣苟活于世,只有宁欢意这么一个念想了。 宁欢意心中酸痛,她蹲下身子,精致的裙摆有了些褶皱,挂在腰间的珍贵禁步也垂在地上,她把那点子裙摆从永嫣的手中抽了出来。 “永嫣公主请自重,那日青黛为何而死,你知我知。”宁欢意声音冰冷,她虽然身子不好却不是傻,过去的一个月里细细推敲当时的事情。 凭借卫云的本事,即便耽误个一时半刻也总会想出办法,怎么就轮到青黛去撞门。 永嫣被拖入了那日的回忆当中,眸色泛红,她拉着宁欢意的手,扯着嗓子:“彼时你正卧病在床!若是想让你一醒来就得到好消息,便只能加快进程。永嫣只觉得,青黛一命,死不足惜!!若能还你安康,我什么都愿意!” 宁欢意闻言顿了顿,甚至都忘记了把手从永嫣的手中抽出来,身边的方梨早就跟了出来,她见到有人意图对宁欢意不敬,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了,直接上前来手劲很大的掰开永嫣的手,护在宁欢意的身前。 “我们摄政王殿下最烦有人对王妃娘娘动手动脚,你若是还想留着自己的手脚,那便请自重!”宁欢意被护着了身后,看着方梨的背影,倒是没想到方梨平时少言寡语的,在这种时刻居然敢冒着得罪公主的风险来护着自己。 当年青黛,大抵也是如此。 宁欢意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的,她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和永嫣掰扯,站起身来由方梨搀扶着回房,永嫣就这么跪在这里,也无人管她。 * “王妃娘娘,汤药熬好了,太医叮嘱要先喝药才能用膳,奴婢给您端来了云片糕,您向来爱吃。”方梨好生伺候着宁欢意回到栖雁阁坐下,一套流程都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今日用药有些晚,她更是马不停蹄的提醒宁欢意吃药。 宁欢意点点头,看着铜镜当中的自己,虽然生病多年,但也得益于不怎么出门晒日吹风,那白皙的连带喝药喝出来的红润,看起来的确是健康了许多。 但是宁欢意知道自己的身子,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没有好也没有坏,不过是参汤吊着,不至于日日夜夜咳嗽个没完。 汤药苦口,宁欢意看着那白玉碗中盛着的黑乎乎的汤药就犯愁。 哪怕是这么多年喝药,也还是如同小孩子一样发愁吃药,方梨似乎看出来宁欢意的踌躇,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端着各种梅子杏子还有蜜饯又走过来。 “云片糕虽然香甜,可和这药比起来那也算不得什么,王妃娘娘畏苦,奴婢是知道的。这不,梅子干杏子干还有蜜饯,定让王妃娘娘只苦那么一瞬,好不好?” 方梨逐渐和宁欢意熟络了,话也渐渐多起来,她打趣着宁欢意,致使栖雁阁当中并没有多么尴尬。 宁欢意的心事被旁人看透了也是羞愧难当,她端起来玉碗一饮而尽,待全都咽下去之后,又连忙从盘子里把那些蜜饯梅子一股脑的塞在嘴里。 宁欢意感受了一下酸味,那好看的脸都皱成了包子脸,她算是明白了方梨果真没有诓自己,这梅子似乎不是小厨房晾晒做好的,而是哪里的特产。 “方梨!怎么这么酸!”宁欢意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可酸的实在应激反应因此提高声音,这样的憨态可掬,实在是让方梨觉着可爱极了。 方梨捂着唇替宁欢意倒来一杯茶水,被宁欢意扭着耳朵问责的时候,这才连连告饶:“这是奴婢老家的酸杏干,那简直是以酸著称,就来了那么一小捧呢。” 方梨总算是抛弃了死板教条的模样,展现她作为十来岁小姑娘该有的活泼。 宁欢意这才知道少了些什么,她弯着眼眸问:“那你都给了我,你自己想家的时候怎么办呀?” 第83章 堂堂摄政王和猫争宠 提到想家, 方梨的眸光顿时黯淡了下来,她微微笑着摇头:“没事的,王妃您在哪里, 哪里便是方梨的家。” 其实这样的思想,在所有入宫为奴为婢的人当中都要根深蒂固,有主子在的地方便是家。 甚至都不能流露出来想家的情绪, 宫外虽然不比宫中那般严厉但是也终究不爱看到下人整天思乡情切。 对于这些, 宁欢意是知道的, 但她看着方梨那略显失落的神情, 也是有些不舍的。 “你家乡在哪里?”宁欢意不过是随口一问, 却得知是江南水乡。 宁欢意先是一愣,后又弯了弯眉眼, 温柔的握住方梨的手:“还真说不准, 可能你真的还有机会回到家乡呢?” 方梨刚刚不是没听永嫣说的话, 因此也算是种下了一颗小小的希望种子, 而如今听到宁欢意的话,那颗小种子也有些萌芽。 方梨连忙跪下, 哪怕是最后没有, 但凡主子有这个想法, 已是奴仆之幸。 宁欢意还想再多吃点蜜饯压下去酸酸的味道, 谁料门外传来通报声,是裴阮来了。 “娘亲, 怎么过来了?要是想欢意,传召欢意过去即可呀。”宁欢意压住咳嗽,连忙起身跑到门口福身迎接, 裴阮满脸的笑意,扶着宁欢意上上下下打量她:“眼见着成了亲, 是大姑娘了。也体贴懂事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那一番事情,裴阮脸上的皱纹多了好些,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至少,裴阮本身就是美人胚子,因此即便是有那些岁月的痕迹,也完全掩盖不了裴阮的美貌。 宁欢意很像裴阮,是温婉大气的美,大大的杏眸眨呀眨,似乎是做了什么错事都能立即原谅的可爱模样。 裴阮被宁欢意拉着进栖雁阁坐在了上首,环顾四周看这些陈设,总感觉还如同往常宁欢意没出嫁的时候。 “即便我们家宁宁出嫁了,这栖雁阁里所有的陈设,娘亲也总是按时按日的让那些人来打扫清理,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够住进来。”这大抵便是娘家存在的意义,萧凝安固然很好,可在父母看来终究不如自己爱女儿,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女儿当靠山,决不能让萧凝安欺负了去。 裴阮抚摸上宁欢意七岁时赠予她的那个白瓷瓶,昔日的场景似乎还浮现在眼前,裴阮眼角有些泪珠,她握住宁欢意的手,屏退众人。 “这些日子以来,来我们府上求摄政王去上朝的人也那么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接着摆架子了,我和你爹爹的病也都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你们便回自己府上吧。”哪个当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多留在府上陪伴自己,裴阮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非常不舍。 但经此一事,裴阮和宁元勋更加明白了什么叫做树大招风,倘若能够更好的保护女儿,那就不该接着摆架子。 萧凝安不去上朝自有她的原因,可宁欢意却不能接着一直住在永昌侯府了。 这些道理,裴阮明白,宁元勋明白……宁欢意聪慧,自然也是明白。 “女儿知道了。”宁欢意趴在裴阮的腿上,安安静静的趴了一会,便起身笑着看裴阮,不想让裴阮的心理压力太大。 裴阮拍了拍宁欢意的手背,随即又站起身回去替他们收拾东西。 临走之前,裴阮还是转过身来眼睛里衔着泪水:“宁宁啊,用完晚膳再走。” 裴阮哪里舍得宁欢意回摄政王府,倘若可以,裴阮和宁元勋也希望她们一直住在永昌侯府里,可是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更多的是现在皇帝忌惮并未消除,如果什么奏折都在永昌侯府批阅,则更容易起疑。 为着长久的安宁,便值得委屈一下。 萧凝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的光都有些微弱,她踩着仅剩的夕阳余晖回到永昌侯府,今日朝堂上的情形她也算是有所掌控。 为了让皇帝放松警惕,自己进一步拿捏皇帝,的确不能一直住在永昌侯府了。 正在萧凝安发愁的时候,却得知宁欢意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坐在正厅等自己去吃晚膳。 萧凝安加快了脚步,甚至朝服都没换下来,就来到了正厅。 宁元勋和裴阮坐在上首,宁欢意和方梨也都入座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萧凝安不禁驻足。 宁欢意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向萧凝安伸手:“殿下,快来用膳。” “好!”萧凝安爽朗一应,她也是有家的人了,从此万家灯火也有属于萧凝安的一盏。 为了答谢萧凝安这个“良婿”,宁元勋还开了槐花酿,那是永昌侯府独特的技艺,出了永昌侯府,这世界上再无此般佳酿。 萧凝安陪着宁元勋喝了一杯又一杯,等到酒过三巡,晚膳也用完了,才起身要走。 宁元勋的脸都喝红了,兴冲冲的要送萧凝安,却被扶回去睡觉,裴阮一个人走出来相送,送到永昌侯府门口的马车上的时候,裴阮嗔怪的捏捏宁欢意的脸:“你也不好好管着点凝安,看她把你爹爹灌的。” 当然,这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裴阮不过是想再和宁欢意说几句话,随后又嘱咐道:“回到摄政王府之后一定要给你家殿下熬些醒酒汤,要不然明日起身又要头疼了。” 宁元勋从前年轻的时候也常常外出赴宴,那个时候裴阮就经常捧着一碗醒酒汤哄宁元勋喝下,要不然第二天看着宁元勋头疼自己也难受。 宁欢意重重的点头,一定记下,二人相顾无言,只是看了许久,宁欢意只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向裴阮挥手。 萧凝安早已上了马车,她虽然酒量不错,可槐花酿实在醉人,此刻她也是有些头疼,待宁欢意上马车之后,萧凝安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趴在了宁欢意的腿上,合上了眼睛小憩。 马车摇摇晃晃的,等来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宁欢意便轻轻推了推萧凝安,把她叫醒。 萧凝安一起身,宁欢意便跌进她那醉人的目光当中,凤眸蕴含了些勾人的媚意,她先下了车,等到宁欢意要下车的时候便打横把宁欢意抱起。 宁欢意毫无准备,在萧凝安的怀里挣扎的时候,萧凝安附在耳边道:“夫人可别忘了,今日上朝之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宁欢意的记忆瞬间被拉了回去,她的脸颊涨红,不觉有些害羞根本不敢接着挣扎了。 萧凝安温柔的抱着宁欢意走入如意居,如意居里的丫鬟们全都很有眼色,看到这样的场面,就都退了下去。 萧凝安全程当了那个服侍的人,一边吻着宁欢意的耳垂,一边帮她摘下来发钗步摇。 宁欢意脸色酡红,情欲渐渐攀附而上,待发髻都散开后,她双手环着萧凝安的脖颈。 “殿下~”宁欢意吐气如兰,是最最勾人的,她媚眼如丝的看着萧凝安,竟然是比凤眸还要诱人。 她将萧凝安推倒在床榻上,轻轻将外面那层轻纱散下来,朦胧的看得见床榻内的事情。 萧凝安躺在榻上,宁欢意则跨坐在萧凝安的身上,第一次如此主动。 可宁欢意终究敌不过萧凝安,趴在萧凝安的肩头求饶。 要了好几回水给宁欢意沐浴,萧凝安知道宁欢意的身子刚好不太过分。 宁欢意累狠了沉沉睡去,萧凝安躺在宁欢意的身侧看着她那安静的侧脸,别提多么开心了。 “吾妻欢意。”萧凝安凑上来亲了一口,像是偷吃到糖的小孩子一般,如愿以偿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宁欢意是被身上的酸痛弄醒的,醒来的时候萧凝安正一脸餍足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宁欢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可这样的宁欢意在萧凝安看来就好像是小猫闹脾气,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她靠近宁欢意,呵气出来,热气洒在宁欢意的脖颈上,使得她极为敏感。 宁欢意被她折腾的睡不着,怨气极大的坐起身来,伸出手向萧凝安要:“小橘呢!” 萧凝安愣了,然后委屈巴巴的把脸放在宁欢意伸出来的手掌上:“夫人只担心小橘,却不关心凝安吗?” 宁欢意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刚刚的那点子怨气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萧凝安甚为可爱,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萧凝安的脸。 萧凝安看出来了宁欢意的动机,于是主动带着宁欢意的手揉自己的脸,宁欢意被逗笑了,下一刻喵呜喵呜的声音便自门口传来。 宁欢意惊喜的一抬眸,看着那小橘踩着白色的小袜子走过来,尾巴高高的,瞥了萧凝安一眼之后麻利的爬到床上,趴在宁欢意的怀里。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宁欢意的胳膊,像是在邀宠,宁欢意立即被分走了注意力,她揉了揉小橘的脑袋,心都要化了。 萧凝安却恨得牙根痒痒,她攥起手来靠近小橘,堂堂摄政王居然会威胁一只猫:“你要是再争宠,本王把你炖了当药引子!” 第84章 早膳 宁欢意见状哭笑不得, 她连忙坐起来把小橘从萧凝安手中解救了出来,小橘的毛色极好看起来萧凝安这一个月以来也没少好好照顾小橘。 宁欢意缓缓抬起头来,她观察着萧凝安的下巴, 只觉得自己的凝安似乎瘦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萧凝安的确一直都在照顾自己和父母,可她却总是来回波折。 萧凝安不知道宁欢意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她紧张的看着宁欢意, 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夫人, 是哪里不开心吗?” 宁欢意被这样的小心翼翼给逗笑了, 她伸出手来想揉萧凝安的脑袋, 奈何萧凝安实在是太高了,又是站着的, 宁欢意有些触摸不到。 萧凝安却很能够明白宁欢意的心思, 她俯下身来任由宁欢意的手掌在自己的长发上揉来揉去, 宁欢意心疼极了:“殿下都瘦了, 都是欢意不好,本该好好照顾你的。到头来却是你照顾我。” 本朝不是没有同性成婚的, 但是正因为有, 宁欢意才会不自觉的拿他们和自己做对比。往往这个时候, 宁欢意总是觉着自己这个摄政王妃做的一点也不合格。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毛茸茸的脑袋和小橘一样就这么垂下来, 觉着有些好笑,她伸出手捏着宁欢意的耳垂, 白嫩柔润的。 “到底是谁说这些混账话惹得我家娘子这般惶恐。欢意昨夜伺候的明明很棒啊……” 萧凝安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宁欢意放松神经,可宁欢意却委屈巴巴的扯着萧凝安的衣袖:“那如果有更加美艳的女子,是不是殿下便不再需要欢意了。届时, 这摄政王妃之位,欢意是不是也要拱手让之。” 宁欢意泫然欲泣, 这副模样简直让萧凝安心疼到了骨子里,她连连摇头,就好想是被宁欢意中了什么蛊一般:“欢意怎会这样想,当初凝安要迎娶你之前便向上天起誓,此生绝不纳妾绝不废摄政王妃,绝不辜负欢意。” “若有违背,必定身败名裂不得好死。”这样的字眼若是寻常人说出来恐怕宁欢意还不会去相信,可这话由萧凝安说出来,便是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似乎像她这样固执的人,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宁欢意的人便真的要自戕绝不苟活,宁欢意也被这样的决绝给吓到了,她连忙起身捂住萧凝安的嘴巴,杏眸当中的嗔怪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萧凝安被捂住了嘴巴,她弯了弯杏眸看着宁欢意,不怀好意的揽着宁欢意的腰肢坐在榻上:“夫人这般投怀送抱实在是让凝安招架不住啊。” 宁欢意吓得连忙从萧凝安身上起来,她想起来昨晚实在是太累了,绝不能再让萧凝安得逞,萧凝安自然知道自己昨晚的确是有些过分了,因此也没有接着吓唬宁欢意。 昨天直接把这些日子朝堂上堆积的事情处理完了,萧凝安特意走的正规渠道告假一日在摄政王府收拾,毕竟也有一个月未曾回来了。如意居和书房都要好好收拾一番。 理由的确十分充分,只是这些根本不需要萧凝安亲自动手。宋儒既然能够跟在萧凝安身边这么久,自然是能够揣测几分的,因此萧凝安其实是拿出一天的时间来陪伴宁欢意。 刚刚逗完宁欢意,萧凝安转身向外走,如意居的正厅是二人平日里用膳处理账簿的地方,现在是用早膳的时候,圆桌上自然放着的是刚刚热好端上来的饭菜。 全都是根据宁欢意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菜,萧凝安向那些丫鬟要来了托盘,再由自己给饭里夹些饭菜,什么爽口小菜开胃甜点,能端到榻前的全都让丫鬟端着给宁欢意吃。 宁欢意原本还坐在榻上和小橘玩的正开心,就听见丫鬟们鱼贯而入,再一抬眸就看见手里的饭菜了。 宁欢意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萧凝安居然能够直接让丫鬟把这些饭菜全都端进来,宁欢意脸色有些羞红:“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快些让他们都给端出去。我要用膳的话自己就出去吃了。” 萧凝安似乎就是知道宁欢意要这样讲,因此特意坐在榻前把一个小桌几搬到榻上,这样饭菜也不会洒,宁欢意甚至都不用下床,她凤眸微微弯起:“你呀,昨晚的确是我不对,把你折腾狠了,估计和小橘玩一会你就要睡觉了?这样不吃饭不喝药的,身子怎么能好的快呢?” 原来……萧凝安时时记挂着自己还要吃药的事情,因此不怕麻烦也要把这些饭菜端到这里来,可是宁欢意即便是被娇宠着长大也从未尝试过这种在床上吃东西的事,她还是顾虑甚多:“可是这样吃的话,倘若弄到床榻上岂不是脏兮兮的。” 萧凝安伸出手来捏了捏宁欢意的脸颊,她竟然从来不知自家这小王妃有的时候和小孩子一样,也和小橘一样爱干净。 萧凝安刚遇见小橘的时候,即便小橘生活在泥泞当中,却总是能保持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似乎随时在等待来人的拥抱,能将它带回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可能是萧凝安把小橘爱干净想的太功利了,小橘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拥抱和容身之所才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 换句话说,小橘和宁欢意一样都是自身就很干净的,本来就不染纤尘,又谈什么把自己弄干净呢? 这两个都是那么乖巧到让自己觉着心疼,恐怕这才是把小橘带回家的真正想法。 萧凝安这下什么也没说,她只是端着宁欢意爱吃的爽口小菜和清爽不油腻的素包子到她身前,声音是极尽温柔缱绻的:“摄政王府的丫鬟便都是为了照顾你而设立,这床铺若是脏了就再换,哪怕是你不喜欢这床,即便是御赐的。本王也能立即将它扔到皇宫门里给皇帝看。” 萧凝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了些旁人都不自知的恶狠狠,她自然是不允许谁欺负宁欢意,可皇帝的事情,终究还是让萧凝安心中有了隔阂,恐怕那皇帝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龙椅是怎么来的了。 宁欢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却听出来了萧凝安的意思,不会有任何人置喙自己,哪怕是皇宫里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萧凝安很少在宁欢意面前自称本王,可如今也算是说了,宁欢意便知道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凝安,其实最害怕宁欢意受委屈。 宁欢意心里暖暖的,当下也不多说什么,接过萧凝安手中的包子就开始吃,萧凝安原本还沉浸在难过当中,突然看到宁欢意这般,萧凝安紧绷的弦也算是突然放下了。 “欢意乖乖吃饭,什么事情都有你家殿下挡着呢,既然你叫我一声殿下,我便替你托起这个天。好不好?”萧凝安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只知道宁欢意少吃一口饭自己便不安乐。 只知道谁若是让宁欢意受了委屈,自己便一定要把那委屈讨回来。 当萧凝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宁欢意感觉自己眼眶四周湿润,低下头来啃包子的时候泪珠随即掉了下来,萧凝安自然是关注到了,她很是慌张,连忙询问:“是不是包子不和胃口,还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你和我说,不怕不怕啊……凝安在呢。” 萧凝安吓得就差传太医了,宁欢意这才堪堪将人拦下,她快速在萧凝安的脸颊旁落下一吻,红着脸擦眼泪,这下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啃包子,就连眼泪也不往下掉了。 萧凝安反而愣在原地,自从成婚之后,这大大小小的亲热也是不少了,可宁欢意的主动亲近总是让萧凝安愣神好久,反应过来又是自顾自的傻笑,宁欢意堪堪咽下去一口包子:“你怎么了,难不成不喜欢我亲你?” 宁欢意一般都是叫萧凝安殿下的,这个时候却想捏萧凝安的耳朵,将人提溜起来询问到底怎么了,萧凝安笑着往宁欢意的怀里钻。 宁欢意却掰着萧凝安的脑袋不让她动作,把手里的包子搁下,这才说话:“你可知,我叫你殿下并非是想让你一个人抗下所有,我知道凝安很棒已经走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比万千女子厉害很多了。但是,欢意虽然身子孱弱却不是花瓶。” 宁欢意看着萧凝安那瘦削的面庞简直是打心底里心疼她,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让萧凝安不再劳累,宁欢意想做的就是,希望萧凝安知道背后有人,宁欢意会永远支持萧凝安的。 萧凝安没想到宁欢意会这样说,她从背后搂住宁欢意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宁欢意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当年在战场上的时候,我曾经就在想,一定要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心上人,要不然即便是战死沙场又有什么所谓呢?所以欢意,我知道我身后有你,但这和我强不强大,又是一码事。我要护你,要不然我战死沙场,又有什么所谓呢?” 宁欢意连忙捂住萧凝安的嘴巴,嗔怪着看她:“以后这些话不许说了,多不吉利。我的萧凝安自然是年年岁岁都要平平安安的。要不然,我去祈福岂不是白祈福了?” “祈福?”萧凝安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亮亮的。 第85章 白莹莹来访 宁欢意自然是没错过萧凝安那突然亮晶晶的眸子, 宁欢意正在疑惑的时候,萧凝安却还是催促着宁欢意接下去说。 “是呀,那几日听说你要提亲, 我特意去佛前替你祈福,其实那个时候,我也算是已经把你当做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了。”宁欢意觉着自己说这些话已经很有感觉了, 萧凝安却似乎没有听到自己所期待的答案。 宁欢意其实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影, 萧凝安为什么那日就这么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呢。 萧凝安是那般令人敬仰的存在, 宁欢意从未奢望可以和萧凝安有什么,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很颠覆宁欢意的想象了。 “怎么了?看起来, 你好像对我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宁欢意放下喝粥的碗,伸出手来抚摸着小橘的脑袋, 毛茸茸的触感终于让宁欢意稍稍冷静下来。 萧凝安若是不喜欢自己, 还能喜欢谁呢?以萧凝安的身份地位, 还有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她如果喜欢别人也一定有办法把那人带在身边。 萧凝安将下巴搁在宁欢意的肩膀上, 态度很是亲昵:“如果说,宁宁你忘记了很多东西呢?不过没关系, 就当是一场梦, 我自己能够记着就好。” 宁欢意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好像是在吃自己的醋, 也就是说萧凝安曾经和自己有些什么,只不过是自己不记得了。 宁欢意越来越在意这些到底是什么了, 只不过萧凝安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此一直像是小橘一样蹭着宁欢意的肩膀,宁欢意转过身子看着萧凝安那张俊俏的脸蛋。 红唇哪怕不染任何东西都红的那么勾人, 萧凝安天生就会勾引人一般,宁欢意坚定了心智她盯着萧凝安的眼睛闻到问道:“萧凝安, 我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问你问题,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萧凝安不自觉的就开始紧张起来,她很怕什么最后一次这样的字眼,可是宁欢意强制萧凝安看自己的眼睛,宁欢意那双很好看的眸子平时都没有什么杀伤力。现在就好像奶凶奶凶的,萧凝安紧绷着的心绪终于也算是放松了一些些。 “你且说,你爱的是我,是永昌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宁欢意,而不是任何旁人对吧?”宁欢意虽然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去纠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用,但是宁欢意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些年在闺阁当中,宁欢意除了学习那些大家闺秀该学习的东西,还看了很多画本子,什么透过我的眼睛在看着谁的剧本,宁欢意很喜欢却很害怕出现在自己身上。 萧凝安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捏了捏宁欢意的脸颊,喜爱的神情都要溢出来了:“傻宁宁,我萧凝安对天发誓,倘若心上人另有其人,便立刻五雷轰顶而死。” 宁欢意这次没有捂住萧凝安的嘴巴,而是忍着直到萧凝安说完才敲了敲萧凝安的脑袋,嗔怪几声又问:“那……你可是因为什么恩情等各种理由才会这么喜欢我的么?” 其实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棘手,萧凝安上辈子直到抱着宁欢意的钗环坐在火海当中的时候才想明白,自己对于宁欢意从来不是什么恩情,倘若只是想报恩,那萧凝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又是如何生出来的。 看着宁欢意红烛摇曳被送进洞房,萧凝安将整个王府都翻过来只为搅合那场洞房,可是当她看到宁欢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的时候,萧凝安上辈子还是松手了。 只是萧凝安万万没想到,怎么就到了那个下场,萧凝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外出处理公务,只不过是一时没有看住……萧凝安想到这些就不再敢接着回忆了,宁欢意也看出来萧凝安的不对劲。 虽然还是心里有很多疑虑,但是宁欢意却是不敢接着说了,萧凝安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密布的红血丝似乎是在弥补当年的自己。 萧凝安紧紧的将宁欢意搂在怀里,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坚定:“宁宁放心,我萧凝安对你的爱意不掺杂任何其他的,倘若有误……” 萧凝安脱口而出又要说那些血淋淋的誓言,这次好歹是被宁欢意拦住了,她依偎在萧凝安的怀中,感受着萧凝安正在跳动的心跳声。 “我都相信你,这些有力的心跳就是爱我的证据。”宁欢意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可能太过矫情了,怎么就突然这么在意萧凝安的真心与否。 这么些天了,哪怕是一个冷冰冰的石头都能够被萧凝安的真爱给感化,可能宁欢意不过是太过害怕这样的爱情很快就转瞬即逝,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宁欢意见到了太多人变心。 宁欢意从来不置疑真心,但是真心瞬息万变,宁欢意怕自己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准备,其实今天问出来这些,哪怕是萧凝安真的变心了这些誓言又有什么用呢?? 宁欢意还是很清醒的,不过是清醒的看着自己沦陷罢了。萧凝安不再说话,她只是给宁欢意夹着宁欢意爱吃的小菜,早膳破天荒的吃了很多。 宁欢意揉着肚子坐在榻上的时候,萧凝安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在照顾宁欢意,而且并没有照顾的不好,萧凝安惊奇于这一发现,她很是开心的逗弄着小猫咪,小橘也跟着吃了很多猫能吃的东西。 现在萧凝安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自己的两只猫猫心里很是自豪,当然,宁欢意不只是自己豢养的猫猫,更多是自己的信仰。 萧凝安从来不管别的,她只知道宁欢意开心自己就开心。 宁欢意坐在榻上消化了一会,萧凝安这才吩咐下人将那些已经熬好的药端进来,药一被端进来,整个如意居里面就充斥着这种味道,萧凝安看到宁欢意皱皱眉头,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没有办法,宁欢意这身体是不可以离开汤药的,一旦离开汤药就有可能再次发生那种咳血晕倒的事情。 萧凝安看的眼角缓缓沁出泪珠,她何尝不心疼宁欢意小小年纪就已经吃了这么多汤药,身子早就已经被药浸润的差了,单薄的背影让萧凝安总是眼眶微红。 宁欢意其实很怕苦,可是这么怕苦的人恐怕从此之后都离不开汤药,小橘在桌几下转来转去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宁欢意即将喝的东西很苦,她总是喵喵叫,可宁欢意还是端起来汤药碗一饮而尽。 萧凝安立即给宁欢意塞了一颗梅子,这是方梨的那些梅子,酸味实在是很大。宁欢意很快就忘记了嘴里的苦味,只剩下那些酸味“荡气回肠” 萧凝安吩咐下人将这些吃过的东西全都收拾走了,还更换上了新的被褥软枕,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宁欢意识货因此立即躺下感受这些东西的舒适。 萧凝安虽然是告假一日,但是还是要在自己府上处理奏折,算算时辰,萧凝安只好起给宁欢意掖了掖被角,带着满腔的爱意走了出去。 一时间,如意居当中只剩下了宁欢意和小橘,小橘很乖巧的趴在宁欢意的怀里,小家伙通人性一般,知道宁欢意身子虚弱,它也没有闹来闹去,反而很省心的趴在那里,宁欢意都觉着很神奇。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懒洋洋的洒下来,这样惬意的时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梨推门而入的时候,宁欢意怀里的小橘立刻竖起毛发,看到是方梨之后又放松下来,宁欢意觉着颇为可爱,这小家伙就好像是能够保护好自己一般。 宁欢意一边安抚着小橘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方梨:“怎么了?” 方梨她并不认识那人,但看起来似乎很是着急:“王妃娘娘,来人似乎很着急,她自称白莹莹。” 白莹莹?宁欢意抚摸小橘的手瞬间顿住了,神色惨白,方梨似乎也知道这人恐怕并不是什么好来头,因此着急想去回绝,宁欢意却摇摇头:“让她去正殿等我。” “王妃娘娘……”方梨很是担心宁欢意的身体,倘若今日要见的这个人会对宁欢意身子恢复产生影响,方梨真的不想让宁欢意去见,可只有宁欢意知道,白莹莹对于自己来说,总还是有些别样的意义。 既然已经看出白莹莹是个什么样的人,宁欢意倒是也不会什么都信了,她将小橘抱在怀里,方梨着人把白莹莹带到正殿,自己则留下来给宁欢意梳妆打扮。 宁欢意今日吃了早膳又按时喝了药,此刻面色红润看起来倒不错,她抱着小橘缓缓踱步往正殿走,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宁欢意还是让人留意着书房那边,自己一旦情绪激动马上请萧凝安来。 宁欢意说完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么依赖萧凝安了。 萧凝安也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宁欢意弯弯唇,整理了一下自己天水碧色的衣裳,大大方方的走进正殿,与白莹莹见面的那一刻。 宁欢意愣住了,白莹莹怎么瘦成这样了? 第86章 被绑(上) 白莹莹正坐在正殿等着宁欢意, 她身形消瘦,简直看不出来之前的那种丰腴模样。宁欢意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当初自己和白莹莹一起玩的时候, 白莹莹的手指圆润可爱。 可是如今一看,宁欢意根本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会让一个人短时间内变化能够这么大? 白莹莹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她看着宁欢意那还带了些红润的脸颊, 就觉着十分好笑, 为什么自己就变成现在这样, 令人耻笑。 明明之前, 自己和永昌侯府也算是旗鼓相当, 可是现如今却成了这般地步。 宁欢意心里还介意着之前的事情,所以看着她的时候心里不算很开心, 但是之前毕竟是有过几年的时光, 宁欢意还是惦记着她的好, 因此愿意现在来见白莹莹, 白莹莹知道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 因此也没有摆什么架子,直接站起身来先行礼:“白莹莹见过王妃娘娘。” 何曾几时, 白莹莹见自己还需要行礼了, 宁欢意愣在原地, 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想起来是自己说的。 那件事过后,自己曾经和白莹莹说过, 自己和她早就没有了昔日的情分。下次再相见的时候,怕是就要这样子以礼相待了。 白莹莹很是遵守,可是自己却还是有些许的不太习惯, 宁欢意坐在了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莹莹还是那样鞠躬站在原地。 “近些日子的事情我也有听说, 你……还好么?”白莹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宁欢意让她起身的时候,白莹莹有些局促。 宁欢意端起来茶盏,笑意不达眼底,茶杯当中的浮沫被宁欢意撇去,缓缓喝了一口。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宁欢意从前一直都是这样,大家闺秀的那种礼仪举止在宁欢意的身上显得很美好,宁欢意看到她正在看着自己,这才道:“虽然的确是有些变故,好歹到了现在已经全都解决了。” 宁欢意知道白莹莹说的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其实宁欢意很想知道的是,白莹莹同样是皇后当初的眼中钉肉中刺,白府为什么在上次的事情当中就能够如此完美脱身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因为想到了这个,宁欢意便带了些戒备看白莹莹。眼前这人简直瘦的不成样子,若不是那双眼睛还能看得出,宁欢意恐怕还认不出来白莹莹的模样。 此刻白莹莹空洞的眼睛看着宁欢意,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也是,你怎么会有事呢?”白莹莹说话的时候,宁欢意听着就觉着很不舒服,她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今天来找自己不过是为了冷嘲热讽么? 宁欢意心中已经有些愠怒,她拿着茶盏的那双手逐渐收紧,指尖变的有些发白。 白莹莹自顾自的接着说:“我从来不觉得,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如今便是想明白了,我没有你这样的爱人。” 宁欢意很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她杏眸圆睁第一次对白莹莹发火:“白莹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只是依附在萧凝安身边才能自己无虞吗?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废物了。哪怕是没有萧凝安,我宁欢意倘若有办法也会救下来自己的父母,而你呢?今天来又是想干什么?” 宁欢意说这些话的时候身子都在发抖,现在人人都在说自己只能依附于萧凝安,其实宁欢意并不想这样的,她早就在嫁入摄政王府以来就把平时看的画本子换成了那些学习管家和官场之道的书,宁欢意并不是一定要和萧凝安分出一个上下。 她只是希望也能帮助萧凝安,这些日子的学习也的确有很多进益,宁欢意并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废,只是身子的确不太好罢了。 “欢意,你……你别生气。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想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白莹莹拉低了姿态,低眉顺眼的看着宁欢意,生怕再次激怒宁欢意,可是宁欢意听着她的话心里很是不屑。 “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好的爱人?”宁欢意嘲讽的勾起唇角,看着白莹莹这个样子就觉得很是不屑,白莹莹很少看见宁欢意这样的神情对着自己,也是知道自己刚刚却是说错话了。 但是,白莹莹真的只能再拉低一点姿态。 “求你了……”白莹莹直接跪倒在地,她看着宁欢意的绣花鞋往前跪着走了几步,抓着宁欢意的裙摆看她,“欢意,我爹要把我嫁入皇宫,我不想在皇宫里面蹉跎一辈子!” 皇宫?宁欢意嘴角边悬着的嘲讽瞬间停住了,她心里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事情,怪不得白莹莹说这件事情只有自己能帮她,皇宫的事情的确是只能让萧凝安出面。 可是……宁欢意却还是不打算帮助白莹莹,这件事其实就是想让萧凝安出面。 “你就应该去找殿下,我帮不了你。”宁欢意说着就要起身离开,白应用宝却在下面拽着宁欢意的裙角不想让她走,泪水糊了满脸。 “最后一个请求,求你送我回府,不坐轿辇。”白莹莹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宁欢意还是很心软,她被拽着裙角其实一扯就能扯出来,可是她没有动作,就是给白莹莹一个信号。 皇宫那种地方,实在是很吓人。尤其是这种时候,皇后倒了,宫中不可长时间后位空悬,自然那些嫔妃们都如同八仙过海一般各种招数。 白莹莹现在被送进去,别说什么后半生的幸福了,估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宁欢意看着这样的白莹莹,属实觉着她已经很可怜了。 宁欢意清醒的看着自己再一次对着这样的人心软,但是如果自己这一次没有帮助白莹莹的话,如果白莹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宁欢意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因为当初,满京城都在笑话自己的时候,白莹莹还是选择站在自己身边,那种情谊至少是很少见的。 宁欢意还是叹了口气,她打算再最后帮白莹莹一次,便将白莹莹扶了起来,杏眸盯着白莹莹,想看出来白莹莹是不是还在骗自己,白莹莹的眸子里什么别的情绪都没有 宁欢意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抚平自己身上的衣裳,答应了白莹莹的请求。 方梨跟在宁欢意的身边,并没有准备的轿辇,宁欢意要走的时候,小橘还跟在身后。 喵呜喵呜的声音,宁欢意蹲下来摸了摸小橘的脑袋,声音很温柔:“小橘乖乖,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小橘蹭蹭宁欢意掌心,很是不舍的看着宁欢意,毛茸茸的触感。 白莹莹站在门口,身影很是单薄,宁欢意站起身来甚至都没有给白莹莹一个眼神,白莹莹看着宁欢意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很酸楚。 没想到自己和宁欢意之间居然能够发展成这样,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夏日的天就是如同孩子的脸,变得很快,方梨你先去拿油纸伞,我们先走着。”宁欢意柔声和方梨说,方梨不太放心,可宁欢意还是坚持让她去拿伞。 方梨不敢违拗,只好转身去拿,。 而宁欢意则走在前面。白莹莹见到此情此景,跟在后面,声音很是失落:“欢意,你是不是有的时候很怪我?” 白莹莹说出来这话的时候,脚步突然加快,等待宁欢意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在了宁欢意的身前。 宁欢意好像听出来白莹莹话里的不对劲,但是还是缓步走出摄政王府,她并没说话,之后死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着青色的天,就觉着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摄政王府外面靠着集市,原本应该叫卖声很大的时候,此刻却并没有什么叫卖声,宁欢意终于发现不对劲。 “这是哪?“ 因为自己刚刚被白莹莹的话给搞得有些失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宁欢意就发现走出摄政王府的时候,早就被白莹莹带着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宁欢意感觉氛围有点不太对,就没有接着往前走,她警惕的看着白莹莹:“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白莹莹是一身白色的衣裙,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惨白:“欢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好像有什么人在埋伏……” 宁欢意四下打量,她根本就不相信白莹莹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宁欢意很难相信这个女人居然想要自己的命么? 她看着四方方的天空,的确是平时跟着自己的暗卫,现在自己也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白莹莹到底找了多厉害的人,居然能够这样把萧凝安给自己的暗卫给垄断。 宁欢意还在思考着,从小巷子的墙边飞身下来几个黑衣人 “姑娘,得罪了!” * 宁欢意再一睁眼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待在那里,四周的墙壁黑漆漆的,似乎是什么牢里,又或者是废弃的房屋? 再一转头,宁欢意看着白莹莹也很狼狈的坐在自己旁边,身上被捆着麻绳,嘴里还塞着很脏的布子。 反观自己,只是衣裙有些脏罢了。 第87章 被绑(中) “你到底要搞什么鬼?”宁欢意怒目圆睁, 看着身边的白莹莹,其实她现在也很害怕。 可是宁欢意现在难过大于害怕,以为这间小屋子虽然很脏乱差, 但是却也不算多么吓人。 宁欢意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一直在提醒她现在的处境。 白莹莹却看起来比宁欢意还要害怕,她疯狂的摇着头, 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好像的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明明就是白莹莹把自己带到小巷子里的, 也是她要求不坐轿辇送她回府。 这些合在一起, 怎么可能白莹莹什么都不知道呢? 宁欢意还想说什么, 木门被人狠狠的踢开,砰的一声把宁欢意给吓到, 发髻上的步摇都掉在了地上, 那些玛瑙珠子崩碎掉了一地, 恍若落入白玉盘当中。 宁欢意猛地抬起头来, 看着来人五大三粗的模样,一站进来似乎要把整个屋子都挤满了, 他就这么看着宁欢意, 眼底都是不屑。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妃娘娘吗?”那男人手里握着胳膊粗的棍子, 朝着宁欢意就要打下来。 宁欢意身子单薄, 突然受了这么一棍子,咳嗽瞬间被引出来, 她趴在地上咳嗽的样子甚为狼狈。 白莹莹疯狂给那男人使着眼色,男人却打的更加用力,一棍子一棍子的落下, 宁欢意几乎都要把肺咳出来了。 白莹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扑到宁欢意身上来承受着那如雨点一般的棍子, 那力道是真的很重很重。 白莹莹恍惚间,感觉又回到了曾经在闺阁当中的时候,那些人都劝自己不要和宁欢意太过亲近,可是自己就是觉得想和宁欢意玩。 她好看,她知礼。有的时候呆呆的很可爱,白莹莹总觉得她们可以一直呵护着彼此。 但是现在,白莹莹幡然醒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猪油蒙了心,就这么放任宁欢意步入危险当中。 可是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宁欢意趴在地上气息奄奄,她刚刚养好身子就遭遇这些,恐怕又会对身子造成无法避免的伤害。 白莹莹哭喊着,可是那棍子还是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不知道过了多久…… 男人似乎是打累了,他终于停下来施暴的手,看着地上两人就好像是报复性的说道:“老子平生最看不起你们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装什么啊!” 男人越是这样说,宁欢意趴在地上却越是在琢磨,原本他可以什么都不说,如今说这些反而暴露出来东西。 至少这男人绝不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而把自己绑走,那些暗卫很少被拦下,能够察觉到萧凝安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卫的人,绝对有权有势。 身边绝对不乏高手,宁欢意的眼睛因为咳嗽而变得通红,她感受着身上白莹莹的重量,她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宁欢意甚至只觉得被硌到,她抬起头看着同样被打的说不出话的白莹莹,不管刚刚是不是白莹莹把自己引过来的,宁欢意现在已经控制不住泪水,涌了出来。 “白莹莹,你自己都瘦成这样了,怎么经得起他这么打?”宁欢意怕再次激怒男人,也只敢低声在白莹莹耳边说,白莹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男人看着她们这样,感觉很无趣。 他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离开之前还把那棍子随手躺在地上,似乎是在嘲讽宁欢意她们,即便是得到了棍子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木门被重新关上,外面看守的都被男人遣走去喝酒,话里话外就是看不起宁欢意和白莹莹。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值当你们这么看守?把暗卫弄走就没威胁了,走,喝酒去。” 男人嗓音很大,根本就不怕屋子里的宁欢意听见,随之而来的是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宁欢意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陷阱,但是现在恐怕是逃出去的最后机会,她看着在角落的棍子,和门口唯一留下来的两个人。 “莹莹,我们逃走吧?”宁欢意看着白莹莹,把最后的希望和信任都给了白莹莹,角落里正在艰难呼吸的白莹莹并不觉得这可行。 “如今我已经算半个废人了,你还是自己跑吧。”白莹莹这话的确是真心的,她根本就跑不远,虽然外面撤去了大部分的侍卫,但是也不是她们两个人可以抗衡的。 宁欢意却不想接着坐在这里等死,她踉跄着走过去用簪子给白莹莹解开那些绳索,然后把簪子塞给白莹莹。 “你拿着,以防不备。”宁欢意眼神很坚定,她绝不死在这里,那男人如今只是打自己,谁知道吃饱喝足会不会来对自己做更加过分的事情,宁欢意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莹莹看着宁欢意那坚定带着希望的眼神,也是努力坐起来打算配合宁欢意一次,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如今,逃出去就好。 宁欢意手里握着棍子,偷偷站在墙边,就等待守卫进来直接打晕。 白莹莹知道她的意思,也开始喊着:“快来,你们快进来。要死人了啊啊啊……” 白莹莹喊的实在是太逼真了,那两个侍卫推门而入要查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之后刚要回头,就被宁欢意用尽全身的力气当头一棒砸晕了。 另一个反应过来同伴被打了,刚打算去夺宁欢意手里的棍子,下一秒腹部传来剧痛,瞬间躺倒在地。 鲜血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宁欢意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居然是白莹莹拿着那支簪子,满脸血迹的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侍卫。 白莹莹正满脸狰狞的站在那里,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宁欢意,眼神里都是无措。 “我……杀人了吗?”白莹莹瞬间松开手,那簪子掉落在地,上面镶嵌的宝石也砸了下来,簪子顿时黯淡无光。 宁欢意知道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虽然她也被震惊到,但是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她很快回过神来,强装镇定的扶着白莹莹往外跑。 白莹莹刚刚被打完,身上遍布青紫色的伤痕,那双腿根本没有力气,宁欢意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白莹莹实在是艰难,一咬牙将人抱在怀里。 “欢意……你走吧……别管我了。”白莹莹深知宁欢意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抱起自己跑多久,如果一定要跑走一个人,白莹莹宁愿那个人是宁欢意。 可宁欢意却不,她甚至没有时间来说话,她就好像突然获得了力量一般,左跑右跑的跑出来了这条小巷。 只是刚刚跑出来,宁欢意看着小巷外面,居然是山林。 自己和白莹莹居然被带到了京城之外,因为身子太过脆弱,平日里宁欢意都很少出京城,因此她根本不认识路。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宁欢意已经听到了身后追赶自己的声音,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声音响亮,举着火把就往这里追赶。 宁欢意的胳膊已经酸痛无比了,白莹莹也努力想下来,替宁欢意分担一点重量,至少不能接着耽误宁欢意跑了。 宁欢意却不,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把白莹莹放下来,那以白莹莹现在的身子不可能跑的掉,只能落入虎口。 宁欢意不愿意平日的朋友落得那样的下场,不管到底是谁策划的这场绑架,宁欢意都还不想去计较,现唯一的就是一定要跑走。 她努力抱着白莹莹跑到山林深处。 山林当中鸟鸣声都很明显,遮云蔽日的树林看起来很是可怖,如果死在这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越想越绝望,宁欢意的力气也渐渐削弱。 “我真的……没力气了……” 直到身后的声音听不见了,宁欢意这才松下神来,一下子栽倒。 白莹莹想喊人,却不敢,生怕把那些人引来。 回过头去看,自己已经和宁欢意弯弯绕绕的来到半山腰了,半山腰的地势最为错综复杂,易守难攻。 也是很容易藏身的地方,宁欢意躺倒在地上,被高高耸起的草遮掩的严严实实,白莹莹为了防止被看见,也趴下了身子。 “欢意,干嘛这么对我……”白莹莹趴在宁欢意的身边,她知道宁欢意还没晕倒,只是脱力站不住了,说的话还是能听见的。 宁欢意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白莹莹那还有些血渍的脸,伸出手给她擦了擦:“莹莹,我没什么朋友……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虽然已经发生那样的事情了……我还是……” 宁欢意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有些哽咽,不知道这些年因为自己这个身子,错过了多少。 白莹莹很爱玩的,可是为了宁欢意还是不怎么到处玩了,陪在永昌侯府,很多人说她是宁欢意的走狗,白莹莹也不介意。 这些……宁欢意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现在才难以割舍,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其实很坚固。 至少宁欢意很当回事。 白莹莹看着宁欢意惨白的脸蛋,一时间怔住了,她万般羞愧的低下头来:“我……是我策划的这次……” “我都知道……”宁欢意释然般的笑笑。 第88章 被绑(下)寻得珍宝 “什么……你都知道了?”白莹莹话到嘴边, 还是停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欢意,虽然一向知道宁欢意看事通透, 却没想到…… 白莹莹不知道宁欢意到底是在怎样的一个想法当中,一步步走入自己的陷阱当中。 宁欢意已经什么都看懂了,但是还是愿意相信自己, 的确是自己让宁欢意失望了。 白莹莹现在已经脱力了, 她一下子也躺倒在宁欢意身旁, 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几行孤寂的大雁掠过天空, 宁欢意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因为刚刚的奔跑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白莹莹还是想说什么,但她看着宁欢意那双杏眸, 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树林当中十分的安静, 除了偶尔飞过的鸿雁声音, 还有晚风沙沙拂过树叶所奏出的声音。 宁欢意第一次觉得无比的恐惧,她平静下来, 身子渐渐恢复力气之后, 强忍着咳嗽坐起来环顾四周。 “我们该怎么回去?”宁欢意知道现在萧凝安肯定也在努力找自己, 但是京城这么大, 已经足够她找一阵了,自己如今身处郊外, 连宁欢意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些人可能也在同时搜着自己,宁欢意不觉得他们打过自己之后还放任自己离开去告状,只怕那些人现在急于杀人灭口, 比萧凝安还要着急。 宁欢意转过头来,披散下来的头发被她简单的挽了起来,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白莹莹,决心最后相信她一次。 “白莹莹,我还能信你吗?”宁欢意其实现在不相信也没用,如今既然选择把白莹莹一起带出来了,那就命运连在了一起,如果白莹莹接着作妖,于她于自己,都是不好的。 但宁欢意还是这么问她,为的就是激发白莹莹的愧疚,她跑过来给自己挡那几下棍子,本该如此。 白莹莹设计陷害,自己却又掉落陷阱当中,如今昔日的好友再次联起手来,却是为了逃离深山老林。 “你还有力气吗?”白莹莹躲开宁欢意的目光,低下头来看着泥土地面,声音很是低迷。 宁欢意摇摇头,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日之间受了惊吓被打了几下,甚至还要抱着白莹莹跑到半山腰,这对于习武之人恐怕都有些吃力,更别提宁欢意这副身子了。 白莹莹也一筹莫展,她腿上现在全是青紫伤痕,别说半夜爬山路,就是走几步都剧痛无比,根本没办法摸黑跑路。 宁欢意总结着现在的状况,叹了口气,她拉着白莹莹的手,指尖冰凉的触感让白莹莹精神起来:“既然无论如何,今夜恐怕都逃不了这座山了,我们找个山洞睡一晚吧。” 白莹莹闻言,瞪大了眼睛,满京城谁人不知宁欢意身子娇贵的很,哪怕是睡在质量不算好被褥上都会彻夜难眠,所以这样的话从宁欢意的嘴里说出来,白莹莹其实还是很惊奇的。 但目前这个状况,的确是保命最为要紧,谁也不知道就这么躺在荒草地里,会不会有野兽半夜侵袭。 白莹莹扶着身后的大石头站起来,看着四周没有人才扶着宁欢意也站起来,荒草没人管理,长到人腰那么高了。 宁欢意的蓝色裙摆在黑夜之下看起来并不清晰,白莹莹的白色衣裙却实在显眼,幸亏这些荒草能给白莹莹遮挡去一大半。 二人就这么顺着荒草缓步走着,走到双足疼痛了,整个半山腰都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山洞。 宁欢意皱起眉头,拉着白莹莹的那双手逐渐收紧,白莹莹犹豫了片刻,还是也伸出手来抚上宁欢意的那只手。 因为白莹莹知道,宁欢意一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握住自己的手,还会越来越紧,曾经被那些人造谣的时候,宁欢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私下里会抓住自己的手。 这些小动作,只有多年的朋友才会注意到,白莹莹的手抚上来的时候,宁欢意却瞬间将手抽走。 “不必了。”宁欢意声音冷冷的,白莹莹这一刻如坠冰窖,感觉自己和宁欢意的友情大概是走到了尽头。 夜色越来越深,宁欢意的不安逐渐显露出来,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山,许多看的恐怖话本子内容在脑海当中浮现,她清丽的脸颊煞白,真真是我见犹怜。 更何况,白莹莹还一身白色的裙子站在自己身后,宁欢意只觉得自己很是崩溃。 正在宁欢意努力平静情绪的时候,山脚下突然多出来一些火光,闪烁着要从山脚往上来。 宁欢意怔住了,她连忙拉着白莹莹蹲下身子,借助荒草藏着自己的身形,她拉着白莹莹的那双手都在颤抖,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山下的火光。 “欢意……那些人是来抓我们的吗?”白莹莹也是吓得双唇发抖,她看着火光距离二人越来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宁欢意也不知道,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来抓自己的,那么这里的荒草绝对藏不住多久,现在离开的话,白莹莹白色衣裙太过惹眼,也行不通。 宁欢意绝望的看着白莹莹,这个时候还不忘打趣她:“你说你,很少穿穿着白色的衣裙,今日偏偏还穿了。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宁欢意现在并不怀疑白莹莹了,她知道白莹莹也是受害者之一,那些人明显就是借了白莹莹的局而已。 事到如今,宁欢意也不打算再逃了,她只希望自己被抓走之后,能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待萧凝安来救自己。 “安安……安安……我想你。”宁欢意低声看着地面,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有些哽咽,那些火光越来越近,宁欢意甚至都能听到脚步声了。 白莹莹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是一言不发,她现在满腹的愧疚,是她连累了宁欢意。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你在哪里?这荒山被我们保护好了,没有旁人!您出来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火光处传来,宁欢意猛地抬起头,却还是不敢往外走。 直到…… “宁宁……你出来……安安担心你……”这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宁欢意简直不能再熟悉了,声线好听极了,即便是哭着说话也还是能够勾动宁欢意的心。 是萧凝安!宁欢意挂着泪水的脸蛋抬起来,她什么也不顾的站起身朝着火光跑过去,宁欢意甚至都忘了喊出声,她只是一心跑过去,即便是脚都已经磨破出血了,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萧凝安自小习武,她对于声音更加的敏感,几乎是同一时刻,萧凝安也往那个方向奔跑,一身玄色衣袍的人,平日里权势滔天的人…… 如今,却如同遗失心爱珍宝的孩童一样,她毫无形象的也往那个方向奔跑,看到蓝色衣裙的宁欢意时候,萧凝安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任由泪水滑落,萧凝安拍着宁欢意的后背,嘴唇都在颤抖:“宁宁不怕,宁宁不怕……安安来了安安来了……” 萧凝安每说一句话都要重复,极尽温柔的安抚着怀里的人儿,宁欢意也将脸蛋埋在怀里,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萧凝安那玄色的衣袍。 举着火把的人们也跟了上来,宁欢意刚开始听到的那一声,居然是阔别已久的林听寒。 “王妃娘娘……”林听寒也抹着眼泪,她被萧凝安发落边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宁欢意了,但这一次萧凝安竟然破天荒的加急让她回来,林听寒恰好还没到边疆,便立即返程。 结果刚刚到达京城的时候,就听说宁欢意被人绑走了,林听寒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林家军,全京城地毯式的搜索。 终于有了蛛丝马迹,是来到了郊外的荒山。 宁欢意一直没掉眼泪,她看到萧凝安的时候,眼泪决堤,实在是忍不住了,哭的嗓子都哑了才算作罢。 白莹莹被林听寒带来的人控制了起来,但她并未给自己辩解,白莹莹知道今日之事皆由自己而起。 因此不敢辩解什么,宁欢意在萧凝安的怀中终于安心下来,那身上的咳疾却并不饶人。 宁欢意咳嗽的奄奄一息,身子单薄冰冷,也因为刚刚哭的说不出来一个字,萧凝安吓得连忙喊着太医,打横将宁欢意抱起来,率先飞身往摄政王府去。 如意居里温暖如春,再一次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宁欢意只觉得恍若隔世,她刚刚咳嗽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的睡去,萧凝安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宁欢意,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太医背着医药箱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凝安跪在宁欢意的榻前,神色莫测,饶是伴君如伴虎的太医,此刻都不免被吓到。 “愣着做什么,抓紧给王妃把脉!”萧凝安声音冰冷,似乎下一秒就要屠了整个太医院陪葬一般,当然,萧凝安要是想,也不是做不到。 正因如此,秦太医他战战兢兢的也跪在榻前,开始给宁欢意把脉。 即便是隔着一层纱布,秦太医都能感受到宁欢意那手腕的冰冷,当下便脸色不太好看。 第89章 活不过三年 萧凝安一直神色紧张的看着太医, 太医哪怕是稍有些不好的表情,萧凝安都能看得到。 “你这副神情,可是王妃的病症太过严重?”其实不用请太医萧凝安都知道宁欢意被吓到, 绝对是不利于养身子的。 外面天已经冷下来,她只是一身单薄的衣裙在荒山上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受得住啊!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躺在榻上, 她唇瓣都发白, 原本生动的人儿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 这让萧凝安如何能接受? 秦太医擦了擦额际的冷汗, 他朝着萧凝安跪拜下来, 一五一十的汇报:“回禀殿下,王妃娘娘属实是身子孱弱, 又受到这般惊吓, 对于咳疾很是不利。如今气息奄奄也是因为身体机理被惊吓, 要费好一番精神力才可恢复往常模样……至于咳疾, 殿下一定尽早寻高人医治,否则王妃娘娘活不过三年。” 什么……萧凝安身形一震, 她跪在原地呆愣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宁欢意的病原来这么严重, 一直以来调理喝药, 甚至有的时候都面色红润,俨然身子大好的迹象。 为何……为何就活不过三年了?这些哪怕是上一辈子, 萧凝安都未曾知道。 如今突然告诉自己,心上人只有三年可活,饶是权倾天下的萧凝安也完全接受不了。 她挥手让秦太医先下去准备着汤药, 自己则跪着往前走,靠近床榻后小心翼翼的握上宁欢意的手。 那双手细腻白/嫩, 却冰凉刺骨,就好像是握住了死人一般。 萧凝安的手温暖极了,她努力的给宁欢意温暖着手,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砸了下来,掉到了交叠而握的双手之上。 夜色深沉,看不到一点光亮,摄政王府即便是灯火通明,那黑漆漆的天空却透不过一点光。 萧凝安看着打开的窗子外面,天空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床榻一边,就这么整整坐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阳光像是天神施舍般洒下点点光辉,照在了萧凝安的凤眸上,刺醒了萧凝安。 她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萧凝安依旧很美,破碎的美感让她少了些恣意,却更添了柔和。 方梨端着汤药和早膳一起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但是作为丫鬟她并没有多么害怕,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跪在萧凝安身边。 “昨日王妃娘娘要出去,看着天色不好遣奴婢去拿伞,谁知没下雨,却让王妃娘娘一个人陷入危险之中,奴婢罪该万死。”方梨说这些的时候,话语中尽是不卑不亢,她自知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宁欢意陷入危险之中,但是她的主子只是宁欢意,因此对着萧凝安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萧凝安忍不住侧目,看着这个不怕自己的丫鬟,脸上的颓废之意都要溢出来了:“然后呢?倘若处罚了你能让欢意快些好起来,我宁愿杀一百个你。既然不能,就别来我面前碍眼。” 萧凝安的话并不好听,换句话来说,她现在已经毫无希望的活着了,只希望能够拼尽全力去寻找神医,但是上辈子都没谱的事情,萧凝安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从鬼门关抢回来欢意。 枯坐了一夜,萧凝安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熬的花白,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方梨点点头,她不是受虐狂,如果萧凝安不处罚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会接着求罚,只是站起来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宁欢意。 “奴婢都知道了,王妃她是不是……活不过三年。”方梨的这番话算是又一次在告诉萧凝安,那些都不是梦,自己心爱的人真的活不过三年了。 萧凝安的悲痛隐藏在心中,那些眼泪早在昨晚就已经流尽了,日头升起来的那一刻,她只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 萧凝安已经跪的双腿发麻,她靠着内力站起身来,坐到一旁端起茶盏润喉,很快,茶盏被她捏碎,锋利的碎片将萧凝安的手割出一道道血痕,血珠随着碎片一起滚落到地上,萧凝安的眼底印出血色,可怖极了。 “倘若,本王再从摄政王府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这般不吉利的话,下场就如同这茶盏一般。”萧凝安声音冰冷,看着方梨像是看一具尸体一般,“本王即便是倾尽所有,也会续着王妃娘娘的命,直至王妃娘娘寿终正寝!” 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萧凝安她重新一次的机会拥有宁欢意,绝不会允许如同南柯一梦,她绝对会想办法保住宁欢意的命。 方梨知道萧凝安所言不假,她也相信萧凝安能够做到,因此也不怕萧凝安会对自己怎样,只是将早膳和汤药摆在小圆桌上便算完,福身离去。 一时间,如意居里又只剩下萧凝安和宁欢意,萧凝安卸下所有的防备和怒意,她又变成孩童般的模样,端起来热乎乎的粥,缓步走到宁欢意的床边,轻声哄着:“欢意,起床吃饭了,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喝药,我们今日不喝药了,你先醒过来好不好……” 萧凝安几乎都要求着宁欢意醒过来了,她也不知道宁欢意能不能听见,只是想这么说。 盛粥的碗是触手生温的和田玉碗,并不烫手,萧凝安就这么端着坐在一旁,一直不停的叫着宁欢意。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萧凝安的声音,宁欢意收紧了手指,缓缓睁开眼睛,杏眸湿润,看着精致的床梁,再一挪眼,看到憔悴的不成样子的萧凝安。 “安安,不哭不哭。”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凝安的眼泪又落下,宁欢意很少看见萧凝安落泪,昨晚昏倒前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 萧凝安听到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喜极而泣,她握住宁欢意那要给自己擦泪水的手,自己胡乱的擦了眼泪,凤眸微微弯起,别提有多开心了。 宁欢意看着她这样,心头涌起一股酸涩之感,她要坐起来,萧凝安连忙将人扶着坐起来,那碗粥被她好好搁在床头的小桌几上。 她半靠在软枕上,蚕丝锦被被萧凝安掖了掖被角,确认没有盖不到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宁欢意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只以为是昨晚突然昏倒把萧凝安给吓到了,因此伸出手来揉了揉萧凝安的脑袋瓜。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看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宁欢意这样说,其实很是心疼,她不知道这一晚萧凝安是怎么度过的,可本该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怎么就彻夜难眠呢。 萧凝安握着宁欢意的手不想松开,贴着自己的脸声音极小:“夫人可是嫌弃安安憔悴,不好看了?” 萧凝安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她低声靠在宁欢意怀里,那握着宁欢意的手还是不松开,时不时递到唇边亲几下。 宁欢意被萧凝安这样亲昵的举动给逗乐了,她空出来的手戳一戳萧凝安的脑袋,娇纵的脾气上来了:“你喂我喝粥!否则今夜不让你上床睡了……” 宁欢意显得娇纵可爱,其实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就该是这样的。 萧凝安看着有些恢复活力的宁欢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连忙端起来桌几上的那碗粥,放到唇边吹凉些才喂给宁欢意喝。 宁欢意享受着萧凝安的照顾,同时心里也有些猜测,萧凝安的情绪一般来说是很稳定的,如果不是涉及自己,一般不会失态到看着自己落泪。 但是宁欢意不想现在问出来,其实她还是很累,但是强打起精神来和萧凝安说话,为的就是不让萧凝安接着担心。 一碗粥下肚,冰凉的胃里终于算是暖和很多了,宁欢意的手也不像刚才一般冰凉,萧凝安看着她根本不舍得挪开目光。 宁欢意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闻到了汤药味道,眨眨眼睛问萧凝安要来想喝:“我吃完饭了,该喝汤药了……” 萧凝安闻言险些没稳住情绪,宁欢意最怕苦了,她的宁宁最怕苦了,现如今似乎也是知道身子不舒服,开始主动想喝汤药,萧凝安本来想顺着宁欢意,今日若不想喝就不喝了。 可没想到宁欢意自己主动要喝,萧凝安只好起身把那浓浓的汤药端过来,今日的汤药是秦太医又根据宁欢意的身体情况加了好几味药材熬制而成的,自然也是比平时苦很多。 宁欢意这种自小就开始喝药的人哪里会不晓得,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端过来汤药就一饮而尽,苦味瞬间在口腔当中蔓延,萧凝安连忙把酸杏塞给宁欢意,宁欢意一把全都吃了进去,又借着茶水顺下去才算喝完这次的药。 药实在是太苦了,宁欢意的眼角沁出泪水,她拿着帕子仔细给自己擦着生理性泪水,萧凝安却心疼的说不出话。 只是盯着手里还没吃完的酸杏发呆。 “安安,我的身子……”宁欢意还是没忍住,她主动握住萧凝安的手,希望自己能够给她些力量,她想知道自己身子的真实情况。 第90章 庇佑 萧凝安揉揉宁欢意的脑袋, 她原本打算隐瞒,可是秦太医日日在王府伺候,恐怕是瞒不住宁欢意。 因此, 萧凝安只好把秦太医说的那些话都重复了一遍,这话音如同落针一般在如意居当中落下。 宁欢意抿唇不语,萧凝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紧紧的握住宁欢意的手。 “欢意不怕, 我会拼尽全力救你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萧凝安下定决心的看着她, 她从不诓人, 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宁欢意点点头,眼眶红红的, 这样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能够很快释然, 原本病怏怏的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年, 也终于觅得良人。 可是老天就好像是和宁欢意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般, 怎么一睁眼,就得知自己活不过三年这样的消息。 “殿下, 从我嫁妆里出钱, 办个粥厂吧。过几天我亲自施粥, 也算是积德行善吧。”宁欢意顿了顿, 还是决定相信多做善事一定能够多活些日子。 萧凝安没想到宁欢意居然有如此慈心,按理来说, 得知命不久矣的人,恐怕不怨天尤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不错了,自家宁宁却能够如此乐善好施。 萧凝安想到这些, 更加的心疼宁欢意,她自然不能让宁欢意从嫁妆里出钱, 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夫人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萧凝安大手一挥,命令卫云从摄政王府的库房的出钱,要大加兴办粥厂,周邻的城池也要办粥厂。 为着距离远近思考,萧凝安打算宁欢意三日后的施粥,地点就定在西禅寺门前。 一来佛祖眼前,多行善事自然锦上添花,二来西禅寺也算是见证二人缘分的地方。 萧凝安总是很喜欢这样的佛门清净之地,她提议在西禅寺门前施粥,宁欢意自然也是没有旁的异议的。 萧凝安弯了弯眼眸,把宁欢意搂在怀里,要吩咐方梨再拿些糕点,可进来的却是侍卫泉临。 “泉临?你来做什么?”萧凝安很是诧异,这侍卫是跟在卫云旁边的徒弟,一般不会露面。 愣了一会,萧凝安这才想起来,卫云已经被自己打发去办粥厂的事情了。 泉临恭恭敬敬的站在屏风后面,一五一十的向萧凝安汇报:“回禀殿下,刚才萧府和林府都递来请帖。说是,萧夫人寿辰和听寒小姐芳诞的日子。不知道该回哪家的帖……” 萧府?宁欢意瞬间冷下脸,当初如何被那萧韵和萧家人挑拨的历历在目,如今他们如何还有脸面把请帖递过来。 萧凝安看到宁欢意的神情,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思立刻坚定:“回绝了萧府的帖,明日去林府赴宴。” 泉临不过是个侍卫,主人安排什么就去干什么,得到了萧凝安金口玉言,立即便懂了,转身出去回请帖。 宁欢意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惊奇,她拉着萧凝安的手,声音软软的:“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宁欢意很不喜欢萧府,但是好歹萧凝安挂名萧府之下,为着面子,大概是去萧府赴宴更合规矩些。 萧凝安却什么也不管,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宁欢意,绝对不允许再有任何的人和事令宁欢意烦心了。 “哼,我夫人不喜欢,我们便不去。区区萧府,沾了本王的光才是。”萧凝安冷哼一声,作为摄政王本身该有的傲气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宁欢意揽着萧凝安的胳膊,躺进怀里,她觉着自己很累了,便合上了眼睛接着睡觉。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的睡颜不忍心将人叫醒,可现在却想寸步不离宁欢意,便小声吩咐候在门口的其余人,把奏折直接送进如意居,萧凝安在如意居处理政务。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即便是那些人进出送奏折,萧凝安将她好生安置在床榻上,也没把宁欢意弄醒,只是翻了个身接着熟睡。 萧凝安附身落下一吻,心疼看了宁欢意许久,这才起身坐在如意居的书桌前开始处理政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宫这边却并不安宁。 永嫣坐在皇后宫中,看着那些人来来回回走动,却都是为了搬走宫中值钱的物件归还内务府。 昔日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如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双目空洞的看着那些人来来回回,人影绰绰。 “公主殿下啊……您说若是没有您的大义灭亲,这皇后也不至于锒铛入狱吧?” 此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永嫣很想不去在意,可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刺耳,让人无法忽视。 永嫣抬起头来,看到声音的主人正是如今皇帝宠爱的萧贵妃,萧贵妃背靠萧家,皇帝又如此宠爱,人人都说,皇后倒台之后,新的皇后一定是萧贵妃莫属了。 因此如今宫中对着萧贵妃阿谀奉承的人不在少数,她站在宫门口奚落永嫣,其他人自然也是为了讨萧贵妃欢心而顺着往下嘲讽。 “娘娘呀,倘若天下人人都这样,恐怕就没有孝道二字了,您说这人人都能举报,怎么就永嫣公主您去将亲生母亲送进大牢呢?”萧贵妃身边的亲信也开始冷嘲热讽,永嫣冷冷的抬起头来,站起身子走到宫女面前。 抬起手来,用尽力气给那宫女一巴掌,力气之大,让本就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掌事宫女的一边脸瞬间红了起来。 “永嫣!你竟然敢!?贵妃娘娘给奴婢做主啊!!”宫女瞬间跪下来扯着萧贵妃的裙角,她作为萧贵妃的亲信,被打了也就是萧贵妃的脸面被打了。 萧贵妃此刻脸色很差,她抬起手来还给永嫣一巴掌,恶狠狠的将人推倒,十分的嚣张跋扈:“永嫣!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吧?皇后都倒台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本宫的人?” 永嫣捂着一边脸,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盯着萧贵妃,唇色苍白却也还是道:“我身上有着皇帝的血脉,如何不是公主?即便生母有错,此刻也已经在大牢当中赎罪,父皇并未废后,母亲依旧是皇后,本宫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 永嫣说到最后,声嘶力竭的模样把萧贵妃吓到了,可她还是拼命维持着自己那尊贵的模样,满头珠翠摇晃,命令身边的宫人将永嫣暂时压制住。 永嫣通红着双眼,被萧贵妃的人按着跪在地上,她顽强的抬起头看着萧贵妃,狠毒的目光有些令人害怕。 萧贵妃双手倒也不算干净,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她伸出手掐着永嫣的脖颈:“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宫叫板?即便圣上并未废后,你看看现在又有谁能护着你……” 萧贵妃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宫人通传的声音整个宫道都能听得见。 “太后娘娘驾到——” 萧贵妃瞬间变了神情,曾经温顺的模样像是焊在脸上了一般,笑意盈盈的扶起来永嫣,带着永嫣一起向太后行礼。 太后刚刚把那些事情都尽收眼底,如今对于萧贵妃的讨好并不放在眼里,甚至很是不屑。 “哀家还没死,竟然不知道整个后宫是你萧贵妃做主了。”太后不怒自威,常年身为上位者,这点子威严将萧贵妃拿捏的很死。 萧贵妃自然知道太后已经看到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收起脸上的温柔笑意,只是跪在那里等太后训斥结束。 可太后却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看着同样跪在地上的永嫣,嫌弃道:“怎么半点皇后的狠毒都没学到,如今就不能独善其身了?这些年怎么跟她学的。快些起身,跟哀家回宫。” 这话一出,太后身边的宫人都震惊了,太后不喜欢永嫣这件事,后宫当中人尽皆知,尤其是如今这种永嫣落魄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太后居然会出手庇佑。 永嫣也愣愣的,在被太后的人带到太后宫中的时候,才算是回过神来。 “太后娘娘,永嫣是还有什么剩余的利用价值吗?”要是在往常,永嫣肯定是不会问出来这句话的,但是现在永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怕得罪太后了。 太后坐在上首,抿了一口茶这才说话,虽然神情看起来还不算太好:“好歹也是嫡出女儿,怎么这般丢人现眼。那萧贵妃就算再嚣张跋扈,你的身上也真正流淌着皇帝的血脉,你比她高贵多了!” 太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永嫣被赐座,听着这些话不免有些苦涩,血脉又不能当金子使,该被厌弃嘲讽的还是会被厌弃嘲讽。 太后看着永嫣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人给她看茶之后才道:“哀家之前,也算是错怪你了。没想到你为了皇帝的江山,不惜背上不孝的名声,这是皇室欠你的,从此之后你就在哀家这里好好住着,哀家看谁敢欺负你。” 永嫣猛地抬起头来,泪水早已蓄在眼眶当中,听到这话的时候,泪珠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90-100 第91章 要穿情侣装! 翌日清晨, 睡了许久的宁欢意终于回来了些精神,她撑着脑袋看着还在睡觉的萧凝安,指尖描绘着萧凝安脸型, 痒痒的触感让萧凝安陡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宁欢意那张好看的脸蛋,昨天睡了整整一日,如今终于算是恢复些精气神, 萧凝安别提多开心了, 她坐起来将人揽在怀中, 感受着温香软玉。 “今日要早起去林府赴宴呢。”宁欢意感受着萧凝安往自己脖颈间胡乱的亲着, 推了推萧凝安, 嗔怪的眼神却极为媚。 萧凝安其实也不敢太过放肆,她不过是亲近了一会便直起身子来, 吩咐下人进来更衣梳洗。 丫鬟们鱼贯而入, 宁欢意梳妆前需要先喝药, 小脸蛋皱起来, 像是受尽委屈一般,萧凝安的发髻很好挽, 因此她早就梳洗好站在一旁看着宁欢意, 心里疼得慌, 伸出手捏了捏宁欢意的脸蛋。 宁欢意顺着萧凝安的那双手看过去, 今日的萧凝安终于不是玄色衣袍了,她换了件暗红色的衣裙, 看起来并不鲜艳却喜庆,很适合芳诞这样的日子穿,可一偏脑袋, 宁欢意看到床榻上摆着萧凝安给自己挑的衣裙,也是一件水红色的衣裙, 比暗红色亮些,看起来俨然刚刚成亲的模样。 宁欢意瘪嘴,指着床榻上的衣裙不满:“水红色不称肤色,况且人家芳诞,我们打扮这么出挑干嘛。” 宁欢意对于穿衣打扮,很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套审美,京城女子总是追求着宁欢意的打扮。 萧凝安愣了愣,她并没有因为宁欢意的挑剔而失落,反而像是受虐狂一般笑着凑过来:“那娘子今日穿什么衣裳,我也好跟着娘子一起搭配呀。” 宁欢意狐疑的转过头来,她不是一向喜欢玄色衣袍吗?心中有疑惑,但宁欢意还是喝完药后站起身来走到柜子面前。 精致红木雕刻而成的木柜当中都是名贵的缎子制成的衣料,细细看起来,整个柜子里都是宁欢意的衣裳,包括从永昌侯府带来的那些衣裳。 “啊……殿下的衣裳呢?”宁欢意问身边的方梨,方梨只是打趣的笑笑:“王妃娘娘,殿下的衣裳都在隔壁的屋子里,都是玄色暗色的衣裳,殿下特意吩咐,如意居的所有柜子都放王妃娘娘您的衣物首饰。” 方梨不过是跟了宁欢意一个多月,这样的细节都知道,宁欢意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看着萧凝安,白嫩纤细的手扯了扯萧凝安的衣角。 “殿下……委屈你了。”宁欢意声音软软的,她总是觉得有些委屈萧凝安,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怎么就沦落到屋子里的衣柜都不能用了? 萧凝安抬起手来抚了抚宁欢意鬓间的碎发,声线清冷却宠溺至极:“欢意何出此言,这是我愿意为你打造的,不希望你因为嫁入摄政王府就降低任何的标准。我要让你比在闺阁当中更加幸福,好不好?” 宁欢意重重的点头,既然萧凝安很少有什么亮颜色的衣裳,她记得之前从萧凝安的衣柜当中找到一身浅黄色的裙子,款式虽然不算很新,但是中规中矩,胜在萧凝安生的好看,想必衣裳穿在身上也好看,而自己…… 宁欢意乐滋滋的从柜子里翻出来那件很喜欢的鹅黄色百褶长裙,外面罩着更淡的披肩,温婉谦卑最相宜了。 和萧凝安那件衣裳也很搭,宁欢意说出来自己的想法之后,萧凝安眼眸亮亮的,像是得到礼物的小狗狗,她笑着吩咐身边人把那件浅黄色的裙子拿出来。 宁欢意很是满意的看着这两件裙子,萧凝安的那件虽然简单但也正因为简单,很符合萧凝安那性子。 而自己那件鹅黄色百褶长裙设计复杂,裙摆摇曳下来也是不同的高度,精致却不失温婉,简直是很搭配。 萧凝安也是越看越喜欢,她抱着那件浅黄色的衣裙很快就换上了,宁欢意越看越不明白,她戳了戳萧凝安的脑袋,笑弯了眼睛:“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穿这些颜色的衣裳?” 萧凝安站在半人高的铜镜前,看了好几遍这才强装镇定的说话:“今日要去林府,要和你差不多的衣裳才行。” 萧凝安说这话的时候,双颊染上薄红,她不太好意思把小心思公之于众,其实是因为林听寒那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别的地方的宴会也就罢了,林府的宴会,萧凝安必须要和宁欢意穿着差不多的衣裳颜色才行。 萧凝安赌气的小心思,其实极为可爱,宁欢意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她只是以为萧凝安占有欲太强,并不介意。 “早膳便不吃了,快来不及了。要早点去才算重视。”宁欢意重新坐在铜镜前让方梨给自己洗漱挽上发髻,她虽然不怎么过问萧凝安的政务,但是也知道林府的人对于萧凝安当初是很重要的兵力,他们是萧凝安对抗皇帝的底气。 被如此理解的萧凝安却并不领情,幽幽的坐在一边,拿起来送过来的糕点吃着,明明甜甜的糕点吃完了却一股醋味:“从前怎么没见你对林府这么上心,难不成……难不成你真的很在乎林府和林听寒吗?” 萧凝安说这话的时候低着脑袋,她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子,宁欢意未施粉黛脸颊却红红的,恼羞成怒的握成拳头打萧凝安,那点子力道对于萧凝安来说根本不足为奇。 宁欢意咬着牙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萧凝安,萧凝安这才眉开眼笑:“这么说,原来欢意是很在意我的,对不对?”顷刻间,萧凝安那委屈的神情替换成嘚瑟,这种得意一直持续到了上马车的时候。 萧凝安一身淡黄色的衣裳实在是和往日的风格大不相同,宁欢意看着也很欢喜,因为她本来就明艳好看,是那种极为攻击性的美。 虽说平日的玄色更显得她高深莫测、位高权重,可是却无法为萧凝安的姿色添彩,只有这种不抢戏的衣裳,能够衬托出来萧凝安那种明艳张狂的美丽。 这是宁欢意学也学不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恣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萧凝安的肤色白皙,这样的穿着锦上添花,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面对旁人的时候,萧凝安总还是一脸威严,看起来就让人从心底里惧怕,偏偏宁欢意不害怕,她时而捏捏萧凝安的脸颊,时而躺在萧凝安怀里弄乱她的裙摆。 可萧凝安垂眸的时候,尽是温柔缱绻,她根本就对宁欢意生不起气来,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人人都看得出萧凝安那眼里的爱意。 马车宽敞,宁欢意却偏偏要躺在萧凝安的怀里,她拼命维持着发型,却还是喜欢蹭蹭萧凝安的胸口,萧凝安的身材凹凸有致,却不如宁欢意那两团柔软。 萧凝安忍住自己喉间的干涩,她握住宁欢意那作乱的手,低声安慰着:“不许乱动了,要不然在马车里办了你。” 之前的萧凝安很少说这样露骨的话,偶尔说一说,反而很有情调,宁欢意红着脸坐起来,整理着有些乱的发型,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面看去。 微风从被掀开的帘子往里送,宁欢意看着外面有些乞丐,心里酸楚,想起来两日后的施粥活动,又觉得很开心,放下车帘之后揽着萧凝安的胳膊:“谢谢殿下,我之前身子不好,也想过办施粥,可是爹爹怕我们做的太过耀眼,树大招风,这才放弃没有办过。殿下算是圆了欢意从小的一个梦。” 宁欢意很小的时候就有想过,只是当时永昌侯府还需要谨慎行事,宁元勋也不放心宁欢意的身子去施粥,因此一拖再拖,没有机会实行。 宁欢意看着那些残疾的乞丐,家徒四壁,但凡是个骄傲的人,又怎会甘心沦落街头乞讨。 日子一天天的凉下去了,宁欢意真的很想尽一份力,至少一顿饱饭说不定就能救一个人的性命。 萧凝安不知道原来宁欢意这么早就有这样的善心,她更觉得如获至宝,她揽着宁欢意在怀里,只要是宁欢意想干的,萧凝安就陪宁欢意做。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林府,今天天气并不算好,阴沉沉的,萧凝安扶着宁欢意下马车的时候,宁欢意觉得心里不算安定,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林府门口其实也来来往往不少的人,只不过很少有位高权重的大臣,看起来就好像是被萧府打压了一般。 好在全朝堂的武将都能够来林府撑场子,倒也不算很萧条,宁欢意和萧凝安来的时候,那些武将都很开心,他们得知今日并没来错地方,毕竟萧府整日挂在嘴上的摄政王,竟然在今天这样的生活来到林府。 “微臣,携小女恭迎摄政王殿下大驾光临。”林将军带着林听寒恭恭敬敬的跪下看着萧凝安,眼眸当中的感激之意很是明显,当年选择追随萧凝安果然没有选错。 第92章 醋坛子打翻了!! 萧凝安并不同往常那般脸上没有表情, 如今的她反而很是得意,揽着宁欢意的胳膊,秀眉高挑, 得意张扬的好看。 “都起来吧。”萧凝安一挥手,满堂的人复又站起来,今日宴会的主角是林听寒, 她很少在京城当中举办什么宴席, 因此这一次的生日宴会看起来很隆重。 除了没几个言官, 永昌侯府和咸阳侯府都推脱, 两个宴会都不曾赴宴, 还是听说宁欢意也来林府,裴阮为着母女相见, 这才也过来。 宁欢意一眼就在人群当中看到了裴阮的身影, 她很是开心没想到母亲居然也能来林府赴宴, 正要走过去和裴阮坐在一起, 萧凝安却扯扯宁欢意的衣袖。 宁欢意顺着力道看过去,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萧凝安要拦着自己, 谁料萧凝安低眉顺眼的看着宁欢意, 话语间有些不安:“欢意……那边靠听寒太近了……” 宁欢意气结,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萧凝安突然对林听寒那么防备, 倘若是朝堂上的事情,林府的忠心那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林听寒有任何不忠于萧凝安的作为。 就凭萧凝安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可能还来林府赴宴,估计早就找办法把林听寒给搞下去了, 那么既然不是这样的事情,宁欢意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凝安对林听寒这么防备。 但是宁欢意还是很偏爱萧凝安的, 毕竟是自己的夫人,那是正儿八经行过周公之礼,亲密无间的妻。 自然是比别人要重要许多的,既然萧凝安吃醋,那宁欢意只好跟着萧凝安坐在别的席间。 萧凝安的身份实在特殊,就连方桌都是单独分出来的,在最上首,哪怕是今日的主角林听寒,也只能坐在一旁。 如今恐怕只有皇帝来,才能够让萧凝安把位置挪开,宁欢意跟着坐在这样宽敞的一大桌子,却只是坐了两个人,实在是冷清极了。 那些武将很多是男臣,女将军也不算少,但是都分开坐着,按部就班也不好招呼不认识的人过来坐着,反而叫人家拘束。 宁欢意看了看身边的人,萧凝安身边的卫云这几天去准备粥厂的事情刚刚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还要跟着萧凝安来林府,宁欢意做主道:“卫云和方梨都坐下吧,和我们一同用膳。” 这话一出,方梨还没觉得有什么,卫云立刻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这些奴才怎能与主子同桌而吃呢?” 方梨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从宫中出来,对于这些尊卑之礼只会更加注重,确实是没有丫鬟宫女上桌吃饭的道理。 宁欢意却不,她拉着方梨坐在身边,将手搭在方梨的手上:“曾经,我还未出嫁的时候,在栖雁阁都是和青黛谁的一起用膳,因为我没什么朋友,白莹莹也不能时常来看我,我就经常叫着丫鬟们陪我。再说,你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入宫多年却还是没有办法回到家乡,我向你许诺,以后在我身边就犹如在家中。纵使礼不可废,尊卑自在人心,你坐下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方梨没有接着推脱,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拿起干净精致的筷子坐在席间,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了。 方梨总算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宁欢意,哪怕是宫中挑剔的太后娘娘都很喜欢她,时常念叨着。 实在是太过惹人喜欢,从来不拿乔却也有作为大小姐该有的傲气娇气,但是从来不苛待下人,因此从来没听说过永昌侯府中栖雁阁里下人有什么不忠之人。 宁元勋和裴阮的眼光毒辣,挑选下人有一手是一方面,宁欢意以心相待也是一方面。 方梨也算是在这个时候,并不单纯的把宁欢意当做主子,而是愿意拿心去追随的人。 萧凝安似乎也是被宁欢意这番话感动到了,她招呼卫云坐在对面也吃,虽然卫云是男子,但是跟在萧凝安身边这么久,已经算是半个掌事丫鬟了。 众人都没有忌讳这个,反而是他们两个落座之后,终于是整个席面变的热闹起来,正式的饭菜还没上,现在桌子上摆着的是糕点和一些开胃小菜。 正式开宴之前,要先请戏班子来这里咿咿呀呀的唱戏,那在庭院当中扎好的戏台子唱戏的确是把整个宴会的氛围搞起来了,没有人去在意言官们来没来,永昌侯府来人了就已经是言官最大的代表了,武将大多不拘小节,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很多。 萧凝安有一段时间一直在边疆打仗,她很是适应这样的氛围,但她总是偏过头来观察宁欢意,害怕从小守着规矩长大的姑娘现在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可萧凝安看到的宁欢意确实活泼的,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环境而变的不耐烦,她时而认真听戏,时而和方梨探讨着糕点的做法,还会很认真的和槐花糕做对比。 萧凝安听到槐花糕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笑弯了眸子,她记忆犹新,想起来当初就是因为槐花糕而结缘,至少宁欢意就是那个时候才记得自己的姓名样貌的。 只是看着看着,萧凝安思绪飘远了,想起来刚刚宁欢意提到的白莹莹,她突然双手攥紧,没想到两辈子,两辈子都能还得宁欢意身子如此。 萧凝安忍不了,宁欢意同样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波动,她杏眸微微湿润转过头来,嘴角还有些糕点的残渣,这样呆萌的模样也算是微微抚平了些情绪。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开心?”宁欢意想起来刚刚来林府的时候萧凝安吃醋的事情,她不清楚其中的事情,因此更害怕是林听寒惹得萧凝安又不开心了,便问了出来。 萧凝安伸出手来抚了付宁欢意的发丝,眼神收回了刚刚的戾气,转而温柔极了,她摸着宁欢意的脑袋,像是摸小猫崽一般:“白莹莹,可不可以交给我来处置。” 萧凝安很尊重宁欢意的想法,倘若这次她还是想让自己放了白莹莹,那萧凝安就放了她,萧凝安也还是可以放了她,大不了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加防备。 萧凝安虽然忘不了那一天自己多么害怕多么愤怒,多么想把白莹莹碎尸万段,但正如宁欢意说的……她没什么朋友,看起来京城里面喜欢她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能够在宁欢意生病的时候侍疾的人却只有白莹莹。 因此白莹莹对于宁欢意来说可能真的很重要,至少曾经很重要,宁欢意这次既然选择拖着腿被打的白莹莹,应该也是不希望白莹莹就这么折在那里。 萧凝安不该替宁欢意做决定,宁欢意很有自己的思想,萧凝安不愿意违拗她,也不愿意做一点让宁欢意不开心的事情。 所以,思前想后,萧凝安还是打算问问宁欢意的意思,即便宁欢意要留她一条命,萧凝安就让她生不如死就是。 “白莹莹吗?好歹我们朋友一场,那一次我把她救出来,这次我便求你一件事。留她一条命,其余的都由你来。折磨完就把她流放出京城吧,我不想让她在摄政王府的地牢里,也不想……让她接着回白府兴风作浪。” 宁欢意说到这个事情,明艳的眼眸很快暗淡下来,她淡淡的说着自己的决定,其实对于心善的宁欢意来说,这样的决策实在还是有些不忍,但宁欢意知道,只要让白莹莹接着留在京城里,保不齐还会出事。 萧凝安点点头,她很是意外这次宁欢意能够下狠心,虽然没有要了白莹莹的命,但是既然交到自己手里,那也是不会好过的。 萧凝安给卫云使了个眼色,卫云立刻知道怎么办,等着宴席结束就去捉拿白莹莹。 戏台上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终于停了下来,那些人举杯祝贺林听寒生辰安康之后,算是正式开席了。 那些林府的丫鬟都端着饭菜上来,全都是珍馐美味,饭菜精致可口的程度,让宁欢意也觉着有些兴致。 她向来对饭菜很挑,摄政王府的厨子都不太合胃口,可今日宴会上的饭菜,简直是太合宁欢意的胃口了。 萧凝安越吃越皱眉,吃到最后都把筷子放下,虽然宁欢意看过来的时候总是一脸的春风和煦,但私下里,已经不知道瞪了林听寒多少次。 坐在裴阮那桌的林听寒似乎也感觉到了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这边,正好对上萧凝安那想杀人的目光。 林听寒一缩脖子,恭恭敬敬的端着酒杯走过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还是那种很简单的装束,并没有因为生辰就变得怎样精致。 萧凝安冷哼一声,还是喝下了林听寒敬的这杯酒,不过说的话还是难免拈酸吃醋的:“听寒长大了,既然也喜欢女子,不如早日求娶别家姑娘,也好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宁欢意还在吃东西,她一滴酒也喝不得,因此并没站起来敬酒,咽下去一口菜之后才站起来端着茶杯以茶代酒:“祝林小姐生辰快乐。” 林听寒自然是开心,索性没有回答萧凝安刚刚发难的话,只是一饮而尽宁欢意敬的那杯。 一时间,空气之中醋味更盛。 第93章 传召入宫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宁欢意和林听寒喝完那杯酒, 萧凝安破天荒第一次闹小孩子脾气,她站起身来把林听寒赶走,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林听寒也很识相的端着酒杯离开, 宁欢意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她捏着萧凝安的耳朵,在方梨面前也不给萧凝安面子, 萧凝安却甘之若饴的看着她:“夫人轻一些, 耳朵会疼。” 虽然这么说, 萧凝安看起来却很是受用, 宁欢意松开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快说, 到底是怎么了?” 萧凝安看着宁欢意的眸子,即便是不想说却知道要是再不说可能会被宁欢意误会, 然后惹她生气, 萧凝安最害怕宁欢意生气了, 她扯扯宁欢意的衣袖, 委屈着把那天晚上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和宁欢意说了。 说完,萧凝安还窥着宁欢意的神情, 生怕宁欢意对林听寒生出别的心疼的意味。 好在宁欢意只是顿了顿, 就开始认认真真的用膳, 萧凝安不敢接着说旁的, 也只好开始用膳,只是今日这场宴席注定是不会太平了, 很快,林府的小厮就开始来报,说是皇帝赏赐了很多东西给萧府, 而林府却根本没有想起来似的。 林将军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来走到萧凝安身边询问应该怎么办, 萧凝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这样想着,怕是皇帝为了打压自己,开始向萧府示好了。 萧凝安脸色不好看,林听寒同样也是这样,她作为今日生辰宴会的主角,居然还被皇帝区别对待,哪怕是谁估计都不会好过的,萧凝安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别怪我跟皇帝对着干了。” 很快,摄政王的旨意颁布而来,林府的东西足足比皇帝赏给萧府的多了三倍不止,萧凝安比皇帝有钱多了,皇帝的钱都是国库里的,如果赏太多自然会有官员弹劾,而萧凝安的钱财都是她的,自然可以随意支配。 因此,林府原先因为这件事而愤愤不平的那些官员武将,现在总算是都开心很多。 宁欢意看着那些东西搬过来也不心疼,她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似乎看的并不是很通透,这才让萧凝安没有安全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却和一个将军之女争风吃醋。 现在林府混乱,萧府也好不到哪里去,摄政王赏赐林府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来到了萧府,萧府当中事情很多,那些言官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现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萧大人气的脸色铁青,就连这些饭菜也吃不下了。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当中皇帝神色莫测,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亲近大臣为自己出谋划策,揉了揉眉心:“萧凝安这是了心和朕作对了。很多时候,朕并不想和她作对,可是只要有她萧凝安在一天,朕的皇权便终归是不够稳定的。” 这一点,皇帝知道,大臣知道,萧凝安自然也是知道的。 如今三方在的势力很是难受,皇帝和那些大臣一起想办法但是还是想不出来什么,皇帝就变得很烦躁,最近皇宫里面很多事情都在改革,皇帝很是力不从心,他还在密切的关注着摄政王府的动向。 这个时候,在下面站着的一个大臣不由得跪下开口:“陛下,求您救救我的女儿,怎么说,也是为了陛下的春秋大业而牺牲啊……” 皇帝却并不以为然:“朕知道你们家忠心耿耿,为了朕付出一个女儿又何妨,朕立刻下一道旨意,封你为国公功臣如何?” * 萧凝安看着林府其乐融融的景象,还是很有感触的,她拉着宁欢意的手,从刚才就感觉到宁欢意似乎很不开心,也不能说是很不开心,至少她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的。 “抱歉,是不是我让你不开心了。”萧凝安总是习惯先开始道歉,其实宁欢意更多的是感觉自己的不对,于是开始愧疚,谁料萧凝安先开始道歉,自己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了。 宁欢意反握住萧凝安的手,她温和的解释:“我是觉着都怪我,才让你会胡思乱想的。你不要太担心,宁宁喜欢的是萧凝安,不是摄政王殿下也不是别人。”思来想去,宁欢意还是决定要和萧凝安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至少能让萧凝安稍稍放下心来,萧凝安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开始有些脸红。 卫云转过身去偷偷笑,方梨也觉着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温馨,这不就是自家王妃娘娘的表白现场么? 宁欢意一直在等着萧凝安的表态,萧凝安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抱着宁欢意入怀中,宁欢意被突然抱在怀里,起先懵懵的反应过来之后便也伸出手来抱着萧凝安。 宴会渐渐逼近尾声,萧凝安一直就在听着探子来汇报萧府现在是一个怎样的情况,果不其然,萧府现在那位箫大人脸色难看到那些客人都吃不下饭据说大家都很有怨言。 萧凝安只是笑了笑,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萧凝安压根就不担心萧府那些人,最让萧凝安头疼的是这小皇帝,怎么回事。 最近小皇帝的动作明显有些过分,他开始着意提拔自己人,萧凝安只不过是一个月没有上朝,再次回到朝廷上的时候,就发现好些曾经她觉得有才之臣全都被皇帝换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里面,这样的动作萧凝安哪里还看不明白了,只是,萧凝安并不觉得皇帝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过是一会没有上朝就忙的一团乱。 急于提拔自己人,却没发现那些所谓的自己人其实都是昏庸之臣,虽然的确很忠心,但是根本不能长久用下来,绝不能把这个朝堂都毁了, 因此萧凝安处理完江南的事情之后才开始着意的在朝堂上盯着那些人,短短两天就已经把几个很受重用的人赶回原来的位置了,估计皇帝也是因为这个开始着急了。 萧凝安面如寒霜,对于这个皇帝很是失望,当初自己总觉得应该交给有皇室血脉的人来,却没想到他压根不适合做皇帝。 换句话来说,这些年在萧凝安的安排下把这个皇帝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长年龄不长智商,只知道盯着萧凝安手里的那点权利,这样的话实在是也太让人头痛了。 “殿下……皇帝他传召您即刻入宫。”卫云就在这个时候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萧凝安皱着眉头,今日原本就不需要自己入宫处理政务,为什么皇帝还要自己过去。 萧凝安借用林府的房间换上了衣物,她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玄色的朝服,那庄严的装扮看起来让人大气也不敢出,宁欢意站在门口低着头,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定一般:“凝安……殿下,欢意陪您一起去。” 宁欢意刚刚脱口而出就是私下里称呼萧凝安的样子,但她及时住口,坚定的抬起头来:“父亲年老,永昌侯的位置欢意愿意袭爵。” 这些并不是宁欢意自己决定的,方才在萧凝安处理事情的时候,裴阮终于抓住机会走过来握住宁欢意的手交代了太医说的事情,宁元勋身子骨经历这次的事情已经不如当初硬朗了,这样的情况最主要的就是不能够再过多的劳累。 宁元勋原本是打算不要这么早让女儿袭爵,可一方面宁欢意嫁的可是摄政王,因此宁元勋不由得为宁欢意计深远,这样也不算是完全依附于萧凝安,好歹也算是有自己的爵位。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萧凝安看着宁欢意和裴阮表示很理解,原本她就打算让宁欢意袭爵可以上朝堂为官,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萧凝安不由得担心起来宁欢意的身子,这身子本身本来就需要好好修养:“你的身子,真的可以吗?” 宁欢意握住萧凝安的手,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既然萧凝安说能够为自己治好,那宁欢意并不担心这一点,现在主要是朝堂上很混乱。 宁欢意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袭爵,就能在言官的范畴当中帮助到萧凝安,这样的话,萧凝安也不算是孤立无援。 宁欢意知道萧凝安很厉害,年少成名。身边没有任何人帮助也能够走到今天这种时候,萧凝安这其中的苦楚恐怕只有她能知道,即便和萧凝安成亲这些时日,宁欢意却根本不知道她亲生父母的情况,自己尚且能够袭爵,可是萧凝安却是什么也没有。 萧凝安知道了宁欢意的心思,她带着宁欢意往皇宫过去,这路上的气氛不比来的时候那般轻松,周边全都是萧凝安安排的暗卫保护宁欢意的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皇宫居然成为一件很危险的时候,皇帝也是感觉每次萧凝安来皇宫就好像是要来逼宫一样。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放心不下,宁欢意她能够察觉到一点的,因此不由得开始替萧凝安紧张,反而萧凝安却是一脸轻松,甚至还说道:“夫人真的很关心我,我很开心。”, 第94章 剑拔弩张 进了皇宫之后, 就不能接着乘坐马车了,因此是坐在软轿上抬着二位入宫。 宁欢意被迫与萧凝安分开,心里并不是很安定, 她甚至有些慌,白嫩的手攥着手帕,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往外看。 人为抬的软轿总是摇摇晃晃的, 宁欢意本来就身子虚弱, 如今有些晕, 她面色进一步变得苍白, 好在很快就到了勤政殿。 “宣——摄政王及摄政王妃。” 勤政殿前太监尖细着嗓音, 这样通传的声音几乎整个勤政殿里里外外都能听见。 萧凝安站在原地并不行动,她伸出手来握住宁欢意那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小手, 她附在宁欢意的耳边低声道:“今日出了勤政殿, 你不只是我萧凝安的摄政王妃, 也会是拥有自己爵位的永昌女侯。” 宁欢意不禁弯唇动容, 她没想到萧凝安这么在乎自己的感受,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 原来嫁给萧凝安之后居然丢失了自己的姓名。 到头来不过是一句摄政王妃罢了。 宁欢意点点头, 渐渐使上力气握住萧凝安的手, 勤政殿实在算是金碧辉煌, 就连里面的那些花卷里面似乎都夹杂着碎金,如今国家国富民强, 自然是极尽奢华。 萧凝安撇撇嘴,当初若是没有她,恐怕国家还在休养生息当中, 如何能够这么快富强起来。 可是自己的一再退让,倒是让皇帝生出了这许多心思来。 萧凝安冷哼一声, 二人各自想着便来到了正殿。 皇帝坐在上首,面前还有一些被紧急叫过来的大臣们,似乎是要讨论什么事情。 皇帝听到声音,从成堆的奏折当中抬起头来,他看到了跟随而来的宁欢意,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头:“王妃怎么也过来了,如今是要讨论很重要的政务,王妃不如先回避?” 宁欢意站在下面,身子单薄虚弱,她看起来弱不禁风,那些大臣听了皇帝说的,都不由得有些想笑,但是碍于萧凝安在这里,没有人敢笑。 “陛下,请您先批阅左手边第三个奏折,再决定要不要臣女离开。”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萧凝安要出手替宁欢意找回场子的时候,却都听见了宁欢意不卑不亢的说出声,声音并不软弱,甚至铿锵有力,让人不得不生出一丝佩服。 皇帝虽然不满宁欢意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可是他有些心虚,也不敢对宁欢意过分说什么,只好依着宁欢意的话先从左手边开始数三个,抽出来一看,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赫然写着。 “永昌侯府宁元勋上书。” 皇帝有些震惊,因为自从一个月前听信皇后之言冤枉了永昌侯府之后,宁元勋一直称病不肯上朝,原本皇帝也是不满意这一点,可是听说萧凝安回来上朝就是因为宁元勋的劝诫,因此又一直给宁元勋批假。 这么多天,皇帝已经很少见到宁元勋上的奏折了。 带着满腹狐疑,皇帝还是打开了那奏折,看着奏折里面的内容,皇帝的面色并不算太好,因此底下站着的那些大臣全都大气也不敢出。 萧凝安却永远是最出挑的那个,她根本就不怕皇帝什么表情,想给宁欢意找个软凳,可宁欢意却摇摇头,萧凝安很快就明白了宁欢意的用意,今日宁欢意是代表着永昌侯府来面见皇帝,自然是不能够随意坐下。 萧凝安原本还想坐下,可是心尖尖上的人站着,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因此只好陪着宁欢意站在正中央。 那些大臣都识趣的给萧凝安二人让开位置,也就只有摄政王能够有这个底气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 “宁老可是身子不适?朕可以继续批假的。”皇帝咬着牙,把奏折放在桌子上,成堆的奏折似乎都没有眼前这一份刺眼。 宁欢意却抬起头来,声音铿锵有力:“家父实在年老,又因为牢狱之灾,如今已经身子不够硬朗,恐怕不能接着上朝劳累了。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宁欢意便直接跪下,只是那挺直的腰杆却看起来并不像乞求的样子。 皇帝良久没有说话,萧凝安便直接伸出手来把宁欢意扶起来,她声音冰冷,那双凤眸似乎直接能把皇帝看透一般:“陛下,欢意她身子虚弱,恐怕不能久跪。” 这话虽然像是在解释,可语气加上萧凝安那神情,更多看起来像是在兴师问罪。 皇帝自然是没有说什么,他原本想把萧凝安叫过来说赏赐林府的事情,可是如今被宁欢意这么一打岔,皇帝反而乱了阵脚。 皇帝并不是多么担心宁欢意无才,反而正是因为知道宁欢意通透,又已经嫁给了萧凝安,原本永昌侯在宁元勋身上,也不算完全站队过去萧凝安,可是宁欢意如果袭爵了…… 那结结实实的就是站在了萧凝安身边,如今萧凝安的势力本身就已经很庞大了。 如果这样的话……皇帝很担心自己的势力,他看着宁欢意,总想着再留宁元勋一段时间。 “臣女为人臣,本身就自小学习四书六艺,恳请陛下成全。”宁欢意又一次恳请皇帝成全,就像是在逼皇帝一样,其余的那些大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宁欢意学习那些东西,京城里面都是知道的。 更何况女子为官本身就已经渐渐成为主流,如今朝堂上出彩的都是女子,相比之下那些老油条都是居高自傲的男子。 今日参与这次议事也大多都是女子,她们听到宁欢意这般请求,实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一直在犹豫,于是都纷纷跪在宁欢意身边。 刚刚虽然也因为皇帝不重视而想过笑话宁欢意,但是这个方面,大家反而很是团结。 纷纷跪下来的时候,宁欢意才算是看到了那些女性互帮互助的具象化,这些人并不是因为萧凝安或者自己任何原因去帮忙,单纯因为都是女性,又肯定宁欢意的学习。 即便宁欢意身子很弱,却也依旧愿意帮助。 宁欢意感动不已,面上却不显,她淡淡的笑着看向皇帝,如今皇帝已经骑虎难下了,他紧攥着手,最后迫不得已还是沉声道:“批……” 这一个字落下,宁欢意这才放松下来,身边那些所有的人终于也坐起来。 “恭喜永昌侯宁欢意。”那些大臣齐声恭贺,可是这样喜气洋洋的场景却很让皇帝无奈,他挥手拟订了一道圣旨让身边的太监宣读,宁欢意袭爵宁元勋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宁欢意原本还打算站在萧凝安身边陪她,皇帝却眼神晦暗:“都退下吧,朕和摄政王单独聊聊。” 其余的人自然是立刻退下,可是宁欢意却站定在远处不愿意挪开,萧凝安拍拍宁欢意的脸蛋。 “走吧,在软轿上等着我。乖乖的,饿了让方梨去御膳房拿些糕点。”萧凝安并没让宁欢意留下来,宁欢意也没有坚持,她眼神递给萧凝安,似乎是在说让她小心,萧凝安点点头,便目送宁欢意转身出去。 陡然间,勤政殿当中的气氛很怪异,她也不害怕,甚至根本没有什么所谓,随手拉来太师椅就坐在下面,倚着椅背,吊儿郎当的看着正襟危坐的皇帝。 “不知道皇帝有何赐教。” 皇帝突然想起来萧凝安刚刚回来京城的样子,向自己求娶宁欢意的时候,还在认认真真的找自己商讨,那样子哪有如今的吊儿郎当。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指着这把龙椅,似笑非笑:“萧爱卿,对这把龙椅有没有兴趣。” 这话一出,勤政殿当中的气氛似乎又冷了几分,萧凝安脸上的笑意并没收敛,只是压根不达眼底。 “从前半分兴趣也没有,如今倒是有几分兴趣了。”萧凝安红唇勾起来,她这每个字都如同钉子一般刺入皇帝的耳中,皇帝斟酌着萧凝安这番话里几分真假。 结果却让皇帝身体发凉,萧凝安似乎并不是装的,她只有在决定什么事情之后,才会这般胸有成竹的看着人。 就这么怔怔的看了萧凝安许久,皇帝突然从正位走下来,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逼近萧凝安的脖颈。 与此同时,皇帝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流,似乎都在阻碍着自己的动作,皇帝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够勉强维持着挟持萧凝安的身形姿势。 “陛下啊,这勤政殿四周,已经布满了本王身边的暗卫,恐怕您这匕首还未划出什么,您便浑身气血逆流而亡。” 萧凝安根本就不害怕,她甚至往前动了动,皇帝反而往后撤了。 “萧凝安!你到底要干什么?!”皇帝忍无可忍的歇斯底里着,萧凝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攥住皇帝的手腕。 “本王要做什么?呵,陛下啊……您为何不看看自己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萧凝安猛地松开皇帝的手腕,恶狠狠的推开皇帝。 那些气流消失,皇帝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显得很是狼狈。 萧凝安接着道:“本王不上朝都那一个月,你不处理江南灾后重建,却一直盯着本王的位置?还把朝廷上可用之臣都换走了?可笑至极!” 第95章 我想与你并肩 皇帝听到萧凝安这样说, 居然真的神色一愣,他怔怔的看着萧凝安,似乎是在思忖什么。 过了一会, 皇帝居然狰狞着:“所以即便是你没上朝那一个月,眼睛也一直盯着朝堂上啊……” “本王乃是摄政王,关注朝堂中事有何不对?”萧凝安很有底气, 她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 看着勉强站起来的皇帝, 似乎她萧凝安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皇帝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直了直腰, 试图能够比萧凝安的气势更大一点,殊不知这样的小动作反而把皇帝自己衬托的特别小家子气。 萧凝安怒极反笑, 她也知道皇帝还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因此并没有做出什么更加侮辱人的事情, 她只是坐在那里, 笑意不达眼底:“好皇帝,如果想要稳坐江山, 可要好好提升自己啊。” 说罢, 萧凝安就要站起身来走掉, 可惜身后皇帝似乎也是被戳到痛处了, 他吼道:“萧凝安!你若是想要让朕好好治理江山,手里攥着那些八十万精兵什么时候交还给朕!!你这些年操控朕就像是操控提线木偶一般, 你眼里可还对皇权有半分敬畏!!” “没有!本王凭什么有?”萧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转过身来,她那好看的脸颊上尽是让人拜服的矜贵,就好像任何人都入不得她的眼里, “别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 桩桩件件都登不得大雅之堂。” 如今外面更加阴沉了,阴云翻滚,狂风骤起,裙摆都翻飞而起,还好有禁步可以压一下,宁欢意的衣裙也算精致厚重,这才堪堪维持住身形。 由于皇帝的吩咐,宁欢意和那些大臣们都只是站在勤政殿最外面的门口处,距离正殿还隔着一个庭院,实在听不见里面什么动静。 宁欢意又因为刚刚的颠簸而脸色苍白,她只好重新坐入软轿当中,神色淡淡。 “王妃……不对,如今该称你一声宁大人了。不知道可否有时间来慈宁宫一叙。”软轿外,因为如今突然恶劣的天气,那些大臣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打算等等再进去汇报什么事情。 但那些大臣和宁欢意不熟,站的也不算太近,并没注意这边的事情。 宁欢意掀开软轿的帘子,看到外面的人果然是永嫣,但是宁欢意再看看勤政殿的门,她并不想等会萧凝安出来的时候看不到自己。 再加上是永嫣,宁欢意更有些不喜欢她,所以声音也冷冷的:“永嫣公主要是想说什么,这里也可以,只是委屈公主要站在冷风里了。” 宁欢意这番话听起来其实很温暖,但是永嫣知道这样的宁欢意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现。 永嫣虽然很失落,但是她还忍着失落扬起笑脸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宁大人是不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话似乎一把尖锐的利刃刺入宁欢意的心窝里,她脸色登时便不太好,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抚上自己的脸,掩盖似的道:“怎么会,不过是舟车劳顿,因此有些脸色苍白罢了,永嫣公主多虑了。” 永嫣看到这样就更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想:“那一日摄政王妃丢失,摄政王就差没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了,我自然也能够知道。着意留意着太医院的档案,这才知道你的身子已经……如此虚弱……” 永嫣说到这里,才有些绷不住一般,宁欢意能够看到永嫣眼底闪烁的泪光,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还是冷着脸看她接着说。 “听我的好不好,去江南寻林神医,好不好……”永嫣几乎是已经跪下来的姿态了,她这一生很少跪下,哪怕是见到太后都很少跪下,皇后也不想看到她卑微的姿态,因此就很少下跪。 可是如今永嫣居然跪了下来,宁欢意觉得甚是震惊,她连忙走下软轿,看着这个衣着朴素的公主就这么跪在软轿旁边,方梨都震惊了,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梨是从皇宫出来的,因此多多少少还是知道永嫣的一些事迹的,她实在是没想到,当初声名狼藉的永嫣公主都惹得一向大度的太后都不喜欢她。 方梨虽然知道那一天永嫣来永昌侯府说过一些话,但是却不知道永嫣对着宁欢意有这么深的情谊。 宁欢意也没有让方梨把人扶起来,只是站在那里,声音终于恢复了一点温度:“永嫣公主,你先起来。说到底,这也是臣女自己的身子” 言下之意,宁欢意不希望永嫣接着管这件事情,她淡淡的看着永嫣站起来,心下终于松了些,可永嫣就好像是发疯一般,抓住宁欢意的衣袖,脸色很差:“欢意!姑娘!!永嫣依稀记得当时看到姑娘的第一面,你不该如此短命!” 宁欢意皱起眉,她有些反感永嫣的靠近,使劲想要挣开永嫣的手,但是永嫣激动之下,力气居然很大。 “还望公主放开大人的手!”方梨也帮着宁欢意要扯开永嫣的手,可是却还是扯不开。 “何人敢对永昌侯不敬!!”一道夹杂着戾气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永嫣似乎感受到一阵很大的力量,隔空就能把自己推开很远。 宁欢意自然知道那个人是谁,被永嫣松开手的一瞬间,像是小孩子找到靠山一般扑过来,小小的脑袋埋入萧凝安的怀中。 狂风夹杂着寒气,萧凝安的怀抱不算温暖,但是却十分让人安心。 萧凝安一手揽着宁欢意,一边打量着永嫣,她早就开始防备永嫣,但是万万没想到永嫣居然也对自己的王妃有心思。 一切敢觊觎宁欢意的人都该死,萧凝安就这么看着她,森森寒意从凤眸中流露出来。 萧凝安没有先说话,而是等着永嫣开口,永嫣她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那骨气和不卑不亢,但是还是斗胆站起身来:“殿下,王妃娘娘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真的要打起精神来去医治,江南的林神医她可以!!” 永嫣疯魔了一般站起来,眼含热切的希望,就好像是为了自己而求医问药一样激动,萧凝安皱眉,她的确很防备任何人觊觎宁欢意的人,但是…… 萧凝安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有关可以治疗宁欢意的消息,她平生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开始犹豫。 “你所言当真?”萧凝安询问,凤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永嫣,永嫣都神情的确不像是假的,可是怀里的宁欢意却有些挣扎。 萧凝安安抚的摸摸宁欢意的脑袋,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宁欢意的身体视为最重要的事情,哪怕是此生不复相见,萧凝安也要她好好的。 只是如今天气越来越不好了,萧凝安担心宁欢意站在寒风之中会更加对身体不适,她挥挥手让永嫣先回慈宁宫,自己改日再来拜访。 这态度的转变,让宁欢意攥紧萧凝安的衣袖,她抬起头来,眼底尽是担心。 萧凝安不知道宁欢意为什么会有担心的情绪,她扶着宁欢意先上软轿,自己甚至都没上自己的软轿,而是跟在宁欢意的软轿旁边慢慢走着。 皇宫当中,宫道真的是又长又孤寂,那些入宫为妃的妃子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立刻四四方方的皇宫。 萧凝安看着轿辇当中的宁欢意,还是暗暗庆幸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出事。 如今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神医的消息,倒是比上一世要轻松的多,萧凝安弯弯唇角,即便是在狂风当中走动也丝毫没有身形不稳,她习武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想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软轿摇摇晃晃的让宁欢意脸色更加差劲,她终于挨到了换成马车的时候,萧凝安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她,宁欢意要上车的时候还被萧凝安贴心的扶着上来。 “欢意……”萧凝安眼神尽是担心,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宁欢意的脸色不好,她刚刚还以为是宁欢意担心自己不能袭爵成功,没想到…… 居然是身体不适,萧凝安强忍着自己立刻掉头回去找永嫣的想法,小心翼翼的问着:“可是哪里不舒服?秦太医在我们府上,回去让他把脉好不好?” 萧凝安循循善诱,生怕宁欢意难受到根本忍不到那个时候,宁欢意只是躺在萧凝安的怀里,她慢慢闭上眼睛:“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很累。对了,永嫣那事。” 宁欢意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太难受了,一直闭着眼睛,萧凝安甚至探究不到宁欢意的情绪。 “我真的没事。眼下皇帝那种针对我们的意味太过明显了,你应该坐镇京城,不能轻易离开。”宁欢意在永昌侯府的那天就是这么想的,她也怕死,但是更怕萧凝安被篡权夺位。 萧凝安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宁欢意不愿意因为自己这病体残躯,拖累萧凝安。 如果能够帮到萧凝安,宁欢意更愿意拿出全力帮助她,而不是在关键时刻去治病。 第96章 前世(1) 萧凝安握住宁欢意的手, 她知道宁欢意的心意,其实萧凝安现在心里也算是很庆幸,至少她愿意与自己共患难。 但宁欢意实在是不了解自己萧凝安的心中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她总觉得这是萧凝安最重要的时刻,但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萧凝安这么多年唯一的祈愿。 萧凝安自然是没有回答宁欢意,她不知道怎么和宁欢意说自己这心思, 同样也一定会解释之后带着宁欢意去江南寻那位林神医。 外面的狂风不止, 甚至阴沉的如同黑夜一般, 最近的天气实在是异常, 这大街上流离失所的乞丐更加期盼明日西禅寺门口施粥的事情。 宁欢意听见马车外面在讨论那件事, 她强撑着站起来看向外面,眼神里恢复了些光芒, 她弯弯唇角, 已经被外面的讨论声给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明日西禅寺施粥, 终于算是有点希望, 听说周边也办了粥厂,这个冬天算是能活下去了……” 宁欢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 那些乞丐要么眼瞎不能视物, 要么腿瘸身残, 因此这样的狂风之下也挪不动步伐快速离开。 宁欢意放下车帘, 握住萧凝安的衣袖,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你看你看, 他们都在等明日的施粥,周边承办的粥厂也能够帮助到他们哎!!” 她是真的很善良,虽然自己也并不愿意降低生活水准, 但是却能够想到这些去赈济灾民乞丐们,哪怕是已经入了大牢的皇后, 也不过是每日沉浸在皇宫里面和那些妃子权臣各种勾心斗角,争权夺位。 萧凝安闻言抚上宁欢意的发丝,笑意简直藏不住,她点点头,哄小孩子的语气:“是呀,这些还多亏了欢意,要不然我也想不到……实在是惭愧。” 萧凝安其实可以想到,但她生性冷漠,即便自己也是从那冰冷血雨当中爬出来的,可是终究不愿意为了这些还不知道能不能知恩图报的人而费时间费精力。 萧凝安的宏图,一直是想为先女帝守住江山,也算报答当年知遇之恩。 宁欢意看得出来萧凝安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是她没戳穿,只是乖乖巧巧的躺在萧凝安的腿上,那种乖巧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已。 萧凝安伸出手摸摸宁欢意的发丝,随着摇晃的马车往前走,摄政王府高悬的牌匾终于在车夫的眼前出现。 “殿下,摄政王府已经到了!”车夫高昂的声音在狂风当中并没有被淹没,萧凝安听见了打横把宁欢意抱起来,往马车下走。 如今宁欢意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欲/望,萧凝安是明白的,她心疼宁欢意都来不及,更不敢对她动作重一分一毫。 来到如意居,那些厨娘早就乖觉的将做好的饭菜在火上慢煨着,如意居的丫鬟们听到二位主子来了,连忙去小厨房把那些饭菜都端上来。 霎时间,满屋子溢满了香气,宁欢意原本还不想吃东西,可是此次入宫实在浪费了很多时间,中午的宴席也没怎么吃,如今闻到小厨房的味道,居然有些饿了。 宁欢意趴在萧凝安的怀里,抬起那双水润的杏眸,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眨眨眼睛:“殿下……欢意饿了……” 说罢,还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宁欢意的身体本就瘦弱,小肚子也平坦极了,萧凝安看着就想把宁欢意喂胖,可萧凝安也知道宁欢意最爱美了,倘若长胖一点穿不上之前的衣裳,一定会朝自己撒气。 想到宁欢意每次恼羞成怒的时候会举起小粉拳头朝自己打几下,萧凝安总是弯弯眼眸,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宁欢意看到萧凝安的笑意,以为萧凝安在笑自己饿了,于是叉腰看着她:“一日三膳乃是人之大计,怎能少吃呢?你笑什么?” 萧凝安就喜欢宁欢意对自己不守规矩的模样,因此抬起手来揉了揉宁欢意的小耳朵,扶着宁欢意来到圆桌前让她坐下吃饭。 宁欢意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筷子还要小声为自己申辩几句:“哪有……哪有这么虚弱,吃饭还要人扶着。” 萧凝安不置可否,她把宁欢意安顿好之后就站起身来在如意居里走动,终于在屏风后面抱起来小橘,小橘看到宁欢意就想扑过去找她抱着,反而对于这个捡自己回来的萧凝安不怎么亲昵。 萧凝安假装恶狠狠的不让小橘过去,小橘反而被吓到直接跳下来,小短腿倒腾了几步就来到宁欢意的方木红凳下蹭来蹭去,宁欢意那精致繁杂的裙摆成了小橘的快乐天地,从裙子下面穿来穿去的。 萧凝安见状想把小橘抓起来,可是又怕打扰到宁欢意用晚膳,只好作罢,小孩子气的坐在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小橘,时不时凤眸微眯,打算用对付那些大臣的方法对付猫猫大将。 小橘只是喵喵叫了几声,宁欢意便立刻弯下腰来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小橘抱在怀里,小橘不能吃人类吃的东西,因此小厨房也拿了些它能吃的,宁欢意一起放到了圆桌上。 “小橘乖乖吃饭,没人欺负你好不好?”宁欢意声音轻柔可爱,萧凝安坐在旁边只觉得吃的东西全都索然无味了,她把凳子往宁欢意的地方搬了搬,试图让两个人靠的更近一些。 虽然宁欢意却还是喂着小橘,不过看着宁欢意能够放松下精神,萧凝安也觉得很欣慰,至少小橘不算白捡了。 晚膳吃的算是其乐融融,可汤药端过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这种苦味,宁欢意抱着小橘歪倒在床上,无助的望房梁:“能不能不吃药啊……” 小橘倒是很乖巧,它并没有乱动,只是任由宁欢意抱在怀里,小脑袋时不时的蹭蹭宁欢意的掌心,等到方梨把那汤药端的更近的时候,小橘就开始往前凑凑,似乎想为宁欢意喝下这苦味的汤药。 可仅仅是靠近了一些,小橘就抬起它那小爪子捂住鼻子,白色小胡子都被它的动作搞乱了,它连连后退然后趴在宁欢意的旁边,那小眼神就好像是在心疼宁欢意一样。 宁欢意被小橘逗笑了,她心情大好,直接把那碗汤药一饮而尽,塞了方梨从家乡带来的梅子之后才算吃完这次艰难的药。 萧凝安端着蜜饯走进来的时候都看懵了,宁欢意这算是第一次这么欢喜的吃药,现在眼角眉梢都还带着些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太多事情了,宁欢意叮嘱着方梨把今日朝堂上已经同意自己袭爵永昌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裴阮之后这才放心的任由其他丫鬟给自己卸下钗环,服侍洗漱。 萧凝安心疼她,虽然自己一会还要去处理公务,但还算呆在旁边轻拍着宁欢意哄她入睡,待宁欢意闭上眼睛睡着之后,萧凝安这才缓缓起身去书房和宋儒说今日的事情。 这么一聊,就已经来到了深夜,第三次更换烛火的时候,萧凝安这才揉揉眉心,下定某种决心从而站起身来:“如今夜已经深了,先生先休息吧。本王也先回去休息。” 宋儒看得出萧凝安的疲惫,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倘若不疲惫才不对呢,宋儒也不墨迹,直直站起身来鞠躬目送萧凝安离开。 回到如意居,萧凝安在隔间被服侍着洗漱完才蹑手蹑脚的换好寝衣推门而入,萧凝安知道她的小欢意睡眠有些轻,因此都没敢上床,只是般来个凳子趴在床边,握住宁欢意那有些冰凉的小手才算是安心入睡。 * 永昭二十八年,冬。 “这萧家怎么被抄家了??”在显赫的萧府门前,围着许多人,他们正在围观一场冬日即刻执行的抄家。 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带着寒光锋芒的长剑将整个永宣侯萧家为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围观的那些人也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接触这些不吉利。 抄家的封条被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萧家门口,里面上上下下的家丁丫鬟全都被拘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你不知道啊?萧家预备拥兵造反,被当今陛下结结实实拿住了错处!蛰伏些时日,兵权收回之后直接下令查处抄家,萧鸿卓和他夫人江月及诞下的男子已经被下令流放了。好像唯独留下了长女萧礼。” “这样啊……那这抄家之后,萧礼该怎么活下去啊?” 就这么一言一语之间,萧家已经变得萧条无比,那些昂贵的古画和各种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人成箱成箱的搬出来,甚至东西多到合不上盖子,被路边那些仇富的围观者个个唾弃不已,就连被绑着赶走的萧鸿卓夫妇都被扔鸡蛋和烂菜叶子。 萧鸿卓还是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直接破口大骂当今女帝,被押送他们的士兵一脚踢倒,围观的那些人笑的捂起肚子,都觉着昔日萧鸿卓那般张狂的人如今落网,让人畅快。 人人都开心,觉着女帝终于保护江山安平,可是小小的萧礼趴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串珍珠项链。 第97章 前世(2) 勤政殿当中, 女帝永苑正批阅奏折,得知萧鸿卓那乱臣贼子已经落网这才露出欣然的笑意。 “把那个萧礼给朕带来。” 小小的萧礼刚十岁,却已经初具美人风姿, 永苑看到萧礼走过来,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给她扔过去一本兵法。 “给你一刻钟, 背过三篇。”永苑那高贵的声音落入萧礼的耳中, 却成了活命的根本, 萧礼不敢耽搁, 慌忙翻开那本书开始背诵。 萧鸿卓在培养儿女上很是尽心尽力, 萧礼尤其是有天赋,但是萧鸿卓却着意让她藏拙, 给父兄露风头。 因此, 人人都觉得萧礼是萧家最废物的, 因此连带着很瞧不起女子读书为官, 如今萧礼也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女帝永苑是什么用意却还是努力的背着东西。 一刻钟到了,数着时间的宫人甚至没有多给萧礼一丝一毫的时间, 冷冰冰的张口提醒。 兵法一书, 篇篇冗长, 里面的字词尤其生涩难懂, 永苑却也不给十岁的萧礼机会,只是淡淡的搁下手头上的事情, 撑着下巴看萧礼。 “背吧。”永苑的声音永远淡薄冷漠,正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萧礼颤颤巍巍的跪在下面, 虽然小小的人儿看起来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接下来背诵三篇的声音,铿锵有力却不似萧礼脸上的那般唯唯诺诺, 永苑听着听着来了兴趣,挑起眉来认真的分辨萧礼的背诵。 里面很多断句都没有在书上标注,而是萧礼根据自己对这些兵法的理解自行断句,也就是说,短短一刻钟…… 萧礼就已经把它背了下来,甚至还能够有自己的理解来去断句,虽然看起来很胆小,但铿锵有力的声音却并非表面上的模样,永苑越听越欢喜,到最后直接鼓掌。 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也立即打起精神来,都纷纷在永苑身边说此女天赋异禀,实在厉害。 萧礼就那么跪在地上,兵法书籍合上放在面前,那双好看的凤眸当中尽是认真,永苑很是喜欢,但是想想她那父亲。 “萧礼……这个名字不好。”总是代表了许多的东西,而且是萧鸿卓想得到一个儿子,却发现是女子,取了个中性名字。 永苑皱着眉,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但有一个决定在心中疯长,永苑开口:“你可恨朕将你们萧家抄家?” 小萧礼摇摇头,她袖间还藏着那串珍珠项链,那是她小时候赴宴时被排挤,宁家姑娘吩咐下人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宁家姑娘不记得她,但萧礼却一直记着那张圆润好看的脸蛋。 唯这一个,不能被动,其余的都可以被拿走,反正萧礼在萧家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恋的。 那对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小萧礼十岁的时候就能够说出来那番话:“我父母的确有错,我不为他们申辩。但为人子女,萧礼愿意受罚。” “很好!”最后一道考验也过了,永苑很高兴,不仅没有包庇自己那千刀万剐的父母,但是也没有出卖父母而是选择共同承担。 这样的仁义之人,永苑是放心用的,她大手一挥写下圣旨——萧礼已经被驱逐出京,而皇宫里面,迎进来一位书童,辅佐女帝改革。 甚至没有大臣见过这位书童,只知道女帝一旦心烦意乱的时候,召见这位书童就能有新的法子来对抗老旧派。 六年后,这场女子可为官、同性可婚的改革终于慢慢接近尾声,边关蛮夷之地却突然造反攻打城池,来势汹汹,永昭大军节节败退。 女帝永苑着急的在宫中踱步,几欲想要率兵出征,可彼时的她已经为了这长达六年的改革熬坏了身子,就连能活几年都是个问题,怎能率兵出征呢? 是夜,永苑还在勤政殿万般发愁,烛火摇曳了很久,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那些大臣不过是出些出征与否的主意。 可是倘若不出征,又有谁能够把这次的事情化解?永苑揉了揉眉心,实在是太过于难受了,她遣散那些人,自己坐在龙椅上思索。 “陛下,我去吧。” 十六岁的萧礼身条抽高,站在屏风后面都难掩其美貌,她从屏风后面缓慢踱步走出来,凤眸愈发狭长,哪怕是对上永苑的眸子都毫不露怯。 永苑看着萧礼,倒也认可她的实力,只是……永苑不想失去这个得力助手。 “我想出宫一趟,祭奠一下父母。”这一日,是萧鸿卓他们的忌日,萧礼就是想靠这一次自己出去,替永苑解燃眉之急从而能够给父母补上六年的祭祀。 永苑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些年把萧礼困在宫中实在是也亏欠了萧礼的仁义孝道。 永苑同意了,只能在京中逗留明日这么一日。 次日,大雨滂沱,京城当中的街道似乎都要被这场罕见的大雨洗刷干净了,萧礼在宫中只是躲在勤政殿附近的空屋中,就这么待了六年。 纵使那间屋子焕然如金屋,可里面什么东西都不属于萧礼,她孑然一身入宫,此刻也只是孑然一身的出宫。 萧礼甚至没有一身属于自己的蓑衣,她只是穿着一件朴素至极的衣裳走出皇宫,本以为这般萧条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更何况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太差了。 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世家女出门吧? 就这么想着,萧礼落魄的走在路上,任由大雨打湿在身,谁料身边马车急驰而过,溅了一身雨水在身。 雨水和泥点子毫不客气的溅在萧礼那单薄的衣裙上,萧礼她早已被磨去浑身的戾气,她根本不想去追究什么,谁料那马车却突然停在前方。 马车精致,萧礼只不过稍稍一抬眼就知道那马车上的人非富即贵,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别人。 那人却不饶萧礼,下来的时候提着裙摆,由身边的丫鬟撑着伞,满面笑容的看着萧礼。 “这人颇为眼熟啊……”来人是宋家小姐宋元慧,她姿色倒也算不错,可惜心浮气躁,家世富裕便经常欺负旁人。 当初在宴会上萧礼被排挤,也是因为她看不下去宋元慧训斥庶女,出言阻止,却被宋元慧拉拢其余的世家女一起排挤萧礼,还是宁家小姐的一串珍珠项链,救萧礼于水火。 宋元慧身边的丫鬟惯会见风使舵,顺着主子的话接着道:“陛下都把她赶出去了,没想到还能爬进京城。这下回来岂不是要接着女承父业,姑娘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她。然后把人扔出京城!” 这番话算是说到宋元慧的心坎里了,她站在油纸伞下,红唇微微扬起,懒洋洋的挥手:“那就去吧,我就这么看着,萧礼啊……当初你多管闲事,让我被宁家姑娘低看,这个仇,本小姐记着。” 萧礼站在雨里,看着一身精致的宋元慧,昔日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缓缓攥起拳头,从小习武直到在皇宫那六年也未曾落下,如今自然是可以反击的。 可是,萧礼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被宋元慧的家丁推倒在地,积水渐深,萧礼一下子就躺倒在了水中,浑身的衣服已经湿的不能再湿了,奋力的想要抬起头来,可惜家丁如雨点般打下来的拳头,让骄傲的萧礼也办点抬不起头。 不知道打了多久,萧礼奄奄一息之际,大街上另一辆马车经过。 这辆马车比宋家马车要精致的多,就连马匹都比宋家的好。 马车走到附近缓缓停下来,车帘被一双纤纤玉手缓缓拨开,萧礼努力的看来人,是不是又要打自己的,可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美丽脸庞。 那是怎样的容貌呢……是病容难掩俏丽,杏眸湿润却不软弱,朱唇与肤色相得益彰,白皙细腻的看起来如同无暇的玉,萧礼愣住了,宋元慧同样是如此。 马车上的病美人不过是向身边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马车上衣着险些都比宋元慧还要精致的丫鬟便下了车,撑起悬挂玉坠的油纸伞走过去与宋元慧说了几句。 很快,萧礼只感觉那如雨水般落下的拳头棍棒很快停止了,宋元慧他们甚至没有接着说什么,匆匆登上马车就走了。 萧礼缓缓撑起身子,靠着冰冷的墙面坐着,宋家的马车走了,现在整个大街上只有那一辆,萧礼看着四角悬着宁字,大概是宁家姑娘出门礼佛了。 车帘很快被放下来,那丫鬟甚至没往这边看,就上马车收起油纸伞,让马车快些走。 车内的宁家姑娘也没看在角落的萧礼,只是缓缓放下车帘,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人。 萧礼捂着腹部,浑身都疼,嘴角还挂着血丝,她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和这样善良又貌美的姑娘,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萧礼回到宫里,跪在永苑面前,也没告状,只是说自己雨天路滑摔倒。 “关于臣女的名字,臣女已想好了。”萧礼跪在地上,即便膝盖已经青紫,也还是不失任何礼数。 永苑来了兴趣,她询问:“想叫什么?” 萧礼规规矩矩的朝着永苑跪拜,额头接触到地面这才开口:“父母所赐之姓不可丢。便叫……萧凝安吧。” 此一去征战不知几载,萧礼希望宁家姑娘能安康,宁安……凝安。 故此,萧凝安。 第98章 前世(3) 战场厮杀, 不过是杀人头点地,萧凝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父无母,整个人了无牵挂了, 因此厮杀极为努力,甚至拼了命一般也不放手。 这样突进的厮杀方法,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不妥之处, 就比如……萧凝安几次差点活不下来, 后背上刀疤伤痕遍布, 后来用了无数的汤药和金疮药, 这才把多数的伤疤养好, 没留下刺眼的痕迹。 但也是因为那些药用多了,萧凝安再也无法生育, 当时她趴在军营当中, 被身边的丫鬟上药的时候, 丫鬟曾经问她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 我本来就不打算生育。委身于那些男子,只会让我觉着恶心!”萧凝安眸色渐冷, 她盯着身边的丫鬟, 只是命令她抓紧给自己上药。 膏药一日日的涂上去, 养的肤若凝脂, 萧凝安即便是在军营风吹日晒,也皮肤细腻, 只是手掌心有习武会有的老茧罢了。 那一日,蛮夷突袭,他们抓住少年皇帝也就是永苑的弟弟, 亲自来军营查看的机会,直接偷袭总营。 战况胶着的时候, 京城快马加鞭的送来一个消息,原来是永苑薨逝,着急把新皇帝传回京城。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殿下护送新帝回京!”太监尖细的嗓音终于在军营短暂的宣读完圣旨,将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玉玺搁在桌子上。 而就在距离军营几十里外已经血流成河。 皇帝他瑟瑟发抖的坐在里面,现在这个时候,他就算再害怕也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京登基全凭这位将军萧凝安。 皇帝可怜兮兮的抬头:“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你把我杀了,恐怕都无人敢说你什么。回京自然而然就可以直接登基……多好啊。” 他根本不觉得有谁可以放弃皇权这样令人垂涎的位置,哪怕是他,哪怕先女帝是他亲姐姐,当初都有过想顶替永苑登基的念头,如今皇权就差没有双手奉给萧凝安了。 如果他是萧凝安,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绝对不会让皇权从自己手心溜走。 于是皇帝甚至已经颓废了,他根本就没有奢望萧凝安能够放过自己,不过是挣扎着说些话。 谁料萧凝安只是身披铠甲,拿着军营里的宣纸毛笔,走过来递给皇帝:“我不要你的皇权,也不要当什么皇帝。我只需要陛下,也就是你,用毛笔玉玺写下一道圣旨,与蛮夷的最后一战,倘若我带领将士们守住江山,那回京后封我为摄政王,可享统领八十万精兵,帮你休养生息,治理国家。如何?” 萧凝安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皇帝原本震惊于萧凝安居然愿意放弃手中的兵权,谁料下一句居然是要走了整个王朝几乎所有的兵力。 倘若哪一日萧凝安想要这个皇位了,岂不是直接造反?皇帝握着毛笔踌躇不敢落笔,萧凝安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犹豫。 而后又补了一句:“八十万精兵原本就已经在我手里了,这下问你就是在尊重你。陛下,八十万精兵各自驻守边疆,我只会带领十万戍守内地。倘若日后我有什么动静,自然逃不过你的眼睛。倘若还不放心,兵权一分为二,只有二者合用才可以号令全部士兵,如何?” 萧凝安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位了,她深知这一次皇帝回京登基,倘若自己不把握兵权,难保日后会不会被皇帝杀之而后快,为保自己的命,也为了回京报仇,萧凝安必须让自己获得剩下的兵力,其余的绝对不能让步了。 皇帝听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因此很是感激的写下了圣旨,玉玺一按上,萧凝安便立即吩咐卫云带着精锐护送皇帝从小路回京。 那圣旨就一直在卫云手里,他会监督着皇帝宣读完册封的圣旨,才安然回去辅佐萧凝安。 一年后,萧凝安戎装回朝,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一夜之间,宋家被屠了满门,多大的京城,和宋家有关联的亲戚几乎都死绝了,这样的做法大有诛九族的样,人心惶惶,却无人敢多说什么,皇帝也只是敷衍着下旨彻查,就再也没有后文了。 因为萧凝安亲自杀了人之后,带着沾血的长剑来到了勤政殿,亲自承认是自己杀的,皇帝又能如何,自然是保住刚刚为江山立功的萧凝安。 彼时宁欢意刚被议亲,皇后算计永昌侯府,说永昌侯府不敬皇后,还大大小小各种证据,因为皇后刻意而为之,此时的永昌侯府已经摇摇欲坠了。 “永昌侯府怎么了??”萧凝安返朝,就连那一身戎装都没脱下来,直直的奔向皇宫勤政殿,眼前都是熟悉的景象,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也是颇为头疼,原原本本的说完皇后算计的事情,这才道:“如今永昌侯府被皇后拿住了错处,不管是不是皇后栽赃陷害。宁欢意姑娘,都要被威胁着嫁给皇后母族的男子,才能够平息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永昌侯府才能得以保全。” 萧凝安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起,她杀红了眼睛想接着提剑去杀人:“宁欢意要嫁给谁?” 皇帝看出来了萧凝安的意图,但是他即便知道萧凝安为什么杀宋家,此刻却不理解为什么萧凝安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不惜杀了皇后母族。 虽然皇后干了许多腌臜事,但是她毕竟是臣民眼中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帝这下根本不允许萧凝安动皇后母族,因为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因此,皇帝只好率先稳住萧凝安的情绪:“你且冷静,只是永昌侯府嫁女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大动干戈。更何况又不是出去和亲,倘若那江浔敢对宁家姑娘不好,朕第一个不同意。凝安,你若是喜欢人家姑娘,姑娘却未必接受这份情感。” 皇帝这番话,突然让杀红眼的萧凝安颓废下来,是啊……虽然女帝改革同性可婚,可……可宁欢意不见得喜欢女子啊。 萧凝安动摇了,她只是看着皇帝那张脸,最后扔下长剑,坐在勤政殿台阶上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日,春和景明。 宁欢意嫁给江浔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萧凝安颓废着打听,却发现那人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萧凝安差点没忍住拦住赐婚的圣旨,可她走到太监面前的时候,理智渐渐回笼。 就算是自己拦住了,又如何能迎娶宁欢意,到时候估计只会让宁欢意的名声更加狼藉,她会不开心的。 萧凝安低着头,所有人都没见过萧凝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卫云都很震惊,他只不过是猜到一点。 这位宁欢意姑娘,恐怕对于萧凝安来说,很重要。 终究圣旨还是宣读了,这桩婚事终于算是尘埃落定,萧凝安却闭门不出,三日不上朝。 * 那位江浔,模样也的确算得上人中龙凤,只是双腿残废没有人家愿意嫁给他,他又喜欢宁欢意已久。 皇后为了母家名声,还是下手了,永昌侯府原本就树大招风,很好挑起朝堂的群起而攻之。 这个道理皇后知道,宁欢意也知道,因此她别无选择,拖着病体残躯嫁入江家。 江浔对她很好,可是不代表那些江家人对宁欢意好。 宁欢意什么都会,就是不太擅长管家,虽然学东西也快,可是那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实在是很难改变。 因此江家就开始拿着这点抨击宁欢意,天长日久的对付,宁欢意原本就身子不好,不到一年,比江浔还要虚弱,直接卧床无法起身了。 萧凝安得知此事,颓废许久了的她开始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把江家逼的喘不过气来。 第二日,就登门。 “摄……摄政王殿下!您怎么贵步临贱地。”江家守门的侍卫很是害怕萧凝安的到来,他连忙行礼问安,奉承着把人引入正厅。 江大人江景淮是皇后的生父,自然是有那个胆量不愿意见她,而恰好,萧凝安也不是来找江景淮的。 “宁……江夫人在哪里。本王去看望一下她。”萧凝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还是无法接受宁欢意已经嫁作人妇,好在江浔无法行周公之礼,宁欢意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可萧凝安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她只是希望宁宁可以安康欢乐。 怎么会变成这样。江家的婢子不敢耽搁,直接带着萧凝安来到偏殿,也就是宁欢意休养的地方。 说是休养,可宁欢意身上盖的被子都很单薄,萧凝安走进去的那一刻瞬间落下泪来。 “欢意姑娘。”萧凝安知道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怪异,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少女时见到的病弱美人是那般的美丽动人,如今却…… 被折磨的瘦弱病态,丝毫不见昔日光彩,杏眸也尽是失落,我见犹怜。 “摄……摄政王殿下……”宁欢意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略带些沙哑。 “我在,我在……宁宁不怕。”萧凝安的泪水决堤。 第99章 前世④ “殿下为何落泪。”宁欢意躺在床上的时候眼里还闪烁着泪花,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素不相识的摄政王居然会突然来看自己。更是没有想到摄政王居然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突然哭出来。 宁欢意已经沦落到今日这般落魄的景象了,她也不怕是萧凝安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利用之心,只是掀开单薄的被子, 缓缓下床来跪拜。 萧凝安根本不想让她对自己这么客气,她忍着想把江浔杀了的情绪把宁欢意扶了起来,扶着宁欢意来到床边, 现在的宁欢意甚至根本无法长时间的站在下面。 这些萧凝安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萧凝安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坐在床边默默了许久, 这才说出来第一句话:“这些时日, 江浔对你还好吗?” 宁欢意抬起头来盯着萧凝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 萧凝安是不是来这里打探自己或者江浔的。宁欢意突然笑起来, 她还是那般的貌美, 只是如今已经比曾经要沧桑了许多, 宁欢意她直起身子看着萧凝安。许久。她还是决定说出来:“江浔待我,其实真的很好很好了。只是江家人不喜欢我罢了, 欢意没有什么怨恨的, 其实人活在世上, 又怎么会处处讨人欢心呢?” 宁欢意说这些话的时候, 其实看起来颇有一些伤心,萧凝安似乎都能够感觉到宁欢意周身笼罩的那种悲伤的气氛, 萧凝安很是无力,她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打扰宁欢意的生活, 却没想到宁欢意居然过得这么不好。 萧凝安本来想和宁欢意一同出去游玩,可是如今发现宁欢意的身子已经这么不好了, 恐怕下床就会被风吹倒。 萧凝安心疼的给她掖掖被角,还是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你究竟会不会接受女子呢?可是萧凝安不敢问,她怕问出来的结果太伤人心了。 如今问题已经问完了,可是宁欢意还是不见萧凝安要走的意思,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不是很明白萧凝安的用意,直到萧凝安自己看见了,她淡淡的笑着,那笑容极为伤感就是了。 “欢意不要皱眉好不好,我不问了。就是想在你身边,想陪陪你。”萧凝安接过来身旁青黛丫鬟递来的汤药想要喂宁欢意喝下,可是,宁欢意到底是和萧凝安并不是很熟,她向后靠了靠不太适应萧凝安的靠近,萧凝安也没有脑,她只是接着往前凑。 宁欢意只是犹豫了一会,还是喝了下去。她那手腕都细的不能再细了,萧凝安甚至不放心宁欢意自己端着碗,她实在是心疼宁欢意。 “来我府上养病好不好?”萧凝安没有任何的旁的心思,如今江府实在是很萧条,萧凝安还要接着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下一步就是皇后,一个也不能跑。 只是萧凝安倘若要这样,就必须考虑宁欢意该怎么办。萧凝安今日过来也是想要看看宁欢意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可是萧凝安看到宁欢意过得这么白不好就觉着心里难受。 她是真的很想把宁欢意接到摄政王府来照顾,即便宁欢意并不接受自己的感情,就当是自己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可以说,若是没有宁欢意那日的举动。恐怕也就没有今日的萧凝安。 宁欢意被萧凝安的提议给吓到了,如今朝堂上人人皆知萧凝安对江家下手了,倘若这个时候自己还去人家府上,简直是给京城那些看热闹的找到了机会,指不定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 宁欢意同样也不知道萧凝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不敢随便答应萧凝安什么,只是很警惕的看着萧凝安,萧凝安只好把当年京华大街上的事情说给宁欢意听。 萧凝安远本以为宁欢意不会记着这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些年,除了当初自己获救因此记得牢固,恐怕宁欢意根本不记得当初的举手之劳。 可是宁欢意居然眼冒热泪,她怎能想到当年京华大街被宋元慧殴打的俊俏女子居然是萧凝安,居然是当今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 宁欢意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当年的事情犹如在眼前展现。宁欢意也被带入当年的闺阁时间,当时她虽然身子虚弱但还是永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哪怕是花钱如流水也无人敢说她什么。 可是如今,只不过是每个月按时服药就已经被江家人拿出来阴阳怪气,刚成婚那一个月还是江浔自掏腰包给宁欢意买的药,可是药材珍贵,江浔又无缘于朝政,没有俸禄可言,很快就撑不住了。 所以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永昌侯府就包下了宁欢意大部分的开销和所有的药材银两。 也正是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宁欢意开始郁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萧凝安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她醉心于朝堂已经断绝了婚娶的心思,摄政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萧凝安的禁忌,因此不敢提起宁欢意和江家的任何消息。 直到萧凝安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放下宁欢意,自己着意去打听宁欢意的消息。这才知道萧凝安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萧凝安开始发了疯一般的对付江家。 今日来,萧凝安打定主意也要把宁欢意带走:“京城当中的人谁敢说别的,本王直接拔了她的舌头!” 萧凝安既然这般说了,加上宁欢意的确在这里根本养不好病,甚至身子越来越差了。宁欢意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和如今的处境,如今知道了萧凝安就是当年的那个俊俏佳人,心也放了下来。 “好。” 后来人人都知道,萧凝安抱着宁欢意出江府,也未上轿辇。就这么一路抱着宁欢意往摄政王府走,就如同大婚一般,抱着怀里的小娇娘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萧凝安这些年一直记挂着,今朝却不觉得累,她只是牢牢的抱着宁欢意,像是抱起来自己的全世界一般。 宁欢意在摄政王府养病总算是勉强没有让病情更加严重,可是萧凝安却为了给她找神医甚至不惜很久不上朝,那一日萧凝安从皇帝的勤政殿出来,兴冲冲的来到宁欢意的这里。 “我找到神医,或许可以治疗你的疾病。但是神医四处云游。我要亲自去一趟江南寻找一下。”萧凝安是真的很开心,倘若这次真的可以把宁欢意治好,萧凝安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宁欢意了。 萧凝安兴冲冲的登上去往江南的马车。可是她却不知道,在马车上回过头来看宁欢意的那一眼,居然已经是这辈子看宁欢意的最后一眼。 萧凝安不过刚刚出京城一日,夜朗星疏,就接到了摄政王府来的紧急的消息。 “殿下!!摄政王府走水了。库房并未半点波及到,可是火势却直直的朝着……” 萧凝安几乎一瞬间就想到那火势是朝着谁去的,萧凝安哪怕是被敌人举着长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慌张,她的脸色几乎是瞬间煞白:“抓紧说。” 萧凝安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很怕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可接下来的话的的确确的印证了萧凝安的猜测。 是夜,萧凝安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她得到的,却只是一具尸骨。 虽然宁欢意被及时救出来了,可是她身子虚弱,被浓烟和一些有毒的气体熏的甚至撑不到太医赶过来,脸色苍白的就那样过世了。 萧凝安赶到的时候,宁欢意已经被盖上了白布,躺在那样冰冷的地上。 “谁让你们把我家宁宁放在地上的!宁宁最怕冷了!”萧凝安几乎失控,恰逢京城大雪下完,正是最冷的时候,萧凝安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宁欢意的尸体盖了上去,然后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裙坐在雪地里将宁欢意紧紧的抱在怀里。 卫云走过来,也是很惋惜,他蹲下身子来就这么站在萧凝安的身边,良久看不下去了这才说话:“殿下,人已逝。您节哀吧……” 极度的悲伤已经让萧凝安看起来没什么很大起伏的情绪了,她只是坐在那里,任由悲伤和寒冷将整个人包裹着。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宁欢意,我从来没敢这么抱着她。可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她,居然是冰冷的尸身。” 萧凝安自嘲一般的笑笑,她低下头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卫云也早就看出来宁欢意对于萧凝安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事已至此,没有人有立场去劝萧凝安节哀。 “殿下查到了……”暗卫瞬移一般来到萧凝安身边,萧凝安抬起头来。眼睛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她认认真真的听着。 “江浔听信京城传闻,以为您和宁姑娘早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因此打算报复。只是平日里有暗卫在,江浔下不了手,今日看着没有暗卫。宁姑娘那间房又亮着灯。他便下错手了……”暗卫说完这番话,也是恨之入骨,没想到那小残疾居然还有这魄力竟敢火烧摄政王府! 第100章 前世篇(完) 萧凝安自此便知道了, 她红着眼眶站起身来,打横抱起宁欢意的尸身,就这么缓慢的走进屋子里。宛如那一日将宁欢意从江府抱着来到摄政王府一样, 只是怀里的美人再也不能揽着自己的脖子害怕,而是在怀中无声无息了。 萧凝安很多时候总是自责,她总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如果能够早点把宁欢意和江家的这门亲事搅黄, 如果早点把宁欢意带着出京城, 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呢? 萧凝安在想这些之前, 还是打算先给宁欢意报仇, 那一夜风起云涌,萧凝安甚至没让任何人出手。 几日后, 她只是提着手中不知道沾过多少人血渍的长剑如同修罗一般来到了江家门前, 这些日子的对付已经让江家门前萧条。就连守门的侍卫也全都撤去, 除了宅子很大之外, 和平常人家的老百姓倒也没什么分别。 萧凝安的身手和地位,那是想去哪里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去, 如今是去报仇, 萧凝安不愿意和任何人废话, 提着长剑踹开江家的大门。 萧凝安这一脚蕴含了自身的内力, 因此就连江府的牌匾也松动落下,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里面虽然没几个奴才了, 但是好歹还是留了几个伺候的,他们原本听到声响还以为是谁,刚打算破口大骂的时候, 却看到了那一身杀气的萧凝安。 江夫人怔住了,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碎了, 她哪里还顾得上这茶杯,立刻就起身走过去询问:“摄政王殿下怎么来了,可是江府有谁得罪您了?” 萧凝安原本不想说废话,可是看到这些曾经欺负过宁欢意的人就觉得恨得牙根痒痒,她冷笑着提剑横在江夫人的脖颈间,看着江夫人在自己的剑下瑟瑟发抖:“怕么?你们也有怕的时候么?” 江夫人当然害怕,但是她作为宁欢意的婆母,给宁欢意多大委屈受萧凝安都是看在眼里的。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了宁欢意的人,偏偏都这个时候了,江夫人还在摆大架子:“我是当朝皇后的母亲,殿下若是想杀我也得看看皇帝皇后的意思吧?” 萧凝安听到这句话,简直没笑出声,她将那柄剑更加用力的横在江夫人的脖颈处,声音如同在阎罗殿传上来的一般:“现在你的命在本王手里,你这狠话放的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 萧凝安上一秒还是笑着的,下一秒便神色突变,恶狠狠道:“本王若是想要,皇帝的位子都得给我,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拿着皇帝皇后来要挟本王?放心,等你死了,你的好女儿自然也要下去陪你的。” 萧凝安手上使劲,血渍瞬间洒到她的脸上,那温热的血在萧凝安的脸上反而衬得萧凝安更加的冷血,旁边那些下人都吓坏了,坐在地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些会审时度势的立刻跪下了:“殿下恐怕是为了宁欢意姑娘来报仇的。” 说这话的,是曾经被指给伺候宁欢意的丫鬟知秋,知秋她被宁欢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卑不亢,她如今虽然也是怕的不行,但是更要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情全盘托出。 萧凝安杀红了眼,但是听到宁欢意的名字时,又瞬间愣住很多事情瞬间涌上心头,她终于愿意短暂的收起长剑:“你说,怎么回事。” 知秋其实很早就在江府伺候,她知道的内情实在很多:“其实当今圣上并不喜欢如今的皇后,甚至也是被皇后逼着娶的。当时的皇帝不知道为什么,终日悬心觉得自己皇位不保。这个时候江家姑娘上赶着说可以联络朝廷重臣,皇帝病急乱投医这才纳她为后。因此,皇帝并不想插手您对付江家的事情。也只是江夫人和江大人,才总是活在曾经的辉煌当中,后来皇后给江浔公子筹谋婚事的时候,原本是看中白家姑娘白莹莹。” 知秋的话说到这里,萧凝安仿佛也能够知道后面的事情了,她眸色冰冷,示意知秋接着说下去,知秋接着道:“白姑娘不愿意嫁给有残疾无前途的江浔公子,因此把宁家姑娘说了出来,还说宁家姑娘因为身子虚弱刚被退婚,眼下正是尴尬的时候,自然更加容易促成婚事。因此,皇后娘娘就把主意打到了宁家姑娘身上。” 知秋这下说完了当年的来龙去脉,这些事情就连皇帝都不知道,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丫鬟全都偷听到了。 萧凝安知晓了这些,就更明白还要杀谁,不过眼前的丫鬟的名字的确很耳熟,宁欢意在摄政王府的时候经常说知秋待她不错,如今还给自己提供了这么重要信息。萧凝安就留了知秋一条性命,她接着提剑杀光了剩下的人,就连江大人都已经身首异处。 这样满门抄斩的事情犹如当日的宋家,可是萧凝安要比自己手下的暗卫残暴百倍,她显示折磨那些人许久,再是身首异处,知秋跟在萧凝安身后看到昔日的江府竟然此刻血流成河,但是知秋并没有半点觉得他们可怜。 宁欢意在永昌侯府的时候那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结果一朝嫁入江府,居然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花娘家的银两都要被这些人辱骂。 而江浔的确对宁欢意很好,可这有什么用呢?江浔已经是残废的人了,哪怕是宁欢意在江府被打被骂,恐怕江浔也半点阻止不了。 知秋不是很明白,但是她更多的还是选择低着头就当做没看到,但是萧凝安却还是开口问她:“江浔在哪?” 这话几乎是萧凝安今天说的话当中戾气最重的一句话了,知秋被吓到,甚至不敢犹豫,直接走到前面去给萧凝安带路。 那是一间狭小的房子,知秋把萧凝安带到这里之后还解释:“前几日他深夜回来的之后就能再也没有出来过,每次只是让把膳食送进去然后将空盘拿出来,如今江府事情很多,因此没几个人去管江浔公子,只是丫鬟们没有见他出来,应当还在里面。” 萧凝安点头就算是知道了,她让知秋在外面,自己推门而入却发现一双脚尖。 顺着脚尖向上看,那废物江浔居然已经悬梁自尽,他虽然双腿残废但是其实也是可以使上力气的,萧凝安从袖间飞出一把断刃,直直的将绳索划断,江浔的尸体就这么摔了下来。 萧凝安虽然很嫌弃,但还是伸出手来试探了一下,江浔的尸身还带了些温热想必是知道自己杀进江府的时候就开始悬梁自尽。 萧凝安很是不爽,她甚至没有体会到手刃仇人的快感,谁料仇人居然自己先自杀了。萧凝安正在房间里踱步,恰好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封长信。 萧凝安不拿起来看都知道这肯定是江浔留下的书信,萧凝安虽然恨极了江浔,但是这个时候,萧凝安也想看看江浔都说了些什么辩解的书信。 萧凝安拿起来那封书信,修长纤细的手将书信展开来,一字一句的往下看。 【萧凝安,倘若你看到这里的时候,应该也是看到了我的尸身。很抱歉,害死了你的毕生挚爱,同样,也是我的挚爱。你为什么不替欢意去死,为什么死的是她!我的确是下错了手,那你萧凝安就一点错也没有吗?我是没有这个胆子直面看着你说出这些话,如今我已经死了,也算是一命偿还一命了。可是你萧凝安,也该死。你凭什么将我的妻……我的妻!!!!你凭什么将她带走,你……】 萧凝安看到这里就没有接着看下去了,她将书信扔在江浔的尸体上,江浔说的这些话刚开始就好像真的在道歉一样,可是看到后面,萧凝安原本就很自责,那些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说出来,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为什么就好像是精神崩溃了一样,萧凝安本来对江浔就恨之入骨,如今那书信上逻辑都无法自洽的话,更让萧凝安十分烦躁。 况且最让萧凝安觉着好笑的是,江浔居然还有脸面说自己喜欢宁欢意,若是喜欢,怎么连保护都做不到,任由那些人肆意轻贱宁欢意。 若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当初宁欢意被设计要嫁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拒绝?萧凝安很讨厌有人那拿喜欢的理由肆意轻贱旁人,更何况倍受委屈的居然是宁欢意,自己都害怕惹她伤心,江浔怎么敢将人绑在身边的。 萧凝安看着躺在地上的江浔,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长剑锋利,将江浔的脑袋砍了下来,房门并没有关上,头颅就这么滚了出去,滚到了知秋的脚边。 知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宁欢意和江浔的地方,她甚至也很厌恶江浔的自以为是,把宁欢意绑在身边的行为,虽然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却也从来不知道维护宁欢意,甚至还总是希望宁欢意可以遵循婆母的吩咐。 知秋蹲下身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地上江浔头颅,话语凄凄:“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宁家姑娘呢?” 萧凝安大仇得报,她起身往外走。每一步都踩在了江家人的鲜血上,萧凝安心中的恨意不减,可是最多便只能屠了他们满门,萧凝安也不怕被人看见。长剑滴血就这么又潜入了皇后的寝宫,萧凝安和皇后没有一句话可讲,原本打算直接杀死却发现皇后在和旁人颠鸾倒凤,萧凝安这下一笑,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下半夜,京城的人甚至没有时间处理被屠戮满门的江家,皇宫里皇后娘娘出轨皇帝的亲信大臣,一时间整个皇宫没有人能睡得着。 萧凝安只是坐在勤政殿下喝茶,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那便心旷神怡,看着皇后蓬头垢面的走出来的时候,萧凝安差点将茶水一下喷到她的脸上,萧凝安说:“今日如此位高权重的皇后娘娘居然爬上了大臣的床,早知你想当权臣女眷,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嫁给皇帝。你看看如今……真是令人惋惜已极。” 萧凝安说着惋惜实则一点惋惜的神情都没有,要不是看在皇帝的几分薄面上,恐怕萧凝安早就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但是那笑意压根不达眼底。 皇后被押着来到萧凝安面前跪下,那神情却依旧夸张疯狂:“你以为你萧凝安费尽心思把我和江家搞垮能换回宁欢意的命么?” 这番话,算是彻底动了萧凝安的逆鳞,她直接暴起来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你还敢提?” 萧凝安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提,皇后直直的笑起来,甚至仰天大笑:“你一回京就料理了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其实你和宁欢意我早就有所猜测,但是为着威胁你不要动我江家的地位,这才让宁欢意嫁给浔儿,没想到……你还是对我江家下手了。” 萧凝安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听着皇后算计宁欢意就觉得自己心里十分不畅快。 一旦涉及到宁欢意,萧凝安就无法冷静下来,她那双好看也凝视过无数死人的凤眸只是这样盯着皇后,就已经让皇后青筋暴起:“萧凝安!其实算起来,也是你害死宁欢意的不是么?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不因你而起吗?倘若你一回京就把宁欢意纳入府好吃好喝的养着,又怎会落得今日大家群起而疯的场景。没了宁欢意,你也不好过吧。” 皇后笑笑,最后只剩下要萧凝安给宁欢意偿命。这一夜,萧凝安听到第二次关于自己害的宁欢意这般下场,她大仇得报,恍恍惚惚的回摄政王府的时候,脑海当中尽是这些年她度过成长的画面。 从小,萧泓卓就喜欢偏爱萧凝安的兄长,原本以为萧凝安也会是男子,谁料却是女子。那萧礼的名字甚至没改就给她用上了,萧凝安其实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时时提点她礼仪人也。可是,萧府的日子实在是太冷了,一年四季都是那般温度,若不是自己的母亲江夫人时常探望,恐怕小小的萧礼就冻死在习武的日日夜夜了。 那个时候,萧礼以为江夫人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可是,那为数不多的带着萧礼出门宴会的日子,江夫人却总是冷眼看着萧礼被别人欺辱。甚至还和身边的女眷说,终究是女子,不中用。 那时的萧礼在百般刁难中很是不理解的看着江夫人,她不也是女子吗?为什么总是这般的看不起女子,后来女帝登基,萧礼更是很少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容,每次下朝回来的时候总是各种打骂萧礼。 萧礼从他的打骂声中似乎知道了什么,好像是女帝改革把大权甚至给了一些女子。萧鸿卓不被器重,他也从来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想看到朝堂上居然有女子。 因此,每次上朝总是心气郁结,所以回来的时候总是朝着萧礼撒气,可是被打的时候,就连江夫人也根本不会帮萧礼说话。萧礼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无依无靠的,就连别人最依赖的母亲其实也不管自己。 萧礼只能自强,可是萧礼基本上都要习惯这样的日子的时候,萧府居然被抄家了。 她对于整个萧府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因此她只是护着怀里的珍珠项链。那些人得了圣意不允许对萧礼胡来,这才让那串珍珠项链免于被抢走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萧礼被刁难那日竟然是她的生辰,就连江夫人都忘记了。可是宁欢意却在那一日给了她一串珍珠项链。 其实这种奇怪的感情,就是从那一串珍珠项链开始的吧?如今下着大雪,正是寒冷的时候,宁欢意的尸骨还未下葬,她也并没有什么尸臭,甚至就连容颜也还是一样的姣好。 萧凝安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的雪和寒气,她只是缓缓的走到宁欢意的棺材旁边,伸出手来想要抱抱宁欢意,最后还是先在炭盆上烤了烤,直到确认自己暖和了才敢靠近宁欢意。 “我的宁宁最怕冷了。” 萧凝安就这么念叨着抱起来宁欢意,整个人坐在地上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就这么将宁欢意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处,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宁欢意的脑袋,发丝似乎已经没有光泽了,萧凝安吩咐卫云把自己这一年来偷偷给宁欢意攒的首饰都拿过来。 卫云满眼的酸涩,但还是去拿来沉甸甸的妆奁来放在地面上,里面都是金银首饰。最近京城里上供的翡翠一年不如一年了,但萧凝安不允许不好的出现在宁欢意的妆奁里面,因此都是从库房里拿来成色最好的翡翠来请能工巧匠把翡翠镶嵌到冠上去。 如此把妆奁打开,看到的里面东西富丽堂皇,就知道宁欢意这么精致的美人一定会喜欢的。萧凝安伸出手来从妆奁当中拿出来最为精致好看的那几支点翠工艺的发簪步摇认认真真的给宁欢意簪上。 可是宁欢意已经过世,就连靠着萧凝安的时候也会不小心滑下去,萧凝安只得一遍一遍的将人扶起来重新簪,这过程当中,萧凝安的泪水决堤,几次差点看不清宁欢意的长发和发髻。 终于,那一套的发簪步摇算是簪好了,萧凝安像小孩子一样用宁欢意的衣裙给自己擦泪水,还希望喜欢干净的宁欢意能够站起来骂自己。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萧凝安的泪水太过晶莹,还是宁欢意也喜欢萧凝安,她根本没有站起身。萧凝安就这么骗自己宁欢意还没死,抱着宁欢意说了好久的话。 直到夜色被大雪照亮,萧凝安都分不清究竟是天有没有亮,她只是抱着宁欢意起身,拿来梳头用的桂花油和一柄烛火,萧凝安用毕生学习的周身气流包裹住整个屋子,卫云无法突破。 火光一瞬间在屋子里窜出来,烛火和桂花油交融在一起,火舌蹿起来舔舐着屋子里的纱帘,摇曳着冲天的火光,卫云在外面心急如焚,想要找暗卫进去救萧凝安,可是萧凝安的声音冲破屋子里燃烧的声音直接道:“别找任何人救我,本王与宁宁,自当同生共死。” 火焰彻底将整个屋子包裹,这样大的火势即便是真的有人要来救也为时已晚,萧凝安抱着宁欢意,神色安详。 萧凝安没有一刻敢忘怀,自己的这条命是谁再次给的,当年如果不是宁欢意将自己救下来,哪里会有今日的光景。 正如同刚刚萧凝安自己说的,她与宁宁自当同生共死。 *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宁欢意的声音是那样的动听,原本睡着了被萧凝安抽泣声吵醒,带着些慵懒和懵懂叫萧凝安起身。 萧凝安坐在地上,手还牢牢的握着宁欢意的手,她从梦魇当中醒过来,看到宁欢意的那一刻泪水越来越多。 宁欢意见到萧凝安如此失落脆弱的样子,心里也是很心疼她,拿着放在床边的帕子给萧凝安细心的擦着脸颊上不住落下的泪珠。 “怎么了这是?”宁欢意总觉得萧凝安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以前不打算询问是因为怕事情的结果让自己伤心,如今宁欢意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骄傲一世的萧凝安次次落泪。 萧凝安将宁欢意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双唇都有些颤动,现在说不出话来,只想抱着宁欢意。 良久,萧凝安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干了,这才松开抱着宁欢意的手,目光却不愿意挪开,始终看着宁欢意,生怕宁欢意如前世那般很快便不要自己了。 宁欢意并不着急知道这些事情,她拉着萧凝安的手任由萧凝安这般看着自己。 “宁宁,我做了一个梦。”萧凝安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以这样的方式跟宁欢意说,外面下起来大雨,雨点落下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就好像是衬托这萧凝安那个悲伤的故事。 宁欢意躺在萧凝安的怀里就这么听着萧凝安说她做的那个梦。 第101章 变故(上) 第101章 变故(上) “等等, 所以说你就是当年我在京华大街救下来的女子吗?”宁欢意提取到了关键的信息,她确实很震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是萧凝安,宁欢意一直以为萧凝安是在军营里被提拔, 立了大功才封为摄政王来到京城。 因为宁欢意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位摄政王容貌,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一日京城遇见的时候宁欢意一直以为是京城初遇,哪曾想与这位摄政王竟然是早有渊源。 萧凝安伸出手来揉着宁欢意的脑袋,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朝重生在了刚刚去打仗的那一年, 虽然十分震惊但是萧凝安向来很冷静, 很快也就适应了重生的生活。 重生在女帝还未崩逝的时候, 萧凝安就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机会改变未来的事情, 她完整复刻了上辈子如何取胜的,也同样立了大功, 甚至还规避掉会被刺伤的命运。 现如今, 萧凝安的后背上根本没有那些可怖的伤疤, 和萧凝安交过手的都说她是无往而不利的女战神。的确, 萧凝安现在真的是无人可敌,她知道了上辈子的太多事, 一刻也不曾忘怀。 萧凝安当年得知要护送皇帝回京城, 除了那些要求之外, 还着意添了一条, 那就是废掉江家,撤职罢官。 皇帝当时很震惊, 因为江家向来和任何人都没什么大仇,昔年萧府甚至还有意与他们交好,为什么到了萧凝安这里就要直接罢官撤职呢? 萧凝安对于皇帝的询问不置可否, 只说那江家曾在自己落魄时欺辱过自己,这样的理由虽然算不得太合理, 却也解了皇帝心中的疑惑。 于是这一世,当萧凝安回京城的时候,早就不见文武百官有什么江姓的,对此萧凝安很是满意,所以一开始才愿意对皇帝如此恭敬。 当今皇后已经不是江家人了,萧凝安却没想到人人都要针对永昌侯府,因此今生还是让宁欢意受了委屈。 当然,这些事情宁欢意是不知道的,她现在躺在萧凝安的怀里神色落寞极了。萧凝安说完这个故事之后注意到了宁欢意的不对劲,连忙俯下身子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欢意可别吓我。” 萧凝安刚从噩梦中被叫醒,现在还是很后怕,她绝不能再次承受没有宁欢意的日子,因此现在宁欢意的一举一动都很让萧凝安害怕。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很心疼你。我家安安居然是当初在雨里被打的只剩下一丝气息的人。”宁欢意从萧凝安的怀中坐起来,反而紧紧的抱着萧凝安,泪水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萧凝安反而很是心疼,她伸出手来搂着宁欢意轻声哄着:“欢意不哭不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萧凝安不会安慰人,来来回回也只是这么几句话,宁欢意这样哭着,小橘似乎也被吵醒了,直接站起来走到宁欢意的身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宁欢意的胳膊。 萧凝安看着小橘好像自己小时候的具象化,就是喜欢宁欢意但是又不敢如何靠近,顶多拿脑袋蹭蹭宁欢意的胳膊。宁欢意果然被小橘转移去了注意力,眼角虽然还挂着泪水,但是已经弯了眼眸逗弄小橘。 天色已经亮起来了,萧凝安这几日都不用去上朝,如今朝堂上都是自己人,但凡皇帝想要做什么,很快就会传到萧凝安耳朵里。 宁欢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晃着萧凝安的袖子:“殿下,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了,我们今日要去西禅寺施粥还记得吗?”宁欢意的眼睛亮亮的,萧凝安哭笑不得的抬起袖子来给宁欢意擦拭眼角悬挂的泪珠。 “当然记得了,我们宁宁心地善良,即便自己哭成了泪人还记挂着施粥的事情。” 萧凝安提到施粥的时候其实神色突然狠厉,当然这狠厉并不是对着宁欢意的,而是事关今日施粥的。 宁欢意被说成泪人,不好意思的抬起帕子掩面,嘴里催促着萧凝安抓紧起身去更衣簪发,只是萧凝安却不着急,她只是缓缓起身:“不急,听说今日很多乞丐都要来,就连京城外面的那些都要来,今年冬天大概很难熬。宁宁不介意吧?” 萧凝安是在询问宁欢意会不会介意那么多别的地方的人也来,宁欢意怎会介意,她弯着眼眸笑道:“越多人来越好,这样我也算是积德行善。想必老天爷也能够多留我几年陪在安安身边。” 宁欢意说到这个的时候,萧凝安脸上的笑容明显消失了,她拉着宁欢意还在逗弄小橘的手,神色极为认真:“就当你为了我,这次施粥结束之后我们去江南寻那神医好不好?我不能再承受失去宁宁的痛苦了。” 萧凝安这话说的很是认真,就连宁欢意都怔住了,她点点头,原本以为萧凝安现在更想的是如何巩固地位,可是她似乎把梦境当真了,很害怕自己死掉。宁欢意何尝不心疼这样的萧凝安,十岁就见证父母被斩,甚至在没有爱的环境当中生长,像是悬崖峭壁当中开放出来的荆棘红玫瑰。 萧凝安热烈却也惨烈,宁欢意不知道这些日日夜夜萧凝安是如何一个人度过的,但是如今自己已经在萧凝安身边了。宁欢意知道,自己恐怕是萧凝安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当听到萧凝安说梦中的她抱着自己的尸体在火海当中殉情的时候,宁欢意只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很痛,就好像是亲身经历和萧凝安在火海当中看着彼此的脸庞渐渐模糊一般。 萧凝安说害怕她这份感情会遭到自己的厌恶,但是宁欢意真的很想和萧凝安说,你很好,宁宁喜欢你。每每看到骄傲的萧凝安居然会为了自己这般落泪失控的时候,宁欢意都会十分心疼,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好好待在萧凝安的身边。 萧凝安说今日可能乞丐很多,因此原本摄政王府的厨子全都出动去往西禅寺借用那里的厨房熬粥,只留下了宁欢意从永昌侯府带来的那几个厨娘。 永昌侯府得知今日宁欢意要去施粥,也是动用了很多人在永昌侯府熬粥等粥熬好之后直接快马加鞭的送过去。 宁欢意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方梨给自己梳妆的时候听到了这些话,她不由得笑起来:“爹爹和娘亲当初心疼我的身子不敢让我出去施粥,如今这般帮我,也算是圆了儿时的梦了。” 宁欢意因为胎里不足的缘故,总是觉得是不是上辈子善事做的太少了,因此对于这方面倒是极为相信玄学,终于今日能够有机会施粥行善事,宁欢意别提多开心了,即便是刚刚喝了那么苦味的粥,也还是笑的好看。 萧凝安把宁欢意如今的开心看在眼里,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更好一些,她自己还是那简单的发髻,但是根据方梨给宁欢意拿出来的那件红色的衣裙就给自己也挑了一件暗红色的衣裙。 萧凝安的衣裳也就这么几件鲜艳好看,暗红色在她的身上衬的萧凝安真真是鲜衣怒马,看起来有精神气极了。宁欢意刚刚梳妆好,她通过铜镜往后看,发现萧凝安这件衣裳恰如第二次见她的时候,真是好看鲜艳,看的人觉得冬日也不算多么冷了。 宁欢意暗暗点头,是啊,萧凝安本身就应该如此明艳,宁欢意的鬓间海棠步摇衬得她愈发如花儿般娇嫩,只是那苍白的脸颊总还是沾染了病气。 萧凝安也顺着目光看过来,她看到宁欢意带着微微的笑意,突然思绪回到了那日,宁欢意坐在马车里,大雨滂沱实在是看不清美人的一嗔一笑。 如今美人近在眼前,萧凝安不由得害羞,她甚至觉得自己与之相较不过是萤烛之辉,无法和宁欢意这种柔和的明月之辉相较。 方梨哪能看不出眼前的两个主子是怎么想的,她笑着打趣:“两个主子都是这般看对方越看越喜欢,奴婢呀真真是羡慕。” 宁欢意最容易害羞了,她伸出手捏了捏方梨的脸蛋,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呀。怎的如此不正经呢?殿下也不管管方梨,居然打趣欢意!” 萧凝安很喜欢看宁欢意害羞,如今更是对方梨加以褒奖:“本王觉着方梨所言极是,本王看欢意夫人那是越看越爱。” 宁欢意被她们两个联起手来打趣,佯装生气其实转过身来甜甜的笑起来,萧凝安出门去小厨房看着那些人做好了饭将早膳端过来。 萧凝安选了其中一盘还冒着热气的枣泥山药糕,姣好的脸蛋上都是讨好的笑容端到宁欢意的面前来:“夫人最好了,一定不会和安安计较的是不是。” 宁欢意被萧凝安这个讨好的样子逗得更加笑起来,她叉起腰来:“既然如此,那本王妃就大发慈悲放过你,还不快快扶本王妃过去用膳。” 宁欢意本来就是这样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宁欢意越是骄矜,萧凝安就越是开心,总觉得这样才算是把宁欢意养的很好。 冒着热气的枣泥山药糕简直是宁欢意最喜欢吃的早点,有了这一份,那些琳琅满目的饭菜宁欢意再也吃不下了。萧凝安却如同操心的老母亲一般,生怕宁欢意不爱吃菜,就变着花样哄着宁欢意吃。 “夫人看这菜,小橘非要吃,可是它不能吃,欢意也不忍心小橘看着眼馋吧?把菜吃掉,小橘眼不见为净了。”萧凝安这蹩脚的理由偏偏很让宁欢意开心,她点点头,短暂的把手里的枣泥山药糕放下之后开始夹菜吃饭,终于吃完了一整盘菜。 只是苦了红木桌子下面的小橘,转着圈的撞萧凝安的鞋尖,时不时抬起头来龇牙咧嘴,似乎在埋怨萧凝安利用本喵一样。 宁欢意一直没喝水,眼疾手快的方梨连忙给宁欢意盛了一碗粥:“王妃娘娘喝些粥,这都是取夏日里新鲜的嫩莲叶烹煮出来的,很是沁人心脾,吃什么也不腻。” 方梨其实很开心宁欢意能敞开了胃口吃饭,之前像是小猫胃一般,如今多吃一点也不怕一会出去施粥的时候会饿,想起来一会要去施粥,方梨得抓紧去准备施粥的东西。 其余的倒是不用方梨操心,只是宁欢意爱干净,只怕施粥的时候会弄脏衣裙,方梨索性就找来一个大箱子装衣物首饰,还有一件寝衣,如今施粥不知道会不会留宿西禅寺。 因为施粥不是一日就能完成的事情,作为掌事大丫鬟,方梨得事事考虑清楚了,正在隔间收拾着,木门被人推开。 方梨抬起头来看,发现来人竟然是萧凝安。 “奴婢见过殿下。”方梨滴水不漏的行礼问安,很是疑惑现在萧凝安不在如意居陪着宁欢意用早膳为什么要突然在这里。 萧凝安神色早就没有了刚刚陪同宁欢意吃饭的时候的耐心,换句话说,方梨知道萧凝安所有的耐心和温柔也只给宁欢意一个人。 “这是毫无副作用的安神药,到时候看我眼神,你下在欢意的茶杯里。”萧凝安踌躇着,还是伸出手来把一包药粉要递给方梨,方梨却不敢接。 “恕方梨无法遵命,方梨只有一个主子,只听命于王妃娘娘。”方梨不卑不亢,甚至做好准备随时自戕,萧凝安一边满意于方梨的忠心耿耿,一边又觉得头疼。 自己自然是不会害宁欢意,只是理由实在是不好说出来,萧凝安久久的窥探着方梨那坚定的眼神,直到糊弄过去是不太可能了,因此只好低声解释。 方梨原本以为不管是什么理由自己都不可能做出给主子下药的事情,但是听完萧凝安说的事情之后,方梨居然动摇了。 “倘若事情不测,你即刻带着欢意从西禅寺角门往后山上逃。林将军的人守在那里,一定会接应你们的。”萧凝安冷冷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方梨,而是看着别的地方。 方梨不用抬头就知道萧凝安看的哪里。 “奴婢只干这一次,唯这一次。”方梨磕头道。 第102章 正文完 第102章 正文完 宁欢意用完早膳, 左右看着都没人,她实在好奇,站起身来想要出去看的时候, 正好撞上方梨行色匆匆。 “你们都去哪了?”宁欢意平日里用膳的时候这两个人恨不得看着宁欢意把早膳吃完,可是今日却的确反常。 方梨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她将手中端着的东西给宁欢意看了看。 “王妃娘娘忘了, 今日要去施粥, 奴婢是去给您准备换洗的衣物都。还有糕点, 娘娘想吃什么?”方梨眼眸弯弯, 她手中也的确都是些换洗的东西。 宁欢意点点头,果然是自己多虑多思了, 想想萧凝安应该也是去准备施粥的事宜了, 宁欢意把事情想通了, 这才回去接着喝茶。 小橘趴在地上显得很是安逸, 听到宁欢意回来的声音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重新趴下了。 宁欢意最后把枣泥山药糕给吃了下去, 就着茶水顺了下去。 因为一会要去施粥的缘故, 宁欢意的这顿早膳吃的心满意足, 她揉着并不明显的小肚子等待萧凝安回来和自己说可以去施粥。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 萧凝安才一身风尘仆仆进来,又喝了盏热茶之后才执起宁欢意的手:“宁宁, 那些都已经准备妥当。咱们的人已经先去施粥了,咱们也准备准备去吧?” 宁欢意连连点头,她站起身握紧萧凝安的手跟着她往外走, 笑容堆满了脸颊,她的确是很重视这次施粥。 马车在摄政王府的门口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欢意这一次没等萧凝安先上去,而是自己费力的踩着板凳往上走,宁欢意身子虚弱,但是这种正常的上马车虽然费力些却也半点不碍事。 倒是跟在宁欢意身后的萧凝安,看着宁欢意自己一个人上马车就觉得心里一颤,生怕宁欢意摔下来,其实这样的心绪也实属正常,爱一个人最高境界大概就是心疼了。 如今看着宁欢意成功上了马车,萧凝安反而觉得像是自己养大的小孩子学会了一样新东西一样欣慰。 宁欢意上了马车立刻便拨开车帘往外看:“安安!快上来呀!”宁欢意的声音夹杂了她对于今天施粥的期待,萧凝安也点点头,应了一声便直接飞身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往里走。 两位主子都已经坐定了,马车这才开始徐徐走动,今日去西禅寺的路上要路过京华大街。 宁欢意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某种指引,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地面,指着那个墙角。 “安安……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倚崽那里。”宁欢意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她拉着萧凝安的手渐渐收紧,呆呆的看着那个角落出神。 萧凝安也顺着宁欢意的指尖看向那个地方,很多思绪涌上来,她不由得想起来……那个雨天。 “是呀,还得多亏我们宁宁。要不然,安安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乱葬岗了……”萧凝安说的是实话,可是宁欢意却捂住她的嘴巴,湿润的杏眸当中尽是着急。 “不许这么说!!安安要长命百岁才可以……”宁欢意急得都要掉眼泪了,萧凝安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她连忙揽着宁欢意入怀中轻声哄着:“这不是有宁宁了吗?我不会死的。” 听到萧凝安说这样的话,宁欢意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宁欢意没有接着提这些事情,她只是拉着萧凝安的手说自己一会要一直帮忙施粥,而萧凝安却担心她的身体,让她无论如何要注意休息。 就这么谈着谈着……马车渐渐摇晃来到西禅寺,这里人头涌动,似乎很多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下面的丫鬟小厮把马车停靠的地方清理出来空余的空间。 “王妃娘娘、摄政王殿下,请下车。”车夫拔高了声音,也算是给那些施粥的人一个信号,别让他们失了礼数。 摄政王府的一拨人已经来到这里,永昌侯府的人也是。因此宁欢意下马车的时候看见的都算是熟人,那些人行礼问安丝毫没有问题,即便是如今这样忙的日子里也毫不见嘈杂。 “安安……辛苦了。”宁欢意当然知道那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施粥的奴仆们不可能第一次施粥就这样井井有条。 能够做到这样,一定是有萧凝安在背后叮嘱上心。 萧凝安也没想到宁欢意居然看出来了,她只是笑一笑:“我看宁宁很期待这次的施粥,不想让你失望。” 何止施粥这一件事,萧凝安只觉得这世间的桩桩件件都不该让宁欢意失望,可是白莹莹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旁人如何想的萧凝安也阻止不了。 因此,萧凝安只好在这样的事情上多费周折,还好宁欢意喜欢,并没觉得失望。 宁欢意何止是喜欢,她简直要心动的不得了,她扶着马车下来,高高兴兴的跑过去占了一个位置给那些人盛粥。 因为知道宁欢意一定会给那些人盛满满一大碗,这也算是摄政王府和永昌侯府第一次举办施粥的事情,不太好让别人拿住话柄,萧凝安早早的就开放摄政王府的粮仓取出来不少的粮食,就连皇帝知道了这事也着意添了不少。 如今这场施粥,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宁欢意和萧凝安的善举,皇帝似乎也在盯着这场行动。 宁欢意在那里兴致冲冲的施粥,萧凝安也没闲着,她要么就是帮宁欢意递勺子,要么就是拿来碗。 虽然忙着,但是宁欢意也没忘观察那些人,生怕有人多领以至于让后面的人没粥喝。 还好,还好今日这样景象并不算是混乱,摄政王府的施粥现场没有人敢造次。 只是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面孔,宁欢意只当是别的地方来的乞丐,一样给他们盛了满满一碗。 霎时间,宁欢意和萧凝安成了这些乞丐称赞的对象,就连西禅寺的那些僧人也得到了这些善粥,他们虽然不缺粮食,但是这样的冬日一份温暖,更像是在和佛祖诉说。 加上萧凝安和宁欢意施粥是在西禅寺的门前,多少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这样欢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宁欢意忙了一上午,身子虚弱的她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腾,因此吃午饭的心思都没有,她只是想吃几块枣泥山药糕。 方梨闻言便连忙从随身带的食盒当中拿出来一碟子有些凉了的枣泥山药糕。 所幸这样的糕点即便是凉了也有它的风味,如今在西禅寺的客房当中,萧凝安还在外面指挥着施粥的事宜,方梨泡了壶热茶端过来,关切道:“王妃娘娘身子虚弱,只吃凉了的糕点一会该不舒服了,顺着这热茶喝下去吧。” 宁欢意也正有此意,那盏热茶接过来之后便不假思索的喝下,枣泥山药糕实在是好吃,她吃了不过三块就觉得有些晕。 “方梨……你去回禀殿下,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在客房休息了,下午就不去了。”宁欢意知道自己身子的状况,因此也没有勉强,觉得晕便准备歇一会,她刚刚躺在榻上就昏睡过去。 方梨默默收拾起那些糕点和茶水,看着躺在榻上的宁欢意,又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 “王妃娘娘,方梨无能,只得此法保您安宁。”说完,方梨端着托盘出了客房,吩咐左右那些萧凝安留下来保护宁欢意的暗卫。 “王妃娘娘午间便不适已经睡下,除了殿下和我,谁也不得擅闯打扰王妃娘娘休息!”方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头等丫鬟,这样的话语一出那是无人敢说什么,即便是那些暗卫也全都齐声应下。 天上阴云翻滚,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施粥的前方,那些原本埋头喝粥的乞丐们似乎接收到萧凝安的信号,大半全都起身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露出令人害怕的铠甲。 铁甲容易让人心惶惶,因此京城当中不让戎装而行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现如今这般情形,其余那些真真正正的乞丐吓得手里的碗都掉了。 萧凝安站在粥桶前方,声音洪亮威严:“其余乞丐一律接着排队来此领粥,施粥进行到明日,周边的粥厂一直创办。定能让你们度过严冬。其余人,跟本王杀进皇宫。” 这最后一句话落下,哪怕是僧人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些铁甲戎兵齐声应下,加上周边茶楼里早就埋伏好的,竟然足足有五千之数。 五千训练得当的精兵杀入皇宫当中,皇宫里的侍卫大半也是萧凝安的人手,一路畅通无阻的杀进皇宫当中。 分出一小半的精兵去将各宫娘娘暂时扣押住,唯独没有打扰太后的慈宁宫。 “萧凝安!你要造反吗??!!”勤政殿大殿之前,皇帝一身龙袍站在正上方,呵斥那些人即将进攻的士兵。 萧凝安站在士兵后面,声音却直直的传入皇帝耳中。 “皇帝,你可怕?” 声音势在必得,皇帝怎能不怕,只是如今这种时候,皇帝反而化恐惧为愤怒。 “朕身上,流淌着先女帝的血液。自登基以来,虽然并不如先女帝那般攻绩赫赫,但是也算是为民着想。唯有一点,朕的的确确时刻忌惮你,为了掣肘于你,也病急乱投医选了些庸臣换下去你的臣子。朕也知道,这皇宫里大半都是你的人手。可是朕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起兵谋反?” 皇帝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天下大义的释然,他无视那些指向自己的剑锋,直直的走向被那些戎兵护着的萧凝安。 皇帝明黄色的衣袍看起来很是扎眼,那些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射箭手只要稍稍瞄准,皇帝他必毙命。 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动手,萧凝安只是这样看着他,皇帝走过来拉着萧凝安直接往勤政殿内走。 剩下的精兵想要跟着,萧凝安却挥手让他们原地不动,笑着要看皇帝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勤政殿内,陈设一如那些年女帝在时,萧凝安从来没有一日敢忘怀先女帝对她的知遇之恩。 正当萧凝安以为皇帝把自己拉来这里是想提醒当年女帝的知遇之恩的时候,皇帝却从龙椅后面的暗格当中拿出来了当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玉玺。 萧凝安不解,刚想说什么,却被皇帝拦住了,他主动开口:“或许……或许朕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皇帝。总是担心自己的皇帝之位不保,却忘了民生才是根本。多年前,这皇位本该是你的。如今,你起兵造反,朕不怪你。这些年你对民生之根本的用心并不比当年女帝少。早年间,黄帝蚩尤时,便是传位给贤能者而非血脉者。今日朕甘愿将这传国玉玺交付给你,只求你放我和后宫诸位嫔妃生路。他日史书工笔……朕也算是可让贤者的一代君主,不是吗?” 话音落下,整个勤政殿几乎落针可闻,皇帝见萧凝安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刚打算把手中的玉玺交给萧凝安的时候。 萧凝安却并不接下:“这么些日子,你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民生什么叫根本。他日九泉之下,本王也可以向女帝交代,她的弟弟并不逊色于本王。今日并不是要起兵,而是最后告诫你,倘若你不认真为民,即便不是我起兵造反,也会有千千万万个人来推翻你。那时我无法庇佑你,先女帝也无法庇佑你。你该如何?” 皇帝怔住了,他想了自己千万种下场,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刻,居然又被最后教导了一番。 “所以?” “所以本王今日来,带着那一半兵权交付于你。欢意病重,已经没有三年可活,我也知道上一次白莹莹绑架一事,背后操纵者是你。说实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本王真的很想杀之而后快,可到底……你生了永嫣这个好女儿。为欢意找到了江南神医,接下来的时日,本王要带着她寻医问药。便……不再过问朝堂了。” 萧凝安不怕被皇帝杀之而后快,她自有自保的东西,皇帝看着那半个兵符就这么躺在萧凝安的手心当中,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 马车摇晃,暗香浮动。 精致的糕点躺在白玉盘中,宁欢意是饿醒的,她闻到香味坐起来,发现自己原本躺在萧凝安的怀中,于是拿起来一块糕点塞入嘴中又重新躺在萧凝安的怀里。 “事情都办完了吗?”宁欢意的声音出了奇的安宁,萧凝安心下一紧,扯了扯唇角。 “欢意说什么?” “我知道你让方梨给我下药,昏睡了几天也不知道。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宁欢意说话的时候没有情绪最可怕,萧凝安慌了,她揽着宁欢意的手紧了紧:“你都知道了……” 萧凝安甚至不敢直视宁欢意的杏眸,最后还是全盘托出。 “对不起。你别恨我……我只是怕事情有变故,牵连到你……”萧凝安还没说完,感受到唇角落下一吻,软软的,把她所有的思绪都打乱了。 宁欢意揽着萧凝安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又亲了好多下,这才松开,歪着脑袋没有追问其他,只是说:“那我们现在是回摄政王府吗?” “不,去江南。”萧凝安眼眸都是爱意,她知道宁欢意不怪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宁欢意点点头并没拒绝,接着弯起眸子来躺在萧凝安温暖的怀中:“这下,方梨可回到故乡了。我一定让你尝尝那酸杏!” “好。”萧凝安宠溺的落下一吻,最爱之人在怀。 她家宁宁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