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景棣云晚意》 第3章 陷入风波被刁难 从厢房到赵老夫人的院子还有一定的距离。 云晚意边走,边回想着前世的事。 当年大夫人苏枝出门礼佛,半路动胎气早产,就近找了家农户生产,却不知为何与农户家同日降生的孩子报错。 淮安侯府原本的大小姐云柔柔是农户的孩子,而云晚意才是云家真正的大小姐。 淮安侯府意识到弄错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找到云晚意,将她接回。 云家精心娇养云柔柔多年,舍不得把云柔柔送去乡下,就留下做了府上的二小姐。 哪怕府上的人都更宠云柔柔,云柔柔也知道云晚意真正被接回的原因,依旧惶恐不安。 生怕云晚意抢走她的一切,处处设计,云晚意回来不过七日,就吃了不少闷亏。 今儿也是,云家素来和左丞相赵家不对付。 云柔柔设计诓骗,让云晚意来参加左丞相府赵三小姐的生日宴,不知内情的云晚意拿着邀请函前来。 不仅遭到赵三小姐的奚落,被推下水差点溺死,还惊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少爷旧疾复发,不治而亡。 前世,云晚意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吓得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 稀里糊涂就被赵家逼着给小少爷下跪赔罪,守灵三日后,云家才出面把她接回。 此后,她沦为上城笑柄,花了整整两年勤学苦练,才扭转局势,坐上上城第一贵女的位置。 云晚意从回忆中抽身,人已经站在老夫人院内。 屋里,是声声压抑的痛哭。 张婆子捂着手腕进去通报,很快,左相府赵大夫人就抱着孩子,如疯魔一般冲了出来。 赵大夫人嫁进赵家十几年无所出,求了很多偏方,才在三十多岁生下儿子。 宝贝儿子没了,她仪态全无。 猩红的眼中带着极端恨意,几乎要将云晚意挖出一个大洞:“你这扫把星,害死了我儿子!”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不是溺水了吗,是你这贱人夺了我儿子的命啊!” 孩子圆圆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赵夫人肩头,露出来的小手小脚轻微泛紫。 屋内追出来的人看着这一幕,无不是红了眼眶。 云晚意低头,视线无意间扫过孩子露出的脖颈,忽然发现不对劲。 正要说话,推云晚意下水的三小姐赵知春上前几步,厉声道:“你这贱人偷别人的邀请函混进来,闯下弥天大祸。” “害死我们赵家唯一的嫡子,还有脸堂而皇之站着吗?!” 第11章 奇怪的视线 朱颜的话,再度让看热闹夫人小姐,质疑起来: “就算赵大夫人不在这,咱们也能猜到谁在说谎,御赐之物,不论材质都是无价之宝。 说送给府上夫人小姐还能说的过去,怎么可能给一个外人?” “别的不说,赵丞相曾和云家老侯爷有过节,还是死结,赵家要送,也不可能送给云家的人!” “他们恩怨存在多年,老死不往来,这云大小姐闹的哪一出,还专门去赵四小姐的生辰宴,真的假的?” “哎呀,我想起来了,昨儿赵三小姐生辰我也在场,的确碰到了云大小姐。 当时没认出她的身份,只知道她好像是拿了三小姐什么,被发现后慌不择路掉下了水。” “拿了赵三小姐的东西?这么说,她是个惯偷?” “……” “姐姐,赶紧解释啊。”云柔柔听着那些话,更是着急:“在乡下偷鸡摸狗或许没人说,可如今是在上城!” 锦绣阁对面,就是上城最大的酒楼广聚轩。 此时,广聚轩二楼雅间,轻纱帘后,有人正将锦绣阁中的闹剧看在眼里。 “十三叔。”六皇子常沐泽倚在窗口,一脸的怀疑:“要与您成婚的,便是那处在是非中心的云小姐?” “这,看着并没比咱们上城的贵女出色,您为何要答应婚事?” 常沐泽对面的人面色清冷,哪怕坐在轮椅上,依旧能看出潇似松柏的挺拔。 一袭如墨黑衣,领口处滚着一圈黑的短貂绒,与白肤相衬,堪堪遮住喉间凸起。 往上,凤眼薄唇,眉如剔羽,鼻似悬胆,面上线条精致完美的如天宫刻画。 偏那双盛者星河的眼,似古刹深井,神秘幽深。 单单是坐着,周身透出来的沉凛矜贵,睥睨倨傲,就足以令人不敢轻视靠近。 此人正是镇北王爷,先帝最为疼爱的十三子常景棣。 常景棣手中捏着一串檀木珠子,珠子被盘的锃亮。 他修长的手指从檀木珠上缓缓划过,声音比人还清冷,似要纠正常沐泽的话:“婚事是先帝所定,并非本王能左右。” “十三皇叔。”常沐泽端起茶杯,透过薄纱瞥了眼对面二楼的人,质疑道:“您要真不想娶,谁还能强行按头让您答应?” “莫不是您瞧着那云小姐刚从乡下回来,极好拿捏,才应下婚事?” 常沐泽一语中的,常景棣的确是这个打算。 他没有被戳破后的反应,手下微顿,抬眸间神色清隽,带着莫名的凉意:“你有闲心管本王闲事,武练会了吗?书读完了吗?” 常沐泽不敢再开玩笑,缩了缩脖子,转开话题道:“寡不敌众,云大小姐要吃大亏,好歹是未来的镇北王妃。” “她丢脸,不就是您丢脸,要不,我去帮忙解围?” 常景棣将檀木珠放入腕间,同样端起茶杯,却没着急喝。 手指缓缓拨弄着杯盖,冷声道:“若连这点事情都无法处理,如何做镇北王妃?” “也是,镇北王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常沐泽顿了顿,放下茶杯,仔细观察着常景棣的神色。 “不过,您说云大小姐能平安脱身吗?” 常景棣没有应声,视线穿过窗前轻纱,落在对面云晚意线条柔和的侧脸上。 寻常女子面对众人质疑逼迫,定早就慌乱不已,或哭泣喊冤,或六神无主失态,亦或者慌乱辩解。 可这云晚意,竟十分淡然,就仿佛那些骂声和她无关。 到底是强装淡定,还是压根不知道自个儿将要面对什么,又或许,她并非看到的好招惹? 常景棣神色微暗,眼底多了几分好奇探究。 锦绣阁内,云晚意忽然察觉到自个儿身上多了一道视线。 就如老鹰盯上了兔子,带着危险,和被眼前这些女子看着完全不一样。 她抬头越过人群,朝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却依旧能感知到那股视线。 “你看什么?”朱颜见她不做声,冷哼道:“还指望现在有人来帮你解围?” “识相的,赶紧将镯子取下来送回赵家,在跪地求饶,免得等会报官,把你们淮安侯府的脸都丢没了。” 云晚意收回眼神,一改之前的沉默,视线毫不畏惧的热迎上朱颜讥诮的眼神:“说够了吗,轮到我开口了吧?” “你有什么证据说青玉镯子是我偷的?红口白牙污蔑,和刚才门口狗眼看人低的小厮有什么区别?” “就凭赵家不可能给你如此贵重的镯子。”朱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高声吩咐旁边的丫鬟。 “既然给机会她也解释不清,那就报官吧,看管衙如处置偷盗御赐之物的人!” 云柔柔急坏了,眼眶通红,拉着云晚意道:“姐姐,你就赶紧承认,给大家道歉吧。” “你刚从乡下回来,她们肯定会给你机会的。” 云晚意抽回手,似笑非笑的看向云柔柔:“从早晨到现在,你一口一个乡下回来的,再三强调,挂在嘴边不放。” “怎么,妹妹以为乡下的人就一定会品行不好?还是说,这便是你口中的相信我?” 云柔柔一愣,眼眶红的更厉害,咬着嘴唇扫了一圈,道:“姐姐别生气,你若拉不下脸,我替你给大家道歉就是。” 她这幅姿态着实可怜,自然惹得看热闹的人,对云晚意更加不忿。 “啧啧啧,自个儿做错事,不但不承认,还理直气壮的逼迫二小姐,也真是叫人开眼了!” “证据确凿还死不承认,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如此失德,怎么坐得了镇北王妃的位置,镇北王就算不复从前风光,也不是她这种货色能染指的。” “不仅丢自己的脸,把淮安侯府的颜面也丢了。” “……” 大家越说越气愤,偏偏云柔柔还在添柴加火,维护云晚意道:“大家别骂了,姐姐没见过好东西。” “可能看到青玉稀奇,又或者是无意间拿错东西,求大家给姐姐一个改过的机会。” 云晚意冷眼看着云柔柔做戏,忍不住道:“你和朱小姐如此笃定是我偷盗,若我能证明青玉镯子是别人所赠,又如何?” “姐姐,大家都不是傻子。”云柔柔小声提醒道:“城里比乡下严格,不是胡搅蛮缠就能算了的。” “趁赵大夫人还没来,我陪你将青玉镯子送回赵家,好息事宁人。” “二小姐和这种不知悔改的人说什么道理?”朱颜已经没了耐心,得意的朝云晚意道。 “耽误大家这么久,你拿不出证据,就要跟我们大家下跪道歉,还得绕着全城认错。” 云晚意轻轻挑眉:“要是拿得出呢?” 朱颜想也不想,便应道:“你能拿出证据,证明青玉镯子是赵家送给你的,我给你跪下道歉!” 光是她自己还不够,顿了顿又道:“还有柔柔,她也会!” 第13章 好戏如何收场 云晚意尚且不知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和赵大夫人一起挑选着布料。 赵大夫人见四下无人,问道:“大小姐留下的方子,是吃七日吗?” “对。”云晚意知道赵大夫人决定相信她,便道:“慢性毒药,解开不能操之过急。” “尤其少爷还小,身子虚弱,七日已经是最少的时限了,太快也会对他的身子造成影响。” “不着急。”赵大夫人压着嗓子,道:“多谢你的方子,硕儿吃过药,明显好了很多。” “还有,经过你的提醒,我派人留意了硕儿的乳娘,果然发现她和二房的人走的近!” 云晚意笑了笑,没有应声。 赵大夫人瞧着她的神色,又侧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云柔柔和朱颜,小声提醒道:“大小姐刚回,有几句话就当我多言。” “云柔柔与四皇子来往过密,四皇子又是储君的大热人选,还有那朱小姐,她堂姐乃是贵妃娘娘,十分得宠。” “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大小姐能避则避,需多加小心。” “多谢夫人提醒。”云晚意翻动料子的手微微一顿:“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也是。”赵大夫人很快反应过来,转移话题道:“选料子吧,今儿你看上的,我来付账。” “夫人赠与价值连城的青玉镯子,早就结清救命之恩。”云晚意本就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拒绝道。 “今儿又帮我两次解围,买衣服就不用了。” 不远处,云柔柔把手中帕子当做云晚意,已经要捏碎了! 卑贱的东西,居然两次得赵大夫人帮忙,躲过算计! 朱颜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好。 想到刚才当众下跪,跟个乡下回来的人道歉,脸色越发黑沉,责怪道:“不是你说万无一失的吗?” “怎么赵大夫人如此袒护,还用皇后娘娘来压我!” “的确是我轻敌。”云柔柔眼底透着怨毒,道:“看来,要使用最后的计划!” “哼,我看她呀,压根就不是你说的那么懦弱无能。”朱颜冷哼一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下月初是太后娘娘寿辰,锦绣阁身为皇商,为太后娘娘准备了惊喜。”云柔柔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要是她无知,弄坏了属于太后娘娘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朱颜也有耳闻,狐疑道:“你是说,锦绣阁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凤袍?” “不错。”云柔柔眼神越发狠毒:“金丝细绣,年初就开始准备,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还差一点点完工。” “临门一脚被她破坏,想想都知道她的下场。” “凤袍可不是闹着玩的。”朱颜皱起眉头,不悦道:“我不奉陪,你自个儿玩儿吧,可别玩脱了!” 云柔柔等了好久,才等到赵大夫人和旁人说话,双喜又不在身边的绝佳时机。 她快步上前,红着眼对云晚意道:“姐姐,你得了赵大夫人的礼物却没说,我的确不知道,所以才误会。” “为表歉意,我专门让锦绣阁掌柜给你准备了一套成衣,独一无二,我陪你上楼去试试吧。” 云柔柔一说,云晚意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锦绣阁总共四层,一二楼展示成衣布料,三楼设立单独房间给贵宾量体裁衣。 四楼用来存放贵重衣裳布匹,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凤袍就在这。 凤袍其实已经完工,就差最后几颗点缀的东珠,上个月刚挪过来放着。 前世这些事也发生过,不过是在她守完灵退完婚后,没有青玉镯子的风波,云柔柔直接就用了这一招! 云晚意不知道四楼有什么,被哄入放着凤袍的房间。 凤袍提前被损坏,只有她在里面,她百口莫辩,被送入大狱,差点死在里面! 这一次,她早有准备! 云晚意收回心思,一幅颇为满意的样子,应道:“好啊,在哪儿?” “四楼,跟我来吧。”云柔柔面上带着小心,心中却暗骂了一句——死到临头还这么贪心,活该! 到了放着凤袍的房间门口,云柔柔停下脚步,借口道:“你先进屋,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处理,去去就来。”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故作疑惑道:“四楼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没人才清净,我为此可花了不少银子。”云柔柔不耐道:“进去吧,衣裳就在里面。” “一起进去吧,正好你帮忙看看衣裳合不合身。”云晚意说话间,直接伸手拉住云柔柔的手腕。 第14章 怎么变成了她 众人咋咋乎乎涌上四楼。 房间内,云柔柔伏在桌案上,在楼梯喧闹中幽幽转醒。 睁眼,就吓了一跳:她手上,竟然拿着桂花香油的空瓶子。 而桌案上平铺着的凤袍前胸处,晕着一大片褐色的油渍,明显是从她手中的瓶子里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云柔柔心如鼓擂,迷茫的抬眼四下环顾。 坐在这儿的,不应该是云晚意吗,怎么会是她?! 云柔柔脑子再昏沉,也知道情况有变,正打算丢掉桂花香油瓶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动作,门忽然被踹开,还伴随着掌柜盛怒的声音:“胆大包天,连太后娘娘的凤袍都敢觊觎!” 云柔柔拿着来不及丢掉的空瓶子,和掌柜四目相对。 掌柜看清楚人后,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偏偏跟在身后的雯一没看清楚,还在叫嚣着:“大小姐如此妄为,实在叫人咂舌!” 掌柜赶紧回头,想捂上雯一的嘴。 然而晚了。 有小姐眼尖,已经看到了云柔柔,惊疑道:“这位,不是曾经的大小姐云柔柔吗,现在应该是二小姐吧!” “可不是?”其他人同样摸不着头脑:“丫鬟一口一个大小姐,我还以为是云晚意呢。” “这闹得哪一出,云柔柔是被刚才的事情刺激疯了吗,连凤袍都敢碰?” “就是啊,要说云晚意不清楚凤袍碰不得我还信,云柔柔打小在淮安侯府长大,怎么可能不知?” “哎呀,你们看那凤袍上是什么!” 凤袍是明黄色的,颜色鲜亮,褐色的桂花油泼在上面,十分醒目。 云柔柔如梦初醒,吓得一把丢开手里的空瓶子,辩解道:“不是我,我刚来!” 显然,这辩解十分苍白无力。 话音刚落,就被人质疑:“云二小姐,我们亲眼看到你手中拿着香油瓶子,还如何狡辩?” “真的不是我!”云柔柔惨白着脸,吓得六神无主,四处查看:“是云晚意,是她陷害我的!” 雯一这时才反应过来,挤开掌柜的快步上前,带着哭腔道:“小姐,怎么是你!” “还说!”云柔柔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云晚意人呢!” 雯一也不清楚,起身在屋内搜寻起来。 屋子不算特别大,能藏人的位置寥寥无几,雯一把柜子底下都找了,还是没有。 这下,众人是彻底懵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 掌柜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任何东西,眼睛直愣愣看着凤袍上的污渍,如坠冰窖。 东家千叮万嘱,凤袍不能出任何意外,要人是云晚意还好,左右是她背锅,牵连不到他。 可偏偏是云柔柔,他们合伙算计,要是招供起来,他也脱不开干系! 更要命的是,这种桂花香油是用在头发上的,里面加了香料,留下的印子洗不掉啊! 掌柜知道不能供出云柔柔,心一横,道:“云二小姐知书达理,不会这么没分寸,定是别人作梗陷害。” “云二小姐,您好好想想有哪儿不对劲?” 他这么一说,云柔柔找回些神智,快速过了一遍事情,红着眼眶道:“是了,姐姐非要来看凤袍。” “我百般阻拦,到了门口却闻到香味眼前一黑不知世事,等我再醒就是刚才的那一幕。” 掌柜立刻接过话,道:“一定是大小姐使用迷香,故意陷害二小姐,她从乡下回来,有这些野路子手段也不稀奇!” 云柔柔抽抽搭搭,做足了受害人的架势,委屈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我。” “赶紧找到云大小姐,毁了凤袍,可是大罪!”掌柜的立刻朝外吩咐道:“上下去搜,人肯定跑不远!” 动静不小,姗姗来迟的赵大夫人即使站在门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抖了抖衣裳,越过人群故作狐疑:“你们要找云大小姐,可她早就走了啊!” 掌柜更是诧异,随即又道:“肯定使完坏就跑了,去淮安侯府拿人!” “使完坏?”赵大夫人微微蹙眉,一幅不解的样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云大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 “之后察觉身子不适,出去求医了。” 云柔柔死死盯着赵大夫人,很想辩解一句,云晚意分明和她在一起!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恰好闻讯赶来的一楼小厮出面作证,云晚意很早就拿了衣裳离开,时间对不上。 云柔柔百口莫辩,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什么,道:“想弄清我是不是被陷害,很简单。” “我是被迷晕的,正好旁边就是泰和医馆,去把脉便知异样!” 凤袍出事,众人也不敢再挑选衣裳,生怕卷入其中。 故而掌柜带着云柔柔主仆去医馆,大部分夫人小姐也跟着去了。 刚到泰和医馆,更令人惊诧的发生了——消失不见的云晚意,居然在此! 此时云晚意脸色苍白,一改刚才的气色,多了几分憔悴! “你怎么在这!”云柔柔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是不是你陷害我!” “你在说什么?”云晚意靠在双喜身上,说话有气无力。 两人对比,一个中气十足,一个虚弱无比。 “现在装什么柔弱。”云柔柔死死盯着云晚意,道:“你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我迷晕,又弄了香油泼在凤袍上陷害我。” “洪大夫别理她,赶紧给我把脉,我中了迷药!” 掌柜也道:“是啊,先给云二小姐把脉吧,这云大小姐一看就是装的!” 今日坐诊的大夫,正是洪钟。 洪钟认识云柔柔,对她颐气指使的语气和掌柜的话略有不满:“云小姐且先等等,我还没给这位姑娘看完呢!” “先给我看!”云柔柔着急弄清楚真相,拦在前面,道:“她压根没病!” 洪钟还要拒绝,云晚意耷拉着眼皮,无力的摆摆手:“没事,大夫先给她看吧。” 洪钟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云柔柔坐下。 一番把脉后,洪钟还没说话,云柔柔就带了几分得意,道:“我没说错,的确中了迷药吧!” “云小姐到底在说什么?”洪钟蹙着眉,不悦道:“进门再三强调自个儿中了迷药,可脉象上看,你体健无病,毫无迷药痕迹。” 不等云柔柔说话,又指着几近昏厥的云晚意补充道:“倒是这位小姐,身子乏力,脉象紊乱虚浮,明显体内有大量迷药!”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从锦绣阁跟过来的夫人小姐,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先前,的确有几分相信云柔柔话,认为是云晚意栽赃陷害。 可为何,云柔柔体内无迷药,而云晚意体内有! 第15章 再度反转 云柔柔更如见了鬼似的,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搞鬼!” 洪钟眉心蹙得更紧,带着明显的不满意:“二小姐怀疑我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 “我不是怀疑洪大夫,是质疑她!”云柔柔死死盯着云晚意,道:“既然中了大量迷药,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我在锦绣阁的时候,只闻到香味就昏厥不醒,她这样,明显有假!” 云晚意靠在双喜身上,还没辩驳,人已经朝后仰去。 “姑娘,姑娘!”双喜大叫着,颤声道:“洪大夫,求求您赶紧看看我家姑娘!” “装装装,还装!”云柔柔面色狰狞,彻底失了千金尊贵:“云晚意,你解释不清就装昏倒。” “大夫在这儿呢,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双喜费力的扶着彻底昏厥的云晚意,闻言满是泪痕道:“姑娘都这样了,二小姐还要胡搅蛮缠吗?” 她拉起云晚意藏在衣袖中的手,展示在众人面前:“姑娘察觉不对,用簪子生生戳着手心儿,才勉强保持清醒!” 云晚意的手无力的耷拉着,一片殷红,与她瓷白的手掌相映,醒目又骇然。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失望道:“二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可现在看来,你的确过分了。” “什么意思?”云柔柔看着说话那人:“你难道真以为是我?” “你先前就不对劲。”有人怀疑道:“和朱小姐一唱一和,说大小姐乡下来的,若非赵大夫人作证,大小姐的黑锅背定了。” “哪有不向着自家姐妹的,还有凤袍被污一事,我们亲眼看到是你,你却污蔑不在场的云大小姐。” 云柔柔急的直跺脚:“真的是云晚意,你们相信我,是她故意给自己下迷药!” “我们不是傻子。”又有人道:“哪有对自己下此狠手陷害别人的道理,再者,洪大夫亲口证实你体内并无迷药!” “真的是云晚意。”云柔柔又哭又叫,语无伦次道:“我清楚凤袍尊贵,没有道理去破坏,自惹麻烦!” 她苍白的辩解,让人群中的质疑声越来越浓: “你没有,难道云大小姐就有?” “我看,是你被迫当众下跪给云大小姐道歉,心中不忿,想陷害大小姐,却不知道哪儿出了错弄巧成拙吧!” “我也这么觉得,云大小姐几多无辜,先前被你和朱小姐堵着误会,也没说一句重话。 倒是你,一会儿说她是乡下来的,一会儿说她要陷害你,戏可真多!” “不管如何,凤袍事大,还是赶紧报官处置吧,我们可不想被牵连其中。” “……” 云柔柔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凤尾花染就的指甲早就把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 她现在体会到,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做局时,为避免被人看到,她刻意避开众人,单独带着云晚意去四楼,故而如今没有人证。 赵大夫人出面作证,舆论一边倒,心虚之下,更不敢,也不能说出和云晚意一起上楼的事! 这个哑巴亏,不论怎么看,她都吃定了! 手掌传来的痛楚,勉强拉回云柔柔的神智,她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云柔柔扫了眼昏迷不醒的云晚意,心一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不是我,也不是姐姐,陷害我们的另有其人!” “这话说的可有意思。”赵大夫人拨开人群,冷笑道:“锦绣阁放新,布匹衣裳都挑不过来,谁闲的没事陷害你们?” “我不知道。”云柔柔一口咬定,道:“姐姐中了迷药,我被陷害,对方定想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甚至想利用献给太后娘娘的凤袍对付淮安侯府,如此歹毒的心思,绝对不能姑息,掌柜,赶紧去报官!” 掌柜清楚真相,看着云柔柔眼神躲闪,压根不敢。 他害怕被牵连! “赶紧!”云柔柔再度强调,话中带话,提醒道:“难道要你我背黑锅吗!” 掌柜去报官,其他人则是三三两两的散去。 事情传的很快,马车还没到云家,老太君就派人在门口守着了。 云晚意依旧没醒,深度昏厥,汤药灌不进去,老太君十分怜悯,只能命人先将她送回院子。 云柔柔也打算离开,老太君冷声叫住道:“你跟我来。” 云柔柔心中忐忑,到底还是亦步亦趋,跟着老太君去了后院的小佛堂。 老太君全程一言不发,进门便厉声道:“跪下!” 云柔柔眼眶一红,小声道:“祖母,孙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请您明示。” “不知道?”老太君气的拿起拐杖,就往她身上丢:“昨天两次陷害晚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机会。” “你不知悔改,竟敢把心思打到太后娘娘的凤袍上,要利用凤袍害死晚意!” 云柔柔躲闪不及,拐杖正打在腿上。 她闷哼一声,含着泪倔强不动,道:“祖母误会,这件事要么是姐姐要害我,要么是别人要利用我们二人陷害云家,与我无关。” 老太君冷眼看着她,盛怒之下,连声音都变了:“事关重大,我听闻消息后,立刻命人去锦绣阁打探情况。” “你倒是解释解释,晚意刚回来,从哪儿知道锦绣阁放着给太后娘娘的凤袍?” “且她穿的还是你淘汰的旧衣,周身只有我赏的三两银子,又上哪儿能弄到迷药?” “退一万步说,谁又会用这么拙劣又冒险的法子,陷害云家?” 云柔柔咬着嘴唇,还在抵赖:“祖母,真的不是我,许是姐姐打哪儿听说……” “够了!”老太君颇为失望的打断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如此不堪低级的手法,也就你母亲相信你。” “事关凤袍,最好祈祷锦绣阁那几人能守住秘密,否则别说淮安侯府,就算四皇子,也不见得能保住你!” 云柔柔虽然还站着,但周身早就抖的不成样子。 老太君见她冥顽不灵,摇头叹息道:“就在这跪着吧,但愿佛气能净化你的龌龊心思!” 佛堂冷清,雯一早就被拉出去审问,只剩下云柔柔一人。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变了走向,明明从计划刚开始就万无一失,意外最多只有忽然帮云晚意的赵大夫人。 那奇怪的香味出现的蹊跷,当时只有她和云晚意两人。 到底是哪儿来的! 云柔柔再度收紧手心,覆上先前的掐痕。 同时暗想着,不管是不是,下跪道歉之辱,足以让她弄死云晚意千百回! 而此时的云晚意,早就转醒。 她院子偏僻,寻常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院子里更只有她和双喜两人。 饶是如此,双喜依旧压着嗓子,兴奋道:“姑娘,您到底用的什么法子,竟连大名鼎鼎的洪钟大夫都骗过了!” 第16章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前世经了一遭,云晚意不会坐以待毙。 昨夜双喜睡下后,她利用记忆,在院子后墙缝隙中寻到临阳花。 临阳花向阳而生,长在墙角夹缝中,冬日盛开却不甚起眼,与野草无二。 花蕊上的粉末是天然绝佳的迷药,只需要一小点,就能迷晕一头牛,花瓣便是解药。 美中不足的是药效十分短,且一旦苏醒,体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用来对付云柔柔,再好不过! 从锦绣阁离开,她就算到云柔柔会来隔壁医馆求证,便利用剩下的临阳花粉,圆了整场计划。 就算云柔柔笃定事情是她做的,也不敢说,说出来也没任何证据! 这些,云晚意没打算瞒着双喜,她大致将事情说了说。 双喜听罢,想起昨日赵家小少爷的事,惊疑道:“奴婢还以为您治好赵家小少爷,是误打误撞。” “可如今瞧着,您绝对有真本事,要是老太君和侯爷知道,肯定对您高看一眼,也会维护您的。” “不能让他们知道。”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一开始将底牌全部拿出,可不是件好事。” “您不让说,奴婢绝对多嘴。”双喜的惊喜没能持续,转而担忧道:“可您逼得二小姐当众下跪道歉,又让她担着亵渎凤袍的事。” “二小姐必会用她惯用的示弱伎俩,让夫人侯爷还有老太君相信她,咱们处境只怕不好。” “闹到官府,定然严查。”云晚意早就预想到了结果:“云柔柔拿捏不了锦绣阁掌柜,不敢将责任推给他。” “锦绣阁呢,念及四皇子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得罪云柔柔,你猜,最后会如何?” 双喜脑子一转,很快想到了:“找人背黑锅?” “没错,锦绣阁掌柜不傻,在官府严查下,必然松口透出一二。”云晚意起身穿好衣裳,道。 “不能攀咬云柔柔,雯一,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双喜啐了一声,道:“雯一没少仗势欺人,经常私下欺负我们这些没主子撑腰的小婢子。” “搜刮月银赏赐,动辄打骂出气,有什么下场也是她罪有应得!” 云晚意没接话,心中对双喜的话颇为赞同。 前世,雯一没少帮云柔柔出谋划策羞辱她,连双喜的死,都是雯一亲手所致。 这一招没拿下云柔柔,拔掉雯一这个恶毒爪牙也不亏! 云晚意夜半没睡好,索性借着迷药的由头补觉去了。 相比之下,云柔柔孤零零跪在小佛堂,因为老太君下令,无人敢搭理。 一跪,就跪到了晚上。 苏锦去看过几次,都被老太君留下看守的人拦住,最后实在心疼的不得了,以死相逼闹到老太君跟前。 对于苏锦的糊涂,老太君也十分无奈:“种种证据面前,你就不肯相信你的亲生女儿一次?” “柔儿就是我亲生的。”苏锦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件事我派人查过,她不可能如此糊涂。” “我相信,一定是心思歹毒的云晚意设计陷害!” “好一句心思歹毒。”老太君气的只拍桌子,对云晚意多了些许怜悯:“要我饶了云柔柔也行。” “你先去看你口中的歹毒之人,看到底是她可怜,还是你的好女儿云柔柔可怜,再来和我说话!” 苏锦再不情愿,为了云柔柔,也只能先去看云晚意。 云晚意的院子,在云家最偏远的角落。 苏锦本就不耐,走到一半忍不住抱怨道:“讨债鬼,住的这么远,存心让我糟心!” “夫人,当初这院子是您选的。”苏锦的心腹绿萝看不下去,提醒道:“您担心大小姐回来,会惹二小姐不开心。” “所以将大小姐的院子放的偏远,尽量避开二小姐。” “说这些干什么,住得远,现在不照样惹得柔儿不快?”苏锦压根没意识到哪儿不对,不耐道。 “一回来就风波不断,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将她找回来,唉,赶紧去,拖的越久,柔柔跪的越久。” 这院子太偏,寻常不用,打扫不勤,早就破旧。 云晚意刚回来几日,屋内什么也没添置,还没得脸的丫鬟婆子住的体面。 身边也只有双喜一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压根没有嫡长女的排面儿。 云晚意躺在榻上,屋内炭火不旺,越发添了些冷清。 苏锦受不住长期不住人的潮闷味儿,捂着口鼻,看向云晚意不满道:“既然已经醒了,怎么还躺着?” “夫人。”双喜行了礼,赶紧解释道:“大夫说了,大小姐体内的迷药量重,就算清醒,也要些时间恢复。” “听闻你在乡下砍柴割草放牛羊什么都做。”苏锦秀眉紧蹙,冷哼道:“怎么到了府上这般娇贵?” 双喜神色微变,赶紧担忧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对苏锦这个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前世,苏锦就十分偏心云柔柔,对她处处厌恶不喜。 一开始,云晚意以为是她从乡下归来,粗鄙俗气才会如此,她铆足劲努力成为上城第一闺女,依旧没改变苏锦的态度。 也因此,云晚意骨子里自卑,渴望有人能对她很好,后来认识常牧云,才会一步步踏入温柔谎言的深渊而不自知。 等苏家一族全被抄斩,云家全家充奴流放,云晚意早就被囚在冷宫。 直到死前,她都很想知道,苏锦有没有后悔过! 但,重生的云晚意,早就不在乎问题的答案了。 她甚至完全不在乎苏锦的想法,抬眸和苏锦对视,眼底古井无波:“大夫人来,不会是问我这些的吧?” “肯定不是。”苏锦对上她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厌恶道:“既然你没事,赶紧去老太君面前说清楚。” 云晚意懒得看苏锦这幅护犊子的样儿,索性偏向一旁,对双喜道:“我头晕的厉害,实在不宜见人,送大夫人回去吧。” “别装腔作势不识好歹。”苏锦蹙着眉,一把拉住云晚意的手腕,不由分说道:“你只是头晕而已,又不会死人。” “柔儿自小柔弱,跪了大半日,身子受不住的,走,跟我去见老太君!” 云晚意被苏锦半拖着,故作无力的挣扎,心中却在想着一事——这叫什么? 这叫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她先前晕倒,还没试探过老太君的态度。 苏锦这么一闹,她敢笃定,老太君原本还在摇摆的天秤,从现在开始,绝对会完全的偏向她! 第17章 早点捞好处 云晚意半推半就,任由苏锦拉拉扯扯,一路到了老太君院子里。 双喜也是个好帮手,边走边大声替云晚意求情,惹的府上主子下人或明或暗关注着。 几人还没到老太君屋内,老太君就听人先一步禀告了此事。 当苏锦拉扯着云晚意刚进屋,老太君铁青着脸道:“苏锦,云晚意再不济也是云家的嫡长女。” “她身体虚弱,我叫你去看她,不是让你去折腾她!” 苏锦甩开云晚意的手,嫌弃的在手帕上擦了擦:“她哪儿虚弱了,就是装的,醒了不来您跟前说清楚。” “这个算计,不就是想让柔儿多受点罪?” “够了,洪钟大夫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老太君紧蹙着眉:“你是一家主母,晚意是大小姐。” “你如此待她,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也不怕叫人笑话?” 苏锦面色一僵,不敢明着顶撞,小声嘟囔道:“柔儿被害成那样……” “还敢说!”老太君狠狠瞪了苏锦一眼,转向云晚意,眼底带着一抹愧色:“你身子好点了吗?” 云晚意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双喜身上,闻言费劲的站好,道:“让祖母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站都站不稳,哪里好多了?”老太君心疼她的懂事,叹道:“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祖母会给你一个公道。” 云晚意刚走了两步,人再度无力的瘫软在地。 老太君赶紧吩咐红霞带人送云晚意回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苏锦和老太君,老太君勃然大怒:“刚才底下的人来报,雯一受不住盘问,招供了些东西!” “雯一伺候云柔柔多年,不可能无故攀咬,你到现在还觉得云柔柔单纯善良,完全无辜吗!” 苏锦还想为云柔柔说点什么,老太君沉着脸,冷声道:“事关送给太后娘娘的凤袍,锦绣阁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惯出来的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吧,万一不成,淮安侯府只有舍弃云柔柔!” 苏锦满是惊诧,良久才道:“柔儿不会这么没分寸,我去看看她。” 老太君看着苏锦匆忙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 红霞送云晚意回来,正好听到老太君唉声叹气,赶紧倒了安神茶上前:“老太君是因为夫人烦心?” “我就不懂了,哪怕养了云柔柔多年,云晚意好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君喝了口茶,又叹了一声。 “怎么证据确凿的事,她还是向着云柔柔?” 红霞绕到身后给老太君按着肩膀,安抚道:“夫人被苏家捧在手心,身份尊荣一直都在。” “许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从乡下回来的大小姐,过一段时间没准就好了。” “哼,她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刚才硬拉着还在病中的云晚意吵闹,那么多人瞧见!”老太君重重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你送晚意回去,那孩子可有什么怨言?” 红霞摇摇头,小声道:“大小姐心性沉稳,哪怕身子极度不适,依旧谦和有礼。” “难为那孩子,才回来七日,规矩上就得了金嬷嬷夸奖,可见是用心了。”老太君点点头,吩咐道。 “往后你多看着些,不要让她在云柔柔手中吃亏。” “是。”红霞应声后顿了顿,又道:“老太君,奴婢斗胆说个不该说的话,大小姐到底与镇北王爷定下婚约。” “方才瞧着大小姐住的院子偏僻屋内简陋,里面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身边更只有回府那日派去的双喜一人。” “这要是被镇北王府的人知道,只怕又要惹出闲话。” 老太君闻言,带了几分茫然:“苏锦当初不是说院子都置办好了?” 红霞小声回答道:“大小姐没回来之前,院子定在清荷园,也不知三少爷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隔天就叫人定去了竹园。” 老太君怒极反笑道:“竹园早就荒废多时,亏苏锦想的出来,既然如此,你叫人将我们隔壁的院子腾出来。” “明早让云晚意搬进去,再拨几个得心应手的丫鬟去照顾。” 另一边,苏锦匆匆找到小佛堂。 云柔柔滴水未进跪了半日,神色憔悴,看到苏锦再也忍不住,哭道:“母亲,您终于来了!” “我来晚了,让你多受了委屈。”苏锦心疼的扶着她想站起来。 奈何云柔柔腿麻,两人只能顺势坐在蒲团上。 苏锦轻轻给云柔柔揉着腿,一边小声问道:“柔儿,这也没外人,你实话告诉母亲,锦绣阁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云柔柔身子一僵,还要抵赖。 她这个反应,足以说明问题。 苏锦心里咯噔一声,先一步道:“雯一那个贱骨头招了些东西出来,你不用怕,说出来我好帮你想办法。” 云柔柔起先还打算死扛,闻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母亲,是我不好,姐姐即将成为镇北王妃。” “我害怕你们都喜欢姐姐,不要我了,一时鬼迷心窍,就,就做了错事,母亲,要不您将我送走吧。” “傻孩子,既然我问了,又怎么会让你走?”苏锦把云柔柔搂在怀中,红着眼道:“都是因为云晚意那小灾星。” “只是,你也太大胆了,太后娘娘的凤袍动不得啊!” “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连累淮安侯府和您。”云柔柔越哭越委屈:“这件事我出面担着,今生不能为您尽孝,只有下辈子了。” “知错能改就行,别胡说。”苏锦心都被她哭碎了,心一横,道:“既然雯一招供,不如将事情推到她身上。” 云柔柔从苏锦怀中起身,假意道:“雯一伺候我多年,这么做我不忍心,再说,祖母那边不会同意。” “反水的婢子留着无用。”苏锦扶着云柔柔,道:“你去祖母跟前认个错,念在四皇子的份上,她不会为难的。” 苏锦的偏心袒护,云柔柔的装弱认错,老太君的心思,云晚意不需要打听,就能猜到一二。 她回到院子装病,继续补觉,到了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姑娘,您怎么还不睡?”双喜瞧着灯还没熄灭,进门询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白天睡多了。”云晚意眼珠子一转:“去把我从乡下带来的衣裳找出来,我换上出去一趟。” “这么晚?”双喜犹豫着,道:“夫人和老太君早就睡下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允许啊!” “雯一背黑锅,事情最后肯定会平息,不如早些出手给自个儿捞点好处。”云晚意眨眨眼,道。 “再说乔装打扮翻院墙出去,不需要他们允许。” “夜半,外头铺面都关了,您出去能上哪儿捞到好处?”双喜更加不解,劝道:“您还是消停些,等明儿再说。” 云晚意眨眨眼:“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说有地方,就肯定有地方。” 第18章 初遇 竹园紧挨着淮安侯府的后院墙,翻出去的确方便。 双喜最终没能拗过云晚意,找来衣裳,心惊胆战的目送她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云晚意不知道,她的动静从一开始,就被常景棣派来打探情况的惊蛰看在眼里。 惊蛰转眼回到镇北王府,一一汇报。 常景棣坐在窗前看着月色,手搭在轮椅上,闻言轻轻点了点扶手,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本王记得你说,她让赵坤的小儿子死而复生?” 惊蛰点点头,应声道:“赵硕实气息全无,云大小姐胡乱倒提着跑了一圈,愣是给救活了。” “活了之后再一次昏厥,进屋就只有云大小姐和赵大夫人在,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小人弄来赵硕实的药渣,请府上郎中看过,说是解一种慢性毒药的方子。” 常景棣手中的动作逐渐放缓,随即微眯起眼:“以前的事呢,查了没有?” 惊蛰赶紧汇报道:“云大小姐先前居住的地方叫三峰村,属下几日前就派人查过。” “云大小姐的养父母在五年前的大旱中,带着两个儿子逃荒,撇下她跑了。” “云大小姐靠山上的野菜野果熬过去,村子里的人也算好心,时不时接济一番。” 常景棣越听,俊眉蹙的越是厉害:“这样一个孤女,从哪儿学的医术?” “医术?”惊蛰愣了愣,随即疑惑道:“属下不认为云大小姐会医术,村里长大的孩子,多少都听过偏方。” “估计误打误撞,带了几分运气。” 常景棣冷哼一声:“你也就剩下块头了。” 惊蛰愣愣的不懂,另一个心腹谷雨接过话,道:“救活赵小少爷是运气,解毒方子肯定不是。” “赵小少爷是唯一的嫡子,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乡下偏方,再说,赵大夫人在锦绣阁对云大小姐的维护,也说明问题不简单。” “何况那日锦绣阁你也瞧见了,云大小姐明显用了什么法子,让云二小姐有苦难言。” 惊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挠挠头道:“可属下并未查到云大小姐的医术从何而来,甚至,她都没接触过会医术的人。” “你查不到,不代表没有。”常景棣收回眼神,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换身衣裳,去锦绣阁。” “这么晚去锦绣阁做什么?”惊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爷,您身子没好,夜晚寒冷,还是等明儿白天再说吧。” 常景棣没搭理他,转动着轮椅朝内室而去。 谷雨看了眼惊蛰,小声道:“爷说的没错,你还真只有块头了,云大小姐夜半出门,你猜她会去哪儿?” “去哪儿我怎么知道。”惊蛰满是不解:“云大小姐刚才也没说。” “你就在家里吧,我陪爷出去。”谷雨无奈的摇头:“爷明显看中云大小姐的医术了,可不能让你这根榆木搅合。” 与此同时,乔装打扮过的云晚意,带着面纱到了锦绣阁门口。 锦绣阁一二三层漆黑一片,唯独四楼整层灯火通明。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凤袍的事。 消息已经透出去,眼瞧着太后娘娘的寿辰就要到了,锦绣阁拿不出凤袍,后果可想而知。 可那么大一团污渍,完全洗不掉。 重新制作也来不及,现在要是有人能想出解决的办法,那绝对是锦绣阁的恩人。 云晚意整理好衣裳,敲响锦绣阁的大门。 等了好一会,才有小厮来开门。 看到云晚意穿着破烂,小厮蹙了蹙眉,不耐道:“店早就打烊了,要买东西明儿赶早。” 说着,就要去关门。 云晚意伸手拦住,道:“我知道锦绣阁遇到麻烦,愿意帮你们解决。” “帮我们解决?”小厮闻言,上下扫了云晚意一眼,冷嗤道:“就你,知道锦绣阁遇到什么事了吗?” “消息传开,大家都清楚。”云晚意料到锦绣阁想不出好法子,气定神闲道:“有法子,试一试对你们也没有损失。” 她蒙着脸,小厮只能看到露在外边的一双眼。 眼神清亮,毫无闪躲。 小厮也不知为何,竟然犹豫了,转身上楼通报。 锦绣阁现在是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意错过,小厮上去没一会,就下来迎接云晚意。 比起白天四楼的空旷,这会子挤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个,从穿着打扮来看,都是锦绣阁的绣娘。 云晚意浅浅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中间衣着华贵的女子身上。 女子看着三十出头,身姿妖娆又带着一股精明,正是锦绣阁东家琳琅。 琳琅也正打量着云晚意,看清楚她的行头后,略带着失望:“是你说,有法子帮锦绣阁解决难题?” “是。”云晚意迎上她探究的眼神,丝毫不怵:“忙不是白帮的,我要是解决麻烦,锦绣阁打算给什么报酬?” 话音落下,琳琅脸上已经浮起些许不耐。 琳琅身边的大丫鬟更是不屑道:“以为有真本事,没想到又是个打秋风的,别耽搁时间,赶紧丢出去!” “没有白吃的午餐,锦绣阁做生意多年,应该懂吧?”云晚意站在原地,盯着琳琅道:“还没听清楚法子就把人赶走。” “错失良机,倒霉的肯定是锦绣阁。” 许是实在没想到法子,琳琅伸手拦住丫鬟:“等一下,听她说完。” 云晚意看向桌案上平铺的凤袍,继续道:“很简单,绣一个比污渍大的花纹将之盖住,不就解决了?” “可笑,我们锦绣阁三十多位绣娘,个个手艺绝顶,早就想到这个法子了。”那丫鬟白了云晚意一眼,嗤道。 “要是可行,还轮的上你来说?” “这法子我们一开始就商议过。”琳琅维持着面上体面,不悦道:“且不说污渍在前胸,绣花只会更显凌乱。” “就算能用花纹,绣上去突兀难看,照样无用,姑娘要是没别的法子,还请离开,别打扰我们。” 云晚意幽幽一笑,拿起一旁的衣尺点在污渍上:“凤袍整体是明黄色,绣着牡丹和凤凰,富贵且颜色饱满。” “你们不敢用这个法子,无非是觉得不管绣什么花样,用什么颜色的线,都十分怪异凌乱,还会打破原本衣裳的美感,对吗?” 琳琅蹙着眉,没有应声。 云晚意继续用衣尺沿着污渍,虚空画着轨迹:“但,若用银丝暗羽线交织来绣,必能低调挡住污渍,还会有奇效。” “怎么可能有奇效?”有绣娘接过话,否定道:“银丝暗羽线虽然特殊,可也不是万能的!” “黄色的银丝暗羽线绣出一朵祥云。”云晚意抬头看向琳琅:“敢不敢让我试试?” “你的意思,你来绣?”琳琅早就看出云晚意的深意,犹豫道:“你要想清楚,下针无法回头。” “一旦再出现意外,你要完全担责。” “好,要是做不到,毁坏凤袍的罪名我一人承担。”云晚意一口应下,眨眨眼反问道:“若是成功呢?” “千两银子为谢。”琳琅看向云晚意陈旧的粗布衣裳:“此外,还应给你两个承诺,只要锦绣阁能办到!” “一言为定。”云晚意坐在凤袍前,道:“将凤袍同色银丝暗羽线拿来,一个时辰内,必然给你不同!” 第19章 我有办法 琳琅死马当活马医,立刻清走屋内的其他人,命人拿来银丝暗羽线交给云晚意。 大丫鬟看着掩上的门,不安道:“主子,这姑娘瞧着落魄,指不定是从哪儿来的,轻易相信,只怕不妥。” “她能行,咱们少个心事,她要不行,全力担责。”琳琅笑了笑,道:“这种出头鸟在,我们锦绣阁怎么都不亏。” 丫鬟还要说什么,屋外响起三声突兀却有规律的鸟叫。 琳琅神色微变,先一步吩咐丫鬟道:“今儿很晚了,你先带绣娘们回布庄休息,我留在这等结果。” 很快,丫鬟和绣娘们离开锦绣阁,只留了守门的小厮和琳琅,还有屋内的云晚意。 琳琅打发了小厮,从后门迎出去,果然看到乔装成普通人打扮的镇北王常景棣。 她赶紧跪下,带着惶恐道:“主上,凤袍之事乃是意外,属下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请您息怒。” 锦绣阁东家明面上看是琳琅,实则幕后之人是常景棣。 只是,常景棣从未出现在锦绣阁过,有什么事,都是琳琅秘密去找他,更别说和现在一样找上门。 琳琅只以为他是因为凤袍被污,兴师问罪来了,自然恐慌。 常景棣微眯起眼,仰头看向亮着灯的四楼:“有人出手?” “没错,刚才一个蒙着脸的姑娘找上门,自愿出手帮忙。”琳琅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常景棣猜的没错,云晚意果然在这! 他顿了顿,朝一旁伸出手,道:“先上去看看。” 谷雨赶紧扶住他,疑惑道:“您不要轮椅?” “轮椅上楼不妥,再说,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本王也不需要。”常景棣扶住谷雨的手,道:“上去后,先别惊扰她,等看成果如何再说。” 他,另有打算。 云晚意丝毫不知一墙之隔的位置,多了两个人暗中观察。 她专心绣着手下的花纹,一针一线,手下飞快,忙却不乱。 “云大小姐手上这功夫,没个几年苦练,只怕不能完成。”谷雨从暗处看到云晚意的动作,压低嗓子,疑惑道。 “可惊蛰调查,云大小姐在三峰村住的简陋,穿的简陋,勉强只能维持日常生活,压根不可能练就这本事。” 不用谷雨说,常景棣也看到了。 谷雨的疑惑,正是他的疑惑。 常景棣直觉云晚意绝对没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继续盯着她的动作,只吩咐道:“让琳琅送点炭火进去。” 冬日很冷,屋内也不缓和,好在云晚意手下飞快,活动起来,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冷。 琳琅送来的炭盆子如锦上添花,云晚意手指更为灵活,才半个时辰,原本有污渍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朵暗绣的吉祥云纹。 时间还充裕,她干脆将对称的另一边,也绣了一模一样的花样。 约定好的一个时辰到了,云晚意打开房门。 琳琅早就等候多时,看到云晚意,笑了笑越过她进门道:“姑娘果然准时,就是不知道你的绣功,经不经得起……” 考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琳琅的话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呼:“天啊,这,这真是你绣出来的?!” 云晚意笑了笑:“屋内就我一个人,不是我,难道还是鬼绣的?” 琳琅没计较她的话,拿起凤袍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眼,越发惊奇:“乍一看,是和衣裳融为一体的吉祥云暗纹。” “可一旦动起来,暗羽线反出不同颜色,吉祥云纹就好像活了,挂在天边,成了五彩祥云!” 她说着,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更加惊艳:“原本的桂花油渍完全被暗纹盖住。” “不仅看不出端倪,还带着一股子桂花香味,到底怎么做到的?!” 比起琳琅的惊疑,云晚意很是淡定:“银丝暗羽线能反出不同的颜色,只要手下功夫深一点,完成不是难事。” “难怪你先前那般笃定,的确本事了得,担得起那股自信。”琳琅放下衣裳,快步上前道。 “姑娘,千两银子之外,我锦绣阁愿意出高价,聘你在锦绣阁做第一绣娘,如何?” “绣娘就算了。”云晚意伸出手,道:“原本许诺的银子和承诺兑现就行。” “你真的不考虑?”琳琅颇为惋惜,道:“如此绣功,在锦绣阁绝对能成大事,将来荣华富贵少不得你。” “真的不用。”云晚意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肩膀,道:“已经后半夜了,东家还是爽快些吧。” 琳琅这才想起来隔壁还有人等着,想了想,道:“那姑娘先等等,我去准备银子。” 隔壁屋内,常景棣虽然没看到凤袍上的暗纹,却从琳琅惊叹中推断出绝对不差。 不等琳琅开口,他就道:“本王亲自前去。” 云晚意在屋内等的哈欠连天,好不容易等到琳琅,却见她身边跟着个腿有残疾的男子。 她哈欠僵在嘴边,往后退了一步,疑惑的打量着:“这位是?” 男子身姿挺拔,和她一样,覆盖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长像。 仅露在外边的双眼宛如盛着星辰大海,只是,那眼底并无情绪,为星辰添了些冰冷的凉意。 周身透着难以接近的矜贵,明显不是寻常人。 琳琅赶紧介绍道:“姑娘,实不相瞒,这位才是锦绣阁真正的主人,听闻姑娘惊世绣功,专门前来。” 常景棣也在打量云晚意。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上一次离得远,这一次近却不能看清全貌。 只看她露在外边的眼睛清亮如天边晚星,又好像受惊的兔子,充满戒备。 常景棣心头微动,收回视线,道:“姑娘,黄金千两,换你在锦绣阁,如何?” 不愧是幕后东家,出手就是千两黄金,诱惑十足,阔气! 可惜,云晚意的本意就是要锦绣阁承情,顺便挣点小银子花花,就算万金也留不住。 她爽快利落的拒绝道:“不用,原本的银子就好。”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也不好强求。”常景棣朝后退了几步,道:“琳琅,给银子。” 常景棣那几步,明显能看出腿脚问题严重。 留个绣娘就是千金,要是治好他的腿,岂不是银子更多? 云晚意心下想着,扫了眼他的眉眼,改变主意道:“东家且慢。” “姑娘想通了?”琳琅惊喜的回头,道。 云晚意摇摇头,目光落在常景棣身上:“绣娘我是做不成的,但这位公子的腿伤,我有办法。” 第20章 难道她知道内情 琳琅被云晚意的话惊呆了,从绣花到行医,跨度实在太大! 何况这姑娘瞧着年岁不大,行医需要多年经验积累,可非短短几年学成。 同样,绣功也是。 琳琅实在想不透,眼前这看着瘦弱的小姑娘,绣功卓群的同时,还会医术! 反而是常景棣,早就料到云晚意会开口,侧身问道:“姑娘会医术?” “略懂。”云晚意朝常景棣走近了几步,道:“公子的腿是否在伤后留下后症。” “寻常走路痛入骨髓,尤其是夜半,哪怕不走路,也会疼痛难忍,用药物压制尚能缓解。” “且每个月,伤痕里面都会产生脓肿?” 这一次,不仅琳琅和谷雨,连常景棣也惊诧不已。 惊蛰把云晚意翻了个底朝天,知晓她从未来过上城。 回到淮安侯府后更是每日学习规矩礼仪,不曾外出,连他的名号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清楚他的腿伤! 眼下,她连脉都没把,直接就能说准他的症状,这得什么样的医术,才能做到! 他猜到她医术不错,却没猜到能达这个境界! 常景棣压住眼底的惊疑,问道:“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是看出来的。”云晚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排在第一的便是望形辩证。” “看不出来姑娘不仅绣功了得,医术也是一绝!”琳琅这才回神,看向常景棣,请示道:“属下去准备房间诊治?” “你先下去。”常景棣微微蹙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云晚意:“姑娘,我这腿疾,要如何治疗?” 云晚意看着琳琅把门带上,不慌不忙的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有件事我需要把脉确认。” “公子先坐下,等我把脉之后,再来确认如何治疗。” 常景棣点点头,顺势坐在一旁,对着云晚意伸出手腕。 他周身很冷,手腕更是冰凉,指头挨上去的那一霎,云晚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常景棣注意到这点,微微蹙眉,侧头吩咐谷雨:“添加炭火,再去准备热水袋子来。” 云晚意没以为他是为自己准备的,一心把脉。 随着脉象深入,她的眉心,也越蹙越紧。 换了一只手后,云晚意终于抬头:“公子这伤,是怎么来的?” 常景棣对上她清亮的视线,顿了顿,随口道:“马车遇上劫匪,不小心翻车所伤。” “不对。”云晚意按了按脉搏,视线下移,落在他的伤腿上。 常景棣心下一紧,以为她看出端倪,正要解释,就听云晚意继续道:“外伤只是其一。” “就算伤深入骨,也不会留下这种后症,公子这伤中,被人下毒了。” 常景棣微微一愣,随即星眸眯起:“你确定?” “确定。”云晚意收回手,道:“并非入口之毒,而是入伤之毒,这种毒性缓慢,发作过程如钝刀子割肉。” “要是我没猜错,公子遇匪受伤后,伤处应该被人补过刀剑?” 常景棣嗯了一声。 他的腿,本来就是在战场上所伤。 中了埋伏,身边又有细作临时反水,三刀伤在同一个位置,其中一刀直接刺到腿骨里面。 伤了近一年,宫里宫外的名医看了个遍,诊断出来的意见都差不多,全说他的腿疾乃刀伤过深,累及髓内所致。 髓内难愈,产生脓肿,因此每个月,他都必须划开皮肉,将骨头处的脓溃引出来,再重新愈合。 甚至不少大夫都说他这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痛楚,难以愈合。 曾经,常景棣也怀疑这个症状并非刀剑伤引起,而是被人下毒。 但所有看诊过的大夫,没一个诊断出毒药的痕迹。 只有云晚意! 她甚至都没看伤痕,仅凭望形切脉,就确定是中毒! 常景棣压住心头的震惊,道:“的确有过刀伤,敢问姑娘,这毒从何而来?” “又为何看诊过的郎中不少,没一人察觉端倪?” 云晚意起身,走到桌案前径直研磨,顺口解释道:“这种毒名为附骨之疽,口服无用,只有刀剑上涂抹,伤到骨头才会发作。” “公子的症状脉象来看,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好在公子一直用上好的药物,缓解了些症状。” “尽管如此,不赶紧解开,毒药继续侵蚀,再过几个月药物压制不得,真的附在骨头内髓,可就神仙难医了!” 常景棣吸了一口气,神色微暗:“所以,早在我受伤的时候,就中毒了?!” 云晚意点点头,写好方子递给常景棣道:“按照方子,吃上半个月的药即可,且每隔一天必须处理伤口。” “连续三个月,方能完全解毒,我手边没有能用的工具,今晚是没办法处理了。” 常景棣看了眼方子,字迹娟秀又不失大气,明显不是几日内能练就的。 先是绣功,后是医术,如今连书法也没叫人失望,他对她越发好奇。 但,面上没有丝毫表现。 他将方子交给谷雨后问道:“你需要什么工具,我命人去准备。” 云晚意想了想,道:“一套银针。” “不需要刀具?”常景棣颇为狐疑——每个月开肉引脓,都要用上小刀。 “不用,开刀引脓是很粗鲁的事。”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其实一根银针就能搞定。” 她这动作,眉眼弯弯,更像只调皮的狐狸。 常景棣眉眼间,不自觉多了几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那就明日,不知道姑娘住在哪儿,什么时候方便?” 云晚意只想挣点银子,压根不打算暴露真实身份,于是道:“还在锦绣阁,依旧这个时辰。” “那好,明晚依旧在这。”常景棣说话间,拿出一个简单的玉佩:“这个给你。” 玉佩不同于赵大夫人给的青玉材质,遍体生凉,如琉璃一样通透,不需要看都知道价值连城。 能典当不少银子,就是不知道上城有没有当铺能吃下,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常景棣看出她心内的小九九,补充道:“玉佩算定金,只要你治好我的腿疾,后面必重金酬谢。” “公子客气。”云晚意也没推辞,想了想,又提醒道:“附骨之疽乃秘毒,十分稀有。” “公子若真是被山匪所伤,要好好查一查山匪的来路,只怕是针对公子而来。” 早在她说起附骨之疽的毒药时,常景棣已经意识到伤他那个反水的细作,身份有鬼! “多谢姑娘提醒。”他缓缓点头,同时也注意到,云晚意面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神色。 常景棣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多了几分狐疑——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内情? 第21章 简直是个人才 云晚意的确知道些内情。 附骨之疽是她在三峰村误打误撞所拜的师父,玄医一脉仅剩的传人算卜子独创。 她记得师父曾说起附骨之疽过于阴狠,江湖上常有人用来对付正派高手,他早年就封手不制了。 外界怎么可能有人中这种毒,难道她离开三峰村后,算卜子也出山了? “姑娘。”琳琅进门,打断她的思绪:“千两白银过于沉重,全部换成了银票,都在这,你检查下。” 银票简单几张,的确方便携带。 但要去钱庄兑换,有心者肯定能根据这个,查到她的身份! 云晚意的视线扫过常景棣,又落回琳琅手中的银票上,拒绝道:“我要现银,白花花的银子。” 琳琅一愣,也下意识看向常景棣。 “千两白银足有百斤重。”常景棣面色古怪:“姑娘身子瘦弱,身边又没旁人相助,确定要现银?” “要。”云晚意动了动胳膊:“百斤而已,不是问题。” 常景棣嘴角抽了抽:“……” “按照她的话去做。” 好在锦绣阁今日放新,收了不少银子,零零碎碎加起来凑足千两白银,实在太多,用了好大的布袋子才装下。 琳琅一个人没法提起来,不由担忧道:“姑娘,要不要我请人送你回去?” “不用。”云晚意双手提起布袋子,甩手扛在肩膀上,对几人打招呼的时候,连语气都没变化:“我先走啦。” 看着云晚意轻松的背影,琳琅目瞪口呆:“这姑娘又会绣工,又会医术,还力大无比,简直人才!” 常景棣也觉得她是人才。 尤其是扛着百斤重物云淡风轻的走出去,寻常做苦力的妇人都要费一番力气吧! 谷雨更是惊掉下巴:“这大小姐,难不成是个隐世高人?” “大小姐?”琳琅察觉不对,回头看向常景棣:“主上认识这位姑娘?” 常景棣没说话,扫了眼谷雨。 谷雨会意,清清嗓子道:“云家刚接回来的大小姐,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琳琅惊疑之下,连连点头:“原来是白天身处风波的云大小姐,属下往后一定恭敬相待,奉为上宾!” “那也不必,她既是锦绣阁恩人,不让她吃亏就行。”常景棣顿了顿,又道:“也别让她察觉特殊。” 说完,他视线往下,落在腿上。 距离上回清理脓溃,已经过去二十几天,这几日腿疼的厉害。 就看明日,云晚意是否真的有她所说的本事。 若有,这婚事他还真不亏,且原先的计划,也可以放一放。 云晚意暂且还不知道这晚上的贪财,会改变日后的命运。 她扛着一大袋银子走在街头,避开打更人,直奔淮安侯府后门。 不敢合眼的双喜一直守着,昏昏入睡间,猛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脆响。 她迎出去,就看到云晚意从墙头跳下,脚边还散了个大布袋子。 “帮我一把。”云晚意看到她,甩甩手,指着布袋子道:“这墙头太高了,给我累够呛。” “这是什么?”双喜边问,边去摸布袋子。 云晚意揉着肩头,眨眨眼,道:“你猜。” 双喜隔着布袋子摸索,逐渐的,动作变慢,她抬眼疑惑的盯着云晚意,难以置信道:“石头?” “姑娘大半夜出去,扛这么大一袋子石头回来做什么?” “银子,傻丫头。”云晚意伸手解开系绳,低声道:“我们要发财了。” 双喜赶紧就着月色,朝布袋子里面看,果然看到一袋子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的脸色,从惊疑变成了惊慌:“天哪,姑娘半夜出去抢劫了,还是偷盗了!” “姑娘我像会偷会抢的人?”云晚意狡黠一笑:“我帮锦绣阁解决了凤袍一事,他们给的谢礼!” “真的假的?”双喜围着布袋子,四下看了眼,不放心道:“还是抬进去再说,免得叫人看到。” 主仆两人抬着银子进门,双喜盘坐在软塌上,翻来覆去数了好久。 云晚意简单梳洗后躺在榻上,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听到双喜凑过来道:“姑娘,这么多银子,咱们藏哪儿?” 不等云晚意回答,双喜又道:“前几日奴婢打扫的时候,瞧着床后面有个小洞,要不,塞到这里头?” “不用,就混在箱子里,用我之前的旧衣裳包着。”云晚意困得眼睛也睁不开,嘟囔道。 “那可不安全。”双喜犹豫着,道:“要不,奴婢埋到院子的花坛里?” “这院子,咱们住不长久。”云晚意翻了个身:“估计就这几日,得挪出去。” “挪出去,怎么可能,这位置是夫人定下来的。”双喜又是一脸疑惑。 还想问什么,但看云晚意已经合上眼,也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先将银子塞到旧衣裳堆里。 次日一大早,果然如云晚意所料。 红霞嬷嬷亲自前来,传达老太君的意思,帮大小姐搬院子,挪到老太君隔壁空着的白梅苑。 双喜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压着嗓子疑惑道:“小姐怎么知道会搬院子?” “老太君可不比夫人的心性,她怎么可能允许府上嫡长女,住在这中荒凉偏僻的地方?”云晚意眨眨眼,道。 “一切,还得多谢云柔柔,要不是她闹的离开,老太君也不会发现。” 白梅苑不仅院子大很多,环境更是没得挑,绿植绕院,花木扶疏。 尤其是院子靠着老太君静园的东南角,有大一片白梅,正直冬日,盛开的极好,远远就能闻到馥郁的香味儿。 同样长时间没住人,屋里屋外干净亮堂极了。 云晚意放好东西,就去了老太君的静园谢恩,正好碰上老太君用早膳,便留下一起。 消息很快传到云柔柔耳中,气的她把最喜欢的花瓶都给砸了:“白梅苑是祖母最喜欢的院子。” “里面种满白梅,还全是祖父给她种的,当年我想搬进去祖母都不肯,现在居然给云晚意那个乡下来的小贱人!” 雯一不在身边,换了二等丫鬟香草伺候。 香草怯怯的捡着碎片,安抚道:“二小姐息怒,奴婢听说,老太君是不想给镇北王府留下话柄,这才叫大小姐挪院子。” “不管什么原因,她住进去是真!”云柔柔尤觉得气不过,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碗:“那小贱人凭什么。” “先是抢走我大小姐的位置,现在又抢走我最喜欢的院子,后面呢,是不是我的一切,她都要抢走!” 香草头低的更甚,不敢应声。 她这幅样子,惹得云柔柔更加生气,一脚踹过去,道:“赶紧想办法,把那小贱人赶出去。” “想不到办法,你也别想好过!” 第22章 拔去爪牙 苏锦早晨也听说了云晚意挪去白梅苑的消息。 她知道云柔柔早就看中白梅苑,生怕云柔柔知道后心中不快,赶着过来查看。 刚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快步进门道:“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云柔柔这几日也试探出苏锦的态度,眼眶一红,带着哭腔委屈道:“母亲,白梅苑没了。” “我听说了,知道你不好受。”苏锦安抚道:“就是一处院子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喜欢梅花,我让你几个哥哥买些梅花树种在你院子里,保证比单调的白梅好看。” “那不单是梅花树,还有祖母的疼爱。”云柔柔越想越委屈,扑在苏锦怀里道:“以前祖母最喜欢我。” “姐姐回来,祖母连最喜欢的院子都给她,是不是最后连父亲和哥哥们,还有母亲,你们都不会喜欢我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永远是我的宝贝。”苏锦想起从小到大在一起温馨的画面,不由也跟着红了眼眶。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你的哥哥们也是。” 哪怕苏瑾都这样说了,云柔柔依旧心头不快。 还想说点什么,外边忽然传来管家的通报声:“夫人,锦绣阁来人了。” “锦绣阁?他们来做什么?”苏锦不悦的问。 管家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没明说,老奴听那意思和凤袍有关,而且他们点名要见二小姐。” “凤袍和我们柔柔有什么关系?”苏锦蹙着眉,起身想了想,还是朝云柔柔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云柔柔擦干眼泪,紧跟着起身道:“母亲,锦绣阁的事我牵连其中,还是我去吧。” 几人决定一起,刚走了几步,管家想起前天的事,低声对苏锦道:“夫人,老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多嘴。” 苏锦心里本就不快,闻言更加不舒服,不耐烦道:“要说什么句说,别支支吾吾的!” “这大小姐可并不像老太君想的那样善良无辜。”管家犹豫着,指着被云晚意打过的脸,道。 “金嬷嬷来的那日,大小姐从赵家回来,老奴不过说了几句就挨了大小姐两巴掌,这气性儿,可比谁都大。” 苏锦脚下一顿,停住道:“什么?” “是真的。”管家以为苏锦不信,指着脸颊朝天发誓道:“老奴只说大小姐不应该去赵家。” “大小姐说她才是主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老奴。” “你当时怎么不说?”云柔柔打量着管家的脸,皱着眉道:“如今脸颊都看不出痕迹了,说出来也没人信。” 管家哭丧着脸道:“老奴不敢撒谎,当时金嬷嬷在,又闹出事端,老奴不敢开口,今儿才找到机会。” 苏锦沉了沉脸,厌恶道:“我就说过乡下来的一肚子诡计,又善于伪装,回来几天就把柔柔逼到这个境地。” “她才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先处理锦绣阁的事,我等会儿就去跟老太君说,省得老太君被骗了。” 两个人来到前厅,本来都以为来的是锦绣阁的掌柜,没想到来人竟是锦绣阁东家琳琅。 云柔柔见过琳琅,心中咯噔一下,看了一眼苏锦不敢说话。 苏锦也很奇怪:“琳老板,怎么是你亲自前来?” “夫人,事关凤袍,我自然要出面。”琳琅顿了顿,抬眸看像云柔柔:“云二小姐,是不是应该给我们锦绣阁一个交代?” 云柔柔还没说话,苏锦就蹙眉道:“琳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云二小姐没跟夫人说吗?”琳琅冷笑一声:“我们锦绣阁的掌柜可什么都招了。” “云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主动找到掌柜张二,两人合谋要陷害云大小姐,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食其果!” “不可能。”苏锦虽然知道真相,却不能认下,立刻反驳道:“柔柔为什么要这么做?” 琳琅的视线,依旧落在云柔柔身上,噙着冷意:“这就要问云二小姐了,什么仇恨,能如此陷害自己的亲姐姐?” “若真是我,我自个儿怎么可能晕倒在房内,担着一身污水?”云柔柔泫然欲泣,还想狡辩:“琳老板可别被人给骗了!” 琳琅风情万种的眸中,带着了然的鄙夷,打断道:“二小姐剩下抵赖的话,还是去和官府的人说吧。” 苏锦见抵赖不得,早就别的准备,拦在云柔柔身前:“琳老板先别着急,既然锦绣阁掌柜的说起柔柔的贴身婢子。” “将她带来好好审问,不就知道了?” 前厅的事情,很快就闹得阖府皆知。 老太君刚和云晚意吃完早饭,听说后一脸不悦:“一大早就闹得不安生,走,我们过去看。” 云晚意早就料到事情的结局是雯一背锅,扶着老太君,没说多余的话。 她们赶过去时,正好雯一被带上来。 雯一早被审问过一遍,上了一点小刑,外边看不出来,上来就跪下道:“是奴婢的错,一切和二小姐无关。” “有点意思,上来就认错。”琳琅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到底是私下商量好了,还是真心悔过?” “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昨儿锦绣阁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锦抻着脸,朝雯一道。 雯一身子一颤,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敢隐瞒,更不敢牵连二小姐,一切和二小姐无关,都是奴婢所为。” “奴婢看不惯大小姐回来抢了二小姐的东西,自作主张用凤袍做文章,将大小姐赶走。” “贱婢!”苏锦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看不惯主子,连凤袍的主意都敢打?” 雯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颤声辩驳道:“大小姐惯会扮可怜,二小姐有口难言,奴婢伺候二小姐多时,实在看不了二小姐受委屈。” “就会坏事!”苏锦骂了一句,继续朝琳琅道:“琳老板,你也听到,是这贱婢自作主张,和柔儿没关系。” “雯一,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云柔柔装模作样,神色痛楚:“一切本来就是姐姐的,我从未想过和她争夺。” “闹出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面对姐姐,如何面对别人?” 雯一跪着不敢吱声,只是身子如在冰雪中,战栗不止。 云柔柔做的架势很足,仿佛真不知情,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点到为止,本来琳琅来的目的不是拉下云柔柔。 她一脸了然,似笑非笑,也不戳破,只问道:“就算是这贱婢所为,二小姐管下不严,是不是也要负责?” “尤其是凤袍的损失,我找高人花了大笔银子才修复,二小姐,云夫人,这银子,该谁来出?” 第2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到琳琅松口,苏锦和云柔柔不约而同放下心来。 苏锦想着尽快了事,叹道:“既然锦绣阁掌柜也参与了,雯一又是云家的婢子,那就一人一半,我们府上愿意承担一半银子。” “我们无意与锦绣阁闹出矛盾,希望这个误会到此为止。” “嗯,也好。”琳琅拿出一张收据,道:“八千两银子,还请云夫人尽快送去锦绣阁,至于胆大妄为的婢子,我就带走了。” 苏锦丝毫不关心雯一会如何,只带着惊讶道:“什么,八千两银子?!” 不仅苏锦,云晚意也在心中直呼好家伙。 琳琅不愧是做生意的,她昨晚忙了一个时辰,才得了一千两银子。 琳琅一开口,就变成了八千两银子。 啧啧啧,还得是商人,她也要赶紧存些银子,让钱生钱才行! “云夫人这么惊讶做什么?”琳琅媚眼微垂,道:“凤袍用的金丝羽线,整件衣裳极具奢华,造价万两银子不止。” “一个烂主意直接毁了一切,若非遇到高人相助,别说锦绣阁,云二小姐也不能独善其身,花钱买平安,值得吧?” 八千两对于淮安侯府来说不多,但也不少,要一口气拿出来,苏锦也肉疼。 她寒着脸看了眼云柔柔,眼神中多了几分责怪。 云柔柔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苏锦一口恶气卡在喉头,到底还是不忍心责怪云柔柔,只得不情不愿道:“琳老板先回去,银子我稍后派人送来。” “嗯,但愿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琳琅意味深长看了云柔柔一眼,和老太君打过招呼,带着雯一走了。 她们前脚刚走,老太君就当着众人的面,朝苏锦道:“你这主母做的还真是厉害,那可是八千两银子啊!” “恒益一年俸禄有多少,整个淮安侯府开销多大,你就这么送出去了?” 苏锦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花钱消灾,总好过搭上淮安侯府。” “好一句花钱消灾,事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老太君的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你如此维护,云柔柔只会越错越远!” “既然你糊涂不清,就暂时将府上的事物交给二房打理,至于云柔柔,扣除半年月银!” 第24章 她还是最大的赢家 闹了一早晨,合着云晚意还是最大的赢家! 云柔柔和苏锦都气的不轻,不谋而合的更加坚定要将云晚意赶出云家! 云晚意得了意外之喜,告别老太君,悠哉的带着双喜回白梅苑。 半道上,双喜高兴的像个孩子,对云晚意既是崇拜,又是惊喜:“奴婢先前还担心呢。” “管家那性子铁定会报复,没想到姑娘这么厉害,三言两语扭转局面,还让老太君下了规定,这下看谁还敢轻视您。” 云晚意微微一笑:“还是得感谢云柔柔,若非她闹出这么多事,大夫人也不会因为护犊心切,几次三番挑战老太君的底线。” “老太君被大夫人当成傻子,心中不快,这口气肯定会出来。” 双喜满眼崇拜:“还得是姑娘您啊,这下,前几日咱们受得气,终于还回去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云晚意揉了揉双喜的脑袋,道:“以后这样的好戏多着呢!” “奴婢以后都相信姑娘!”双喜说着,想到了什么,收起笑意,犹豫道:“可是,几位少爷就要回来了。” “奴婢多嘴说一句,您没回来之前,府上就二小姐一位姑娘,二夫人庶出的三小姐一直病着,母女二人几乎足不出户。” “因此几位少爷疼二小姐跟什么似的,又十分孝顺,经过这么多事,二小姐和夫人肯定不会罢休,接下来……” 云晚意一笑,捏了捏双喜的包子脸,道:“不怕,他们眼瞎,我们不搭理就是。” 看着云晚意无所谓的脸,双喜叹了一声,嘟囔道:“您这么好,也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鬼迷心窍,就喜欢二小姐。” “过分偏心和袒护,就跟您不是亲生的似的,换做谁都寒心。” 双喜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云晚意。 她先前只当苏锦是因为养大云柔柔,感情深厚,如今看起来,苏锦对她的厌恶的确多的过分。 看来要好好留意下,会不会,她真不是苏锦亲生! 云柔柔接连败北,不仅连带苏锦吃亏,就连老太君的天秤都完全朝着云晚意倾斜。 她终于彻底意识到,先前的确是她轻敌。 第25章 真的好家伙 真的好家伙! 不是商人吗,商人重文,这腿部紧实又极具美感的线条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常景棣腿上,自下往上。 不仅线条好看,还很长,一眼扫过去,都是腿啊! 难怪站着那么好看,哪怕腿上有疾,依旧身姿挺拔,长腿占了绝对的优势。 云晚意脑子还在神游,就看对面的人面纱往上,那双星眸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看够了吗?” “看……”云晚意回过神,一道红霞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朵后,好在蒙着面纱看不见! 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好了,准备开始吧。” 他的伤在左腿肚子正中间,上面一道接着一道的新伤旧痕,不少还是白粉色,一看就是新长出来的。 云晚意看着他的伤痕,眉头逐渐皱起:“怎么给划成这样?” 可惜了这么好的腿,等毒解开,再给他弄点去疤的药吧。 常景棣神色如常:“每个月都要排毒,总不能紧着一个伤口划,七八个月过去可不就这样。” “很疼吧。”云晚意蹲下,拿起烛台凑近了查看伤痕,越看,眉心蹙的越紧:“从伤口上看,大夫尽力了。” 伤痕尽量做到了最小,可架不住次数多,受伤的范围又只有那么大,也难怪刀痕一道连一道。 “习惯了。”常景棣还是那副样子,似乎受伤的腿不是他的一样。 云晚意确定溃脓伤口的位置,将烛台放在地上,拿起银针伸向他的大腿:“第一次下针会很痛。” “捱过这一次,后面就会好很多,需要我给你准备毛巾咬着吗?” “每月一次的破肉引脓,没什么好稀奇的。”常景棣云淡风轻,道:“银针而已,不是问题。” “那,你可要忍住。”云晚意面上再度出现些许古怪:“银针比下刀痛多了。” 常景棣没再说话,示意她开始。 云晚意不慌不忙,找准穴位,从上往下依次入针。 总共十来个穴,不算多。 看着她下了最后一针,常景棣刚想说不疼。 却见云晚意的手回到第一个下针的位置,捻着银针,时而上提,时而下沉。 正是这个动作,每动一下,带起来的疼痛简直痛不欲生。 第一个穴位还没结束,常景棣的额间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连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云晚意专心致志,哪怕看不到他的脸,也猜到此时的他并不好过。 她轻笑了一声:“公子这会需要毛巾吗,可别咬到自己的舌头。” 常景棣咬紧牙关,声音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平缓,冷声吐出两个字:“不用。” 云晚意知道他硬撑着,也没戳破。 这种疼痛的确钻心,她在学习针法时,师父在她穴位上,给示范过一次,痛的她涕泪横流,半天都没缓过神。 他能一路撑下来,的确不错,云晚意心中想着,手中的动作也逐渐加快。 常景棣痛的眼前发黑,隐忍着抽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尽量让自个儿忽略痛意。 再睁眼,终于看到云晚意的手,挪到最后一个穴位。 而此时,常景棣的后背早就被汗水濡湿,整个人如从水里面刚捞起来,连鬓边的头发都带着水迹。 “公子比想象的厉害多了,这种痛常人难以忍受。”云晚意捻完最后一针,抽出帕子递给常景棣。 常景棣脸色苍白,接过帕子道:“还好,对我来说,这还不是最疼的。” 他也不算说谎,这些年在战场拼杀,受过的伤没有几百,也有大几十次。 能伤到他的人都不简单,每一次的伤都很厉害。 最严重的时候,一刀从左往右,几乎贯穿他的腹部。 那一次,九死一生,军医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他痛的迷迷糊糊,昏睡一个月愣是挺了过来! 也正是在伤痛中成长,他才成为威震八方,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 当然,这些常景棣不会告诉云晚意。 云晚意也丝毫不怀疑他的话,毕竟他刚才都能忍下来,一声不吭,足以见得的确有些本事。 常景棣用帕子擦去额间的冷汗,继续问道:“结束了吗?” “针还需要在穴位中停留小半个时辰。”云晚意嗯了一声,了然道:“后背也汗湿了吧?” “我让你的随侍进来,帮你换身衣裳,免得再遭了风寒。” 谷雨进来后,云晚意趁机出去透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与他相处起来总觉得很怪异,明明他没有半分异常,眼神不甚热情甚至带着些许冷意。 可云晚意就是无端想起那日在锦绣阁,从暗处落在身上的视线。 再进去,已经到了抽针的时候。 常景棣神色恢复,注意到云晚意,今儿还是穿着一身旧衣,从成色和料子来看并不保暖。 毕竟是冬日的夜晚,哪怕是屋内,气温也很低。 他清了清嗓子,朝外叫了一声:“谷雨。” 谷雨刚出去,还守在门口,闻言赶紧接话:“主子有何吩咐?” “再添些炭火。”常景棣说完,星眸再度看向云晚意:“姑娘开的方子已经在吃了,几日能见效?” “最低也要三天,此毒不从口入,解毒也麻烦。”云晚意抽着针,头也不抬,道。 “前三针结束方能下地,一个月结束,就能和正常人一样。” 常景棣点点头,随即又道:“你昨日说,银针需要连续三个月?” “对,三个月不能间断。”云晚意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倒不是针对常景棣,而是对她那神出鬼没的老顽童师父。 附骨之疽,不仅制作起来很繁琐,解毒更是繁琐! 平常的毒药在她手中最多三针,就可完全解除。 唯独这一种,药只需要吃半个月,但伤口出不断溃脓,需要连着三个月行针! 三个月,常景棣在想了想,岂不是每隔一天都能见到她? 同时也意味着,云晚意隔一晚就需要在这个时辰翻院墙出来。 天寒地冻的,这几日没有雨雪尚可,接下来要是温度很低,她岂不是受罪? 常景棣丝毫没意识到,对他人漠不关心的自己,在几面之缘后,竟然无意识的,在替云晚意考虑! 第26章 麻烦越多越好 想到这,常景棣还是没察觉不对,自然而然道:“既然时间长,总不能一直半夜见面,这条街后有间小药铺,也是我名下的。” “不算大,作为诊金送给你,以后在药铺见面,挑个白天的时间,你我都方便。” 云晚意也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彼此的表情隐藏在面纱下,互相看不清。 她抿了抿嘴,腮边的酒窝跟着一动,轻咳道:“公子想用药铺抵了诊金?” “诊金之一。”常景棣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似笑非笑道:“我身子金贵,这条腿痊愈,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就好。”云晚意松了一口气。 锦绣阁日进斗金,商人重利,他作为幕后大老板,肯定算计。 刚才听他那语气,小药铺估计不大,值不了几个银子,她还以为要做赔本买卖了。 两人说话间,针已经全部收起,云晚意将银针放回去,道:“那后天午膳后,药铺见。” 常景棣点点头:“敢问姑娘芳名,我好跟药铺打招呼。” “易晚。”云晚意随口将名字调换位置,胡诌了一个,道:“公子呢?” 常景棣见她用了假名字,也跟着道:“帝景。” “上城帝姓很少吧?”云晚意想了想,道:“倒是浔溪族全族都是帝姓出名,公子莫非是浔溪族?” “是。”常景棣垂了垂眸:“祖上是,但早年就迁到上城,一直做些小生意。” “锦绣阁是皇商,帝公子作为幕后之人,过于自谦。”云晚意无意打听他的背景,只想到另一件事。 “公子名下既然有药铺,想必能有药材渠道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常景棣微眯着眼,手无意识的探入袖口,摩挲着腕子上的檀木珠子。 “我要买一千斤紫衣草。”云晚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帝公子能买到吗?” “紫衣草?”常景棣狐疑道:“那是什么?” “药材。”云晚意并未过多的解释:“不常见却极少能用到,各大药铺必定不会囤太多,最近正是入手的时机。” “当然,一千斤不是底线,越多越好。” “你要来做什么?”常景棣直觉不对,又问道。 “自有打算。”云晚意神秘一笑。 这东西在开年后不久,能帮上她的大忙! 常景棣见她不愿意多说,没再追问,只道:“到时候一并放在药铺中,你自己去取。” 云晚意结束后,下楼扛起其中一袋子银子,和昨天一样,回到淮安侯府。 双喜对她夜半出去已经见怪不怪了。 打着盹儿守在门口,听到门声响,赶紧爬起来迎上前。 光触及云晚意背后比人还大的麻袋,震惊道:“姑娘应该不会又带了银子回来吧?” 云晚意眨眨眼:“猜对了,接下来还得还有。” 双喜拆开袋子,惊讶道:“比昨儿还多,姑娘是怎么进院子的?” “当然是丢进来的,好在竹园没住人。”云晚意抬手,揉了揉压了一路的肩膀,道:“放起来吧。” “这么多,往后还有。”双喜既是惊喜,又是苦恼:“得放在哪儿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铺在床下吧。”云晚意打着哈欠,道:“先丢在柜子里明儿再说,咱们好好休息,睡上一觉。” 这一觉,到底没睡踏实。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云晚意还在梦乡,就被一声巨大的踹门声惊醒。 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怒音:“你把母亲和柔柔害成这样,是怎么睡得着的?!” 声音过于熟悉,云晚意还没彻底睁开眼,都能听出是云家三少爷云怀书。 半梦半醒间,云晚意没打算搭理。 就云怀书这样的蠢货,前世活该被云柔柔害死! 倒是双喜在外间,听到动静赶紧上前,惊声阻止道:“三少爷怎么能这样,这儿是姑娘的闺房。” “男女有别,您这样闯进来,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妥!” 云怀书看都不看双喜,将声音往上提了提:“什么亲兄妹,她才不是我妹妹,我的妹妹只有柔柔一人!” “再说了,我早听说乡下冬日一家子睡一炕,比起来我都没进她卧房!” 说完,云怀书一把掀开拦在身前的双喜,继续朝里喊道:“云晚意,这么大动静,你就算睡成猪,也该醒了吧!” 事到如今,不起来是不醒了。 云晚意压着怒意,在帷帐中穿戴好衣裳,掀开帷帐走出,一双眼毫无温度,上下打量着云怀书。 不得不说,云家真是一脉好皮囊相承。 上到云恒益,下到云怀书,中间还有云怀瑾和云怀瑜,个个都出挑。 只可惜,也都眼瞎。 她的眼中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这一瞬,云怀书竟被她看得有几分发毛,恼羞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赶紧跟我去祖母跟前说清楚。” “祖母年事高了被你糊弄,我不可能由着你欺负母亲和柔柔!” “三少爷,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云晚意收回眼神,抬手掩住嘴角,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带着还未睡醒的慵懒。 “第一次见面怎么了,要不是因为镇北王府的婚约,你以为你配站在这和我说话?”云怀书十分不屑。 一股脑发着火儿,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过脑子:“要识相乖乖在府上呆到成婚,大家相安无事。” “可你偏要愚蠢的和母亲柔柔作对,害得母亲的主母大权移交旁人,柔柔伤心欲绝,你要为此付出代价,赶紧跟我去找祖母说清楚!” 云晚意垂了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这个时辰,祖母还睡着。” 云怀书以为她害怕不敢去,得意道:“祖母可不像你,早就起来了,你别废话拖延时间!” 云晚意这才抬头,眉心微蹙着,又带了几分讽刺:“我说了两句,你说了一堆,到底是谁在废话?” “要想去,也等等我梳洗过后吧?” “看看,怪不得母亲说你表里不一,瞧着温和无害,张口就是顶嘴!”云怀书更确信自己的判断,冷哼道。 “赶紧洗漱,乡下来的野丫头,再打扮也是个村姑!” 云晚意现在巴不得云怀书多找她麻烦。 她被府上麻烦的越多,老太君心中的歉疚越浓。 所以她没反抗,梳洗后,就随着云怀书去了老太君的静园。 第27章 气晕老太君 白梅苑和静园离得很近。 老太君也刚洗漱完,正坐在软塌前喝茶,瞧着云怀书还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得动静?” “拜见祖母。”云怀书行了个礼,道:“我昨晚就回来了,看静园灯熄灭,想着祖母歇下,就没打搅。” 后来他紧跟着去见了苏锦和云柔柔,听她们一顿哭诉,所以早晨才迫不及待的跑到白梅苑闹事。 云晚意心知肚明,垂着眼眸,跟着道:“拜见祖母。” 她一说话,老太君才看出气氛不对,问云怀书道:“你刚回,还没见过晚意妹妹吧。” “正好见见,她……” 老太君话还没说完,云怀书就气愤道:“我有耳闻,不用介绍,祖母明鉴,这丫头表里不一。” “才回来九日就闹得阖府不宁,简直是个灾星,依我看,这种闹事不安的人,还是赶紧赶到庄子上去为好。” “谁跟你说?”老太君的脸立刻沉下来,问道。 云怀书没意识到不对劲,哼了一声:“这些事还要人说,府上都传遍了,乡下来的丫头连母亲都害,歹毒至极!” “够了。”老太君板着脸打断云怀书的话:“管你打哪听来的,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你母亲被云柔柔蒙了心,你别跟着犯糊涂!” 云怀书还要辩解:“我不是,祖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母亲,不了解柔柔吗?” 这些话老太君这几日听得多,十分厌烦。 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的挥挥手:“你刚回来,长途奔波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祖母!”云怀书还要说话,老太君心中烦闷,抬手捂住眉心,身子颤了颤。 云晚意察觉不对,快步上前扶住老太君,道:“祖母可是头疼?” “嗯。”老太君点点头,锁着眉道:“有些发昏。” “我帮您按按。”云晚意伸出手放在老太君脑袋后侧,轻柔的按着。 云怀书见状,越发恼怒:“你个乡下丫头还挺会收买人心,这些事,从前都是柔柔做的。” “现在你害得她不敢出门,自个儿倒是得空献殷勤。” 老太君本就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脑袋也混疼,疲累道:“你要是真心来请安,就别气我。” “祖母,她真的是装的,您怎么就不信呢,是不是她给您下迷魂药了!”云怀书仗着老太君的疼爱,继续道。 “母亲被她气的一天都没吃饭,柔柔更是哭的双眼红肿,没法见人,她倒是心大,没事儿人一样。” 老太君刚缓解些的头疼,因为他这话,再度开始。 从太阳穴连着头顶,突突发胀,人也眩晕的厉害。 老太君忍无可忍,沉声道:“闭嘴,滚回你的院子。” “祖母竟然为个乡下丫头凶我?”云怀书难以置信道:“柔柔说的果然没错。” 红霞看老太君脸色发青,赶紧劝道:“三少爷,老太君是真不舒服,您就少说两句,别把老太君气出个好歹来。” “那祖母好好休息!”云怀书又是气,又是恼。 本想关切几句,但瞧着老太君身边站着云晚意,脸色一黑,拂袖而去。 老太君没料到他这个态度,气的双眼发黑,再也坚持不住,猝不及防的倒在软塌上。 红霞正倒了安神茶来,见状吓得茶碗都掉了,飞奔上前道:“老太君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云晚意离得最近,赶紧俯身查看。 老太君脸色白中发青,嘴唇咬的死死,双眼紧闭,眼瞧着没了动静。 “快,红霞嬷嬷,找绣花针来!”云晚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声道。 红霞一脸诧异,泪眼朦胧的抬头:“大小姐,这个时候不应该请大夫吗,要绣花针干什么?” “老太君情况危急,请大夫是来不及了。”云晚意脸色凝重:“帮我赶紧去拿针,剩下的我等会儿解释。” 红霞低头看向老太君,虽然不懂,却也觉得不好。 她实在没别的办法,时间尚早,医馆肯定还没开门,去请大夫也要耽搁一番时间。 无奈之下,红霞赶紧去找来几根绣花针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拿过,走到还没熄灭的烛台前,简单用烛火火苗漂了漂针头,转身回到老太君身边。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针。 红霞起初没懂云晚意要绣花针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直接着急的上前,拉住云晚意要下针的手:“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绣花针代替针灸的银针行针。”云晚意顿了顿,补充道:“先前在乡下学的土法子,关键时候能救命。” “什么?”红霞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质疑道:“针灸治病奴婢是听过,但用绣花针代替,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这能行吗,奴婢没见过针灸,却知道针灸的针细长,乃专门定制的。” “绣花针粗短,刺激穴位长度也不够吧,能有作用吗?!” 红霞说话间,仔细打量着云晚意。 身子瘦弱,年纪又轻,就算会土法子,肯定也是听人说起,压根不会实际操作! 正打算进一步阻拦时,软榻上的老太君,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 “嬷嬷还要阻拦,祖母撑不下去了!”云晚意微眯着眼,眼神中带着令人胆怯的凌厉。 红霞嬷嬷下意识松手,云晚意迅速极了,针已经入了老太君穴位中! 红霞嬷嬷没别的主意,只能趁着云晚意下针时,飞快跑出去,命人去请洪钟来,免得闹出大乱子。 比起红霞嬷嬷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云晚意则淡定多了。 第一针之后,不禁不缓。 与给帝景针灸不同,她这一次,并未让针停留。 三针下去,原本不省人事的老太君,眼睛动了动。 “老太君?”红霞激动的握住老太君的手:“您醒了?” 老太君缓缓睁开眼,显然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我,我不是起来了,怎么又躺下了?” “显然是被三少爷气的。”红霞心疼极了,先云晚意一步,道:“多亏了大小姐在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君看向云晚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云晚意上前握住,道:“祖母,您气急之下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一口气没接上导致昏厥。” 老太君这才想起,刚才被云怀书差点气死的一幕。 第28章 彻底赢得老太君的欢心 只要想到差点被疼爱了那么久的孙子气死,老太君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尤其现在,压根没看到云怀书的影子。 老太君眉眼垂了垂,忍着怒意问道:“老三人呢?” “您晕倒后,三少爷头也不回的走了。”红霞压低声音,小声嘟囔道:“枉费您往日的疼爱,还不敌……” 后面的话,红霞没说,老太君也能猜出来。 握住云晚意的手紧了紧,接过话道:“你不说完我也知道,放在心尖儿上疼了十几年的孙子,不敌刚回来的晚意对我关切。” 老太君眼带着失望,正打算起来,被云晚意按住了:“祖母身上还带着针,暂时不能乱动。” 老太君这才看到,手指上竟然插着一根绣花针,只有一半在外头,看那程度,应该是往肉里面去了一点。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这是?”老太君试着动了动插着针的手指头,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您气急导致气血上涌,冲了脑袋,要是不赶紧施救,会有生命危险。”云晚意解释道:“手边只有绣花针,只能先将就。” “您既然醒了,针可以去掉。”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将针取下:“会出血,您不要惊慌。” 老太君低头,看着做事沉稳的云晚意,心中颇为感慨。 她这孙女,比想象的有本事,今日若非云晚意在,她这条老命都不知道会如何! 正想着,针已经拔出,果然出了一点点血,黑浓,却不多。 云晚意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擦去血迹,给老太君按着头上的穴位,顺口叮嘱红霞道:“人虽然醒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需要静养,不能动怒,饮食上更不能大鱼大肉,以清补为宜。” “老太君身子虚弱,若没有大鱼大肉,如何补?”红霞闻言,诧异的抬头。 “清补啊,补品也不需要常吃,最多三日一次。”云晚意解释道:“老太君心内淤火,方子定要卸火的。” “而补品多数为热,两者不相宜。” 红霞还要反驳,却听外边有人通报,洪钟大夫到了! 她转念想着,等会问洪钟就知道了,也没多说,赶紧出去迎接。 洪钟也算是淮安侯府经常请的大夫,对于云家也算熟悉。 进门对老太君行过礼,直接开始把脉。 没一会,洪钟就收回手,神色纳闷,捡了委婉的语气道:“从老太君的脉象上看,您刚才气血攻心。” “情况应该十分危急,不可能自己恢复清醒,有别的大夫来过?” 老太君听出刚才九死一生,看向一旁的云晚意道:“多亏我这孙女,及时下针,挽救我一命。” 她一说,洪钟才注意到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一方手帕。 帕子上沾染着浓黑的血迹,上面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绣花针。 结合老太君的话,洪钟盯着绣花针,脸上的惊诧都要溢出来了:“老太君说的下针,该不会用的这个针吧?” 老太君点点头。 洪钟又看了一眼针,满是怀疑道:“针灸治病,没多年功夫不行,大小姐瞧着年纪轻轻,怎可能有那个造诣?” “再说绣花针入体,粗且短,应该达不到刺激穴位的目的。” 老太君也不懂,侧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便接过话,解释道:“绣花针只用来应急,刚才祖母的情况十分危急。” “绣花针深入刺激穴位,从指间放出黑血,暂时将人抢回来,剩下的,还得请洪大夫出手。” 听到云晚意确切的回答,洪钟脸上的惊讶转为佩服:“小姐年纪如此之轻,却有这份本事。” “如此下去,肯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洪大夫过过奖。”云晚意谦逊一笑:“在外头长大,阴差阳错跟着游医学了几招罢了。” “离洪大夫的医术还差得远,您既然来了,后续方子还麻烦您开。” 别人不清楚,洪钟当了几十年的郎中,肯定知晓能以绣花针治病,云晚意到底有多少本事! 有医术,且不张扬,性格低调谦虚。 洪钟再度在心中肯定了云晚意,走到一旁写完方子交给红霞:“按照方子吃上半月,平时注意饮食。” “切记最近不能大鱼大肉,油荤过甚,清补即可,同时注意水面,不要动怒。” 竟然跟云晚意说的一模一样! 红霞拿着方子,惊的连嘴巴都长得老大。 她一开始还带着怀疑,现在是彻底相信了,云晚意有这个本事! 送走洪钟后,老太君躺在榻上,看着还在为她按摩的云晚意,叹道:“瞧瞧,我疼了这么多年的孙辈。” “还没一个刚回的孙女儿懂事孝顺,真是叫人心寒。” 云晚意手中的动作没停,浅浅道:“时间尚早,或许别人都还不知道您生病的消息。” “别的不说,单说老三,我为他倾尽心血,他今天走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老太君说着,心口一阵难受。 红霞赶紧劝道:“三少爷肯定是一时糊涂,您别伤心,小孩子心性嘛,过一会就缓过来了。” “什么一时糊涂,就是被人挑唆。”老太君捂着心口,想到云怀书的话,又难过又生气。 等这口气顺过来,紧跟着吩咐红霞道:“你这会挨个院子通知,晚意是我孙女,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谁再敢欺负她,先来问我同不同意!” 云晚意适时道:“祖母,一场误会,您别生气,三少爷和柔柔他们,也许并不是针对我。” “你还为他们说好话!”老太君看着云晚意小心翼翼的表情,心疼道:“云怀书刚回家,怎么可能知道府上的事?” “还不是有人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他这么着急找你的麻烦,你放心,以后有我,他们不敢欺负你!” “多谢祖母。”云晚意垂下眼眸。 话是这么说,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这场景,十分眼熟啊! 和当日金嬷嬷来府上后,苏锦对云柔柔说的那番话,颇为相似。 只是,云晚意利用云柔柔那一招,彻底赢得老太君的偏爱! 往后在老太君这儿,云柔柔讨不到好,云怀书和苏锦也不行,就看云怀瑾和云怀瑜了。 她敛了敛心神,叮嘱老太君注意休息后,这才回到院子。 第29章 误打误撞救人 云晚意又陪了老太君一会,才回白梅苑。 云怀书当时拉着云晚意去静园,没让双喜跟着。 双喜倒是会找时机,趁这个没人的时机,将银子全部藏好。 云晚意白天还要学琴棋书画,认字念书。 前世早就学会,她知道分寸,将天赋两个字表现的恰到好处。 所以,刚到午膳时,教字的女先生和教琴棋书画的师父,都去老太君跟前,把云晚意好一顿夸。 老太君实在没想到云晚意还有这个本事,对她更是喜欢。 继而想到云晚意来府上的几日,一直关起来学习规矩。 唯独两次出去,一次是被云柔柔诓去赵家,一次则是在锦绣阁,都没好好放松。 老太君索性给了银子,让云晚意休息半日。 云晚意也没推辞,又让双喜揣了好几锭银子,主仆在府上吃了午膳,出门直接去帝景说的药铺。 这条街本就偏僻,别说买药的,经过的人都很少,门可罗雀。 帝景早就打过招呼,当云晚意带着面纱进去,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 打过招呼后,让云晚意上楼,帝景早就等着了。 帝景与之前看到的不一样,换了一身浅月白的衣裳,蒙面的面巾,都变成了同色。 这么一来,倒显得整个人多了些仙风道骨的意思,连露出来的眉眼间,都柔和了许多。 云晚意还没说话,帝景就递过来几张纸:“易姑娘,这是药铺的地契,还有章掌柜和小厮王德发的身契。” “已经派人过好了,文书都在,你看看。” 云晚意接过来,并未打开:“我相信帝公子办事,先施针吧。” 谷雨添加好炭火,出去等着。 他们二人单独在房间中相处,不知道为何,云晚意总觉得帝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让她不由自主想到那日在锦绣阁时,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么想着,云晚意按照第一次的流程,下针飞快。 等施针结束,也并未停留,匆匆和帝景打招呼后,就带着双喜逛上城去了。 冬日黑的早,主仆还没买多少东西,再出来天马上要黑透。 两人都累了,双喜又害怕回去晚了被抓苏锦和云柔柔几人抓到把柄。 于是带着云晚意,打算从药铺旁边的小巷子抄近路回去。 两人才走到巷子一半,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差点砸到双喜。 双喜吓得半死,连尖叫都忘了,呆滞了片刻,见摔下来的人没动,壮着胆子拿过手边的木棍子,朝那人戳了戳。 落下来的人一身黑,几乎融于夜色,被双喜的木棍子挨到,发出痛苦的闷哼。 双喜还要继续戳,云晚意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制止道:“别动,他受伤了。” 双喜赶紧丢了手中的棍子:“姑娘,咱们赶紧走,这种打扮肯定不是好人,别惹上事了!” 云晚夜也没打算多管闲事,正打算绕过黑衣人,黑衣人忽然转了转,脸上的面巾蹭掉,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双喜手中微弱的灯笼光一照,十分眼熟。 这张脸,分明是淮安侯府大少爷,云怀瑾! 就算认了出来,云晚意依旧不打算搭救,谁知双喜也认出是云怀瑾,惊声道:“这不是大少爷吗?” “可大少爷在外游学,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从天降落?!” 云晚意越过云怀瑾,打算往前走:“也许你看错了吧?” 双喜这会脑子转不动了,没懂云晚意的意思,俯身蹲下仔细查看,笃定道:“真是大少爷,奴婢不会认错。” 见云晚意没打算出手,双喜又道:“姑娘,大少爷是府上最好的人了,知道您要回来,还准备了礼物。” “可惜您回来时,大少爷刚好出去,这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咱们救救他吧?” 云晚意借着月色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是真不打算管闲事,可双喜戳穿云怀瑾是她素未谋面的大哥,她不管又有些奇怪。 再说前世,好像云怀瑾的确比那几个没良心的要强很多。 无奈之下,云晚意只能道:“我们两人也抬不动,这儿离药铺近,你去找掌柜和小厮来。” 章掌柜和王德发赶来时,云怀瑾早就彻底失去知觉。 几人将他抬到二楼,云晚意大致看了眼,云怀瑾左边胳膊处,带着明显的伤痕,不算深。 但伤口处发黑,肿胀的很严重。 云晚意把脉后确定伤口处有毒,估计云怀瑾不知道,准备尽快逃回淮安侯府,过程中毒发掉下来。 云晚意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思绪不由自主回到前世。 她刚回云家,云氏三兄弟都不在,云怀瑾好像是最后回来的,他沉默寡言,和其他两个性子完全不一样。 跟云晚意也没多少交集,也不知道云怀瑾到底在做什么勾当,能成这幅德行。 “易姑娘,您从哪儿弄来这个?”章掌柜探头探脑的打量,也生怕沾染上事端。 “就在巷子口遇到的。”云晚意见章掌柜不认识云怀瑾,也没直说,问道:“有没有治疗蛇毒的药?” “蛇毒?”章掌柜愣了愣:“这人难道中了蛇毒?” “对。”云晚意点点头:“金沙毒蛇的蛇毒,有点麻烦,我先写方子吧,你让小王按照方子煎药。” 她其实也很奇怪,金沙毒蛇只有塞外才有,且十分罕见,不易保留。 能让人用这种毒对付,云怀瑾暗处的身份,和帝景一样,只怕有些招人恨! 压下心头的疑惑,云晚意写完方子,回身给他将伤口的脓血,先挤了一些出来。 也许是很疼,原本昏迷的云怀瑾,微微睁眼,人依旧昏昏沉沉,连看东西都模糊的很。 透过屋内的烛光,依稀能看到给他处理伤口的是一名女子,带着面纱,看不到脸。 抬手间,腕子上露出一个样子简单的青玉镯子。 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云怀瑾还想看清楚些,双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云晚意处理完后,交给章掌柜照看,赶紧回淮安侯府。 这一耽搁,果然回来迟了,错过了晚膳,众人吃完,下人已经在撤走剩菜。 第36章 玄医传人 二楼房间中,云晚意和洪钟只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动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钟对于云晚意仗义相救,十分感谢,却也感到愧疚:“姑娘肯定是刚来上城不久,实在不该为了我蹚浑水啊!” “连我那几个徒儿,都不敢为我出头,反而是姑娘你,唉!” “洪大夫无需自责。”云晚意眨眨眼,看向榻上的薛志忠:“我在楼下时瞥见了他几眼,还有气。” 洪钟苦笑着摇摇头:“暂时看着是有气,可前几日我就诊脉过,他被人大力殴打,坏了腑脏。” “表面瞧着伤痕不多,内里全坏了啊,薛家没有人性,搭上我这条老命就算了,姑娘你还年轻,犯不着如此。” 洪钟说着,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眼,低声道:“你从这儿爬下去逃走,后院没人把守。” “我能拖一会是一会,尽量给你留出出城的时间,出去,就别再回来。” 难得洪钟都这样了,还为她想到后路,也不枉云晚意为他出头。 云晚意笑了笑:“洪大夫怎么就能肯定薛志忠活不成,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这一试,多半是以生命为代价啊!”洪钟苦口婆心:“薛家真的能让你殉葬的,姑娘,你还是走吧。” 云晚意眨眨眼,豁开薛志忠的衣裳:“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独自逃走,洪大夫,我们还是赶紧给他看诊吧。” “再耽搁下去,保不齐我们俩真要为这家伙殉葬。” 薛志忠身上青青紫紫,不少地方已经变成黑色,可见被打的有多厉害。 云晚意只看了几眼,就了解大致伤在什么位置,转头问道:“洪大夫这儿有没有针灸用的针?” 帝景给她那套,她放在药铺,今儿没打算拿走。 洪钟有些诧异:“姑娘不会想用针灸救他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这种情况,用天乾二十八针,方有一线生机。” “天乾二十八针?!”洪钟诧异的睁大眼,难以置信道:“那,那不是,不是玄医一门的独门阵法?” “姑娘难道是玄医门下的人!” 云晚意就知道,用天乾二十八针会暴露身份。 她也没别的选择,模棱两可道:“也不算玄医门下的人,就是跟着别人学过一些皮毛。” “还请洪钟大夫为我保密,不让别人知道这一层。” “好好好,姑娘不想说,我肯定不会多嘴。”洪钟知道玄医现世,必然带来风波,连连点头。 第38章 不肯认账 薛夫人一听到云晚意这话,立刻不干了:“不能挪动,我难道把人放在这吗,再说了,人才刚醒,算什么活了?” “薛夫人可别诅咒自己的儿子。”云晚意啧啧两声:“人在做,天在看,你刚才也说跪求了菩萨。” “谁知道薛公子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因果报应,可别被菩萨感知你心意不诚啊!” 薛夫人下意识捂住嘴。 云晚意继续道:“菩萨都显灵让薛公子睁眼了,薛夫人怎么也要给菩萨些面子,说到做到吧?” “算了算了。”薛夫人心下也有些不舒服,生怕薛志忠再有个好歹,声如蚊蝇道:“先前是我不好。” “不该误会洪大夫,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 “打住。”云晚意打断道:“当众的意思,可不是当着薛家这几个家丁的面,而是去外边。” 薛夫人死死盯着云晚意,眼神如淬了毒一般,咬牙道:“你别欺人太甚!” 云晚意可不害怕这点眼神,冷笑道:“薛夫人反悔,我也可以反悔,咱们这赌约大可不作数。” “到时候薛公子的死活,和我们无关!” “好好,算你狠!”薛夫人到底不忍心看到儿子受罪,咽下这口气,几步下楼。 云晚意和洪钟则是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薛夫人下来后,看了眼常景棣,咬牙走到门口,朝看热闹的人群道:“刚才有些误会。” “是我因为儿子的伤势情绪激动,误会冤枉洪大夫,我当着大家的面,给洪大夫赔个不是。” 常景棣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除了手正在转动的檀木珠子。 仿佛没听到几人的闹剧一样,连眼皮子都没抬。 云晚意见常景棣没有说什么,胆子也大了起来:“薛夫人知错能改,是最好不过。” “不过当着王爷的面,我还想请薛夫人保证,今后绝对不找泰和医馆任何人的麻烦。” 薛夫人一双眼都要气的喷火了。 这个野丫头,已经不算得寸进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她为了薛志忠一再忍让,再退下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再说,镇北王未必会为这个面都没见过的丫头撑腰! 第39章 真是巧合 云晚意不了解这位年轻封王,一身战功的王爷。 她垂眸立在一旁,打算等他看完再说。 薛夫人见常景棣拿着契约,一改刚才泼妇无赖的架势。 忽然跪下朝常景棣爬去,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王爷,您可要为臣妇做主,别被这巧舌如簧的毛丫头骗了。” “也不知道这野丫头是哪儿来的,蒙着脸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诊治的过程更是背着所有人。” “谁知道她和洪钟在里面是救人,还是在干别的勾当,臣妇犬子吐了好多血,可吓人了……” 常景棣充耳不闻,草草看完契约,锐利的眼神扫向薛夫人,抖了抖纸张:“你写的?” 薛夫人的哭声顿住,点点头,还想要辩解:“是他们骗我写的。” “白字黑字,还带着你的手印。”常景棣声音凌冽,冷哼道:“带着这么多人来,谁敢按着你写契约?” 薛夫人垂着头,说来说去就那一句话,是被骗写的契约。 常景棣侧头看向惊蛰。 惊蛰微微点头,环顾一周,随手指向门外看热闹的人:“谁来说说,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事先说清楚?” 人群中,早有看不惯薛夫人霸道做派的应道:“这位姑娘说的是实话,姑娘的确只保证留薛公子一命。” “她也说过有可能薛公子会成为残疾,不能保证别的。” 薛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薛公子和薛夫人,早就引起众人不满。 一声应,就有第二声:“草民也听到姑娘事先说清楚了。” “草民离得近,听的真真切切,是薛夫人耍赖。” “薛夫人不讲道理,看到薛公子活了,就想撕毁契约!” “……” 反正大家都跪着,看不到脸,只能听到声音的大致方向,也不怕被薛夫人看到记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维护云晚意和洪钟。 结果不言而喻。 常景棣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薛夫人:“还有狡辩的话吗?” “臣妇,臣妇可能是年事已高,记错了吧。”薛夫人厚着脸皮,蹩脚的解释道。 “年事已高的人可不像你这样厚脸皮。”常景棣冷眼看着:“与其开口让人确认你是无知蠢妇,还不如闭嘴。” 薛夫人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垂着脑袋不敢应声。 “还有事?”常景棣蹙着眉,厌恶道。 薛夫人赶紧摇头:“没了。” “没了还不滚?”常景棣微眯着眼:“今日之事,本王会如实上奏,薛夫人连逼活人配阴婚都敢。” “这薛家仗着先帝恩德,在背后的龌龊也该好好查查!” 薛夫人听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儿子也顾不得管了。 “等一下。”云晚意叫住她道:“薛夫人还没给银子呢。” “什么银子?”薛夫人回头,眼神如毒蛇一般阴冷。 云晚意细数着:“我诊金昂贵,一针千两,方才一共给薛公子扎了二十八针,共两万八千两银子。” “另外,薛公子用了一株老参续命,往后住在泰和医馆,这药材和食宿都要银子的,打个折,三万两银子吧。” 薛夫人脸都气的发紫:“什么针这么贵,你这不是摆明了讹人?” “起死回生,可不就贵了?”云晚意理所当然道:“薛公子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如今总算出的气进的气都有了。” “难道薛夫人,想当着镇北王的面赖账?” 薛夫人不想拿银子,但视线触及常景棣冰冷的眸光,又不敢辩驳,只得不情不愿拿出银票递给云晚意。 丢下一句要泰和医馆照顾好薛志忠的话,落荒而逃。 三万两银票,一分不少,云晚意清点过后,先交给了洪钟:“洪大夫先拿着。” “这怎么好?”洪钟会错意,赶紧推辞:“功劳都是姑娘您的,我可不敢要银子。” “没说是给你的。”云晚意讪讪道:“我有些不方便,你先替我保管。” 常景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云晚意谨慎的有些可爱。 连薛夫人给的银票也不敢拿,生怕去钱庄兑换时会暴露身份。 就是不知道三万两银子,她是不是依旧打算换成银子连夜扛回府? 想到那场面,他的笑意就忍不住浮现些许在脸上。 云晚意余光扫到常景棣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转身,道:“多谢王爷主持公道。” “民女不敢打扰王爷看诊,先行告退。” 常景棣嗯了一声,云晚意赶紧快步走回药房,等洪钟给常景棣看完,再买药材。 她刚到药房,那几位伙计就迎上前,压着嗓子把她好一顿夸。 只有其中一个小伙,小声提醒:“姑娘,这薛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在众人面前受此大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计较,或许是因为镇北王坐镇,往后姑娘可要小心点,免得遭到报复。” 正说着话,洪钟就进来了,看到几个小伙子都围着云晚意,哼了一声:“赶紧去干活。” 等几人散去,洪钟才道:“姑娘留下,可还有事?” “我要买虎元草。”云晚意直截了当道:“听伙计们说,洪大夫才有处置的权利。” “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洪钟拿出钥匙,搭着凳子从最上面的柜子上取下小盒子,交给云晚意道。 “这里面就是虎元草,我送给姑娘,就当谢礼了。” “虎元草价格昂贵,十分稀少。”云晚意接过盒子,道:“这样吧,从那三万两银子中扣除。” 洪钟还要推辞,云晚意却道:“洪大夫不要银子,那这虎元草,我也不要了。” 洪钟推脱不得,只能跪下道:“那剩下的银子全部兑到我名下,给姑娘备好,姑娘需要的时候直接来拿银票。” “今日之恩,我今后必当结草衔环相报,洪某这条命,都是姑娘的!” “没那么言重。”云晚意赶紧扶起洪钟:“薛公子那边,你要好好照料,不得离人。” “方子按照我写的吃,过几日,我再给他复诊,没问题再送回薛家。” “好好。”洪钟应道:“一定按照姑娘的吩咐去做。” 云晚意打算离开的时候,想到另一件事:“镇北王找你做什么,怎么没一会就走了?” “我也正奇怪呢。”洪钟说起这个,蹙眉不解道:“姑娘走后,镇北王就让我把了个脉。” “之后边带着近侍走了,什么也没说。” 云晚意想到帝景的脉象,又问:“那他的脉象,是不是滑而虚,带着微弱的中毒之相?” 洪钟摇摇头:“镇北王脉象的确很虚弱,并不是表面看着的正常,但没有中毒和滑相。” 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真是巧合。 云晚意没多想,交代了洪钟几句,就回了淮安侯府。 耽搁许久,天色渐晚,正好在云府门口,迎面碰到要出去的云怀书。 云怀书走的很是匆忙,心不在焉,差点撞上进门的云晚意。 第41章 一样的心思 云晚意和双喜说完,就去看新来的几个丫头了。 那四人各有特点,云晚意根据性格,给她们分别重新赐名。 看着最老实的叫小满,有一双圆圆眼睛的叫夏至,激灵一点的那个叫秋分。 最后那个,看着比其他人要冰冷一点,叫做寒露。 取完名字,云晚意坐在太师椅上,寒眸扫了几人一眼道:“既然进了白梅苑,就是我的人,荣辱与共。” “我这人护短,不会允许别人欺负你们,但,谁要敢生出二心背叛,下场会很惨。” 几个丫头齐声表明永不背叛的决心。 云晚意点点头,视线落在寒露身上,顺着往下最终停在她的手上:“你好像和她们不一样。” 寒露没有抬眸,声音平静:“奴婢和她们一样,都是小姐的婢子。” “不对。”云晚意摇摇头,起身走到寒露身边:“你的虎口处微微发黄,有一块不明显的老茧。” “寻常丫头的手就算粗糙,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位置有老茧,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用别的方式逼问?” “小姐眼力很好。”寒露跪下解释道:“奴婢家里从前是武行,后来遭了事,家道中落,只剩下奴婢一人。” “为了生计,奴婢不得不卖身奴籍,求一口饭吃。” 她说话的时候,云晚意一直盯着她的神色变化,没有看出半分端倪。 要么,寒露没说谎,要么,她实在善于隐藏。 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人很方便,但前提是这人不会有危险,云晚意不动声色试探道:“武行出身,家里姓什么?” “说来也巧,奴婢姓韩。”寒露一五一十回答道:“家里曾在城外开武行镖局。” “好了,我知道了。”云晚意依旧没看出什么,收回眼神道:“不管你以前做什么的,今后一心一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寒露既是惊讶云晚意的警觉,不露声色赶紧应道:“是,奴婢定对小姐忠心不二。” 一晃又是一日。 这一天里,淮安侯府出了好几件事,最大的一件莫过于,在淮安侯府呆了多年的管家换了人。 第42章 还不到交恶的时候 云晚意不会和前世一样期待亲情,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还不到交恶的时候。 刚回云家,总不能一致全部成为敌。 最大的敌人,应该是云柔柔! 她收回心思,决定先用云柔柔那一招矫揉造作试探情况。 云晚意抬眸看了眼云怀瑜,又垂下眼眸,轻声道:“二少爷错怪,祖母不见三少爷,是因为三少爷把祖母气晕,事后不闻不问。” “难道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云怀瑜眼睛微眯,盯着云晚意的脸。 其实云晚意和他们几兄弟,包括与苏锦,长得都不太像。 虽说云氏的人都长得不差,但显然,云晚意容颜更为惊人。 还没彻底长开,已经能看到倾国倾城之势。 此时,云晚意面带委屈,垂着的长睫轻颤着:“我要是有二少爷说的那种本事,大可蛊惑夫人对我百般垂爱。” “不会被误会有口难辩,更不会让夫人,柔柔和三少爷对我如此大的意见。” 她没有和云怀书说的一样顶撞,也没有和想象中的胡搅蛮缠诡辩。 面上带着的那份楚楚可怜,倒是和云柔柔有几分相像,云怀瑜诧异之余,不免多了几分愧疚。 他蹙着眉,转念想到老太君的话,语气软了几分,劝道:“不管如何,母亲到底是长辈。” “若不是因为你,她主管全家的大权也不会旁落到二夫人手中,你去给母亲道个歉,顺带,给柔柔也道歉。” “可我没做错。”云晚意依旧垂着眼,正好掩住了眼底的讽刺,继续装作不懂:“为什么要道歉?” 云怀瑜刚淡下去的愤怒,因为这话再度升起,压抑着怒意道:“母亲被你气的吃不下饭,柔柔连眼睛都哭肿了。” “就算为了息事宁人,为了这个家的和睦,你道个歉怎么了,很委屈吗?” 云晚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云怀瑜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很委屈吗?! 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要她去道歉?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这家人奇怪的逻辑,还对他们保留希冀? 云晚意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还是那副凄婉的颜色:“从来只听知错要改,没听过没错还要退一步。” “二少爷就因为我从乡下回来,连道理都要改了吗?” “你别用这些话堵我。”云怀瑜有些理亏,面色不虞道:“家和万事兴,非要因为你闹的鸡飞狗跳,你才安心?” 说着,他伸手去拉云晚意:“跟我去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母亲和柔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他倒是和云怀书一个执念,非要她去道歉! 还说什么不是不讲理的人,要真讲理,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窜弄他们几兄弟,来找她的麻烦了。 云晚意朝后退了一步,正要反驳,背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大哥。”云怀瑜听出是云怀瑾的声音,回头道:“你回来的正好,这丫头把母亲气的半死,柔柔也因为她哭的不能睁眼。” “让道歉她还不肯,真是气人,整个云家都因为她气氛低迷,连一点大局都不顾,这要是柔柔,早就委屈自己,成全大家了!” 云怀瑾听到了他们的些许对话,蹙眉盯着云怀瑜还没收回的手:“事情问清楚了吗?” “还用问吗?”云怀瑜嗤了一声:“母亲和柔柔都是那么说,怀书也能作证,三个人都撒谎不成,连我都差点被她给骗了。” 云怀瑾眉心蹙得更紧,他对云晚意的印象不算差。 尤其是刚才听到她说话,声音沉稳,有理有据,不像不讲道理的人。 但都这么说,也只能证明印象也有出错的时候。 云怀瑾顿了顿,道:“既然做错了,道歉也是应该的。” 云晚意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云怀瑾眼睛瞎的这么早,那晚就不该多管闲事,就该让云怀瑾毒发算了! 她知道云怀瑜铁了心,也清楚云怀瑾不会帮她。 刚才先试探,就是不想处处树敌,暂时还不能和云怀瑜翻脸。 眼下的处境,只有老太君出面解围最好。 想到这,云晚意垂下眸子,声音因为倔强而拔高了不少:“两位少爷只想到夫人和二小姐,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 “一旦道歉,不就变相承认那些事是我做的,我虽来自乡下,简单的是非对错还是懂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大哥你看她。”云怀瑜连连摇头,冷笑道:“死性不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这样的人在府上,只会让我们原本的和睦鸡飞狗跳,还不如送去庄子上!” 几人就站在静园门口,云怀瑜越说越气愤,静园里面果然也能听到动静。 老太君隐约听到了些许,拄着拐杖出来,正好听到云怀瑜最后一句话。 “云怀瑜,你要干什么?”老太君气的拐杖在地上杵的咚咚作响:“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云怀瑜没料到惊动老太君,赶紧收敛情绪,道:“祖母,云晚意做错事,我当哥哥的,自然要纠正教训。” “人才从我这儿出去,能做错什么?”老太君心如明镜,瞬间明白云怀瑜的目的,冷笑道:“我人老了,却还清醒。” “你只怕和云怀书一样,听信别人的挑拨,来找晚意麻烦的吧?” 云怀瑜退后两步,拉开和云晚意之间的距离,解释道:“祖母,我不是找她的麻烦。” “的确是她的问题,气的母亲连床都起不来,既然为人子女,总不能因为计较,基本的孝悌都不顾。” “母慈子孝,前提是母亲慈爱,孩子才能孝顺,你母亲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偏袒云柔柔。”老太君气的上头,捂住心口道。 “晚意受了委屈还在为她们说话,至于你母亲,床是起不来,却能吩咐人家不给晚意留饭,这像是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就算她脑子糊涂,你们几兄弟连真相都不了解,就要当睁眼瞎,想欺负刚回来的晚意,先过我这一关!” 云晚意眼瞧着老太君脸色都气的变了,连忙上前扶住,半真半假道:“祖母别生气,我没事。” “万一非要我道歉才能让府上平息,我不委屈的。” “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步。”老太君即便是心口难受,还是护着云晚意道:“你没做错,不用给任何人道歉。” 说完,转向云怀瑜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刚才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分明是针对晚意。” “今儿开始,你想不明白,就别来我这儿,我还想多活几年,受不住你们的气!” 云怀瑜不想让老太君再度发病,只能说了几句好话,认错后退下。 云怀瑾还站在原地,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太君看他还杵在原地,冷笑道:“怎么,你还要继续气我?” 第44章 下马威 看着苏锦面上的怨恨,云柔柔心中都要乐开花了! 哼,嫡亲血脉又如何,还不是抵不过她在府上多年的陪伴! 云晚意,你就等着夹着尾巴滚蛋吧! 大小姐的位置,还是她的! 心中的得意越甚,云柔柔面上越发可怜,心口不一的劝苏锦道:“这件事的确是姐姐没做好。” “您才是和她连着血脉的人,她在祖母跟前竟连一点好话也不为您说,也怪不得您生气。” 越劝,苏锦面色越狰狞,不屑的哼道:“这样的女儿不如没有,放心吧,三日后,我会让她滚蛋的!” 云怀瑜已经完全相信了苏锦和云柔柔的话。 他咬咬牙,道:“这些事我不便出手,但我会安排人做好的,为母亲和柔柔报仇。” “对了,二哥,那日在锦绣阁,姐姐得罪了朱家大小姐朱颜。”云柔柔不经意想起似的,适时提醒道。 “朱颜是贵妃娘娘最疼爱的堂妹,就算咱们不出手,那日姐姐只怕也不好过吧?” 云怀瑜嗯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三日后的冬日宴。 冬日宴算是北荣极为盛大的宴会,每年都办的极为仔细,皇子公主,勋贵高官,富甲皇商等都会参加。 今年更是备受瞩目,因为是最受皇恩的贵妃娘娘亲自操办,地方定在城外皇家园林中。 天公作美,从昨晚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经过一夜,大地万物早就覆上厚厚一层。 银装素裹,晨起又升了朝阳,为雪白的大地独上一层金装,分外好看。 云晚意还没起来,老太君就派人送来了衣裳和首饰。 本来老太君也要参加宴会的,前几日急火攻心伤了身子,不得不静养,只能让红霞送来东西,顺便交代云晚意一番。 等云晚意穿戴梳洗后再出去,苏锦和云柔柔的马车早就去了老远。 府上另外的几辆马车也派出去了。 双喜给云晚意拢好披风,冷的直跺脚,不忿道:“园林远在城郊,再不启程,肯定要迟到。” “夫人和二小姐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您要去,还提前走了。” 一旁的寒露四下看了眼,提醒道:“既然知道是故意,就要小心口舌,被人听去又要惹来麻烦。” 云晚意私下派人查过寒露的身份。 当年城外的确有一家武行镖局,家主姓韩,但在多年前惹了仇家被人报复,一夜灭门。 寒露是仅剩侥幸逃生的,所以她才自愿没入奴籍,躲避仇家。 她会功夫,云晚意出去带着也安心许多。 “这儿也没旁人。”双喜嘟着嘴,抱怨道:“事实而已,说说还不让了。” 寒露与双喜相处了几日,也知道双喜的性子,转而对云晚意道:“小姐,今儿肯定不太平。” “要不咱们去回了老太君,以没有马车为由,不去了吧?” 云晚意看着府门口雪地里清晰的马车引子,笑了笑道:“她们给的下马威,去和不去,都在圈套里。” 双喜后知后觉,顺着寒凉寒露的话道:“既然如此,还是不去为好,免得又出事。” “要出事,逃过这一次还有下次,不是我躲着就能避开的。”云晚意抱着汤婆子,嘴角弧度越发轻慢,轻声道。 “再说了,今日显然有好戏,不去,似乎有些可惜呢。” 双喜看到云晚意面上那股浅浅又笃定的笑意,就仿佛回到了锦绣阁那日。 她家姑娘可是凭一己之力,上演一出大戏,让二小姐吃了好大的亏呢! 这么一想,她既是对今日的事情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就算要去,咱们没马车,总不能走着去吧?” 云晚意俏皮的眨眨眼:“会骑马吗?” 双喜还没应声,一旁的寒露就道:“奴婢先前跟着父亲学过。” “走,咱们骑马去。”云晚意当机立断:“你带着双喜,我独乘一骑。” 主仆几人去马厩,却没成想碰到了正在和下人一起,蹲在雪地里套马车的云怀瑾。 云怀瑾似乎没料到她要过来,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面上闪过一丝不正常:“你怎么来了?” “没有马车。”云晚意显然没料到云怀瑾在这,浅浅解释道:“骑马去冬日宴。” “府上马车都派出去了。”云怀瑾心知肚明是什么原因,指着一旁的马车,带着些许内疚道:“快好了,等会坐这辆马车去。” 一边是母亲和兄弟还有曾经的妹妹,一边是刚回来,极有可能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亲妹妹,云怀瑾只能用这种方式从中斡旋。 “来不及了,大少爷自己用吧。”云晚意没领会到云怀瑾的好意,也没想到他是专门为她套马车。 一边说,边自顾上前,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毛色不错的马道:“我骑马去。” 不等云怀瑾回答,她便利索的翻身上马,甚至连马鞍都没有套,双腿一夹,冲出了马棚! “晚意!”云怀瑾看着她的背影闪过马棚院子,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拉过另一匹马,追出去喊道。 “那匹是要送走的烈马,完全无法驯服,十分危险,你回来,我给你换一匹!” 然而,云晚意耳旁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压根没听到云怀瑾的喊叫。 她自从为常牧云谋划以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纵马过。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自由和浓烈,打在脸上的风很疼,却也提醒她,一切都能重来! 她越来越兴奋,身下的马也越来越快,云怀瑾的马压根跑不过这匹烈马,还没出城,就已经远远被甩在身后。 云晚意挑了一条人烟很少的路出城,许是大雪过后,街上行人也很少,更能放心畅快淋漓。 广聚轩顶楼,常景棣正在与人问话,视线却被窗外纵马而来的身影吸引。 带看清楚马上的人,常景棣又是一愣。 竟然是云晚意。 她会骑马? 同在窗边的谷雨也认出来了,惊道:“这云家的大小姐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居然能如此御马。” “关键,居然连马鞍都没用,也太厉害了。” 云晚意身着枣红色披风,骑着黑马,在一片白雪中甚是惹眼。 常景棣微眯着眼,待看清云晚意骑着的马匹后,脸色猛然一变:“踏雪寻梅?” 第45章 故意还是偶遇 常景棣一说,谷雨这才注意到马匹。 待看清楚黑马四个蹄子都是雪白的时候,脸色也是大变:“踏雪寻梅乃东牧族的汗血宝马。” “因为身子全黑而蹄子雪白得名,野性难驯,连最出名的驯马师也束手无策,不是要遣回东牧族吗,怎么在大小姐身下?” 不用谷雨说,常景棣也知道。 踏雪寻梅是一匹难得的绝世好马,美中不足的是野性太大,无法驯服。 来上城三个月,伤了几十个想要驯服它的人,若非腿伤不愈,他肯定会试一试。 圣上惜物,让人送回东牧族,等驯服好了再送来。 这么多人都折了,云晚意怎么可能搞定这批烈马?! 或者,踏雪寻梅暂时没有发狂,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她有危险! 常景棣意识到这点,紧张的捏紧轮椅把手,看向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道:“备马!” 谷雨瞬间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劝道:“爷,您腿疾未愈,大小姐叮嘱下地也只能短暂行走。” “要是骑马,只怕会功亏一篑,要不……” 后面的话,谷雨迎着常景棣冷若冰霜的眉眼,不敢再说,赶紧按照他的吩咐去办。 云晚意不认识踏雪寻梅,只觉得这匹马十分对她的胃口。 等出了城,更是如无人之境,尽情驰骋好大一圈,才在官道上逐渐慢下来。 云晚意畅快无比,待马儿彻底平静,轻抚摸着它的耳朵,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也在那些地方憋疯了?” 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乖乖的,以后跟着我。”云晚意翻身下马,抚摸着鬃毛,道:“我经常带你出来玩儿,好不好?” 马儿又是一声长嘶,脑袋还朝云晚意的头挨了挨。 “居然听得懂话?”云晚意更是满意,凑近马儿的耳朵,小声道:“等我回去搞定云家那群人,就能要到你了。” 常景棣的马也是万里挑一,速度极快。 为了不让云晚意发现他的身份,还刻意作了帝景的打扮。 等追上云晚意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人一马停下休息,十分和谐的场面。 看到云晚意没事,常景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勒马放缓速度,朝云晚意而去。 听到马蹄声,云晚意回过头,看清楚来人是帝景也吃了一惊。 帝景腿伤里带着附骨之疽,现在骑马会加重毒素运行,她每隔一日施的针会失效的! 正打算出口告诫,却忽然想到现在自己现在的身份并非易晚,转念将话咽下,垂着眸子装作不认识。 而走到跟前的常景棣在打招呼之前,也意识到这点。 他认识易晚,却不可能认识云家刚回来的大小姐,说话会暴露身份! 正当常景棣打算装作不识离开,腿上伤处陡然传来阵阵刺骨的剧痛。 常景棣眸子一转,赌云晚意会医术不会见死不救,于是顺势从马上跌下,正落在云晚意旁边。 云晚意吓了一跳,身边的踏雪寻梅也受到惊吓,朝后退了几步。 她的视线触及他蒙着面巾的脸,清晰看到额间带着汗珠,瞬间明白肯定是因为骑马,唤醒了伤处的毒。 念在每隔一日施针不易,不想前功尽弃,云晚意微微蹙眉,询问道:“公子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我腿上有疾。”常景棣坐在雪中,抬眸道:“可能是骑马导致复发了。” 云晚意闻言,眉心蹙得更紧,暗自腹诽:知道腿伤没好,就消停点,大雪天的还跑出来骑马,不是自己找罪受? 嘴上还是保持着平静,顺着他的话道:“公子既然知晓,为何不将养着?” “难得雪后初晴,风景独好。”常景棣环顾着周围,叹道:“自打有了腿疾,已经许久不曾出来了。” 云晚意责备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我会一些医术,用不用帮忙看看?” “那就有劳小姐了。”常景棣也没推辞,带着为难道:“只是,能否麻烦小姐先扶我起来?” 总坐在雪地里,也不是个事,云晚意只能先将人扶起来,再行把脉。 把脉后确定毒素并未蔓延,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公子脉象上看,应该还在吃药吧?” 常景棣嗯了一声:“药还在继续吃。” “这种情况,大夫应该有叮嘱不能下地,尽量少走动,更别说骑马。”云晚意凤目微眯,话里不自觉带了几分责备。 “好在暂时没大碍,不然大夫之前的医治就作废了。” “是我贪了风景。”常景棣十分诚恳,道:“以后不会了。” 云晚意从荷包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这个止疼,公子能先对付一会,等回去后按照大夫开的药继续吃。” 常景棣接过药丸生咽了,还想说话,不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响。 云晚意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追上来的云怀瑾。 出城去园林的官道就这一条,这么久,他也该追上了。 果然,从林中过来的正是云怀瑾。 云怀瑾看到云晚意停在原地,身边还有个陌生男子,赶紧过去,关切道:“晚意,你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蹙着眉,道:“劳烦大少爷挂念。” “你我兄妹间,不必如此生分。”云怀瑾面上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就恢复了正常,看向一旁的常景棣。 常景棣蒙着脸,云怀瑾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蹙眉问道:“这位是?” “偶遇的公子。”云晚意解释道:“腿伤了,我帮着看了一眼。” 云怀瑾的注意力,瞬间被她的话吸走,赶紧问道:“你会医术?” 她会医术,是不是证明那晚救他的人,的确是她?! “在乡下学过一些皮毛。”当着帝景的面,云晚意不想说太多,含糊的解释后,道:“宴会要迟了。” “我先走了,公子注意别轻易挪动,等你的随侍来。” 她交代完,没有和云怀瑾多说,又走向踏雪寻梅。 “晚意!”云怀瑾赶紧追上,道:“这匹马野性难驯,你还是骑我的马走吧。” “它很好。”云晚意不悦道:“大少爷的马,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照样,没给云怀瑾过多说话的机会,云晚意直接纵马而去。 云怀瑾站在原地,既是懊恼,又带着几分悔。 要知道云晚意戒备如此之重,他那日就不该与云怀瑜一起,在没弄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就逼她去道歉! 第47章 最后的机会 云晚意前世见过朱贵妃,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倒地之人的身份。 她不想惹麻烦,朝四下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宫女的回应。 此时,朱贵妃呼吸急促,额头滚烫,双颊带着病态的潮红,明显有疾。 云晚意也顾不得太多,赶紧抱起朱贵妃到一旁的凉亭,先把脉施救。 这一把脉,云晚意就惊了一惊。 朱贵妃竟然有了身孕! 脉象很是微弱,不仔细斟酌压根看不出,应该刚怀上不到一个月。 要是朱贵妃知道自个儿初有孕,肯定不会冰天雪地这么早来园林操劳。 估计也正是这份操劳让她体力没跟上,遇到冷风受寒,陡起高热才倒地。 有孕之人不能贸然施针,连穴位都不能刺激。 云晚意只能先用闻香的法子,拿出口袋中的清香丸放在朱贵妃鼻下。 没几息时间,朱贵妃就缓缓睁眼,意识尚没有完全恢复,打了个冷颤后嘤咛道:“好冷。” 云晚意赶紧脱下身上的斗篷给朱贵妃拢紧,低声询问道:“贵妃娘娘,您感觉如何?” 朱贵妃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身边还有个陌生姑娘。 她强撑着眩晕头疼,从凉亭的长椅上坐起,揉着沉重的脑袋道:“你是谁?” “臣女淮安侯府云晚意见过贵妃娘娘。”云晚意行礼道:“臣女来得早,瞧着贵妃娘娘独身晕倒在雪地中。” “无法唤醒,只能斗胆僭越,抱着您来这儿。” 朱贵妃想起晕倒前的事,恍然记起后,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她知道淮安侯府刚接回了失散多年的千金,也听说那千金来自乡野,不甚能上台面。 可眼下这么一看,不论是样貌仪态还是礼数,都丝毫不输上城长大的千金们,就是身子太过清瘦。 朱贵妃四下环顾一眼,确认没有别人,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你如此瘦弱,抱得动本宫?” “可能臣女天生力大。”云晚意垂下眼眸的瞬间,扫到朱贵妃脸颊两侧的酡红,小声提醒道。 “贵妃娘娘刚有身孕,又受了风寒,此地风大不宜久坐,臣女先扶您回去,可好?” 果然如云晚意所料,话音刚落,朱贵妃就惊诧道:“什么,身孕?你说本宫有了身孕?” “对,臣女略懂医术,您晕倒后臣女曾斗胆把脉,的确有孕不到一月。”云晚意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月份太小,您在操劳之下受了寒气,发着高热,导致胎像不稳,需要赶紧用药调理。” 朱贵妃面上的惊愕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缓缓抚上小腹:“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女万万不敢欺瞒贵妃娘娘。”云晚意垂着眼眸,声音却十分笃定。 朱贵妃面色复杂,手在小腹上停留片刻,又抬起拉紧斗篷,道:“你先送本宫回去。” 她脑袋依旧疼痛眩晕的厉害,没走出凉亭,就几次差点栽倒。 云晚意见状,提议道:“贵妃娘娘若是信得过,臣女可抱您回去。” 被朱贵妃派去干活的宫女们都没过来,剩下的几个随侍宫女又被支去检查梅园。 太监虽然离得不远,但不能碰她的身子。 朱贵妃实在不适,对云晚意也不算排斥,没别的办法,应道:“那就劳烦你了。” 云晚意连百斤银子都能轻松扛起,何况是八十斤出头的贵妃娘娘,抱着一路疾走。 到了园林中的别苑,才碰到出去迎接朱贵妃的宫女。 见此情景,宫女吓得连准备给朱贵妃的暖炉都掉了,惊呼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别大惊小怪,赶紧悄悄去找刘太医过来。”朱贵妃压着声音,吩咐道:“不要声张,叫旁人知道。” 刘太医来的很快,给朱贵妃把脉之后,诊断结果却和云晚意的不太相同:“贵妃娘娘操劳过甚,导致寒邪侵入。” “微臣给您开一幅方子,服用过后就能缓解。” 朱贵妃脸色微变,看了眼立在一旁的云晚意,又转回刘太医身上,试探道:“本宫最近总觉得身子不爽,会不会是有孕?” “恕微臣直言。”刘太医惶恐的抬头,道:“贵妃娘娘先前胎死腹中,月份太大伤了根本,很难有孕。” 这个结论,朱贵妃这几年已经听好几个太医说过了,并不意外。 她敛起神色,没有露出别的情绪:“那就开方子吧。” 刘太医开完方子就退下了,朱贵妃看着和先前大同小异的方子,刚有的欣喜一下子跌落谷底。 转眼瞧着云晚意还在,蹙眉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第49章 生母贬低 朱贵妃还没来,女宾们就是互相聚在一起说话,也没人管那些议论。 赵大夫人听到后,疾步走到云晚意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安抚:“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女子多的地方就是非多,口舌也多。” “我自然不会理会。”云晚意朝赵大夫人笑了笑,道:“您实在没必要跟我一起来,这儿也没个好位置,风大容易受凉。” “我穿得厚,无碍。”赵大夫人拉着云晚意坐下,低声道:“多谢你的药方,硕儿吃了七日,已然比先前活力多了。” “就是不知道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方便,再给硕儿把脉,看看药方如何调整。” 云晚意知道赵大夫人的意思,笑道:“明日吧,赵小少爷的毒解开后,要的是温补。” “但是这个过程,切莫小心,别让人再给钻了空子。” 她说起这个,赵大夫人脸色微变,本打算等宴会结束再说的,奈何还是忍不住。 这桌也就她们两人,赵大夫人压了压嗓子,道:“我知谁要暗害硕儿,就是赵知春!” “她联手张婆子,大费周章在硕儿奶娘的护手油上做了手脚,奶娘冬日手有皴裂,那护手油还是我赏给她的。” “奶娘擦了护手油,再给硕儿熬药,毒药顺着她的手在药碗和药罐子上,积少成多。” “如此歹毒又缜密的法子,叫人防不胜防,若非那日误打误撞得大小姐帮忙,硕儿会死的不明不白!” 云晚意早就猜到和赵知春有关,转念想到那日看到赵二夫人谨慎滴水不漏的样子,好奇道:“赵知春应该很小心,夫人是如何查出来的?” “张婆子无意间说漏了些话,我了解后气不过,当晚就让人将张婆子绑着丢去狼窝子。”赵夫人提起来,还咬牙切齿。 “但赵知春那边,暂时还没确定的证据,没法动她,但我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看来云晚意没看错,张婆子的确因为口无遮掩,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瞧着赵大夫人怨恨冲天,云晚意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赵二夫人八面玲珑,夫人行事还是要注意些。” “莫要在气头上行事,还没发现什么,先让人家指黑为白。” 赵大夫人说起这个就来气:“她那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天上的鸟都能骗下来,把老夫人哄得团团转。” “若非她在,我前日就找到别的机会处置了赵知春,生生让她那张嘴给我搅合了!” 云晚意瞧着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们了,顿了顿,道:“夫人别着急,等明日我去府上,咱们再从长计议。” “也是。”赵大夫人吐出一口浊气,道:“这件事,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你还没出现,我就听到好些人议论你,今儿你肯定要被为难,躲在我身后,我会帮你。” “夫人美意,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终究要我自己立足。”云晚意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眨眨眼,道。 这边,云晚意和赵大夫人聊得和谐起劲,苏锦看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是敌是友都不知道,端的丢人现眼。” “母亲别生气。”云柔柔端着茶碗奉上,声音不大不小的安慰:“听说姐姐在赵三小姐生辰那日,救了赵家小少爷。” “赵大夫人对她感恩,也是应该的,再说姐姐得了赵大夫人的青睐,也是好事。” “哼。”苏锦不耐的冷哼道:“毫无分寸,以为巴结上赵大夫人就了不得,也不想想这种场合,赵大夫人能帮她什么?” 她越说越气,不耐道:“什么也不会,又无教养,在家就知道顶撞气人,在外还不得丢尽咱们府上的脸面?” 她们娘俩说话,压根没避着同桌的夫人小姐。 连云晚意的生母都这么说,旁人更加不避讳。 很快就有人问道:“云大夫人的意思,您没打算让云大小姐来?” “她胸无点墨,在家就知道气我,处处和我作对,十足的野丫头做派。”苏锦朝问话那人抱歉一笑。 “本来接回来十来日,是要在家好好学习的,非要上赶着来凑热闹,唉,等会让各位看笑话,还请大家勿怪。” 同桌的朱颜毫不掩饰的捂着嘴,嘲笑道:“云大夫人,这云晚意马上就是镇北王妃了吧,什么都不会的王妃,在北荣还从未出现过呢。” 第50章 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朱贵妃在别苑休息了一会,喝了药才来,依旧脸色苍白,略带着憔悴,连脂粉都盖不住。 众人齐声行礼,朱贵妃声音不算大,透着高位的贵气:“都起来吧,既是冬日宴,要的就是热闹,别因本宫而拘谨。” 冬日,尤其是雪后,最快乐的事就是煮酒焚香,把酒赏雪咏梅。 冬日宴则是将这件事优化,众人聚集在一起,既热闹有趣,又有情怀,更是世家心照不宣物色儿媳的好时候。 故而每年的冬日宴,公子小姐都会不余遗力的拿出绝活儿。 朱贵妃话音落下,朱颜便带着得意应声道:“贵妃娘娘准备的宴会可真是好,大家肯定也不会辜负您的美意。” 朱贵妃扫了眼朱颜,微微蹙眉。 似乎不太喜欢她出风头又说不出什么好话的样子,转而对着大家道:“宴会和往日不同,增了趣味性。” “一会儿大家可要踊跃些,头彩乃百凤朝鸣的古琴,本宫另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此外更有皇上添加的赏赐。” 众人又是一顿恭维,朱贵妃笑了笑,又说了一番场面话,才抬手示意太监准备开始。 太监会意,尖着嗓子高声道:“冬日宴始,赏梅,请大家移步梅园。” 每年冬日宴,必不可少的便是赏梅。 朱贵妃走在最前,大家有序的紧随其后,云晚意所在的位置,自然在队伍的末尾。 从园林前院到梅园还有一段距离,赵大夫人拉着云晚意的手,边走边低声解释:“赏梅时必要咏梅。” “每年都是如此,可自作,也可引经据典,用前人所作名诗名词,自作咏梅的诗词能得第一,赏赐虽不及头彩,却也是独一份。” “你今年第一次参加,只怕要受到刁难,一会被点到,要么我告诉你几句咏梅的诗词备用,要么索性说不会给推脱了。” 云晚意知道赵大夫人是好意,没有辩驳,点点头道:“多谢夫人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大夫人还是忧心忡忡,不放心道:“朱颜性子跋扈,多少因为朱家和朱贵妃的纵容,她锱铢必较,今天肯定会讨回锦绣阁收到的羞辱。” “一会你可要当心,朱贵妃风头仅次于皇后,轻易得罪的不得。” 云晚意又点了点头,思绪逐渐飘到她不远回意的事上。 这些,她前世就经历了一遍。 那时她刚经过给赵小公子守灵,锦绣阁受辱,名声尽毁,本不打算出门,被云柔柔以放松之名,生拉硬拽来参加冬日宴。 宴会上,她尽量低调不惹眼,却还是架不住事情往身上赶。 她不会诗词,不会琴棋书画,真正的一无是处,每每被拉出来,除了窘迫的低着头,闹出的笑话更是贯穿整个冬日宴。 这也是她后来发奋苦读,努力勤学的原因之一。 重来一次,正好弥补前世不该她遭受的事,而朱贵妃的天平,还指不定偏向谁呢! 走在中间的苏锦无意间回头,瞧着和赵大夫人握着手的云晚意,脸色又变了变。 云柔柔察觉后,低声道:“二哥派人打听清楚,今年的规则有变,不过二哥都安排好了,您别担心。” “我不担心。”苏锦不屑道:“那野丫头什么也不会,更别说诗词了,闹出来也是惹人笑话。” 朱贵妃身子不适,走的很慢。 朱颜趁机挤开前边的几人,快步跟上,搀扶着朱贵妃的手。 她没注意朱贵妃的气色很差,低声撒娇道:“堂姐,我被人给欺负了,今儿是您的主场,等会您可要帮我出一口恶气!” 朱贵妃蹙着眉,侧头看了眼朱颜,责怪中带着几分宠溺:“你呀,就是被二叔和祖母给惯坏了,到处惹事,这回又惹了谁?” “我可没惹谁,是别人招惹我。”朱颜嘟着嘴,愤愤不平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应下和镇北王的婚事。” “从乡下回来的死丫头不知死活,今儿我就要让她颜面尽失!” 说起和镇北王的婚约,那人就不难猜了,定是云晚意。 朱贵妃和云晚意才达成一致,为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可能给云晚意难堪。 再说,朱贵妃也清楚镇北王不喜欢朱颜,叹了一声,轻声道:“既然知道她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就别打主意。” “镇北王亲自派人去提的婚事,你要是搅合了,岂不是更惹镇北王厌烦?” “那不都是因为先帝定下的婚约?”朱颜可不管,嘟囔道:“堂姐不帮我,今儿我自己也会行动!” “只要那丫头没脸,被镇北王厌弃,我就有希望。” 朱贵妃早间就看出云晚意并不像面上瞧着一般好欺负,还要再劝,朱颜使着小性子退后几步,和别人说话去了。 到了梅园,自有长亭可坐,男女分开,恰好在左右亭中遥遥相望。 朝阳升起,带着金光映在披着银装的梅花上,格外惹眼。 今年的梅花又有不同,除了白梅红梅粉梅,竟然还有极为罕见的绿梅。 各色梅花在洁白无瑕的雪景中交映,美景在前,已经有人忍不住开腔。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第51章 那是被打脸的感觉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晚意身上。 或看好戏,或鄙夷,或轻视,还有几缕视线带着担忧。 但大多数,都想看云晚意如何应对。 云晚意还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面上并无大家所料的害怕惶恐,甚至还带着几缕漫不经心。 她不说话,赵大夫人以为是吓傻了,着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告诉你,梅香……” 一开口,就被云柔柔看穿了,打断道:“赵大夫人虽然和姐姐关系好,看不得姐姐为难。” “但这种场合,若姐姐不拿出些真本事,只怕难堵住悠悠众口,到头还是害了姐姐。” “是啊。”朱颜配合着,道:“就算自己不会作诗,总该看过别的诗词吧,难道背也背不下来?” 和先前一样,只要朱颜开口,就立刻有巴结的人附和: “听闻淮安侯府,给云大小姐请了上城有名的女师傅教学,这都多少天了,居然还不会?” “哼,她回来十多日吧,估计才学会最基本的字呢。” “这也太差劲了,当年我三岁认字,一天都能学千字呢,要我是她,压根都不敢出现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 “可惜,咱们没那么好的命啊,爹娘没和先帝定下婚约。” “……” 朱贵妃看着众人奚落,正打算为云晚意解围,转念想到她写方子时,字体遒劲不失秀气,明显有功底在。 再看云晚意镇定自若,半分不见慌乱,就知道肯定还藏了一手,便压下念头,看她打算如何应对。 云晚意没着急,等大家说的没话了才淡然抬头,环顾道:“大家说够了?” “不是大家要说你。”苏锦知道云晚意不会轻而易举离开,故作痛心疾首道:“我知道你没那个能力参加冬日宴,没打算带你来。” “可你非要凑热闹,自个丢脸还要牵连淮安侯府,扰了大家雅兴,道个歉,我命人送你回去。” 云晚意看着苏锦表演,眼底划过一丝幽暗。 朱颜见取笑的差不多了,耐心也耗尽,不耐烦道:“能背就背,不能背赶紧道歉,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云晚意似笑非笑睨了一眼朱颜,转向开的正艳的梅花,朱唇轻启: “暗香幽萦缠枝头,俏立寒酥,无惧溯风骤。琼苞玉叶绕冰泽,错开瑶芳,长夜吹北梦。” 话音刚落,朱颜就蹙着眉狐疑道:“这是哪家名作,怎么从未听过?” 不仅她,其余人也没听过这首词,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云柔柔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和那日在锦绣阁如出一辙,那是被打脸的感觉啊! 该不会,是她自己作的词吧! 可转念,这个想法就被推翻——根据教习的女先生说,云晚意认字极快,却还没教习到诗词的阶段! 苏锦也很是狐疑,侧头低声朝云柔柔道:“我担心老太君会给她开后门,专门提前叮嘱女先生,不准告诉她诗词,也不可代笔。” “昨儿都去确认过,女先生压根不敢违命,这首诗哪里来的,你可曾听过?” 云柔柔摇摇头,拽紧手中的帕子,柔声试探道:“姐姐这首词是打哪儿听来的,甚是不错呢,可否告诉我,我也好去拜读?” 云晚意的视线从梅花上收回,笑意清浅:“拜读谈不上,随口所作,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云柔柔震惊的张大嘴,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朱颜就高声质问道:“如此好词,怎么可能是你作的?” “就算撒谎,也挑个差一点的,与你本事相符,别人才会相信啊!” “就是,这首词前后对正工整押韵,意境在,决口不提梅花,却言尽梅花的傲骨寒立,怎么可能是你作的?” “才华如云二小姐,短时间内也仅仅咏作七言,你这长短句诗词对照,平仄相宜,没有一定的时间,压根作不出来!” “哼,不会就是不会,大家都知道你几斤几两,最多嘲笑罢了,可你将他人所著据为己有,也太卑鄙无耻了些。” “……” 渐渐的,奚落逐渐变成讨伐,众人对云晚意鄙夷到了极点。 连朱贵妃都蹙着眉,对诗词的出处表示怀疑。 朱颜气不过,转头对朱贵妃道:“贵妃娘娘,这样的败类在此,简直侮辱冬日宴,不若叫人把她逐出去,永远不许再参加!” 苏锦一脸哭丧,内疚道:“贵妃娘娘,我实在不知道这孽女如此嚣张大胆,竟然如此亵渎文作,您还是处置了吧。” “唉,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云柔柔也道:“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现在连解释也说不出来吧?” 朱贵妃眉心蹙的更紧,看向云晚意,带着审视:“云大小姐,这诗词到底从何而来,既然你说是你的,又为何不解释?” “贵妃娘娘明鉴,就算解释,也得给机会啊。”云晚意不卑不亢,道:“臣女作完诗词,大家就开始谴责谩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 “其二,诗词的确乃臣女所作,无人代笔,也非古人名作。” 朱贵妃还没来得及说话,朱颜就气愤道:“你如何能证明是你作的?” “谁质疑,谁找证据。”云晚意笑了笑:“朱小姐如此怀疑,那就拿出诗词不是我作的证据。” “就凭你刚从乡下回来,不认识字!”朱颜下意识道。 “那朱小姐可弄错了。”云晚意上前几步,走到凉亭里的桌前研磨,提笔写下刚才的诗词,一气呵成。 “我虽来自乡下,但认识的字,比你想象的多呢!” 字迹娟秀中带着大气,笔锋稳劲,看的大家又是一愣。 “这,这。”朱颜看到字也愣住了,转眼又道:“你提前练习这几个字,能写的好也不稀罕,算什么证据?” 云晚意知道她不到黄河心不死,视线往下,看了眼朱颜身上大朵的朝颜花,再度提笔开始写: “朝颜自以俏丽居,孤芳自赏,绕树抱枝起。百花绽放特色在,姹紫嫣红,早开夕不败。” 须臾,那张纸被她提起,展现在众人跟前。 这首词虽不及咏梅那首好,可简单直白,一眼就懂。 待朱颜看清楚后,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云晚意在暗自骂人,不对,是明着骂她! 因为名字中带着颜,她最喜欢的就是朝颜花,颜色明艳,花朵特殊,唯一的缺点就是朝颜花朝开夕落,花期极短。 而且,朝颜花是藤属,需要依附树枝,石头,亦或者支架攀附,才能生长。 不就是暗喻她是依靠着朱贵妃的势力? 朱颜又气又怒又恼又羞,眼睛都红了,转过身看着朱贵妃,跺脚道:“表姐,看她,竟敢如此当众羞辱我,就是没将您和朱家放在眼里。” “指桑骂槐,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深意,这样的人,您可要严惩啊!” 作者的话:(云柔柔的诗和云晚意的两首词都是作者为剧情随便写的,觉得不好,求别喷。┗|`o′|┛) 第52章 敬酒不吃,就只剩罚酒 朱贵妃的视线定格在云晚意手中的纸上。 若说之前她因为大家的疑惑跟着质疑云晚意,那眼下就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咏梅的诗词是找人提前写好的,那朝颜花总不是。 她注意到云晚意和朱颜对峙时,只扫了眼朱颜身上的绣花,随手就写了出来! 如此本事,丝毫不逊色于她当年的七步成诗! 是以,她完全相信咏梅是出自云晚意之手。 反观之下,朱颜挑事不成被反将一军,输又输不起,胡搅蛮缠,还妄图让她用身份压人,才是真正的丢人。 朱贵妃想到这,眉眼压了压,厉声道:“道歉。” “哼,道歉,听到没?”朱颜转向云晚意:“敢如此编排贬低我,也不看看这儿是谁的场子!” “蠢货,本宫是让你道歉。”朱贵妃神色冰冷,盯着朱颜道。 朱颜身子一抖,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眼熟——那日锦绣阁,她挽着赵大夫人,不也是这样的情景?! “堂姐,她这般侮辱,我为何要道歉?”朱颜倔强的扬起脸,眼泪蓄满,哭腔明显。 “第一首词众人都质疑,也便罢了,第二首足以证明云二小姐的实力。”朱贵妃恨铁不成钢,道:“你不仅不服输,还妄图用本宫之势欺负人。” “这便是错,咱们朱家女子就是要输得起,给云二小姐道歉!” 众人都瞧着,朱颜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尽失。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而下,跺脚气愤道:“堂姐,连你也护着云晚意,哼,她不走,我走!” 说完,朱颜风一般冲了出去,近侍都没反应过来,就没瞧着人影儿了。 朱贵妃气的心口疼,肚子也不适,忍着叫一旁的宫女派人去追,顺势对大家道:“别管她耍小性子,大家继续。” 朱贵妃都为云晚意正名了,本来还存着怀疑的别人,更是彻底打消了找茬的念头。 退一步,就算朱贵妃没说,明眼人也能看出前后两首词都出自云晚意之手。 之后,又有好几位千金和公子作诗词,但都没有人能越过云晚意。 赏梅咏诗的彩头,终究是落到了云晚意头上。 苏锦和云柔柔银牙都咬碎了,尤其看到彩头是世间罕有的锻金狼毫笔! “这死丫头,到底怎么做到的?”苏锦寒着脸,压着声音抱怨道:“她回来那日老太君就试探了,明明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短短十来日眨眼成诗,说出来谁信?” 她不信,云柔柔更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云柔柔压住心底的愤恨,低声道:“我那日就说姐姐有问题,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保不齐她身上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管她什么秘密,敬酒不吃,那就只剩下罚酒了!”苏锦咬着牙,面上带着几乎压制不住的狰狞。 她都打算好了,今年余清鸿不成了,云柔柔定能成为第一贵女。 到时候再让四皇子去皇上跟前求得赐婚圣旨,皆大欢喜,这乡下来的死丫头,非要横插一脚打乱方阵,可恶! 云柔柔的想法和苏锦一模一样,她提前半个月开始作诗,写了好多才挑中今日这一首,力压群芳,却败给云晚意! 这口气,她咽不下! “母亲,等会琴棋书画肯定都会轮番比试。”云柔柔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怨毒,道:“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今年是最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苏锦放柔声线,整理着云柔柔的衣襟,道:“母亲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厉害!” 朱贵妃来回折腾,又被朱颜气了一顿,身子十分不爽利。 从梅园回来,趁着休息的空隙,立刻叫宫女去请云晚意前来把脉。 脉象和先前一样,不过是气急攻心导致不爽,休息一会便可,没什么大碍。 云晚意将先前的香料包递给朱贵妃:“这里面是臣女自己准备的醒神香包,无毒无害,对胎儿没影响。” “贵妃娘娘拿着先用,等回宫后换成安神香就可。” 朱贵妃接过香包,顿了顿,带着愧色道:“本宫那表妹自小被家里长辈惯坏,脾气不好,性子急躁,做事也不过脑子。” “说来惭愧,那丫头自小爱慕镇北王,知晓你们的婚约,自然对你有些敌意,希望云大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本宫先替她给你道个歉,若她继续过分,本宫肯定不会轻饶。” 云晚意知晓朱贵妃的意思,垂眸将锦绣阁的事情说了说,末了道:“臣女和朱小姐之间从未见过,纵有敌意,也不该是如今的局面,或许有人从中挑唆。” 她说话,点到即止。 朱贵妃能在后宫走到今日的地位,自然也不是傻子。 稍微一想,就清楚了大概,脸色一沉:“我知道,朱颜脑子简单,容易被当做枪使,但想把朱家当做棋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够格的。” 话音落下,朱贵妃又挑眉,说起另一件事:“镇北王和朱家还有些关系在,云大小姐要真成为镇北王妃,我们或许还有其他地方能合作呢!” 朱颜的父亲,也是朱家的大家主,先前是威震八方的常胜将军,一门荣耀。 年迈一身伤从前线归来养老,才有后面的战功赫赫的镇北王崛起,而镇北王起势之前,算得上朱将军的半个徒弟。 只是因为皇上忌惮新老将军过于亲近,两家才没明面上的往来。 云晚意前世就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涉及太深她不想牵连进去,再说了,和镇北王的婚事还指不定如何呢。 虽说那日金嬷嬷亲自来定下婚约,赐婚圣旨至今未下,婚期未定,一切都是未知。 云晚意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朱贵妃也没跟着发问,只提醒道:“下一步是琴技,云大小姐若没把握,可找借口提前离开。” “无妨,臣女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岂有半道而退的道理?”云晚意眨眨眼:“贵妃娘娘且宽心。” 朱贵妃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传言都抵不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云晚意哪里是乡下归来粗鄙不堪的野丫头,她分明是藏拙于形,出其不意的厉害角色! 别人想算计她,估计只有被打脸的份儿。 她在后宫多年,很久没看过如此精彩的好戏了,都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情了呢! 第53章 在外边守护她 赏梅之后,大家回到前院,有一小段的休息时间。 云柔柔一直注意着云晚意的行动,看到她被朱贵妃的心腹婢子带走,既是好奇,又是忐忑。 期待云晚意因为朱颜的事被朱贵妃狠狠责罚辱骂,可也担心是因为咏梅拔得头筹,被朱贵妃叫去夸赞。 好不容易看到云晚意从后面回来,云柔柔按耐不住,上前假意关切:“姐姐,你怎么样?”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云柔柔的想法,故作不知:“什么怎么样?” “贵妃娘娘没为难你吧?”云柔柔一脸的担心,压低声音道:“都知道朱贵妃没有嫡亲姐妹,最疼的便是堂妹朱颜。” “你如此下朱颜的面子,等同打朱氏一族和贵妃娘娘的脸,贵妃娘娘当众不好说,心中肯定不爽,这背后估摸着会找你麻烦。” 云晚意惊讶的看着她,提高声音惶恐道:“妹妹难道不知不得非议宫妃,怎么能在背后如此议论贵妃娘娘呢?” 她学的就是云柔柔的手段。 前世云柔柔最喜欢这样! 这一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云柔柔的担忧僵在脸上,夹着几分难堪,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好在苏锦反应快,拉过云柔柔,不悦道:“她也是担心你,你别不识好人心,一惊一乍叫人误会。” “是啊,姐姐。”云柔柔调整好表情,委屈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算了。”苏锦拉着云柔柔的手,道:“我瞧你舅母和表妹也来了,刚才没时间打招呼,这会子去吧。” 苏锦压根没打算叫上云晚意,云晚意也识趣的不会凑上前。 很快,就到了上午第二个环节。 朱贵妃先是安排了上城有名的琴师开场,而后琴师蒙着眼奏乐,其他人以一枝梅花相传。 琴音停止时,梅花在谁手中,谁就接着演奏,既照顾了大家的面子,也趣味十足。 云晚意心知肚明,不管前面如何,那支梅花迟早要在她手中来,也没过多关注。 只轮了三四个人,梅花毫无意外停在她手上。 两桌相隔,云柔柔瞧着云晚意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头的怪异再度上涌。 已经两次了! 锦绣阁便罢,刚才赏梅咏诗,她是亲眼瞧着云晚意从不可能变成可能,还成为了第一! 要是云晚意再借机出风头,那她们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毁了? 要改变策略才行,不管云晚意会不会,让她没机会表现,大家自然会往差的地方去想。 云柔柔想清楚后,吸了一口气,善解人意道:“姐姐,我知晓你不通音律,要不,我代替你上去吧。” “反正大家都是云家姐妹,谁去都一样。” 云晚意一眼就看穿了云柔柔的想法,没打算反驳,反正有人会阻止。 果然,云柔柔刚说完,就有不忿云晚意咏梅第一的人开口阻拦:“云二小姐仁心仁义,想帮云大小姐不为过,可规矩就是规矩。” “是啊,先前贵妃娘娘就说了,这梅花在谁手中谁就要奏琴,若坏了规矩,后面的人怎么办?” “要人人和都云二小姐这般,岂不是乱套了?” “就算不会,云大小姐还是去试试吧,这诗词都惊为天人,何况是琴技呢?” “云大小姐肯定藏拙呢,我们都期待你的琴声。” 云柔柔脸色微变,还想再狡辩,就听朱贵妃轻声道:“云二小姐,大家说的没错,本宫既然定下规矩,就要按照规矩办事。” “再说,云大小姐并未拒绝,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云柔柔不敢和朱贵妃犟嘴,顿了顿小声道:“是臣女僭越,请贵妃娘娘恕罪。” 视线,却是移到云晚意身上,企图让云晚意开口。 笑话,云晚意前世因为连手放在哪儿都不知道,被众人耻笑好久,今生可不就是让她扬眉吐气的? 云晚意故作不懂,叹了一声,道:“我知道妹妹你为我好,可贵妃娘娘定下的规矩不能忽视。” “我还是自己来吧,等我奏完,若觉得不好,你可以重新弹奏,帮我弥补。” 云柔柔抽了一口气。 这死丫头怎么回事,把她当什么了? 还要她出手弥补,这死丫头配吗?! 不等再说,瞧着云晚意已经不急不缓,朝古琴走去。 云柔柔只得先坐下,绞着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云晚意。 一旁的苏锦察觉不对,低声询问道:“你为何要主动帮她?” “我哪里是帮她?”云柔柔同样压低声音,不安道:“您瞧她那样,是不是不对劲?” 她这么一说,苏锦也觉得的确很不对劲,再想到咏梅的事,犹豫道:“难道,古琴她也会?” “没准。”云柔柔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往外溢:“咏梅已经让她得了第一,要是古琴她再出彩,今年冬日宴,风头可都是她的了!” 苏锦也无法改变局面,只能低声道:“先沉住气,她有识字的天赋,保不齐提前就为今日做了准备。” “要弹好古琴,可非短短十来日能行,必须多年勤学苦练,等等看吧。” 男宾那头,云怀瑾看着气定神闲的云晚意,总觉得她和想象的有出入,更与苏锦云柔柔,云怀书云怀瑜几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文采出色,就这份气度,瞧着也不像从乡下回来的。 还有刚才的马术,踏雪寻梅乃是烈马,专门的驯马师都束手无策,却被她训的服服帖帖。 且看,她琴技如何了。 而在园林外边马车中坐着的常景棣,也听谷雨汇报完打听到的消息。 越听,常景棣脸上的玩味儿更重,甚至能想象到云晚意波澜不惊,迎着四面八方的恶意破茧成蝶,将众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的场面。 谷雨说完,瞧着他脸上带着淡笑,低声狐疑道:“爷,云家这位大小姐可当真惊喜不断,用不用重新去一趟三峰村?” “毕竟,三峰村又穷又封闭,云大小姐不太可能学到这么多东西,万一是居心叵测的人代替她的身份……” “她就是她,你去几趟三峰村,也是一样。”常景棣收回眼神,道:“原以为她头一次参加冬日宴会被欺负。” “没想到竟是这般景象,看来,不用本王进去了。” “爷,您的意思,咱们回去?”谷雨一时间猜不透主子的心思,讪笑着问道。 “等古琴结束吧。”常景棣捏着檀木珠,视线透过马车窗户,看向园林外高高的围墙。 他在林中和云晚意分别,遇到驾着马车赶来的谷雨,到底还是决定来园林。 常景棣没进去,担心她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紧张,旁人也不自在,再说他对外说的是腿疾和旧伤严重,不便出面。 等在外头,万一她被人欺负,他再进去撑腰也不迟。 第54章 看出破绽 云晚意尚且不知未婚夫婿常景棣就在外边。 她坐在古琴前,心绪五味夹杂。 前世在冬日宴丢了面子,回到淮安侯府几乎找到机会就勤练,手指几乎磨烂了,愣是从什么不会,学成让北荣第一琴师都赞叹的地步。 饶是那般努力,最终还是因为识人不清,落得个累及亲眷的下场。 今生,即便是应下和镇北王的婚约,她也定会要擦亮眼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旁的琴师看到她那样,以为她不知道怎么下手,小声道:“姑娘要是不会,可随意拨弄几声,大家都等着呢。” 云晚意收回心思,扫了眼琴师。 这位琴师叫月娘,她前世也见过,花容月貌,身段婀娜,琴技了得,在上城能称得上数一数二。 只是,她出身不太好,沾了些风尘,因此不得成为正室,哪怕诸多达官贵人看上想求娶,月娘却如淤泥出来的白莲,不因美貌而屈居他人为妾。 因此,在上城拥有绝佳的名头,这也是朱贵妃会请她来的原因。 别人不知,重生的云晚意却清楚,这位传闻中一身傲骨的清冷美人,心思全在顶端的位置。 她不甘委身他人,一门心思只想进宫为妃,甚至巴望着朱贵妃的位置! 包括今日,月娘更是被云怀瑜收买,针对云晚意,不然她蒙着眼,如何清晰的让梅花停留在云晚意手中? 云晚意心中止不住冷笑——对于存着心思的月娘,云怀瑜八成用了引线让她进宫的利益,才让她如此配合! “云大小姐还是赶快吧。”月娘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蹙眉道:“若连拨弦不会,大可直说,让云二小姐上来。” 云晚意收回眼神,抬手浅拨弄着琴弦试音。 古朴的音质从指间溢出,只一声,众人就忍不住纷纷蹙眉。 “呵呵,让她拨弄琴弦,也不是这个拨法啊!” “不是糊弄人吗,哪有起手用大拇指的,一看连指法都不会。” “哼,我学琴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墨迹的,大拇指拨弄的还是尾弦,八竿子都打不着。” “唉,不会就不会,大家都知道,也笑话不出什么样儿,不懂装懂才最为致命呢!” “她也真是可笑,起先可以直说,还煞有介事的上去,不更是惹人嘲讽吗?” 一片质疑声中,不乏有人为云晚意说话:“或许,云大小姐只是想试试音质,不然不能这么淡定。” “我也这么以为,先前赏梅咏诗不也是,谁也不看好,偏偏云大小姐用实力一鸣惊人,堵住大家的质疑。” “且等等吧,万一她会呢?” 对于这些议论,云晚意早就习惯了。 或者说,从乡下归来,那些质疑声,就没有离开过她。 不是质疑这个,就是质疑那个,别人总能挑出事。 她就当没听到,眼睛顺势看了眼古琴。 这把琴虽然不是百凤朝鸣,从之前的音质来听,也十分不错。 可她刚才试音,分明发现音质变了,和月娘弹奏时完全不一样。 估计是她上台前被云柔柔搅合时,月娘偷着动了手脚,这样一来,她即便是会弹,出来的曲调也会失去音准,惹出笑话! 为了对付她,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云晚意嘴角扬了扬,底下已经有人不耐的高声道:“云大小姐不会就赶紧下来,这里的千金小姐,可多的是人会。” “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扫了贵妃娘娘雅兴。” 朱贵妃发现云晚意表情有异,抬手制止那人,疑惑道:“云大小姐迟迟不动,是有什么问题?” “这音准似乎不对。”云晚意起身道:“臣女方才试音,觉得有些问题,听闻贵妃娘娘先前擅琴,斗胆请贵妃娘娘帮忙听听。” 说话间,云晚意再度拨弄琴弦。 第一次只有一个琴音,都顾着嘲笑云晚意,无人在意音调音准。 现在几个琴音连起来,的确能听出问题。 朱贵妃不用上手就听出的确不对劲,眸光带着犀利扫向月娘:“你刚才弹奏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了音调?” 月娘身子一紧。 她的确做了手脚,这也是和云怀喻的约定,如果云晚意敢上台,就索性动了音准让她丢人丢的彻底点。 等云晚意弹奏结束后,她再找机会调回来,不会有人发现,大家只会觉得是云晚意不会,才弹成那个德行。 可万万没想到云晚意竟能听出来,还敢大胆的请朱贵妃分辨。 眼下,月娘也不敢想太多,赶紧跪下对着朱贵妃解释:“贵妃娘娘恕罪,许是民女方才不小心碰到了。” 朱贵妃微眯着眼,冷笑道:“你才弹完音准就变了,身为上城第一琴师,在云大小姐试音时也没听出来。” “到底是你这第一琴师参了假,还是这份不小心别有用意?” 月娘心下慌乱,连头都不敢抬,辩解道:“贵妃娘娘明鉴,民女万万不敢动手脚扰乱您的冬日宴。” “定是云二小姐提议的空隙,民女想趁大家不注意起身喝水,慌忙间碰到古琴差点摔在地上,去接的那会儿给碰到了。” 朱贵妃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却也没想这时候细查,顿了顿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先给云大小姐调好。” 第57章 难缠的尊贵公主 一直悄然守在外边的常景棣,听谷雨汇报云晚意十分得朱贵妃喜欢,化解重重刁难危险,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恰好此时,惊蛰派人快马加鞭赶来,汇报他们底下出了些事,需要常景棣亲自坐镇。 常景棣不得不先离开,以至于也错过朱贵妃晕倒,固伦公主前来代替的事。 而参加冬日宴的其他人,在朱贵妃走后吃了午膳,刚要去各自歇息一会,就听说固伦公主来了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大部分人而言,无疑不太好。 因着身份和盛宠,常雨露的脾气并不好,娇纵蛮横,却又带着心机。 她知道如何掩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讨喜角色,这也是她为何不情愿,仍然会选择来这儿,为妾室身份的朱贵妃善后的原因之一。 面对其他人时,就全看这位娇贵公主的心情了。 旁人对她而言,哪怕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也像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高兴了随便赏点东西玩玩,不高兴了下场就不好说了,她从不自己动手,不沾血腥,有的是人处理! 苏锦和云柔柔与其他人不同,她们知道,对付云晚意的机会来了。 云柔柔更是高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就知道上天会偏向她,而不是那个妄图抢走她一切的野丫头! 因为固伦公主虽然不亲近其他兄弟姐妹,却唯独和四皇子常青则关系尚可。 云柔柔自然也跟着沾了光,见过固伦公主几次,加上她能言善辩,会审时度势,哄的固伦公主对她青眼有加。 要是固伦公主知道她被乡下刚回来的野蹄子压着,肯定会帮忙的! 云柔柔想到这,赶紧出去迎接。 云晚意听说固伦公主来了时,正和赶来的双喜寒露碰头。 双喜和寒露最后还是坐着下人重新安置好的马车赶来,等到了之后宴会已经开始,她们不敢进去打扰,好不容易才等到午膳休息的空隙。 与此同时,云怀瑾也找到了云晚意,他没多说,开口便是劝云晚意赶紧离开,隐晦又直白: “固伦公主的性子阴晴难测,又与柔柔关系尚可,你还是赶紧找借口回去,避免和她碰面的好。” 经过一上午的事,云怀瑾总算看清一切,祖母说的是真,其他都是苏锦和云柔柔,还有云怀书云怀瑜的偏见。 第58章 奇怪的面相 固伦公主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没了休息时间,重新在厅中聚集。 “本公主来的原因也都清楚。”固伦公主直入主题:“原本朱珠定下的规则,在本公主这儿肯定有所改变。” “为保证时间上不出差错,就免了午休,继续开始吧。” 朱珠正是朱贵妃的大名,固伦公主在这么多人面前直呼,也没人敢露出半分异样,更加不敢提出质疑。 云柔柔看没人吭声,堆着笑意上前,搭话道:“公主打算如何更改?” “接下来便是棋艺。”固伦公主挑眉,拿起一旁的册子,冰冷的面上总算有了表情,却是嘲讽。 “朱珠非要装好人,弄出个委婉的方式照顾大家的面子,本公主不一样,简单直白,谁要想参加,直接报名。” “大家以抽签的方式,两两对弈,依次递进,决出第一。” 话一出来,其他人又是面面相觑。 冬日宴主要是轻松有趣图个乐呵,顺便决出个高低,这样一来输赢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朱贵妃正是照顾到这点,才绕着弯儿想各种趣味点子,到固伦公主这儿,不直接成了比试? 固伦公主才不管大家愿不愿意,给旁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赶紧拿着册子上前:“报名开始。” 见无法更改规则,众人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报名,暗自祈祷抽签不会抽到厉害角色。 先前两项,云晚意都是在大家别有用意的起哄下架着,不得不参加。 接下来,她清楚固伦公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依旧没打算主动继续。 固伦公主等抽签定下宣布后,发现云晚意不在,凤目微眯:“你们把云晚意吹嘘的这么厉害,怎么,这就不敢参加了?” 云晚意起身,迎着众人的眼光,不卑不亢道;“公主说的规则是自愿参加,臣女棋艺不佳,不敢献丑。” “那怎么行?”国伦公主铁了心要把朱贵妃的火气洒在云晚意身上,漫不经心道:“本公主棋艺也不好。” “正好报名的人两两成对,没多余的人,不如,你和本公主对弈。” 云柔柔脸上的幸灾乐祸都要压不住了。 固伦公主三岁学棋,七岁打败师父,十岁已经问鼎上城,没有对手。 不管里面有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出现的水分,云晚意要是输了,肯定会被固伦公主拿来做文章。 她要是赢了,结局如何,更不用说。 云晚意也知道固伦公主这一招的厉害之处,推脱道:“公主身份金贵,臣女不配与您对弈。” “你看不起本公主?”固伦公主开口,就把她的话堵死。 “岂敢。”云晚意微微垂眸,避开固伦公主的视线。 一个动作更加让固伦公主和云柔柔确定,云晚意或许没说谎,她的棋艺许真不咋样。 云柔柔压着要溢出来的笑意,道:“姐姐,能和公主对弈,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还不赶紧谢恩?” “那。”云晚意故作惶恐,道:“臣女极少碰棋,要是下的不好,惹公主生气,还请公主见谅。” 她应下,云柔柔也不装了,笑着和固伦公主对视了一眼。 很快,棋桌都支好,除了云晚意和固伦公主,剩下的男女加起来还有十四桌。 和云柔柔对弈的是一位面生的小姐,云晚意没印象。 固伦公主只听云柔柔说起云晚意是从乡下回来的,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以为几步就能打败。 谁曾想,云晚意蹙着眉,看似为难,却在她设下的每一招中,险险而过。 几个回合下来,固伦公主打起精神,带着狐疑试探道:“你学了多久的棋?” “回公主。”云晚意拿着黑子,纠结道:“就四五日,不过臣女对棋很感兴趣,得空会看棋艺有关的书籍。” “家中祖母知道后,还专门送了一本棋谱来供臣女消遣。” 固伦公主听完,脸色逐渐变了。 学了四五日能和她纠缠这么久,已经算得上很厉害了。 这丫头,估计真有什么邪门的天赋在身上。 她固伦公主和一个野丫头在棋艺上对弈这么久,说出去会叫人笑话,要速战速决。 这么想着,固伦公主手下并无留情,招招都往死里逼。 云晚意的眉头越来越紧蹙,落子却没半分犹豫,有的看似是胡乱下的,刚好误打误撞解了固伦公主的圈套! 其他人已经下完第一轮,固伦公主和云晚意还在纠缠。 有好几步,甚至是固伦公主在苦思冥想! 其他人开始第二轮时,她们二人的棋盘上,已经快被黑白二子占满了。 棋盘上看,云晚意是要输的样子,但却不然。 她不能输,也不能赢,这么下去的话肯定是平局。 平局对这位骄傲一世从未遇到过挫折的公主而言,也不可能接受,她会找到借口对云晚意下手。 云晚意能从逐渐对弈中,看出固伦公主的耐心在逐渐耗尽,眼神中的杀意,越来越明显。 云晚意越想,越觉得头疼,前世可没有这位公主的出现,师父果然说的没错,有因有果。 她帮朱贵妃提出装病的法子保住胎儿是因,朱贵妃走后迎来固伦公主是果。 看来,她以后即便是看穿了面向和事态,也要少说少插手,免得影响自己的运势。 正当头疼时,固伦公主抬手拢了拢发髻。 略显垂重繁琐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往手肘方向滑了些许,露出公主纤细白皙的手腕。 云晚意微微瞥了眼,立刻被固伦公主手腕上带着的配饰吸引。 是一根褪色的手绳,绳子上穿着木刻的珠子。 珠子并不是名贵的材质,反而很简单普通,估计是常年佩戴保养,倒是油光水滑。 以固伦公主的打扮,还有其他装饰来看,应该是喜欢奢华才对,这东西街边都能买到,廉价的很,和公主其他配饰对比,也太格格不入了。 而且,那手编的绳子的络子打结十分特殊,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前世见过,在哪儿来着? 固伦公主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放下手腕:“大胆东西,敢窥探本公主?” “公主恕罪。”云晚意垂下眼眸,找借口道:“臣女只是见您袖口花样好看,多看了两眼。” 听到是因为袖口,固伦公主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拉了拉衣袖:“赶紧落子,该你了。” 云晚意下子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儿。 也忽然想起这个络子和打结的方式在哪儿见过,是常牧云登基后,她被幽禁冷宫,同在冷宫的先帝旧妃,叫舒望! 舒望还曾给她编过一个平安结,最后舒望被单独带走,谁也不知道下场如何。 那时候的先帝,就是现在的皇上。 舒望是皇上的后妃舒美人,一个美人的东西,都成了那幅样子,怎么会让尊贵无比的公主贴身佩戴? 云晚意再度抬眼,看向固伦公主的面相。 对的上了,对的上了! 云晚意被自己的发现,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第59章 赌,还是不赌 也不怪云晚意惊诧,前生今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固伦公主这种面相。 泪堂深陷,男女无缘,嘴唇上扬如吹火,注定无儿无女。 偏奸门带着横纹,明显有感情纠纷,且横纹中见血气,这段感情势必艰难,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男女宫和奸门的状态分开来看并不违和,但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必会互相反冲。 除非,固伦公主喜欢的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这个女子,极有可能是舒美人! 这个猜想很是大胆,云晚意拿着棋子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心中,也在犹豫,到底是赌一把,还是不赌,毕竟面相只能告诉她这么多,剩下的都是猜想。 一旦猜错,后果不堪设想! 固伦公主瞧着她多看了眼自己就开始发颤,冷哼一声:“就这点胆子,怎么敢应下与本公主对弈?” “识相的话赶紧弃子投降,本宫或许能不计较你的欺瞒之罪。” 云晚意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局棋不管是输赢还是平,都会成为固伦公主泄愤的对象。 轻则打骂惩罚,重则要去半条命。 这么一来,她今日依然会成为笑话。 重活一世,不能重蹈覆辙,云晚意打定主意,捏紧手中的棋子,侧头看了眼其他人。 有的在看其他人下棋,有的在交头私语,有的漫不经心,只有少数胆子大的人,朝她们所在的位置看来。 毕竟是固伦公主,那些人也不敢看的明目张胆。 云晚意心下飞快计较,捏着棋子往固伦公主的方向凑了些,低声道:“臣女略懂面相,知公主有一件解不开的烦心事。” “臣女斗胆献计,愿帮公主解忧。” 闻言,固伦公主脸色微变,惊诧中带着狐疑,声音比外边的白雪还要冷上几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的心事无人知道,无人明白,怎么可能凭面相看出端倪? 肯定是云晚意下不赢棋,随便找的借口。 “臣女明白。”云晚意垂下眼眸,将棋子放入棋罐中,不慌不忙道:“公主是执棋子的人,深陷棋局不自知,被困其中。” “臣女置身事外,勉强能窥探些许解困的法子。” “哼,本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受尽荣宠,没有什么能困住本公主。”固伦公主很快收拾好情绪,冷冷的看着云晚意。 “别自作聪明,再敢胡乱猜想,本公主要你的贱命!” 就算云晚意当真能看出一二,情况特殊,谁也帮不了她,并非权利能解决,也不是银子可以摆平,连她自己也没办法。 固伦公主越这么说,越让云晚意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种感情乃是禁忌,固伦公主不可能宣之于口,估计谁也不知道。 云晚意也不可能点破,她不顾威胁,伸手在纠结成死局的棋盘上拿出一颗白子,道:“这一颗,便是整个棋局的关键。” “只要它不在,白子整个局面就会更改,不复现在的困顿,转而一帆风顺。” 这颗白子,就是舒望。 云晚意和固伦公主对这个暗喻都心知肚明。 可舒望是活人不是棋子,如能能说不在就不在,难不成杀了她? 固伦公主越发心烦,从云晚意手中夺过白子放回原位:“落子无悔,局面已成,如何不在?” “棋子随时可能损坏。”云晚意将固伦公主放回去的棋子再度拿出,举手狠狠摔在地上:“缺角或者破损的棋子,就没用了。” 白玉棋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台阶上滚下,一直滚到人群中才停下。 固伦公主没料到云晚意如此大胆放肆,脸色大变。 一旁几步之遥的宫女目睹云晚意的动作,见固伦公主没发话,也不敢吭声,赶紧去捡回。 周围的人,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敢吭声,全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固伦公主想看云晚意到底要做什么,压住怒意吩咐道:“本公主手滑摔了棋子罢了,你们继续。” 大家虽然狐疑,却不敢多问,只得怀着心思继续。 只有云柔柔察觉不对,趁着与人对弈的空隙,默不作声的盯着上首的云晚意二人。 捡回来的棋子果然裂出一道明显的痕迹,还缺了一角。 固伦公主捏着破损的棋子,压低声音怒斥道:“云晚意,连本公主的棋子都敢摔,好大的胆子!” “公主恕罪,臣女是在为公主解难。”云晚意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半分愧色:“棋子已坏,不能使用,必要从棋局中拿出。” “臣女见公主实在喜欢这棋子,正好趁机将棋子带回去,修复也好,想法子换个外观也罢,这棋子,便是公主之物了。” 这话既是隐晦,在知道内情的人听来又十分直白。 固伦公主完全能确定,云晚意没说谎,她真的从面相上看出自个儿为什么而困扰了! 皇宫就如整个棋局,舒望作为影响固伦公主的关键白子,已经成为后妃,无法挪动,除非她生老病死,才能从棋局中跳出。 固伦公主眼色复杂,摊开手掌看着破损的白子,咬牙道:“本公主既然喜欢,怎舍得它破损无用,再说死物拿回去能做什么?” “破损,可真可假。”云晚意听她这么问,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从公主手边的棋罐中拿出完好的棋子,替换了坏子。 “臣女给公主讲个故事吧,在乡下时,邻村的年迈的恶霸员外看上村中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求娶不得就用银子强取豪夺。” “那姑娘早有心上人,不肯就范,那家人又不能得罪员外,不得其解,最后路过住宿的高人支了一招,让姑娘当着员外的面服毒自尽。” “员外亲眼看到姑娘咽气,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员外离开姑娘家后,那咽气的姑娘又活了过来,趁夜和心上人逃离村子,隐姓埋名双宿双飞。” 固伦公主听出端倪:“那姑娘吃的毒药是假的?” 云晚意点点头:“假死毒药,事后三个时辰,用解药可以唤醒。” 事是真的,那高人就是教她医术卜卦看相的玄医师父。 固伦公主神色凝重,顿了顿又道:“那高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去向。”云晚意轻轻笑道:“恰好臣女这儿有一颗假死药丸,服用后陡起发病,病程迅速,无药可治而亡,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看出端倪。” “公主若是有需要,臣女可以提供。” 固伦公主眼睛微眯,没有答话,心中计较着事情的可行性。 让舒望假死,把人换出来,更改身份留在身边,她再以年长不宜留在上城,以免被人诟病为由,自请去封地。 离开上城,天高皇帝远,父皇和其他人不会知道此事。 至于不成婚,以皇上皇后对她的疼爱,肯定不会逼迫,大不了请个人做挡箭牌。 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固伦公主想着,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 四年前初遇到现在,她终于找到办法了! 固伦公主看着云晚意,眉眼间已经带了微浅的笑意:“那药丸听着十分有趣,本公主还从未见过,月底是本公主的生辰,你一并带去,全当贺礼了。” 事情达成,云晚意大松一口气,应了声是,转眼落在僵着的棋局上,试探道:“公主,那这局棋?” 本来想,让公主说个平局算了。 谁知道固伦公主忽然笑了,将局面上的黑白子打乱,提高声音道:“你棋艺了得,本公主甘拜下风。” 她帮了固伦公主这么大的忙,固伦公主自然要卖她人情! 固伦公主的声音传出,所有人再度看来,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 云晚意的棋艺居然能赢过固伦公主,而且,固伦公主输了棋,居然没生气责罚,还如此笑意?! 云柔柔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掌心的棋子硌着,抵上刚处理好的指甲,再度沁出滴滴鲜红。 真是见鬼了! 她刚才一直偷偷观察云晚意两人,期间固伦公主分明生气了,怎么低语了一阵儿,竟变成了这样?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第61章 不可能有意外 云晚意和固伦公主没说几句话就出去了。 外边的对弈比试也已经结束,最后胜出的人是云柔柔。 这也就意味着云柔柔需要和云晚意对弈,决出最后的胜者,难题落到了云柔柔头上。 云晚意是连固伦公主都赢了的人,她要是再赢云晚意,面子是有,可固伦公主那边不好交代。 输,不就更丢脸了? 云柔柔进退两难,犹豫片刻后决定先避其锋芒,保住固伦公主这个大腿。 她抿了抿嘴,话说的颇为善解人意:“公主棋艺了得都被姐姐赢了,我这点功夫更不敢献丑,棋艺第一还是给姐姐吧。” “给”字就很灵性了。 就好像是她云柔柔宽容,拱手让出来的一样。 固伦公主无所谓谁第一,正要答应,就听云晚意道:“柔柔,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为避免别人说我名不副实,还是比一比为好。” 固伦公主这才察觉不对,紧跟着道:“也是,既然论输赢,就要以事实说话。” 云柔柔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 还是她高看自个儿了,没出五招,云晚意的黑子就将她的白子堵死,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太短,看得人都觉得云柔柔在云晚意的棋艺面前,就跟没断奶似的。 云柔柔不仅输了,简直输的颜面无存。 “看来云大小姐是真本事。”固伦公主看着白子难堪的局面,忍不住笑了笑,吩咐道:“棋艺的彩头是白玉棋盘。” “拿来给云大小姐,这琴棋和诗词都是第一,接下来的书法和画赢一面,云大小姐就是今日当之无愧的才女了。” 当然没有意外。 云晚意前世失利后,花了那么久逼迫自个儿勤学苦练,怎么会有意外? 书和画,全是她第一,无人能比。 那把百凤朝鸣的古琴,也成了云晚意的囊中之物。 此外,固伦公主高兴,还额外赏赐了不少,给云晚意算彩头。 事情过于顺利,王文怡好几次想找机会挑事都没找到,只能暗自和云柔柔商量,等冬日宴后,她谋划好再动手。 这场冬日宴,原本云家那几个打算让什么都不会的云晚意跌入谷底。 连云怀瑜事先都安排的极为稳妥,可事情发展变换太快,事与愿违,不但没让云晚意吃到苦头,反而成为她的跳板。 所有的比试都成为第一,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刚从乡下回来,什么也不会,谁不夸她的天赋和本事? 为避免打草惊蛇,弄巧成拙,苏锦和云柔柔他们不得不暂停计划。 第63章 三少爷出事 一顿饭,足以看出这家人矛盾不浅。 钱佳慧想八卦,碍于老太君在跟前又不好发问。 好不容易吃完饭,看云晚意送老太君离开,钱佳慧再也忍不住,故作不解的凑到苏锦跟前道:“大嫂啊。” “大小姐不是您亲生的吗,才找回来几日,怎么瞧着母女间说话针锋相对,像是有仇似的?” “别说她是我生的,我生不出这种没孝心的野丫头。”苏锦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脸色瞬间就垮了,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是怎么了?”钱佳慧扫了眼在座的其他人,讪笑道:“母女还有隔夜仇?” “哼,见过替人从母亲手中夺权的女儿吗?”苏锦满是厌恶,道:“刚回来十来日,就替二房在我手中夺走掌家大权。” “再在府上待下去,我这大夫人的位置,只怕都要被她给折腾没了。” 一旁的云柔柔趁机端来一杯热茶,柔声劝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女儿命人准备的花果茶,您喝了消消火。” “瞧瞧,柔柔才是我的亲女儿。”苏锦接过热茶,欣慰的看着云柔柔,道:“好在你孝顺懂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佳慧这下完全确定,苏锦对这个刚回来的女儿十分不喜。 听说刚回来那丫头和镇北王有婚约在身,要是这大女儿不成了,二女儿又和四皇子走的近,那…… 钱佳慧在心中打着算盘,眼珠子一转:“大嫂将门出身,家世显赫,这淮安侯府大夫人的位置您不坐,谁敢坐啊?” “是啊,大伯母。”云双双跟着上前,低声道:“您还有三个堂哥呢,断不会让您受欺负。” “一家人,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云怀瑾听不下去,蹙着眉起身道:“二婶,母亲和晚意之间就是有些误会。” “您来了也帮着劝导劝导,解开误会,一家人和睦才好。” “我肯定会的。”钱佳慧笑着道:“大少爷放心,我们一家打算年后再走,多的是时间呢。” “多谢二婶。”云怀瑾不习惯人多,道:“我还有些公事,先走了。” “大堂哥都这么说,估计真有误会。”云双双讪讪一笑,道。 待云怀瑾出了门,云姝姝又补充道:“不过晚意堂妹刚回,就和亲母对上,也的确不知规矩。” “野丫头能有什么规矩?”苏锦压着眉眼,不想再听云晚意的事:“走吧,去我院子里坐坐,几年不见你们了,双双和姝姝都成大姑娘了……” 云晚意送完老太君,给她把脉后才回白梅苑。 关起门,双喜就啐了一口:“奴婢去前院取您刚才落下的耳环,恰好在长廊下头听到二爷夫人,几位堂小姐和大夫人的对话。” “她们变着法挑拨呢,真是坏心眼儿,姑娘可要留意,别被他们给骗了。” 云晚意早知道这家人心怀鬼胎。 当初老太爷的姨娘的确是个好人,到了云广新这里,性子软弱,娶的钱氏是小门户出来的,跋扈善妒,心机深沉。 连带着几个孩子也教的一身陋习,云双双和云姝姝两姐妹只想捡着高枝爬,云天翼和他爹一个性子,就是不知道这肖楚什么来路。 前世云广新夫妻回去,两个女儿却留在淮安侯府,托老太君给寻一门好亲事。 她们二人没少跟着云柔柔搅合,从中陷害和找云晚意的茬儿,云双双心更大,先是看上了四皇子常青则。 在常青则出事后,又看中了和云晚意关系不错的常牧云。 云姝姝就更离谱,在世家公子中周旋混臭了名声。 除了平白多出来的肖楚,这俩姐妹肯定和前世一个路子。 眼下,就看她们会不会按照前世的路子走了。 云晚意想到前世的事,笑着捏了捏双喜的脸颊:“你呀,少操心些,到时候年纪轻轻长出皱纹,可就找不到好婆家了。” “奴婢要伺候姑娘一辈子,才不嫁人。”双喜红着脸,嗔道:“刚才的话姑娘可要放在心上,免得吃亏。” “好了,我有分寸,你别去招惹她们就是。”云晚意收回手,正色道:“我听寒露说你昨晚对大少爷说了些话。” “切记以后不能如此,大少爷性子相对好一点,要是犯在云柔柔或者别人手中呢?” 双喜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知道,下次不敢了。” “祖母刚才说,琴棋书画都有飞跃进步,往后不用师父教习了,自己勤练即可。”云晚意看她失落,招手道。 “正好下月过年,我带你们五个出去买几身新衣裳,再去置办首饰,总清汤寡水,叫府上人看低了。” 除了寒露和双喜,就是秋分在她跟前伺候的多,小满和夏至极少出现,不了解这位小姐的性子,不敢跟着出去。 双喜上前拉住她们,笑道:“小姐为人和善,你们忠心相待就是回报。” 主仆一行人出去买了不少东西,正打算回府,小满无意间扫到路边贴着的寻人启事,还有不少人在围观。 第65章 就看她能不能进薛家了 等苏锦走后,老太君低声劝云晚意道:“你母亲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别介意。” 云晚意才不会在意苏锦的态度呢,她早就习惯了,且不带任何期盼。 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苏锦对她而言,就与那些随口能议论她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云晚意给老太君把着脉,叹道:“我不会在意,倒是您,先前就因急火攻心冲坏了身子,如今又重蹈覆辙。” “往后真要静养,不得受刺激,不然病情几番加重,您有可能会瘫在榻上,无法再起来。” 老太君还没说话,红霞就脸色大变:“真的假的,这么严重?” “嗯。”云晚意接过双喜取来的银针,道:“我给祖母施针,暂时稳住病情,用药得调整。” “祖母信得过就用我的方子,若信不过,等我施针后,就去请洪钟大夫前来重新开方子。” 红霞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叫人请洪钟来。” “且慢。”老太君叫住她,道:“交给晚意,我信晚意能治好我。” “可……”红霞犹豫着,小声道:“大小姐毕竟是学的土法子,要是有个差池,您的身子要紧啊!” “脸面都要被折腾没了,还管这些?”老太君哼了一声,叹道:“怀书这件事闹得大,我不想见到外人。” “再说了,薛家的那些泼皮还在门口守着呢,叫人来看笑话吗?” 红霞还要再劝,云晚意轻声道:“嬷嬷,我有把握照顾好祖母,您不妨信我一次。” “不过,抓药熬药到最后喂到祖母嘴里,都要信得过的人动手,免得有人对祖母下手。” 红霞见老太君坚持,也没办法,犹豫着道:“一切就拜托大小姐了,若是您没也没把握,千万要提前说,不能,不能……” “不能逞强。”云晚意知道红霞的担忧,接过话道:“这个家对我好的只有祖母,我当然也盼着祖母长命百岁,不会拿祖母的身子开玩笑。” “那就好。”红霞松了一口气,讪讪道:“大小姐别怪奴婢多嘴,实在是因为……” “我懂。”云晚意再度接住话,道:“我写了方子命人去抓药吧,吃个五日就能遏制病情有好转,到时候再做调整。” “身子已经这样,不着急吃几日药,我担心的是怀书。”老太君愁云满面,道:“那孩子被我训斥几句就不见人影,气性儿大。” “搞不好真是他打伤薛公子,薛家那独子宝贝的很,但愿柔柔能请动四皇子出面,不然薛相较真,怀书真要吃官司。” 云晚意垂着眸没应声。 云柔柔这一趟,八成是无功而返。 常青则是和云柔柔走的近,连云柔柔自己都觉得是因为她貌若天仙又才名在外,才得四皇子青睐。 其实常青则这种身份,看重的无非是女子世家背后的势力,淮安侯府是不成了,还有个外祖苏家啊! 苏震天老当益壮,五十出头还驰骋沙场,儿子苏威继承了他的骁勇,极有可能子承父业,掌控西南边防。 而苏家孙辈的女儿年岁尚小,最大的也才十一,不足婚嫁年纪。 武将在争夺储君位置时极为重要,文臣也同样重要,右相薛和平是老狐狸,门下众多,常青则不可能为了云怀书得罪薛和平。 常青则此番最多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云晚意亲自熬药,伺候完老太君吃药午睡,还不等出静园,消息再一次传来。 四皇子出城办事,一时间不可能回来,云柔柔精心打扮带着礼物,连人都没见到。 薛家或许料到淮安侯府搬救兵,又派了人来让淮安侯府交出三少爷。 “这可如何是好?”苏锦站在老太君榻前,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四皇子不见人,怀书那孩子也不见人,薛家步步逼迫。” “这么下去,事情肯定越闹越大。” 云柔柔扶着苏锦哭哭啼啼,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早点去四皇子府相求,现在四皇子出了城,也没办法。” “四皇子有皇命在身,怪你做什么?”苏锦到了这份上,还是记得安抚云柔柔:“别哭了,这几日你眼睛都哭肿了。” 老太君刚睡下就被吵醒,脸色发青,但念在云怀书的面子上,还是没发作:“恒益呢?” “侯爷早些时候去了薛相府。”苏锦说起这个,又急又气:“薛和平那个老狐狸避而不见,侯爷吃了个闭门羹。” “怀瑾和怀瑜还没传回消息,怀书不见人影,我都怀疑是不是薛家私下扣了怀书,又在咱们府前闹事。” 老太君也十分着急。 虽说她气云怀书,但那到底是亲孙子,哪能让人家欺负到家门口来? “扶我起来。”老太君挣扎着,捂着心口,唇色越发青紫:“我有诰命在身,大不了豁出去面子进宫求皇上!” “祖母。” “母亲!” 几人同时开口,苏锦先一步道:“您身子要紧,要是怀书还没回来,您有个好歹该怎么办?” “大夫人若真担心,就应该捂着些消息,不闹到祖母跟前。”云晚意蹙着眉,不等苏锦反驳,就对老太君道:“祖母,您需要静养。” “这些事不能操心,我去薛家一趟,倒时若还不行,您再出面,如何?” “就你,凭什么去薛家?”苏锦不屑道:“凭你刚从乡下回来,还是凭你脸大?” “是啊,姐姐,这个时候你就别逞强添乱了,冬日宴得了第一,薛家可不认这个。”云柔柔也添油加醋的相劝。 老太君握着云晚意的手,也道:“薛和平连你父亲都不见,更何况是你,别耽误了时间,让我去。” 云晚意真不想趟这滩浑水,可老太君面色太差,要是再折腾,老命就保不住了! 府上也就老太君对她有几分真心疼爱。 云晚意叹了一声,强硬的扶着老太君躺下,道:“让我试试,左右现在还没找到三少爷,还有一线机会。” “您刚吃了药,身子有疾,进宫面圣只怕会唐突天子。” 老太君身子的确不适,方才打算起来,折腾间就喘不上气,何况要进宫面圣? 她只能躺下,喘着气道:“你完事小心,若薛家不见,就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云晚意嗯了一声。 刚要出门,衣袖却被拉住,苏锦咬牙切齿,满眼都是恨意:“你非要逞能应下事,耽搁时间,打算如何负责?” “我没有逞能,只是怜惜祖母身子难受成这样,还要出面。”云晚意掰开苏锦的手,看着榻上的老太君道。 “不止你心疼祖母,我们也心疼,但你要不成功,也是弄巧成拙。”云柔柔帮腔道。 “难道,让祖母这样出面?”云晚意眼底蒙上一层讽刺:“到底有孝心啊!” “罢了,让晚意去试试。”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会的确不舒服,等药劲儿上来起作用,缓一口气进宫不迟。” 云晚意走到院子里后,不放心的苏锦还是跟上来,道:“薛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别说错话,做错事。” “以防万一,我让柔柔和你一起去!” “好啊。”云晚意没有拒绝,眼底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就看柔柔能不能进薛家了。” 第66章 上门解决麻烦 这话落在苏锦和云柔柔耳中,变成了云晚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苏锦正要发怒,云柔柔克制住心内的恨意和怒火,拉住苏锦道:“我和薛家的小姐有些交情,寻常也有来往。” “门还是进得去的,不用姐姐费心,就是怕姐姐被拦在门口。” 云柔柔只当云晚意是因为昨儿在冬日宴的表现,才如此狂妄,并未深究其中深意。 以她的性子,在苏锦面前肯定要表现的大度。 苏锦着了道,对比起云柔柔和云晚意,哼道:“不知深浅的东西,要有柔柔一分懂事,我也能省心很多!” 云晚意和云柔柔同乘一辆马车,云晚意中途在泰和医馆,以为老太君看药的名义稍作停顿,之后才继续出发。 到了薛府门口,一听是淮安侯府的人求见,薛家连通报都没有,就将人拦在了外边。 云柔柔见状,心中已经笑的要开花了,面上还是不显,故作担忧道:“哎呀,看来姐姐冬日宴第一的身份不好使呢!” “人家闭门不见,要不要,我帮你敲开门?” 云晚意似笑非笑:“你敲的开吗?” 云柔柔笑了笑,颇有把握道:“我说过和薛家小姐有几分交情在,肯定比刚回来的姐姐要有把握。” 说着,云柔柔款款上前,对着守在门口的家丁道:“我是淮安侯府二小姐云柔柔,和你们慈心小姐时常来往,前些时日我还来过的,你们应该有印象,麻烦去通报一声,说我求见。” 守在门口的家丁满是不耐,上下扫了云柔柔一眼,哼道:“管你是柔柔还是刚刚,我们右相亲口吩咐,凡事淮安侯府的人一律不见。” “别说我们没印象,还企图和小姐拉关系,我们小姐也不喜欢你们府上的人!” 云柔柔酝酿好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间无法收回,滑稽又可笑,下门口台阶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 “一视同仁。”云晚意朝走到马车旁边的云柔柔一笑,道:“看来你的身份也不好使呢。” “知道没办法,不赶紧上车回去?”云柔柔踏上马车,脸色涨的通红:“还要留在这让人羞辱,败了淮安侯府的面子吗?” 云晚意没搭理她,自顾往台阶上走。 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吩咐车夫道:“走,别管她,先回去!” 双喜发现不对,准备去追:“大小姐还在这儿呢!” “喊也没用。”云晚意看着远去的马车,笑道:“等下,薛家的马车会送我们回去。” 双喜一愣,嘀咕道:“姑娘,人家连面都不见,这回可估计错了。” 薛家门口的家丁也听到了这话,嘲讽道:“哟,是听说淮安侯府从乡下接回了个小姐,没想到听不懂人话,还如此不自知呢。” “要我们薛家的马车送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配吗?” 第67章 找到人了 云晚意听到这个消息,明显一愣。 她方才提及镇北王,是因为薛大夫人就是个彻头彻尾有钱有权的疯子,除了比她身份高的人,谁她都敢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杀手锏是用来谈判的,为防止薛大夫人当场发疯,她才出此下策,用镇北王的名头暂时稳住薛大夫人。 没想到竟还从薛慈心那儿,得到了个意外的消息! 不过前生,她没听过镇北王还有什么心上人。 要真有心上人,为何还要派人来问婚约的事,以他的身份,直接去圣上面上拒绝就行了啊? 再说,能成为镇北王心上人的,得是多厉害的人?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薛慈心面上多了些得意:“云大小姐刚回,不知道上城的事,少参合对你好。” “还是乖乖去伺候哥哥吧,不然你那个三哥可要倒霉了,年纪轻轻就要蹲大狱,淮安侯府都护不住!” 云晚意收回心思,摒弃心中奇奇怪怪的想法。 目光掠过薛慈心的脸,看向薛大夫人:“镇北王的心上人与我无关,只要婚约一日没退,就会继续。” “薛大夫人还是顾好眼前的事吧,薛少爷再耽搁下去肯定死定了,不如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语气?! 薛大夫人猛然想到在泰和医馆的事,还有那个蒙着脸的姑娘,抬头难以置信道:“我们之前,见过?” “薛大夫人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试还是不试?”云晚意避开话题,直接问道:“多犹豫一分,薛公子的性命就会多流失一分。” 当日那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不容置喙的语气,连给人怀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在镇北王面前,也淡然如常。 会是,眼前的人吗? 薛大夫人之后派人去找过,可那姑娘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洪钟和泰和医馆找不到,连薛大夫人自个儿派人也没找到。 薛大夫人不敢确定,云晚意和当日的姑娘是不是同一个人,但这是最后的机会。 转念想到洪钟说薛志忠能活着全靠那位姑娘,一时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抢过她手中的东西,道:“我试!” “大娘!”薛慈心完全不知道薛大夫人突然转变,赶紧出生想要制止:“您别轻易相信别人,哥哥就剩下一口气了。” “要是和先前那个假的神医一样,哥哥可就真没希望了!” 薛大夫人红肿的眼睛微眯着,眼底迸出奇异的光:“她要是能,必成为我的恩人,要是不能,镇北王也护不住她!” 薛志忠屋内一片死寂,薛大夫人倒出瓷瓶中的药丸,在水中化开,亲自给薛志忠喂下。 薛志忠躺着,整个人已经大变了样,不似从前半分。 可就算这样,薛大夫人当母亲的,也希望能日日见到儿子,哪怕要伺候他一辈子。 “这药护住心脉,一个时辰起效,每七日需要服用一粒。”云晚意看着药水喂完,把脉后道:“往后他能睁眼,也有自己的意识,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身边不能离人照顾,日常小心护理,我另外开个方子,每日早晚饭后服用。” 这,也算是薛志忠作恶多端的下场吧。 云晚意心中想着,抬眼间,掠过薛慈心的脸。 因果循环,这家人的报应才刚开始,偌大的薛家逐渐要开始覆灭了,到时候谁还会管一个活死人? 哪怕薛夫人求尽办法,以薛家的命数来看,三个月之内,高楼将覆。 薛慈心看到云晚意的目光,赶紧问道:“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半个时辰。”云晚意坐在软塌前,淡然道:“薛大夫人不放心,可等药生效后我再走。” “可你刚才说这种药丸七日要服用一粒。”薛大夫人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薛志忠,揪心道:“哪儿能买到这种药丸?” “药丸是我在乡下学的秘方,不能外传,等会生效后我们再谈条件,不着急。”云晚意慢条斯理,道。 乡下学的! 薛大夫人再一次联想到当时的那位小姐,越发笃定心中所想:“你,你是泰和医馆的那个蒙面女子!” 云晚意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要真是她,薛志忠真的有救,薛大夫人赶紧命人拿来点心和好茶招待,等半个时辰过去。 此时,云柔柔已经回到了淮安侯府。 苏锦一早等在前院,见云柔柔回来,视线在她身上看了看,又转向她身后:“那个野丫头呢?” “母亲,女儿没用。”云柔柔颇为委屈,把薛家大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委屈道:“我去过几次薛家找薛小姐,家丁都是认识的。” “今儿那个守门的家丁眼生,肯定是右相专门派来镇守大门,还言语羞辱,我气不过薛家如此对我们,要拉着姐姐一起回来。” “可姐姐那样子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上前和家丁纠缠去了,我只能先回来。” “不怪你,连你父亲去薛家都吃了闭门羹。”苏锦握着云柔柔的手,挺直脊梁骨:“再说,你三哥还没找到,谁知道薛家的话是真是假。” “倒是那个野丫头在乡下多年,连人家的脸色也不会看吗,竟然还留在那儿,让我们淮安侯府都跟着丢人!”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云柔柔吸了一口气,道:“谁都知道薛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姐姐真能进门,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说当时薛大夫人大闹泰和医馆,有个替洪钟大夫出头的女子,薛大夫人点名要那姑娘自尽给薛公子配阴婚陪葬呢。” 苏锦脸色又是一沉,随即想到什么,吩咐一旁的人道:“去镇北王府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我就不信云晚意如此不知深浅,作践了名声,镇北王还无动于衷,与她继续成婚!” 派出去的人前脚刚出去,后脚管家福伯就急急慌慌进门,急声道:“夫人,大少爷带着三少爷回来了。” 不等说完,苏锦又惊又喜,拔腿就朝前厅去:“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夫人,不是这边,是后院。”福伯赶紧道:“薛家那几波人还守在前门,大少爷担心引起麻烦,从后门悄悄进来的。” 苏锦赶紧调转方向,朝后院跑去。 短短几日不见,云怀书略显狼狈,周身华贵的衣裳都有些皱,看到苏锦后更是神色躲闪。 到底是她儿子,就几个表情,苏锦已经猜到薛家人说的极有可能是实话。 她脸色微变,拥着云怀书进门,道:“几日瘦了这么多,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准备了点心,进去先吃点。” “母亲!”云怀书咬着牙,红着眼往地上一跪,道:“我错了,是我一时冲动惹下大乱子,害得淮安侯府处在风波中。” “还害得祖母气倒,家中不宁,如今薛家的人誓不罢休,您还是送我去见官吧!” 苏锦心疼的扶着云怀书的手,道:“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送你见官,还有办法的,你把事情说出来,我去求你外祖!” 云怀书心中没底,好几种情绪交杂之下泣不成声。 一旁的云怀瑾叹了一声,道:“母亲,这件事查清楚了,的确是三弟冲动,还给人留下把柄。” “到底怎么回事?”苏锦怒道:“你弟弟说不清楚,你还不赶紧道来?” 第70章 一开始就卷入因果 薛家安排给云晚意的房间,就在薛志忠院子里的偏房,连正式的客院都没有。 门口还放着两个家丁守着,明显是监禁。 双喜贴着窗户看了眼,这么久也没人,嘟着嘴道:“薛家还真敢圈禁,要是淮安侯府不派人来,咱们怎么办啊?” “急什么?”云晚意躺在软塌上昏昏欲睡:“这儿有炭盆子,给给了点心茶水,你该吃吃,该喝喝就是。” “也就姑娘您心大。”双喜哼哼两声,道:“都这份上了,您还想的宽,大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二少爷三少爷都巴不得您不回去。” “如今薛家指望囚着您去换三少爷,淮安侯府肯定不会允许,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不清不楚的住着,有损名声呢!” “不会的。”云晚意不慌不忙的喝着茶,漫不经心道:“薛家高楼岌岌可危,并非从前,薛志忠的事是个引子。” “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烂摊子,咱们不会在这许久。” “不久是多久,就算一日也不行啊!”双喜越说越着急,在屋内来回踱步,不安道:“您是未出阁的大小姐。” “薛大夫人那人什么都敢说,还放出话去说您要照顾薛少爷,传出去流言蜚语都能杀死人!” 寒露给云晚意剥了一个橘子,笑道:“双喜,小姐这般淡定,肯定有妙计,你着急做什么?” “再说了,小姐到底是未来的镇北王妃,淮安侯府不出手,还有镇北王府呢。” “天儿都快黑了。”双喜嘟囔道:“别说侯府,镇北王府也一个人没来……” 正说着,门口响起薛大夫人的声音:“去备好酒菜,云大小姐要留下用膳。” 云晚意知道机会来了,嘴角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薛大夫人推开门,就和会变脸似的。 如寒霜般的脸色在看到云晚意的那一霎,堆出些许笑意,顺便吩咐道:“你们出去,我有话和云大小姐说。” 寒露倒觉得没什么,双喜却拦在云晚意身前。 “没事。”云晚意拍了拍双喜的手,道:“跟着寒露去外边等。” 双喜不情不愿的退出去,屋内剩下云晚意,薛大夫人和薛慈心。 薛大夫人似乎有所忌惮,看了眼薛慈心道:“你也出去。” “啊?”薛慈心有些纳闷:“大娘,我……” “出去等着。”薛大夫人的脸色沉了沉。 薛慈心也只得出去,还将门给带上了。 薛大夫人往云晚意对面一坐,神色间带着试探:“我要是撤回官衙的事,不状告云三,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云晚意猜到几分,还是坐在那儿不慌不忙的喝着茶:“薛大夫人想让我唤醒薛志忠?” “是。”薛大夫人咬着牙,道:“我年事已高,早些年伤了身子,不可能再生育,志忠要是没了,薛和平肯定会让外边的野种进门。” 说着,薛大夫人抬头扫了圈屋内,声音越发狠厉:“当初要不是我张家出手帮薛和平,他也不可能走到现在的地位。” “我爹娘死了,他想弃了我和志忠,完全不可能!” 云晚意抬眼扫着薛大夫人的面相,蹙眉道:“很多事,不强求为好。” 前世年后薛家就覆灭了,罪名不少,抄家流放,一大家子没一个人躲过。 结合薛大夫人的面相来看,只怕这时间还得提前,再折腾也是白费功夫! 薛大夫人不知内情,恨声道:“我从来不是栽树的前人,既然树是我种下的,那阴凉也该是我来乘。” 说着,她转向云晚意,道:“我知道当日在泰和医馆帮洪钟的女神医是你,你既然能把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肯定也就办法让志忠恢复。” “只要你答应,所有条件我都依你的,包括放过云怀书!” 云晚意来薛家的目的并非帮云怀书,是担心云怀书的下场会影响到老太君的病情。 她本来不想参合到薛家的因果中,顿了顿道:“我不是什么女神医,薛公子的病情夫人也看到了。” “眼下不死就是最好的结局,若非要逆天而为,他即便是恢复,也会遭到更大的反噬。” “所以,他有恢复的可能?”薛大夫人听出云晚意话里的漏洞,眼前一亮,急切道:“你要什么报酬,黄金珠宝,还是其他?” “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做到!” “我什么都不要。”云晚意眉心紧锁,道:“薛公子这个情况,只能用禁药猛药让他恢复,最多就能维持五日。” “五日后油尽灯枯,那口气谁也留不住,薛大夫人守着现在的薛公子,暂且还算活着。” 薛大夫人听出她的意思,道:“这五日内,他能说话能吃能喝,能和之前一样?” 云晚意摇摇头,放下茶杯道:“不会和没伤之前一样,却也能说话吃饭,勉强能走。” “能走能说话就行。”薛大夫人咬着牙,道:“五日也够我将外边的野种处理掉,既然我乘不了凉,大不了把树给砍了!” 云晚意微眯着眼:“薛大夫人非要做这笔买卖,可就要想清楚,到时候薛公子一命呜呼,你可不能找我,或者是洪钟和淮安侯府的麻烦。” “不找。”薛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本就憔悴不堪的样子多了些许狰狞:“到时候我儿没了,自有人陪葬!” 云晚意看着薛大夫人疯魔的样子,也清楚眼下只有顺着她,才能解决云怀书的麻烦。 从在泰和医馆无意间碰上洪钟,佩服他的风骨出手救治薛志忠,或许,那时候就卷入了因果。 她叹了一声,道:“明儿早晨去找洪钟拿药,一颗见效,药效七日,没有后悔的余地。” “好。”薛大夫人一口应下:“云大小姐,我命人准备了饭菜,你吃完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明儿拿到药后,我会命人去官衙撤销案子,对云三既往不咎。”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大夫人,为了保证不悔,我们还是签订契约吧,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薛大夫人想到当时泰和医馆的事,带着些许难堪,应道:“好,我给你写!” 与契约一同交给云晚意的,还有属于云怀书的菩提子长生手串。 薛大夫人也按照约定,晚膳后派了马车送云晚意回淮安侯府。 坐在马车上,双喜还觉得一切不真实:“姑娘还真算准了,薛家竟然真的送咱们回去,这下二小姐又要吃瘪了!” 云晚意手中拿着菩提长生串,没有应声。 她大概能算到,淮安侯府到现在没打听她在薛家如何,肯定要去找外祖苏家帮忙。 可惜,苏震天镇守西南边陲,身负重任,轻易回来不得,舅舅苏威随军为副将,也常年不在家。 苏家就剩下外祖母和两个舅母,还有年幼的表妹,去求也求不到个结果。 如她所料,苏锦去了一趟苏家,面对的是年迈的苏老夫人和即将临盆的大嫂孙氏,说出来后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苏锦灰头土脸的回来,正好在门口遇上归来的云晚意。 薛家马车已经离开,云晚意正要进门,没处撒的气涌上,苏锦几步追上前怒道:“办不成事,怎么还敢回来!” 第71章 她没错 云晚意料到苏锦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她会迁怒在她身上。 进门的脚步微顿,云晚意侧头看向苏锦:“大夫人在和我说话?”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苏锦三两步跨到云晚意身前,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要不是你非要逞能出风头,老太君早就进宫了。” “圣上会给老太君几分薄面,问题早就解决,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束手无策。” 云晚意站在原地看着苏锦,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世的事。 记忆以来,苏锦对她一直就是这个态度。 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她不对,都能从她身上找到原因加以责怪,久而久之,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差劲。 重生后的每一件事都在证明,哪怕做的再好,苏锦也会是这个态度。 可笑的是,前世她非要执着于从未得到过的母爱,万事小心谨慎,看苏锦的脸色行事。 云晚意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苏锦瞪着她,面上怒意更甚:“难道我说错了?” “笑大夫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云晚意收起脸色,与苏锦四目相对:“您难道不知道祖母几次气的昏厥,身子抱漾,需要静养?” “我当时不出面,大夫人真的会让祖母拖着病体立刻进宫,为三少爷收拾烂摊子吧。” 苏锦正要回答,云晚意接着又道:“祖母的身子进宫折腾一趟,轻则倒床不起,重则要命,这就是您常挂在嘴边的孝道?” “教***曾说过,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怎么到了大夫人这儿,就成了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看,我就说你两幅面孔。”苏锦说不过,盯着云晚意的脸,咬牙道:“在他们面前假装柔弱委屈,在我面前伶牙俐齿原形毕露。” “做错了事情还这么多借口,要是老太君不进宫,薛家这摊子事如何处理,你可曾想过,会不会对整个淮安侯府造成影响?” 门口风大,吹的云晚意有些冷,她不想和苏锦在这浪费时间,冷声道:“忠言永远逆耳,大夫人溺爱,难道没想过做错事的人是三少爷?” 苏锦还要再反驳,云晚意浅浅行礼:“我还要去祖母跟前汇报,先行一步。” 苏锦盯着云晚意的背影,气的心口发疼,朝心腹绿萝道:“瞧瞧,你也为我作证,到底是我不好,还是她德行有亏,竟然如此顶撞生母!” “哼,这么一比,我都怀疑当年压根没弄错,柔柔懂事孝顺,才是我的亲女儿,哪像她一身反骨!” 绿萝低着头不敢回应,只道:“夫人,这儿风大免得着凉,还是赶紧进去吧。” “野丫头。”苏锦气不过,道:“走,我们去静园看看,她如何给老太君交代!” 老太君吃过药休息了一下午,整个人总算缓过来一些。 瞧着云晚意进来,起身着急的握住云晚意的手道:“听闻你没进薛家的大门,怎么现在才回来,手这么凉,是冻到了吧?” 一边说,一边将暖手的汤婆子塞在云晚意手中,吩咐道:“红霞,添些炭火,这么晚回来肯定还没吃饭,让小厨房准备点吃的来。” 这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云晚意握着汤婆子,只觉得一路暖到了心里,吹散了刚才在苏锦那儿的冰凉。 她笑了笑,上前为老太君拢紧衣裳,道:“祖母别担心,薛家让我进去了,用过晚膳才回。” “让你进去了?”老太君一愣,诧异道:“连你父亲和柔柔都没进去,你是怎么进去的?” “肯定是狐假虎威,借着镇北王的名头呗。”苏锦推开门,冷笑道:“进去也没成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老太君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当母亲的,怎么说话老夹枪带棒的?” “母亲可别错怪我。”苏锦走到云晚意身边后才道:“刚才这丫头在大门口与我相遇,说话不敬不孝,还走在我前面,您是没看到而已。” “当着您的面她又做出这幅委屈样子,就是故意蒙骗您罢了。” 老太君眉峰蹙的更紧,把云晚意朝身边拉了拉,道:“她说了什么?” “回祖母。”云晚意先一步,将大门口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我为祖母的身子考虑才接下此事,并非要出风头。” “且此事乃三少爷有错在前,薛公子十恶不赦该交由官府处置,我自以为没说错。” 苏锦立刻接话,抬手指着云晚意的鼻子,冷哼道:“先是自告奋勇去薛家,失败了又以怀书有错为借口,怀书哪里有错?” 老太君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响起云柔柔的声音:“姐姐怎么能这么说三哥,他为民除害,乃是英雄!” 云柔柔身后就跟着云怀书和云怀瑾,还有云怀瑜,他们进门前整好听到屋内的话。 云怀书一脸的怒意,死死盯着云晚意,心口上下起伏,明显气的不轻。 云怀瑜睨着云晚意,不屑道:“哼,乡下来的就是心胸狭隘,自私自利,怎么可能顾全大局,想得到别的层面?” 云怀瑾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错了吗?”云晚意扫了一眼几人,视线和云怀书相对,多了几分冷意:“要当大侠,就要顾好后路,而非脑子一热。” “到头来侠客没当稳妥,连累整个淮安侯府不安宁。” “姐姐真的误会三哥了。”云柔柔着急的解释道:“薛志忠无恶不作又狡猾多端,找人顶罪,官府奈何不得他。” “三哥以这种方式,为被害的无辜百姓报仇,谁知道会遗漏平安手串这么细小的东西,再说薛志忠该死!” “薛志忠草菅人命,连娃娃都没放过,的确该死。”云怀书按住云柔柔,捏着拳头,忍无可忍气愤道:“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我没错!倒是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也没那个本事,更不需要你假惺惺来指责我!” 第72章 质疑真假 老太君更是拧着眉心,带着担忧小声道:“晚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怀书的命和淮安侯府的脸面。” “你解决不了,我们大家都不会怪你,别因为刚才那番话而……” 话没有说完,云晚意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她伸手搀扶着老太君坐在软塌上,道:“祖母放心,我不会为了在大家面前扳回一城而胡说。” “也就祖母信你。”云怀瑜还是那副嗤笑的面孔,眼底不屑更浓:“你要是能解决,早就敲锣打鼓的回来,刚才被大家质疑,更不会一声不吭。” “可不是?”苏锦紧跟着道:“白天你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子又瞎说,非要怀书的命吗?” 云怀书更是涨红了脸,道:“说我逞能,你自己还不是,又当又立!” 云柔柔还是拉着云怀书的衣袖,柔柔弱弱道:“姐姐,谎话说到最后会被拆穿的,你还是早些说实话吧。” 云晚意没搭理他们,拿出薛大夫人亲笔写下的契约,递给老太君道:“祖母,请您过目。” 老太君将信将疑,拿过契约书仔细翻看,视线落在末尾的印章上,诧异道:“这,这是真的?!” 苏锦等人立刻凑上前,看清楚内容后皆是一愣。 “薛大夫人亲口答应,亲笔所写,印章除了薛大夫人的私章,还盖着薛府的公章,千真万确。”云晚意面不改色,道。 云怀瑜下意识否定道:“你什么时候会制作那个什么还命丹了,定是你担心事情不成而伪造出来的契约书!” “听说你在乡下学过一些野路子医术。”苏锦也不信,不满道:“薛公子的命连洪钟都没法子,你倒是敢胡说。” 云怀书咬着牙,看死仇一般道:“云晚意,知道你品行不好,没想到你如此卑劣,制造假的契约书。” “难道你没想过明儿一早,谎言会不攻自破?” 契约书上面写着云晚意以还命丹交换,让薛夫人和薛府退步,不再追究云怀书伤人的罪行。 薛家闹得这么大,连同朝为官的云恒益都不见,显然没打算善了,可能这么轻飘飘的同意? 薛志忠可是薛家独子! “明早拭目以待。”云晚意将契约书拿好,给老太君行礼道:“我要回去熬制还命丹,祖母好好休息,别担心此事。” 第87章 还不撇清,要大难临头 云晚意虽然不认为这群人,会拿老太君的身体来对付她,可重生一场,戒备是必须的。 哪怕吩咐过红霞嬷嬷,她还是做好别的准备。 如今看来,这个防备做的恰到好处! 钱佳慧不知道她说什么,抬起衣袖查看袖口。 两只袖子都看了个遍,依旧没看出端倪,钱佳慧气的一甩手,道:“大小姐别故弄玄虚。” “你给老太君下毒博宠,东窗事发不想被云家轰出去,还拿着镇北王的名头吓唬人,镇北王要知道你如此歹毒不孝顺,肯定不敢娶!” 许是说顺口了,又或许是因为觉着被云晚意戏耍,钱佳慧越说越气。 拿出先前对付别人那套,叭叭个不停:“你来之前我们也商量过,好歹是云家血脉,不至于闹得太难看,要饶你一次。” “你倒是好,三番两次威胁报官,不就是拿捏云家看重名声吗,别怪二婶我多嘴,能从乡下回来,还拥有现在的一切,那是撞了大运。” “别自个儿瞎折腾,你已经惹得云家上下不喜,要再给弄没了婚约,到时候哭的地方都没有!” 云晚意静静看着她恼羞愤怒。 等钱佳慧一口气说完,再没继续后,才幽幽道:“说了这么多,你是当真没看到袖口上的东西?” “二爷夫人,你该不会眼睛瞎了吧?!” “你才眼瞎,我袖口上哪儿有东西?!”钱佳慧见她还在说这事,伸出衣袖抖了抖道。 “刚穿的新衣裳,还没下水,把别人都当傻子吗,能不能换个狡辩的方式?” 她这一伸手,一旁的云姝姝惊呼一声:“母亲,你衣袖上的确有东西,好像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继续说。 其他人也看到了。 云双双脸色微白,很快反应过来,为她辩解道:“没过水的新衣裳袖口竟有污渍,定是那锦绣阁做衣裳的时候弄的。” 钱佳慧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她袖口上只绣着一圈茄红色的暗纹,哪有污渍?! “双双,你在说什么?”钱佳慧小声问道:“别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啊!” “母亲,您瞧。”云双双拉着她的衣袖,在靠近腕子的暗纹上指点,低声道:“这上面有不少污渍,不知道是什么。” 第90章 束手无策的毒药 客院因为钱佳慧的病情,乱做一团。 云广新和几个子女着急的没办法,眼看着一个个大夫上门,又失望而去。 距离从静园出来到现在,也才不到三个时辰。 钱佳慧也从起初的手腕子微痒,到现在周身奇痒难耐,最初发病的手腕已经破皮,隐约有溃烂的意思。 此外,她从静园回来不久后,就分辨不清所有颜色了,目光所及,全是灰色。 连她身上穿的暗红色衣裳也是如此,视线隐约泛着模糊。 要云晚意说的是实话,那么,她很快就会失明! 已经找了十来个大夫,全都诊断不出毛病,只说蹊跷。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洪钟身上,只等他来看。 等洪钟在别家看诊后匆匆赶来,看过钱佳慧的患处,又诊断完症状,惊道:“寻常皮肤溃烂,至少要一日起。” “短短几个时辰就发展成这样,前所未见,简直不可思议。” “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病?”云姝姝十分着急,问道:“听闻洪大夫医术高明,一定知道吧?” 洪钟起身,摇摇头道:“恕我才疏学浅,真的无法断定二爷夫人是中的什么毒。” 云柔柔想起云晚意的话,提醒道:“好像是什么青荥子和染灰在一起形成的毒。” “青荥子是什么?”洪钟诧异的抬头,道:“药草吗?” 洪钟没听过青荥子,让在场的人纷纷抽了一口气。 苏锦直截了当道:“青荥子是一种草药,你身为行医多年的大夫,难道不知道?” 洪钟苦笑着,道:“大夫人,世间博大,光是绿植就数不胜数,药材更是成千上万,不是典籍里记载过的,我哪能什么都认识?” “也就是说,连你也不知道。”云双双一下失了神,差点跌倒:“云晚意到底什么来头,她用的东西,所有大夫都没见过。” “洪大夫。”云娇娇不死心,哀求道:“您再仔细看看,说不定就能知道如何解毒!” 洪钟摇摇头,起身道:“二爷夫人这病实在看不出来,尤其你们说的青荥子,我前所未闻,如何能解毒?” “别耽误病情,还是赶紧请别的郎中来吧,要么,去找御医前来。” 洪钟一走,云家人彻底乱了套,全无主意。 御医不是他们能随便请动的,云恒益出面,好不容易请到两位相熟的御医上门。 那知两位御医看过后照样不知道钱佳慧的症状怎么办,还让云家人把钱佳慧单独隔出去,担心症状来的凶,会形成传染。 一番折腾下来,早就夜深。 客院灯火通明,云广新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守在钱佳慧榻前道:“看来,只有去请云晚意了。” 话音刚落,苏锦就粗声粗气道:“不行!” 云晚意要出手,肯定以真相来换。 钱佳慧是被她和云柔柔挑唆,才朝老太君下毒,这层真相捅出来,谁也不好过! 云柔柔也明白这个道理,紧跟着解释道:“二叔,二婶午后才对晚意姐姐大放厥词,两人还当众闹了一段。” “以姐姐的心气儿,只怕不会出手,去求她,除了受到侮辱,估计没用。” “是啊,云晚意那性子,求她做什么?”云姝姝哽咽道:“还去找别的大夫试试,我就不信那个青荥子,只有云晚意知道!” “可母亲等不得了。”云双双上前一步,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钱佳慧,抽泣道:“瞧,就请大夫的这点时候,母亲病程又有进展。” 钱佳慧手腕处的溃烂,在短短半个多时辰内,呈现出明显的溃烂。 一大块皮肤,带着脓疱,连被子都不敢盖,伸在床边垂着,看着恶心又渗人。 离得最近的,还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至于那间沾染了毒药的新衣裳,也被剪成两半,搁在一旁,谁也不敢去碰。 “双双说的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云天翼红着眼,道:“这种毒发作太过凶猛,小半日就成了现在这样。” “要是拖着去请别的大夫,我们等得,母亲只怕等不得,忘记云晚意说的话了吗?” 苏锦和云柔柔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想让云晚意插手进来。 可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钱佳慧的症状过于骇人。 好像从和云晚意交手到现在,他们更多的便是这种挫败感。 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事情按照云晚意的想法走下去。 屋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苏锦咬着牙,道:“要不,还给一个时辰的机会,我命人悬赏找大夫,云苏两家加起来的势力,应该能寻到。” “是啊。”云柔柔接话,道:“整个上城大夫多,总不能一个都不知道那青荥子。” “一个时辰,最后一个时辰!”云广新咬着牙,道:“大嫂,请你赶紧命人去找!” 白梅苑,云晚意晚膳贪了一口核桃酥,到现在都还觉得撑得慌,睡不着坐在灯下看书。 门外,忽然响起一小阵敲门的动静。 “定是二房那边没办法,求过来了。”寒露伺候着,听到声音猜想道。 云晚意摇摇头:“苏锦和云柔柔应该拦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你去看看是谁。” “要是他们,就说我睡了。” 寒露会意,出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肖楚。 肖楚身份特殊,来云家这些天,和云天翼两人极少露面,肖楚几乎日日在客院不曾出去。 她没和云双双云姝姝姐妹搅和,也没跟着钱佳慧上蹿下跳,的确和二房的人不太一样。 不过进府这些天,肖楚连照面都和云晚意没打着,寒露本想寻个理由拒绝。 哪知道肖楚看出她的意思,一手推着门,小声道:“我见大小姐有别的事,并非因为二房夫人,劳烦你帮忙通传。” 寒露想了想,还是进去和云晚意说了。 云晚意放下书,伸了伸腰,疑惑道:“她一个人?” “对。”寒露点头:“奴婢觉得有些奇怪,要不去打发了?” 云晚意沉思片刻后,道:“让她进来。” 前世,并无肖楚这个人的存在。 云晚意不知道她的目的,自然要面对面说过话,试探过,才能猜到一二。 肖楚人如其名,楚楚动人,也算个面目清秀的姑娘。 进门后礼数极好,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小女给大小姐请安。” “没必要这么客气。”云晚意示意让她坐着:“这么晚,你不去照顾二房夫人,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身份不同,二房夫人平日也不常让我侍奉。”肖楚声音很温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韧:“让大小姐见笑了。” 云晚意趁着机会,观察了她的面相。 整体而言,肖楚面相算不错,大富大贵,晚年儿孙绕膝,无病无灾。 唯一的变故,可能是年轻时候会遇到一个大劫,大概是十五岁到十九岁间。 云晚意看相的本领,在重生后那是一看一个准,都能和师父相比了。 她不会看错,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云天翼那人云晚意见识过,性子软弱,胸无点墨,偏心比天高。 虽然进府这些天,他一改常态安分守己,前世的一切都在说明,他是个扶不起的怂货。 跟着他,肖楚日后不可能发达。 可不跟着他,肖楚现在以未来堂少夫人的身份住在淮安侯府,谁都知道! 想到这,云晚意收回眼神,拨弄着面前的茶盏,道:“你深夜来准有事,直接说便是。” “大小姐好眼力,我的确有事。”肖楚放下寒露端来的茶碗,四下看了眼,见寒露还在身侧,似乎有些犹豫。 “寒露是我的心腹,不必忌讳。”云晚意看出她的顾忌,道。 肖楚坐直身子,低声道:“我夜半前来,是为了和大小姐做一桩交易。前提是,大小姐能相信我说的话。” 云晚意再度打量肖楚,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要我相信你,总要先说说你的身世,毕竟先前云家二房没说带着你这个未婚少夫人来。” “你就如凭空多出来的,身份不明,我如何相信?” 肖楚嗯了一声,起身走到云晚意面前,道:“云家二房本在两个月前动身,按照行程,估计一个月前就能抵达上城。” “之所以又耽搁二十日,全是因为我。” 肖楚边说,边在云晚意面前蹲下,拨开散在后面的头发,道:“您瞧。” 第91章 身世有问题 屋内不甚明亮,寒露掌灯凑近了些,让云晚意好看清楚。 也正因为灯亮,痕迹格外明显,寒露与云晚意看清楚后,几乎同时吸了一口气。 肖楚脑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后脑勺沿着往下,连后颈都连带,如同蜈蚣一样歪歪扭扭。 伤痕呈现刚愈合的嫩粉色,头发剃出一道细缝,先前她披着头发,正好盖上发缝,没人注意。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是跌伤,扶起肖楚后试探道:“摔跤了?” “对。”肖楚点点头,眼底有恨意一闪而逝,她掩盖的很好,很快就恢复正常。 再抬头,肖楚脸上多了几分伤感:“我本是青城人,与家人去探亲时遇到悍匪,父母和随行的人无一生还,财宝也被洗劫一空。” “本来我也应该死在刀下,悍匪见我有几分颜色,想意图不轨,我誓死不从,跑到崖前后没有后路,跳了下去。” “那么高,我自己没抱任何生的希望,却误打误撞被一个采药的村民所救,他碰巧会些医术,将我救活。” 说到这,肖楚情绪有些崩溃。 不知道想起惨死的双亲和近侍,还是想起救命恩人,双手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指缝溢出。 等她缓了一口气,寒露才问道:“既是这样,您怎么会和云二房一家在一起?” 肖楚平息后,抽噎还在继续:“知道自己没死后,我并无多少欣喜,双亲不在,家产散尽,出去也没意思。” “就这样隐姓埋名,在那个村子了此残生也罢,没想到伤势还没痊愈,就碰到了云家马车。” “云天翼对我一见钟情,非要将我带出村子,许诺了不少好处,起初我不从,云天翼就巴巴儿守着,甚至搅合的村子不宁。” “眼瞧着村民们都不喜,怨愤异常,我不得不先随他过来……” 云晚意微眯着眼:“既是跌下山崖被村民所救,想来村子应该偏僻,云家马车怎么会经过那边?” “不知道,那几日大雪封山,官道马车甚多,许是为了抄近路。”肖楚摇着头,神色可怜。 云晚意却总觉得哪儿不对。 大雪封山,云家二房又不傻,怎么会从深山老林抄近路? 马车万一滑了陷了,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虽然云广新一家子的作风,不需要问都能猜出一二,可肖楚要真不愿意,云天翼难道还能强取豪夺? 就他那懦弱性子,又怎么会做出特别过分的事? 多半,是半推半就。 这个肖楚,受伤是真,跌落山崖是真,遇到村民也是真,至于和云家的相遇,还有来上城的目的,应该有所隐瞒。 第92章 遇到困难才是一家人 钱佳慧的确坚持不住了。 哪怕苏锦拖了苏家的关系,高价悬赏,来的大夫还是没一个人能诊断出问题所在。 而此时,最初发病的手腕已经开始溃烂流脓。 手腕下的被褥被脓液浸湿一片,屋内恶臭不止。 原本守在榻前的人受不住,纷纷退到外间,只留了云姝姝一人在榻前照顾。 钱佳慧陷入昏迷,脸色也能看出痛楚,想必伤口很不舒服。 云双双主动来求云晚意,也有这层原因,她实在忍不住屋内的臭气了,相比之下,她求云晚意都不算什么。 瞧着云晚意开门,云双双直接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妹妹,你看在我们一家人的份上,救救我母亲吧!” 云晚意后退一步,避开云双双的手,笑道:“弄错了吧,你的妹妹,不是云柔柔吗?” “你才是和我们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云柔柔不过是个养女。”云双双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她的关系和我们之间怎么比的过呢?” 云晚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一家人? 哼。 从她回来,遇到困难,他们就想用这三个字绑着她。 而没困难的时候,她就是唯一的外人,云柔柔这个养女和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云晚意勾着讽刺,道:“可从你们回来,一直和大夫人还有云柔柔走的近呢。” “我们的错。”云双双脑子倒是转得快,很快想到借口:“是大夫人,她心疼云柔柔,我们不得已才走近罢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知道错了,我们一家都知道错了,求你不计前嫌救救我母亲,不然她撑不住了!” “与我无关。”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先前二房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宁愿死也不会求我半个字呢。” 说完,云晚意直接关起房门。 事情还没到绝境,不然求她的,怎么可能只有云双双而已? 云双双差点被门打到鼻尖,狠狠跺了跺脚,又不敢和云晚意翻脸,依旧压着怒意喊叫哀求着。 云晚意充耳不闻,隔着一扇院门道:“回去吧,想好该怎么做,再来求我。” “我想清楚了。”云双双哭着道:“我们真的错了,不该与你作对!” 云晚意冷哼道:“不仅仅是这样,想清楚二房夫人是因为什么,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老太君的药是钱佳慧动的手脚,可她和苏锦的交易,避着云姝姝和云双双。 她们姐妹不知道具体内情,云双双心中有个猜想,匆匆回到客院。 “人呢?”云广新瞧着她身后无人,着急道:“那死丫头不肯来?” 云双双带着哭腔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她要我们想清楚母亲为何落得这个下场,母亲如今不能说,只有大夫人知道。” 苏锦本就被屋内的臭气熏得坐不住,若非等云晚意那边回话,她早就带着云柔柔跑了。 听到这话,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我对你母亲做了什么?” “我不敢怀疑大夫人。”云双双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半分没有不敢。 苏锦气的心头疼,偏云天翼那个不长眼的,弱弱道:“大伯母别生气,姐姐估计是看最近母亲和您走的近。” “想着您会不会知道母亲的想法,亦或者其他。” “笑话,你母亲的想法,我母亲怎么会知道?”云柔柔先一步呵斥道:“现在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 “既然云晚意不肯出手,尽快找别的大夫吧。” 云广新听到这话,狠狠叹了一声:“还有什么办法,整个上城医术可以的大夫,全部上门看过。” “连御医也束手无策,谁知道云晚意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连太医也诊断不出!” 就在这时,云姝姝从屋内冲出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母亲在发撅。” 众人不好争执,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屋内臭味更加浓了,进门的人无不是捂着嘴干呕,忍着恶心上前。 钱佳慧如一条上岸的鱼,在榻上翻来覆去,来回翻腾,神色痛楚,双眼却闭着,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云广新又急又怕,大声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母亲忽然就开始了,一点预兆都没有。”云姝姝怕的躲在云广新身后,呜呜咽咽道:“父亲,母亲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云天翼忍着恶心上前,伸手想按住钱佳慧:“快想办法!” 他伸手,云广新也忍住想吐的冲动帮忙。 可钱佳慧实在痛楚难抑,岂是他们父子能按住的,越按,折腾的动静越大。 两人松手后,钱佳慧没了力气,瘫在榻上如干涸的鱼的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不好!”云广新面色铁青,道:“快,都跟我去求云晚意,只有她能救你们母亲!” 云广新边说,视线边锁定在苏锦和云柔柔身上:“你们也去。” “想得美!”苏锦啐了一口:“让我去求她,你们见过母亲求女儿的,不怕遭雷劈?” “大嫂,佳慧虽然性子冲动,却不至于朝老太君的药下手。”云广新扑通一下跪着,声泪俱下哀求道。 “她现在已经不成了,您为了她,求求云晚意能算什么?” 苏锦微眯着眼,怒道:“钱佳慧对老太君的药做手脚,这件事我压根不知情,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事情到了这一步,苏锦是最不希望钱佳慧醒来的。 一旦去求云晚意,就要受制于她,钱佳慧为了活命,肯定会供出她们母女的怂恿。 到头来在老太君面前不得好,还要让云恒益对母女二人失望。 还不如直接死了,这样,罪过能推给云晚意,说她见死不救,以毒害人,还能让钱佳慧永远闭嘴! 云柔柔也想到这层,顺着她的话,道:“母亲,二叔误会,咱们说什么他也不会信,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对,你们好好想想,钱佳慧到底做了什么。”苏锦顺势道:“别出了事就怪我,我是淮安侯府的主母,难道会害人?” “等着吧,我再派人去苏家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顺带让侯爷也想想主意。” 苏锦带着云柔柔拂袖而去,剩下云家二房几人大眼瞪小眼。 钱佳慧的动静越来越小,云广新几人也清楚,她彻底等不得了。 云广新几乎是咬着牙,吩咐道:“都跟我去求那野丫头,面子不算什么,来上城之前,我们就说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 “要富贵一起富贵,要穷也一起穷着,那边我们是回不去了,只有抓紧上城的一切!” 云姝姝和云双双狠狠点头,明显同意了。 只有云天翼,看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钱佳慧,犹豫道:“咱们都走了,母亲怎么办?” “英子呢?”云广新四下看了眼,道:“我们来上城,只留了英子一个婢子伺候,她是跟在你们母亲身边的啊!” “不知道。”几人都摇着头。 云姝姝哭着道:“先别管英子,去求母亲吧,不是还有肖楚吗,让她先来照顾母亲!” 肖楚从云晚意院子里回来,正好进门,听了他们的话,低声道:“我照顾夫人,你们赶紧去。” 就这样,云家二房的人,再度去找云晚意求情。 云晚意看着这整齐的一家四口,叹道:“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我先前就说,要二房夫人说出为何对祖母下手。” “你们请了这么多大夫,也该知道这青荥子,旁人是沾不到的。” “青荥子只有你有,是你害得母亲!”云天翼沉不住气,怒声道:“母亲就要死了,你还不赶紧去救人?” 云晚意摩挲着手中的被子,轻声道:“还是没弄清楚主次,是你们母亲害老太君在前。” “我早就说过,青荥子本来无毒,吃多少都无所谓,只有烹煮时遇到染灰才会产生毒素。” “你们母亲既然没碰老太君熬煮的药罐子,毒从哪儿来?” 云天翼一下子哑火。 倒是云双双,带着哭腔道:“妹妹,就算母亲要害祖母,这件事我们都不知道,总要等她清醒才能说出事件原委。” “要不,你先救活母亲,等她醒了,一切真相大白。” 云晚意放下茶碗,道:“晚了,十个时辰过去,毒素顺着皮肤入体,谁也救不活。” “不过,我倒是能让她清醒,你们可以说上最后的话。” 第94章 药铺开业 云广新原本低着头,听到云晚意的话,猛地抬起脑袋。 很快,他又苦笑道:“你和苏锦云柔柔之间的恩怨,让我们卷入其中,这样一来,你和苏锦有什么区别?” “是你们自己卷入。”云晚意蹙着眉,纠正道:“从你们回来,我没主动招惹,倒是二房夫人和云双双姐妹,几番找茬。” “二爷仔细想想吧,我不强求。” 云晚意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客院。 云广新站在院子里许久,终于决定去老太君跟前。 至于说了什么,除了红霞嬷嬷外,谁也不清楚。 但云广新出来后,更是失魂落魄,回客院的距离不算远,却连鞋子都走掉了。 次日,云家宣布钱氏居心叵测,下毒谋害老太君,从族谱上撤下,还写了和离书。 这也意味着,钱佳慧不仅不能在云家办丧事,死后连灵位都不能供在淮安侯府。 云广新不忿不服,几个孩子觉得不公。 只不过,他们再不忿,也不得不咽下那口气,托人在外边找了地方,灵位送去寺庙中供着,也算全了夫妻情分。 云晚意听寒露汇报此事,叹了一声:“云广新真的蠢,我都提点到那份上了,他非要去老太君跟前触霉头。” “小姐,您怎么知道老太君会做这个决定?”双喜从外边进来,好奇道。 云晚意笑了笑:“钱佳慧娘家不盛,苏锦背靠苏氏,没证据的事,最多口头斥责几句,就算真有证据,苏家外祖镇守边关,功劳高。” “云家不可能休妻,你们若是老太君,会向着谁?” “也是。”双喜点点头:“主要是没证据说明是大夫人指使的,也怪二房夫人命不好。” “不是命不好。”云晚意摆弄着新送来的花,顿了顿,道:“钱佳慧罪有应得。” “她若不被苏锦迷惑,当着老太君的面说出是苏锦指使,最多也就受惩罚,不至于丢命。”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寒露听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二房团结,只怕不会让二房夫人死不瞑目。” “他们脑子又不好使,万一怪在您头上,和大夫人二小姐联手对付您,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云晚意剪下花枝上多出来的花苞,递给寒露,道:“知道山上有咬人的虎,他们再去,被吃掉也是活该了。” 苏锦院内,母女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云柔柔给苏锦捶背,娇声道:“二叔闹到祖母跟前又有什么用,您是苏氏出来的人,祖母就算心存猜忌,也不会动您。” “他们自个儿得不偿失,害得钱氏死无葬身之地,被逐出家门。” 苏锦享受的眯起眼,道:“好在老太君没信他们,你等会送点银子过去,算是给钱氏的补偿。” “云双双姐妹二人心中只有钱财和名利,趁机也能拉拢她们对付云晚意。” 云柔柔知道该怎么做,点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过,钱氏死的猝不及防,她先前说的道士联系不得。” “要不,我重新找人去请?” 苏锦闭着眼,嗯了一声:“交给你了,务必要做的不留痕迹,别和钱氏一样莽撞,着了道。” 钱佳慧的死,在淮安侯府没激起半点水花。 二房不敢发丧,不敢明着祭奠,一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中。 恰好这时,云柔柔派人送了银子过去。 云柔柔当日充面子,在锦绣阁自己买了好几身衣裳,又让云晚意拿走几身,私己银子寥寥无几。 苏锦那边也差不多,为了赔偿锦绣阁的损失,云家账面上拿出来的不多,她几乎掏空荷包。 加上年关将近,都要留着些银子用。 这么一来,能送给二房的银子就不多了,仅仅一千两而已。 云广新瞧着那一千两的银票,手抖的不成样子,银牙都咬碎了:“一千两买条人命,够吗!” “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云双双眼底猩红,既是不忿,又是恼怒:“云柔柔一个养女,随便一身衣裳都是几千两银子。” “不止,那日去她房中,瞧着一根簪子好看,她说价值八千两银子!”云姝姝紧跟着,道:“她房中的东西,全是顶好的。” “是啊,随便拿一个,都比这银票多。”云双双恨声道:“母亲为帮她们母女,才会中毒惨死,拿这么点银票,她们良心是怎么过得去的!” 云姝姝瞧着那张银票,小声提议:“要不,我们送回去,或者要多一点,这上城处处都要银子,这点哪里够?” 云天翼却道:“她们敢拿,就证明不怕咱们闹,送回去只怕平白翻脸。” “天翼说的没错。”云广新捏紧银票,深吸一口气,道:“云晚意那日也没说错,看来,苏锦母女二人不可信。” “父亲该不会想和云晚意合作吧?”云双双察觉到什么,立刻反对,道:“我们要留在上城,唯一的路子就是把她挤走。” “现在和她合作,怕是不妥。” 云广新咽下那口恶气,道:“我自有打算,你们母亲没了,我照样有法子让你们留在上城。” …… 钱佳慧的死,的确没掀起任何波澜。 倒是误打误撞,让云晚意的医术,更被大家信服了一些! 老太君现在都不找大夫了,直接让云晚意诊脉开药,只相信她。 苏锦母女投鼠忌器,等着道士上门,期间安分不少。 云晚意也没闲着,药铺重新装修好了,也找好大夫,重新取名德善堂开门营业。 不过,云晚意并未以云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依旧蒙着脸,用易晚的身份做东家在德善堂坐诊。 德善堂位置偏僻,开业当日,依旧门可罗雀。 章掌柜巴巴儿守在门口,从早晨等到接近中午也没看到一个人。 门口太过于空荡,看得章掌柜直叹气:“姑娘,我们花了不少钱装修,这位置不行,平常很少有人来,只怕是个亏的。” “到头来装修银子花了,进药材的银子花了,药材堆在铺子里买不出去。” 云晚意气定神闲的坐在柜台后查看进货的账本子,头也不抬,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祖师爷曾说,宁可药架上蒙尘,但愿世间人无病,少人来,证明生病的人少,也算好事。” “您倒是想得开。”章掌柜看了眼后面新增的药架子,无奈道:“刚才我让王德发去泰和医馆看了,那边依旧排着长队呢。” “要是一直无人,咱们装修和进货的银子就无法回来,加上先前屯了不少药,总销不出去,成了陈药。” 云晚意总算抬头,面上却还是没什么波动:“酒香不怕巷子深,药材好,会有人来的。” 王德发离得近,朝云晚意道:“先前只有掌柜和小的两人,如今请的大夫和小厮加起来得有十人,开销也是问题。” “掌柜的是担心入不敷出,一直亏损,到头这铺子开不下去。” 云晚意合上账本子,笑道:“别担心,要真没人来,我用私账给补上,不会动用先前账上的银子。” 章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心疼花出去的银子。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 章掌柜站在门口,瞧着由远及近的人,疑惑道:“瞧那衣裳,好像是徐国公府的下人?” 徐国公府,不是熙然郡主的家? 那日固伦公主生辰宴,这位直爽有趣的郡主和云晚意十分投缘,还约着改日喝茶来着。 云晚意听到动静,从柜台后走出来,看了几眼。 为首那人瞧着是徐国公府的管家之类,穿着打扮比寻常下人好得不少。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好像还抬着个轿子。 “那轿子,像是徐国公经常坐的。”章掌柜更是疑惑,朝巷子深处看了眼:“这是去哪儿,徐国公府难道还有亲戚在这边?” 还没弄清楚,就听为首的管家大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找你们大夫来!” 章掌柜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来看诊的?” 云晚意蹙着眉,瞧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脑中搜寻前世和徐国公府有关的事。 要是没记错,前世徐国公好像在冬日病逝了。 那时候她刚回来不久,一身风波,名声不好,只在想什么扭转局面,极少打听外头的事,不太确定这个记忆对不对。 还在想着,队伍已经到了跟前。 徐家管家上前,急急吼吼道:“哪位是大夫,麻烦给我们老太爷瞧瞧。” 一边说,一边掀开轿帘,里面赫然是徐国公。 第96章 她是我的人 徐国公府来的几人,全怔在门口,一个也不敢动弹。 他们不知云晚意黑沉的面色,是不满他们的打扰,只当老太爷被医死了。 章掌柜更是吓得顺着门跌在地上,口里还喃喃念着:“完了,药铺刚开业就惹下这么大祸,怎么办啊?!” “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拦着公子的决定,一个小姑娘,心性都不成熟,容易冲动啊!” 王德发在一旁扶着,小声道:“小姐刚应下时,我就派人去告诉公子了,估计很快就会赶来,应该问题不大。” 徐腾听到他们二人的嘀咕,终于回神,瞥了二人一眼,快步往屋内冲去。 熙然和王管家才跟着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快到榻前时,徐腾的脚步慢下来,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五十来岁的男人,眼眶带着泪,如近乡情怯,脚步虚浮,身子晃晃。 熙然郡主上前扶着徐腾的手,声音同样带着颤抖:“父亲,是我不好,您,您可要保重啊!” 两人互相扶着,好不容易走到榻前,看清楚榻上的人后,徐腾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王管家和熙然郡主两人才扶住,不至于让他跌倒在地。 “父亲,您可别吓我。”熙然郡主哭的不成样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头顶,着急的手脚并用:“我已经失去祖父了,您赶紧醒醒啊!” 王管家也在一旁按着他的心口。 几息时间,徐腾一口气终于顺下来,睁开眼后,脸上既是悲痛又是恼怒,指着云晚意质问道:“为什么?” “你明知道老太爷就剩一口气,为何要不自量力的下手,害得我们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甚至连让他走,都走的不安祥,那么多血,他一个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的老人,怎么受得住?” “不仅如此,你还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体面全失!” “徐老太爷没事。”云晚意蹙着眉,等他们发泄情绪过后才解释道:“估计很快就醒了。” 徐腾也算经历不少,可软塌上看到的情况实在过于残忍。 他忍不住颤抖这指着榻上的老太爷怒吼道:“都这副样子了,你还说人会醒来,当我们都眼瞎了吗!” 浅白色的被褥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甚至连老太爷脸上都有。 本就消瘦凹陷的脸颊惨无人色,没有一丝生机。 更过份的是这么冷的天,即便屋内燃着炭火,还是要穿戴完整,老太爷瘦如柴棒的手臂和腿,衣裳全部挽起。 第97章 起死回生 徐腾不敢再耽搁,扑到榻前,尽量吧放低声音:“父亲,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场的人,除了云晚意之外,全部屏住呼吸,等待动静。 连不远处,常景棣也微眯着眼。 他绝对相信云晚意的医术,可徐老爷子的情况众所周知已经病入弥留。 要是这一次,云晚意再度起死回生,那可就真成了上城第一,不,是北荣第一神医! 等了片刻,榻上的徐老太爷缓缓睁眼。 只是,眼神浑浊,瞧着并不清明,但那眼睛,的的确确眨了! “我就说没事。”熙然郡主又哭又笑,握着老太爷的手再度紧了紧。 “父亲!”徐腾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想碰徐老太爷又不敢,嗫嚅着,小声询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徐老太爷摇摇头,声音很轻,说话也很缓慢,一字一顿:“我,好,你刚才,唐突人,家姑娘。” “对对对,是我不好。”徐腾赶紧认错,侧头朝云晚意道:“是我过于冲动,实在是因为父亲情况不同,请小姐……” “先别说这么多。”云晚意蹙着眉,打断道:“老太爷只是醒了,后面还需要施针,被你们破门打断。” “拖久耽搁,我刚才的针和昂贵的药丸就白瞎了。” “我,我这就出去。”徐腾高兴之际,叹道:“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先出去。”云晚意打断的同时,扶着熙然郡主,道:“郡主也出去,老太爷施针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等下一轮施针结束,你们就可以进来看了。” 熙然郡主看到老太爷苏醒,自然什么都听云晚意的,连忙带着剩下的人出去。 “多谢公子维护。”云晚意看着还在门口的常景棣,顿了顿,道:“等我忙完徐老太爷的事,就来为公子施针。” 云晚意才想起来,今儿恰好是帝景施针的日子。 许是帝景来的巧,正好遇到国公府的人刁难,这才帮她出头。 不过那句,“她是我的人”,实在歧义很大。 尤其是刚才冲突时,门口守着不少人,包括章掌柜,王德发和德善堂的几个小厮。 云晚意咬着嘴唇,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免得让他觉得她自作多情。 常景棣看出她的犹豫,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刚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解围。” 云晚意面纱下的脸,不自觉红了几分,点头道:“多谢公子。” 门被徐腾带来的人劈坏了,他自责之下,从马车上拆下车帘子,暂时挡在门口。 徐老爷子醒后,施针就简单很多了。 还没小半炷香的时间,云晚意就收起针,掀开帘子道:“你们可以进去了,老太爷还不能起身,也不能刺激。” 徐腾赶紧带着熙然郡主进去。 云晚意则是去了隔壁的房间,给常景棣施针。 她不知常景棣身份,只当他是富商帝景,还带着几分打趣:“又欠了公子一个人情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常景棣哑然失笑,声音中也带着笑意:“徐老爷子既然清醒,我不来,你也肯定有法子应对。” “这个人情不算事,你不必记着。” 云晚意摇摇头,轻声道:“徐腾那时情绪不稳,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总之,公子来的十分及时。” “凑巧。”常景棣不想让她有负担,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的药吃了很久,的确有些作用,现在已经能起身短暂行走。” “接下来,还用不用换方子?” “上回拿的药还能吃最后一日吧,吃完就能停药,剩下的便是继续施针。”云晚意边施针,边道:“平日让近侍按摩周围,也能加速恢复。” 说到这,又想起之前的事,叮嘱道:“一定不能再任性骑马,亦或者下地行走太多,不然吃药时间还得延长。” 本来只需要吃半个月的药,就在冬日宴那日,帝景纵马驰骋,腿伤加重了些,不得不再多吃几日。 云晚意丝毫不知,他那日也是因为她。 踏雪寻梅过于彪悍,野性难驯,他担心她会有意外,这才慌不择路,骑马追上。 “看过雪景,最近不会折腾了,听晚大夫的话。”常景棣敛了心神点头,又朝门口看了眼,蹙眉道。 “徐老爷子那边呢,是暂时救活了,还是有希望治疗?” “徐老爷子是心病。”云晚意想起徐国公的病情,叹了一声,道:“长期忧思,心力交瘁,引发的心脉淤堵。” “说直白点,他血脉中淤积不化,寻常药物无用,又并未对症下药,才导致病情一日重一日,又拖了这么久,要是没好药材保着,只怕早就不行了。” “我也就在鬼门关抢回他一条命,后续依旧很难,就算是我的医术,也最多能保徐老爷子一年,若他能看开,估计还有多活的希望。” “一年,也早就超过其他大夫了。”常景棣想了想,又疑惑道:“徐老爷子身为三朝元老,早就从权利中心退下。” “他的儿孙辈在朝中并无多大的分量,吃喝不愁又不担心卷入是非,老爷子为了什么,会担忧成疾,病成这样?” “不知。”云晚意摇着头,手中继续下针:“还得以后问徐老爷子,不过,他忧思成疾,也肯定不会轻将事情告诉他人。” 常景棣嗯了一声:“我会请人去查。” “啊?”云晚意听到这话,诧异的抬头,眼中带着惊疑:“帝公子能查到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刚才徐腾自报家门,公子一点也不怕,徐国公身份可了不得,连当今圣上也要照看几分。” 她说的还算委婉。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居末尾,哪怕帝景是皇商,也要避开官权。 他竟然直接和国公府的人对上,还是事关徐国公,不得不令人怀疑。 常景棣知道她聪慧,寻常理由糊弄不得,半真半假道:“既从商,肯定有些人脉在,实不相瞒,我和镇北王交情不浅。” 第98章 莫名出现的道长 除了和常景棣有关的商行,徐腾带老太爷回去的阵仗极大,让德善堂的名声更响亮了些,也让城内其他大夫纷纷好奇和怀疑。 洪钟就在其中。 熙然郡主不仅带着徐老爷子出来,轿子里还放着老爷子以往的方子和脉案。 那些拒诊的大夫和洪钟一样,全部看过脉案,也诊断了脉象,所有人都料定老爷子必死无疑无力回天,不敢接诊。 没想到转瞬就传来新开的德善堂,让老爷子起死回生的消息。 洪钟喜欢钻研医术,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过去看是什么厉害角色,竟能缓过徐国公的这口气。 没想到见到的是蒙着脸的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为薛志忠诊治,就是两人联手,他见识过化身易晚的云晚意医术有多厉害。 甚至还会天乾二十八针,妥妥的玄门医术的传人! 她开了医馆,上城其他医馆只怕活路不大了…… 洪钟正想着,云晚意恰好送常景棣出来,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想问关于徐老爷子病情的事,等常景棣离开后,赶紧上前几步,问道:“易姑娘,敢问,这徐国公到底是什么病症?” “心脉淤症,加上思绪郁结。”云晚意也没瞒着,叹道:“素日过于操劳,种种原因加起来便形成了复杂之症。” “只是,脉象间显示的乃心力衰竭,症状相近,容易混淆。” “原来是这样。”洪钟恍然大悟,想到老太爷奇怪的脉象,叹道:“我等还是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啊!” “洪大夫医术很好了。”云晚意看到洪钟后,转念起了另一个想法,道:“洪大夫要是不忙,进来坐一会?” “好。”洪钟也没推辞,进门后瞧着屋内全新装修,叹道:“那日一别,没来得及再说话,没想到转念就起炉灶。” “往后,便是同行,还请易姑娘多加关照。” 等进了门,身边没旁人,云晚意果断道:“洪大夫医术高明,不如来德善堂做事?” “这……”洪钟犹豫着,小声道:“泰和医馆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若现在离开,岂非忘恩负义。” “多谢易姑娘好意,是洪某人福薄。” 没能和洪钟达成一致,两人说了几句话,求诊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作罢了。 因为徐老爷的事,医馆生意陡然爆火,云晚意忙到深夜才回去。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盆黑狗血。 还是在大门口。 去接云晚意回来的寒露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挡在云晚意身前。 但黑狗血实在太多,哪怕挡着,云晚意身上也泼到了不少。 “大胆!”寒露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厉声呵斥道:“连大小姐也敢这般对待,谁给你们的狗胆子?” 门口走出一人,身子颤抖,神情怯怯,小声辩解道:“我不知道是大小姐,实在是师父说,门口邪气过盛,需用狗血压制。” “没想到正好遇到大小姐回来,不小心连累大小姐,请大小姐责罚。” 云晚意和寒露这才看清泼狗血的人,并非淮安侯府的家丁,而是一身灰色道袍打扮的小道士。 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青涩的很,手中还提着一个大木桶,正往下滴着狗血。 因为做错事,小道士脸色涨红,手足无措。 寒露蹙着眉,回头看向云晚意,小声请示:“大小姐,没想到他们手脚这么快,钱氏刚死,就找到了别的道士。” “现在该怎么做,要不要奴婢上前把那道士丢出去?” 云晚意抬着衣袖擦拭脸上飞溅的血迹,摇摇头:“算了,你没听这道士说身后还有个师父?” “他多半是个听吩咐办事的,为难也没用,让他走。” “也是。”寒露朝那小道士摆摆手,道:“赶紧滚,这儿没你的事了。” 小道士又说了些道歉的话,这才灰溜溜离开。 寒露抽出帕子帮云晚意擦着,奈何越擦越多,黏腻的很。 黑狗血里面不知道还加了什么,腥臭难当。 云晚意拂开寒露的手,动了动鼻尖,恶心道:“加了童子尿,擦不干净的,反正没毒,造不成伤害,回去洗漱。” 到了白梅苑,把等着云晚意的双喜吓了一大跳:“天哪,姑娘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样?” “先别问,赶紧打水来洗漱。”寒露周身狼狈,也不好在跟前伺候,吩咐道:“把小满和夏至叫起来帮忙。” 黑狗血洒的很均匀,从头发丝到脚尖,恰好今日没穿斗篷,顺着脖子还有不少,寒露更狼狈。 沐浴两次,周身味道总算小了很多。 双喜拿了炉子给云晚意烘头发,这才有空疑惑问道:“您去德善堂都换了衣裳,怎么还弄成这样?” 云晚意鼻子灵敏,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腥味,蹙着眉又擦了些香膏油才道:“在门口沾的,我出去后,府上来客人了?” “是。”小满换了个烫一点的炉子,呸了一声:“据说因为二小姐近来恶梦不断,夜不能寐,二少爷专门从什么道观请来的道士。” “您叮嘱过,您若不在府上,奴婢几人少出去,免得惹事,所以也没具体打听,是那道士给弄的?” 云晚意嗯了一声,按着眉心没说话。 换好衣裳进来的寒露正好听到,狐疑道:“老太君也答应让道士进府了?” “不清楚。”小满顿了顿,声音小了很多:“估计老太君应了,不然没这么顺利。” “近来府上不太平,祖母答应也是意料中。”云晚意眉峰蹙的更紧,起身走到炭盆子前:“去打听下那道士的来头。” 她看相算卦的本事自重生后从未失手,看相算卜需熟六爻八卦,所以也知风水。 连她这个经常进出云家大门的人都没看出任何不对,哪里来的狗道士敢胡说八道? 想都不用想,云怀瑜那个坏心眼儿,肯定弄了个假道士来对付她! 云晚意被狗血泼的消息,很快传到苏锦院里。 苏锦云柔柔,还有云怀瑜三人笑作一团,云怀瑜颇为惋惜道:“大快人心啊,就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她吃瘪的狼狈样。” “开胃菜,不看也罢。”苏锦喝着茶,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老太君忌讳这些,这下,总不能让那野丫头继续猖獗了!” 云柔柔虽跟着笑,却隐隐觉得不安:“二哥,那个道士靠谱吗,我总觉得云晚意当真变了个人,不是从前好对付。” “从这接二连三被她翻盘,也能看出来,小心行事才好啊。” 云怀瑜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绝对靠谱,专门从袁州寻来的,无心道长也有些本事在,听说和玄门还有些渊源。” “就算云晚意正常,无心道长也能无中生有,给云晚意些教训,逐出淮安侯府!” 苏锦拍了拍云柔柔的手,叹道:“你二哥先前是轻敌了,冬日宴才失手,这一次精心打算过,不会和上次一样。” 云柔柔蹙着眉,看着兴奋的苏锦和云怀喻,勉强挤出一个笑意。 她还是觉得不安,心悬着,本能的落不下来。 前几回出现这个感觉,最后都没好事,让云晚意大获全胜。 这一次呢? 一个道士,真能把云晚意赶出去吗? “好了,柔柔。”苏锦看出她不对劲,安抚道:“别担心,她一个野丫头,还能斗得过道长吗?” “是啊,你别担心。”云怀瑜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点了点云柔柔的鼻尖,道:“我们的千金从前最爱笑了,往后这份笑容也会回来的。” 云柔柔恍然回到云晚意没被寻回时,终于笑了笑:“多谢二哥还有母亲的疼爱。” 事情同样传到老太君耳中。 老太君还病着,虽有药物调理,可府上一件事跟着一件事来,她就算不多想也没办法,病自然好不全。 “无心道长不是说在戌时末以狗血化煞?”老太君沉着脸,疑惑道:“怎么会沾到晚意那孩子身上?” “可不仅沾着。”红霞顿了顿,小声道:“听婢子说,寒露给大小姐挡着,主仆二人还是一身狗血。” “老太君,奴婢多嘴说一句,云家这些事,该不会真的……” “别瞎说。”老太君脸色更是发沉,微眯起眼,道:“今日太晚了,明早问过无心道长再说。” 第99章 敲门砖 日次,云晚意还在睡梦中,就被双喜叫醒:“小姐,红霞嬷嬷来了,说是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 云晚意在杯子里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道:“说了什么事没有?” “没有。”双喜撩开帷帐挂起,将准备好的衣裳拿到床榻前,道:“不过瞧红霞嬷嬷那样,似乎很担心。” “担心?”云晚意懒洋洋的坐起来,揉了揉肩膀,想到昨晚的事,道:“估计是听到了些不好的话。” “不好的话?”双喜懵懵懂懂,疑惑道:“是什么?” “昨晚的道士。”云晚意眨眨眼,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准备梳洗吧,对了,今日的脂粉选的白一点。” “啊?”双喜又是一愣:“要白点的干什么,您不是不喜欢吗?” “你照做就好。”云晚意穿戴好后,顿了顿,问道:“秋分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后有了警觉。”双喜摇着头,道:“给她送了护手油后没有任何异样,也极少出去。” “该不会,她留神后,都没破绽了吧?” 云晚意看着铜镜里的人笑了笑,铜镜里的人也对着她笑笑。 “没事,她会有动作的。”云晚意满意的拨开头发,插了一根缠丝扭花簪戴在头上:“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和先前一样,云家人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是最积极的。 现在也是,她去之前所有人都到了静园。 连二房一家子都在。 不过,全部守在院子里,只有苏锦和云广新和老太君没在。 云家二房自钱氏死后,全都兴致不高,像是悲伤至极所致。 倒是许久没露面的秦霜,瞧着云晚意来后,带着云簌簌往她身边来,小声道:“大小姐,你可算过来了。” 听这个语气,都不同寻常。 云晚意微微蹙眉,道:“二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这几日忙的很,早出晚归的,肯定不知道。”秦霜压低声音,朝另一头的云柔柔和云怀瑜看了几眼。 见他们的视线没朝这边看,才接着道:“前天晚上二小姐被梦魇魇了,大喊大叫说有鬼,胡言乱语了老大一通。” “连带闹得府上都不安宁,这回事您知道吧?” 云晚意点点头。 前夜云柔柔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大半夜的闹哄哄,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她没当回事,只以为云柔柔近来没在她手上讨好,所以故意折腾引人注意。 秦霜看她点头,拉着云簌簌的手,又朝云晚意凑近了些,煞有介事道:“本来大家都没当回事。” “谁知道昨日一早,大夫人也说做了恶梦,二少爷也是如此,越说越玄乎,连带着好几个婢子都说见过鬼影子。” “老太君虽然不信这个,可大家说得多了,难免也会怀疑,大家商量后,就请了个出名的道士来,好像叫无什么的。” “那道士不是上城人,听说凑巧在上城,昨儿就进门了,直言我们府上邪气很重,之前那些不好的事,全因为邪气而起。” “要驱邪呢,这不是,侯爷,大夫人,老太君还有那道士都在屋内商议,我们在外头等。” 云晚意在心中直呼离谱。 要真有邪气,她早就看到了,还需要个外人来? 还有,邪气不是谁都能看到的,没那点本事,什么也看不到。 她倒是要会会,这道士是哪儿来的。 云晚意压住心中想法,问秦霜道:“二夫人觉得呢?” 冷不丁的发问,让秦霜愣了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云簌簌,低声道:“不可能。” 云簌簌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说话中气不足,但明显笃定。 云晚意来了兴致,笑了笑道:“三妹为何这么说?” “府上一直不太平。”云簌簌苍白的面上并无多少表情:“读书时,偶然看到一句话,平静的海域下,永远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暗涌。” “我们云家就好像无风时候的海,谁也不清楚,这海下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这一声不吭的病妹妹,还有这等想法。 云晚意收起笑意,靠近云簌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云簌簌顿了顿,侧头看向云晚意,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又道:“大姐姐是聪明人,应该用眼睛去发现。” “或者,你早就发现了,只是等待掀起风浪的时机。” 云晚意定定的看着她,良久笑道:“好,多谢你的提点。” 相比起云簌簌的淡定,秦霜早就紧张的拽着手帕,死死盯着云晚意的表情。 看到她没有发怒,更多的是欣喜,明显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知道她们母女的打算,要朝云柔柔报仇,肯定要借她的手。 这番话,是云簌簌说的,也是她们母女撬开云晚意门的那块砖。 云晚意看了眼秦霜,继续道:“簌簌的身子,我有办法调理,方便的话,今晚来我院子,最好不要让人发现。” 秦霜那口气,终于完全松懈:“好,多谢大小姐,若簌簌身子能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最后的语调抑制不住,明显提高,惹得旁边的云姝姝姐妹看了过来。 云姝姝和云簌簌读起来都差不多,但,一个是淮安侯府嫡脉庶女,一个是庶枝嫡女,两人命运截然不同。 这些年,云姝姝不止一次叹过,她要是云簌簌该多好,那样也不用为以后发愁。 哪怕是庶女,也能随随便便嫁个不错的人家。 这病秧子占了云家正脉的位置,要死不死,实在让人嫉妒。 云姝姝本就存着怨气,见状哼了一声:“难怪二夫人能从大伯母手中夺过主家权,原来是巴结大小姐而来。” “哼,也不想想,连生母都能对付的人,心肠得有多狠,你以为你什么都愿意,就能讨好?” 秦霜气的脸都红了,这么多人看着,被一个庶出的说的如此难听,简直是耻辱。 可这些年为了云簌簌,她百般低调,极度隐忍,早就成了习惯。 哪怕再不忿,也说不出一句重话,甚至不敢反击。 她捏紧拳头,眼眶已然红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云姝姝的话引得看向秦霜。 云姝姝更显得意,继续道:“还有,二夫人得意不了多久,大伯母有子女傍身,瞧你身边那病秧子,什么也做不成。” “死气沉沉的,谁知道哪日就不成了,等祖母想明白,权利还是会回到大伯母身上。” 秦霜越发难堪,云簌簌想上前理论,被她紧紧抓住手。 这时,云晚意上前一步,挡在秦霜身前,上下打量着云姝姝:“要是我没记错,钱氏才死了没几日吧?” 云姝姝脸色微变,恨声道:“你害死我母亲,还有脸说这个?” “钱氏上梁不正,女子多又如何,还不是教育的下梁和她一个德行?”云晚意毫不留情,道。 “退一步说,二夫人是长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难道不是教养不好?” “还有,你既记着钱氏是母亲,丧孝期间可别没事找事,积点德吧,不然她死了地府都不收!” “你!”云姝姝咬着牙,还要理论。 云广新一把拉住她,呵斥道:“别没事找事。” 说完,又转向云晚意,抱歉道:“娇娇被她母亲的死刺激到了,说话不经大脑,还请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云晚意不会放在心上,她有仇,当场能报就报,报不了的,全存在脑子里。 正好此时,门开了,苏锦站着门口寒着脸:“老太君还在这呢,吵闹什么?” 一边说,视线一边看向秦霜:“既然掌家,这些小事就要处理好,别让老太君还操心。” “都进来吧,无心道长有话要说!” 大家一一进去,只有云晚意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无心道长么? 还真是巧啊! 第102章 也是蠢货 秋分来不及搭话,院门被强行破开,院里响起无心道长的厉呵:“呔,小小妖孽邪祟,还想逃到哪儿去!” 紧跟着,便是云怀瑜诧异的声音:“这玩意儿进屋了!” “里面还亮着灯!”云怀书声音惊慌,高声道:“快,道长,抓住它!” “没想到是真的,那黑影我们大家都瞧着了,实在可怕。”云广新深吸着气,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道长能行吗?” 后面,声音越发杂乱,云姝姝云双双,苏锦几人轮番开口。 不外乎说的同一件事,赶紧进屋抓邪祟。 紧跟着,门口又传来一声巨响,门直接被踹开了! 云晚意好在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穿衣裳来不及,穿到一半,肯定衣衫不整。 哪怕说的再冠冕堂皇,这个半吊子道士总归是男子。 被看光了,又成为云柔柔几人的话柄。 云晚意好整以暇的坐在窗下看书,听到动静才回头,眉眼间带着好奇:“大夫人大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房间,想干什么?” “你没看到一个黑影进来?”苏锦边厉声问着,边四下查看,一幅要揪出什么的架势。 云晚意手中拿着的医书还没放下,环顾一周,道:“什么黑影,你们算吗?” “胡言乱语!”苏锦黑沉着脸,呵斥道:“无心道长设下法阵,本以为邪祟不敢出来,谁知道那邪祟不长眼,还敢去闹柔柔。” “撞在无心道长的法阵上,显了些形出来变成黑影,我们大家听到动静出来,亲眼所见那黑影朝你这屋子里来了!” 云晚意把书工整的放下,挑眉道:“我一直坐在这看书,除了你们,没看到任何黑影。” “我们这么多人瞧着,难道还能冤了你?”云怀瑜更是不屑,啐道:“难怪性子大变,竟和邪祟有关!” “大伯母,堂哥,邪祟是她招来的,怎么说她也不会承认。”云姝姝朝前几步,义正言辞道:“有没有,道长说了算!” “对。”云怀瑜满是厌恶:“早知道你不对劲,没想到连对你那么好的祖母,都要残害,不是邪祟是什么?” “先听道长怎么说吧。”秦霜一脸担忧,小声道:“说不定其中有误会。” 她几个时辰前,才见过云晚意的厉害。 云簌簌随身携带多年的玉如意被云晚意收起,从白梅苑回去还没吃药呢,人就轻松了很多,效果显著。 所以秦霜相信,云晚意绝对不会和邪祟有关,是这群人在陷害,可她不敢直说。 几人依旧没给云晚意说话的空隙,还没辩驳,无心道长便甩着拂尘,道:“几位莫要争执,贫道自有分辨。” “邪祟的确逃到这屋内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忽然隐匿踪迹,贫道要仔细辨别,大家先别急。” “这还不着急?”苏锦有些着急,半明半暗警告道:“府上这么多人,邪祟一日不除,大家就寝食难安。” 第103章 假道士 众人得了苏锦的命令,先后离开白梅苑。 倒是秦霜,假意跟着出去,等大家走远,很快就折返回来,敲开云晚意的门。 看到秦霜,云晚意一点也不意外,命双喜泡茶后出去守着。 秦霜十分着急,压着声音道:“我知道您的本事,绝不可能是什么邪祟,可他们有备而来。” “尤其是那个黑影,我们大家被云柔柔的喊叫引过去,亲眼瞧着有个黑影从云柔柔院子里出来,一路到了您院里。” “不知为何,影子进来后就找不到了,还有那道士,我命人打听过,好像的确是青城来的。” 云晚意不慌不忙,将茶递给秦霜:“安神茶,我自己研制的,二夫人喝喝看。” “大小姐,他们准备充裕,您还有心情喝茶?”秦霜十分着急,面上挂着浓郁的担忧:“府上因为邪祟,闹得人心惶惶。” “就连素来对您维护的老太君都松口了,可见严重,他们一次不成,定会卷土重来,不会善罢甘休。” 云晚意将茶碗塞到秦霜手中,淡然问道:“你们瞧见的黑影儿,是人,还是只是个影子而已?” 秦霜捧着茶碗回想着:“我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什么,等我循着声音去二小姐院子里,只瞧着墙头有个影子闪过。” “还不等进去,院子里众人就呜呜喳喳出来,说那影子是邪祟……” 说到这,秦霜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当时黑漆漆乱做一团没注意,现在想来,有些蹊跷。” “影子沿途现身的位置十分巧妙,都在挂着灯笼的不远处,从未实实在在叫人瞧见过。” “所以,二夫人也没看清?”云晚意挑眉,问道。 秦霜点点头,道:“不止我,跟过来的估计都没看到。” “这就对了,二夫人别担心。”云晚意笑了笑,道:“要真是邪祟,会让你们这么多人追着跑?” “也是。”秦霜看到她如此淡然,心也逐渐放下来,道:“总之大小姐要处处小心。” “多谢二夫人好意。”云晚意起身,道:“很晚了,簌簌一个人肯定害怕,二夫人先回去吧。” 等秦霜离开后,双喜匆匆进门,小声道:“姑娘,秋分今晚不守夜,悄悄跟着人群出去了。” “她马上会回来的。”云晚意指了指门口,道:“那些符纸和府上任何一处都不同,用的不是黄纸而是次等的麦浆纸。” “麦浆纸极容易燃烧,为确保万一,上面还洒了一层薄薄的火石粉。” “秋分和这个有关?”双喜歪着小脑袋,疑惑道:“就算有火石粉,有易燃的麦浆纸,不能点火也不会燃起来,秋分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去点火?” 云晚意重新拿起医术,笑道:“按照他们的计划,这符纸应该在那个假道士带人来之前就燃烧的。” “谁知道秋分被小满缠着分不开身才没得逞,她跟过去既是为了认错,也是为商议下一次烧起符纸的时间。” 双喜嘟着嘴,道:“这个白眼狼,为了个小小承诺,竟然要对主子下手,真是愚蠢,姑娘,等下奴婢就把她拘起来!” “不着急,棋还没下完呢。”云晚意合起医书,道:“他们大半夜的来闹一场,你觉得我是能忍下这口气的人?” “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双喜环顾一周,道:“寒露还没回来呢!” “她帮我办事去了。”云晚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等着看好戏吧。” 苏锦回到院子,气的直接砸了供着的香炉:“怀瑜,你拦着我做什么,临门一脚,还有那道士,你到底和他商量好了没?” “母亲息怒。”云怀瑜刚送完无心道长,给苏锦倒了水上前:“无心道长的确有些本事,只是今晚被云晚意给打断了。” “驱邪这种事十分伤元气,尤其道长说,府上的邪祟很厉害,更是难以收服。” 这一番话,让苏锦明显一愣:“你这叫什么话,难道这道士,是真的?” “当然。”云怀瑜面上多了几分傲色:“我本来打算请一个人来假扮,可想了想,假的很容易让人拆穿。” “所以便请朋友帮忙留意,请一位真的道长来串通好了做样子,谁知道这无心道长,当真看出府上有些不同。” “而且我事先提点过,这邪祟不管从哪儿来的,到头都会按在云晚意身上,您就放心吧。” 苏锦想到今晚的情况,蹙眉道:“我虽没见过无心道长,可也听过他的本事,无心道长为人刚正,是非黑白分明。” “就这样一位正派至极的人,会答应你在这件事里做手脚,你该不会被人给骗了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云怀瑜嗤了一声,语气中多了些许不屑:“只要银子给的够,且推荐无心道长给我的那人,是同个学院的,可靠的很。” “再说这些修道之人,明面上清高的很,私下还不是食五谷杂粮,只要活着,就有欲望。” “再清高,不照样和我们联手在符纸上做了手脚,只等秋分那贱婢了。” 苏锦眼皮忽然跳的厉害,心中越发不安。 她压住烦躁,道:“实在不行,让那道士找个借口在老太君面前说几句,把云晚意赶出去就行。” “都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云怀瑜咬着牙,道:“柔柔病了是真,您和她落到现在的地步,也全是因为那野蹄子。” “我一定会让她一无所有,滚回先前的村子!” 母子这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对付什么血海深仇的人,谁能猜想,他们的敌人,是他们的血亲! 此时,无心道长带着两个小道士回到房内。 “真是见鬼了。”无心道长将拂尘狠狠掼在地上,道:“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看出我跳的神摆,还知道跳错了?” “爹,动静不对啊。”长得和他相似的道士捡起拂尘,犹豫着道:“要不我们连夜跑吧,淮安侯府没那么好骗。” “还能去哪儿?”无心道长气的踢了椅子一脚:“骑虎难下,你以为能对亲妹妹下手的二公子,会让我轻易离开?” 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小道士弱弱道:“师父,师兄,要不去跟二公子说,咱们解决不了这东西?” “二公子开价五千两银子。”无心道长咬咬牙,道:“事成之后,足够我们几年好吃好喝,错过这次,下次难寻。” “算了,你们按照我说的,今晚布置,赶紧再来一次,铁柱,你继续利用灯笼扮鬼。” “我就不信了,这丫头还能真懂这些东西!” 秋分在这个时候,敲响了苏锦的院门。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书房内,常景棣寒着脸坐在窗前,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惊蛰不敢出声,胳膊肘拐着谷雨,让他开口。 谷雨没办法,只能试探着劝道:“爷,淮安侯府二公子请的摆明是个赝品,只为对付大小姐。” “连老太君都被说动,没想到淮安侯府这么大胆子,您都告诫了,他们还敢对大小姐下手!” “还用你说?”常景棣终于开口,语气寒凉:“无心道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人的确来上城了。”谷雨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底气不足道:“事发突然,他擅长隐藏,要找出来不容易。” “拿着令牌去。”常景棣抽出令牌递给谷雨,继续吩咐:“备马车,去淮安侯府!” “啊?”惊蛰一愣:“就,就这么去,以什么身份?” 常景棣懒得理他,人已经出了门。 谷雨点着惊蛰的脑袋:“笨啊,当然以镇北王的身份去,你怕是晚上没带脑子出门,这都想不通?” “哦。”惊蛰赶紧出门准备。 淮安侯府的闹剧还在继续。 秋分足够小心仔细,从苏锦院子出来,拿着东西悄悄躲着。 看到云晚意屋内的灯熄灭后,又等了一会,才出去点燃门口挂着的符纸。 然而,还没等动手,身后就传来云晚意凉凉的声音:“还没蠢到家,知道以炼丹后的养气引燃火石粉!” “小,小姐!”秋分吓得手中东西都掉了,支支吾吾辩解:“什么,什么养,奴婢瞧着符纸歪了,打算整理下。” “黑灯瞎火整理?”双喜掌灯从屋内出来,厉声道:“姑娘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叛?” “奴婢,奴婢没有。”秋分还死咬着不认。 “你没有?”双喜气的冲上前,一把拉开她的衣袖:“那这镯子怎么来的?” 然而,秋分手中光溜溜一片,什么都没有。 没有先前说起过的缠金镯子! “你把金镯子藏起来有什么用。”双喜愣了愣,不以为意的捡起地上掉的东西,道:“这不还有证据?” 然而,掉在地上的,只是个简单的竹筒,里面装着水。 也没有云晚意猜想的炼丹后存于的养气! (古代有氧气的哈,也的确是炼丹中,煅烧朱砂,反应后的氧化汞制作丹丸,再和铁反应而来,古人以为反应所出的气体养人,所以称之为养气。) 第105章 审问 院子里人很多。 苏锦,云怀瑜,云怀书,云怀瑾,秦霜以及二房的一家子,带着各自的心腹。 还有无心道长和两个小道士。 全部神色凝重,应该刚说过什么,谁也没吱声。 见老太君进来,苏锦迎上前,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太君环顾一周,想到听到的那些议论,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出了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到底怎么回事?” 苏锦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老太君看向其他人:“什么黑影,什么鬼火,谁来说?” 云怀瑜担心牵扯云柔柔,赶紧道:“祖母,我们也没搞清楚,或许是误会。” “怀瑜说的是。”苏锦明白他的意思,跟着附和道:“冬日夜半冷得很,又在外头。” “您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等有消息了我命人去告诉您。” “误会?”老太君忽略苏锦的话,使劲敲着手杖,冷哼道:“一次是误会,外头那么多双眼睛,不少人都瞧着了小孩子的影子,还有飘荡的鬼火。” “我既然来了,就要搞清楚是真闹鬼,有邪祟作乱,还是人为的,你们也别想瞒着!” 许是知道云怀瑜母子心有维护,老太君忍着气,看向云怀瑾:“老大,你是个公正的,你来说!” 云怀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太君点名,他赶紧回神,道:“祖母,如怀瑜所言,无心道长还没给出结论。” “不过听伺候柔柔的香草说,今晚她值夜,起来如厕,瞧着院中飘着好几个绿色的鬼火。” “她吓得尖叫不止,把柔柔惊动不说,院子里其他人也跟着惊醒,还有隔壁不远的二叔一家。” “我来得晚,没有看到什么。” “把香草叫来。”老太君沉着脸,吩咐道:“我亲自审问。” “母亲,香草那丫头受了惊吓,语不成调魂不守舍。”苏锦上前,解释道:“除怀瑾刚才说的,问不出来什么,带走请大夫去了。” “那你们呢?”老太君压着怒火,转向云广新:“你们来得早,看到了什么?” “这……”云广新蹙着眉,小声道:“到底是二小姐闺房,我和天翼不便进来,双双和姝姝先进来的。” “她们说……”云广新说着,看向云双双。 云双双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捂着心口道:“祖母,我和姝姝进来时,院子里乱做一团,几个婢子吓得抱头乱蹿。” “院中的确有几簇鬼火,还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儿,从屋内出来,顺着院子朝外边去了。” “我们不敢跟着,也不知道那黑影儿到底去哪了。” “你也看到了?”老太君蹙着眉,问云姝姝道。 云姝姝点点头,表情还带着惊骇:“那黑影儿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听说小孩子的阴魂很邪的,会不会出事啊?” “别瞎说!”苏锦呵斥打断,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极度惊骇下,看花了眼?” 老太君哼了一声,深深看向苏锦:“一个会看错,这么多人,全部花眼,你以为可能吗?” 事到如今,老太君也不怕了,继续问道:“云柔柔怎么样?” “吓昏厥了。”苏锦抿了抿嘴,低头道:“她受到惊吓最多,被香草惊出来,瞧见后直接晕在门口。” “双双和姝姝没法子,还是怀瑜来后把人抱进去的。”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信这么多人全部花眼,怀瑾,你出去把看到过黑影的婢子下人带进来,我亲自审问。” 等云怀瑾出去后,老太君问一旁的无心道长道:“道长,出了这么大事,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无心道长的确打算今晚继续动手。 可他的目标是云晚意,三公子也曾授意过,几重安排下,事情应该出在白梅苑才对啊! 大家第一次看到朝白梅苑而去的黑影,是他让徒弟铁柱弄出来的。 可这一次众人所见的小孩子影子,他全然不知啊! 云柔柔院子里的符纸和府上其他一样,都是正常的,也不可能燃起绿火,更不可能飘得院子里都是。 无心道长也在发蒙呢,为何事情会超出预期,走到现在?! 被老太君一问,他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故作神秘道:“那妖孽道行高深,能幻化形态,贫道也在算着。” “先前,是贫道轻敌了,以为是简单的邪祟,还请老太君等等,贫道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老太君显然不满这个解释。 可无心道长名头在外,本事了得,她不满也不好直接说出。 院子里,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 云晚意离老太君几步之隔,看到人群后的秦霜,表情森冷。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人身上,没人注意到秦霜。 秦霜察觉到云晚意的眼神,抬眸和她对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云晚意回以一闪而逝的笑,很快挪开眼神。 有老太君介入,事情完全脱离掌控,苏锦不安的看向云怀瑜,眼神带着无声的询问。 云怀瑜照样一肚子疑问。 趁着人群乱的机会,给云晚意身边的秋分递了个眼神,顺势道:“外边人多,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出去帮忙。” 秋分等他出去后,找了个如厕的借口,也出了院子。 云晚意故作不知,让他们碰头。 秋分刚出去,就被云怀瑜粗鲁的拽到一旁的树丛,还伴随着压抑的质问:“怎么回事,没成?” “二少爷明鉴,成了。”秋分赶紧小声解释:“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先做了一番,大小姐果然早有戒备。” “奴婢竹筒中只有水,顺利蒙混过关,大小姐不但没怀疑,还给了赏赐,后来等都睡着,奴婢去门口放养气,接连三四个符纸都没燃起来。” 第108章 事情不会这么结束 驱邪的事,不会这么快结束。 本就折腾了大半夜,淮安侯府里的人各有心思,全无睡意。 云怀瑾虽没和云晚意肩并肩一起走,还是远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进入白梅苑才回去。 秋分关门时看到云怀瑾的背影,又想到他的警告,担心被云晚意察觉什么,进门直接跪下,道:“大小姐,奴婢有错,请您责罚。” 云晚意可不认为秋分会忽然知错,和盘托出她的背叛,挑眉道:“什么事?” “刚才在二小姐院子里,奴婢腹痛不止,想要去茅厕来不及,索性在院子外边的海棠树下……”秋分满是难堪,低声道。 “没想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大少爷,今晚本就出了闹鬼和邪祟的事,大少爷怀疑奴婢有问题。”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大少爷才会要送您回来,奴婢害得您被怀疑,实在有错。” 云晚意猜到秋分出去会云怀瑜去了,没想到还能被云怀瑾碰到。 看这幅样子,云怀瑾并未撞破,没任何证据,最多就是怀疑。 “没事。”云晚意压住冷意,笑道:“大少爷没说起你,你既然问心无愧,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 秋分忐忑的抬头,打量云晚意的脸色。 云晚意面上任何破绽都没露出来,秋分自然不清楚,又惶然的低头,道:“是,奴婢以后一定加倍小心,不给小姐惹麻烦。” “小姐既说没事,你下去休息吧。”双喜蹙着眉,打断道:“今晚小姐也累了,要早些休息,不需要两人守夜。” 秋分生怕云晚意看出什么,不想呆在她面前,自然顺势下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寒露就回来了,做了个手势道:“大小姐,一切顺理成章。” “好在你厉害。”云晚意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云柔柔那边院子没有人发现吧?” “几个婢子都吓傻了,二小姐虽有疑惑,可为了在大家面前装样子,不得已晕倒。”寒露清冷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谁也去细计较,在人赶来前,奴婢已经将能留下的证据全部消除,而且那黑影儿,奴婢故意让府上不少人看到。” “现在,就等事情继续发酵了,奴婢回来前,专门去那个假道长院子听了下,他们看到情况失控,准备骗点银子后离开。” “那可不成。”云晚意拿过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冷哼道:“既然知道世间因果循环,还要继续插手,就要承受后果。” “少了他,这场戏还不好唱呢。” 寒露点点头,随即想到云柔柔最后的招数,道:“二小姐脑子好使,知道事情对她不利,在老太君跟前说了一番做梦托梦的理由。” “今晚老太君只说算了,会不会又被她糊弄过去,毕竟事发的时候,二小姐还小。” 云晚意放下茶杯,手轻轻点在桌上,漫不经心道:“若只是鬼火,说不定就算了,那黑影儿牵扯的是死去多年的云朵朵。” “老太君当年最喜欢云朵朵,事发后下令禁止全府的人不准再提,怕触及伤心,不提,难道就代表没有过这个人?” 寒露明白其中含义,点头接过话:“也是,不准人提,却以这种方式出现,加上假道士的话,更加深老太君的自责。” “所以啊。”云晚意收回手,起身道:“事情还远远没完,我猜明早老太君要说的,也和这件事有关。” 另一边,云怀瑾神不守舍回到院子。 关起门,就问心腹阿才道:“先前查的事情,还是没结果?” “大少爷,小的们办事不利。”阿才一脸为难,道:“大小姐每次独自出去,就好像知道我们派人跟着似的。” “从来都是出去没多久,就能甩掉身后跟着的人,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我们的人担心惊扰大小姐,又不敢靠的太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大小姐和新开的德善堂应该有关系,老太君抓的药,先前都是泰和医馆的,现在是德善堂的。” “小人去打听过,是大小姐的意思,红线嬷嬷相信大小姐,老太君也相信大小姐。” 听完阿才的汇报,云怀瑾神色越发凝重:“赵家既然没有会医术的人,和开药铺子的也没关系,只能是她了。” “这么说,能确定大小姐就是那日救您的人?”阿才忐忑的问道:“会不会,大小姐认识您的身份?” 云怀瑾隔着衣裳,摸着先前受伤的位置。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伤口处,沾染了极为罕见的蛇毒,若遇不到云晚意救他,那晚,他会毒发死在暗巷子里。 乔装打扮的身份无处可逃,被人发现,后续的麻烦不止一件。 被救清醒后,云怀瑾就派人去赵家查了。 圣上赏赐的玉,被赵大夫人拿来送给云晚意,此事经锦绣阁一闹,轻轻松松就能知晓。 上城并无医术高超的女大夫,为确保准确,他甚至连那些大夫的家人全部查过,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当然,调查出来的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继承行医之道。 加上云晚意的医术的确尚可,更能推断出,救他的人只可能是云晚意。 调查的时候,还有意外之喜——他意外得知当时薛志忠命悬一线,有个蒙面女子医术高超,将人救下。 结合描述看,那人也是云晚意。 所以,不止他受了她的救命之恩,连云怀书也受到了! 这,也是薛家轻易放过云怀书的原因! 意识到这点,云怀瑾立刻明里暗里警告过云怀书,不准在说云晚意半个不字。 现在,云怀书虽还是和云怀瑾苏锦云柔柔几人搅和,可他大多数时候一声不吭,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的听着。 想到这,云怀瑾摇摇头,道:“她大概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好,不知道,我的愧疚也能少几分。” “还有,你去查查二弟请来的道士,我总觉得,那道士不是真的,无心道长不会这么不中用,几次失败。” 第110章 奇怪的坛子 在无心道长所指的位置找到东西,云怀瑜显然很兴奋,高声道:“快,拿过来!” “且慢。”无心道长面色凝重,制止道:“这儿女眷甚多,邪祟属阴,暂且别靠近,先交给贫道吧。” 一边说,无心道长一面寻出一张老旧的符纸,道:“这是祖师爷留下的符纸,先化解煞气。” “不然邪祟会影响女眷,轻则疾病霉运缠身,重则丧命。” 听到这话,几个女子包括老太君在内,纷纷往后退了些许,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云怀瑜立刻道:“都按照无心道长的话做。” 小厮挖到的东西是个深褐色的陶罐子,不算大,和小酒坛子差不多。 还没靠近,就传出一阵阵的恶臭。 老太君捂着鼻子又退了几步,面色发沉:“这片白梅树是我亲眼看到老太爷种下的,寻常都有专门的人打理。” “先前可没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之前肯定没有。”无心道长煞有介事,接过陶瓷坛子道:“定是后来有人放下的。” “后来……”老太君小声嘀咕着,随即抬眸看向云晚意。 白梅苑在老太爷死后,除了打扫的婢子,就没住过人。 直到不多日前,云晚意住了进来。 这不摆明指出是云晚意搞的鬼? 云晚意迎着老太君怀疑的眼神,丝毫不露怯,解释道:“我住进来的时间不长,从未来赏梅,没注意这边。” “还有,邪祟不是没有实体,能住在坛子里吗是不是无心道长弄错了?” 老太君还没说话,云怀瑜就抢着道:“你没见过世面吗,谁告诉你邪祟不能住在坛子里?” “邪祟没有实体,架不住有人利用邪祟作乱。”无心道长拿着坛子,脸色十分难看,盯着坛子一会,随即又看向云晚意。 “大小姐,这坛子上有你的气息,你是不是以血气供养它?” 云晚意挑眉,揶揄道:“道长属狗吗,臭的要死,你还能闻出血气?” “哼。”无心道长狠狠瞪了云晚意一眼,转向老太君,沉声道:“老太君,先前贫道就有怀疑。” “从宅子风水来看,淮安侯府是有福之家,又有三位公子的阳气,不可能滋生邪祟,定是有人将邪祟带进来。” “现在贫道可以肯定,就是有人以血气供养邪祟,所以邪祟才会如此厉害,贫道两场法事也没镇住!” 老太君心神不宁,看了眼无心道长抱着的坛子,赶紧问道:“有什么法子化解吗?” “能,但……”无心道长顿了顿,道:“邪祟是用大小姐的血气供养,要化解,也必然要她的护脉血。” “且今日后,大小姐必须远离淮安侯府,直到出嫁!” 护脉血,哼,无心道长可真敢说。 老太君清清楚楚听到是云晚意的手笔,脑子传来一阵眩晕。 她无意继续追问怎么化解,带着疑惑和失望,问云晚意:“为什么,晚意,云家哪里对你不好,你要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人?” “我没有。”云晚意话还才说出来:“这坛子也和我无关。”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云怀瑜就打断道道:“因为你被弄错身份,在外边吃了苦,心中怨恨难消,所以回来折腾我们。” “还有柔柔,你恨她占据你的位置,对她下手报复,难怪一直温顺善良的她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肯定是你用邪祟影响她的心智!” “这么多肯定?”云晚意毫不掩饰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二少爷才是心智有问题吧,竟能说出这种无脑子的话。” “我要真能养邪祟害人,以你几次三番的欺负,以为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云怀瑜恼羞气急,额间青筋暴跳,咬着牙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做这些无端的口舌之争?” “哼,事实?”云晚意冷笑着睨了他一眼,问道:“坛子都还没打开,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二公子不知道,贫道知道。”无心道长接过话,脸上隐约带着得色,三角眼也显得更为明显。 见大家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无心道长抬了抬头:“邪祟多为怨气冤魂所滋生,用坛子供养,里面必是巴虎身子。” “邪祟附身巴虎,你再用血气养着,让邪祟帮你办事,哼,这点手段,贫道还是能识别出来的!” 云怀瑜立刻附和道:“无心道长乃是出了名的得道之人,绝对不会弄错,云晚意,都这份上了,就别解释了!” “趁事情还没闹大前,乖乖认错。” “二哥说的对。”云姝姝冷哼道:“你连生母都能反驳顶撞,不尊不孝,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难为祖母那么疼你。”云双双也满是失望,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想过老太君的心情?” 老太君更满是失望的摇摇头,别开脸不想看她。 云晚意环顾一周,也只有秦霜担忧,其他人盯着她如避蛇蝎。 她收回眼神,垂眸道:“那,就打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巴虎。” “若真是巴虎,我认了!” 无心道长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几番接触,虽没正面交集,无心道长也知道云晚意不像轻易认栽的人! 而且事到如今,铁柱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可骑虎难下,坛子既然埋下了,事情八.九不离十,不管如何,戏总要唱下去。 再说邪祟找出来,老太君不得不信,解决了云晚意,他拿着银子离开上城,没人能找到! 自我壮了一会儿胆子,无心道长冷哼,道:“不会弄错,贫道修道多年,解决的事情不少,岂会连小小邪祟都弄错?” “那可不一定。”云晚意抬眸,摄人心魄的眸子中满是讥诮:“若我没记错,前两次你说这邪祟十分厉害。” “现在又以‘小小’二字形容,无心道长,这算不算自相矛盾?” “是不能解决,还是说原是能早些解决,却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拖延到现在?” 无心道长一噎,恼羞至极甩下一句:“胡言乱语,不可理喻!” 不给云晚意继续反驳,他直接朝老太君道:“这坛子本不能打开,既然大小姐胡搅蛮缠怀疑贫道的本事,还是一证清白为好。” “请老太君和诸位女眷远离些,别让泄出来的邪气影响到你们。” 老太君和几位女子,再度退了几步。 无心道长装模作样,拿着那张老旧的符纸,在坛子上比比划划一番,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他猛然掀开坛子上覆的黄纸,道:“出来吧,妖孽!” 没有预想的巴虎出现。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 无心道长为了确保万全,事先还在手上涂了些引出巴虎的东西。 不该不出来啊,无心道长蹙着眉,索性将坛子倒扣,朝地上甩了甩:“还不出来!” 还是没有。 “没有?”老太君蹙着眉,不知道无心道长玩的哪一招,疑惑道:“难道跑了?” “那黄纸口用红线固着,怎么会轻易跑了呢?”云怀瑜也很疑惑,顺着道:“估计是因为正早,邪祟受影响,巴虎行动也会缓慢。” “二公子说的没错,看贫道直接抓出。”无心道长找到台阶,索性将手伸到坛子里,企图将巴虎抓出来。 手刚伸进坛子,他的神色就变了。 不对! 坛子里的东西,是他亲手所放,是只通体发黑的巴虎。 可眼下,坛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摸上去湿润却又奇怪,触感很像打湿水的棉絮,又比水黏腻,还有一坨坨的东西。 无心道长意识到,坛子还是那个坛子,但,早被人做了手脚。 巴虎不在了,还弄了一坨不明的东西在里头! 云晚意! 只可能是她! 无心道长手都忘了抽出,猛然抬头看向云晚意。 “看我做什么?”云晚意眼底带着几分挑衅:“道长不是说巴虎吗,拿出来啊,大家都等着看呢。” 无心道长吸了一口气。 他前面放了大话,老太君对他的本事深信不疑。 如今要说坛子里不是巴虎,以后他的话,就完全没了可信度! 可若是不说实话,他上哪儿去弄个巴虎来交差? 冬日的早晨,太阳还没完全照出来,无心道长却像站在八月的烈日下,整个人汗涔涔。 “师父。”和他长得很像的小道士不知内情,也跟着催促道:“赶紧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免得他们怀疑。” “是啊。”秦霜见状,也知道肯定出了问题,跟着催道:“无心道长,里面该不会没巴虎吧?” 无心道长脑子飞快的转,想着应付的理由,一边抽出手。 众人在看到他手的瞬间,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 无心道长手上,沾满了黏腻的黑色,像是放久了的血! 第111章 赶来撑腰 “这,这是什么?”秦霜指着无心道长那手的东西,惊呼道:“怎么,像是血?” “贫道早说里面有巴虎。”无心道长终于想好理由,强行解释道:“只可惜,邪祟察觉危险,杀了巴虎逃走了!” 不等别人回答,靠后院处忽然传来夏至的惊呼:“天哪,这坛子谁挖出来的?” 众人闻声回头。 瞧着是个面生的婢子,云怀瑜本就不耐的情绪彻底爆发:“那里来的贱婢,尊卑不知,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二少爷息怒。”夏至惶恐惊惧,快步上前,跪下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奴婢失礼,实在事出有因,那坛子不能碰啊!” “混账东西,你知道这坛子是什么?”云怀瑜冷哼一声,不屑道:“装模作样,不就是想为你主子开脱?” “不是。”夏至摇着头否认:“奴婢知道。” 她的脸色很奇怪,红中带着惨白,惨白中又透着羞怯的红。 老太君察觉不对,赶紧问道:“你确定知道这坛子里是什么?” “是。”夏至点点头,随即又垂下脑袋不敢说话了。 她的态度实在奇怪,无心道长还以为是被云怀瑜收买的婢子,冷静下来,哼道:“是不是你主子让你埋下的?” “不是。”夏至咬着嘴唇,一幅难以启齿的样子:“的确是奴婢埋的。” 云怀瑜彻底蒙圈了,看看夏至,又看看云晚意,视线最后落在坛子上。 忽然出现的夏至,的确让大家的好奇心拉满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老太君蹙眉打量几人,厉声道:“支支吾吾做什么,都在这,跑不了你。” “既然是你埋的,还不赶紧说里面是什么?” 夏至说着,抬头看了眼云晚意,又飞快的低下头:“奴婢不敢!” 她这动作,摆明做贼心虚! 也像是想说,却碍于云晚意在跟前,不敢说! 云怀瑜立刻抓住把柄,质问道:“是不是你主子让你做的,你尽管说,我和老太君都在,事关云家,没人敢威胁你。” “二少爷明鉴,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自己。”夏至咬着嘴唇,依旧遮遮掩掩,不敢直说。 秦霜看出端倪,解围道:“不是你主子,总要说出个原委,不然徒惹误会,到头你和大小姐都要被卷进其中。” 夏至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良久后,才犹犹豫豫,声若蚊蝇的解释道:“这里头,是月事用过的脏布和软树皮。” “已经不能再用了,奴婢没地方丢,只能用家乡的老法子,以坛子固封埋在树下,里面放了些药水。” “等几年,东西在药水的作用下就彻底化了,也不会有影响,还能堆肥。” 竟然是月事用过的东西! 无心道长那瞬间只觉得恶心无比,恨不得把手剁了。 又是血,又是不知名的药水,混合起来放置多时,难怪又腥又臭! 而且,月事晦气,男子不得沾染,不然会破坏气运的。 他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运气一直尚可,没被人发现,次次顺利。 这一次百般不顺,到处都是问题,本来运气就够差的,接着不顺,得倒霉成什么样。 不行,等下结束,要来银子就立刻走! 他还在想着,老太君已经怒声发问:“无心道长,里面不是巴虎,而是那些污秽东西,不解释下吗?” 无心道长身子一颤,浑身发冷,底气不足道:“老太君,摆明是那邪祟察觉到不对,用了金蝉脱壳的法子。” “先前贫道就说邪祟厉害的很,肯定没那么容易对付。” 秦霜故作不知,疑惑道:“好赖都让道长说了,坛子刚被找到的时候信誓旦旦,只差拍着心口保证。” “还说自己道行高深,区区小事还是能察觉的,没算准里面的东西,又改口说邪祟厉害。” “这来来回回的话对不上号,倒像是道长也不知道里就,该不会,道长压根没看出来吧?” “胡说,贫道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无心道长涨红着脸,三角眼拼命瞪着:“是邪祟狡猾。” 越说,担心错的越多,他索性转向老太君,道:“邪祟比贫道想的还厉害,竟能感知我们要来,提前做好退路。” “老太君,请再给贫道一些时间,一定能抓住,此前,请您将大小姐挪出院子,她是弄出邪祟的罪魁祸首!” 若说之前老太君还只是怀疑,那现在的事,彻底让她对无心道长的身份表示不解:“我虽没见过无心道长,却也听闻过他的事迹。” “道长连个不伤人的邪祟都搞不定,说的巴虎没有,还要死咬住晚意,话能信吗?” “不止是话让人怀疑。”秦霜紧随着道:“说个不好听的,道长这一番下来,身份都叫人怀疑!” 无心道长咬着牙,给一旁的小道使了个眼色:“贫道能证明自己就是无心道长。” 小道会意,从随身带着的布袋中叮里当啷一顿找,终于找到几个符纸和朱砂,递给无心道长。 无心道长接过来,在众人面前展示,道:“这是青城观开山老祖留下的,货真价实,只有贫道能用。” 符纸泛黄,看上去的确有些年头了,朱砂更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 可那又如何? 云晚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随便拿点露水就说是仙露,还能说我是仙女下凡呢!” “你,你这邪祟!”无心道长恼羞成怒,眼中都要喷火了:“前两次没降住你,叫你察觉,今日做局存心害贫道。” 云怀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为无心道长说话:“东西是在白梅苑发现的,和道长算的一样。” “坛子里的东西换了,无非是邪祟早有察觉,故意让无心道长在众人面前出丑,咱们不信道长,它更能作祟害人。” “祖母,您好好想想,咱们现在开始怀疑道长身份,不就是中了邪祟的计谋?” 老太君沉着眉眼,视线再度回到无心道长身上。 无心道长一幅身子不怕影子斜的样儿,站的笔直,手中还拿着上了年岁的朱砂和符纸。 旁边的小道虽也尽量稳住,却能看出身子在轻颤着。 就这么看,老太君分辨不出无心道长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今日的事,务必要解决,不能因为坛子里的东西更改,就和前两次一样稀里糊涂算了。 毕竟事关云朵朵的冤魂。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不管别的,总之,邪祟既然发现,就要解决。” “你能卜会算,坛子里没有,肯定在别的地方,总能算对,若算不出来,那我真要怀疑了!” 无心道长骑虎难下,清清嗓子,道:“我知道您的意思,这就准备重新布阵,必会找到。” “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重新布阵。”老太君微眯着眼,道。 “祖母。”云怀瑜低声道:“无心道长很难请的,要是将他得罪……” 话没说完,老太君就打断道:“他若真有本事,解决了我自会道歉,但从之前的事情来看,多半你遇到假的了。” “不可能。”云怀瑜立刻反驳道:“我请人验证过,他就是真的。” “真与不真,等会自有分晓。”老太君沉声道:“折腾了好几日,大家也都累了。” “愿意在这等,就等着,不相等的可以回去!” 众人都想知道结果,齐聚在白梅苑等消息,无心道长则是回客院另外布法阵。 直到现在,负责去白梅苑偷偷埋东西的铁柱,还是没找到。 刚回客院,无心道长就关起门,问儿子道:“铁柱呢,找到没?” “爹,要我说,只怕师兄已经被发现了。”假道士的儿子满是不安,提议道:“我们跑吧。” 他们父子想到一块儿去了,无心道长点头,道:“没想到事情完全脱离掌控,我是无法解决了,走,趁他们都在白梅苑,我们从后门出去!” 两人收拾东西,说走就走。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还不见无心道长。 老太君的不悦都写在脸上,吩咐人去请。 人还没走出白梅苑,福伯慌张而来,通报道:“老太君,镇北王殿下来了!” “王爷,这个节骨眼,他来做什么?”老太君依旧沉着脸,视线看向云晚意:“你跟镇北王说了府上的事?” 云晚意摇摇头:“下聘后,我没见过王爷,如何去说?” “奇怪。”老太君不知他的目的,顿了顿,道:“先去将人请进来,另外,让无心道长在客院布阵寻找。” 镇北王前来,大家自然不好继续留在白梅苑。 然而去了前厅,众人又吃了一惊——本该在客院的无心道长,竟在镇北王手下手里押着。 跟在镇北王身边的,还有一位和尚打扮的僧人。 第112章 你受欺负,就是本王受欺负 老太君也算见过大世面,瞧着这幅场景,也就惊了一瞬,勉强镇定下来后赶紧带着众人行礼。 随后,她才问道:“敢问王爷,您身边人押着的是来淮安侯府驱邪的无心道长,他犯了何事,要被您如此对待?” 常景棣坐在轮椅上,周身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浅浅解释道:“弄错了,他不是无心道长。” 这个答案,既在老太君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这几日,无心道长的表现有目共睹。 只是因为人是云怀瑜打着包票请来的,她才忍下怀疑,选择继续相信。 倒是云怀瑜,不想被质疑,壮着胆子反驳道:“王爷在淮安侯府抓人,只怕不妥,再说您有证据证明他是假的吗?” 常景棣连余光都没给他,而是看着老太君,继续介绍僧人道:“这位是洪福寺的圆清大师。” “圆清大师和无心道长关系不错,有机会就在一起探讨佛法和道法,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十分熟悉。” 圆清大师已经六十好几,精神矍铄,光着脑袋,一脸的和善。 等常景棣说完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能证明镇北王说的没错,都说相由心生。” “无心道长是得道之人,越活越年轻,不是这幅油腻奸诈的模样。” “多谢王爷和大师前来说明。”老太君讪讪道:“没想到无心道长这么出名,还有人敢冒充,实在胆大。” “这假货不仅胆大,还有谋略。”惊蛰蹙着眉,提醒道:“王爷知晓淮安侯府近来不顺,还牵扯到刚回来的大小姐。” “于是专门去洪福寺求了圆清大师下山,经过淮安侯府后门,就瞧着这假货带着徒弟,从后门贼眉鼠眼的往外走。” “一看,就是事情压不住,打算跑路了!” 老太君这才注意到镇北王带来的人,不仅押着无心道长,还提溜了不少东西。 从那包袱的成色来看,正是无心道长来淮安侯府那日带着的。 事并不光荣,老太君本打算瞒着,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 要是传出去,叫人知道淮安侯府上下叫一个假道士耍的团团转。 一会儿焚烧符纸,一会燃香烛,一会邪祟一会儿不干净的,闹得不安生,却是一场闹剧,要沦为大笑柄了!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连语调都变得无比严厉:“这种坑人的东西,我们淮安侯府定不会轻饶。” “来人,将这假道士押着送去官府,顺便,让他把银子全部吐出来!” 假的无心道长不只坑淮安侯府,还有不少事没抖出来。 去了官府,不管是逼供还是拷打,定会问出什么。 假的无心道长怎么可能轻易的应下去官府,赶紧挣扎辩解道:“老太君三思啊,贫道不是假的。” “贫道从不认识和尚,道法不相融,又岂会在一起探讨?” 常景棣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挑眉:“所以,本王在说谎?” 对上常景棣森幽如墨的眸子,假道长那些辩解再也不敢说出口。 虽不常在上城,镇北王常景棣的名头,他还是听过很多次的。 这种杀伐果断的人面前,狡辩只会加快死去的速度! “送去。”老太君闭了闭眼,厉声道:“这种骗人的东西,指不定吃了多少黑心银子,害了多少无辜人。” 假道长是真怕了,一个劲儿的求饶认错。 原本信誓旦旦的云怀瑜,也不得不跟着认错,但他只承认是自己被人蒙蔽,不清楚道长身份。 他到底是云家人,老太君没有立刻追究。 秦霜十分鄙夷假道士,眼中带着恨意,道:“敢拿我死去多年的孩子做筏子,攀咬大小姐。” 说到这,秦霜恍然大悟似的,朝老太君道:“他既然是假货,那白梅苑的东西,还有先前算出来的,肯定也是假的。” “而他话里话外无不是针对大小姐,老太君先别将之送官,赶紧拷问是不是受到谁的指使,要害大小姐!” 老太君这才想起,这假道士,的确在针对云晚意。 哪怕在白梅苑搜出的东西和他说的不一样,他还在说云晚意和府上相冲,带着邪祟。 想着法将脏水泼在云晚意身上! 老太君大怒,也顾不得镇北王在前,厉声道:“先将他弄去后院柴房,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事情问出来。” “祖母,您要保重身子。”云晚意瞧着大怒后的老太君身子晃了晃,赶紧上前道:“多谢您和王爷为我做主。” “不然这口黑锅,还不知道要背到什么时候。” “唉,我老糊涂了。”老太君稳住心神,自责道:“早该知道他有问题,也要好好多谢王爷,不是王爷来的及时,那假货估计早就跑了。” 云晚意这才抬眼看向常景棣。 两人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很久。 常景棣面色没先前的惨白,多了几分红润,更显俊颜惊心动魄。 她看他的时候,他像是有感应,也抬眸朝她看来。 视线相对,他眼底涌着一层看不透的情绪。 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又似乎有一丝宠溺。 肯定是错觉。 云晚意不敢对视太久,别开脸行礼道:“多谢王爷。” “你与本王马上就成一家人,不需这么客气。”常景棣的手摩挲着紫檀珠子,道:“本王早说过,你受欺负,便是本王受欺负。” 云晚意一愣——他的话,是在维护她,还是在乎自己的面子? 或许,后者居多吧。 他介意大家知道她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却还要如此针对,不就是挑衅他的脸面? 难怪会费心从洪福寺找圆清大师前来。 云晚意垂着眸子,正好掩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自嘲。 常景棣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怪异,好在她没事,那假道士没做出个什么来。 “王爷,晚意刚回不久,不善言辞。”老太君见气氛尴尬,赶紧道:“劳烦您带大师前来,正好要午膳了。” “府上略备薄酒,请您赏脸吃个便饭,如何?” 云晚意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他眼神掠过她的脸,点头道:“听闻大小姐有些医术,正好本王有些问题讨教。” “老太君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短暂的愣神后,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命人去准备饭食,圆清大师也一起。” “那假道士留下些后续,还得麻烦圆清大师。” 圆清大师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温和:“老衲看过,府上没什么不好,只要平日向善,自有福报。” 老太君动作一顿,想到先前云朵朵的黑影儿,叹道:“实不相瞒,府上有位夭折多年的小姐,这几日竟然有人看到她的冤魂了。” “她定是被邪祟引出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心事未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圆清大师摇摇头,道:“世间万物各有归宿,您也说多年过去,她不会留念不忘的。” “可,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老太君犹豫道:“府上二小姐还梦到那孩子回来。” “她托梦了,肯定是死有冤屈,才久久停留。” 圆清大师还是那副样子,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摇头道:“老太君被执念蒙蔽双眼了,还没看清真相。” “您说邪祟引出冤魂,可连道士都是假的,他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呢?” 老太君微微思忖,道:“好像是这个理,但……” “祖母,您不是要叫人准备饭食去?”云晚意看出老太君纠结所在,打断道:“等饭后再说。” 原本等在白梅苑的,也就那么几个。 常景棣来了之后,他们自然避开,只留下他们二人。 第113章 好心办坏事 周围陡然静下来,云晚意和常景棣独处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双好看的星眸在对着她时奇奇怪怪。 但细看,又好像没有。 云晚意担心是自作多情了,赶紧问话转移注意力:“王爷,白梅苑乃臣女闺阁,在这相见怕是不妥。” “不妨请您移步去前厅,臣女好为您诊脉?” “不用诊脉。”常景棣捏着紫檀珠串,阳光从后面洒在他身上,晕成一个光圈。 他顿了顿,才道:“本王不需诊脉,只想问你几个医术相关的问题。” 他的表情恰好在背光处,看不太清楚,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 云晚意没猜到他的问题,收回眼神,道:“王爷请说。” “本王听闻你医术不错,一根绣花针,将濒死的老太君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一顿,星眸落在云晚意身上。 “你的医术从乡下而来,剑走偏峰,会常人不会的东西,想必也知道不少稀奇药物。” 云晚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嗯了一声,疑惑道:“也不完全如此,王爷要问的,是药材?” “不算。”常景棣语调缓慢,声音也压了压,比平常多了几分嘶哑:“有一味叫跗骨之疽的毒,你听过吗?” 云晚意顿时提起心,眼神也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警惕:“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有个朋友,据说是中了这种奇怪且罕见的毒。”常景棣继续盘着手中珠串,缓声道。 “但根据本王和他派出去查的人回来汇报,这种毒很少有人会制作,几乎失传,听你的语气,应该知道些许。” 云晚意猜到他所说的朋友,定是帝景。 不过,帝景把这些事告诉镇北王干什么,难道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帝景说他是半道被匪徒劫持所伤,显然,只是劫财的匪徒,不可能有跗骨之疽这种毒。 他要么是惹上仇家,仇家扮作匪徒,要他的命? 要么,他说谎了。 他不是匪徒所伤,是和常景棣一起受伤的! 云晚意还在胡思乱想的猜测,常景棣等不到她的回答,挑眉道:“不方便说?” 他在问话后,云晚意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否认,就已经暴露她知道附骨之疽的事实。 再想狡辩就不可能了,云晚意知道这点,犹豫道:“我听说过这种毒,也是在乡下听师父说的。” “解起来很麻烦,需要每日施针引毒,直到附在骨头里的毒素全部清除,才能行。” 说到这,她就没继续说了。 万一继续说下去,常景棣要她帮他解毒怎么办? 本来见面气氛就十分奇怪,要解毒的话,隔一日见一回,她可能会疯吧。 但这一次,她猜错了。 常景棣可不敢要她帮忙解毒,不然掀开看伤口,和帝景一模一样的伤痕,一模一样的刀疤,一模一样的腿,足以让他暴露的死死的。 才以帝景的身份和她相处融洽,常景棣不愿意这个时间被她发现真身。 常景棣轻咳一声,道:“他找到神医帮忙,解毒之日指日可待,就是这附骨之疽的出处还没找到。” “找不到出处,就无法确定毒从何而来,才是麻烦。” 云晚意不在乎其他,含糊应着:“这种罕见的毒,拥有的少之又少,不可能轻易使用,可让您的朋友往生死仇家方向找。” “嗯。”常景棣顿了顿,视线环顾一圈院子,话锋一转道:“你住的位置,倒是雅致。” “先前是老太君的院子。”云晚意没想到他忽然调转话题,顺着他的话道:“老太爷生前为老太君种下的白梅。” “难得云老太爷情深,可惜不长命。”常景棣垂下眸子,转了一圈檀木珠子,道:“聘礼你可满意?” “有短缺之处,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命人准备。” “王爷给的天价聘礼,实在折煞臣女。”云晚意也垂着头,看向地面。 阳光从他背后洒下,影子正好投在她身上。 就这么看,好像她坐在他身上一般。 云晚意被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又抬头,继续道:“臣女无任何短缺。” 常景棣似乎轻笑了一声,才道:“那就好,司礼监看了日子,年后你生辰过了再行婚礼,三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日,你也好早些准备。” “嫁衣什么的,若你来不及绣,可去锦绣阁找琳琅,锦绣阁东家是本王的好友,会帮你这个忙。” 这,也是客套话,他见识过她的女红,知道她针线了得,比锦绣阁任何一个绣娘还要厉害。 云晚意果然拒绝,委婉道:“嫁衣本该女子准备,臣女自会备下,劳烦王爷挂心。” “嗯。”常景棣自顾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本王先前命金嬷嬷叮嘱过你,往后便是镇北王妃,别让任何人欺负你。” “往后遇到现在这种事,大可摆出你未来王妃的谱子,万事有本王在,再说真有邪祟,司天监自会出手。” 见他又提及邪祟,云晚意实在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是一番好意,可摆明是好心办坏事。 本来,她把一切反击计划都准备好了,早就抓到前来白梅苑埋坛子的小道士。 又算准假的无心道长肯定会趁机逃走,命寒露在大门外设下埋伏将人拿下,就等事情发酵。 他倒好,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在大门口就抓到那假道士,还带着圆清大师,直接拆穿假道士的身份。 她一系列的准备倒是多余了,还得一个劲儿感谢他前来帮忙。 颇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云晚意垂着眸子,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圈,嘴上还是道:“多谢王爷,往后臣女自会如此。” 常景棣瞧着她那样,依稀猜到些许她的想法,忍不住嘴角微翘。 恰好这时,云怀瑾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他派人查到的消息。 和常景棣行礼后,云怀瑾赶紧对云晚意道:“我查到了,这假的道士并非怀瑜刻意寻来,而是无意间碰到的。” “假道士诓骗怀瑜说看到他黑气缠身,必是遇到了困难,到了淮安侯府又说宅子被怨气缠绕,必出邪祟,这才进门。” 云晚意越听,眉心蹙的越紧,大有不解的架势:“所以,大少爷这是在为二少爷开脱?” “不是,晚意,我没那个意思。”云怀瑾见她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担心你误会怀瑜害你,所以才……” “他有没有害我,等拷问过那假道士,自有结果,大少爷愿意相信二少爷,我不愿意。” 云怀瑾动了动嘴皮子,想说都是一家人。 话到嘴边,想起之前种种,他又把话咽了下去:“我相信你的判断。” “大少爷既相信她,为何又说这一番话?”一旁的常景棣忍不住,问道。 “这……”云怀瑾讪讪道:“臣下不想宅子不宁。” “宅子不宁,也不是她造成的。”常景棣修长的手缓缓拨弄着珠子,眼皮子也没抬:“本王记得刚才,二少爷对那假道士还有所偏袒。” “怀瑜也是被蒙蔽了。”云怀瑾生怕他现在就追究,赶紧道:“现在就看那道士如何说了。” 常景棣没再说话,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会意,道:“大少爷,这是大小姐闺房,不宜久留,还是出去说话吧,王爷有话问你。” 云晚意看着他们出去,心中那股怪异再度明显。 第114章 逐渐起内讧 云晚意心中的怪异并不是别的,而是常景棣的背影。 他的身形和帝景颇为相似,哪怕坐着,也能看出如劲松般高大挺拔。 尤其这个角度,从后面看,简直一模一样! 恰好今日,他的发髻高束,更是相像。 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身形差不多,受伤位置差不多,都坐在轮椅上,仔细回想,连声线都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性子,镇北王常景棣不苟言笑,性子冷漠,让人猜不透内心。 帝景作为生意人,人灵活许多,时常还会轻松的开开玩笑。 会不会,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云晚意刚冒出这个想法,又被自己给按回去了。 不太可能,不,完全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两个性子来回切换自如,那不成了离魂症? 寒露从外边进来,正好看到云晚意盯着空空的门口发呆,疑惑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点奇怪的事罢了。”云晚意收回视线,问道:“事情如何?” “妥了。”寒露走到云晚意身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汇报:“那小道士叫铁柱,胆子跟猫儿似的,经不住吓。” “奴婢没出面,让外边宅子里的人去拷问的,一问就全部问出来了,和您猜的一样,他们打算陷害将您赶出去。” “没想到被发现,他不知道后续,但从他那假道士师父的人品来看,多半准备一走了之。” 云晚意点点头:“全部对上了,就是镇北王忽然出现,把咱们后续的计划给打乱了,接下来,就等着假道士那边的审问吧。” 寒露一顿,随即半真半假的问道:“王爷今日来为的也是您,您就没半分感动,只有嫌弃王爷破坏计划?” “有什么好感动的?”云晚意蹙起眉头,想到常景棣的话,叹道:“他能来,是因为我这未来镇北王妃的名头。” “我顶着这个名头,还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他担心牵连他的名声才来解围。” 寒露脸色猛然变得古怪,想明说又不敢,跟便秘似的,试探道:“您怎么会这么想?” 云晚意没察觉她表情不对,将常景棣的话说了个大概,叹道:“他几次提醒,不就是侧面警告我别丢他的人?” “这……”寒露面色更怪了,疑惑道:“就是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其实,镇北王真是为您而来。” “王爷担心您受委屈,赶来为您撑腰,还专门去请洪福寺的圆清大师?” 云晚意颇为无语:“凭什么觉得他为我而来,凭我们几面之缘,凭我刚从乡下回来,还是凭我不太好的名声,亦或者,凭我在淮安侯府不受喜欢的身份?” “您其实挺好的啊,医术超群,性子又好。”寒露赶紧劝道:“没有那么不堪。” “我当然很好!”云晚意自我肯定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镇北王没了解过,他不知道啊!” 前生今世,她唯一的缺点是眼瞎,看上常牧云那个死渣子,还被云柔柔这朵白莲花联手蒙蔽。 其他的,她并没什么好自责的。 从乡下回来后,声名狼藉,愣是努力学习所有东西,扭转名声成为第一贵女。 这份努力,对得起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寒露还想再侧面劝劝,云晚意想到另一件事,先一步开口:“镇北王和云怀瑾有来往吗?” “这个,奴婢不知。”寒露不敢多说,道:“大公子是文职,多半和王爷没来往。” “算了。”云晚意想到那日救下云怀瑾的样子,蹙眉道:“挂不上沟,是我想多了。” “你派人盯着柴房去,假道长被抓,云柔柔他们该着急了,要是对假道士动手,就是我们的机会!” 寒露应声,道:“奴婢早就料到了,已经派人盯守着了。” 云晚意满意的点头,顺口问道:“秋分那边呢?” “那丫头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破胆,出了事不敢露面,早间称病没出来。”寒露撇撇嘴,不屑道。 云晚意笑了笑:“既然还是咱们院里的婢子,总要关心,去瞧瞧她。” 此时,云柔柔,苏锦还有云怀瑜和云怀书四人正聚在云柔柔院子里。 苏锦着急的来回踱步,看向云怀瑜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责备:“不是说好万无一失,怎么又成了这个局面?” 云怀瑜一脸的懊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计划完美,就差最后一步,无心道长掉链子了!” “还称那假货为无心道长!”苏锦压抑着情绪,怒道:“到底是谁介绍给你的,假的真切,还叫镇北王带人拿了个正着。” “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咱们大费周章弄出来的计划,就这么被他给毁了!” 苏锦是真的生气。 既为事情失败而生气,也为他们次次无能败北生气! 冬日宴也是这样,他们计划缜密,谁知道云晚意竟一改先前的草包懦弱样儿,出尽风头,一举拿下所有的第一。 还有个半道加进来的固伦公主,逼得他们不得不暂停针对云晚意的计划。 沉淀了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磨出个邪祟的法子,却被假无心道长搅局。 “早知道是这幅样子,起先还不如按照我的说法,索性找个假的道长来。”云柔柔忧心忡忡,带着责备道。 “无心道长的名气大,很容易被拆穿。” “我怎么知道那道士是假的?”云怀瑜十分郁闷,扣了扣脑门,道:“介绍无心道长的是我同门师兄。” “不会有错,我当时想着无心道长名气大,他说的话大家更容易相信,谁知道……” 云柔柔越听心中的火越盛,嘟囔道:“用脚指头也知道啊,真的无心道长乃正派,怎么可能被银子收买帮我们作假?” 云怀瑜一听也不乐意了,反驳道:“我还不是着急为你们出气,才出此下策,被人蒙蔽?”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苏锦打断兄妹二人的互相指责,道:“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假道长被扣在后院柴房,他都准备跑路了,肯定经不住审问,便会将我们的指使说出来。” 第115章 又有好戏上演了 前院中,老太君命人安排斋饭后,缠着圆清大师问关于云朵朵的事。 圆清大师经不住老太君三翻四次哀求,再度仔细查看过。 整个宅院都没问题,圆清大师连话都多了几分无奈:“老太君,老衲确认这府上并无邪祟,也无阴魂怨气。” “那之前的事……”老太君忧心忡忡,道:“您的意思,都是假的?” 圆清大师点点头,道:“应该有人装神弄鬼,故意拿死去的二小姐做文章。” “会是谁?”老太君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对劲:“朵朵死去多年,都知道不能提起。” “竟敢用她来做文章,谁这么大胆?” “至于是谁,老衲不知。”圆清大师顿了顿,指点道:“需用心去感知,这件事最有利的是谁。” “凡是因果,皆有轮回,冥冥中自有定数,或许二小姐的死确有蹊跷,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被大家记起。” 老太君沉沉点头,道:“我懂了,多谢大师提点。” “无需多谢。”圆清大师双手合十,道:“老衲本要闭关,镇北王上山求索,亲自接老衲下来,就为处理淮安侯府的事。” “专门处理这一件事?”老太君微眯起眼,试探道。 圆清大师点头,笑道:“淮安侯府和镇北王即将成为姻亲,想来王爷对府上的事极为关注。” “冬日上山不易,王爷身上旧疾好不容易好转些,连夜上山,没有歇脚又下山。” 老太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震惊之余,也多了几分后怕。 好在她坚持主见,没听那假道士的话把云晚意赶出去。 按照圆清大师说的,镇北王顶着身子旧疾和不适上山,是因为姻亲。 要是他知道淮安侯府差点将云晚意送走,肯定要大发雷霆。 虽不知镇北王是因为什么对云晚意如此,以后对云晚意更好准没错! 老太君思及此,笑着附和道:“是,劳烦王爷走这一趟,也麻烦大师了。” 恰好云恒益从外边回来,得知常景棣与圆清大师来了,赶到前厅也听到了这番对话。 身为朝臣,云恒益清楚常景棣的身体情况。 云晚意回来前,常景棣旧疾复发差点见了阎王,才有后来赶着联姻冲喜的事。 后来逐渐好转,竟一点点恢复了些。 都知道镇北王极为爱惜身子,请了数不清的大夫上门诊治,指望恢复如此上战场,如此,会为了云晚意专门连夜赶去洪福寺? 他们二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吧? 难道,是因为常景棣听闻云晚意有些医术,想让她诊治旧疾? 不管因为什么,那份天价聘礼和如今的态度,足以说明他没有看不上云晚意。 这就麻烦了。 越想,越是心惊,云恒益大费周章把云晚意带回来与镇北王联姻,可不是让云晚意得宠,把淮安侯府踩在脚下的! 第116章 把秋分推出去说 云晚意没给秋分去通风报信的时间。 她亲眼盯着秋分换衣服梳头。 临出门时,又觉得秋分打扮太素,将头上的金簪子插在她的发间。 秋分哪里敢要,惶恐的跪下道:“奴婢犯错,装病躲懒,小姐不追究已经是宽仁了,奴婢岂敢要您的东西?” “你这打扮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心腹。”云晚意看着发簪,弯了弯嘴角:“你们跟着我那日,我就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姐给你就拿着,你看,我也有。”寒露晃了晃脑袋。 她头上也有一根金簪,不过样式简单,并不显眼。 秋分头上这支是精心打造,样式复杂,缠丝扭花的蝴蝶簪子。 话是这么说,秋分摸着发簪,虽没继续拒绝,心中不安越发浓郁。 半路上,云晚意抬眼看了眼天,无意叹道:“晴了几日,上午还艳阳高照,不到中午云就围上来,挡住阳光。” “又变天了,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会不会有暴风雪。” 秋分听着不对劲,又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含义,不敢搭话。 寒露笑了一声,瞥了眼秋分后道:“天气变化快,人不变就是,不管发生什么,奴婢几人总会对您忠心。” “我知道你们好。”云晚意摇摇头,道:“就是想起一件事,总觉得不踏实。” 寒露配合着一唱一和:“您马上就是镇北王妃,还有不踏实的?” “现在的事就足够闹心。”云晚意又叹了一声,语气中多了许多无奈:“府上好端端的闹邪祟,不就是冲着我而来?” “还有那假道士,话里话外要把我赶出去,信誓旦旦说那梅花树下有问题,后来挖到是夏至埋的秽物,要真有什么,我百口莫辩。” “说起这个,奴婢也觉得有问题。”寒露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道士过于笃定,应该提前埋好了东西,就等装模做样的发现。 “您先前叮嘱过,白梅苑不准外人来,里外都是奴婢几人打扫,洒扫的婢子只有规定时间才能来院子里,每次来也有人看着。” “那假道士要提前准备,也得把东西送进来才行,由此可见,院子里出内鬼了!” 云晚意停下脚步,冷哼道:“敢背叛我的人,我会让她生不如死,你等会去查,定要查出这内鬼!” 寒露嗯了一声,小声道:“奴婢知道是那小道士来白梅苑做手脚,提前派人拦住了,只等审问。” “到头来谁是内鬼,一问便知!” 这话一出,和寒露并肩而立的秋分身子一颤,整个人都起了寒颤,牙关上下相碰,不住发出轻微的磕响。 寒露听到动静,回头关切道:“秋分,你不舒服吗,牙齿都在抖动,还是说你听到我和小姐的对话心中有鬼,害怕所致?” 第117章 刀子递的好 云晚意的话说的有些奇怪,老太君不由蹙起眉心:“打听斡旋,这是什么意思?” “秋分会告诉大家的。”云晚意神秘一笑,朝秋分道:“众人都等着呢,赶紧说啊。” 秋分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面如死灰,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晕倒。 她哪里敢说什么?! 和她们主仆面对而站的云怀瑜,亦是脸色铁青,额间青筋暴跳。 他想开口制止又不敢,烦躁的挠着脑门。 苏锦脸色也不好看,担心秋分真的说出些什么,镇定下来哼道:“秋分是你院子里的人,她说的话,可信吗?” “大夫人想说我指使她贼喊捉贼,以自个儿的名声冤枉别人?”云晚意明白苏锦想干什么,顿了顿,委屈道。 “实在冤枉,邪祟这种不吉利的事,谁想沾染?” 苏锦又哼了一声,索性摊开说道:“冤枉你?我瞧着她头上那根金簪子,是先前冬日宴固伦公主赐给你的。” “一根金簪子抵得上她一辈子的月银,如此昂贵的东西送给一个贱婢,难道不是收买她?” 云晚意摊开手,指着寒露发间的簪子,道:“白梅苑的婢子少,就那五个,每个婢子我都送了金簪子。” “难不成,我连每个人都收买了,就为给自己泼脏水?” “巧舌如簧!”苏锦看着说不过去,挎着脸道:“没人想害你,别闲的没事给别人泼脏水。” 云晚意瞧着她自乱阵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大夫人,秋分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辩解。” “该不会,收买她和假道士陷害我的人,是你吧?” “胡说,我收买她?”苏锦啐了一口:“别想得这么龌龊!” 老太君偷偷扫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就这么看着她们母女一来一回,没阻止的意思,倒有几分兴致盎然。 他不开口,老太君咬着牙也不说话。 云恒益生怕牵连出什么,手拍了下桌子,不耐道:“别吵了,先听秋分怎么说!” 秋分扑通一声跪下,依旧低着头,手不住的绞着衣角。 她意识到云晚意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亦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没得到云晚意真正的信任! 她和云怀瑜那些小动作,云晚意都默默看着,也不拆穿,还假意给她簪子,就等着这一刻! 想到这,秋分悚然一惊,后背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其实说来,云晚意不想这么快推出秋分,她原来的计划,是让云怀瑜和秋分互相猜疑后再下手。 架不住常景棣这把刀递的好。 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 云恒益不看好常景棣,觉得他瘸了腿还一身旧疾,保不齐哪天就死了。 就算不死,上不得战场成了废棋,本来忌惮他的皇上定会找机会,让他彻底无用。 但在常景棣跟前,云恒益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满,更不敢顶撞。 不管常景棣今日来,是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是是因为云晚意,云恒益都不可能轻易糊弄,必须追究到底,给他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把秋分和云怀瑜的事戳破,云恒益想私下做手脚都不可能! 云晚意倒想看看,云恒益和苏锦如何保住云怀瑜! 前厅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秋分抖的厉害,一声不敢发。 在场的人对这件事几乎心知肚明,甚至老太君和云恒益都在祈祷秋分不会牵扯任何人。 谁都不开口,云晚意笑了笑,轻声打破沉默:“秋分,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这种场合有些害怕。” “但那些事该说还得说,不然火燃起来把你烧到,我可保不住你。” “你这不是威胁是什么?”苏锦抓住把柄,立刻道:“秋分,你告诉大家,是不是云晚意胁迫你指证别人?” 秋分被两人架着,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瞧,她不知道!”苏锦松了一口气,话还是没松懈:“云晚意,秋分分明就是被你指使的。” “别着急啊。”云晚意不紧不慢道:“秋分不敢说,是担心被你们报复,但她先前主动将证据交给我了。” 说着,给寒露使了个眼色。 寒露会意,掏出云怀瑜送给秋分的东西。 “这个金镯子眼熟吗?”云晚意拿着金镯子给大家看了眼,道:“朱玉阁的东西,记录在案,是卖给淮安侯府二少爷的。” 不等大家开口质疑,云晚意拿出朱玉阁的账本子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个可做不得假,我专门从朱玉阁借来的。” “还有这盒胭脂,玉珠子耳坠,以及一锭银子……每一件,我都找到了出处,抵赖不得。” 秋分眼前一黑,汗顺着额间滑到脖子里,冰冷一片。 她不敢动,求救的看向云怀瑜。 云怀瑜既是慌张,又是恼怒,他已经认定,秋分是云晚意派来接近他的! 秋分一直都在骗他,假意被他收买,实则和云晚意串通了,就等这一刻! 要不是常景棣在,他非要亲手杀了这两个贱人! 但眼下,他要先解释清楚,所有东西证据惧在,不能否认。 云怀瑜越想越气,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暴跳如雷,反驳道:“这些东西的确是我院子里出来的。” “但我从未给过这个贱婢,定是她受人指使,从我院子里偷盗后,再行栽赃陷害!”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云晚意视线往下,落在云恒益手上,道:“你手治好了?” 云怀瑜手一抖,还没来得及想她的话,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背。 “要不说还是秋分忠心呢?”云晚意叹了一声,看向秋分,一脸笑意。 这个笑在别人看来,十分和善,就是主子看忠心婢子的眼神。 可秋分清楚,云晚意的眼神是何意! 哪里是和善,分明是催命的符! 怪不得云晚意专门去看她。 怪不得云晚意故意问起护手油,还说弄错了一味药,以她的医术,怎么可能弄错,分明是故意的! 怪不得云晚意说起润膏和护手油相冲,刻意提醒她接触不到。 怪不得临出门了,云晚意还给她一根金簪子。 直到现在,秋分才终于明白,从见到云晚意那一刻开始,心头的怪异从何而来。 可明白的太晚,就算她想对云怀瑜表明忠心和真心也不可能了! 面对这么多人,她只有说出实情,才有活命的机会。 秋分想清楚后,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是二少爷,二少爷收买奴婢,让奴婢行个方便,放小道士进去作假。” “不仅如此,二少爷还串通假道士在符纸上做手脚,那些鬼火原本是燃在白梅苑的,却不知哪里出错,这才去二小姐院子。” “还有……” “住口,贱婢!”苏锦听的心惊,顾不得身份,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秋分脸上:“连二少爷也敢攀咬,你活腻了,总要顾忌你的家人!” 话里的警告就差明说了。 老太君勃然大怒:“苏锦,你爱子心切也要有个度,事到如此还要袒护吗,听秋分说完!” 第118章 铁证如山 苏锦也是在出手后才意识到她冲动了,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要不阻止,秋分这小贱婢继续往外吐,一股脑全部说了,那还得了? 老太君早就猜到事情和苏锦几人脱不开干系,却没想到苏锦这么沉不住气。 还没有就上手打人,不是不打自招又是什么? 常景棣在此,真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遮掩都没法子! 老太君的呵斥拉回苏锦的理智,她顺势后退几步,垂眸道:“母亲息怒,我实在不忍看到婢子攀咬怀瑜,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还有,这贱婢分明别有居心,一开口就是胡诌,您可要明鉴,别被她给糊弄了!” “哼。”老太君从鼻孔中发出不满的情绪,道:“家里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被你给惯得一身毛病。” “你以为整个府上就你疼爱孩子,别个都不疼他们?” 苏锦低着头,小声道:“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就闭嘴,镇北王在此,需要你开口?”云恒益也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打断道:“是非自有公断,先听秋分说完。” “侯爷说的没错。”云晚意凤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眨眨眼催促秋分道:“你说的过于笼统,徒惹怀疑。” “正好大家都想听,不如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一说,就从你怎么搭上二少爷,怎么被二少爷蛊惑,再到现在。” “细节也要说清楚,免得大家怀疑是你居心不良,这顶帽子扣下,府上谁也救不了你!” 苏锦是威胁,云晚意亦是威胁。 两边都不好得罪,秋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昏厥算了。 可她不能,她清楚云晚意医术了得,装昏厥也会被拆穿。 再说已经指认云怀瑜,再反水陷害云晚意,别人也不会相信。 秋分脑子中一片浆糊,勉强分析出这点后,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颤抖着开口:“奴婢一开始说的便是实话。” “奴婢有一日帮后厨的芳华送东西给二小姐,不小心碰到前去看望二小姐的二少爷,一碗汤全部洒在二少爷身上。” “奴婢当时担心二少爷怪罪,没想到二少爷不但宽宥奴婢,还一番安慰,之后,奴婢便和二少爷搭上了。” “二少爷说大小姐回来后,处处针对二小姐和大夫人,害得二小姐郁郁寡欢,他要将大小姐赶出去,还让奴婢帮他。” “并承诺事成之后,给奴婢姨娘之位,大小姐对奴婢不错,可再不错,奴婢终究是奴婢,要成为姨娘,诞下云家血脉,奴婢就能成为半个主子。” “加上二少爷风流倜傥,奴婢被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答应二少爷的各种要求,缠金镯子便是那时候所赠。” 云恒益听的脑子嗡嗡作响,实在想不到他这二儿子为了对付亲妹妹,竟会自降身份使用美男计拉拢下人! 他哪里还能听下去,怒喝着打断:“这些龌龊事没人想听,端的脏了镇北王的耳朵,不用细说!” 秋分吓得浑身一抖,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死死掐住大腿才没惊叫。 等这股惊吓缓和些,她才继续道:“二少爷交给奴婢一包药,让奴婢加在大小姐爱喝的果茶当中。” “药是甜的,混合果茶的甜香味,大小姐不会觉察,奴婢一开始不敢,只放了一点点,确认大小姐没发觉,才按照每日一包的量混在茶水中。” “你是大小姐的婢子!”秦霜听着心中发寒,忍不住道:“谁都知道整个府上,白梅苑的婢子最受主子恩惠。” “大到金银赏赐,小到衣裳布料,大小姐对你们从来不吝,你知道那药是什么,就答应下在大小姐的茶水中?” 秋分心底终于涌出些许懊恼,却也只是一瞬,就被惊惧所代替。 一直默默把玩着紫檀主子的镇北王,在听到她那番话后,一双眼如猎鹰般锐利,极具杀气朝她看来。 秋分头埋得更低,小声辩解秦霜的话,却支支吾吾:“奴婢问过二少爷,二少爷说那药不会伤及性命,只会……只会……” “只会怎么样?”常景棣凉凉开口。 语气并无起伏,但话里的寒意和杀气却让整个前厅都冷了几分。 秋分不敢看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哭,带着哭腔结结巴巴道:“短期吃没问题。” “时间一长,会让人迷失神智,成为失心疯。” 常景棣眸色更幽暗。 结合现在的事来看,很容易想到云怀瑜想干什么。 先在茶饮中下毒,让云晚意一点点迷失神智,再安排驱邪捉鬼,云晚意神志不清下,肯定会做出奇怪的事让人抓住把柄。 淮安侯府不能直接把大小姐赶出去,却能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送走一个不详的疯婆子! 如此一来,和常景棣的婚约不能继续,淮安侯府可以换一个女子顶替她。 一举多得,只是法子过于阴狠! 饶是在沙场见惯血腥的常景棣,听着也忍不住心惊! 他压着一股火,声音如冰:“继续说!” 秋分真的快昏厥了! 连跪着都摇摇欲坠,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给大小姐下药后,过了半个多月吧,二少爷就带着假道士上门。” “奴婢不知道内情,隐约能猜到,假道士应该被二少爷收买了,张口便将所有坏事和不详引到大小姐身上。” “最开始,假道士在符纸上做手脚,让奴婢半夜拿着盛着养气的竹筒将符纸引燃,没想到计划没成,反而二小姐那边引出了死去二小姐的事……” 秋分将事情一一说完,直到说到现在:“今早奴婢按照约定,将小道放进白梅苑。” “小道士进白梅苑后,奴婢为避嫌赶紧离开,不知道他到底成功没有。” 后来,大家都知道。 那小道士不仅没成功,反而让寒露的人给拿住了。 同时,他埋得东西被夏至所替换! 听完秋分的讲述,没人出声。 老太君沉眸瞄了眼云晚意,心底带着浓郁的寒意。 要秋分说的是真,那云晚意从一开始就知道云怀瑜所有的谋划! 云晚意装作不知,引云怀瑜一步步下手,甚至连夏至埋下的秽物,也是她授意! 如此缜密的心思,和从前老太君以为温和良善的人,完全不一样! 甚至,她对自个儿的好,有几分真情在? 难道说,一开始她对云晚意的好,都是错的? 云晚意看出老太君的想法,开口打破沉默,叹道:“秋分,别的也就算了,小道士的事,白梅苑除了你无人知道。” “恰好夏至在白梅树下埋了东西,误打误撞解了围,不然我还不知道被误会成什么样。” “是是是。”秋分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云晚意能保她性命,赶紧附和道:“奴婢害怕,从未将这些告诉过小姐。” “这不是自相矛盾?”苏锦哼了一声:“又说秋分打听斡旋,又说她没告诉你,云晚意,你的话简直漏洞百出!”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一幅才想起来的样子,道:“秋分的确没告诉过我,她也是刚刚才悔悟。” “还是在我察觉的情况下,她才悔悟,不然现在都做着要要飞上枝头,当二少姨娘的梦呢!” 秋分涨红着脸,又怕又羞,瑟缩着不敢搭话。 苏锦哼了一声:“你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就算这贱婢说的再清楚,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串通的说辞?” “大夫人,缠金镯子是我逼着二少爷给秋分的?”云晚意学着苏锦的样子哼了一声,继续质疑道:“还有耳坠子,银子那些。” “若非二少爷心甘情愿,谁敢去他院子里拿?” “这,这是因为你让秋分这个贱婢勾引怀瑜!”苏锦护犊子,往前一步挡在云怀瑜身前:“怀瑜不知情,才着了道!” 人证物证俱全,苏锦的反驳苍白无力。 常景棣垂着眼眸,打断苏锦:“大夫人只心疼儿子,却不想想,女儿也是你亲生的?” 苏锦虽惧怕常景棣,可想到一旦坐实秋分的话,云怀瑜就完了。 她顾不得太多,硬着头皮道:“王爷明鉴,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孩子,但云晚意在乡下长大,一身反骨,桀骜难驯,满腹心机。” “其余几个孩子都在我膝下长大,为人诚实本分,哪怕王爷在前,我也要实话实说,免得王爷被云晚意装出来的假象蒙蔽!” “铁证如山,大夫人还要诡辩偏袒。”常景棣缓缓转动檀木珠子,怒极反笑:“难怪淮安侯府谁都敢欺负云晚意,原来是大夫人开的头。” “云恒益,你来告诉本王,事情该怎么做?” 第119章 云怀瑜承担后果 云恒益听到常景棣问话,身子一抖,一脸复杂。 云怀瑜是淮安侯府二少爷,要承认他买通假道士装神弄鬼陷害亲妹妹,先不说会受到什么惩罚。 往后,谁敢沾他的边? 外人又怎么看淮安侯府? 云恒益吸了一口气,想遮掩过去算了,支吾着道:“王爷,怀瑜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事情肯定有误会。” “再说他和晚意一脉相承,说到底是一家人,闹翻了不好看,既是家事,不如……” “不如稀里糊涂过去?”常景棣冷笑着接过话。 云恒益讪讪点头。 常景棣慢条斯理,目光定在紫檀珠子上,没有答话。 嘴角似乎含着笑意,可细看,那笑意越来越冷。 惊蛰伺候多年,明白主子已经极度烦躁,赶紧出言提醒道:“王爷下聘那日,就曾让金嬷嬷再三告诫淮安侯府。” “云大小姐乃镇北王府未过门的王妃,不说你们以王妃之礼相待,最起码友好和谐应该有。” “现在呢,若王爷不请圆清大师来,你们是不是要让那假道士把云大小姐赶出去?” 云恒益嗫嚅这嘴唇,无力解释道:“不会的。” 惊蛰哼了一声,继续道:“事情真相大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咱们王爷所学的书本词典中,从未有得过且过四个字。” “云大小姐半只脚迈入皇家,婚期已定,还请侯爷给王妃一个交代,给咱们王爷一个交代!” 云恒益如何不知他的话,就是常景棣的意思! 常景棣摆明要一个结果,云恒益能怎么办?! 此时,苏锦也不敢接着插话,紧张的回头和云怀瑜眼神交流。 云怀瑜更不知道如何化解。 他原本的计划里,假道士做法把云晚意说成邪祟,借机把她赶出去,和镇北王婚事作废。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程咬金还是他不敢得罪的! 一时间,前厅静的可怕。 他们都不开口,常景棣也一样,静静等着。 云恒益擦了把冷汗,目光求救似的看向云晚意:“大家同住一个屋檐,又是血亲,晚意,你说句话。” “我说什么?”云晚意按着眉心,似是深思,紧跟着恍然大悟道:“哦,侯爷说有误会,还说二少爷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他会不会被人蛊惑挑唆,才脑子不清醒犯错呢?”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君立刻应道:“是有这个可能,怀瑜和晚意没有事情交恶,倒是和云柔柔有些龃龉。” “云柔柔做事不体面,怀瑜,该不会是她挑唆你对付晚意的吧?” 做戏要做全套,云柔柔自打说被邪祟冲撞生病后,就一直称病,极少出来。 出面也是柔柔弱弱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今日情况特殊,她更不会出面了,躲在院子里等好消息。 想到云柔柔面如娇荷,弱不禁风的样子,云怀瑜心中一紧,心疼极了,立刻反驳道:“不关柔柔的事!” 话一出来,苏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片惨白,怒道:“疯了吗,你在胡说什么!” 这句话,不就是变相承认事都是他做的?! 老太君说那话,摆明没别的法子,必须牺牲一个,苏锦也十分犹豫,一个是她的好大儿,一个是最疼爱的小女儿,难以取舍。 但云怀瑜反驳后,苏锦才意识到还是儿子在她心中分量更重。 若必须牺牲,那就云柔柔吧。 云恒益心底也做好选择——薛家倒台,常青则跟着受到牵连,不但当不成太子,还要被调查。 一番折腾,定然翻身无望,谁都知道云柔柔和常青则交好,自然也会被连累。 权衡之下,舍弃云柔柔,来平息镇北王的怒火,才是最好的路子。 还在酝酿怎么开口,云怀瑜这个不知死活的货,竟然就这么变相承认了! 云恒益含着怒意,半是警告的呵斥:“怀瑜,我知道你心疼二妹,可有些事,你扛不起!” 云怀瑜抬眸,扫了一圈屋内的人。 老太君,苏锦,云恒益,他们都是看着云柔柔长大的。 甚至在云晚意回来的头一晚就达成一致,云柔柔才是他们云家的人,云晚意不过用来敷衍与镇北王婚约而已! 现在呢,人还是那些人,可全都变了。 他们没一个人愿意为了云柔柔牺牲,云柔柔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啊,善良懂事,在所有千金中都数一数二。 这乡下回来的云晚意,不过幸运,有着云家血脉而已。 她怎么配与云柔柔比? 云怀瑜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对云柔柔的心疼也越发浓郁。 只有他能帮云柔柔了! 云怀瑜想清楚了,怒目圆睁道:“父亲,母亲,祖母,我没说错,不关柔柔的事。” “是我,不想让云晚意回来抢了柔柔的位置,才联手假道士,想将她赶出去,柔柔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你当真疯了?”苏锦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上前捂着云怀瑜的嘴,道。 云怀瑜清楚,他不抗下,事情会落在云柔柔一人身上。 他好歹是云家嫡次子,云家会想方设法保住他。 云柔柔没云家血脉,下场可就难说了! 云怀瑜甩开苏锦,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眸子一片怨毒:“假道士不是我的本意,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我不过恰好利用这一点,借假道士的手对付你而已,你别把事情扯到柔柔身上,是我不喜欢你!” “再说,你现在好端端站在这,没任何损失,难道还要追着不放?” “没任何损失?”云晚意迎着他的目光,挑眉道:“二少爷以为秋分下在果茶里的东西,我没喝进去?” “得亏我察觉,不然现在已经痴傻,如愿被你赶走!” 云怀瑜厌恶的别开脸,道:“你想怎么样?” “送官。”云晚意冷哼一声,道:“下毒害人,乃是重罪,哪怕我没中毒,也够你在牢狱中好好反省了。” “云晚意!”苏锦立刻打断,道:“他是你二哥,你这么狠心?” 云晚意才不吃这一套,眼位带着一丝轻蔑,反问道:“他给我下毒,想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大夫人怎么不劝?” “他,他就是跟你闹着玩。”苏锦底气不足,小声辩解:“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你好端端在这,什么事都没有,就不能给个机会?” “给不了。”云晚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二少爷压根没有犯错后的自省,还是牢狱更适合他。” “你,你!”苏锦见她冥顽不灵,转而求老太君,哽咽哀叹道:“母亲,您倒是说句话啊,怀瑜是做错了,但不至于去蹲大牢。” “再说,怀书上个月才因为薛家的事去大牢走了一圈,怀瑜要是再去,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们云家?” 事关家族荣誉,老太君神色松动,动了动嘴唇,迎面却看到常景棣清冷的表情。 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这件事求我有什么用?” 苏锦立刻会意,顾不得尊严和端着的身份了,一把跪在常景棣面前,道:“王爷,先前是怀瑜不懂事。” “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他一次,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常景棣没看她,只轻哼道:“大夫人先前敢和本王硬着来,无非仗着苏将军的势,现在却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下跪。” “做到这份上,依旧不肯看一眼差点被你儿子整死的云晚意,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们做事前,给她机会了吗?” 苏锦脸色一白,再度哀求道:“先前是我臣妇的错,求王爷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宽宏大量。” 常景棣这才抬眼,视线却顺着几人,落在云怀瑜身上:“你呢?” “母亲,您先起来。”云怀瑜咬着牙去拉苏锦的胳膊:“做错事的人是我,您不用下跪,我不后悔!” 苏锦差点被云怀瑜气死:“你什么时候和怀书一样冲动,不带脑子了!” 自打云怀书从大狱里出来,人越发沉默,性子大变,改了先前冲动易怒的毛病。 现在倒好,一向沉稳的云怀瑜居然冲动成这样! 云怀瑜不想看到苏锦受伤的眼神,别开脸跪下道:“王爷,我愿意承担一切,不关任何人的事!” “好。”常景棣转向云晚意,声音多了几分柔和:“你们对不起的是云大小姐,就依云大小姐处置。” “送官。”云晚意毫不犹豫,道:“王爷,我想请您借几个人,亲自送二少爷去官府。” “换做别人,我担心半道上出问题。” “好。”常景棣点点头,给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立刻指使带来的人去押解云怀瑜。 常景棣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不敢再有意见。 只祈祷官府的人看在淮安侯府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云柔柔在院子里左等又等,一颗心总不踏实,眉心也跳的厉害,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121章 下辈子注意点 云怀书的懊悔没持续多久,心中转念生出对云柔柔的恨意。 要不是云柔柔搬弄是非,他刚回来,和云晚意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对云晚意那么恶劣? 云怀瑜只怕和他一样,都被云柔柔蛊惑了,才会不管不顾,当众认下所有罪责! 云晚意误会他们,只怕再也不会原谅了! 寒露走出去很远,回头看到云怀书还低头站在原地,小声道:“小姐,三少爷好像真的知道错了。” “按照从前那个性子,看到您亲手把二少爷送去大狱,只怕早就当场失控,对您怨恨无比。” “如今不但冷静的可怕,还跟您道歉,估摸着良心发现了。” “刀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云晚意笑了笑,想到前世云怀书的态度,笑意渐冷:“不管他道不道歉,我都不会原谅。” 寒露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只道:“也是,有些伤害能弥补,有些伤害道歉也无济于事。” 背主的秋分,老太君还是决定交给云晚意处置,毕竟秋分的身契都在她手中。 秋分招供过后,就一直扣在前院廊下。 好不容易捱到午膳结束,被云晚意带回白梅苑。 刚踏入院门,秋分就跪下认错,痛哭流涕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也按照您的示意说出一切内情。” “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保证以后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下次!” 云晚意面色发冷,带着厌恶道:“我曾再三告诫你们,忠心有好处,背叛下场很惨,你还是选择背叛。” “既然做出选择,哪有后悔的余地,若人人都似你,背叛后谈原谅,我这白梅苑岂不是乱了套?” 秋分听出她的决绝,吓得浑身颤抖:“小姐,奴婢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奴婢侍奉的份上,绕奴婢一次,真就一次!” 她到现在还在奢望云晚意平日大度,心里会怜悯从前的情分,给她机会。 可她不知道,前世的云晚意或许会一时心软,重活的云晚意,不可能原谅任何背叛自己的人! 寒露一脚踹在秋分身上,鄙夷道:“你有什么资格叫小姐原谅,若非小姐会医术,那些甜草早就害得小姐生不如死了!” “现在原谅你,以后院子里的丫头有样学样,给小姐下毒,或者作出更恶劣的事呢?” 寒露是习武之人,这一脚用了力,原本跪着的秋分被踹的砸在院门上,又狠狠摔倒在地。 周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尤其被踹中的心口,闷疼的厉害,连嘴角都沁出一丝鲜血。 秋分来不仅哭喊,忍着剧痛爬起来跪好:“奴婢是被二少爷蛊惑的,小姐……” 云晚意越听,越觉得恶心:“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从未想过主动坦白,最后也是逼不得已才说出云怀瑜的指使。”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原谅你又如何,彼此看着,都会想起这段背叛,下辈子注意点,记得要忠心!” “背主求荣的婢子该如何处置,寒露,交给你了。” “按照白梅苑的规矩,备注求荣,赐死。”寒露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 “不要,不要!”秋分挣扎着想去抱云晚意的腿:“小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寒露抓起秋分的手臂,挡着她的动作:“求也没用,小姐都告诉你了,下辈子注意。” 寒露不想脏了白梅苑,堵了秋分的嘴带出淮安侯府。 另一边,苏锦终于醒来,依旧昏昏沉沉,脑袋痛的厉害。 “母亲,您可算醒了。”云柔柔守在榻前,瞧着她睁眼,赶紧开口关切。 看到云柔柔,苏锦就想到犯糊涂的云怀瑜。 要不是她,云怀瑜怎么可能冲动至此! 刚想责怪,抬眼看到云柔柔面色惨白,憔悴的厉害,一脸的关切和小心。 都这幅病沉沉的样子了,还不忘在她榻前尽孝。 再想到云柔柔素日的温柔体贴,苏锦责怪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苏锦话到嘴边了,又改口道:“你身子不舒服,要好好休息才是,我这里有绿萝,她跟我多年,能伺候妥当。” “我不要紧。”云柔柔一边说,一边掩面咳嗽:“就是受了些风寒,倒是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大夫来看过,说您是激动上火导致昏厥,药吃多了也不好,我给您煲了安神将火的汤,温度正好,您试试。”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旁边的碗,细心吹了吹,道:“加了冰糖,不苦。” “还是你有孝心。”苏锦感动之余,责备早就忘了一干二净,转眼看到床榻周围再无别人,脸色微变:“老大和老三呢?” “听说大哥送祖母回静园后就出府了。”云柔柔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三哥从前院回院子后,再也没出来。” “老三连看都不来看我!”苏锦想到云怀书还为云晚意说话,脸色发沉:“他也被云晚意那野丫头给蛊惑了!” 看着药碗,苏锦眼眶一热,既是对云柔柔的感动,又是对其他人的失望。 这么多孩子,到头来最关心她,照顾她的人,还是云柔柔。 也就云柔柔和她一条心!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不能让云柔柔受委屈! 苏锦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又道:“你都听说了吧,云晚意那丫头扮猪吃老虎,联合秋分那贱婢,把我们给耍弄了!” “不仅害得你二哥下狱,还在镇北王面前出了好一通风头!” 云柔柔接过空碗放好,局促的捏着衣角,小声道:“母亲,这都几次了,我们就是斗不过她。” “不管她是在乡下学的本事,还是换了个人,我们都不是对手,连二哥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大哥不参与,三哥被她蛊惑,就剩我和母亲两人,左右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出嫁,不如算了。” “什么叫算了?”苏锦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挣扎着想下床:“她害得我在秦霜面前抬不起头。” “又逼得你忧思成疾,现在更让怀瑜下狱,如此种种,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云柔柔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来,为了试探苏锦的态度,二则是逼得苏锦对云晚意下手! 云柔柔敛住心神,神色担忧:“还有什么办法,冬日宴那么好的机会,还有这次,都被她给化解了。” “她不仅自己反常,还有镇北王偏袒,再接着斗下去,我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还能有什么严重的?”苏锦怒极反笑,哼道:“我就不信了,活了这么多年,斗不过一个死丫头!” “柔柔,这件事你别管,没了你几个哥哥帮忙,还有二房那家子蠢货,云广新和钱佳慧想着法要把孩子留在上城。” “我们就给她们机会,镇北王再厉害,也是个男人,云姝姝和云双双两姐妹并不差,就让她们去勾引镇北王!” 云柔柔的手下意识收紧,顿了顿,又道:“镇北王连婚期都定下了,想必对姐姐十分满意。” “这个法子能行吗,该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苏锦眸子微眯,透出些阴毒:“我自有办法,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布置好,再跟你说。” 云柔柔嗯了一声,起身拿起空碗准备出去。 苏锦想到云恒益说起的事,叫住她道:“你最近有没有去四皇子府?” “没有,自打固伦公主的生辰宴会后,四皇子就避着不见我。”云柔柔知道她要说什么,故作不解,道:“母亲问起这个做什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见你是好事。”苏锦的心放下了些,道:“薛大夫人为了不让外室外子进门,和薛右相鱼死网破。” “闹出的动静不小,还惊动圣上,彻查薛家后发现确如薛大夫人所说,问题严重,圣上下令继续严查,牵连与薛家有关的皇子朝臣。” “我听你父亲说,四皇子肯定会受影响,不久后圣上会宣布圣旨,情况不好,你早些撇清关系,别受连累。” 云柔柔虽早就有所耳闻,可听苏锦明白的说出,还是心惊肉跳:“四皇子好歹是皇嗣,皇上再怒,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再说了,不是还有贤妃娘娘在吗?” “贤妃已经禁足了。”苏锦声音小了几分,叹道:“这就是四皇子倒台的信号,好在四皇子和你之间没婚约,不然你也要被牵连。” “你最近正好病着,就索性称病不出,避开这一波流言,等事情平息些再说。” 云柔柔大骇,随即担忧道:“我虽和四皇子没婚约,可平日走的近,时常就有闲言碎语……” “没事,只要没有铁证!”苏锦安抚道:“和四皇子有关的东西,你早些处理了。” 云柔柔点点头,道:“女儿知道怎么做,定不会惹祸上身!” 回去的半道,云柔柔心乱如麻。 府上不得礼,外头连四皇子这个靠山也失去了。 得快点找到下一家,有个依靠才好! 第122章 云怀瑜远走边关 邪祟的事,还没完全落下帷幕。 云怀瑜被押去官衙,因为常景棣的关系,紧跟着就审问了。 为避免牵连云柔柔,别人问什么,云怀瑜答什么,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等云恒益下午打通关系,想帮云怀瑜脱罪时,云怀瑜这自以为是的傻子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镇北王的人送云怀瑜来,专门打过招呼,供词出来直接移交镇北王府,连半分斡旋的机会都没有! 才几个时辰啊! 但凡云怀瑜长点脑子,也不至于这么快! 云恒益站在衙门口,又急又怒,差点没背过气去。 随侍看他暴跳如雷,又不好一直在衙门口等,只能小声询问:“侯爷,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云恒益气的一脚狠狠踹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大怒道。 “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云晚意那死丫头稍微松口,也没现在的事,就仗着镇北王狐假虎威。” “老二更是没出息,云柔柔都不是云家血脉,他还豁出名声护着……” “侯爷!”随侍看到周围已经有人不断看过来,赶紧出声打断,压低声音提醒道:“这儿人多口杂,实在不便。” “侯爷请注意言行,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 云柔柔的身份,极少有人知道。 还没对外公布,云恒益是真气昏头了,环顾四周,的确看到不少人朝他看着。 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整理好衣裳,随即示意道:“先回府再说。” 府上,老太君从午后就心里不踏实。 既担心云怀瑜,又因为云晚意的事。 恰好云恒益回来,她赶紧叫来静园查问情况。 当得知云怀瑜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老太君眼前一黑:“怀瑜这孩子,疯了吗?他下狱了,往后连官都做不成,还有哪位千金敢嫁给他?” “往后先不说。”云恒益压抑着怒火,道:“眼下是怎么把他弄出来,难道真看着他蹲大狱?” 老太君捂着发胀的脑门,无奈道:“还有什么办法,镇北王的人亲自送去衙门,官府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看人脸色下菜,镇北王就算没去前线,尊位还在。”老太君说到这,顿了顿,打量着云恒益的神色,试探道。 “除非,让苏将军府的人出面,去皇上跟前求情,亦或者索性说他想戴罪立功,自请去边关跟着外祖历练。” 老太君这话,倒是给了云恒益灵感! 镇北王伤后,满朝武将拿的出手的就是苏家,圣上急于培养人才,奈何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选。 云怀瑜小时候跟着苏震天学过武艺,要胆识有胆识,要谋略也有,将来若成为将军,去西南方镇守,云家就不用靠别人了! 且云怀瑜得罪的是镇北王,以圣上忌惮镇北王的程度,肯定会当这个和事佬,给镇北王添堵! 请苏家的人出面来不及了,还不如他亲自进宫去! 云恒益越想越觉得可行,刚坐下立刻起身,道:“母亲说的没错,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我这就进宫求见圣上。” 老太君点点头,道:“切记,别触怒圣颜,实在不行在想别的办法。” 云恒益已经急匆匆出去了。 已经是晚膳时间,云恒益这个时间进宫,不算明智。 云晚意听到双喜汇报这个消息,冷笑道:“云恒益还不算蠢到家,知道镇北王和皇上之间的暗涌,利用这点救云怀瑜。” 寒露在一旁听着,小心试探道:“用不用将这消息通报给王爷?” 云晚意摇摇头,自顾收拾妆台子上的东西:“镇北王的消息网肯定比我们灵通,没必要去,他会知道的。” “再说,就算王爷进宫,也无法阻拦皇上的任何决定。” 她猜的没错,常景棣刚回府不久,就听说淮安侯匆匆进宫求见皇上。 “淮安侯这意思过于明显,摆明为了云二公子的事。”谷雨小声试探道:“您要不要进宫?” “去做什么?”常景棣面上挂着冷意,稍微一想,就猜到云恒益的意图:“本王亲手拿脏,皇上不可能撕破脸放云怀瑜出来。” “除非,让云怀瑜以别的身份戴罪立功,比如上战场。” 谷雨略作惊讶:“如今武将千金难求,云二公子又有苏将军的指点,保不齐真是如此。” “可这样一来,您专门跑一趟,为大小姐撑腰的成果不就没了?” 常景棣捏着白瓷茶杯,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与茶杯相映,越发显得清冷:“本王去不去,改变不了皇上的决断。” “反正云怀瑜便能出来,也会立刻启程去边关,不能逗留。” 谷雨也想明白了,接过话道:“战场上要想做出一番功绩,最短也要一年时间,那时候上城早就风云变幻。” 常景棣放下茶杯,扶着桌沿缓缓起身,在屋内练习行走。 治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施针。 距离常景棣和云晚意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他必须在大婚前把腿治好,祛疤的药,必须在施针结束后用。 不然等到洞房花烛夜褪去衣裳,云晚意看到他腿上的疤痕,不就认出他是帝景了?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猜错。 云恒益一脸凝重进宫,出来时,面上已经换成欣喜。 没想到圣上很快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让云怀瑜戴罪立功,连夜去前线,不准在上城逗留。 他匆忙回家,让苏锦给云怀瑜收拾行李,再带着老太君一行人去官衙接云怀瑜出来。 才短短大半日时间,云怀瑜周身气质都变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被沉郁所替代,眼角眉梢都是阴沉。 “怀瑜,我的儿。”苏锦瞧着他这幅样子,瞬间哭出声,上下打量道:“怎么成这样了,他们打你了?” “没有。”云怀瑜僵硬的推开苏锦的手,看到这么多人,眼眶不自觉变得通红:“你们怎么都来了?” “是不是,我要被处死了?” 第123章 做喜欢的事,不该被身份限制 云柔柔倒不是真有多舍不得云怀瑜。 而是因为云怀瑜是为数不多,真心为了她什么都能豁出去的人,主要是还傻,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云怀瑜这一走,府上就剩下她和苏锦单打独斗了,云怀瑾明显偏着云晚意,连云怀书最近也不对劲。 云柔柔越想越难受,蹲在门口石狮子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的阵仗吓人,随后出来的几人心思各异。 老太君红着眼眶,摇摇头没说什么,先上了马车。 云恒益叹了一声,想到云怀瑜背井离乡都是因为她,也没安慰,甩手去了另一辆马车。 云怀瑾和云怀书跟着老太君去了,只有苏锦,抱着云柔柔一起痛哭着。 一边哭,苏锦心里对云晚意的怨恨,又多了一重。 都怪云晚意斤斤计较,毫发无损还要追究到底,才害得云怀瑜要去边关。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从小都没吃过什么苦的人。 云柔柔心中也恨。 要换做之前,她一哭,全家人都要来安慰关切。 现在呢,老太君不闻不问,云恒益和几个哥哥态度冷淡。 只剩下苏锦一人了,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连苏锦也要离她而去。 就算只剩下她和苏锦,也一定要将云晚意驱走! 不能让云晚意那小贱人,把属于她的一切都抢走! 云晚意不可能送云怀瑜,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府上众人默契的没去饭厅用膳,叫在各自的小院子里。 老太君晚上回来就身子不适,早晨甚至没起床。 云晚意得知消息,还是过去看了眼。 她去的时候,苏锦和云柔柔,以及云怀瑾云怀书已经在了。 苏锦对她的怨气本就厉害,看到她后面带厌恶,话脱口而出:“哼,晚上睡得好啊,那么狠毒,没做噩梦?” 云晚意淡淡看了她一眼,哼道:“大夫人都不做恶梦,我又怎么可能做?” “你这逆女!”苏锦火气蹭一下上来,怒道:“赶走亲哥哥,怎么还有脸面对我们?” “不敢见人的应该是大夫人。”云晚意毫不留情的回怼道:“好端端的,教的儿子是非不明,作恶后不知悔改。” “这还是面对我,要在前线也如此对人待事,别人会惯着他?” 苏锦被噎的不知如何回答,气的眼眶通红。 云怀瑾和云怀书想劝,却也知道苏锦的脾气执拗,现在劝只能火上浇油,还会连带责备他们向着云晚意。 兄弟俩默不作声,云柔柔适时开口。 一脸善解人意,为他人着想的样子:“祖母身子不适,姐姐还是少惹是非,免得惊扰祖母。” “再说母亲好歹是长辈,二哥刚离家,母亲心头担忧,姐姐让让又怎么了?” 云晚意哼了一声,拆穿道:“你就别假意当和事佬了,要真为大家着想,昨儿怎么没挺身而出,护着云怀瑜?” 云柔柔不敢反驳,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够了!”老太君咳嗽着,从榻上半坐起来,不耐道:“要吵出去吵,我这儿不是喧闹的地儿!” “祖母,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云柔柔抢先一步上前,为老太君垫好软枕,自责道。 “昨儿我也想代替二哥去,奈何身子不适,风寒加重起不来床……” “好了,怀瑜去战场,都是他的命。”老太君知道都有错,打断道:“去都去了,计较也没意思。” “这件事,往后不准再提,往后大家都和睦些,别叫旁人看了笑话!” “是。”云柔柔接话,道:“我一定不会给云家抹黑。” 老太君蹙着眉点点头,目光看向苏锦,警告道:“怀瑜的确有错才有现在的结果,不管晚意是不是周全,他总归含了害晚意的心。” “你做母亲的一碗水不说绝对端平,总要都看着些,别冲动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或许你脑子能清白些,怀瑜也不至于犯下大错。” 苏锦红着眼,哽咽道:“是,只要孩子们好,我不会没事找事。” “好了,看也看了,都回去吧。”老太君叹了一声:“我的身子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锦和云柔柔这才相扶着离开。 云晚意上前几步,看着老太君的脸色,道:“祖母,您的病还是因为忧思过度。” “我知道,府上出了这么大事,我睡不安稳。”老太君说到这,没继续说。 云晚意也听出话中深意。 还没搭话,云怀瑾就道:“祖母,您既清楚怀瑜的事是他咎由自取,又何必忧思?” “话是这么说。”老太君叹了一声:“可闭上眼总想起你们祖父,要他还在,肯定会责怪我连小辈也看护不好。” “祖父定是向着您的。”云怀书也劝道:“那片白梅,足以说明祖父对您的情谊,再说二哥已经没事,保不齐在战场立功,还有意外收获。” “唉,战场无眼,立功不易,谁知道他这一趟是好是坏。”老太君又重重叹了一声:“你们也回去吧,我没事。” “祖母,我给您开的药,需要继续吃。”云晚意顿了顿,叮嘱红霞嬷嬷道:“先前祖母体内余毒还在。” “嬷嬷以后务必小心,免得叫人再找到机会,我先给祖母施针,今晚能好睡些。” “是。”红霞嬷嬷应声道:“如今是奴婢亲自抓药熬药,不会再犯上次的错。” 老太君一晚上没怎么睡,早晨吃过药,又是疲惫又是不适。 云晚意施针时轻轻柔柔没什么感觉,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云晚意施针后,看到云怀瑾两兄弟还在,微微蹙眉:“祖母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们有事,不如下午再来。” 云怀瑾亲眼看到云晚意施针,已经不需要在派人查证,笃定她就是那日救他的人!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过他的脸,毕竟他醒来的时候,脸上蒙着的面巾还在。 可不管她看到没有,有些话还是要说,云怀瑾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们出去说吧。” 云晚意依旧蹙着眉,闻言点点头。 出了静园,云怀瑾看到周围无人,一步挡在云晚意身前,由衷道:“我知道那晚救我的人是你。” “这么久以来,没跟你说声多谢,还误会与你。” 见他察觉,云晚意没再遮掩,清清冷冷道:“举手之劳,那晚我不打算多管闲事,是双喜看到大少爷的脸,非要相救。” “大少爷想谢,不如去谢双喜。” “双喜也好,你也好,都算我的救命恩人。”云怀瑾有些激动,转言又道:“薛志忠的事,也是你才能轻易摆平。” “怀书,赶紧多谢晚意,不然你现在还在大狱蹲着呢!” 云怀书再笨,也能联想到传说中救治薛志忠的蒙面女子,就是云晚意。 难怪云家上下所有人出面,都没见到薛家人,云晚意轻松就搞定了。 无意间,他竟承了云晚意这么大恩情。 也难怪云怀瑾先前和他说那番话,更庆幸他后来没糊涂,跟着云怀瑜几人对付云晚意! 云怀书激动道:“晚意,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多谢你帮忙。” “是为祖母。”云晚意退后一步,道:“大少爷,二少爷,两次相救都非我本意,不需要多谢。” “往后,还是和先前一样,保持距离为好。” 云怀瑾神色中带着受伤:“先前是我们被人蛊惑先入为主,才会误会你,如今我们知道了,你又何必抗拒?” “两位公子应该明白,大夫人对我厌恶至极,连云柔柔也对我恨之入骨。”云晚意挑明道:“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先前很多事只是猜测,经过云怀瑜这件事,云怀瑾和云怀书彻底看清了云柔柔。 她口蜜腹剑,善于借刀杀人,三两句就能挑起别人的情绪。 连苏锦也是被她蛊惑,才一步步对云晚意厌恶。 只是,苏锦一帆风顺多年,最不喜欢被人左右,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没那么好改变。 云怀瑾顿了顿,道:“母亲那边我会去说,至于云柔柔,我也会想法子送她走。” “晚意,我们是亲兄妹,没必要如此生分。” “那,等大少爷做到了再说。”云晚意勾了勾嘴角:“还有,大少爷既然看出我的身份,也请你帮忙保密。” “为什么?”云怀瑾有些错愕:“公开身份,淮安侯府大小姐和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都有利于你。” “身份是双刃剑,有利就有弊。”云晚意笑了笑,道:“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被身份限制。” 说完,她错开云怀瑾的阻拦,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兄弟二人都在深思她的话。 是啊,做喜欢的事,不该被身份限制。 她既然喜欢,就该无忧无虑。 云晚意回白梅苑收拾一番,转而去了德善堂。 今日是给帝景施针的日子,顺便,小满和夏至做了很多绣品,也是时候拿去给帝景看看,能不能过关。 第125章 云柔柔的肖想 施针结束后,云晚意将小满和夏至做的绣样交给常景棣。 常景棣看过后,很是满意:“不愧是你带出来的人,我会交给琳琅,剩下的事琳琅会直接联系你,还是按照先前我们定下的分红。” 云晚意嗯了一声,随即提议道:“锦绣阁做的本就是富人生意,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在富人里头,再挑一筹。” “嗯?”常景棣看到她惊艳的眉眼,眸中不免带着不自觉的痴色,语调微扬:“再挑一筹?” 云晚意将样衣铺开,解释道:“物以稀为贵,这种花样绣起来十分繁琐,还考验绣娘的心境。” “不如,每一种衣裳仅此一件,价格定高,甚至可以直接价高者得。” 常景棣听懂了她的意思,随即又微微蹙眉:“这样一来好是好,可每一种只出一件,花样岂不是要很多才行?” 云晚意眨眨眼,语调俏皮:“既然我提了这个建议,自然想到了足够供应的花样,这些,帝公子和琳东家不必操心。” “如此劳心劳神,分层再给你一层!”常景棣格外大方。 人都要成他的了,何况小小银子? 反正锦绣阁开了多年,他手中银子早就够了,能哄她开心,什么都行! 云晚意也没推辞,道:“那好,我这几日找机会和琳东家商议此事。” 今日德善堂的人不算多,加上新招的两位大夫,云晚意没打算留下,送走帝景后,准备回府休息。 谁知道还没出门,就瞧着一波波人从她德善堂门口经过,蜂拥朝巷子另一头而去。 个个一脸兴奋,场面诡异。 “真是稀奇了。”云晚意靠在门口,整理着重新戴上的面纱,疑惑道:“这巷子里新开了什么新鲜铺子?” “不是,您不知道啊?”章掌柜靠近几步,手中还拿着炒焦香的瓜子,顺道给云晚意递了一把。 “今早就贴出告示,薛右相府出了大事,抄家流放,薛右相直接处死,这个时辰估摸着要行刑了。” “往日那薛志忠仗着身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薛右相又偏袒儿子,大家求助无门,视他做帮凶。” “大家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不得赶紧去看一眼热闹?” 云晚意也想嗑着瓜子听八卦,但她总不好掀开面纱,那场面有点奇怪。 她顿了顿,拒绝了诱人的瓜子,恍惚道:“现在才贴告示?” 最近没关注薛家的事,在和薛大夫人的交易后,她还以为风雨还得酝酿一阵子。 没想到薛大夫人也是个狠人,心死后只花了十来日,就把不可撼动的右相府折腾没了! 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女人。 云晚意心中感叹着,随口问道:“那薛志忠和薛大夫人呢?” 章掌柜和云晚意熟悉后,也没遮掩性子,嗑着瓜子还不忘叹了一声:“要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那薛大夫人的泼辣性子上城谁人不知,摊上这么个儿子,到底还是爱子心切,知道薛志忠活不成了。” “待悄悄把薛志忠埋了以后,硬是带着打手上门把外室和外子打死了,悬梁自尽!” 云晚意忍不住蹙了蹙眉,纠正道:“薛大夫人不算可怜人,被薛志忠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些,才叫可怜人。” “话说回来,若非薛大夫人和薛右相爱子纵容,薛志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薛家又怎么会覆灭,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 章掌柜点点头,赞同道:“您说的对,都是咎由自取。” 等人潮过去,云晚意才重新出门。 心中,也盘算着薛家倒台后会牵连的人。 和薛家往来过密的常青则,肯定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暂时还不知他下场是什么,总之,是做不成云柔柔的靠山了。 难为淮安侯府算计一场,为保云柔柔能嫁给四皇子,费劲千辛万苦寻回云晚意去应付镇北王的婚约。 如今局势在短短十来日中逆转,四皇子从云端跌入谷底,倒是镇北王,在一片不好的声音中,竟然活下来了! 还给了云晚意空前盛大的聘礼。 淮安侯府,云恒益正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苏锦呆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小声道:“皇上一向喜欢四皇子,难道就没半分余地了,最不济,混个封号去封地也算出路啊!” “妇人之见!”云恒益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薛家牵扯的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事,涉及谋逆,但里面牵连广,皇上为了皇家颜面没拿出来明说。” “这种情况下,四皇子不说翻身,能留一命,还是看在贤妃侍奉皇上多年的份上,如今,他已经被逐出皇宫贬为庶人,不知去向。” “今日告示只说右相府,明儿关于四皇子的告示也会下来。” 苏锦心猛然一沉,更为小心的试探道:“那,和四皇子有关联的人呢?” “四皇子的近侍全诛九族,府的上的下人一律牵连流放,贬为贱奴,世世代代不能翻身!”云恒益吸了一口气:“侍妾发落为官妓。” 苏锦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倒抽一口冷气。 云恒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顿了顿,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欣慰,道:“好在柔柔先前出了些小问题,四皇子主动和她疏远。” “她没被波及,我们淮安侯府暂时也还好。” “是柔柔那孩子运气好。”苏锦按着心口,后怕道:“但凡她错一步,咱们就要受牵连,要不说她是我的幸运星呢?”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云恒益叹了一声,眸中出现些许阴沉:“四皇子倒台也是我们的机遇。” “听说这几日小舅子要回来,你带柔柔去迎接,顺便打听下岳丈大人的打算。” “一旦扶持哪位皇子,我们就紧随着而上,让柔柔早做打算。” 苏锦知道他的意思,嗯了一声,道:“云晚意那丫头天生反骨,不可能为云家做什么,还得指望柔柔。” “就盼着怀瑜平安顺利,为云家争得荣光。” 他们二人在谈话,丝毫不知道云柔柔就躲在柱子后听着。 她本打算,云家若有因此弃了她的心,就要利用苏锦另谋出路。 没想到云晚意的态度,让云恒益和苏锦完全不放心。 也好,什么都是她的! 看,云晚意,你成为第一贵女有什么用,你亲爹和亲娘,依旧向着我! 被你蛊惑的祖母,大哥和三哥,我迟早会抢回来! 云柔柔眼底划过一丝怨毒,转念想到俊逸无双的镇北王。 如今,常青则没了,她若成为和镇北王联姻之人,那就完美了! 第127章 命格相克 绿萝脸上痛的厉害,昏昏沉沉回到苏锦的院子,就被告知她被贬成三等婢子。 三等婢子是不能住在主人院内的,只能挪去外院婢子住的大通铺。 绿萝实在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苏锦会做出这种决定,收拾行李时还想着等会去苏锦跟前问问。 顶替她位置的绿荷十分得意,看她慢吞吞的收拾行李,一眼觉出意图,冷哼道:“不为主子好的婢子,留着也是无用。” “你别打旁的主意,夫人说了,往后你别在跟前晃悠,看着你都烦。” 绿萝一顿,难以置信的抬眼:“夫人真是这么说?” “还能有假?”绿荷不屑道:“我们一起来夫人身边伺候,偏你最没用,性子软弱毫无主意,但又是你最得夫人喜欢。” “现在看来,没用的人再得喜欢也没用,你呀,帮不上夫人的忙就算了,还给夫人添堵,早就该让出位置滚了。” “夫人能这么对我,还不是能这么对你。”绿萝咬着牙,红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你别得意!” 绿荷笑意更甚,走过去拍了拍绿萝没受伤的右脸,道:“要让你失望了,这一回我和绿蕊一起提拔。” “我们二人定会齐心协力,好好伺候大夫人,为夫人排忧解难的,不像你没用,如丧家之犬!” 绿萝这种被赶出来失宠的婢子,比大通铺里任何人都低贱,还被排斥。 加上绿荷事先打过招呼,大通铺里的丫鬟更是针对,不仅把靠门漏风的位置给她,还在她铺上洒了冷水。 绿萝上前理论,不敌众人,混乱中被打了好几巴掌。 大通铺屋子大,房内没有炭火冷的厉害,这一瓢冷水下来,绿萝彻底睡不成了。 再想到以后会更难熬,绿萝心如死灰,裹紧棉袄往后远去,打算跳井一死了之。 也就是这时候,双喜“恰好”撞到寻死的绿萝,惊诧道:“你不是大夫人身边的绿萝,这么晚怎么在这?” “我没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绿萝面如死灰,露出来的右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双喜蹙着眉,关切道:“你的脸被谁打成这样,好歹是大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她们这么大胆?” “我是个无用之人。”绿萝心知很多事不能和双喜说,但今日来的郁闷委屈和不甘实在无处纾解。 反正是将死,也顾不得太多,她索性道:“双喜,我们同为婢子,你在大小姐身边什么都有,我在大夫人身边如履薄冰。” “不过为大小姐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样,不仅被推倒毁容,还贬了身份,谁都能欺负。” 绿萝一股脑将事情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委屈:“我就是看大夫人实在不对,这才劝告。” “没想到是为我们小姐。”双喜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道:“这是先前大小姐给我的,止疼生肉,还不留疤。” “你先留着用,回去好好休息,等以后我帮你来白梅苑。” 绿萝愣楞的盯着药瓶,难以置信道:“大小姐和大夫人形同水火,还会要我?” “当然,你本性善良,又能辨是非。”双喜见状,赶紧道:“小姐院子里人不多,要的就是忠心善良。” “等你好了,小姐肯定会让你来的。” 绿萝打量着双喜。 双喜身上是很好的锦缎,头上戴着几朵珠花,金银交织,还有一根白珠簪子。 这幅打扮,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和大户人家的庶女都要体面。 再看她,同样是大丫鬟,伺候大夫人多年,却连治疗脸的银子都拿不出。 绿萝心头又苦又涩,忽然生出层层叠叠的恨意,眼神也变得凌厉:“好,那就麻烦你了,一定要记着此事。” “嗯。”双喜点点头,随即又叮嘱道:“事情没成之前,你要在大夫人院子里好好伺候,免得被人拿住话柄。” 绿萝是良善,不是傻,当然明白双喜的话,点头道:“我不会给大小姐带去麻烦的!” 双喜回去复命,已经是后半夜了。 云晚意还没睡,靠在窗前制作毒药,见双喜进来,挑了挑眉。 双喜兴奋的上前,夸赞道:“小姐也太厉害了,料事如神啊,绿萝果然经不住磋磨准备寻死。” “奴婢恰到好处救下,只浅浅说了几句,她就把事情全部说了。” 双喜把绿萝的话全部重复一遍后,又叹道:“没想到她竟会为您说话,而大夫人也太狠心了,好歹伺候多年,说不要就不要。” “绿荷和绿蕊早就看不惯绿萝,唉!” 云晚意顿了顿,道:“大夫人发怒,主要因为绿萝的话,其实绿萝并非为我,只是公道话而已。” “忠言素来逆耳,可惜了绿萝本性良善,却跟错主子。” “没错!”双喜颇为赞同,又道:“接下来怎么办?” 云晚意起身,拿了几样药给双喜:“治疗外伤和祛疤的都有,你送去给她,等她好了再说。” …… 绿萝的事让苏锦发了好大的脾气,生气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云柔柔身上。 也不知道云柔柔怎么忽然病的这么厉害。 苏锦命人去城外悄悄找的大夫,吃过药过了大半夜,还是高热不退,反而有越来越热的架势。 云柔柔憔悴的脸上烧成红霞,嘴唇泛白开裂,起了一层干皮。 苏锦连夜守在榻前又急又气,嘴角起了一串燎泡:“柔柔身子弱了些,不至于病成这样。” “难道是为四皇子被废,她心思郁结,受惊过甚所致?” “二小姐心思通透,不至于为了男子如此。”绿蕊见状,熬了将火的菊花茶来,小声道。 “奴婢瞧着二小姐的病没那么简单,起病急,难以医治,像被什么冲撞了。” 茶水冷热正好,苏锦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惊诧抬头:“你的意思……” “先前府上驱邪,闹了一通是个假道士,是不是真有邪祟谁也不知道。”绿蕊知道苏锦痛恨云晚意,顺势道。 “奴婢说个不敬的话,自从大小姐回来,二小姐和您就处处不顺,奴婢听人说过有人命格相克,便会如此。” “大小姐不见得是邪祟,只怕和您,还有二小姐命格不睦啊!” 苏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放下茶杯沉声道:“命格相克,该如何?”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绿蕊顿了顿,又小声道:“不管要如何化解,有镇北王给大小姐撑腰,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除非,咱们这边也有人护着,让镇北王忌惮。” 苏锦紧拧着眉心,叹道:“能让镇北王忌惮,除了皇上没别人,后宅的事又不能闹到圣上跟前。” “大夫人忘了?”绿荷从屏风后出来,笑道:“您还有苏家呢,舅老爷后天就回来了,不就是您的靠山?” 苏锦眉心一点点展开——苏威身为小将军,军功也不少,又是苏家独子,往后承袭苏震天的衣钵。 最主要的是,他素来喜欢云柔柔,肯定不会让云柔柔被欺负的! 苏锦越想越是欣慰,抬眼看着两个婢子,叹道:“还是你们中用!” 第二天早膳时,云晚意也得到消息,苏威明日抵达上城。 “大夫人那边肯定会指望舅老爷。”双喜给云晚意梳着头,分析道:“舅老爷素来疼爱二小姐。” “若大夫人再添油加醋说一番,只怕舅老爷要为难您。” 云晚意没有回答,思绪顺着铜镜里的人,恍惚回到前世。 按照前世的记忆,苏威回来应该是年后三月。 驻守边疆,加上西南魇族不安分,虽被击退却屡屡挑衅,苏震天和苏威都不可能随便回来。 难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内情? 见云晚意凝神不语,寒露轻笑着活动气氛:“听说苏将军性子直爽,承了苏老将军,应该不会和大夫人一样偏帮,大小姐不必过分担心。” 云晚意倒不担心苏威帮云柔柔和苏锦母女对付她。 毕竟前世苏威在母女二人胡搅蛮缠下,还保持公正,对她这亲侄女很好,想着方弥补她多年不在的委屈。 外祖更是在最后关头,用兵符护她周全。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舅舅这趟回来只怕有别的原因,明日随我去城外迎接。” “啊?”双喜和寒露皆是一惊。 寒露更压低声音道:“苏将军身份不同,半道怕是不会见我们。” “我有办法。”云晚意微眯着眼,道:“你们只管照办。” 云柔柔高热还是没退,后来苏锦又冒着危险请了大夫上门,药刚喂进去又被吐出。 苏锦也顾不得太多了,当晚,再度求到云晚意面前。 这一次,她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讨好中带着小心:“晚意,先前是我冲动了,请你去看看柔柔吧。” 第128章 再求帮忙 短短一夜加上半日,苏锦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保养得宜的脸色苍白,眼下一团乌青。 连鬓边都多了几丝白发。 重生后,云晚意早就看透,不在奢望苏锦对她有任何母女情谊。 不过,看到苏锦这般为云柔柔,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云柔柔就这么好,哪怕明知她有错,还能为了她来求我?” 苏锦垂着眸子,忽然苦笑了一声:“在我眼中她就是我亲生的,是我没日没夜精心呵护到这么大,是我娇养的宝贝。” “她若不好,也是我溺爱所致,不是她的问题!” 云晚意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锦忽然抬头,死死盯着她:“我知道你恨她抢走你的一切,可这都是命。” “哪怕她再不好,只要撒个娇,我就会想起她小时候多可爱软糯,多体贴孝顺,多会讨我欢心。” “可你呢,你从回来后只会惹我生气,从来不肯为我低头,还处处和我作对,换做你是我,会不会偏心,会喜欢谁?” “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你若想让我喜欢你,就要和她一样,至少,不要让我这当母亲的处处看你脸色!” 说到最后,苏锦声音拔高,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傲气。 她还以为,云晚意问这话,是想得到她的疼爱和喜欢! 云晚意笑了,是真的气笑了:“大夫人,我自小没人疼没人教,却也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是非曲折我能分清,黑白我能分明,已经长到现在,不需要再有母亲教我,您那份母爱,还是留给云柔柔吧。” “如此也好。”苏锦傲然站着,顺势道:“话都说开了,还请你去救救柔柔,至少把她的高热降下来。” “听说长时间高热不退,会损伤脑子,行医的人,医者本能,不会见死不救吧?” 云晚意看着苏锦着急的样子,微微挑眉:“救她可以,不过,得按照我的诊金来。” “出诊一千两白银,若要施针再另算,如何?” “一千两!”苏锦咬着牙:“你怎么不去做山匪,直接抢劫?” “这是我出诊的正常价格。”云晚意动动手腕:“大夫人不想出银子,可以另请他人。” 为云柔柔的病,她已经找了三个大夫了,再出去找,会被人发现的! 苏锦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道:“我答应你,你现在就去给她看!” “先给银子。”云晚意笑了笑:“免得到时候夫人赖账,还用血亲那一套恶心我。” “我哪里会带这么多银子随身。”苏锦狠狠看着她,道:“你先跟我去,我拿给你。” 云晚意知道,苏锦身上应该没多少能用的银子了。 她的陪嫁虽多,可这些年淮安侯府拿不出来银子,为了云柔柔不比别的千金差,衣裳首饰,吃喝用度,请各种师父教习,早就不知道贴进去多少。 仅剩下存银,前几日全贴补悄悄给云怀瑜了。 苏锦一脸难色,为了云柔柔,还是硬着头皮给了云晚意一千两银票:“银子给你,你赶紧去看看柔柔!” 第131章 互认身份 苏威主动发问,是最好自报家门相认的时机,云晚意绝对不会错过。 她故作为难叹了一声:“救人不求回报,我身份特殊,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既然你是外头来的,在上城谁也不认识,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淮安侯府刚迎回的大小姐云晚意。” “什,什么,你竟然是淮安侯府的人!”苏威顿时瞪大眼睛,诧异中带着惊喜:“那你父母是?” “父亲乃淮安侯云恒益,母亲是大夫人苏锦。”云晚意面带落寞,顿了顿道:“可惜,父亲母亲因为些误会,和我并不亲厚。” 苏威接到过家书,知道姐姐和姐夫新接回了当年报错的女儿,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听她话中深意,中间应该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苏威又仔细打量了云晚意几眼。 云晚意面如桃花,颜色极浓,如冬日绽放的梅花,姣好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傲,没多余的装饰,却自有风华。 仔细看,眉眼间好像是有些苏锦年轻时候的美貌,也难怪刚才他一直觉得眼熟。 且从刚才的事情来看,人品言行出挑,端正有礼,热心善良。 苏威心中对这个第一次见的外甥女颇为满意,也没多想,直接表明身份:“淮安侯府大夫人是我的亲妹妹。” “说起来,你和我还是嫡亲的一家人!” 云晚意闻言故作惊诧,眼带怀疑上下打量苏威,难以置信道:“听闻大夫人只有一个哥哥,难道您是舅舅苏威?” “是。”苏威点点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脸色微微变了变:“你母亲难道没告诉你,我今日回上城?” 他的话里多了几分怀疑。 苏威征战沙场,不仅有一身武艺,心思更是缜密。 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在这种场合相遇,不由让他怀疑云晚意是不是刻意为之! 云晚意的确是专门出来偶遇苏威的,可她也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偶遇,属于误打误撞的意外。 她明白苏威的顾虑,面上的惊诧逐渐消退,再度换成了落寞:“既是亲舅舅,迟早要知道真相,我也就不避讳明说了。” “大夫人不喜欢我,从未和我说起过外祖和舅舅一家的事,我之所以知道舅舅,还是听府上伺候的丫鬟说起。” 她说到这,顿了顿,带了几分苦笑:“舅舅回来这等大事,大夫人又怎么可能主动和我说?” 云晚意没说苏锦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喜欢,苏威心中自有几分猜测。 自家这个妹妹早就被父亲和自个儿给宠坏了,嫁给云恒益后也是顺风顺水,底下的人个个安分顺从,儿女也争气,没遇到过一点挫折。 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依旧脑子单纯一根筋,性子执拗又自我。 以苏锦那性子,保不齐还真因为看不上乡下回来的亲女儿,闹得不快。 苏威想到这,脸色缓和了些:“你刚才说,在这采药?” “是。”云晚意指着刚被她放在一旁的土根,道:“这叫园山根,能治疗头疾,冬日发芽,只有在大雪后的晴天才能找到。” “前几日下雪后晴了一阵,眼瞧着又要下雪,再等下去园山根无法采摘了,我带着婢子前来寻找,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舅舅。” 云晚意说到这,眼睛再度圆瞪,看向马车棚子:“若您是舅舅,那马车中的人是谁?” 苏威吸了一口气,想到云晚意会医术,声音放低了很多:“你是叫晚意,对吗?” 云晚意微微点头。 “晚意,马车中的老人,是你外祖苏震天。”尽管周围没人,苏威依旧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解释道。 云晚意面上诧异不减,压着嗓子惊呼道:“您和外祖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您刚才说要回来,该走官道才是啊。” “难道,您两位被人给偷袭,不得已才从小路来,不对,外祖伤成那样了,明显是多日旧伤,到底怎么回事?!” 苏威见云晚意看出端倪,扫了眼马车,重重叹道:“你外祖和我都是镇守西南边陲的将军,多年都在边关,本不得回上城。” “几个月前魇族毫无预兆的偷袭,还是三面进攻,大军正好处在修整期,我们分别带人拦截防守,你外祖虽力退敌军,却被人牵制,受了重伤。” “本来军医医治过,已有好转,又不知为何病情忽然加重恶化,拖到前些时日,军医已经束手无措。” “我找遍周围的大夫,全没办法,只能趁着年底回来的空儿,偷偷带着你外祖回来,想在上城找个好大夫试试。” 云晚意听完,既是担心,又是不解:“外祖身份不同,有伤也在情理中,直接上报后回来医治就是。” “您这般偷偷摸摸回来,大军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一旦被人发现,是牵连全族的死罪!” 苏威没想到她乡下回来也能知道这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再度带着苦涩叹道:“我如何不知后果?” “可,如今局势不好,加上你外祖在圣上跟前立下军令状,必收服魇族再回,否则苏氏一族都有危险,我只能出此下策。” “大军那边有我的心腹镇守,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云晚意想到外祖的情况,也清楚必是想尽办法,拖无可拖了才会冒险回来。 既无退路,她凝眉提议道:“舅舅若信得过,将外祖交给我,我有药铺可安置,方便治疗,也有法子瞒天过海。” “这样一来舅舅也能安心进城,您既回来,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带着外祖诸多不便,还要进宫面圣。” 苏威之所以带着苏震天铤而走险从小路先行,就是想不惹人注目,等进城找大夫给苏震天治疗,再与回来的人一起进宫。 千算万算,没想到走小路也会有这么多麻烦。 第132章 出自师父的毒 章掌柜彻底被她严阵以待的操作整蒙了。 等抓好药材,王德发去熬药了没在跟前,章掌柜总算得空,凑上前问云晚意道:“易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什么病,神神秘秘就算了,还需要新加一道门上锁,难道是疯癫了?” “他有瘟病。”云晚意不可能告诉章掌柜实情,找了个借口,道:“病入膏肓,必须单独治疗,不能任何人靠近。” 一听瘟病,章掌柜吓得连连在衣裳上擦手。 转而觉得不对,拿起一旁的毛巾捂着手,又惊又怒:“易姑娘,瘟病是传染的!” “咱们德善堂开门做的本就是病人生意,他们本就体弱,容易生病,怎么能接触瘟病之人呢,那不是让人去死吗?!” 云晚意蹙着眉没回答。 只有用瘟病这个借口,才能避免其他人上楼看到苏震天。 而瘟病,的确厉害。 章掌柜见她毫无反应,按耐不住,沉着脸提醒道:“瘟病素来都是大规模转染,先前甚至有一个人起病,连累一城人的例子。” “姑娘哪怕医术再高明,也不是华佗在世,弄回这样的人,就好像在咱们德善堂埋下了引子。” “风险极大,一旦爆开,整个上城都岌岌可危,这,这不是胡闹吗?” 云晚意还没说话,章掌柜自顾道:“不行,得赶紧将人弄出去,最好弄出城,免得祸害上城。” “不对,我要先洗手,免得沾染上了,易姑娘年轻,不知道厉害,还是赶紧处理一下您自己吧!” “章掌柜。”云晚意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按住慌张不已的章掌柜,道:“没那么严重,我话还没说完呢。” 章掌柜走到门口,一脸着急:“您还要说什么,难道想说,您准备将人治好?” “疑似瘟病,我不确定。”云晚意顿了顿,改口道:“和瘟病很像而已,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 “哎哟,小祖宗!”章掌柜把着门,急的都要哭了:“这和没说有区别吗,还是赶紧把人送走吧。” “我已经有治疗的办法了。”云晚意打断章掌柜,道:“往后,他由我亲自照料,不接触任何人!” 章掌柜实在无奈:“易姑娘,您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要真是瘟病,您接触他了再接触别人,一样会传人。” 没想到章掌柜如此固执,也怪她,慌不择言下,选了个让人骇然的借口。 云晚意见实在没办法,沉着脸道:“我现在是德善堂的东家,哪怕你闹到帝公子面前,也是我说了算。” “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也不会接触别人,不会给德善堂和上城带来危险。” 章掌柜没法改变她的决定,站在门口颇为失望:“原以为您是个稳妥的人,没想到如此冲动。” “算了,该劝您的我劝了,若有一日出事……” “绝对不会牵连你和别人。”云晚意微微闭眼。 一语双关。 第133章 打砸白梅苑 这也是云柔柔昏睡了两日后,第一次睁眼。 寸步不离守在榻前的苏锦,见到云柔柔睁眼后,激动的又哭又笑:“天菩萨,你可算醒了!” “母亲。”云柔柔刚醒,身子还没缓过来,虚弱的厉害,说话有气无力,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让您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苏锦离得近,闻言叹道:“你是我女儿,当母亲的为女儿,难道不应该?”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一直让人备着粥,你两日没进食,先吃点东西,晚一些还得吃药,空着肚子怎么行?” 云柔柔完全没胃口,稍微一动,就觉得浑身如针刺一样疼。 声音大了些,却沙哑难听,如破旧风箱似,哭道:“母亲,我身上好痛。” “哪里疼?”苏锦紧张起来,上下看着,却不敢伸手碰她。 “浑身都痛。”云柔柔忍不住,眼泪顺着鬓边,没入头发:“您给我请个大夫来吧,我痛的受不了。” “你病的不是时候,四皇子前脚刚被处罚,你后脚就因为忧思过度病倒。”苏锦为难的解释道。 “我秘密请了好些大夫,开的药都没用,只能拉着脸求了云晚意帮你。” 说到这,苏锦眼镜猛然瞪大,后知后觉的猜想道:“也就她开的药你吃过后有所好转,难道,她还私下做了手脚,让你浑身不快?” 云柔柔躺着不能动弹,闻言脸色都变了:“她恨我抢走您和父亲的疼爱,巴不得我死,怎么会真心为我好,肯定是她做了手脚!” “你别着急。”苏锦怕她激动之下再度昏倒,赶紧安抚道:“我这就去找她来!” 苏锦怒意冲冲跑到白梅苑兴师问罪,恰好碰到一身疲惫的云晚意从外边回来。 “好啊,你这小贱人,我还说你怎么忽然好心松口帮柔柔看诊。”苏锦一看到云晚意,立刻骂道。 “没想到主意打在这儿呢,连个病人都不放过,你心思也太歹毒了,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云晚意忙了一整天,晚上又耗费精力,实在疲累,冷眼看着发疯的苏锦,反唇相讥:“大夫人,你再看不上我,我们也是一脉相承。” “我是小贱人,你岂不是老贱人,这么骂自己不好吧?” “少伶牙俐齿。”苏锦咬着牙,眼中的仇恨丝毫不加掩饰:“柔柔本就体弱,最近更是被你搅合的夜不安眠。” “如今病重,你竟然借用医术给她的方子做手脚,你还是不是人?” 云晚意起得早,忙了一整日,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休息,面对苏锦没头没脑的质问,冷哼道:“我是不是人,你不知道?” “大夫人,这么晚了,你要发疯回你自己院子去,白梅苑不欢迎你。” 她那双凤目中没有半分情绪,却偏让人看出她的态度。 绝美的面上更毫无波澜,仿佛眼前的人再怎么做,她都不会因此有所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幅表情和态度刺激了苏锦,还是因为担心云柔柔的身体。 苏锦一下子暴怒,真真的成了疯妇,尖声叫道:“你别用这幅死样子对着我,以为在淮安侯府住了几个月,就成了淮安侯府的人?” “我苏锦怎么会生你这种无情无义冷血又狠毒的女儿,说什么白梅苑不欢迎我,哼,我倒要看看,谁不欢迎谁。” 苏锦越说越气,心口剧烈起伏,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等说完,直接往白梅苑里面冲。 目光所及,花瓶,茶壶茶碗,杯子,琉璃瓶,药瓶……有什么砸什么。 一时间,白梅苑中叮里当啷噼里啪啦,十分骇人。 双喜小满和夏至听到动静出来,全都吓坏了。 双喜更是壮着胆子上前阻拦:“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闪开,贱婢!”苏锦盛怒之下哪里还有理智,一把狠狠推开双喜。 双喜躲闪不及,差点倒在地上。 云晚意隔着几步之遥,给几个婢子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别插手此事。 无人阻拦的苏锦宛若无人之境,连日来的怨气一股脑撒出来,大声呵道:“我是这淮安侯府的主母。” “淮安侯府的一砖一瓦全是我的,包括这白梅苑,小贱人敢和我拿脸,哪里来的胆子?” “别以为你住在这白梅苑我就不敢如何,照样儿给你砸了,看你住不成,还拿什么嚣张!” 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苏锦一边嘶吼,一边瞄上别的东西。 凡是布料能撕扯的,全部逢中扯断,不能撕扯的,便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子胡乱划拉。 桌椅柜子,又摔又砸,连衣柜里的衣裳也没放过,全部扯出来丢在地上。 这么一番下来,整个主屋内好像土匪过境,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云晚意毫不怀疑,如果这里不是淮安侯府的地儿,苏锦定会放把火烧毁泄愤。 她拧着眉心站在门口,看着苏锦发疯。 屋内的东西都不是顶好的,摔了也就摔了,惋惜的是这一地狼藉,收拾起来要费一番功夫。 又不能早些歇息了! 苏锦也砸累了,索性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喘气。 她的恶气还没出完,眼神愤怒依旧,恶狠狠看着云晚意,警告道:“柔柔若有个三长两短,不管谁给你撑腰,我都会杀了你陪葬。” “识相的话,赶紧去给柔柔看看怎么回事,把你在方子里做的手脚处理干净!” 云晚意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指着地上一尊五彩琉璃玉尊道:“大夫人弄坏的东西,我会报给府上重新置办。” “唯独这一件乃固伦公主所有,大夫人还是想好怎么跟固伦公主解释吧。” “哼,别以为搬出固伦公主我就害怕。”苏锦完全没有惧意:“再说了,固伦公主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这儿?” “你别以为有镇北王給你撑腰,我就奈何不得你,苏家回来人了,连镇北王也要给几分面子。” “要真惹急了,苏家出面使点计谋,只怕连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婚约,都要作废!” 云晚意正要说话,闻声赶来的云怀瑾看着屋内的惨状,倒抽一口气:“母亲,您素来自持身份,怎么会做这般鲁莽的事?” 云怀瑾一边说,一边关切的打量云晚意:“晚意,你有没有受伤?” 云晚意和苏锦同时一愣。 两人都不相信,云怀瑾进门后的第一件会,竟然是指责苏锦,关切云晚意! 本就生气的苏锦,气的眼眶都红了:“好啊,云怀瑾,连你也被这贱蹄子迷了心,连母亲都不要了?” “你怎么就不多问一句,我好端端的为何来砸她的院子?” 云怀瑾已经走到云晚意身边了,闻言微微蹙眉,看向苏锦的眼神带着些许失望:“不管您如何厌恶晚意,她到底是亲血脉。” “如此在白梅苑闹,失了您的脸面,也让下人看了笑话,母亲身份在此,该稳重些的。” 苏锦勃然大怒,将唯一一个凳子狠狠朝门口的云怀瑾扔去:“你是我养大的儿子,竟帮一个野蹄子说话?” “你难道不知柔柔昏迷了几日,这野蹄子竟然借着给柔柔看病的机会给她下毒,我难道不该来砸了她的院子?” 云怀瑾轻松避开凳子,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云怀书的惊呼:“祖母,您没事吧?” 凳子擦着门外老太君的身子而过,老太君吓得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勉强稳住身子后,老太君拄着拐杖,在云怀书的搀扶下怒意匆匆进门。 还不等开口,又被眼前好似战场的狼藉吓了一跳,紧跟着眉眼黑沉,怒斥道:“苏锦,你眼底还有没有我这老太婆?” 苏锦砸屋子的时候,就想到了老太君,也没害怕,直接将控诉云晚意的那一番话重新说了一遍。 末了眼泪横流,泣不成声道:“这野蹄子没回来前,柔柔是大家放在手心中的宝,皱一下眉钱家都心疼。” “现在呢,她都要给人害死了,也无人问津,还全部帮凶手说话!” “少拿这套说辞绑架我。”老太君气的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云柔柔是自作孽,但凡她心思纯良些,也不至于会失了人心。” “你一味偏帮,如今竟糊涂到来砸了白梅苑,我心疼晚意才让她住在这,你是不是连我的静园也要一并砸了?” “祖母,您消消气。”云怀书赶紧帮老太君顺着气,安抚道:“此事是母亲的错,晚意妹妹这里,我会派人来收拾。” “母亲也是着急担心柔柔,才会一时冲动,您别置气。” “好啊,云怀书,连你也不信我!”苏锦越是大怒,道:“你们都被那野蹄子下了迷药,好,都不帮我,我出去找人!” “我哥哥回来了,他最是心疼柔柔,明儿他自会为柔柔主持公道!” 第134章 正式翻脸 整整一日,苏锦记挂云柔柔,一次也没想过今日是苏威的归期。 直到现在,她撒泼被指责后觉得孤立无援,才想起找苏威撑腰。 云怀瑾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凝神道:“今日舅舅归来,没见母亲去迎接探望,明日为云柔柔而去,不知道舅舅作何感想?” “你舅舅心疼柔柔,怎么会计较这一日两日?”苏锦气愤极了,目光绕过云怀瑾和云怀书,最后落在云晚意脸上。 眼底的恨意越发浓郁,怒声道:“倒是我小看了你,先是迷惑的老太君对你处处袒护,如今又是云怀瑾和云怀书被你迷昏了头。” “怀瑜被你害的远走他乡去了战场,眼瞧着整个淮安侯府都被你搅合的不安宁,我倒要看看苏家回来人了,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苏锦!”老太君打断苏锦的话,手杖在地上捣的咚咚作响,恼怒不已:“你身为淮安侯府的大夫人,是非不分,竟闹到小辈院子里来撒泼。” “万事都成了别人的错,也好,明日我跟你一起去苏家,我也要问问苏家是个什么渊学博才,教出你这么个不知深浅的嫡女。” “这么多年,身为婆母,我对你足够容忍,不代表你可以当着我的面撒野!” 苏锦嫁入淮安侯时,淮安侯府还算鼎盛,苏家和淮安侯府门当户对,这么多年老太君也从未和苏锦红过脸。 就是从云晚意回来后,老太君几次呵斥,最后竟连掌家大权都给了秦霜那个妾室! 苏锦也正因为此,才逐渐对云晚意恨之入骨。 老太君说到这份上,苏锦也顾不得了,仗着苏威回来能撑腰,新仇旧怨上涌,反击质问道:“您对我好?” “拿走我的权利,给秦霜那小贱人叫好,还是为了一个野丫头,当众让我这主母下不来台好?” “亦或者,是纵容一个野丫头,逼走怀瑜叫好,诚如您所言,这份好我苏锦担待不起,何不让秦霜那贱人来做大夫人?” “你,你身为大夫人,满口粗言,如此忤逆!”老太君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道:“在你心里,又何曾将我当过婆母尊敬?” “这白梅苑乃当年老太爷为我所置办,你竟然不管不顾砸成这个德行,难道又不是按着我的脸面在地上摩擦?!” “好啊,不是要评个对错是非,我们现在就去苏家,问问苏老夫人,问问苏将军,实在不行,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没想到,闹到最后苏锦和老太君竟然杠上了。 听老太君那意思,已经怒到极致,动了休妻的念头! 云怀书扶着老太君,赶紧劝阻道:“祖母,柔柔病重,母亲照料几日不眠不休,着急才一时昏头,您别和她计较。” “一时昏头?”老太君怒极反笑,冷哼道:“我看她脑子清醒的很,且心中积怨已久,早就想质问我了。” 云怀瑾拉着气愤不已的苏锦,也劝道:“母亲,您刚才的话太过了,祖母到底是祖母,是这个家身份最高的人。” 说着,又低声凑到她跟前,道:“北荣最重孝道,今日之事且不论谁对谁错,一旦传出去,父亲也好,旁人也罢,都会觉得您不对。” “是我的问题吗?”苏锦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老太君年事已高,竟分不清亲疏,你们也跟着搅合。” “我就不信,你外祖母和舅舅能让别人如此欺负我!” 云怀瑾眉头皱的更紧,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到底还是劝道:“舅舅和外祖身份不同,如今舅舅无端回来,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您若仗着苏家,对婆母不孝,砸子女园舍,您难道以为不会连累苏家,不会连累舅舅?” 苏锦吸了一口气,眼中已经带了酸涩:“我知道分寸,但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云晚意昨晚睡得很迟,一大早起来出城回城奔波,又费尽心思照顾苏震天,疲累的懒得动弹。 听着耳边的争执,她实在觉得头疼,往前一步走到老太君跟前,道:“祖母,您身子没好,暂时动不得气。” “大夫人上门找我给云柔柔看诊,我料到后续麻烦所以拒绝,没想到大夫人二次上门,我不得已才去看诊开药。” “没想到还是被大夫人误会,若真觉得药有问题,不妨请洪钟上门给云柔柔复诊,看是不是我在药里面动了手脚。” “若非柔柔病的不是时机,你以为我会来求你?”苏锦刚平复些许的心,再度狂躁:“还不是担心废四皇子的事,会牵连她,牵连淮安侯府。” “要能去请别人来看诊,我早就请了,用不着你在这马后炮,柔柔吃了你的药,浑身疹子加重,痛的动都动不了。” “你们若不信,现在去看一眼,就知道我为何来砸了她的院子!” 老太君别着脸,不想再和苏锦争执,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倒是云怀书,小心翼翼的问云晚意道:“云柔柔不是忧思郁结,担忧过甚导致肝火心盛吗,怎么会起疹子?” 云晚意拧着眉,道:“她昏睡高热几日不醒,其他大夫开的药无用,再烧下去会出意外,所以我下的药猛。” “都说是药三分毒,有些别的反应也正常,最多一两日就消了,只要退了高热就行。” 云怀瑾瞧着一地狼藉,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云晚意勾了勾唇,满是嘲讽道:“大夫人不分青红皂白,来白梅苑直接说我下毒,一言不合就动手打砸。” “院子里的婢子都可作证,我倒是想说,有机会吗?” 小满夏至和双喜不约而同跪下,佐证云晚意的话:“大夫人上门就说小姐心思歹毒,小姐反驳几句,大夫人就动了手。” “奴婢几人阻拦不得,奴婢还被推倒在地。” 双喜手掌上带着血迹,正是被苏锦推到时,在碎瓷片上刮的。 几人都瞧着了,云怀书面带尴尬,看向苏锦:“母亲……”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他也想问问,苏锦到底为何偏帮云柔柔,甚至不惜和云怀瑜一起陷害云晚意。 别的不说,那些狠毒计谋,是他亲耳听到的! 苏锦蹙着眉,想到她出来兴师问罪前,云柔柔虽痛的动弹不得,但清醒后,体温的确恢复了正常。 难道,真是她和云柔柔误会云晚意了? “大夫人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管不着。”云晚意看着苏锦的反应,冷笑道:“但为了云柔柔,冲撞老太君,行迹疯魔,我想问问值得吗?” “大夫人总说我给人下了迷魂药,不知,云柔柔又是不是给你下了迷魂药?” “晚意说的没错!”云怀瑾叹了一声,道:“母亲,晚意才是我们的亲妹妹,您真是鬼迷心窍了,才连亲女儿也不要。” “算了。”云怀书瞧着苏锦越是难看的脸色,打断道:“既然是误会,就此作罢吧,母亲,您给祖母道个歉,早些回去歇息。” 闹到这个局面,苏锦又是个好面子的,哪里肯轻易道歉,寒着脸一扭身,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白梅苑。 没想到苏锦会如此,云怀瑾和云怀瑜同时变了脸色,看向老太君。 “你们瞧着了。”老太君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是苏锦不把我放在眼里,连一句交代都没有,铁心要翻脸。” “今日天色已晚,都安置了歇息,明日再论是非,晚意,你这屋子是住不成了,跟我去静园。” “不用叨扰祖母,这屋子里有些东西乃固伦公主所赐,价值难估,还得清点。”云晚意指着旁边的偏屋,道。 “等稍微料理妥当,我去那边对付一晚。” 固伦公主身份不同,她赐下的东西不能随意破坏,尤其是价值昂贵的东西。 老太君脸色又寒了寒,叹道:“也好,明日我们一起去苏家,既是你外祖家,回来这么久,也该上门拜见。” 顿了顿,又转向云怀瑾和云怀书,道:“你们明日也收拾一番,大家一起去苏家。” “免得苏锦一张嘴,把所有过错怪在晚意身上,让她平白蒙上冤屈!” 兄弟二人点头后,云怀书送老太君回静园,云怀瑾则是留下,打算帮云晚意收拾屋子。 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云晚意的衣裳上,带着已经干涸的黑褐色污渍,瞧着有些像血迹。 “你受伤了?”云怀瑾赶紧往云晚意身边靠近几步,指着她身上斑驳的痕迹,关切道:“是不是被瓷片所伤?” 云晚意从德善堂回来,还没进门就遇见苏锦,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她身上的血,是来自苏震天。 云晚意不会将苏震天的事说出来,顿了顿道:“没什么,在外边行医时沾染的。” “大少爷也回去休息吧,大晚上到底不便,这儿有我的婢子就行,明日一同去苏家就是。” 第135章 一夜怪梦 云晚意这番话让云怀瑾颇为难受,风神俊逸的脸上,明显带着难过:“晚意,你就这么怨我恨我吗,连忙都不让我帮?” “没有怨恨,是的确不便。”云晚意蹲下,捡起一片碎瓷片,道:“现在看到的是杯具,里屋还有我衣柜里的私密东西。” “大少爷是男子,我是女子,便有血脉连着,也该当避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云晚意屋内被砸了个结实,从衣柜里拖出来的衣裳里,还夹着贴身衣物。 云怀瑾的确不方便帮忙,他知道云晚意的医术,更没怀疑那套说辞,难受道:“也好,你也早些休息。” “你还从未去过外祖家,明早我来白梅苑接你,我们一起去。” 云晚意垂着眸子,没应声。 云怀瑾在心里叹了一声。 要是一开始他没被云柔柔蒙蔽,早些发现她是救命恩人,是不是现在也不会疏离至此,能听到她叫一声大哥? 看着云怀瑾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双喜立刻压着嗓子道:“姑娘,奴婢瞧着大少爷是真心当您是妹妹。” “这是个与大少爷搞好关系的好时机,府上的人也逐渐偏向您,您为何不趁机笼络人心,顺着台阶下?” 云晚意微微笑了笑,声音很轻:“既然一开始就做出选择,后面更改只会扰乱自身,还不如就这样。” “我本也不习惯亲近别人,万一刚亲近,他们再度向着云柔柔,我岂非要大喜大悲?” “也是,您刚回来时,府上这些人的行为的确让人寒心。”双喜顿了顿,又道:“对了,明日怎么办?” “您回来还没去过苏将军府,不清楚内情,苏老将军只诞下了大夫人和舅老爷两个孩子,作为府上唯一的千金,大夫人更是被疼爱娇养长大。” “苏家全家都对大夫人十分宠溺,连带着对二小姐也疼爱的紧,大夫人真要去哭诉,只怕您过不去舅老爷那一关。” 云晚意想到苏威和外祖,动了动嘴角,道:“兵来将挡,他们不会和大夫人一样不通情理。” “好在老太君也要一起去。”小满接过话,道:“就算舅老爷偏袒,老太君总会向着您的。” 夏至也道:“大少爷和小少爷对您态度也变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奴婢去准备热水,您洗漱后先休息。” “好。”云晚意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你们将东西清点出来,损失多少,一并报给管家。” “另外,固伦公主所赠,还有赵大夫人和帝公子送的东西,全部估出个价格,明日送去大夫人跟前。” 云晚意睡在偏屋,许是换了房间,哪怕疲惫的眼睛都睁不开,依旧睡不着,脑子里胡想八想乱成一团。 她颇感意外,不知道苏震天到底为何会受伤中毒。 按照前世记忆,还不到苏威回来的日子,外祖也从未受伤。 苏家一帆顺风,军功甚高,最后覆灭在常牧云这个畜生手中! 这一切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后改变决定,以致原本的轨迹发生偏移? 还有外祖所中的掏心掏肺,霸道又狠毒,只有她那位玄医一脉独传的师父才能做出来。 既然封山不做,又为何连带附骨之疽重现,难道他们师徒分别后,发生了什么事让师父重出江湖? 苏震天的毒和帝景的毒,到底有什么她没察觉的关联? 种种问题接踵而至,绕在心间。 直到后半夜,云晚意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依旧不踏实,梦见的全是前世种种,从她归来到凄惨绝望死去。 但,梦中有一张从未出现过的脸,每次她想要看清的时候,那人就如隐秘在浓雾后一样,虚虚渺渺。 从隐约能看到的轮廓而言,十分陌生,他如天上的神仙一样,主宰一切。 云晚意不知道为何会梦到这么个人,梦中跟那人如捉迷藏一样,他走,她追。 最后一次处在高楼,脚下便是呼啸而过的大风,几乎将人吹的晃动,两人相聚几步之遥,那人猛然回头,竟然长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啊!”云晚意吓得大叫一声,捂着心口猛然从榻上坐起。 “小姐,怎么了?”寒露正好回来,听到动静赶紧进屋关切道。 云晚意心口跳的厉害,她环顾一周,看清楚在白梅苑的偏屋榻上,松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做了个恶梦。” “奴婢给您倒点热水来。”寒露见没大碍,也放松了些:“天才刚亮,您喝了水再休息一会。” “不了。”云晚意口干的厉害,翻身下地,就着桌上的冷水灌了一口,才问道:“外祖如何?” “昨夜安好,奴婢早晨离开时,苏将军高热已经退了。”寒露顿了顿,道:“奴婢准备回来拿身衣裳,往后就住在德善堂,等苏将军苏醒。” “也好,你在那边,我能放心很多。”云晚意穿戴好衣裳,转身进屋,绕过还没收拾完全的狼藉,从床下暗格摸出一个瓷瓶子递给寒露。 “里面是我用来保命的药丸,若外祖今日再起高热,你先把这里面的药丸化了水给他喂下,我晚上再来德善堂。” “若没起高热,你也能休息一会,按照时间给他熬药喂了就是。” 寒露接过药瓶,看着云晚意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心疼道:“小姐,事是忙不完的,您身子要紧。” “嗯。”云晚意点点头,拢紧衣袖,道:“我知道,你照看好外祖,万不可让旁人发现他。” 寒露着急回德善堂,恰好小满打水进来,两人也就没继续说了。 云晚意睡不着,索性穿好衣裳,在偏屋接着制作药丸。 另一头,苏锦昨晚闹了个没脸,直接回了院子,连云柔柔那头也没顾上。 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才想起云柔柔,赶着过去查看。 昨晚苏锦没来,云柔柔那幅样子不吃药不行,香草只能依旧熬了云晚意开的方子给她喝下。 第137章 再出意外 云怀瑾没来得及开口,苏锦就抢着道:“怀瑾早就被那野丫头迷了心智,怎么会实话实说?” 苏老夫人不傻,根据几人的话,早就猜到多半是苏锦无理取闹。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几十年的婚姻,在她跟前闹到和离的地步,所以才让云怀瑾开口。 不管怎么说,云怀瑾到底是苏锦的孩子,心思通透,指出两边都做的不对,她再给个台阶,两边顺势下了就行。 没想到苏锦还是没体会到良苦用心,紧追着不放。 苏老夫人也十分无奈,暗示道:“那你说怎么办,各执一词,我听谁的?” “怀瑾这孩子心性正直老实,我相信他不会说谎,不会让你这个母亲难堪。” 苏锦压根没细想,烦躁道:“都要为那野蹄子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母亲,您难道还不相信我?” 苏老夫人沉着眼没答话,苏威也紧皱着眉:“怀瑾,既然如此,你就实话实说吧。” 云怀瑾夹在中间,十分为难——要反驳苏锦,当真闹到和离那一步,对谁都不好。 可若不反驳,云晚意就要受委屈。 左右为难时,老太君哼了一声道:“苏老夫人,抛开私心偏爱,您也仔细听听。” “苏锦身为苏家嫡女,又是淮安侯府的大夫人,称自己的亲女儿一口一个野丫头,一口一个野蹄子。” “要被旁人知道,到底算淮安侯府管教无方,还是怪苏家家教不严?” 苏老夫人面色又是一沉,连称呼都变了:“老太君,这话是不是难听了些,会不会当真是云晚意做了什么,才导致苏锦如此厌恶?” “毕竟虎毒不食子,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云晚意听到这话,嘴角莫名有些嘲讽。 是啊,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前世,她也这么想,再做好一点,再完美一点,比谁都厉害,苏锦就会看她了,就会和疼云柔柔一样疼爱她了。 可前生今世都足以证明,还真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宁可偏疼不是亲生的血脉,宁可心瞎眼盲,宁可颠倒黑白。 云晚意没做指望,也不失望,只觉得好笑:“外祖母,我自问没做错什么,若要忍气吞声一味被人陷害才算本分,恕我做不到。” “既然大夫人说众人都是被我迷了心智,认为老太君乃至大少爷三少爷的话信不得,不妨请苏家的人出去问。” 苏老夫人拧着眉心:“家丑不好外扬,还能问谁?” “家丑早就被人知道一二了。”云晚意无悲无喜,淡然道:“去官衙问问云柔柔的心腹雯一是怎么死的。” “问问二少爷到底为何被抓,问问锦绣阁的东家琳琅,问问赵左相府的大夫人,亦或者,问问固伦公主。” “总不至于,这些人都是被我迷了心智吧?” 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甚至连半分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苏威看在眼里,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小小年纪能如此镇定,有理有据,并不以眼泪博取同情,的确有些胆识。 第138章 执意出手 云晚意脚步加快,跟着婢子进了主院里屋,其余人则是在院子外等着。 进门就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血迹来不及打扫,滴滴点点,从大门口蜿蜒到床榻上。 舅母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躺着,毫无人色,心口的起伏很是微弱。 浅紫色的衣裙被鲜血晕了,转而在身下淌出一片鲜红。 不用把脉,都知道情况有多危险! 照理说,到了产期还没发动,整个府上都十分小心,连屋内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单是摔倒,不可能变得如此严重。 云晚意一边查看情况,一边问刚去报信的小婢子:“夫人是怎么摔的?” 婢子惴惴不安,小声解释:“夫人听说淮安侯府来人了,又带着新迎回来的姑娘,本就想跟着将军出去看。” “将军担心夫人身子重不方便,就没有允许,哪知后来听说众人在前厅吵起来了,夫人着急之下,在门口绊到门槛了。” 云晚意心头一沉。 绊到门槛,不就代表是正面摔倒? 那肚子! 云晚意赶紧撩开上衣,果然瞧见舅母腹部偏左的位置,出现了一块红痕,略微发紫。 她心下大惊,赶紧伸手覆在肚皮上,好在里面的胎儿,尚有动静。 确定情况不好,云晚意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拿出一颗丹药,压在舅母舌下,随即出了门。 众人看她出来,赶紧迎上前,七嘴八舌的问着。 “阅知怎么样?” “孩子呢,孩子如何?” “发动没有?” “……” “先别着急。”云晚意没看别人,视线落在苏威身上,言简意赅的将情况说明,末了道:“舅舅,眼下只有剖腹取子一个法子。” “舅母这情况不管吃什么灵丹妙药都不可能使劲,孩子憋在肚子里久了,会一尸两命,还请您尽快抉择,好准备药物。” 苏威堂堂七尺男儿,征战沙场多年,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他的阅知了! “救人,不管如何,先救阅知!”苏威理智尚存,赶紧道:“需要什么尽管跟明月说,她伺候阅知多年,知道所有情况。” 云晚意还没动身,苏老夫人就叫住了她:“等一下,我不允许!” “母亲!”苏威着急的回头,难以置信道:“您没听晚意说吗,情况十分危急,耽搁不得!” “我听到了。”苏老夫人沉着脸,不肯相信云晚意的话:“可哪有剖腹取子的道理,我只听过母体不行了,才用这法子。” “你要保住阅知,也不用脑子想想,腹被剖开,还有活路?” 苏威一愣,显然意识到,苏老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转向云晚意,小声询问道:“剖腹之后,阅知会如何?” “我能保证舅母不会丢命。”云晚意看了眼房门,补充道:“但若耽搁下去,剖腹也没法子。” “那孩子呢?”苏老夫人上前几步,着急道:“剖腹的话,孩子能活?” 第139章 误会加深 云晚意正在紧要关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不悦的吩咐小满道:“关键时期,将门关上,不让旁人进来。” 小满到门口见到进来的三个人,简单的问了几句,赶紧对云晚意汇报道:“进来的是苏家请来的三位大夫。” “据他们说,是苏老夫人和将军同意进来帮忙的。” “我不需要帮忙。”云晚意终于抬头看了眼,眼底带着不耐:“将屏风挪过来,别让人看到这儿,把人赶出去。” 然而,小满一个人手脚太慢,三个大夫已经绕过屏风,看到了一切。 入眼,是一片血腥。 将军夫人躺在榻上,整个人都好像泡在血中,心口毫无起伏。 露出来的手臂和额头以及脖子还有腹部,分别扎着不少银针。 且腹部偏下,有一道很长且豁开的大口子,血肉模糊,云晚意的手上也是鲜血淋漓。 整个屋内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直到这样,都还没看到孩子的踪迹! 按照几人行医的经验来看,成了这幅德行,人是怎么也活不成了! 三个大夫都不敢沾染。 胆子小些的陆大夫直接吓得惨叫一声,磕磕巴巴道:“这,我什么都没看到,和我无关!” “云大小姐。”孙大夫忍不住,捂着口鼻道:“您就算不会行医,也不能草菅人命,如此下去,大人活不成,孩子也难以保住。”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也帮不了忙。”郑大夫往后退了几步,挪到屏风后:“我,我先走了!” “还说什么,赶紧出去吧!”陆大夫一边叫孙大夫,一边退到门口,道:“我劝云大小姐还是赶紧出去说明实情。” “云大小姐,现在城里医术最好的莫过于洪钟。”孙大夫顿了顿,道:“洪大夫今儿去国公府看诊了。” “我劝您还是等洪钟过来,不过瞧将军夫人这幅样子,就算等到洪钟,怕也是不成了!” “你们赶紧出去,别在这碍事。”云晚意瞧着几人的怂样儿,冷笑道:“就算你们有事,舅母也不会有事!” 郑大夫闻言,颇为不悦的停住脚步:“云大小姐,我们几人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算了,这样的脾性,也难怪先前城中出现那种传言。”陆大夫摇着头,道:“咱们几人赶紧出去汇报就是。” 三人进来一顿聒噪搅合,实质性的忙半点也没帮上,甩手离开。 小满见几人出去,小声道:“小姐,几位大夫误会,怕是要坏事。” “把门拴上。”云晚意继续手中的动作,冷笑道:“他们什么都不懂,就是担心惹祸上身罢了。” “可……”小满犹豫着,道:“他们出去,势必会和老夫人还有将军说起,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 云晚意也清楚,苏老夫人本就不赞成她给舅母看诊,还是强行动的手。 第140章 我从来不靠任何人 虞阅知昏睡不醒,脸白如死人,小满和明月两人合力也不敢搬动,只能先开门让其他人进来再说。 门一开,冲到前面的还是苏老夫人和苏锦,连苏威都被挤得落后几步。 她们没来得及管虞阅知的死活,看到云晚意手中的孩子,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苏老夫人几步上前,夺过孩子抱在怀中细细看着:“我的大孙子,你没事吧?” 但看到孩子脸的那一刹,松下去的那口气再度提起,苏老夫人惊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怎么回事?” “刚出生的孩子,脸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大的红痕?” 一旁的苏锦在看清后,也吓了一跳,当即怀疑:“莫不是被人给打的,亦或者,是被某些人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 那孩子小小的,白白净净,额间到眉骨,约有成人半个巴掌大的痕迹,十分显眼。 和胎记不同,青青紫紫,的确和被人打过的痕迹很像。 不等云晚意搭回答,苏锦又疑惑道:“不对吧,孩子打娘胎里出来,头一件事就是哭。” “我们在院子里就没听到任何动静,现在更是,孩子不正常,是不是压根没气儿?” 边说,苏锦边将手指小心翼翼伸到孩子鼻子下查探。 气是有,但感觉不明显。 苏锦脸色沉了沉,看向苏威:“你还不过来瞧瞧孩子?!” 苏威早就看到孩子脸上的异样,他不在意痕迹,只担心孩子闭着眼不哭不闹,安静的过分,是不是真的有事。 他犹豫了一瞬,看向云晚意,问道:“晚意,孩子怎么没哭?” “舅母因摔跤导致难产。”云晚意没搭理苏老夫人和苏锦,对苏威解释道。 “倒下时肚子直接撞在门槛上,孩子就是那时候磕到的,隔着肚皮和母体一起受伤。” “我已经看过,孩子别的地方都没问题,就这点痕迹,恢复的快,不出十日就能消退。” 苏威的心高高悬着,怎么也放不下:“这么小的孩子,磕到了脑袋,真的没事吗?” 没等云晚意回应,他陡然想到虞阅知。 隔着肚子缓冲,孩子身上尚且留下痕迹,那虞阅知情况岂不是更糟? 苏威反应过来,赶紧冲到屏风后,急声道:“阅知呢,阅知,你怎么样,这么这么多血,天哪!” 云晚意打算先去处理虞阅知的事,走了几步,却被苏锦拉住:“你口口声声说孩子没事,解释一通又不在点子上。” “这么小,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是每个孩子出来都会哭的撕心裂肺。”云晚意蹙着眉,甩开苏锦的手,道:“大夫人当了四次母亲,难道不清楚?” 苏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越发恼怒:“肯定有问题,你赶紧解释清楚!” 这时,老太君往前几步,拉住苏锦道:“晚意说的没错,当年恒益就是如此,从肚子里出来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少爷许是沉静的性子,不喜欢哭,不吵不闹,这也算好事。” 云晚意趁机绕过屏风进去。 虞阅知的衣裳没来得及换,腹部简单的包扎着,血沁出了些染红纱布。 身上衣裳和身下的床单早被染得血迹斑斑,还没来得及更换,不少血迹已经微微干涸,成了暗褐色。 而虞阅知苍白发青的脸和这些相映,更显死气。 “晚意,你舅母她……”苏威泪流满面,想摸摸虞阅知,又生怕弄疼了她,颤抖着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最终,手落在虞阅知纤细冰冷的手上,紧紧抓住,话越发艰难:“是不是……活不成了?” “不会。”云晚意看着苏威难受的样子,叹了一声道:“舅母此番失血太多,的确遭了大罪。” “往后会比常人虚弱几分,但好好养着不会有大碍。” 苏威紧紧盯着虞阅知,一肚子怀疑:“真的吗?” “舅舅,我人在这,谎言转瞬拆穿,骗了您也走不掉。”云晚意依就是笃定的语气:“我敢肯定,只要悉心调养,大人和孩子都会没事。” “你还说没事?”苏锦冲到旁边,瞧着虞阅知的样子,悲痛道:“人瞧着都不行了!” “哥哥,你别被她给骗了,她这是草菅人命,咱们要赶紧报官才是!” 苏威握着虞阅知的手,直觉云晚意不会说谎,没有动弹。 “大哥!”苏锦着急了,又道:“孩子到现在一口奶没吃,毫无动静,嫂子躺着更只剩下出的气,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云晚意看着歇斯底里的苏锦,冷笑道:“大夫人有空在这胡搅蛮缠,不如招呼婢子进来给舅母换床褥。” “舅母和小孩有没有事,时间会证明一切,我难道还能给跑了?” 苏锦狠狠盯着云晚意,眼底的恨意斑驳:“云晚意,你先前不过依靠些运气,现在呢,腹都被你生生剖开,哪有活路?” “如此胡来,到底是倚仗的是镇北王府,还是淮安侯府?” “我从来不靠任何人。”云晚意不想和苏锦纠缠这一个问题,瞥了一眼后,看向榻上的虞阅知:“舅舅,舅母需要赶紧更换衣裳被褥。” “明月已经去拿新的了,我写个方子,药一定要找稳妥的婢子三餐盯着,吃五日后,视情况换方子。” 苏威还没应下,苏锦就大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儿是苏家,不是淮安侯府,告诉你,不管是谁,这一次都帮不了你!” “你把人害成这样,还想算了?” “够了。”苏威面带疲惫,黑着脸失望道:“苏锦,闹了几个时辰也该够了,晚意没做错,别揪着不放。” “若阅知真有问题,等会洪钟看了便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阅知需要休息,你先出去。” “哥哥!”苏锦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你是真的被她蛊惑了!” “我叫你出去!”苏威提高声音,面上厉色更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苏锦咬着嘴唇,恨声道:“好,哥哥,你不听我的,迟早要后悔!” 等苏锦出去后,苏威颇为疲惫的揉着眉心,叹道:“晚意,她性子素来如此,倔强执拗,容不得别人质疑。” “你别放在心上,等这边结束,我会好好和她沟通,你先去写方子,舅母这边,我也会命人料理妥当的。” 云晚意嗯了一声,去屋里桌案前研磨写方子,又写了具体照料的法子,拿过来递给苏威。 苏威接过来,细细看了几眼,犹豫道:“阅知肚子上的伤口定然很大,且往腹里几层,这情况活着都很困难,要如何料理?” “伤口我用特殊的药物敷着。”云晚意顿了顿,道:“最近少能挪动,我会按时来帮舅母施针换药,查看伤口愈合的情况。” “那就劳烦你了。”苏威将方子递给明月,道:“你是阅知的心腹,方子和药材都交给你了。” 话还没说完,苏老夫人忽然抱着孩子进来,高声道:“下人通报洪钟来了,且先等等,别吃她开的方子!”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与洪钟一同而来的,还有镇北王常景棣。 苏威听到消息,暗自纳闷他的忽然到来,赶紧带着众人前去迎接行礼。 常景棣被惊蛰推着,走在前面,洪钟在后。 他一身浅灰色的长袍,配着暗黑色的狐狸裘子,整个人清冷如海中月,难以靠近。 听到苏威行礼,淡淡道:“不必多礼,本王听闻你回来,有事相商,恰好在门口遇到洪钟,是本王来的不凑巧。” 他说话时,星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众人,预料中的没看到想见的人。 也是,出了这么大事,她应该在后面照料病人,不会出现在这儿。 “恰好内子生产。”苏威垂着头,顿了顿,道:“出了些意外,劳烦王爷稍坐,得先请洪大夫进去把脉诊治。” 常景棣淡淡的收回眸子,并没说离开的话:“本王就在前厅等着,若需要太医,本王可命人去请。” 苏威没推辞,只恭敬道:“多谢王爷,微臣的外甥女云晚意已经代为看过,暂时没必要劳烦王爷。” “先去吧。”常景棣捻着紫檀珠子,道:“本王且在此等候。” 往回走的时候,苏老夫人沉着脸,与身边的苏锦小声嘀咕道:“镇北王忽然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云晚意那丫头?” “不知道。”苏锦蹙着眉,想到先前种种,低声道:“可能是,也不知道那野丫头给镇北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镇北王下聘阔绰,给足了她脸面,又维护的紧。” “哼,今日若出事,镇北王来了又如何?”苏老夫人冷哼一声,道:“我苏家为北荣也立了不少功,镇北王未必敢为一个女子,和苏家为难!” “少说几句,被人听到,又是麻烦。”苏威听到两人嘀咕,心下虽也怀疑镇北王来的目的,还是沉声叮嘱两人,一行人紧着去看虞阅知和孩子。 第143章 缘分 那抹戏谑过的太快,常景棣已然恢复正常。 云晚意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才会出现错觉,就这么和常景棣对视着。 苏威见两人如此,赶紧上前行礼,打破沉默:“让王爷久等,请王爷恕罪。” 云晚意这才回神,跟着行礼道:“见过镇北王。” “无妨。”常景棣微微挑眉,那双桃花眼彻底带了笑意,落在云晚意身上:“每次都能巧遇云大小姐,算不算一种缘分呢?” “缘分。”云晚意讪讪一笑,收回眼神,垂眸附和道:“是有些缘分。” 不知为何,他那双眼越看越觉得和帝景相似。 尤其是带着笑意的时候,更是一样眼尾上扬的桃花模样。 这两人,当真没什么血亲吗,或许,帝景是常景棣流落在外的弟弟,先帝的血脉? 云晚意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忽然发现不对——常景棣还在眼前呢! 常景棣实在太过精明,云晚意生怕他看出什么异常,耳朵和两颊都不由蒙上一曾浅浅的粉色。 看着两人略显尴尬的互动,站在常景棣身后的惊蛰默默叹了一声。 自家王爷还是不开窍啊! 没有故意相遇,哪来这么多巧合和缘分? 哪次不是自家爷知道云大小姐可能遇到为难,故作不经意的赶来为她解围? 这一次也是,听说云大小姐要把苏小将军的夫人开膛破腹拿出孩子,生怕有意外,苏家不会放过云晚意。 所以放下手头的事,找了个借口就来了。 也就王爷有这份耐心,若换做他遇到心爱的女子,就直接表明心意了,哪里来的这么多拐弯抹角? 惊蛰丝毫不知,常景棣是因为他的两重身份,担心熟识后会被云晚意察觉,这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好歹,要等腿上的伤彻底好了,把疤痕消退再说。 “本王也觉得缘分颇深,恰好来将军府见苏将军,就遇到了你。”常景棣看着云晚意带着稍许微红的脸,笑道。 对着他会脸红了,看来关系在进一步,简直指日可待啊! 常景棣越想,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顿了顿,又怕表现的过于明显,转向苏威道:“将军夫人可还好?” “啊?”苏威也被这忽如其来的转折惊到了,抬眼恍惚后赶紧回道:“晚意医术了得,保住微臣妻儿,实在厉害。” “看来云大小姐的医术果真可以。”常景棣点点头,逐渐收起笑意:“既然将军夫人和孩子都没事,本王可与你安心议事了。” “是是。”苏威抬眼,看着庭院内的众人,提议道:“王爷,不妨请您去书房,那边安静。” “嗯。”常景棣摸着檀木珠子,给身后的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会意,推着常景棣跟在苏威身后。 临走时,常景棣又恍如想起什么,对云晚意道:“前几日,太后说起想见本王的未来王妃一面,挑选个好时间。” “恰好三日后本王进宫面圣,你一同进宫去太后跟前请个安吧。” “太后?”云晚意有些诧异,也没多想,直接问道:“为何要见臣女?” 婚事又不是一两日定下来的,太后这才召见,也难怪她惊讶。 常景棣转动着檀木珠子,垂下眸子道:“你去固伦公主的生辰宴,得公主喜欢,许是因为她在太后面前说起你,太后好奇。” 固伦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嫡长女,深得太后喜欢,时常陪伴,说起她也不意外。 云晚意微微点头,应道:“好,那三日后,麻烦王爷带路。” 常景棣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周围安静,只能听到轮椅压过青石板的轻微动静。 两人虽没有明着有多余的话,可之间的暗涌,却给人一种亲密的错觉。 老太君嘴角也带着一抹微笑——云柔柔和四皇子不成了,好歹还有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婚事。 晚意那孩子并非不近人情,等两人顺利成婚,还是能说动,让晚意帮一把三个哥哥,帮一把云家。 两人的笑意落在苏老夫人眼底,又是另一番想法。 看来这云晚意,很得镇北王喜欢啊! 镇北王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看来往后,看在他的份上,还得给云晚意几分面子。 苏锦看着,银牙都咬碎了。 云晚意到底哪里来的好运气,竟惹得镇北王对她笑的如沐春风?! 若当初没有大费周章找到云晚意,这门婚事将是云柔柔的,如今四皇子彻底废了,柔柔被牵连了名声,往后还有谁敢要她?! 对了,柔柔! 苏锦这才想起来,柔柔还在偏屋内养着没动。 苏威被云晚意这贱丫头迷惑,什么都听她的,竟然就这么让洪钟走了,压根没想起来以往最疼的外甥女还病着! 苏威和常景棣离开后,前院就剩下了苏老夫人,老太君,云怀瑾云怀书,还有苏锦和云晚意。 苏老夫人和云家兄弟竟然也没想起柔柔! 苏锦压着眉眼,愠怒道:“母亲,柔柔还病着,怎么就叫洪钟走了呢?” “洪钟说晚意医术比他还好,这才离开。”云老夫人有些不满苏锦的态度:“再说了,柔柔身子不好,你让她在府上养着就是。” “来苏家看舅舅,什么时候都能来,阅知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孩子又小,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云怀书也跟着应道:“先前晚意说,柔柔的身子需要静养,躺上几日就能好转,今日执意要来苏家,受不得折腾这才昏倒。” “等会把人带回去,吃点药也就好了。” “也就好了?”苏锦咬着牙,重复着云怀书的话,不悦道:“云怀书,柔柔先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 “老三也没说柔柔的不是。”云怀瑾瞧着苏锦又要胡搅蛮缠,颇为头疼,打断道:“母亲不是担心柔柔吗,先带她回淮安侯府吧。” “我命人去请大夫上门,再给她诊治,今儿舅舅喜得贵子,苏家正是喜气的时候,您别动怒。” 苏老夫人看到常景棣的态度,又想到云晚意费劲心力救活了虞阅知母子,心境也在逐渐改变。 不等苏锦回答,顿了顿,又道:“我瞧晚意是个好孩子,你们先前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苏锦委屈一下子上来,愤怒道:“母亲,这野丫头害我掌家大权都给秦霜那妾室了,还算误会吗?” “就算她今日救下嫂子和孩子,也改不了她对我的不孝忤逆,还有她那腔阴暗心思!” “苏锦。”老太君听着,沉了沉眉眼,道:“是我让秦霜代你掌家的,你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就把管家大权还给你。”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觉得是晚意导致了一切,怎么就不想想你那些荒唐事呢?” 老太君越说越气,也顾不得面子了,转向苏老夫人,道:“正好亲家太太在,我们今儿一并说清楚了。” “我拿了她的管家大权,全是因为她为主母而不公,不能分辨是非,云柔柔害人的手段认证物证俱全,她还要偏袒。” “苏锦不反思云柔柔害人,反而怪罪在晚意头上,是不是连我也怨恨着?” 这件事,先前就提及,被苏威拦下了,做了和事佬。 苏老夫人见老太君实在被气的不轻,赶紧解围道:“亲家姐姐,是我平日过于纵容苏锦了,你别生气。” “苏威不是说了吗,苏锦在府上住上几日,我们自然会教育她的,几个孩子都那么大了,眼瞧着要娶妻嫁人。” “晚意和镇北王也要成婚了,苏锦到底是她的生母,您总不好在这个节骨眼,真让苏锦和恒益和离。” 老太君想到云怀瑾云晚意兄妹几人,冷哼了一声,到底没继续说下去。 “母亲,您和柔柔就在这住下。”云怀瑾打着圆场,道:“也好好陪外祖母和舅舅几日,我会命人给您和她送些衣裳所需来。” “等一下。”苏老夫人蹙着眉,打断道:“你母亲留在苏家住几日,云柔柔,还是带回淮安侯府吧。” “为什么!”苏锦当即诧异道:“母亲,先前不是说好,柔柔和我一起在苏家?” “难道连您也不喜欢柔柔了吗,先前那些错事,她是一时鬼迷心窍,也早就知道错了!” 苏老夫人不悦的轻咳两声,正色道:“先前是先前,那时候阅知还没出事,你也看到阅知那幅样子了。” “她经不起打扰,柔柔还病着,我们苏家正是大喜的时候,不能冒险让她留下。” “再说了,云柔柔是云家的孩子,她回去,难道还会受委屈不成?” 苏锦红着眼眶,还想说什么,老太君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冷声道:“放心吧,只要云柔柔安分守己,我们不会为难她。” 苏锦知道改变不了苏老夫人的主意了,只能默默应下此事。 第145章 仇人再见 苏锦和云柔柔知晓这串鸽血红对苏老夫人的意义。 那鸽子血的宝石实在好看,云柔柔看上许久了。 一年前,她以想戴着配御赐锦袍出席春日宴的名头,曾对苏锦说起过。 苏锦去找苏老夫人要,无果不说,还被苏老夫人训斥了几句。 没想到,她竟然把东西就这么给云晚意了! 云柔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青白,双手无意识掐着衣袖,如丢了魂似的。 青玉手镯,鸽子血项链,固伦公主的赏赐,镇北王的天价聘礼…… 怎么什么都是云晚意的! 要是那贱人依旧在乡下,从未被寻回,这些东西本该是她的! 这死贱人到底哪里好,回来短短两个月,事情逐渐不受控制。 连疼爱她和苏锦的苏老夫人,天平都倾斜了! 云柔柔死死咬着嘴唇,克制心头的不甘,眼底的恨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苏锦看到她那幅摇摇欲坠的样子,一口气没忍下,惊声道:“母亲,这鸽子血是您的心爱之物,连我都没给,凭什么给她?” 苏老夫人瞧着苏锦母女二人那幅样子,微微蹙眉,道:“今日初见就闹出误会,晚意又帮了苏家大忙。” “给她,一来是谢礼,二来,当做道歉的赔礼。” “可柔柔先前想要,您就没给,如今给她算什么?”苏锦气不过,语气也变成了责问:“柔柔也是您的外孙女。” “您这一出,不就摆明了让柔柔难堪?” 今日闹了大半日,苏老夫人本就心烦,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道:“我解释过,给晚意是事出有因,难道云柔柔什么都要争一个高低?” “她非要争,我倒想问她帮了苏家什么,值得我用这红宝石坠子来感恩?” 苏锦还要争辩,云柔柔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拉住她劝道:“母亲,外祖母将东西给姐姐是应该的。” “您别为了我和外祖母生了嫌隙,我不要紧的。” “看看,两个孩子都比你有分寸。”苏老夫人看到云柔柔没继续争,缓了一口气,打开箱子拿出一个成色不错的镯子递给云柔柔。 “鸽血红的坠子就那一个,既然给了晚意,就没收回来的道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个也是御赐之物,望它保佑你身子康健。” 镯子是白玉的,都说白玉无瑕,苏老夫人递过来的镯子上有个肉眼可见的黑点,色泽不润不透,隐约沉重,略偏石质。 这样的镯子要放在铺子里,最多一百两银子,云柔柔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苏老夫人是诰命夫人,难道分不清好坏? 不,不是,苏老夫人摆明是想借着这镯子告诫她,身份假的就是假的,只配这廉价之物! 就如鸽子血红宝石坠子和劣质白玉的区别! 还有在场这些人,老太君,云怀瑾,云怀书,他们也懂,却不曾站出来为她说话! 他们,全被云晚意给蛊惑了! 云柔柔不能当众拂了老太君的面子,一只手死死掐住掌心,空中出来的手接过镯子紧紧握在手中。 镯子硌的手掌生疼,这股疼勉强拉回她理智,她忍了又忍,才不至于露在脸上,反而带着些许笑意:“多谢外祖母。” 见她没纠缠,苏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声音也缓和了很多:“我有些话要同你母亲说,你先回云家。” “是。”云柔柔垂下眼眸乖顺的应着。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弥着漫天恶意。 好,很好! 她本还对苏家存着几分情谊,如今看来,什么都不必留着了。 她要报复,要让这些偏向云晚意那贱人的人,全部遭到报应,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常景棣和苏威也从书房出来了。 送走常景棣的苏威,面上并无得子的喜悦,反而神色凝重,带着不安。 心下也暗暗惊叹:常景棣怎么会知道苏震天回来,且身中剧毒? 今日常景棣来就是说这件事,且常景棣也表明他自个儿身上也中了同种剧毒。 苏震天和苏威镇守西南,镇北王常景棣镇守东北,他们同时中了蹊跷的剧毒,这,绝非偶然! 况且,他们面对的是不同的敌人,不存在敌军扰乱,看来常景棣猜的没错,北荣出了内鬼! “苏威?”苏老夫人见苏威站在前厅魂不守舍,疑惑道:“镇北王和你说什么了?” 事关重大,还没任何眉目,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老夫人。 苏威回过神,随口遮掩道:“没什么。” 苏老夫人了解儿子,闻言更是追着不放:“镇北王伤后极少露面,专门来苏家,却什么都不说?” 苏威不能挑明,想到镇北王对云晚意的态度,改口道:“为了晚意而来。” 担心苏老夫人和苏锦不信,苏威又补充道:“镇北王听人说晚意要给阅知破腹,担心出意外,这才赶来坐镇。” “镇北王竟为了那丫头,做到这份上?”苏锦听罢,惊得声音都变了。 “此话当真?”苏老夫人也是怀疑:“可两人见面,并无多少互动。” “镇北王性子内敛,不可能宣之于口。”苏威误打误撞找的借口,全说在点子上。 他自个儿不知,不想苏老夫人和苏锦再问,转言道:“我去看阅知和孩子了。” 苏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捏着衣角小声嘀咕:“镇北王竟对云晚意如此,那还有什么法子,能更改婚事?” 她就站在苏老夫人身边,声音再小,苏老夫人也听的清清楚楚,见鬼似的看向苏锦:“更改婚事,你疯了吗?” “木已成舟,你可别胡来,到时候搭上自己!” 苏锦见苏老夫人知道了,直接抬头,不甘心道:“云晚意不回来,这门婚事本就该是柔柔的,我不过想拨乱反正,有什么错?” 苏老夫人的手重重落在桌上,看着苏锦语重心长道:“当初你说要寻回抱错的孩子,应付和镇北王的婚事,我就曾告诫你。” “镇北王身份尊贵,少不了云柔柔的好处,是你说云柔柔和四皇子两情相悦,镇北王是个废人了,不能耽误云柔柔的幸福前途。” “如今镇北王有所好转,四皇子不成,就又打这些个主意,你说云晚意用了手段迷惑大家,我怎么瞧着,你才是被云柔柔迷了心窍?” “你清醒些,别为了个养女,把自己名声搭进去!” “母亲,柔柔在我膝下长大,她就是我的孩子。”苏锦一门心思都在想云柔柔,不想继续说下去,不耐烦道。 “算了,先这么着,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 苏老夫人清楚自个女儿的脾气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绝对不可能这么放弃,警告道:“镇北王对云晚意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苏锦压根没听进去,打断道:“去看看嫂子吧。” 淮安侯府的两辆马车,在距离府门口百米处停住不前。 老太君疑惑的掀开车窗帘子,问道:“还没到门口,怎么停下了?” 前面的马车上坐着云怀瑾兄弟,没一会,云怀瑾走到窗前,解释道:“祖母,府上来客人了,才到,也还没下马车。” “谁?”老太君颇为疑惑:“这么大的阵仗?” “是三皇子。”云怀瑾说话间紧锁着眉头,显然也不知道三皇子来的目的。 与老太君同车的云晚意,在听到云怀瑾的话后,猛然绷紧了身子。 三皇子,是常牧云! 重生这么久一直在对付云柔柔,没和常牧云正面交手。 她在等,等常牧云主动找上门,毕竟她是淮安侯府与镇北王有婚约的嫡女,无法光明正大的接近皇子。 没想到,常牧云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也对,算着时间前世常牧云也是在四皇子没了之后,暗自和云柔柔勾搭上的。 今生四皇子垮台的时间提前,他登门的时间自然也提前了。 云晚意克制着滔天恨意。 可再克制,辱没戏弄的生死大仇,深如血海的灭族之恨,都无法轻易压制。 她的身子依旧不受控制的僵直,甚至因为过度隐忍和兴奋,出现了些许颤抖。 不过,前世他可没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暗戳戳的勾搭云柔柔,再云柔柔的挑唆下,接近利用云晚意! 饶是云晚意克制的再好,她僵硬的样子还是惹来云怀瑾关切:“晚意,你身子不舒服?” “不是。”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拢紧身上的斗篷道:“今日穿的少了些,有些发冷。” 她穿的单薄,那些厚衣裳昨晚被苏锦闹了一通,丢在地上沾染了从碎掉的茶壶花瓶里出来的水渍,洗了还没干。 老太君也知道内情,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叹道:“是你母亲不懂事,这就回家了。” 从马车到府门的距离,云晚意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再也没露出过半分。 下马车时,云晚意和站在门口的常牧云正面对上! 第146章 最好互相残杀 常牧云一如前世初见,似三月的春风,带着温润的笑意,甚至连衣裳都是那身浅白色繁枝暗纹的! 若非前世经了那一遭苦难,这么一看,常牧云的皮相和虚假的面具确实能迷惑任何人! 云晚意暗自庆幸,还好云怀瑾提前说起常牧云来了,她已经平复情绪。 不然冷不丁一眼看到,她绝对会露馅。 而常牧云心思敏感谨慎,肯定也能察觉她的异样! 云晚意心下汹涌,面上却镇定自若,目不斜视,转身扶老太君下马车。 常牧云已经下马车,在门口等着,身边带着心腹小厮追云,追云的身后则是排列着好几个箱子。 “给三皇子请安。”老太君上前几步,行礼道:“让三皇子久等了。” “老太君不必多礼。”常牧云声音柔和,礼数周全,既维持着皇子的尊贵,又没有贬低老太君。 “是我不知您带人去拜访苏将军,没思虑周全。” “哪里的话,您太过客气,进去说话吧。”老太君扫了眼那些箱子,隐约有了猜想。 直到在前厅坐下后,才笑着试探道:“三皇子不曾来淮安侯府,不知道此番有何指教?” 常牧云刚接过下人奉上的茶碗,闻言顿了顿,看向老太君身后弱不禁风的云柔柔,道:“听闻二小姐病了,恰好我这儿有安神的东西。” 说着,他指了指刚抬进正厅的几口箱子,道:“南边供上来的好药材,父皇赐予了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给二小姐养身子。” 云柔柔本因苏家的事懊恼不爽,俏白的脸上只差写上委屈和幽怨了。 加上身上症状还在,虽不及前几日痛楚难挡,却依旧和针扎一样难受,在苏家折腾了一圈,好像还严重了些许。 若非存着引起常牧云主意的心思,她早就告病回房休息了。 听到常牧云如此说,云柔柔诧异的抬起头,看向三皇子,说话有气无力:“小女何德何能,不敢要三皇子的东西。” “二小姐看不上我这点药材?”常牧云顿了顿,突自笑了:“也是,先前四弟给你的珍宝无数,相比之下……” “三皇子!”老太君听到这话,顾不得规矩,赶紧截断道:“没那回事,柔柔和四皇子之间清白,乃朋友之交。” “柔柔也从未收受四皇子任何贵重之礼,望三皇子慎言,免得给淮安侯府招来横祸!” “是啊。”云柔柔脸色又白了几分,满是委屈,一张脸我见犹怜的模样,道:“柔柔和四皇子间绝无私交。” “先前种种流言皆是他人误传,柔柔那时没看清四皇子狼子野心,为其才华蒙蔽而已。” 常青则以前是送了云柔柔不少珠宝字画。 可在云晚意归来,常青则意识到云柔柔身份参假,不堪为正妃,又经过冬日宴等事,更有意疏远,逐渐拉开距离。 锦绣阁一事后,云柔柔手头没多余的银子,急于收买人,拿出不少兑了,手头里就剩下常青则送的几幅字画。 真要计较起来,她也有底气反驳。 常牧云这才自觉失言,道:“那是我错听了流言,在这儿给老太君和二小姐赔个不是了。” “三皇子不知内情,不必自责。”老太君顺着常牧云的话,改口道:“柔柔受到惊讶而病,难为三皇子还挂念着。” “既然二小姐不嫌弃,那就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常牧云十分惋惜,叹道:“早就听闻二小姐才华横溢。” “只可惜从前没机会接近二小姐,此番,望二小姐给个机会。” 常牧云的心思可谓是直白说了出来。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兄弟二人都蹙着眉,谈不上赞同,也说不上反对。 老太君看着这幅场景,心头亦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当然希望云柔柔攀上皇子,可那人若是三皇子的话,也没什么可喜的。 众所周知,三皇子不得皇上喜欢,说的好听是闲散皇子,往真了说,他不当闲散皇子也没办法! 换个角度来看,云柔柔沾染了常青则,差点被连累,上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谁都不可能让她进门当正妻,更别说别的皇子。 倘若三皇子是真心的,对云柔柔而言,勉强算一桩好事。 云柔柔也意识到这一点,才顶着不适呆在前厅,妄图引起三皇子注意。 没想到常牧云会这么直白,专程为她送药,还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当真看上她了? 云柔柔想到这,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微红。 那幅病容配上娇羞,如四月新开的桃花立在风雨中,云晚意这个女子都觉得怜爱,何况是本就有所图的常牧云? 云晚意冷眼看着几人的神色,内心越发觉得嘲讽。 这是常牧云惯用的伎俩,雪中送炭。 前世,云晚意被云柔柔陷害的声名狼藉,也是所有人都避而远之的时候,常牧云如天神下凡对她伸出手示好。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被常牧云装出来的虚情假意所迷惑,掉入陷阱而不自知。 压根没想过,自己抓住的不是什么稻草,而是一条吃人的毒蛇! 如今作为旁观者看的更清楚,现在的云柔柔,不就是当初的自己? 也好,让云柔柔尝尝她当时的滋味,最好这对渣男恶女互相利用,自相残杀,免得她动手。 云晚意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多出几分笑容。 许是察觉到云晚意嘲弄的眼神,常牧云带着淡笑眼神,转向云晚意:“大小姐在笑什么?” “啊,有吗?”云晚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收回笑意道:“许是看到三皇子不避流言展示对妹妹的感情,替她感到高兴吧。” “姐姐在说什么?”云柔柔立刻娇羞的捂着脸,嗔怪道:“什么感情,三皇子是顺便送药而已。” 常牧云没反驳,也没应下,目光落在云晚意那双清亮的眸子上,只觉得她的笑容别有深意。 而且他总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只远远见过云晚意一次,为何与她四目相对时,会觉得她那双眼无比熟悉? 就好像……他曾在那双眼里看到过无尽爱意,无边委屈,到最后变成了怨恨! 他心口甚至有些微痛! 云柔柔本还带着娇羞,指望常牧云说点什么。 等了等没听到下文,抬眼却发现常牧云的视线,竟然一瞬不瞬的落在云晚意身上! 又是云晚意! 难道三皇子都被她给勾走了? 都怪云晚意长了一张美艳的让人无法忘却的脸,天生的狐媚子! 云柔柔忍下那口恶气,看似无意,实则提醒:“姐姐即将成为镇北王妃,算起来还是三皇子的皇婶。” “我的名声不要紧,姐姐身为长辈,可不好唐突了三皇子!” 常牧云被这一口一个镇北王妃,一口一个长辈皇婶惊得回过神。 他微不可闻的摇摇头,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刚才那些想法全属子虚乌有。 于是,也顺势接下云柔柔的话:“无妨,我早就仰慕二小姐的才学,不是男女之情,单是佩服文采。” “如此说来,大小姐的话不算错,希望没有吓到二小姐。” 云柔柔袖口下的手微微一紧。 仰慕才情,这算什么,借口吗? 冬日宴云晚意随性发挥,文采上直接碾压了她,此事上城人人皆知,说书的甚至编成佳话,如今怕是连路过的狗都知晓。 常牧云却说是因为她的才情,云柔柔越想,越觉得嘲讽,心中泛出密密麻麻的酸和妒。 她捏紧了掌心,面上尽量维持平静:“三皇子说笑,论及才情,我远不及姐姐。” “二小姐不必谦虚。”常牧云接过话,叹道:“今年冬日宴,大小姐的确一鸣惊人,可根据我的了解,以往都是二小姐力压群芳。” 云柔柔面上这才好看些:“柔柔担不起三皇子谬赞。” 云晚意看着几人虚与委蛇,觉得没意思,起身道:“我今儿约了国公府的熙然郡主,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去苏家折腾一趟,回来耽搁了,早就到了午膳时间。 老太君闻言,挽留道:“这个时辰,吃了饭再出去吧,正好三皇子也在。” 就是常牧云在,她才吃不下饭呢,看着都恶心。 云晚意话没说出来,只道:“熙然郡主遇到点麻烦,我得先过去,午膳也和她一起吧。” 她没说实话,约了熙然郡主是真,却是以易晚的身份。 徐国公那日命悬一线,是在德善堂救回来的,云晚意自然要上门接着诊治施针。 刚到国公府,还遇到了另外一人——太师傅的余清鸿。 对这位才情卓然的余小姐,云晚意前世就十分熟悉,两人关系一度很好,最后也被云柔柔挑唆,落地个离心的下场。 后来余清鸿积郁成疾,在云晚意死于冷宫前,余清鸿也病逝了。 既然重来,那就全部更改结局吧! 第147章 旧友重逢 国公府和淮安侯府不同,书卷气极浓。 每次踏足,都觉得无比的宁静,发自内心的安定。 云晚意刚进门,就遇到了前来的余清鸿。 她和余清鸿前世便相识,不过余清鸿一身傲骨,极少和旁的千金小姐来往。 前世误打误撞,两人逐渐有了交集走近,今生算得上第一眼,余清鸿给了她一个疏离的礼后,被下人引着往后院去了。 熙然郡主听到人通报,赶紧迎出来,亲昵的拉着云晚意的手,道:“晚晚,你可算来了。” 经过几次上门给徐国公施针,熙然郡主已经和云晚意亲近了不少。 熙然郡主性子活泼,直爽可爱,和云晚意的性子十分对味,两人年岁也相当,能说到一起去。 “郡主怎么亲自出来了?”云晚意看着熙然郡主的笑脸,心情都好了不少:“国公爷怎么样?” “祖父在你的妙手下好多了。”熙然郡主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眯着眼像只狡猾的狐狸:“早晨我还陪祖父一起下了棋呢。” “不过,祖父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下赢了祖父,我能拿出去说好一阵!” 云晚意忍不住跟着笑道:“是徐国公让着你吧?” “哎呀,晚晚,看透不说透才是君子。”熙然郡主娇嗔着,话锋一转道:“对了,我有个小伙伴介绍给你。” “我让人去接她,你先去帮祖父看诊施针。” 她说的那人,应该就是余清鸿。 云晚意故作不知,提醒道:“你说的可是太师府的余小姐?” “啊?”熙然郡主一愣,随即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连这也能算出来吗?” “不是算出来,我在门口遇到她。”云晚意无奈的笑道:“我早就对余小姐有所耳闻,不过余小姐不认识我,打了个照面朝后院去了。” “瞧我这脑子。”熙然郡主敲了敲脑袋,笑道:“早些时候,我和清鸿说起过,她要来了直接去后院找我。” “恰好我从祖父那边过来,给错过了!” “你先去招呼余小姐。”云晚意微眯着眼,看熙然郡主跟个小孩子似的,心情也舒畅:“我去国公爷施针。” “也好,我让芍药带你去。”熙然郡主让心腹婢子上前,叮嘱道:“别怠慢了晚晚,我去去就来。” 距离徐国公发病到现在,时间还不算太久,相比起第一眼时的奄奄一息,徐国公精神好了许多,人还是瘦削的厉害。 瞧着云晚意,徐国公眉眼间也舒展了几分:“晚晚,又要麻烦你了。” “国公爷说的哪里话。”云晚意顺势坐在徐国公身边,伸手把脉,道:“您别想得太多,这病就得心绪舒展。” “我知道。”徐国公说话间又叹了一声,半是打趣道:“只是很多事,不是我能想到就做到。” “看来年纪一把,光吃了粮,不长脑,还是境界不够。” “人在凡尘,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才是常态。”云晚意边把脉,边跟着道:“再说境界,自我勘破是境界。” 第149章 我也在这住 云晚意每次直觉都没错,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在发现的早,尚且有挽救的余地。 章掌柜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刻找到王德发,两人按照记档连夜去寻买过药的人。 他们也觉得后怕。 当初德善堂开业,云晚意强力要求所有卖出去的药材方子,全部归档记载。 脉案记档没错,所有药材记账实在繁琐,章掌柜起初还不愿意,奈何云晚意才是话事人,他也不得不按照吩咐来。 看着章掌柜和王德发仓促慌张的样子,云晚意轻叹了一声,顺着楼梯去往三楼。 寒露一个人照顾苏震天,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 晚上的药刚喂完没多久,寒露靠在门口的软塌上打盹补充体力。 云晚意开门的声音很低,还是惊得寒露瞬间起身:“谁?!” “是我。”云晚意赶紧出声,解下斗篷给寒露披上,叮嘱道:“屋内虽然燃着炭火,到底是冬日,这么睡着容易风寒。” “奴婢皮糙肉厚,没事,您别着凉了。”寒露推脱着,将斗篷还给云晚意:“您不是去苏将军府了,怎么还有空来这儿?” “外祖的病情凶险,我必须每日来施针查看。”云晚意顿了顿,道:“你今日回去休息,我在这守着。” “那怎么行,您是千金之躯。”寒露站直身子,立刻拒绝:“奴婢不要紧的,稍微小睡一会就成。” “我没回淮安侯府之前住的山洞草屋,哪一样不比现在艰苦?”云晚意丝毫不在乎,笑着打趣道:“这儿什么都有,不碍事。” “可……”寒露见状,只能道:“奴婢到底还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在这陪您,有事您叫一声。” 她实在坚持,云晚意只能应下:“你去隔壁房间睡一会,我在这守着外祖,等你睡好了再来换我。” 寒露守了一天一夜,也确实有些累,没再推脱,道:“您有事叫奴婢一声。” 寒露走后,屋内只有跳动的烛火闪烁。 榻上,苏震天依旧昏睡不醒,脸色黑沉发青,看着无比苍老憔悴。 今日不用换药,但需要施针。 云晚意小心翼翼掀开苏震天身上的棉被,他身上皆是新伤旧痕,很多陈年旧迹。 这具身子早就伤痕累累,也彰显着这些年他的付出和不容易。 以苏震天的年岁还能在战场上做主将,北荣开朝以来,他是第一个。 苏震天对魇族十分了解,等他退下前线,苏威会接下他的重担。 也不知道谁这么阴毒,给外祖下掏心掏肺这种阴狠的毒药! 云晚意边施针,脑子一边回想着先前苏威的话。 魇族忽然偷袭,外祖前去迎战踏入陷阱,出来后受伤,病情逐渐恶化。 苏威一直以为是魇族的手段,可掏心掏肺这种毒,和帝景腿上的附骨之疽一样,只可能在受伤后下毒才起作用。 魇族的人不可能近苏震天的身,除非,他身边有细作! 云晚意现在才想到这个可能,后背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150章 再怀疑他的身份 云晚意没查出帝景的腿为什么忽然痛,明日时间不定,也只能答应帝景住在德善堂。 毕竟他住二楼,不去三楼不会发现苏震天,再说苏震天现在昏睡不醒,不会闹出任何动静。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带着警告道:“那帝公子就住在二楼吧,不过,我那朋友身上的瘟症还没彻底驱除。” “帝公子若需要找我,站在楼梯口叫一声即可,千万别上楼,万一染上瘟症可不好。” 常景棣点点头,应道:“好,就听姑娘的,易姑娘身边的丫头呢,怎么连打水这种小事都需要你自己动手?” 云晚意还没回答,苏威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和常景棣撞了个正着。 几人四目相对,不,六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寒露跟在苏威后面,追上前见到蒙着脸扮作帝景的常景棣,也是一愣。 她压根不知道常景棣今日要来,不然怎么可能事先不和云晚意通个气?! 云晚意做着易晚的打扮,苏威没认出来,率先打破沉默,问寒露道:“晚意人呢,你不是说她有重要的事找我?” 苏威没见过寒露,却认得她拿着的鸽血红宝石坠子,那是苏老夫人才给云晚意的。 云晚意才从苏家离开,还不到大半日就用这种方式约他见面,苏威心中本就忐忑不已。 进门没看到云晚意,又瞧着这幅场景,多个猜想涌上心头。 寒露看了眼常景棣,又看了眼云晚意,一张脸如同便秘般难受,怎么也不好开口。 她知道常景棣和云晚意的真实身份,可苏威不知道啊,云晚意也不知道啊! 只有寒露与常景棣两人心如明镜! 苏威见寒露不说话,对面一男一女却都蒙着脸,一时间生了警惕,戒备道:“你们到底是谁?是不是拿了晚意的东西框我前来?!” 云晚意见寒露实在不知如何,轻咳一声,对常景棣道:“帝公子,麻烦你上楼安置,我先接待客人。” 还不到戳穿身份的时候,常景棣十分配合,吩咐惊蛰道:“推我上去,易姑娘先忙。” 云晚意目送主仆二人上楼,直到消失在拐角处许久,再也听不到轮椅的动静,才转身解开面纱,对苏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威瞪大眼睛,看着云晚意,嘴巴无声的彰显诧异:“晚意?!” “对,舅舅随我上楼再说。”云晚意担心在一楼说话,会被回来的章掌柜和王德发遇见,重新蒙上面纱,轻声道。 上楼时苏威不敢多说别的,担心被去了二楼的蒙面男子听到,只能先询问其身份。 云晚意走在前面,小声解释道:“那位公子名唤帝景,乃是皇商,上城有名的布庄锦绣阁以及其他不少产业,都是帝公子的。” “连同这家德善堂,都是我为帝公子诊治后,他作为诊金赠与我。” “那你呢,你为何这幅打扮?”苏威跟在她身后,颇为奇怪:“以云大小姐的身份,不是更便于生意?” “正因为身份特殊,才不好公开。”云晚意苦笑着,颇为无奈道:“您今儿也见识了淮安侯府的糊涂账。” “我以别的身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还望舅舅对其他人守口如瓶,包括外祖母以及舅母,免得招来麻烦。” 苏威想到今日苏锦的过分,清楚云晚意的意思,脸色因为苏锦做的蠢事难看了几分:“云家人都不知道你这重身份?” “三少爷和大少爷知道。”云晚意也没瞒着苏威:“其他人并不知晓。” “唉,还叫他们少爷,那是你哥哥。”苏威叹了一声,转念想到苏锦,又怒道:“你母亲实在过分,难怪你心有芥蒂。” “放心,舅舅会帮你和她说和,改变她对你的态度。” “不用了。”云晚意早就看透了苏锦,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也不奢求任何母爱,果断拒绝道:“大夫人心性如何,舅舅比我清楚。” “您劝的越多,她恨我越多,反正这么多年我孑孓一人也习惯了,没必要再添累赘。” “你……”苏威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心疼不已,又重重叹了一声:“也罢,先不说此事,你这会叫我来,是你外祖他出问题了吗?”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云晚意停在门口并未推门,压低声音道:“外祖暂时安好,我叫舅舅来是因为前线的事。” 苏威没问寒露缘由,见到鸽血红宝石直接跟着来了,听到这话猛地蹙起眉心:“你远在上城,问前线的事做什么?” 云晚意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带着苏威进了隔壁的房间,关好门窗后,小声解释了一番掏心掏肺的特殊性。 看着苏威震惊的样子,云晚意开门见山,提醒道:“掏心掏肺只有伤后用药才会中毒,外祖父是随行的军医所治。” “毒药是在军营里下的,外祖身边铁定有细作,舅舅仔细想想,外祖受伤后,哪些人能接近他的饮食起居。” “您带着外祖悄悄回来一事,又有谁知道?” 将士在外,无召不得轻易回来,况且是苏震天这种大将。 苏威知道事情败露的严重性,带着苏震天回来时极为隐秘,只有他们二人的近侍知道。 等细想了一番,苏威小声道:“知道我带你外祖回来的只有四人,为避免暴露,我让近侍扮作你外祖躺在榻上称病。” “至于你外祖伤后的饮食起居,人就多了,大帐中有四个近侍,随行的军医有两位,这就是六个,还不算厨帐里的人。” “你外祖受伤后,饭菜单做,水却和大家一起用,真要较真起来,足有近二十人,都能接触到饭食,亦或者饮水。” 云晚意早就料到如此。 她沉着眉眼,分析道:“您启程回来至少要大半个月,从前线快马加鞭亦或者飞鸽传书,消息能先您一步抵达上城。” “既然事情还没起变化,也就意味着下毒之人暂时不知道外祖失踪,范围能缩小一些。” 第151章 估计错了 云晚意被自己的猜想气的脑袋发蒙。 若帝景就是镇北王,镇北王就是帝景,岂不是意味着镇北王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她在锦绣阁绣花换银子,知道她以易晚的身份在德善堂行医,也知道她能算会卜看天象? 想到这,云晚意又联想到另一件事——镇北王面都只见过一次,竟然给她天价聘礼,这不就能说得通了? 合着,她这是被人当猴耍了一通?! 转瞬,云晚意想到帝景就在楼下,也顾不得太多了,急切朝苏威道:“舅舅,外祖就在隔壁,刚才请您来的寒露正在照看。” “您先去看外祖,有什么疑问,寒露会一一解答,我去办点事,马上就来。” 苏威牵挂苏震天,也没多问,去了隔壁。 云晚意整理好心情,再三确认自己不会失控,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楼。 章掌柜给帝景留的是二楼最末尾的房间,紧挨着仓库,中间还隔开了一道雕花木门,与寻常来看诊的贵客厢房隔开。 云晚意气急了,脚步踏的蹬蹬作响,越过雕花门径直走到门口,也没客气,门拍的震天似的:“帝公子,麻烦开门,我有些话要问你!” 听着门外云晚意气急败坏的语气,常景棣也能联想到她气鼓鼓的脸有多可爱,肯定和炸了毛的小猫一样! 这么一想,常景棣面上升起一抹宠溺的笑容,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阵阵后怕,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上前将门拉开,人却挡在门口没让她进去:“易姑娘还有事?” 看着惊蛰这幅戒备的样子,云晚意猜想,常景棣肯定没带面巾。 现在正是揭穿他面目的好时机! 云晚意想也没想,灵巧的闪身越过惊蛰,冲向屋内。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这一回,她竟然没料准?! 惊蛰的戒备源于常景棣衣冠不整! 常景棣裸着上身站在屏风旁,看着她进来,显然也十分诧异。 屏风后,放着冒着热气的浴桶,他准备沐浴而被她打搅,匆匆忙忙的只来得及穿好裤子,衣裳尚且没穿! 两人隔着十来步相望着,云晚意自上往下看完,视线又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他那张清风霁月的脸上,一动没动。 常景棣扬了扬眉,拉过屏风上的衣裳穿好:“还没看完?” 云晚意这才回神,赶紧背过脸:“你,你怎么……” “我怎么没戴面巾不穿衣服?”常景棣似笑非笑的接过话:“这间屋子是章掌柜给我准备的,在自己的地盘自然随心所欲。” “难道你在家沐浴还带着面纱,倒是易姑娘,这么晚了,忽然闯进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云晚意脸色微红,没有回答。 她戛然而止的那句话其实想问,你怎么和镇北王长得不一样? 是,帝景这会没戴面巾,露在外边的脸轮廓与镇北王常景棣有几分相像,甚至眉目间也相近,却能看出完全不是同一张脸! 第152章 缘分不浅 云晚意听到双喜的话,换衣裳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她:“来咱们院子?” 云柔柔这是被常青则的事刺激疯了吗,想要出风头就算了,还想借机踩她一脚! 闺院岂是随便谁都能来的,还是大肆参观! 这么多次,云柔柔什么时候在她手下讨到好了,居然还不知道韬光养晦! 双喜看到云晚意的表情,也觉得匪夷所思,越说越气愤,冷哼道:“整个淮安侯府都知道白梅院是您的。” “二小姐竟还提议大家前来观赏白梅,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您难做?” “还有老太君,居然会答应二小姐这种无理的请求!” 云晚意知道老太君的心思,沉声道:“老太君会应允,是因为忽然示好的三皇子常牧云,他功夫做得大,老太君也不得不因此退让几分。” 虽然常牧云暂时无势,可乾坤未定,谁是最后的赢家尚且不知,人人都有机会。 老太君不得不防一手,卖这个面子给云柔柔,就当是卖给常牧云的,这也算在情理之中。 云晚意的诧异,更多的是因为云柔柔忽如其来的示威。 “小姐。”双喜见她不说话,小声询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云晚意缓缓绽出一个微笑:“她身子应该还没恢复,哪怕请来太医开药,有些毒不是太医能解开的。” “她既然愿意当好人,愿意在众人面前炫耀,我们配合就是。” 云晚意没有明说计划,双喜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云柔柔出了这个风头:“怎么配合?” “今日下帖,几时能来?”云晚意继续换衣打扮,漫不经心问道。 双喜隐约明白了,赶紧道:“说的是三日后。” “三日后。”云晚意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缓缓绽出一个微笑:“叫院子里的人好生准备。” “大家要来白梅苑赏梅,可不好叫大家看轻了白梅苑,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全部要摆出来、” 说到这,云晚意刻意提醒道:“除了固伦公主的赏赐,还有镇北王聘礼里的那些珍惜易碎物件。” 双喜立刻明白,欣喜的应声道:“奴婢明白了,上回大夫人砸坏的还没赔偿呢,这回二小姐要是继续弄出乱子……” “知道就好。”云晚意打断她的话:“好生安排,别让大家失望。” 双喜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库房挑拣些东西,您放心,铁定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刚梳洗完毕,夏至急匆匆进来,道:“小姐,镇北王府的马车在外候着,等您一起进宫呢。” “出去吧。”云晚意系好斗篷,想了想,又将苏老夫人给的鸽子血红宝石坠子带上了,这才出门。 迈出大门,便瞧见镇北王府的马车。 “大小姐,王爷等着呢。”惊蛰瞧着她,赶紧迎上前,道:“请您上马车。” 就着惊蛰搭上的步梯,云晚意掀开车帘,又愣了愣。 常景棣一身绛紫色的长袍,烟灰色嵌玉髓的腰带束着劲腰,端坐在带着伊斯绒毯的坐垫上,手中绕着一串光亮的檀木珠串子,漫不经心的盘着。 绛紫色本就不好驾驭,常景棣这么一身,偏衬的他肤白如玉,人若谪仙,整个人矜贵翩然。 跟在云晚意身后的小满行过礼后,低声和云晚意打趣道:“王爷昨儿说的没错,您和王爷真是缘分。” “不仅缘分,还心有灵犀呢,连衣裳眼色都挑的差不多,远远瞧着真是一对。” 云晚意并无封号,又还没成婚,面见太后只能以臣女的身份,打扮需要隆重不浮夸,还得沉稳。 为此,她特意拿出锦绣阁新送来的淡紫色衣裙,配了青灰色的斗篷,首饰皆是用的烟霞色。 沉稳低调又不会失了脸面,没想到恰好和常景棣一身相配。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二人是商议好了这么穿呢! “别胡说。”云晚意脸色微红,轻轻呵斥小满一句后,抬眼看了常景棣一眼。 常景棣正抬眼看她,两人的视线对上,他带着笑意,声音也蒙着柔色:“没想到云大小姐也选择紫色,还真是缘分呢!” 驾车的惊蛰听到后悄悄撇着嘴,什么缘分,明明是自家王爷,让锦绣阁准备好紫色的衣裙拿给云大小姐。 云大小姐的院子被云大夫人砸了,衣裳穿不得,为求沉稳,云大小姐肯定要穿这一身啊! 云晚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淡紫色,跟着笑了笑,无奈道:“果然是有几分缘分。” “嗯。”常景棣指着身旁的软垫,道:“先坐吧,太后指定你单独相见,本王给你说一说太后的喜好,免得出错。” “单独相见?”云晚意微微一顿,疑惑道:“为何?” 昨儿他可没说是单独召见! 常景棣也没猜到太后的意思,大约,是考验云晚意? 他顿了顿,解释道:“今早宫里来人说,太后娘娘请了皇后和固伦公主去寿宁宫,约莫是要一起见你。” “太后礼佛多年,喜欢安静,少说话,有问就答,没问不做声,乃是最好。” “皇后那边你倒无需担心,不构不成威胁,她不会为难本王的人,固伦公主欣赏你的本事,更不会把你如何!” 本王的人? 云晚意听到这话,抬头古怪的看着他。 这话,当初帝景当着徐腾的面,在德善堂也曾说过,不过,帝景说的是‘我的人’。 几字之差不要紧,关键是两人的语气都这么相似! 若非昨晚她见过帝景不戴面巾的样子,她真的会将两人混认成一个人! 难道真如她先前的猜想,帝景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常景棣没错过她的神情变化。 她的目光带着考究和怀疑,透过他,仿佛再看另一个人! 当着他的面,还敢三心二意? 这个发现,让常景棣心中十分不爽,语气也随之清冷了几分:“还有疑惑?” “你……”云晚意顿了顿,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帝景,而是常景棣,赶紧改口,道:“王爷,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兄弟?” “兄弟?”常景棣拧着眉,反应过来她应该还在疑心帝景的身份,做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在说什么?” “难道是质疑先帝德行不端,在外有私?” 她没想别的人就好,帝景是他,他便是帝景,嗯,不是别人。 常景棣心情好了几分,转眼发现她这话被人知道,会闹出麻烦,才侧面提醒。 云晚意悚然一惊。 她这个猜想落在别人耳中,的确有抹黑先帝的嫌疑! “臣女不敢质疑先帝。”云晚意赶紧垂着眸子应道:“只是发现王爷和一个朋友有几分相似,才做此疑惑。” 常景棣本也没责怪的意思,缓了缓道:“本王只是提醒你,谨言慎行,你的一举一动,很可能被窥探着,莫让人抓住把柄。” “过来坐,马车要开动了,仔细摔跤。” 云晚意这才垂着眸子坐在他旁边。 马车一路平稳,直到驶入宫门。 寻常人的马车只能到皇宫门外,便要下车步行觐见,因常景棣为北荣所伤,皇上给了特赦,允许他的马车进宫。 但也只能到长巷,皇上所在的位置和太后的寿宁宫乃是两个方位,已经有寿宁宫的嬷嬷在此等候。 常景棣率先下了马车,云晚意紧随其后。 刚站定,就听常景棣清冷的声音在叮嘱嬷嬷:“邱嬷嬷,晚意胆子小,请你多照看些。” 邱嬷嬷听到称呼后怔了怔,随即笑的眉眼都眯成了一道:“既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太后娘娘又怎会为难?” “您大可放心,云大小姐进寿宁宫是什么样儿,出来的时候,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有劳邱嬷嬷。”常景棣侧了侧头。 惊蛰立刻拿出一锭银子递上前。 邱嬷嬷推脱了两下,就将银锭子塞入了衣袖,转眼看向云晚意时,笑的更是如沐春风:“老奴见过云大小姐。” 前世,云晚意没见过这位邱嬷嬷,但能得常景棣如此对待,想必是太后眼前的红人。 再看邱嬷嬷,面相极好,福满双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命宫斜出一条纹路。 这条纹直接断了她的生路,看来前世云晚意没见过她,是因为她不久后就会丧命! 不过时间仓促,不好一直盯着看,云晚意一时半会没察觉她会为何丧命,毕竟瞧着身强体健的,总不能是因为疾病。 云晚意不动声色的垂眸,不卑不亢见礼,引来邱嬷嬷的连连夸赞:“云大小姐礼数周全,又长得如仙女儿似的,定得太后娘娘喜爱。” 常景棣这才和惊蛰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云晚意知道宫中规矩,目不斜视的跟在邱嬷嬷身后。 进了寿宁宫,远远就闻到一股清香的松香,再听屋内,传出阵阵笑声。 第153章 难过此关 邱嬷嬷带着云晚意进了门,才听出是固伦公主说了个笑话,惹得太后笑意不止。 邱嬷嬷让她先等在门口,通报后才能进。 云晚意表情没什么变化,轻声道:“有劳嬷嬷。” “您太客气了。”邱嬷嬷笑意更甚,轻手轻脚进去,等太后和固伦公主说笑完,才道:“太后娘娘,云大小姐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哎哟,怎么让人在门口等,快把人带上来。”太后说话都还带着笑腔。 邱嬷嬷又折返回去,引着云晚意往里走。 太后和固伦公主说了一小会儿话,云晚意等候着,并未表现出半点不耐。 进门后也依就是目不斜视,垂着眸子上前行礼:“臣女云晚意,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绵长,平安千岁。” 等太后娘娘叫了起,又转身对皇后和固伦公主行礼。 “瞧瞧,皇祖母。”固伦公主等云晚意起身后,对太后道:“我就说她礼数周全,性子也好,挑不出错儿吧!” “嗯。”太后止不住的点头,颇为赞许:“是不错,从乡下归来两个月就能如此懂规矩,在门口候了一会也不着急,淡然知礼,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云晚意抬起头,眼神依旧没有和太后对视,落在太后衣襟下摆。 “模样儿也好,媚而不妖,娇俏可人,带着倾城之色。”太后越发满意,存了几分打趣,和皇后道。 “先前咱们给老幺说了那么多世家名门的千金,他都不满意,唯独这个婚约他坚持着,看来事出有因啊!” 皇后配合着太后笑道:“那是,镇北王风姿卓越,云大小姐倾国倾城,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登对。” 云晚意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心中暗自纳闷。 叫她独自前来,未必是说这些个话吧? 皇上素来忌惮镇北王,太后作为皇上生母,皇后作为嫡妻,又怎么可能喜欢常景棣,连带对她这般亲厚? 云晚意越发狐疑,今日这一趟,肯定有问题。 “好了。”固伦公主看了眼云晚意,截住皇后的话,道:“母后,皇祖母,你们这般要吓坏云大小姐了。” “对,瞧哀家这记性。”太后恍然大悟似的,叫人来道:“还不赶紧给云大小姐赐座?” 云晚意赶紧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固伦公主,您几位身份贵重,臣女不敢僭越。” “叫你坐着就就坐着。”皇后笑了笑,道:“你与镇北王大婚将至,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固伦公主接过话,道:“椅子放在我旁边,你也少些拘谨。” “那怎么行?”太后佯装不同意,招手道:“人是哀家请来的,自然要挨着哀家。” 云晚意不能继续推辞,顺着小太监搬来的椅子坐下。 刚坐,她就发现不对劲,椅子上的厚垫明显歪着,高低不一。 她坐下,姿势定然朝一边偏着,甚是不雅,殿前失仪。 要调整坐姿强行坐正,稍微等一会,身子必然僵硬,再起身时也会失仪。 第155章 想办法拉近距离 太后显然知道皇后想说什么。 不等皇后将话说完,就眯着眼道:“哀家命人在镇北王府盯着,昨夜是招了太医去,方才瞧他的脸色也确实苍白。” “臣妾是怕镇北王有假。”皇后忧心忡忡道:“皇上前几日都还提及,先帝将当年帝氏一族的秘宝交给镇北王。” “如今镇北王羽翼丰满,要是他真有不臣之心……” “到底皇帝是哀家的亲儿子。”太后冷冷打断道:“哀家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提点。” “臣妾不敢提点母后。”皇后垂着眉眼,惶恐道。 太后冷哼了一声,捏着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常景棣曾在哀家膝下几年,他母亲帝鸢曾和哀家情同姐妹,有恩于哀家和皇帝。” “哀家不能做的太过,免得为人诟病,此事急不得,且看他的病如何发展再做抉择。” …… 出了寿宁宫,云晚意错开半步跟在常景棣轮椅后,视线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脑中想的全是刚才种种。 常景棣的咳嗽忽如其来,极为极真。 如果云晚意不会医术,肯定也要被他精湛的演技所蒙蔽。 没想到,堂堂镇北王,居然用这一招对付太后和皇后! 可既然早有防备,为何进宫前还让她放松警惕? 为了考验她? 这个镇北王,端的是清冷的架势,很是腹黑啊! 她可要避开些! 像是能感应到云晚意的视线,常景棣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本王?” “啊?”云晚意反应过来,赶紧道:“臣女不敢。” “连皇后都敢拒绝,太后都能得罪,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常景棣已经带了几分笑意,侧头看向她,正色解释道。 “本王的确没想到,她们竟敢如此迫不及待。” “臣女没有怪罪王爷的意思。”云晚意垂着眼眸,避开他的视线,道:“只是好奇,太后和皇后为何对着臣女发难。” “因为本王。”常景棣眸色暗了暗,没有过多解释,只道:“往后若是太后和皇后单独召见,你定要派人通知本王。”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听常景棣低声问道:“你给皇后把脉,把出什么了?” “臣女什么也没把出来。”云晚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隐瞒:“不然怎么敢得罪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常景棣知道她有所忌惮,顿了顿,再度开口。 话似喃喃自语,又似在和云晚意解释:“前朝局势复杂,和后宫牵连甚广,朱贵妃之父算本王半个师父。” “朱贵妃冬日宴后身子一直不爽利,紧跟着舒美人又大病一场,司天监夜观天象,卜算出朱贵妃命宫刑克西宫,皇上忌惮,下令禁足。” “这一系列的动作,多少也有本王的关系在,你虽不得淮安侯府的宠,却背靠苏氏,素日要注意谨言慎行。” 云晚意依旧嗯了一声,没有搭话。 常景棣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上了马车,谁也没再挑起话题。 马车内安静的可怕,马车外惊蛰看着都着急。 王爷都为云大小姐做了这么多了,连在皇上跟前议事,听说太后那边有异常,都能推脱了紧着去解围,别的说出又何妨,直接挑明啊! 要是他,就直接说了! 就算随便找个理由,多接触也有利于发展啊! 瞧那云大小姐也是个内敛性子,对自家王爷没那么上心,这么下去,怕是成婚了都还没进展。 惊蛰脑子一转,等云晚意下马车的时候,提醒常景棣道:“王爷,太后下令的事,只怕还是要照办。” “也是。”常景棣叫住已经走了几步的云晚意,提醒道:“既然是太后的命令,明日开始,你来王府跟着金嬷嬷学习。” 隔一日要给帝景施针,隔几日要去给徐国公复诊,还得暗里照顾苏震天,再每日去镇北王府学习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不累吗?! 云晚意咬着下唇,不太愿意,试着推脱道:“臣女在淮安侯府学过,也曾得金嬷嬷夸奖。” “请王爷开恩,免了这项奔波,也免得臣女打扰王爷养病。” 常景棣知道她有多忙,也不忍她来回奔波。 正要应下,惊蛰看出他心疼了,先一步开口,提醒道:“太后娘娘既然发话,只怕会派人暗中盯着。” “您就算做做样子,也要来王府一趟,不然被太后那边抓了把柄,恐要以欺瞒之罪连累王爷。” 想到今日太后变脸,云晚意再不甘愿,也只能道:“那好吧,臣女遵命。” “本王听金嬷嬷夸赞过你的规矩。”常景棣见她像打了霜的茄子,又道:“便是教习,也不会累着你。” 云晚意勉强笑了笑,拜别常景棣。 目送她入了府门,常景棣笑意一点点消失,侧头看向惊蛰,责问道:“你胆子倒是大。” 惊蛰听出责怪之意,赶紧认错,道:“属下是为您的幸福着想,请王爷恕罪。” “幸福?”常景棣眸中噙着冷笑:“本王的幸福是折腾她吗?” “不是,属下擅作主张,是为您和云大小姐制造机会!”惊蛰赶紧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生怕常景棣继续怪罪。 等说完后,话锋一转道:“您想啊,您以镇北王的明身份见云大小姐次数不多,连话也鲜少说几句。” “但以帝景的暗身份和云大小姐相熟,还能开开玩笑,万一这云大小姐喜欢上帝景的暗身份,可怎么办?” 常景棣眸子一眯——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转念又觉得不对:“本王是帝景,帝景便是本王,她便是喜欢,也是本王一人,你怕是要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小伎俩。” 完了! 惊蛰看着常景棣眼底凉凉,后背冷汗直冒,赶紧辩解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您的身份,只有属下等人心知肚明。” “在云大小姐眼中,您和帝景分明是两个人啊,仔细想想云大小姐在您面前,和在帝公子面前,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常景棣又是一愣,拨弄檀木珠子的手逐渐慢了,直到停止。 云晚意在他面前多的是谨慎和小心,连话都很少,更别说实话了。 可对着帝景时,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熟悉后,能开开小玩笑,十分轻松。 前一次施针,云晚意还给帝景额外做了个荷包。 虽然是给锦绣阁的样品,可那是她亲手所绣啊! 这么一想,危机顿时就来了。 常景棣瞥了眼惴惴不安的惊蛰,道:“算你的榆木脑袋这次立功了。” 惊蛰长舒一口气…… 云晚意丝毫不知她走后,马车上的主仆还来了一招心理博弈。 她带着小满穿过长廊回白梅苑,半道经过荷花池,恰好碰到云柔柔从静园方向而来。 第156章 狭路相逢 云柔柔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久未露面的云姝姝和云双双姐妹。 钱氏死后,云广新几人蹦跶了几回没翻出浪花,反而遭到老太君的训斥。 紧跟着云天翼带来的肖楚忽染恶疾,连药都没吃几次就暴毙了。 淮安侯府正是多事之秋,肖楚还没成为云家人,只能匆匆拉去乱葬岗。 老太君对此烦闷透顶,觉得钱氏和肖楚相继死在淮安侯府过于晦气,要求云广新几人在客院不露面,抄写经幡,抚慰亡灵。 半个月过去,经幡做完了,几人才得机会出来。 没想到云双双姐妹丝毫不受亲人死去的影响,照样巴望着从云柔柔那儿得到好处。 几人说说笑笑,离得远也能听到娇柔的笑声。 云双双显然看到了云晚意,对着云柔柔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小满见状,低声提醒道:“小姐,两位堂小姐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加上个满腹心机的二小姐,肯定又想着法对付您。” “您这几日操劳,休息不够,免得还要为这些人费心,要不咱们绕开,从小路回去?” 云晚意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人,嘴角挑起一抹轻笑:“狭路相逢,她们想联手对付我,不如我反间计让她们内斗,省得麻烦。” 云柔柔病了几日,身板瘦了不少,精气神却诡异的充足。 尤其是看到云晚意,她抬了抬下巴,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得意:“原想着姐姐进宫,怎么也得下午才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啊?” 她本来只想刺云晚意几句,转念想到除开进宫和出宫回府的时间,云晚意在宫中压根没留多久! 太后召见,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云晚意不受太后喜欢! 想到这,云柔柔声音越发得意:“怎么连午膳都没留用就出来了,难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没有挽留姐姐?” “是啊,妹妹。”云双双扫了眼云晚意的打扮,视线被她精美的衣裳所吸引,眼底顿时多出些许羡慕嫉妒。 “你作为未来的镇北王妃进宫,居然连赏赐都没一件,可真是稀奇。” 云姝姝不知道是真的为云晚意说话,还是有意为之,笑了笑道:“晚意妹妹有镇北王送的天价聘礼,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姝姐姐说的是。”云柔柔顿了顿,扶了扶鬓边惹目的翠蓝石珠花,道:“晚意姐姐什么都有,不稀罕太后娘娘的赏赐。” 等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云晚意才挑了挑凤目,似笑非笑道:“擅议太后娘娘和镇北王,你们几个是活腻了吗?” “我们没说别的,再说这儿也没外人。”云柔柔面上的得色不减反增:“正巧遇到姐姐,有件事我就一并说了。” “冬日正是赏梅的好时机,你院子里的白梅得人细心料理,开的最好,祖母定在三日后请各府贵女来观赏。” “从午间开始,还在院子里设了晚宴,这几日白梅苑有人进出布置,还请姐姐多体谅。” 云柔柔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云晚意。 她笃定,以云晚意的性子,不可能答应。 最好现在就闹起来,她都说是老太君的意思了,闹的越大,老太君那边知道后,越会对云晚意失望! 云晚意猜到云柔柔心中所想,眉心微蹙。 见状,云双双低笑了一声:“晚意妹妹也不必不高兴,就用一用白梅苑,祖母交给柔柔去办,她会顾着你院子里其他东西的。” 云柔柔十分欣赏她那幅憋屈的样子,又假意叹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情愿,可……” 话没说完,云晚意就打断道:“既然是祖母的意思,照办就是,何必对着我说这么多?” 云柔柔一愣,错愕惊在脸上:“你,同意了?” “我不想别人踏足白梅苑,可既然是祖母的意思,我反对也没用。”云晚意看似有几分无奈,提醒道:“但同意是同意。” “我那院子里,不少东西都是聘礼和赏赐中的,价值不菲,当日要稳妥些,别出什么岔子。” 云柔柔想到那些无可比拟的聘礼,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随即便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吩咐别人好好办事。” 云晚意神色淡淡,嗯了一声就要带着小满回去。 细心的云柔柔看着她们,总觉得哪儿不对。 等视线落在小满身上时,才后知后觉道:“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时时跟着姐姐的寒露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晚意进出不怎么带着性子冲动的双喜,倒是喜欢那个面色清冷的寒露。 云柔柔之前就觉得奇怪,命人私下打听,府上的人皆是不清楚,她只能花大价钱,撬动人牙子行那边的嘴。 原来寒露会些功夫,性子也相对稳妥,才得云晚意如此看重。 一连好几日都没看到寒露了,连去苏家都没瞧着,肯定有什么猫腻! 云晚意没想到云柔柔居然注意到这点了,也清楚她肯定查到了什么,才会这么问。 表现的越自然越好,不然云柔柔若知道寒露的行踪和德善堂有关,继续追查,可就麻烦了。 云晚意微微蹙眉,先是轻描淡写道:“我需要一味珍稀药材给祖母治病,让寒露亲自去寻了。” 说完才掀开眼皮,带着讥诮道:“难为你观察仔细,连病着都时刻注意我的动向,我不用婢子都要试探一番。” 云晚意费尽心思讨好老太君,为老太君寻药不是什么稀奇事。 云柔柔并未怀疑,讪笑着道:“只是好奇多问了一嘴,我可不敢窥探姐姐的生活。” “不敢就好,管好你自己。”云晚意还是那幅讥诮的笑意,上下扫了云柔柔一眼,道:“今日瞧见妹妹面黄肌瘦,毫无光彩。” 第157章 不喜欢别的院子 云晚意没有回头,也能想到云柔柔被她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连小满也止不住的好笑:“您可太厉害了,那二小姐被呛了一顿又不能发作,肯定要气死!” “她没得到想要的,怎么会轻易气死?”云晚意哼了一声,思绪回到前世。 前世常青则垮台后云柔柔无人敢沾边,她为此伏低做小,跟在云晚意身边大献殷勤,想尽办法搭上常牧云。 为了抓牢常牧云的心,云柔柔脸皮都不要了,对云晚意都能跪地伺候,比起来,忍下这点气算什么? 云柔柔真的差点气死。 心口憋着气,连呼吸都梗的疼,在小池塘边上就以身子不适为由,甩下云双双姐妹单独回了院子。 她惯会审时度势,才得三皇子喜欢,对外温柔小意又知书达理的性格一定得稳住。 又要顾及小跟班云姝姝和云柔柔的想法,再不忿,也必须咽下那口气! 同时,云晚意这话,也在云柔柔心头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云姝姝云双双姐妹已经及笄,还没说亲,钱氏又死了,无人操持,最后只怕还得是老太君做主。 两人模样都不差,花容月貌的,老太君一时半会也没工夫管她们,若被三皇子看中…… 云柔柔想到这层,直接砸了摆在门口的琉璃盘子。 香草赶紧过来劝阻:“二小姐,这翠鸟登枝是三皇子昨儿才派人送来的,您给砸了,到头来被发现了不好交代啊!” “滚开,给我的东西,我为何砸不得?”云柔柔红着眼,尤是觉得不够,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地上狠狠摔去、 同时嘴里骂骂咧咧:“云晚意那贱人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当初还是为了我的前程才得以被寻回。” “如果不是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座山头啃树皮,凭什么这么贬低我?!” “还有云双双和云姝姝,她们跟着我,定是想从我身上喝几口血,还当我看不出来呢!” 香草看她面目狰狞的样子,心中害怕的紧,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云柔柔好一通发泄,等摔打的差不多了,那股怒意逐渐消散了些。 她看着地上的恐惧的香草,一个主意冒出心头:“听说,你和照料花草的马林是亲梅竹马?” 香草抖了抖,小声回答道:“奴婢是和马林的家住的近。” “住得近,交情深,我懂。”云柔柔进屋,从妆匣子里取出一根雕花银簪子,轻轻别在香草头上:“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香草跪着不敢动,脑袋上的银簪子似有千金重,压的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云柔柔轻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落在香草耳中,犹如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好不容易等云柔柔压着嗓子说完,香草眼底只剩下一片惊恐:“小姐,这,这使不得啊!” “使不得?”云柔柔轻哼一声,直起身子,纤手不屑的点在她的额头上:“你若不去,我便说你偷盗我的簪子,还摔坏了三皇子送的礼物!” “偷盗主家之物,发卖也没人要你,说不定还会被管衙剁了手!” 香草依旧跪着,身子的颤抖越发明显,心头涌上巨大的悔意! 当初,她就不该看上云柔柔是淮安侯府嫡女,被众人疼着爱着,费尽心思进云柔柔的院子伺候。 这哪里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分明是恶毒的猛兽啊! 香草后悔也晚了,现在的她没有退路! 云柔柔的威胁还在继续:“苏家那边得尽快看到结果,给你那些收买人心的银子,可不是白给的!” “奴婢明白!”香草声音凄凄,带了几分不情愿。 云晚意这才满意点头,目光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上,眼神越发狠厉:“云晚意,我就不信,当真会斗不过你!” 云晚意回了白梅苑,双喜赶紧迎上前,抱怨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二小姐刚才带人来白梅苑好一通指挥……” “我都知道。”云晚意打断双喜的话,笑吟吟道:“忘了我怎么吩咐的,好好摆上东西,别唐突客人!” “奴婢没忘。”双喜颇为委屈,不甘心道:“奴婢就是气不过,您不在院子里头,没看清楚二小姐那嚣张跋扈的样儿。” “还说什么在白梅苑赏梅乃是老太君的决定,谁不知道是她去求的老太君!” 云晚意看着气鼓鼓的双喜,伸手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失笑道:“这件事不是早晨就知晓了,还气成这样。” “当心多了皱纹,提前变成苦哈哈的老太太,再说云柔柔现在摆的谱子多大,三日后摔得就有多惨。” “你到时候看着就行了,还气什么?” 双喜低低的嗯了一声,接过云晚意的斗篷进屋放好:“小姐还是要做两手打算,二小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奴婢和夏至合计了一番,总觉得她别有所图,不是将人引进来赏花这么简单。” 云晚意坐在桌前,看向不远处的小片白梅,轻笑道:“就怕她没别的主意。” 她早就有准备,不怕云柔柔的任何招数。 中午在院子里叫了饭菜,吃完小睡了一会,就钻到隔壁研制药丸去了。 傍晚,云怀瑾忽然步履匆忙的走进来,不由分说就拉着云晚意的手臂往外走:“晚意,跟我去见祖母!” 云晚意正在熬药,手中还抓着一把药材,被扯的一时间挣不开。 好在她力气大,在院子中央时,甩开了云怀瑾的手:“大少爷自重,男女有别!” “晚意,你还不知道吗?”云怀瑾紧蹙着眉,一脸的着急:“云柔柔不知道用了什么把戏,让祖母答应在你的白梅苑赏花。” “广发帖子,如今上城好多人都收到了邀请,白梅苑是你的闺阁,没得跟观园似的,谁都能踏足!” 说完,又上手准备拉云晚意:“走,我们现在就去祖母跟前说清楚。” 云晚意灵巧的避开他,轻哼了一声:“帖子都发出去了,跟祖母说还有用?” “我不管。”云怀瑾气极了,脸都憋的有些微红:“大不了将这些白梅树移栽到后院去,让人去那边观赏!” “可能吗?”云晚意似笑非笑:“白梅乃是老太爷给老太君种的,冬日挪地必死,老太君绝对不会允许。” “何必去祖母跟前讨这个不愉快,云柔柔要请人来观赏,那就观赏,又不是来看我的。” 云怀瑾这下,是确定云晚意不知真相了。 他吸了一口气,压住烦躁,缓缓道:“不仅贵女们收到邀请帖,不少贵公子也收到了,甚至还有三皇子在内。” “你是未出阁的女子,又和镇北王有婚约,男子来闺阁,怎么使得!” 云怀瑾起初也以为只有女子,今儿在外头与人喝酒,才知道还有男子。 云晚意挑了挑眉,颇为意外:“云柔柔疯了吗,婚约还在,敢如此辱没我,不等于连镇北王一起辱没了?” “老太君素来在乎名声,竟由着她如此胡来,让人觉得淮安侯府行事离谱。” 云怀瑾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祖母压根不知情,我们现在去说。” “这白梅苑是祖母的院子,的确应该去说一说。”云晚意将手中药材交给小满,整理好衣裳。 还没和云怀瑾走出白梅苑大门,就见红霞嬷嬷快步走近,也是一脸的着急。 见到云晚意,浅浅行了个礼,便直接道:“大小姐,老太君请您去一趟。” “为了赏梅的事?”云晚意一下就猜到了,问道。 红霞嬷嬷带着些许难堪,微微点头。 “去吧。”云晚意嘴角的笑意里,夹了几分嘲讽的意思。 云怀瑾注意到这点,颇为不安:“祖母答应她之前,压根不知她会这般不知轻重,你放心,祖母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云晚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我也相信,祖母会给我一个公道,走吧,别让祖母久等。” 老太君算是这淮安侯府里,为数不多向着云晚意的人。 云晚意也乐得给她面子,见面后行礼,等老太君先开口。 老太君明显也是为难,犹豫片刻后道:“晚意,赏梅的事你也听说了,白梅苑里的梅花品种珍稀,的确好看。” “祖母有话明说就是。”云晚意垂着眼眸,轻声道。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语气越发柔和:“白梅苑是给你的院子,只是到时候还有男子前来,完全不像话。” “可那些男子的帖子是三皇子做主,三皇子不知白梅苑是你的闺阁,只以为空着……” “一番误会,想纠正也来不及,所以我想和你商议,要不你辛苦些,再挪个院子吧。” 红霞嬷嬷讪笑着道:“二小姐,静园后边的院子也空着,早就收拾稳妥了,就是比白梅苑稍小些,倒也安静。” “要搬也行。”云晚意淡淡道:“我不喜欢别的院子,那萃兰苑倒是不错。” “这……”老太君一愣,看向红霞。 红霞也不敢搭话。 萃兰苑是云柔柔的院子! 第159章 拖着想办法 本来去白梅苑赏花,云柔柔就是针对的云晚意,怎么可能甘愿调换! 还有云怀瑾说的那番话,如此难听又直白,定是云晚意那野丫头搞的鬼。 从前最疼爱她的三个哥哥,大哥和三哥被云晚意迷惑的昏了头,二哥被逼背井离乡闯荡。 如今院子都要挪给云晚意,这两笔账加在新仇中,连同旧恨,她会一并拿回来的! 云柔柔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再摔东西的冲动,朝一旁的香草厉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香草全程绷着神经,如今被点到,后背早就是冷汗涔涔:“小姐,奴婢问过马林,他,他不愿意……” 马林和香草两家住得近,也算青梅竹马。 只是香草家贫,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人口太多,家里无奈将她卖入淮安侯府为婢。 马林担心,银子上又无法支援,只能紧跟着把自个儿卖入淮安侯府寻了个差事,也好有个照料。 当初香草能分来云柔柔身边伺候,就是因为马林费尽心思才帮了这个忙。 马林只是喜欢香草,还不至于为她丢命! 所以,当香草把云柔柔的要求和马林说了之后,马林只觉得十分离谱,当场就拒绝了。 不但如此,他还要香草尽快想法子,犯个小错让云柔柔厌恶,早些从云柔柔身边出来。 可惜,如今的香草知道云柔柔太多事,即便是放香草走,也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 香草不敢将其他事告诉马林,又不敢回禀云柔柔马林不愿,还在想别的法子。 没想到云柔柔这会子会问,只能说出真相。 云柔柔听到这话,憋了许久的气一下就上来了,狠狠一脚踹在香草身上,大怒道:“草包,一点小事都办不成!” “马林不是喜欢你吗,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 “小姐。”香草跪在地上,忍住心口被踹的剧痛,解释道:“此事的确危险,赏花那日不仅有各府千金,还有皇子。” “一旦事情败露,马林是要丢命的,所以他不敢,要不,要不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别的法子?”云柔柔冷哼了一声,蹲下钳住香草的下巴,冷笑道:“后天就是宴会了,你告诉我,能用什么法子,让那野丫头身败名裂?” 香草瑟瑟发抖,不敢搭话。 云柔柔一把甩开她,道:“马林不成,还有其他小厮,我知道你聪明,总能想到别的法子,事情交给你去做,别让我失望。” “不然不仅是你,马林,还有你那一屋子大.大小小,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香草浑身颤抖着,小声道:“小姐,奴婢,奴婢……” “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云柔柔打断她的话,道:“擦干你那没用的猫尿,收拾干净,随我去见祖母。” 与云柔柔的气急败坏不同,云晚意正在白梅苑吩咐几个婢子收拾东西。 双喜不太情愿,跑到云晚意身边,小声道:“小姐,要挪,咱们也是挪去干干净净的院子。” “那萃兰苑是二小姐的院子,她住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好的,离大夫人又近!” 云晚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包子脸,道:“她想拿走我的东西,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走她的东西。” “可……”双喜小脸气鼓鼓的,不解道:“二小姐早就想要白梅苑了,自个儿求了老太君几回,还怂恿大夫人去要了几次。” “白梅苑是她想要的,咱们腾出来,不是正好如她的愿了?” “先前她是想要白梅苑,现在可不同。”云晚意收回手,冷笑道:“邀请帖都发出去了,过两日大家来大肆参观白梅苑。” “这样一个地方,就算再好,她也不会想进去住的。” 双喜还要说什么,小满笑着道:“小姐自有打算,咱们跟着小姐走就是。” “是啊。”夏至也跟着道:“奴婢觉得小姐做的很对,二小姐什么都想要小姐的,小姐就该如此硬气。” “现在又有大少爷撑腰,二小姐就算再度闹到老太君跟前也没用。” 的确没用。 云柔柔带着香草去老太君面前好一顿哭诉,老太君生怕云晚意那边不满,怎么可能再动摇? 云柔柔无功而返,从静园回来时,经过白梅苑,从半开着的大门瞧着里面在收拾东西,又是好一顿生气。 云晚意知道云柔柔不会善罢甘休,专门开着门让她看。 几个婢子继续收拾东西,小满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小姐,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先前的布置怎么办?” “那些摆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奴婢们精挑细选,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呢。” “放心,会派上用场的。”云晚意微微一笑,料定这件事还有后续:“咱们这院子啊,搬得不会太顺利。” 果不其然,当晚,云柔柔就去了苏家,萃兰苑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收拾的迹象。 原本苏老夫人和苏威,不同意云柔柔这样一个祸害住在苏家的,奈何苏威去了前线,苏老夫人又疼爱女儿。 苏锦多劝了几次,苏老夫人心软之下,只能暂时答应云柔柔住上一晚,但也只给了一晚的机会。 苏老夫人还记得苏威临走时再三的叮嘱,同时也依苏威的,对苏锦母女的话留了几分心眼儿。 云柔柔到了苏家,自然抱着苏锦好一通哭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你为了淮安侯府才提出邀请大家赏花,笼络人心,可惜老太君被迷惑了,压根没想到这一层。”苏锦看着云柔柔通红的眼睛,很是心疼。 说着,又转向苏老夫人,道:“母亲您瞧,我不在府上,他们就欺负柔柔,唉!” 苏老夫人是旁观者,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后,疑惑道:“你们方才说白梅苑给云晚意住着,既然是有主的院子,让人前去参观算什么话?” “外祖母。”云柔柔从苏锦怀中起身,红着眼解释道:“不是参观,是观梅,白梅苑那些白梅品种稀有,乃是祖父费尽心思弄回来的。” 第160章 没买到东西 云柔柔和苏锦捱到傍晚才从寺庙出来,等进城时,天都黑透了。 若非第二天就是赏梅花的宴会,她们母女肯定还要拖一拖,巴不得住在寺庙不回来! 这期间还另有插曲。 回府前,云柔柔想到云姝姝说过的话,特意绕道去了德善堂买膏子。 想着明日总要好好打扮,不至于在一众千金面前跌了份儿。 谁知道德善堂的膏子名声在外,仅有的几瓶放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云柔柔这个时间来,连瓶子都没了。 她不愿意,非得让章掌柜再弄一瓶出来,甚至不惜花几倍高价。 章掌柜不认识云柔柔,却认识一旁的苏锦,不能得罪,只得苦着脸道:“两位,德善堂本是医馆,不卖这些玩意儿。” “店里那些个匀面的膏子,以及脂粉香膏,都是东家老板自个做了玩的,放在这边顺便卖卖,您两位紧着要,小店没法拿出来呀。” “那就去找你们东家。”云柔柔不知东家谁谁,以为是什么小商,带了几分不屑:“既然喜欢做,定然会有多的。” “这么晚了。”章掌柜犹豫道:“要不您明日再来,我也好问问东家,有没有多的。” 云柔柔依旧不愿意:“我明日就等着要,你想想办法,现在就去找你们东家。” “您这……”章掌柜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匀面的膏子不是立竿见影,便是今晚拿到,用了明日也看不到效果。” 云柔柔实在胡搅蛮缠,若非苏锦这淮安侯府的大夫人在此,章掌柜真的会忍不住。 再说这么晚了,真把东家惊动也不好,章掌柜调整好情绪,试探着商量道:“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店里倒是有一款脂粉。” “以冬日的梅花为主研制,匀面能遮小的瑕疵,亮肤色,更重要的是带着天然的清香味,养肤的很。” 苏锦瞧着天色已晚,也劝道:“柔柔,掌柜说话有几分道理,不如先拿那个梅花脂粉,旁人等有货再说。” “也好,包起来吧。”云柔柔实在无奈,不情愿的应声道。 章掌柜赶紧将最后一盒脂粉包起来,递给苏锦身边的绿蕊,道:“东家说了,这是新货,价格就便宜点,五百两银子就够。” “嘶!”云柔柔拧着眉,看着还没巴掌大的小盒子,怒道:“你合计宰人呢,上城最好的胭脂铺出来的东西,也不过百两出头。” “五百两银子够买多少东西,还说便宜点,用金子做的吗?”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同样的东西还分好歹呢。”章掌柜实在无奈,小声解释道:“这脂粉主要用的是上好的梅花做底。” “加了不少珍珠粉,还添加了些昂贵的养肤药材,用上去和寻常脂粉肯定不同,您若不信,可以试试效果。” 苏锦和云柔柔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做声。 苏锦本来有些私银,云怀瑜出去时给了他不少防身,前几日砸了云晚意的院子还得赔偿,哪里拿的出多余的银子。 第161章 故意拖沓 云柔柔早知躲不过,但拖到现在,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她顿了顿,眼眶登时就红了,委屈道:“这件事是我没办妥,导致大家为难,既然祖母发话,我肯定会换院子的。” “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刚回来,东西来不及收拾,住了十来年的院子,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拾好,总要给我些时间……” 那幅模样就如云晚意刻意刁难,非要为难她,强行夺取她的院子似的。 双喜看不得她这幅仿佛全部人都欺负她的样子,顾不得身份,抢先道:“二小姐,老太君昨儿就发话了。” “您不顾老太君的命令连夜出去,这才耽误,要是缺人手,奴婢可以带人去帮您收拾,不然明儿客都来了,再调换院子可来不及!” “大胆贱婢!”苏锦沉着脸,呵斥道:“主子间的谈话,岂容你插嘴,云晚意,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果然乡下来的丫头,教出来的下人也不懂规矩!” 云晚意笑了笑,挑眉道:“双喜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试问,她说错什么了?” “倒是大夫人会教,教出来的好女儿遇到事情只会逃避,毫无担当!” “你!”苏锦气的心口上下起伏,碍于云广新几人在,不好失了大妇风度,只能气愤道:“不可理喻,疯子!” 云晚意也没搭理苏锦,转向云柔柔道:“你院子里人手不够,我让双喜带人去帮你,今晚一定收拾出来。” “不用麻烦你了。”云柔柔讪讪道:“我这就命人去收拾,争取在明早把院子换完。” “那你可要快点,我耐心有限。”云晚意意味深长道:“不会等你到天亮,最多半夜。” 几人分别时,云双双和云姝姝想跟着云柔柔前去,还是苏锦找了借口将她们支开。 没了旁人,云柔柔眼眶再度通红,带着几分埋怨,朝苏锦道:“母亲为何要答应给她们姐妹东西?” “您也知道,我如今所剩的东西不多了,旁人穿戴过的,要回来穿着也不利索。” 苏锦叹了一声:“很明显,回来之前云晚意已经跟她们说了很多,你若不答应,她们只会觉得你小气。” “我记得你柜子里有不少不穿的衣裳,给她们姐妹,做个顺水人情也可以。” 云柔柔抹了把眼睛,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道:“衣裳可以,首饰呢,金簪银簪,那可都是要花银子的。” “大不了从我妆匣子里给你些。”苏锦也清楚云柔柔如今缺银子,舍不得朱钗,安抚道:“别让人觉得你不大气。” “一切有劳母亲了。”云柔柔含着一腔委屈,道:“我先回去收拾院子,免得云晚意步步相逼,再出差错。” 云晚意和双喜回白梅苑,走到门口,碰见秦霜带着云簌簌站在白梅院门口。 瞧那样子应该等了多时。 自打云簌簌开始用云晚意的办法治病,担心别人怀疑,她们母女刻意避着众人。 第162章 风水轮流转 云柔柔诧异之余,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不对,云晚意旁的都收拾好了。 床榻,妆台,还有敞开的衣柜空空如也。 唯独花架子,各种柜子上的摆件纹丝未动。 这,也太奇怪了! 云柔柔有些怀疑,又带着好奇,试探道:“姐姐,你这架子上的东西,怎么还没收进去?” “都是些易碎品,不好放入箱子,放进去拿出来容易碰坏。”云晚意蹙着眉,似乎很不耐烦。 “原想着你把萃兰苑收拾干净,我让人直接拿着过去,可都这个时辰了,你那边还毫无进展,再拖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是我的错。”云柔柔讪讪的,又换上那幅委屈的表情:“是我琐碎的东西太多,才收拾的慢。” “算了。”云晚意打了个哈欠,无可奈何道:“就按照你的提议,先换了主院睡觉,别的等赏花结束后再搬动。” 她知道答应的爽快,云柔柔肯定会怀疑,所以一边说,还一边不情愿的嘟囔道:“真是烦人。” “故意拖沓,等明儿客人来,要知道我住这院子被人参观,还不得笑掉大牙?” 云柔柔又是一顿,才道:“姐姐放心,不会耽误明儿的事,我这就带着东西过来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吩咐双喜道:“把那些个值钱的东西带上,先去萃兰苑住,剩下的明天来拿。” 说完,又与云柔柔道:“架子上的东西你可要仔细些,都是镇北王和固伦公主送的,价值不菲。” “是。”云柔柔压着怒意和嫉妒,应道:“姐姐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东西。” 云柔柔说着,又让绿蕊和香草回去将用得上的东西先搬过来。 等两人交换完地方,已经是月色高悬的后半夜了。 萃兰苑的主屋收拾的倒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熏香熏过。 双喜和小满夏至几人抬着东西,闻到这股味道,还有些意外:“二小姐这次倒还行,还知道用熏香熏一熏味。” 云晚意站在主屋中间,朝四下环顾,闻言勾着嘴角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会对我好心?” 小满听出话不对劲,倒了一杯热水上前:“茶杯茶壶是我们带来的,水也是新鲜烧的,您先喝点润润嗓子。” “您刚才说的那话,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 云晚意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从随身带着的小药瓶中拿出几粒药丸:“一人吃一颗吧。” “噬魂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闻上一晚上,明儿咱们个个中毒,神志不清,话都说不利索,谁知道宴会上会发生什么?” “啊?”双喜带着困意的眸子猛然睁大:“都到这份上了,二小姐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这不是留一手,是害人!”小满捏着药丸,愤愤道:“二小姐实在太歹毒了!” “好在大小姐有本事。”夏至后怕道:“若非您直接闻出来异常,奴婢几人还以为是熏香。” 第164章 为她打抱不平 云晚意其实想将调换院子的事宣扬出去,免得云柔柔以此做文章。 没想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如此厌恶云柔柔。 看来旁观者的眼睛才是雪亮的,知道云柔柔这样的人,不可能转变思绪,成为好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一拍即合吗,再者,云晚意性子也直爽,几人能说到一块儿去。 三个年岁相当的姑娘凑在一起,笑意不断,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期间,熙然郡主盯着云晚意,越看越觉得奇怪:“晚意,我们之间是不是见过?” “当然。”云晚意知道身份迟早会抛出,既然被认出来,也没打算继续隐瞒,眨眨眼道:“在德善堂,可能熙然郡主没注意。” “你是……”熙然郡主蹙着眉,仔细打量云晚意的眉眼,越看越熟悉,最后和易晚的身份隐约重叠。 可,熙然郡主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毕竟云晚意的身份乃是淮安侯府的嫡大小姐,易晚是德善堂的东家。 两者身份并不冲突,完全没必要隐瞒啊! 熙然郡主犹豫着还没开口,余清鸿已经先一步认出,惊声道:“云大小姐,你是易……” “郡主,余小姐。”云晚意及时打断她们的话,微微摇头:“还不是点出牌面的时候。” 这下,完全能确认了。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面上皆是惊诧,没想到易晚那样的高人,会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 好在两人都是通透人,从易晚的打扮和云晚意的身份,也能猜到她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熙然郡主会意的点头,随即后知后觉的欣喜,小声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云家刚回来不久的大小姐会医术,没想到,竟然是你。” “好在你妙手回春,祖父本来都不成了,多亏了你!” “也算缘分。”云晚意低声道:“因为身份,先前不能和熙然郡主说实话,还请见谅。” “哪有。”熙然郡主激动的握住云晚意的手,道:“你本事如此了得,云柔柔换着法找你的麻烦,也就说的过去了。” “不正常,我家姐妹若是有这份本事,肯定全家都以她为荣。”余清鸿听到这话,低声道:“也就云二小姐心思不纯。” “不仅不为自家姐妹自豪,还把亲姐妹当做敌人一般陷害。” “哼,云柔柔惯想着和上城千金比。”熙然郡主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去年清鸿得了冬日宴的第一,云柔柔那幅样子,嫉妒的不行还得充大度。” “就是不知道她今儿要办这个宴会,到底什么计谋。” 余清鸿却是猜到了一二:“她睚眦必较,云大小姐如此厉害,我猜她定是冲着云大小姐来的。” “可晚意和她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又没利益冲突,她为何要对晚意如此算计?”熙然郡主更是不解。 “而且我听外边的传言,晚意和大夫人关系不甚好,便是二小姐嫉妒,大夫人也该劝导才是……” “熙然。”余清鸿拉了拉熙然郡主的衣袖,提醒道:“一碗水且有端不平的时候,你说这些,大小姐怎么想?” 第165章 先让她装一会儿 苏锦苦苦维持的笑意再也撑不下去,顿时就垮了。 可碍于众多千金小姐,还有世家公子和三皇子在,她又不能直接发火,只沉声道:“云晚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又是什么意思?”云晚意大.大的眼睛睁圆了,显得特别无辜,挑眉道:“我做诗而已,难道大夫人这也不满意?” “你!”苏锦想辩驳,刚出口,又意识到没证据。 云晚意所作的那首诗虽然暗讽十足,却没点名道姓,她上赶着出来找麻烦,不是不打自招吗? “唉,做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也真够难的。”熙然郡主阴阳怪气的叹道:“没作诗之前要被暗喻只靠运气,这做了诗呢,又要被亲娘指责。” “我也想问,云大小姐这首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您为何要恼羞成怒?” 其他人也带着各异的眼光,打量着苏锦和云晚意。 苏锦抬眼看了一圈,深吸一口气,道:“熙然郡主,我和云晚意到底是母女,你这闲事管的,似乎不妥。” “我从来不管人家的家事,除非忍不住。”熙然郡主朝前一步,冷笑着拉住云晚意的手,道。 “大夫人,二小姐派人递帖子时,特意说明没有任何长辈,是年轻人的聚会,您在这仗着长辈身份指手画脚,又算什么?” 苏锦微眯着眼,道:“这到底是淮安侯府,我在这,没什么不妥。” “看来是二小姐言而无信。”熙然郡主恍然大悟,朝周围道:“淮安侯府言而无信,大家都擦亮眼睛。” “往后他们递帖子邀请,最好不来,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隐约门道。” 到了这份上,云柔柔也不好再装听不到,拉了拉苏锦的衣袖,小声道:“母亲,熙然郡主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 “您和她对上,只有吃亏的份儿,今儿她是客,咱们更不占理。” 苏锦沉声道:“我这辈子,就没当众受过这种质疑,还说国公府最注礼仪规矩,这熙然郡主……” “好了!”云柔柔小声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大家都看着,母亲难道要成为明日上城议论的对象?” 苏锦忍了又忍,才将那口气憋回去:“熙然郡主觉得我不能在这,那我走就是,希望大家尽兴,别为这点事扫了兴致。” “大夫人这才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处理方式。”熙然郡主抬了抬下巴,道:“您避开点,大家都开心。” 苏锦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那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气死,最后还是看在云柔柔的份上,才气鼓鼓的带着绿蕊离开。 云柔柔看着苏锦走远,眼底微湿,朝熙然郡主道:“是我没思虑周全,让母亲留下帮着操持,实在对不住了。” “操持是小,撑腰是大。”熙然郡主毫不客气,半真半假的质疑:“你也不用装作这幅委屈样儿,云大小姐也是大夫人的孩子,怎么就不见大夫人维护?”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云二小姐能得大夫人如此维护,大小姐和你一母同胞,在外吃了多年的苦,按理说大夫人该百般疼爱才是。” 云柔柔将哭未哭,宴会的气氛越发焦灼。 这时候,常牧云才站出来,恰到好处的英雄救美:“熙然郡主,大夫人疼爱谁,喜欢谁,那是大夫人的意愿。” “你如此揪着二小姐,又气走大夫人,不算客人该做的。” “三皇子眼睛不明,再说下去也没意思。”常牧云到底是皇子,熙然郡主无意和他交恶,冷哼了一声,拉着云晚意坐下。 这个插曲,也因为常牧云出面而终止。 云柔柔萋萋弱弱,如细柳扶风,又似站在风中可怜兮兮的小白花般坚韧。 哪怕眼睛都气的红了,依旧打起笑意,朝大家道:“让大家看笑话了,等一会还有戏班子上来。” “屋里给大家准备了茶水点心瓜果,先休息一会。” 应邀前来赏梅,看了一出好戏,是得先休息。 来的二三十人都听从安排,好在白梅苑足够大,屋内也能待客。 熙然郡主瞧着众人朝主屋走去,轻哼道:“今儿来的谁不是明眼人,也就云柔柔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她那点心思都要摆在脸上了,这种宴会不参加也罢,晚意,要不我们出去玩儿吧。” 余清鸿也道:“实在没意思。” “等会儿就有意思了。”云晚意促狭的眨眨眼,道:“你们难道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无非是她出风头。”熙然郡主兴致缺缺,不屑道:“那点手段,能入得了谁的眼似的。” 余清鸿则是注意到云晚意的态度,试探着道:“云大小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说出来可就不好玩儿了。”云晚意朝正屋看了眼,道:“大家都进去,我们也去呗。” 看她神神秘秘的表情,熙然郡主也来了兴致:“走,瞧瞧呗。” 三人说着话,自然落在最后。 刚靠近门,就听到有千金发出了惊叹:“天哪,这个摆件是天青汝瓷的吧,还带着暗彩,真好看!” 汝瓷极难煅烧,对天气,温度,以及匠人的手艺都有严格要求。 稍微不注意,出来的瓷器便作废了。 屋内架子上摆着的瓷瓶不算大,格外精致,不管是颜色还是其他,都无可挑剔。 紧跟着就有人附和道:“这种程度的汝窑,少说也要千两黄金,二小姐真是大手笔啊!” “还有这边。”又有人有新发现,惊诧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青衣大师的封山之作,百雀朝凤吧!” “天哪,真的是,这百雀朝凤据说千金不换,没想到居然在二小姐屋子里,还摆放的如此随意。” “我听说百雀朝凤最后入了皇室,难道是有人送给二小姐的礼物?” “肯定是了,这个样子来看,绝对不是仿品!” “还有还有,这个,琉璃繁花百岁瓶,这也太好看了,光是这个色彩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 众人进屋就看到了各种价值连城的摆件,既是真羡慕,也有嫉妒。 云柔柔一开始还担心来着,被大家这般捧着夸奖,飘飘然之下,又见云晚意不在,哪里还管的了别的,模棱两可道:“没有你们说的那般厉害啦。” 那一脸的娇羞,不就是变相承认大家的话? 当然,也有人疑惑道:“不对吧,我怎么记得百雀朝凤最后是被镇北王收在名下,要送,镇北王也是送给云大小姐,怎么会在二小姐这边?” 跟在云柔柔身后的云双双立刻道:“镇北王的东西,难道除了大小姐就不能送给别人?” 云双双和云姝姝两人穿的,都是云柔柔送的几乎全新的衣裳,首饰也是。 两人一直在找机会出风头,可算是逮到了! 云姝姝有默契,紧跟着道:“谁不知道云晚意回来之前,柔柔才是原本的大小姐,真论起来,和镇北王的婚事还是柔柔在前呢。” “……” 一门之隔,熙然郡主满是嫌弃:“哪儿来的跳梁小丑,这种屁话都敢说,也不怕镇北王听到。” “镇北王若真喜欢云柔柔那种货色,身边又岂会一直没女子作伴?”余清鸿也颇为不屑,道:“云柔柔还真是什么都敢应。” 说到这,余清鸿又觉得不对,诧异的转向云晚意:“我也记得,百雀朝凤是镇北王抢到手了,怎么会在云柔柔这儿?” “难道……” 云晚意微微点头,低笑道:“你猜的没错,东西是镇北王下在给我的聘礼里的。” “聘礼里的东西,怎么在她这儿?”熙然郡主疑惑道:“你给她了?” 余清鸿彻底反应过来:“你先前说,这白梅苑本是你的院子,所以,东西是你没来得及带走的?” 云晚意又点了点头。 “不要脸,胆子还大,一拆就穿的谎言,她居然敢让大家这般误会?”熙然郡主越发不屑,拉着云晚意道:“我们这就进去拆穿她!” “不急。”云晚意轻轻摇头,反握住熙然郡主的手,道:“再等等。” 事情刚开始呢,太过着急,不就不好玩儿了? 熙然郡主急的跺了跺脚,还是选择相信云晚意:“那好吧,等她先装上一会儿。” 屋内,云柔柔享受着大家各种吹捧,丝毫没看到人群后,常牧云的眉头越蹙越紧,神色也越发轻慢。 他是需要一个好掌控的女人,来帮他拉近淮安侯府和苏家,可这女人也可以蠢,但不能太蠢。 别的不说,百雀朝凤是皇叔镇北王的,怎么可能给云柔柔,她就不怕谎言拆穿,颜面尽失? 这么一想,常牧云越发觉得云晚意才是最好的人选,聪慧,沉着,又激灵有趣。 众人还在捧着夸着,常牧云终于忍不住,准备从屋内退出去透气。 刚走到门口,和云晚意几人迎面对上。 第168章 绿蕊招供 固伦公主所赠的东西被盗,不是随便就能了却。 况且真惊动固伦公主,事儿小不了。 绿蕊清楚其中利害,虽然腿软,到底还是稳住心神,辩解道:“奴婢的确只拿了胭脂水粉,没动别的。” “那时候屋子里没人,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趁机进去,保不齐是别人拿了。” “是吗?”云晚意看向老太君身边的红霞:“嬷嬷,婢子们的屋子,还没收拾完?” 事情一发,云晚意立刻和老太君说好,派人去搜所有下人的屋子。 簪子不可能是苏锦和云柔柔的手笔,毕竟这俩身份在这,对胭脂水粉只是暂时借用,不可能真小偷小摸到这个份上。 只可能是派去办事的人见钱眼开,瞧着云晚意不常用,簪子又不起眼,这才生了歹心拿走。 “搜,搜屋子?”绿蕊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强装的镇定顿时弱了,慌张道:“什么时候?” 正说完,外边传来婆子惊喜的声音:“老太君,二夫人,真给找到了!” 绿蕊身子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可没见到东西前,她还是维持着镇定,只是身子颤抖的厉害。 婆子一边说,边喜笑颜开,拿着簪子进门,瞧着绿蕊,轻蔑的哼了一声:“原来大小姐都抓住人了啊?” “你,你胡说什么?”绿蕊磕磕巴巴。 “这簪子就是从你屋里搜到的,装什么?”婆子不屑越发明显,将簪子递上前,道:“从绿蕊房中搜到了大小姐说的簪子。” “您瞧瞧,这个是不是您说的那个簪子?” 云晚意拿起簪子看了眼,道:“正是,多谢嬷嬷啊,不然弄丢了固伦公主赐的簪子就麻烦了。” 熙然郡主一直沉默不语,瞧着这一幕,终于笑出声来:“堂堂淮安侯府大夫人身边的婢子,竟是个小偷。” “今儿赏梅宴啊,真是令人开了眼了,一出好戏接一出好戏的。”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在,想遮掩也不可能,老太君沉着脸道:“绿蕊,你在府上多年,也清楚规矩。” “是你自己招呢,还是用别的法子?” 绿蕊双膝一软,再也站不住,直接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老,老太君,奴婢怎么敢拿固伦公主的赏赐。” “一切都是误会,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把簪子放在奴婢房中!” 老太君没想到认证物证俱全,绿蕊还这般狡辩,脸色越是难看,沉声道:“别说这些,到底是自个儿招供,还还是我命人言行逼供?” 红线嬷嬷紧跟着呵道:“绿蕊,你和绿荷几人进府早,府上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出了这种事,别想独善其身。” “一个不好,你的家人都要被连累,何苦呢?” 老太君扫了眼一脸鄙夷的熙然郡主,还有神情清冷的余清鸿,手重重落在桌上:“看来,绿蕊不会自己说的了,上刑吧。” “实在不行,就用刑吧,也叫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做个见证,免得叫人以为我们淮安侯府家风不严!” 这下,动真格了。 绿蕊知道躲不过,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供,只能想着拖一拖,最好苏锦能出面。 苏锦一直派人盯着这边的动作,知道老太君铁了心要从绿蕊嘴里掏出些什么,也吓得不轻。 “怎么办?”苏锦吸着气,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安道:“一旦绿蕊把不住,招供是我和柔柔让她去拿胭脂水粉。” “今儿这么多人,我这名声岂不是全毁了,还有苏家,我是苏家的嫡女,不能连累苏家,这怎么办……” 绿蕊不成了,绿荷被掌嘴的伤势还没好,绿萝胆子小,跟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 苏锦嘀嘀咕咕好一会儿,绿荷才上前,用那个漏风的嘴提议道:“绿蕊既然没说,证明她还是有所顾虑,毕竟跟了您这么久。” “既是您身边的婢子参合进去,您肯定要出面,若不去,才惹人怀疑呢。” 苏锦嘀咕了好一会儿,心情总算平复了些,也觉得绿荷说的很有道理。 她顿了顿,道:“可我出面,绿蕊会不会让我为难?” 绿荷知道她的顾虑,提议道:“绿蕊前一阵子拿了您的赏银,托了好多关系将她哥哥弄进府,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苏锦立刻明白了,吩咐道:“把她哥哥叫来,跟着我去老太君那边!” 绿蕊嘴很严,上了夹刑,还是要死了只是拿错了胭脂水粉,没拿簪子。 “嘴倒是紧。”熙然郡主凑近了云晚意,叹道:“看来你这簪子丢的,要成糊涂账了。” 云晚意看了眼寒着脸的老太君,嘴角微勾:“不会的,等着吧。” 余清鸿也看出了局势不对,身子朝云晚意倾了半分,试探道:“你早就料到如此,才会当众揭发此事,还闹大了?” 她刚才仔细想了想,簪子不见,大可在赏梅宴的客人走后关起门处理。 可云晚意偏以簪子是固伦公主所赐为由,逼迫老太君出面,否则就闹到公主跟前。 这样一来,老太君不得不先出手! 余清鸿甚至怀疑那簪子,不是偶然间放在妆匣子里的,妆匣子里都是常用的,却放了一支压根用不上的簪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云晚意见余清鸿如此通透,也没瞒着,带着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和熙然郡主搅合进来了。” “你若利用我们办坏事,我们肯定不饶的。”余清鸿笑着,低声回应道:“可你的处境,我们亲眼瞧着。” “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伤天害理,有什么不可?” “是啊,清鸿说的对。”熙然郡主握住云晚意的手,道:“我们都是大宅里的小姐,谁后院还没点腌臜事。” “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在,一直支持你!”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看到苏锦匆匆进来了。 还才走到门口,带着怒意的骂声就传了出来:“绿蕊,你竟敢偷东西,我平日缺了你什么,要如此下作?” 绿蕊刚挨了夹刑,双手肿的像馒头,声音早就哭哑了。 第172章 不清楚底牌也枉然 云晚意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熙然郡主便冷笑道:“刚才看云柔柔胆子挺大啊,上窜下跳的,怎么又要派你来传话?” 云双双不敢和这些贵女们发生争执,低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柔柔有别的原因。” “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熙然郡主蹙着眉,道:“你告诉她,晚意有事去不了,要说什么,让她过来说。” “这,我是真不知道。”云双双咬了咬嘴唇,看向云晚意:“但看柔柔那样,的确挺着急,你真不过去?” “去。”云晚意按住熙然郡主的手,轻轻捏了捏,道:“她找我或许真的有事,我去去就来。” “晚意。”熙然郡主担忧,小声道:“她那人阴险的很,无缘无故找你做什么,我怀疑有别的问题。” 余清鸿也颇为怀疑,低声道:“大家这会子都在赏灯笼,她身为宴会的主人,却跑回白梅苑,还非要你去白梅苑。” “若真着急,可以带你去一旁说,非要叫你去,的确古怪。” 云晚意凑近几步,耳语道:“不过去配合做戏罢了,今儿是个绝好的机会,她想让我当着众人的面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听到她这么说,对视一眼,却还是担忧不已。 “到底在淮安侯府,不会有事。”云晚意眨眨眼,吩咐双喜道:“你陪着郡主和余小姐,我去去就来。” 客人都聚在后院,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云双双心跳有些快,又担心云晚意看出来,压根不敢和她对视。 好不容易到了白梅苑,灯火通明,连几间偏屋都亮着灯,就是依旧没人。 “人呢?”云晚意提眉,故作疑惑道。 云双双看云晚意面带怀疑,赶紧解释道:“晚意有话跟你说,刻意将人遣走了,我陪你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和昨日留在萃兰苑的不同,似花香却又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的味道,略显奇怪。 “你先坐。”云柔柔揉了揉鼻尖,拉着云晚意坐在桌前,自顾自道:“柔柔不是说她在这儿吗,怎么没看到人?” 云双双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的厉害,鼻尖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稍微一看,就知道她有问题。 也就她自己以为伪装的很好而已。 而且看这个情况,云柔柔压根没打算露面,云双双这个蠢货,分明是被云柔柔忽悠着当了替死鬼。 云晚意没有拆穿,拿出帕子递给云双双:“你怎么这么多汗,屋内也不热啊?” 帕子上带着一股清香,云双双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擦,随手将帕子揣在怀里:“你先喝点茶,我去找柔柔来。” 边说,边从桌上的壶中倒了茶水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接过茶碗,却没着急喝:“我暂时不渴,你去找云柔柔吧。” “你,你尝一点,后厨专门熬的果茶,清甜解腻的。”云双双说话间对上云晚意的视线,又飞快的挪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云晚意那双眼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能看透一切。 尤其这种时候,她哪里敢和云晚意的视线对上? 可要保证看着云晚意将茶水喝下,害怕也不得不壮着胆子抬头。 她眼底的期待实在明显,云晚意都忍不住笑了:“你如此夸赞,是喝过这茶?” “喝过。”云双双赶紧点头,道:“刚端来我就喝了,你也尝尝,听闻你喜欢喝果茶。” “好啊。”云晚意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点头道:“是不错,甜而不腻,还带了些果子的清香。” 她喝了就好! 云双双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道:“你先坐,我这就去找柔柔来。” 云晚意的婢子双喜留在后院照顾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云晚意身边只有她一人,天时地利人和! 离开屋子时,云双双还贴心的将门给关紧了。 屋内,云晚意带着笑意,将手中的果茶一饮而尽。 味道是不错。 就是里面加的这点料带着微微的涩意,破坏了原来的口感。 也难为他们了,能找到这种烈性媚药。 还是那句话,准备的再多,不知云晚意的底牌也枉然,这些不入门的小东西在精通医和毒的她眼中,连玩具都算不上! 云晚意放下茶杯的同时,门从外边打开。 后院的小厮张武提溜着昏厥的云双双,探出脑袋,肥腻的脸上带着讪笑:“大小姐,小人按照吩咐做了,您看这接下来……” “按照你们的原计划进行。”云晚意将茶碗倒扣在桌上,扫了眼张武道:“也就人换了而已,不用过问我。” “啊?”张武一脸为难:“可,可这是堂小姐,万一出事……” “按照你们的计划,连我都敢动,何况堂小姐?”云晚意冷笑着,起身道:“等你办好了,解药自然会有人给你。” “但你若乱说一句不该说的,应该知道后果。” “是是是。”张武连连点头,脑门上沁出丝丝冷汗,脸上却又带着诡异的红色,喘着气道:“小人明白,是小人居心叵测!” 云晚意紧蹙着眉,没继续说别的,越过二人离开白梅苑。 还没走出院子,里面就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云晚意没着急去后院看灯笼,拐出白梅苑径直去了老太君的静园。 云柔柔早就打点好了,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正方便云晚意大摇大摆的进出。 老太君刚用过膳,在屋内唉声叹气的,冷不丁见到云晚意进来,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 “都去后院看灯笼了。”云晚意顺势坐在老太君旁边,道:“云柔柔叫云双双传话,说有事跟我说,来白梅苑又没见到人。” “我不愿枯等,正好想到白天见老太君气色不好,顺道来看看您。” 白天算是撕破脸了,没想到云晚意还能想到自个儿的身体,比起那几个孙子孙女,云晚意够可以了。 老太君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晚意,白天的事,我也有错,委屈你了。” “我是淮安侯府的老太君,半截身子入土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自然想看到子孙和睦,家宅安宁,在外有个好名声,所以……” “我懂。”云晚意伸手搭在老太君腕子上把脉,淡淡道:“可我不想忍,云柔柔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底线。” “若我继续忍下去,她会骑在我头上,甚至骑在淮安侯府头上,看她做的事情就能知道。” 老太君还想说什么,想了想最终没说出口,只重重叹了一声。 “您的身子没大碍,就是不能生气操劳。”云晚意收回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君操心再多,也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 “我如何不这个道理。”老太君缓缓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灯火的方向道:“可这个家总要继续下去。” “罢了,或许等你成婚后,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先去宴会吧,我不要紧。” 云晚意嗯了一声,起身道:“那您早些歇息。” 她走到门口,又听老太君道:“让绿蕊去偷你的胭脂水粉,的确不像话,刚才怀书来找过我,说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们几人商议后,决定让云柔柔一人承担,苏锦身份不同,需要一个体面,希望你不要继续追究。” “我可以不追究。”云晚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背对着老太君没有回头,声音越发森冷:“但那仅限于不闹到外人跟前。” “淮安侯府必须给我个合情合理的交代,熙然郡主和余小姐都是热心肠,见不得我受委屈,万一她们看不下去……”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 老太君却清楚知道,她话里带着的威胁。 一个是国公府的郡主,一个是太师府的小姐,她们二人把事情说出去,淮安侯府压根不能阻止!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道:“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商议后,再给你个痛快的答案。” 云晚意还没回答,外边忽然传来婆子的惊呼:“老太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红霞嬷嬷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太君,呵斥道:“外边还有客人,做什么慌慌张张,一文一武的说!” 那婆子老脸涨的通红,正要说时,视线触及云晚意,一脸见鬼的样子,结巴道:“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在这儿?” “你有事说事。”红霞再度呵道:“管大小姐做什么?” 那婆子赶紧道:“贵客们看完灯笼回白梅苑,进院子就听到紧闭的屋内,传来孟浪不堪的动静,连喘带叫,一声大过一声。” “都是未出嫁的千金,未成婚的公子,实在难堪,二小姐主持大局,清点人数发现大小姐不在,那动静实在不堪,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而且不知道谁通知了镇北王,如今镇北王也在白梅苑呢!” 第173章 我应该在哪儿 婆子话音刚落,老太君手中的茶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好像是没听清,又像是难以置信,呆滞了好一会,才捂着心口问道:“你,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天才刚黑,就算有人浪荡不堪,一时间忍不住,也不可能在白梅苑做这种龌龊事吧?! 婆子声音本就很小,闻言哪里还敢搭话,愁眉苦脸的看向红霞。 红霞也清楚事情的厉害,赶紧道:“你方才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婆子脸都要皱到一起了,赶紧道:“也不知道屋内到底是谁,那动静恍如青楼的女子,连奴婢这个老婆子都不敢听。” “也难怪二小姐和众位客人不敢做决定,尤其是大小姐不在,谁都以为屋内是大小姐和男子苟合。” “更重要的是镇北王,和一尊杀神似的,就在白梅苑中间坐着,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前……” 常景棣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不知谁给王府递了信,信上写的极为难看。 说云大小姐云晚意生性放荡,不堪女德,与身强力壮的小厮纠缠多时,还说云晚意定是用妖术邪法迷惑镇北王,让镇北王对她百依百顺。 写信的人不忍心看镇北王被戏耍,要其来淮安侯府亲眼看,亲耳听真相如何。 整篇文字信誓旦旦,十分笃定。 看到信的那一霎,常景棣立刻吩咐备马车赶到淮安侯府,一路心都提着。 他倒不是相信那些蠢话,而是担心云晚意出事! 寒露武功很好,可惜被云晚意派去德善堂守苏震天去了。 云晚意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她再谨慎,也有可能被人设计陷害! 尤其今日是淮安侯府举办赏梅宴的日子,大庭广众之下,万一出事,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一路紧赶慢赶,来白梅苑就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整个院子里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少爷全红着脸,垂着脑袋,不少人还捂着耳朵。 只有云柔柔一脸着急,口口声声说云晚意不会糊涂至此,却又句句带着暗刺。 常景棣只听了一声,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屋内女子的声音,绝对不是他的云晚意! 可也只是悬着的心放下,心头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几欲喷薄! 他知道那封信肯定不是偶然,定有人设计好了,屋内的人本来应该是云晚意,但不知道为何,被云晚意躲了过去。 他曾多次放话,没想到淮安侯府的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对云晚意出手! 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的脸色越黑,云柔柔就越是矫揉造作,故作担忧的动静越大。 太好了,镇北王见证这难堪的一面,难道还会继续婚约吗? 谁都不能忍受自个儿带绿帽子,何况镇北王,这一次怕不止婚约不能继续,云晚意都危险喽! 常牧云悄然打量常景棣的脸色,总觉得有些奇怪。 以这位皇叔的性子,若真听到未来王妃给他戴绿帽子,应该气的拂袖而去,或者大发雷霆,命人将门撞开。 怎么会沉住气听着那些恶心的声音? 常牧云越想越不对劲,不动声色的拉住云柔柔,小声问道:“你确定里面是云晚意?” “当然。”云柔柔借着擦泪的动作,抬起手帕遮住脸,小声笑道:“我清算过,就她和云双双不在。” “我们提前谋划好了,云双双把人引到后立刻撤走,免得被人怀疑。” 常牧云记得云双双的脸,视线扫过人群,脸色越发严肃:“云双双不在!” “估计云双双正躲着,找时机过来呢。”云柔柔不以为然:“那些药是云双双亲手下在茶壶中的,她肯定害怕。” “三皇子就放心吧,今日之后,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婚事就彻底没了。” “别高兴的太早。”常牧云不踏实,叮嘱道:“我总觉得云晚意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不要掉以轻心,等尘埃落定才好。” 想到被云晚意压着多时,终于能出这口恶气,云柔柔兴奋极了,哪里听得进去,得意道:“放心吧,已经命人请老太君去了。” “这一回,云晚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翻身!” 萃兰苑屋子里留的东西带了香味,那香味就是一种毒,不过毒性不大。 可碰上白梅苑里面的幽迷香,便会成为让人糊涂失去记忆的烈性迷魂药。 再配上给云双双的烈性媚药,云晚意便是神仙也逃不掉! “你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常牧云不放心,又问道。 “留她屋内的药我早晨找借口拿走了。”云柔柔兴奋道:“媚药经了云双双的手,不会查到我这儿来。” “那就好。”常牧云蹙着眉,道:“找人去催催老太君,别僵持太久,会惹人怀疑的。” 云柔柔点点头,放下手帕后,带着哭腔道:“里面的人肯定不是晚意姐姐,虽然我听到些许风声,可她不会这般糊涂。” “她脑子聪慧好使,怎么可能明知今儿有这么多客人,还如此忍不住呢?” 常景棣手把檀木珠捻的飞快,闻言终于抬眸,眼底一片冰冷:“你这话是说,她背着人会如此?” “我,我可没那个意思。”云柔柔一幅知道真相,却不敢说的样子,支吾道:“姐姐自乡下回来,先前是有些问题。” “但我想经过这么久,她早就应该改了才是!” “说不过去,云大小姐和镇北王早有婚约,怎么可能还跟别人?”惊蛰紧跟着道:“再说了,云二小姐方才说的风声,又是什么?” “女子名节重要,何况是云大小姐这重身份,二小姐还是说清楚为好!” “分明不对!”熙然郡主听不下去,怒道:“云柔柔,你少装模作样,我和清鸿亲眼见到你们府上的人,把晚意叫走。” “那人说是你让她请晚意去白梅苑,还说有要事相商,若真出事也是你设计的!” “郡主可不能胡说!”云柔柔捂着心口退后几步,惶恐道:“我的确叫双双请晚意姐姐去商议事情。” “可半道遇到三皇子,我们说起父亲收藏了一幅字画,三皇子想看,我便带三皇子去书房取字画了,压根没和姐姐见面。” “这些,三皇子能作证!” 常牧云微微点头,命身后小厮拿过字画,道:“确有此事,我原打算带回去临摹的,没想到耽误了二小姐的事,酿成大祸,唉!” 云柔柔趁机又委屈的红着眼,道:“就算是我没赴约,晚意姐姐也不能如此……伤了她的脸面,还让淮安侯府难堪!” “事情蹊跷。”余清鸿拉着熙然郡主的衣袖,轻轻眨眼,道:“还是等老太君来了再说吧。” 余清鸿仔细观察过人群,没见到云晚意,也没见到那个叫云晚意去白梅苑的小姐。 她总觉得云晚意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陷害,保不齐是云晚意的局中局! 熙然郡主再三辩驳是为云晚意好,可万一说太多,坏了云晚意的计划可就不好了。 屋内的哼叫动静越来越小,估计也快结束了,老太君终于带着一行人姗姗来迟。 除了老太君,秦霜和云恒益,以及云广新父子也来了。 镇北王在此,他们不得不赶过来,给镇北王一个交代! 来的人太多,拥拥簇簇,又是主子又是婢子小厮,云晚意刻意走在最后,以致于所有人都没第一时间看到她。 云柔柔直接冲到老太君跟前,扶着老太君哭诉道:“祖母一定要息怒,晚意姐姐定是被人陷害,才做出这种事。” “毕竟我相信她再恣意妄为,也不可能如此放荡!” “你在胡说什么?”老太君拧着眉心,道:“里面的人不是晚意……” 云柔柔没理会老太君的意思,再一次哭喊着打断道:“我也不愿意相信里面的人是晚意姐姐,可大家都在这儿,只有晚意姐姐不在。” “白梅苑的主屋下人不敢造次,实在没希望了啊!” 她这么说,紧跟着就有安排好的人接过话,说了起来: “我们几人亲眼看到云大小姐朝这个方向来了,老太君,今儿可是云家主办的宴会!” “在宴会上做这种事,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实在难堪,您可要给个交代啊!” “镇北王也在,大小姐和王爷有婚约还这么做,分明是打王爷的脸!” “不管如何,要严惩不贷!” “……” 几人说着说着,忽然又有人叫了一声:“云大小姐?” 云柔柔以为云晚意出来了,诧异的回头看向主屋门口。 屋子还紧闭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哼。 没出来啊,叫什么叫,云柔柔正要说话,人群后的云晚意缓缓朝前,一脸的不解:“你们大家在说什么,为何要诬陷我?” “你,你怎么在这儿?!”云柔柔诧异的瞪大眼,见了鬼似的惊叫道。 云晚意歪着脑袋,更是无辜:“我不在这,那应该在哪儿?” 云柔柔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在这,那里面的是?!” 第175章 怎么证明 白梅苑中灯火通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云双双和张武身上。 云广新的脸色比老太君的还要差,朝云姝姝大怒道:“你别管她,叫她赶紧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牵连我们!” 云天翼一幅大受委屈的样子,撇清道:“我们家风严谨,你这么伤风败俗的事,还是头一桩!” 云双双只恨不得找个地缝消失,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又痛又酸,脑子糊成浆糊,哪里说得出话。 张武和云双双实在狼狈,刚才的喊叫声又过于清楚,周围已经响起了不少猜测: “没想到竟然是她,这人不是跟在云柔柔身边的吗,到底是谁?” “听说是庶出房里的小姐,从外头过来还没多久,谁知道呢?” “她失心疯了吗,竟然公然在主家小姐屋内做这种龊事,瞧那男的,一幅家丁打扮,找也不找个好点的。” “保不齐是天生下贱,今儿宴会我就注意到她了,一张脸狐媚,又带着勾人的神色。” “淮安侯府这宴会真叫人开了眼,先是受冻半晌,又吃了冷饭冷菜,临到晚上结束,还有这种热闹看,也算白天那些委屈没白受。” “话是这么说,出了这等事,往后谁还敢来参加淮安侯府的宴会?” “是啊,我是不来了,看谁的面子也不来了,免得惹上一身污秽。”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镇北王带来的信上写了什么,瞧淮安侯府那幅惧怕的模样,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猜和大小姐有关,不然镇北王怎么会跑这一趟?” “……” 千金小姐们不屑的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自然都能听到。 不止云广新一家子脸色黑沉,人群中,云柔柔照样铁青着脸。 她本来还带着侥幸,幻想着屋内是不小心吃错药的婢子和小厮鬼混。 如今云双双被抓了现行,想抵抗都不成了! 她身边的常牧云面无表情,凑近了几步,小声责问:“你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纰漏,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云双双那个蠢货怎么会失手。”云柔柔颇为难堪,低声辩解。 “或许,她就是紧张之下,弄错了茶碗,才被云晚意钻了空子。” “如此蹩脚的理由,你自己信吗?”常牧云冷哼一声,借着那些议论声的掩盖,警告道:“这件事你最好能将自己摘出来。” “一旦牵连,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算数了,我从不和蠢人打交道。” 云柔柔连连摇头:“三皇子放心,我绝对不会牵连其中,定会处置妥当。” 常牧云不动声色的摇头,冷笑道:“你的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信了,看行动吧,瞧你那堂姐已经吓得魂不守舍。” “再逼问几句,她还不得什么都招供,你还是先自求多福,别被牵连的一身脏水!” 云柔柔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云双双身上。 云双双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倚在婆子身上几欲昏厥,状态的确很差。 云柔柔紧张的揪着衣袖,没打算现在出头,先观望情况再决定。 老太君听着那些议论,高声呵道:“云双双,你竟然在白梅苑做这种丑事。” “我淮安侯府世代清白,哪怕如今没了先前的辉煌,依旧身正名清,容不得你这种畜生践踏,来人,将她绑起来,拖到外边沉塘!” 云双双左右的婆子闻言,立刻动手。 手被扭得青痛,云双双总算拉回神智,瞬间明白处境,哭喊道:“老太君,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老太君,姐姐再没分寸,也不至于宴会没散就如此糊涂。”云姝姝帮着求情道:“您且听听她怎么说吧。” 云广新也哀求道:“是啊,这么多人看着,这恶名,总不能背的不明不白。” 云天翼实在不想被连累,不情愿的帮腔道:“她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甘愿委身家丁,事有蹊跷,您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吧!” 老太君蹙着眉,视线看向云恒益,指望他做决定。 云恒益一腔怒火,沉声道:“云双双总归姓云,不能让她这颗老鼠屎,害了我们整个侯府,听她怎么说。” “再说,有人居心叵测递信去镇北王府,想攀咬云晚意,若府上真有人敢用这种龌龊手段害人,也不能轻饶!” 老太君这才忍着气朝云柔柔道:“要说赶紧说!” 云双双依旧被两个婆子扭着,她痛的龇牙咧嘴也不敢再动,飞快道:“是云晚意陷害我的,她心思歹毒,您要严惩啊!” “胡扯!”老太君忍不住,将手中拐杖狠狠丢向云双双:“事发时,晚意在我那儿,怎么会陷害你?” “老太君,我不敢胡说!”云双双哭的断断续续,按照先前的计划,辩解道:“柔柔说有事和晚意说,是关于那个摔碎的百雀朝凤。” “她不好自己出面,便让我去找云晚意来白梅苑,我们二人抵达后没看到柔柔,我给晚意倒了水,打算先去寻柔柔。” “没想到刚到院子就昏厥不醒毫无知觉,再清醒,就是刚才红霞嬷嬷带人进去……” “不可能毫无知觉。”秦霜蹙着眉,插话道:“我们闻讯赶来时,还能听到屋内你发出的羞耻声音。” “若真昏厥,难道屋内还有第三人出声不成?” “我真的没有知觉。”云双双着急之下,顾不得周身疼痛使劲挣扎,急切道:“我怀疑是被人下药了。” “老太君,大伯父,求你们请个大夫来为我把脉,只要把脉,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老太君脸色更是黑沉,脸几乎要垮到心口了:“今日宴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谁会给你下药?” “不是别人,是云晚意。”云双双一口咬死,愤恨道:“她……” 话没说完,秦霜就疑惑道:“这就奇怪了,按照你刚才的陈诉,你听二小姐指挥,将大小姐带来白梅苑,你还给大小姐倒了茶水喝。” “然后你出门找二小姐时昏倒,试问,要真是大小姐下药害你,她哪里有空?” “她就是攀咬晚意。”熙然郡主冷笑道:“晚意被她叫走时,我与清鸿一直同晚意在一起说话。” “晚意没时间也没那闲心,下药陷害她这种角色,大概她想做什么手脚,反被自己给害了!” 没想到熙然郡主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云双双周身颤抖的厉害,既是因为浑身的疼痛,又是因为熙然郡主的猜想。 她还在想怎么辩解,就听余清鸿附和道:“是啊,你说是晚意害你,她总得有那时间才是。” 云双双仔细回忆,终于抓到一处漏洞,慌忙道:“我知道了,定是云晚意递给我的帕子!” “白梅苑屋内的炭火气重,我出了汗,云晚意给我帕子擦汗,她定是将药抹在手帕上!” 她边说,边挣扎着朝两边的婆子道:“放开我,我拿手帕!” 几个婆子只听老太君的吩咐,看到老太君微微点头,这才松开。 云双双急切的在身上翻找,却什么也没着找到,后知后觉难堪道:“我衣裳才穿上,帕子定遗落在屋内了。” “老太君,您只要派人进去搜寻,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老太君蹙着眉,给红霞递了个眼色。 红霞嬷嬷立刻亲自带人进屋,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桌上椅下,连床脚旮旯和床下都没放过。 出来时,依旧一无所获:“老太君,奴婢几人仔细翻找,没有堂小姐说的手帕。” “你还在说谎。”老太君怒意一下爆发,怒道:“自己犯错,还敢攀咬晚意!” “我没有,我不敢!”云双双记得清清楚楚,帕子是被她揣在怀里了,怎么可能没有? 她稍微一想,立刻指着云晚意道:“是你,你趁我昏厥后,将帕子给拿走了。” “胡扯。”云晚意蹙着眉心,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帕子了?” “就那个绣着翠竹的手帕,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还带着奇怪的香味。”云双双眼底喷火,死死盯着云晚意:“你敢拿出来吗?” 云柔柔瞧准机会,帮腔道:“我记得晚意姐姐今儿带着的手帕上,的确绣着绿色的竹子,还是节节登高的样式。” “要不,晚意姐姐,你先拿出来给双双姐姐看看,免得她一直揪着你不放。” 云晚意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是这个吗?” “就是!”云双双越发激动,上前夺过手帕仔细翻看完,又递给老太君道:“您瞧,只要有这个,再请大夫来查验,就能知道我没说谎。” 老太君接过帕子的同时,管家已经将大夫请来了。 来的还是洪钟。 倒不是为了云双双请的,而是云簌簌身子不适,命人请上门看病的,恰好遇上。 看到洪钟,云双双脸色都变了,恨中带着得意,看向云晚意:“等一下就真相大白了,你害我的事,绝对跑不掉!” 第178章 再次警告 云恒益料定认证物证俱全,常景棣就算有怀疑,也不会继续深究。 毕竟是臣子家事,他还没和云晚意成亲,干扰太多,会引起流言。 常景棣早就看出里面所有内情,云柔柔设计,云双双被当替罪羊,云恒益和老太君包庇,婢子不得已顶包…… 越想,常景棣面色越是黑沉,如山雨欲来前的天色,周围气压都低了不少。 这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作假包庇,难怪府上的人敢大胆算计云晚意。 若他这般轻易揭过,岂不是纵容?! 常景棣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香草身上:“本王面前撒谎的后果,你知道吗?” “奴婢,奴婢不敢。”香草抖的不成样子,话也不成句:“句句,都,都是实话。” “先前有个人欺瞒了王爷,最后被活生生处了剐刑。”惊蛰恐吓道:“剐刑你不知道吧,一刀刀避开要害,足要生挨上千刀。” “那个痛啊,啧啧,想到都难熬,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免得下一个受剐刑的人是你。” 香草更是惶恐,惴惴不安的抬头看向云柔柔。 “看我做什么?”云柔柔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又有几分恨:“在我身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导致糊涂到和别人勾结害我?” 香草结结巴巴:“您让奴婢和青梅竹马分离……” “情情爱爱值得你犯这么大错?”云柔柔害怕她继续说下去会露馅,打断道:“你做事前,就不想想你的亲人,你的青梅竹马吗?” “事情败露,你觉得会不会连累他们?” 香草到底没有绿蕊的心狠,想到那些人,眼泪止都止不住。 可镇北王轻易不好糊弄,香草担心这么下去会扛不住。 她要是坏事,以云柔柔的脾性,定会让她全家陪葬! 香草被逼的没办法,忽然发了狠,使劲咬断舌头。 “她要自尽!”常景棣看出端倪,立刻道:“拉住!” 惊蛰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碰到香草时,香草口吐鲜血,人已经不行了。 “洪大夫,快来。”惊蛰连忙叫道:“救救她,她这么果断自尽,定有内情!” 洪钟还没上前,云晚意已经给出了结论:“直接咬断,没救了。” 若说之前常景棣的脸色只是山雨欲来,这会子已是狂风暴雨。 “好,很好,云恒益,你当本王是傻子。”常景棣将紫檀珠子套在腕子上,眼神已然带了杀气。 他的话也是平淡,可落在云恒益耳中,恍如催命符。 云恒益后背全是汗,为难道:“王爷,微臣岂敢把您当……这婢子忽然自尽,微臣也无法预料啊!” “一个婢子,和一个庶出房中的小姐,两个跳梁小丑胆敢算计云大小姐,还这么周全?”惊蛰冷笑道。 “侯爷,你有心护短,不厚道啊,是打量着我们都傻?” “蛰大人,我真不敢欺瞒。”云恒益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解释道:“说实话,若非出了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几个小辈间会有怨恨。” “我们几人还在王爷后面抵达白梅苑,多的事也不清楚。” 常景棣垂着眼眸,转动着珠串没说话。 惊蛰知道他的意思,朝云恒益冷笑道:“就冲这封信来看,你以为一个庶出的堂小姐能做到吗?” “信……不是云双双派人送的吗?”云恒益盯着信纸,不太确定。 他心知事情是云柔柔做的,可信纸上的字迹很是陌生,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甚至还有错字,看上去和云柔柔的字迹毫不相干。 估计,是云柔柔找人写的。 云柔柔能让香草心甘情愿顶罪,又推了云双双出去,这点小事应该处理好了吧。 云恒益心半提半放,打量着惊蛰和常景棣的反应。 “写信不是问题,让人传递才是问题。”惊蛰同样在观察云恒益的表情,慢条斯理道:“镇北王府的守卫虽不似从前森严,却也有规矩。” “时间还不晚,门口有守卫,送信的人恰好找到守卫换值的空挡,将信放在大门口。” “连王府换值的时间都知道,侯爷,你自己说可怕吗,万一这人心怀不轨,还有别的心思,想对王爷不利呢?” 刚擦的冷汗再度冒了出来。 云恒益小心翼翼看了眼如杀神矗立的常景棣,支支吾吾,道:“王爷矜贵,谁敢对王爷下手,蛰侍卫多虑了。” “不得不防。”惊蛰顿了顿,道:“所以看到信件后,王府立刻派人出去追查送信之人,还真就找到了。” 惊蛰这话,虽是诈云恒益,倒也不算说谎。 收到信后,常景棣带着他来淮安侯府,王府内自有人继续追查。 刚才有人来报,查到送信的人是城中的小乞丐,五六岁的样子,但人已经死了,手边还放着啃了一半的烧鸡。 暂时不知死因,从死去的外观来看,多半是中毒身亡,已经请大夫去查验,估计很快有结果。 不过,惊蛰没打算将这个消息说出来。 云恒益不知镇北王府知道了多少,又抬起衣袖擦了把汗,试探道:“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小乞丐,估计是被人收买,已经带去问话了。”惊蛰说到这,笑了笑,道:“小孩子么,容易收买帮人办事。” “但他们嘴不严,稍微恐吓,什么都会招。” 云恒益深吸一口气,敷衍着点了点头。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云柔柔,问她怎么回事,设计一番,竟全留了把柄! 此时,云柔柔心里也慌的要命。 她有些质疑惊蛰话里的真假,送去的烧鸡早就被剧毒泡透了,咬一口足以要命。 小乞丐饿了多时,拿到香喷喷的烧鸡怎么可能忍得住? 云柔柔想着,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常景棣脸上。 “蠢货。”常牧云瞧着云柔柔捏紧的手,小声嗤道:“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周全?” “三皇子,应该不会有事。”云柔柔收回眼神,低声回答道:“那小乞丐说不了话的,大概,是惊蛰胡说,想诈一诈父亲。” “最好如此。”常牧云压着不快,冷声道:“这出戏拖的够久了,明显镇北王不打算善了。” “见证这一出的人又多,你若不彻底洗清自己,后面会被更多的麻烦缠住。” “我知道。”云柔柔扫了眼周围的人,低声道:“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些千金贵女和公子们,全等着看这件事的结果。 半百焦急中,侍卫通报外边有人找惊蛰,惊蛰立刻出去,传来的消息果然如先前所料。 小乞丐身上的毒不常见,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来源,加上又是孤儿,这件事无法追查! 第180章 连树一起砍掉 常景棣直觉不对。 他中的附骨之疽罕见,苏震天中的掏心掏肺罕见。 如今连个小乞丐中的毒都罕见。 罕见毒药这么不值钱了? 惊蛰不知他的想法,又是一愣:“您说的她,是大小姐吗?” 常景棣缓缓点头。 太后下令要云晚意跟着金嬷嬷学习礼仪,本来是一日一次,常景棣瞧她每日事多,日日去的确劳累。 心疼之下,这才找了借口,改为三日一次,恰好和给帝景施针的日子错开。 明日是云晚意来学习礼仪的日子,就算不是,经过今日的事,她明儿也会上门。 “大小姐医术精湛,定跟着高人学过。”惊蛰见他不语,讪笑着道:“定能知道小乞丐中的什么毒。” 常景棣依旧捏着眉心,没顺着惊蛰的话说,只问:“去三峰村的人,还是没消息?” “有,但消息的作用不大。”惊蛰顿了顿,道:“还要继续吗?” “继续。”常景棣仰面靠在马车后背上:“另外,盯紧常牧云,他的性子,不像会接常青则盘的人。”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除非,他准备利用云柔柔接近淮安侯府和苏家。” 惊蛰嗯了一声,旋即又恍然道:“所以淮安侯要明着偏袒云二小姐,是因为三皇子?” “大概。”常景棣微微眯着眼,道:“只是,云恒益也是老狐狸,这件事应该是云柔柔起的头。” “提醒沐泽,别傻傻的给他人做嫁衣。” …… 处理完白梅苑的事,大家回去都很晚了,谁也没追究其他。 次日起来,老太君便将所有人叫到了后院祠堂,连病着的苏锦也不例外。 给祖宗排位上香后,老太君才沉沉扫过众人:“昨晚的事,让淮安侯府又丢了一重人。”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也把丑话说在前,谁再有抹黑淮安侯府的行为,直接家法伺候,再逐出府。” 说着,老太君锐利的眼神看向云广新:“你们带来的人死了三个,这年,想必你们也无法安心过下去了,今日就收拾东西,离开云家吧。” “老太君!”云广新神色憔悴,惶恐道:“是我管教不当,可姝姝和天翼是好的,这老远跋涉实在辛苦,您总要让我们过完年……” “过的下去吗?”老太君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且不说那个身世不明的肖楚死的蹊跷,钱氏和云双双做了什么,大家都清楚。” “若继续留你们,谁知道你们几人会不会因恨生事,淮安侯府经不起折腾。” 钱氏的死是因为云晚意,云双双昨晚也被沉塘了,若说云广新和云姝姝兄妹没有怨恨,谁都不信! 云广新还要说话,云姝姝咬着牙,道:“父亲,算了,我们回去吧。” “这……”云广新百个不愿,瞧着老太君的神色,也不得不先答应:“好,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云广新父子三人离开后,并未离开上城,而是在城西找了个院子住下。 当然,这是后话。 第197章 木炭害人 德善堂的人,是章掌柜在管。 这个张树立,云晚意只见过几次,其中一次就是两人因为那奇怪的方子有意见分歧。 当时有人拿着止痛上瘾的方子来德善堂买药,张树立明知道方子有问题,却因为能挣钱,忽略了致命的危险。 当时云晚意就觉得张树立人品有问题,说了几句,张树立还不怎么服气。 后来方子的事没出乱子,云晚意又忙着别的事,一时间也没去处理张树立。 没想到舞到她面前来了,趁机清理门户吧。 她每次去德善堂都是以易晚的身份,蒙着面,除了章掌柜和帝景,德善堂没有其他人知晓她的真实面容。 也因此,张树立不会把她和药铺东家联系起来。 瞧着两位大夫进去,苏锦厌恶的扫了眼云晚意道:“有其他大夫接手,这儿没你的事了。” “苏锦。”苏老夫人这时候才不悦的打断道:“你哥哥临去前线,再三叮嘱要照顾好阅知。” “还嘱咐若阅知身子有问题,直接去请晚意上门诊治,怪我一时疏忽,没注意阅知的情况。” “阅知情况不稳,她先前是晚意一手照顾,怎么能这时候叫晚意走呢?” 苏锦搀扶着苏老夫人,瞥了眼云晚意,明着道:“母亲和哥哥相信云晚意我无法阻拦,可我在这家几十年,与嫂子之间和睦。” “真说起来,我比谁都盼嫂子好,倒是她存了什么心思,谁知道呢?” “晚意能有什么心思。”苏老夫人蹙着眉,沉声道:“先前若不是她出手,你嫂子和侄儿都活不成。”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可也不能如此揣度,再寒了她的心。” “正因为嫂子是她救的,我才怀疑。”苏锦打断道:“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救下嫂子,您和哥哥才对她改观。” “我来之前专门问过好几个大夫,他们都说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元气大伤,嫂子身子虚弱,剖腹后更难恢复。” “极有可能就是破腹后症,引发大出血,她害怕担责任,所以才推说嫂子中毒了!” 苏老夫人眉心拧巴在一起,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改口道:“等两位大夫诊断后再说吧。” 苏锦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 几人在门外等,屋内,两位大夫轮番把脉,明月在一旁看的频频蹙眉。 良久后,两人才出门,却都是一幅欲言又止,不好开口的模样。 “有什么说什么。”苏老夫人见状,冷声道:“人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这……”张树立看了另一位大夫一眼,犹豫着道:“小人医术不精,不敢断言,还是钱大夫说吧。” 钱大夫是从泰和医馆请来的,清了清嗓子,道:“老妇人,恕小人直言,少夫人的脉象上看,并不像中毒。” “反而……”钱大夫说到这儿,小心翼翼看了眼云晚意,不敢继续。 第198章 来的正好 苏老夫人没听过绞霍木,等云晚意说完后,疑惑道:“你说的搅什么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绞霍木是一种药材。”云晚意解释了一句,看向张树立:“不如你继续给老夫人解惑?” 张树立没想到云晚意会注意到他,愣了愣,讪笑着道:“云大小姐和老夫人说话,小人岂敢插嘴。” “让你说,你就说。”云晚意故意提及他,就是为了试探:“身为大夫,不可能不清楚吧?” 以云柔柔的手段,再厉害也不会想到此等阴毒的法子,绞霍木的药理她也不可能懂。 背后,定有懂医术的人给她支招。 不是张树立,就是泰和医馆的钱大夫。 顶着众人的视线,张树立垂下脑袋,小声为苏老夫人解释:“绞霍木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寻常不入药。” “不仅因为很少能用到,而且入药的手段麻烦,必须烧制成炭,再加药粉或者药水浸泡,才能起作用。” 苏老夫人一头雾水:“既然是药,和阅知中毒有什么关系?” 张树立吞吞吐吐,一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 他心中有鬼,才不敢明说。 云晚意心中有数了,接过话道:“绞霍木烧制的炭火,配上药粉使舅母中毒,燃烧过后只剩下一堆灰,查无可查。” “现在只要查一查剩下的绞霍木炭上残余药粉,就能确定舅母中毒的事。” 也多亏了幕后之人没着急善后。 不过,他们就算想善后也不行,苏威曾经下令院子里谨慎严管,绞霍木炭不好进来,也不好出去。 估计他们想等虞阅知出事后,院子里一团乱,趁机拿走剩余的绞霍木炭。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云晚意竟然连这都会发现。 她一开始还以为毒药在茶碗或者饭碗上呢! 毕竟在别人看来,苏家的炭火云晚意接触不到,底下能接触木炭的人不懂,屋内炭盆做工精美,都是用罩子套起来的,也瞧不见里面。 唯一的巧合,就是云晚意施针时加了一次炭! “害人的事听过不少,如此阴毒的还是头一次见。”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勃然大怒道:“林芳,把院子里剩余的炭火全搬上来!” 说完,所有所思看了眼张树立和钱大夫,道:“你们二人刚才把脉,真没看出异常?” 骑虎难下,这时候也不能改口,两人同时摇头,却又默契的都没说话。 “林芳,去请洪钟。”苏老夫人隐约觉得不对,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手段,亦或者别的办法,定要让洪钟出面!” 这下,着急的不仅是云柔柔一人了。 张树立和钱大夫站立不安,彼此对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慌。 洪钟这人油盐不进,只说实话! 苏家和云晚意关系不一般,洪钟恰好空着,肯定要卖这份面子,故而来的很快。 瞧见云晚意,洪钟又是一愣:“云大小姐既然在此,还请我做什么,您的医术可远在我之上。” 第199章 死无对证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张树立喊冤的声音源源不断。 云柔柔手中的帕子都揉成咸菜团了,担心被人怀疑,愣是不敢说一句话——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香草死了。 收买和下药是香草一手经管,死无对证,大概查不到她头上来! 就算查到她身上,再怀疑也没证据! 想到这,云柔柔的手总算松了几分。 苏锦不知内情,蹙着眉死死盯着张树立,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个窟窿。 苏老夫人亦是恶狠狠盯着张树立。 云晚意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众人的脸色,视线落回张树立脸上。 先前她就觉得张树立眉眼间瞧着很眼熟,仔细看,和记忆中赵家那个尖嘴猴腮的野蛮婆子重合。 越看越相似。 她就说张树立再贪钱,也不可能搅和到这种事里面来,原来也是冲着她来的。 定有人把张婆子的死算到云晚意身上,张树立为了报复她,这才下手! “张树立,你和赵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张婆子是什么关系?”云晚意打断张树立的喊冤,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树立哭诉的脸猛然僵住,憋成了一个滑稽可笑的样子。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什么婆子,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去查。”云晚意微眯着眼,侧头对双喜吩咐了一句,道:“张婆子面相孤寡,嘴又不留德,死后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就不信你不是被人怂恿,敢报这份仇!” 不仅是张树立,听着的人也一头雾水。 苏老夫人不解的拉住云晚意,道:“什么赵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和这大夫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弄错了?” 云晚意不急不缓,把那日赵知春的生辰宴上所发生的的事说了说,尤其是赵家少爷差点丢了小命的事。 等一口气说完,又道:“张婆子被人收买,害得赵家少爷差点没命,事后张婆子口无遮拦说漏嘴,叫赵大夫人发觉。” “赵大夫人一气之下将人绑去狼窝子,而这位张大夫不是张婆子的儿子,就是张婆子的孙子。” “他不知道听谁的怂恿,把张婆子的死算到我头上了,这才有现在的一幕。” 苏老夫人按着眉心,听完后好一会才道:“可,他要真给张婆子报仇,直接找你就是,为何要大费周章算计阅知?” “就是,赵家的事和苏家八竿子打不着。”苏锦翻着白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犯得着人家以身犯险?” “他是被人利用的。”云晚意视线带着凌厉,转问张树立道:“你和张婆子的关系,稍微一查就知道。” “还有章掌柜作证,加上卿国木粉为证据,谋害苏少夫人的罪名跑是跑不掉了,你自己说出幕后主使,尚且还有活路。” “要真送去官府,你不明不白给人背了黑锅,那才叫死的冤枉呢!” 张树立没想到云晚意能猜到他的身份,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苏老夫人从他的反应,意识到云晚意说得多半就是实情,立刻呵斥道:“你一个大夫,怎么可能在苏家做手脚。” 第200章 同样的目的 云晚意的担忧和云柔柔的伤心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当然知道有香草这个挡箭牌,查不查得到云柔柔头上,云柔柔都有恃无恐。 而云柔柔大费周章陷害云晚意,目的就是要让苏家厌恶痛恨云晚意。 反之,云晚意的目的亦然。 苏老夫人不是傻子,越往下追查,越会怀疑云柔柔。 如今苏老夫人还因为对苏锦的疼爱,爱屋及乌,对云柔柔有容忍之心。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就很难拔出了。 苏老夫人会逐渐疑心处处维护云柔柔的苏锦,知道她对虞阅知下手的内情,从而对苏锦失望。 云柔柔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还在自得骗过所有人,假惺惺道:“外祖母,一旦查到是谁做的手脚,您可不能轻饶。” “想到舅母受的苦,我这心就痛的厉害,也是我没教管好婢子,让她做出这种事来!” 苏老夫人看出她隐约的得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就不劳你操心了,苏家的事,苏家会自己解决。” “母亲,您怎么这么说呢,柔柔也是关心苏家。”苏锦赶紧打着圆场道:“再说,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半个苏家人。” 这一次,苏老夫人没应,反而意味深长看了苏锦一眼。 很快,里应外合的下人找到了,正是负责苏家炭火的王麻子。 王麻子一看事情败露,都不需要拷问,拖到苏老夫人跟前时,一股脑就招了。 他是被香草收买的,用了一根纯金簪子。 这根金簪子,足够他下半辈子吃香喝辣,还能把卖身契从苏家赎回! “怪不得。”苏家管家在一旁道:“你昨儿说凑到赎身银子了,竟是这回事!” 王麻子是苏家买回来的小厮,签的不是死契,苏家对下宽容,下人要想出去,拿出银子买回身契,去官府盖章就成。 王麻子还在挣扎着哀求,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包裹严实的簪子道:“簪子还没来得及兑换,就在这。” “小人没敢卖啊,求老夫人看在小人实诚的份上,饶过小人!” 那根簪子,云柔柔曾经戴过。 还是苏家给苏锦后,苏锦转赠给云柔柔的东西。 苏锦自然也认得,看了云柔柔一眼,带着些许率先发出质疑:“香草拿了你的簪子,你不知道?” “母亲明鉴。”云柔柔绞着手帕,委屈道:“香草是我的近身婢子,自然能接触到我所有的首饰。” “这阵子事情多,我哪里会注意匣子里是不是少了金簪,这才让她钻了空子!” “就这样吧。”苏老夫人意识到查不到实质性的东西了,拧着眉心,吩咐林婆子道。 “把王麻子一并送去官府,连带这个张树立,一定要严惩,看还能不能吐出有用的东西。” 林婆子欲言又止,看了眼苏锦,到底还是选择闭嘴。 事情到这,看似告一段落。 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怀着心思,还在继续发酵。 第201章 苏家门口相遇 镇北王和三皇子很少踏足苏家,尤其在苏震天和苏威都不在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来,多半是听说了虞阅知的事,看在云家两个女儿的份上,前来探望。 苏老夫人明显对这件事困扰,不知道该见,还是找借口推脱。 苏锦却高兴的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神秘兮兮道:“母亲,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苏老夫人被苏锦半拖着往外,不情愿道:“你父亲和哥哥离家时再三叮嘱,苏家不同别人,少于皇室的人来往为好。” “我知道。”苏锦脚步微顿,朝身后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且不说镇北王如何,那三皇子是咱们柔柔的未来夫婿。” “储位悬空,三皇子不是没可能,一旦苏家跟对了,还愁往后吗?” “住嘴。”苏老夫人打断苏锦的话,一脸沉重道:“妇人不议国事,何况还是储位那种大事,你如今胆子没边儿了,连这都敢说!” “这不是没外人吗?”苏锦讪讪一笑,凑近苏老夫人耳边,道:“父亲年事已高,哥哥还不能独扛大旗。” “苏家的女儿小,不到成家的年纪,整好柔柔体贴懂事,处处为云家着想,云苏两家本就是绑在一起的。” 像是担心苏老夫人不同意,苏锦补充道:“您别担心,柔柔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绝对衷心。” “她可不像云晚意那般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苏老夫人听到这话,越发难以忍受,呵斥道:“别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喜欢柔柔,可晚意到底是你的孩子。” “当初,也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苏……” 说到这,苏老夫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了话。 等四下看过,确定没人听到这话时,苏老夫人才又叹道:“也是孽缘,往后对晚意那孩子好一点。” “她心地很好,阅知的事也多亏了她,估摸着这些年在外吃了苦头,才练出冷心。” 原本一腔心思的苏锦,在听到苏老夫人及时打住的话后,失了原本的兴致。 她寒着一张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人,亦或者什么往事,竟然陡生了些许恨意。 尤其是眼底,若非场合不对,苏锦简直要发疯! 苏老夫人瞧她那样,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提醒道:“你别怪任何人,这些年苏家对你极好极纵。” “你父亲和哥哥对你更是如捧在手心的宝贝,便是当初有些错,可那错也被你亲手抹平。” “过去这么多年,你该放下了!” 苏锦丝毫未收眼底的恨意,反而冷笑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事能抹平。” “我也只认柔柔是我的孩子,其余人,都和我没半分关系!” 苏老夫人见她陷入疯魔,又回想起刚看到她和云柔柔在院子里交头接耳,苦笑着摇摇头:“你这样子不能待客,先进去平复心情。” 苏锦自顾自的发泄情绪,丝毫没意识到身边的老母眼底,也闪过了一丝失望。 苏将军府外。 常景棣和常牧云彼此都很诧异,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对方。 常景棣是长辈,常牧云赶紧行礼,恭敬里带了几分试探:“见过皇叔,皇叔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身子不好而已,不是死了。”常景棣漫不经心盘着珠子,眼角余光都没给常牧云。 “倒是你,极少与大臣家族往来,对苏家倒是不一样。” “皇叔说笑。”常牧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常景棣一言,笑的依然如昔:“父皇把云家嫡次女赐予我为侧妃。” “虽未过门,今后也要成为一家人,苏家和云家乃是一体,大小两位苏将军又为北荣而战,常年在外,我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极尽坦诚的一番话,听的常景棣手中动作微顿:“皇上最忌惮皇子和大臣来往过密,尤其是武将。” “你别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多谢皇叔提点,我必有分寸。”常牧云还是那副笑容,只是眼底,添了些许冷意:“我从未想过其他,是皇叔多虑了。” “想必父皇知道,也清楚我的性子,不会做什么腌臜事。” 常景棣什么没见过,自是把他微妙的情绪收入眼底。 再说,他说那些话,并非提点常牧云,反而带着警告。 诚如常牧云所言,云家和苏家关系非同一般,有姻亲在,哪怕苏震天和苏威再谨慎,也有可能被云家牵连。 毕竟弱云家被诛九族,苏家首当其冲! 常牧云急于求成,和云柔柔的关系不言而喻,为一个侧妃登门苏家,其心可见,是个人就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里去。 但,不得不说常牧云这一招铤而走险,却是富贵险中求。 平日常牧云在外人跟前塑造了一幅好好先生的形象,温和如玉,不争不抢,整日不适侍花就是弄草,亦或者写字作画。 虽得了府邸,并没参与任何朝政之事,连对厌恶他的皇上,分寸上都处理的极好。 也正因为这样,常牧云来苏家这一出,他人除了怀疑,更多的或许是感叹。 只怕皇上那边知道,也只会叹一声老三不敢做出格之事。 虽然常牧云没把常景棣的话听进去,可到底心里不舒服。 若非身份,他高低要多说几句的! 是以,等苏老夫人命人开门迎接时,常牧云面上的表情还未缓和,眉眼间带着不耐。 苏老夫人一眼看出,只当他是因为等得久,心生烦闷,这才不耐。 对常牧云的印象陡然变的奇怪了起来,这位人前和善温润的三皇子,好像并非和传言那般稳妥! 心里这么想着,苏老夫人也未多看常牧云,先恭敬的对常景棣行礼:“臣妇请镇北王安。” “苏老夫人多礼。”常景棣面色如常,淡淡的抬手:“无心打扰,听闻苏少夫人身子不虞,又与云大小姐有关,这才前来。” 他担心虞阅知有个好歹,会牵连云晚意! “晚意还没过门,就得王爷如此,是她的福气。”苏老夫人说着话,又与常牧云行礼后,道:“王爷,三皇子,还是进门说话吧。” 惊蛰推着常景棣,和大寒一左一右的进门,常牧云紧随其后,对追风做了个手势。 追风立刻吩咐人去马车上拿礼物。 大箱小盒的礼物搬进来,苏老夫人只扫了一眼,就拧起眉心:“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苏家喜得长子,要贺的。”常牧云淡笑着,道:“听说少夫人身子虚亏,寻了些好的补药和小玩意儿来。” “不是什么值钱物件,还请苏老夫人不要拒绝。” “三皇子,苏家得子,无意宴客。”苏老夫人婉拒道:“父君外出前再三叮嘱,犬子回来后也曾提及此事。” “倘若收三皇子礼,旁人再来,苏家无法自处,还望三皇子见谅,恕我们苏家不能收,您的心意苏家领了。” 被拒绝后,常牧云面上倒没有任何情绪,连一开始的不耐也不见了,笑道:“是我没思虑周全,让老夫人为难了。” 苏老夫人也跟着笑了笑,笑意勉强。 几人都不说话,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好在苏锦和云柔柔几人听到通报后,紧着出来,这才打破沉默。 常牧云寒暄了几句,以要准备婚期所用,先带云柔柔离开了。 云柔柔大松一口气,香草虽替她背了黑锅,可连苏锦都在怀疑,苏老夫人心里还指不定如何揣测。 虞阅知这口气挺住了,苏老夫人反应过来后,定还要追问,与其又被询问,还不如跟常牧云一起离开! 剩下常景棣本就话少,不言语时如一尊杀神似的杵着。 他倒是自在,可苏老夫人看得心惊,命人去叫了云晚意出来。 云晚意刚替虞阅知施针结束,出来时只见常景棣,心情好了很多:“王爷怎么来了?” “来见识你的医术。”常景棣面对云晚意,也不自觉放松了很多:“顺带给苏家送点贺礼。” 苏老夫人闻言,脸上又开始紧张起来:“王爷,您方才听到臣妇和三皇子的话了,苏家,实在是不好收礼。” “本王还没说是什么,苏老夫人紧张什么?”常景棣看了眼大寒。 大寒立刻奉上一封信上前。 “这是……”苏老夫人接过信,不知所措的迟疑道。 “苏小将军的家书。”常景棣顿了顿,道:“可,送信之人在半路暴毙,好在本王的人捡到这封信。” “如此,就当给苏家的贺礼了。” “没听说驿站有异常……”苏老夫人话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手中的信,并非正大光明送回! 她顿了顿,没把信拆开,转而收起,道:“多谢王爷,这份贺礼,苏家收下了。” “嗯。”常景棣微微点头,眼神朝云晚意看去:“这边结束了吗,本王有些事,需要请教你。” 云晚意知道他有话要说,和苏老夫人告别后,随着常景棣一起上了镇北王府的马车。 第202章 我一直在你身后 苏锦看人都走了,意识到那封信有问题,立刻提出要看家书。 苏家经年月久的分离,只能依靠家书传递。 可家书从边关传回上城需要多日,经手的人不少,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安全到手。 而且很多事不便在家书言明,一来二去,苏家几人有个不成文的秘密约定,只要是有秘密的书信,全交给别人亲传,不走驿站。 镇北王说传信的人暴毙,只怕没那么简单,多半是遭人毒手。 虽不知道信上内容,苏老夫人打心眼里感激镇北王,没让信件外传。 苏老夫人念及苏锦并非外人,和苏锦回屋后,打开信看了看。 信上无非是给苏老夫人请安,还有问虞阅知和几个孩子的事。 从头到尾,短短一张纸还没写满。 苏锦前后看了两遍,蹙起眉心道:“真奇怪,这也没写个什么,怎么还由别人送回?” 苏老夫人捏着信,也觉得奇怪,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无意间扫到空白处,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她本想直接说出,可苏锦之前那番话实在惊骇,她不得不防备一手。 话到嘴边,苏老夫人咽了下去,把信叠起来揣进口袋,叹道:“你哥哥前些时日来回奔波,匆匆忙忙。” “你父亲年事已高,他们在边关又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半是忙中出错吧。” 苏锦亲眼看过那信,也没怀疑,蹙着眉道:“也是,边关凄苦,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只盼年关安生些。” “父亲和哥哥在边关,能过个好年。” “好了,你们来看阅知,又引来了两位贵客。”苏老夫人想快些弄清楚信上蹊跷,催促道:“他们都走了,你留下也起不了作用。” “没事就回云家,少来苏家,你嫂子几番折腾,需要静养。” “是。”苏锦起身,道:“那我改日再来。” 苏锦往外走了几步,又听苏老夫人叫她:“等一下。” “母亲还有吩咐?”苏锦回过头,问道。 晨起天气就阴着,屋内也暗的厉害,两人距离远,苏锦看不清苏老夫人的脸色。 只听苏老夫人沉声问道:“你带来的两个大夫都被人收买,出了问题,此事与你有无关系?” 苏锦想看清楚苏老夫人的脸色,到底是怀疑居多,还是只好奇一问。 可又仔细看了两眼,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回道:“母亲也听到他们二人的说辞了。” “他们一个被蒙面人收买,一个大概是被香草收买,和我怎么会有关,母亲该不会连我也怀疑吧?” 苏老夫人并未回答。 苏锦赶紧往回走了几步,辩解道:“阅知进门那日,我就将她当做亲姐姐对待,这些年您也看到了。” “她才为苏家生下长子,我怎么会对她下手呢?” 还没走到苏老夫人跟前,苏老夫人就叹了一声:“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别人,再说亲姐姐,你也不是没有,下场不需要我多说。” 第203章 德善堂出事 苏震天清醒,迟早要见一见常景棣的。 云晚意没有拒绝,轻声道:“今天不行,才从将军府出来,容易被人盯梢,王爷明日以看诊抓药的名义去德善堂。” 这个借口对于常景棣的身份而言,还是有些勉强,可到底比今天好。 “好。”常景棣知道谨慎为好,应声道:“明日早膳后,我去德善堂等你。” 两人在淮安侯府门口分别。 透过马车窗帘,常景棣看着云晚意的身影没入大门,脸色逐渐发寒,沉声问大寒:“还是没查到?” “爷,三皇子那边十分谨慎,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大寒小心翼翼站着,紧张道:“很多事不是经他的手,实在不好定论。” “别的先不说。”常景棣放下窗帘,冷声道:“总要查清楚,他在苏家这件事里推波助澜的原因。” “从他以往的表现和隐忍来说,此事有些反常。” 大寒脸色微变:“您是猜想,三皇子把主意打到云大小姐身上了?” 常景棣的手猛然收紧。 他的确做了这个猜想。 大寒瞧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赶紧道:“属下这就派人盯着三皇子,不会让他有机会对大小姐下手。” 常景棣没有应声,只是脸色越发沉重。 好一会儿,才道:“回府。” 云晚意回到萃兰苑,总觉得有什么关键被她忽略了。 可不论怎么想,都没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双喜端着茶水进来,瞧着她脸色实在是难看,以为还在为虞阅知而苦恼,劝道:“小姐,舅夫人化险为夷,您可以松一口气了。” “舅母那边只是其一。”云晚意纤细的手指按在发胀的太阳穴上,道:“我想的……” 话,到底没说出来。 双喜不懂,说了也是平添担心。 她不说的,双喜向来不会追根问底,只端了花果茶上前:“夏至刚熬好的,专门放了橘皮,理气化郁,又有瓜果的香味,您试试。” 云晚意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思绪下沉。 这一世,她的改变和反击,完全扰乱了事情发展,和前世很多事完全不一样。 包括常牧云,前世她陷入常牧云的甜蜜陷阱,是在及笄以后,那时常牧云已经布好所有棋面。 她了解的并不算多。 相反,很多事都是她入了冷宫才知道。 那时候常牧云知道铁板钉钉,面对云晚意的时候几乎没什么隐瞒,甚至还洋洋自得。 还有些事则是通过云柔柔和云双双两姐妹,在她跟前炫耀时知道的。 但,不管哪一项,都没说明常牧云起势的银子从哪儿来。 他收买人心,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些都需要庞大的银子支撑。 按照常牧云的身世,皇上厌恶,不会给多余银子,他母亲出身低微又早死,更不可能提供助力。 不应该啊…… 云晚意想了很久,太阳穴越发跳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正当她准备叫双喜备马车出去时,双喜慌张从外边进来,低声道:“小姐,德善堂那边传来消息。” “出事了!” 易晚的身份虽然被好几个人知道,到底还没公之于众,章掌柜不敢闹得太大,让王德发悄悄来通报。 云晚意从后门出去,在锦绣阁乔装打扮,赶紧去了德善堂。 远远就看到德善堂被不少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挤都挤不进去。 周围还有不少人在议论: “德善堂素来行善,没想到背地里干这种事。” “那丧良心的方子就是从德善堂出来的,若不是被洪钟神医看出,还不知道多少人受罪。” “造孽,连小孩子都吃了啊,就街口卖豆腐家的,那孩子才三岁,被那毒方子害死了!” “我呸,瞧那门口对联写得菩萨心肠,干的却是吃人勾当。” “可怜那些个无辜枉死的人,仅存活着的也遭罪,因为那方子成了那幅德行!” …… 议论的人无一例外,表情鄙夷,十分唾弃。 还有人拿着不知道哪儿寻来的烂菜叶往门口丢。 隔着人群,能看到章掌柜正在费力和大家解释着什么,奈何周围的唾骂声音太大,掩盖了他苍白无力的辩解。 人群越说越激动,很快,呼声逐渐变的一致: “报官,偿命!” “把你们东家交出来!偿命!” “把东家交出来偿命!” “把东家交出来偿命!” …… 章掌柜急的满头大汗,知道人群正是情绪激愤的最高点,这时候东家出面,不论说什么,他们必然听不进去。 还极有可能闹出别的人命! 云晚意身份尊贵,岂能搅和进这种事情里来。 擦了把额间的汗珠后,章掌柜叫来刚报信回来的王德发,准备让他告诉云晚意,暂时不用来。 与此同时,也派人通知常景棣。 “小姐,这些人太疯狂了,这时候出面只怕不好。”双喜十分担心,凑在云晚意耳边道:“还是先回去吧。” “等他们情绪好转些,您再出面,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立秋戒备的跟着云晚意,同意双喜观点的同时,还有个猜想:“人太多了,而且很多人的情绪不太对,瞧着像是直奔您来的。” 云晚意也这么以为。 这阵仗,极有可能目的是云晚意,而非德善堂! 可即便是知道,她现在也不敢走。 人群情绪过于激动,一直这么下去,没人出面阻止,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何况,苏震天还在里面,要是被人发现,不堪设想! “从后门。”云晚意吸了一口气,轻声吩咐道:“立秋跟我去,双喜,你赶紧去官府,以淮安侯府的名义也好,苏将军府的名义也罢。” “实在不行,直接拖出镇北王府的名头,一定要拖住,见到张树立为止。” 问题,只怕还要从张树立下手。 张树立涉及虞阅知的事,早前被送进官府,这会子肯定在狱中。 德善堂出事,狱中的张树立肯定有被人灭口的危险,狱中死个人,再寻常不过。 双喜不敢耽搁,赶紧从人群中挤开。 云晚意带着立秋去了后门,好在后门没有太多人。 章掌柜听到消息,赶紧上二楼,哭丧着脸朝云晚意道:“小姐,我从苏将军府回来,才知道出事了。” “当时守在门口的人不多,以为没什么大事,就拖了一会儿时间,谁知道没一会人越来越多,全堵在门口。”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忽然变的这么严重,是我没处理妥当,您罚我吧!” “有备而来,你处理的再好也有意外。”云晚意微眯着眼,问道:“当时我让你和王德发做的事,都办妥了?” “办妥了,按照册子上记载的一家家找,一家家退银子,拿回药材。”章掌柜十分笃定,道:“一连忙了好几日,才完全处理完。” “册子记载。”云晚意知道问题在哪儿了:“只怕从张树立手中出去的很多药材,并未从册子上走!” “啊?”章掌柜恍然片刻,又反应过来:“张树立背着我们干了别的勾当。” “让人按照方子上的药材,去库房里对比有没有比记载的少。”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不管是不是张树立,问题,的确出在德善堂。” “德善堂管理有问题,才让张树立找到空子。” 章掌柜一脸羞愧,道:“是我没管理好。” “现在不是认错的时候。”云晚意走到窗前,透过窗子上的缝隙看着外边疯癫的人群,道:“听说死了几个人。” “哪些人是什么身份,在什么位置?” 章掌柜赶紧道:“出事后,人就全部抬到德善堂了,就在大门口放着,街口卖豆腐的黄家爷孙二人,还有他们家隔壁那个孤寡婆子吴氏。” “除了这三人,还有西街那个粮行的老板,叫冯二春。” 刚才离得太远,人群隔着,云晚意并未看到地下有什么。 闻言蹙着眉,疑惑道:“我听外边的人议论,是洪钟拆穿此事的?” “是,出事后,的确是洪大夫出面诊治,查出几人死于那方子。”章掌柜顿了顿,为难道:“可当初卖方子的并不只有咱们一家。” “城中好几家铺子都在卖,说实话,糊涂账啊,谁知道那几个人到底是吃了谁家的药出问题。” “总要解决,这么下去,哪些人只怕要冲进来。”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他们就是要逼您出面。”章掌柜为难道:“您还是别去了。” “不解决不行。”云晚意扫了眼三楼的方向,道:“青天白日的,他们总不敢杀人泄愤。” 章掌柜拗不过,只能随她。 云晚意下楼走到门口,朝众人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东家。”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飞出一个不明物,直接奔她而来! 第205章 就是断案 云晚意目光扫到帝景青筋暴起的手,意识到一向温和的他,似乎要用别的方式平息众人的怒火了。 眼下已是一片焦头烂额,再进一步,只怕更会引起众怒,一发不可收拾。 她倒不是怀疑帝景的能力,能悄无声息成为皇商,必有手段,只是不能让事情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云晚意抢在他发怒之前,轻轻点了点他的肩头:“帝公子,我来说。” “这些人都是疯子,压根听不进去。”常景棣沉着眉眼,道:“这么闹下去,官府的人来也没办法!” “他们闹事,无非都是吃过那方子,担心真有问题。”云晚意顿了顿,画风一转,道:“可问题是人为。” “只要证明方子和我们德善堂无关就好。” “怎么证明?”常景棣眉心越是紧蹙:“你不会以为他们在这么激动的情况下,能听进去你说话吧?” 云晚意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地上的几个担架上。 那是枉死的几人,被抬到门口闹事。 还有几个人披麻戴孝,扑在担架旁边埋首嚎啕哭着。 常景棣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想阻止,又看了眼人群,没有继续动作。 惊蛰见状,凑上前低声道:“大小姐让双喜去官衙了,看样子是要从张树立下手,但那边不是双喜一个丫头能搞定的。” “既是如此,还愣着做什么?”常景棣眉眼中带着冷意:“让镇北王府的人去,务必配合那丫头。” 惊蛰赶紧点头,不着痕迹的顺着人群从后门离开。 与此同时,云晚意已经到了担架旁恸哭的几人面前。 看着映入眼帘的精致绣花短靴,跪在担架旁的女子总算抬眼,视线和云晚意露在面纱外边的双眼对上。 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身子瘦弱,麻衣穿在身上晃荡荡,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与这身瘦弱完全不同的,是她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姿色的脸。 虽然泪流满面,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似那份悲伤不曾达眼底,换而言之,就如装出来的情绪。 云晚意和她对视一瞬,又看了眼她的面相,视线往下,落在担架上毫无遮拦的孩子身上。 听人议论,这孩子三岁多了,瞧着却和眼前的女子一样瘦的可怜,要是不知情,定以为才一岁多。 云晚意眉心微不可闻的皱了皱,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女子:“你是街口卖豆腐家的?” “正是小女。”那女子一开口带着哭腔,几个字说完,又忍不住嚎啕恸哭起来。 明显比先前更是尖锐悲痛的哭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立刻有人道:“你们德善堂想做什么,黄家的媳妇够可怜了,欺负她做什么!” “是啊,不止她可怜,黄家一家都很可怜的!” “他们几代都靠打豆腐为生,家里婆子死的早,是黄老爷子把独子拉扯大,本有个指望,谁知道黄家那儿子早几年也出事了。” “天不亮起来打豆腐,去提水时栽入水井,奄奄一息拖了大半年,欠下不少银子也没留住人!” “也是黄家媳妇儿人老实,那种情况还是留下继续扛起家里重担,一边还债一边拉扯儿子,还要奉养公爹。” “唉,今年好不容易好过了些,没想到又出这种事,黄老头子一把年纪死了也就死了,可怜黄豆子,才三岁啊!” “是啊,黄豆子可懂事了,平时不哭不闹,跟着黄家媳妇儿打豆腐卖豆腐,还在忙的时候帮忙拿东西。” “麻绳专挑细处断,要是黄家媳妇不买那些药材回来就好了。” “不是黄家媳妇的错,是黑心的德善堂有错,他们买药把人药死了,就该负责!” “就是,如今德善堂竟还欺负寡母,真是可恨!” “哼,德善堂压根就没打算解决问题,先是一个连面都不敢露出来的女子,后又是个瘸子,没诚意!” “……” 云晚意从那些议论声中了解个大概。 她没理会那些指责,俯身问黄家媳妇:“你什么时候给他们买的药?” “大半个月前吧?”黄家媳妇抽噎着,想了想又泣不成声道:“我也记不得了。” “去拿记档来。”云晚意朝章掌柜说了一声,又轻声问道:“是药三分毒,且听他们说,你们家里不好过,还欠着外债。” “这幅方子虽不贵,两个人吃还是要些银子,你怎么想起买给他们吃?” “黄豆子胎里不足,生下来就瘦弱,爹劳碌一生落下不少毛病。”黄家媳妇抽抽搭搭,道。 “别人都说这方子能调理身子,滋阴润燥强身健体,效果显著,我念着他们的身子,这才忍痛买下几服药。” “谁知道,谁知道……呜呜呜呜……” 方子的主要作用是镇痛,稍微有一点点润燥的功效,却在副作用的压制下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外边都赞这方子,吃了以后腰不疼腿不酸,越传越神,吃的人越来越多。 可,药方最大的弊端是成瘾,就算一口气连药渣吞了,也不至于致命。 其中猫腻可见一斑。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孩子不是吃那方子吃没的,你且冷静,我们一起找出幕后黑手。” “不,就是吃方子死的!”黄家媳妇闻言,激动的浑身颤抖:“那药苦得很,豆子不愿吃,还是拿了平时吃不到的蜜饯,才哄着吃下去。” “若知道那碗药让我和豆子天人永隔,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吃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老天爷啊……” 最痛莫过于丧夫失子,黄家媳妇两者都占了,难免不好过。 她这番举动,也让周围看着的人无不跟着流泪唏嘘。 对德善堂和云晚意的谴责越来越甚。 这时,章掌柜拿了记档来,看了几眼后,欲言又止。 “当着众人的面,没什么不能说,遮遮掩掩倒显得我们有问题。”云晚意接过记档,道:“哪里不对?” “记档用的册子全部翻遍了,可……”章掌柜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小声回答道:“卖豆腐的黄家没来买过任何药材。” “就连当初退银子的记载也看了遍,的确没他们家!” “怎么可能!”黄家媳妇激动的要去抢本子:“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雪过天晴,路上还有一层化雪,我鞋子都沾湿了。” 云晚意任由她将册子抢走,淡淡道:“德善堂的记档不会有错,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会,就是你们德善堂的张大夫给我药的!”黄家媳妇信誓旦旦,一脸泪痕又添新泪,看着十分狼狈。 “为了那几服药,我还私下给张大夫塞了些银子!” 章掌柜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悄悄对云晚意道:“定是张树立私下卖的,要不,对大家说张树立已经被抓走了?” “你现在说,他们只会以为我们把责任推卸给张树立。”云晚意凤目微眯,转而问黄家媳妇道:“药渣带了吗?” 黄家媳妇识字,翻看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购买的记录,连忙道:“药渣和没吃完的药,我都带着!” 黄家媳妇正在翻找药渣时,人群里有人质疑道:“你们德善堂到底要解决问题,还是要拖延时间,一会儿这,一会儿那!” 也有人应和:“就是,弄得一幅查案的样子!” 隔着人群,云晚意没看到说话得人,却是朝那方向看去:“说得没错,还真是查案,黄豆子也好,黄老爷子也罢,皆死于中毒。” 话音落下,人群再一次骚动。 人人惶恐。 毕竟这方子风靡一时,在场的人家里人都用过。 要真混了毒药,岂不是危险至极?! 这时,那道质疑的声音再度响起:“哼,还是托词罢了,要中毒也是你们德善堂的药材有问题!” “你蒙着脸,本就是一幅见不得人的样子,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云晚意回头看了眼帝景,帝景也正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对,他点了点头,而他身边的大寒已经敏捷的没入人群。 云晚意这才放心,对其他人安抚道:“德善堂的药材还供皇室,绝对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至于为何中毒,还要看过药渣才能确定,我比任何人都想证明德善堂的清白,大家为何不给点时间,耐心等个结果?” 皇家媳妇拿出药材和没熬煮过的药材,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发现问题所在:“这药,绝非德善堂所出,德善堂用的云荒是炒制过的,去了其中的寒性,呈焦黑色。” “你所拿药材里的云荒是生制,颜色是灰色,显而易见的区别,何况你这药材里,还有一味多出来的亓芷。” “亓芷遇到生制云荒,就是剧毒,引发内血而亡,你孩子和公爹的腹部,必是黑色!” 黄家媳妇还没辩解,大寒和惊蛰同时出现。 一人押着从人群中寻到多话的男人,一人带着张树立! 第206章 张树立招供 远在旁边楼顶的常牧云看到这一幕,身子一顿。 眼神沉若寒潭,从原本的得意自若,猛然变成了恍然大悟和惊疑—— 那个坐在轮椅上又和常景棣有几分相似的人,就是常景棣! 常牧云刚才只注意云晚意,没看到别人。 惊蛰和大寒,分明是常景棣的心腹侍卫! 他就说没那么多巧合,两个人长的相似,又都坐着轮椅,还及时出现维护云晚意! 常牧云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楼下常景棣的那张乔装过的脸。 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之喜,他这位皇叔还真是厉害。 在重重埋伏下活着从战场回来,明明奄奄一息,愣是一次又一次挺住了。 不但如此,他竟然还以帝景的身份,成为德善堂的东家,要知道在刚刚过去的瘟症中,德善堂立功不小。 尤其是捐赠的那批重要的紫衣草,更让德善堂的身份水涨船高,跻身皇商之列! 为何当初,常景棣这个碍事的绊脚石没死在战场! 常牧云越想,心头的愤恨和无奈越发明显,身子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快意和知道真相的愤怒包围,颤抖不止。 跪在他身下吞吐的云柔柔察觉不对,艰难的抬头,小心翼翼试探道:“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常牧云心下烦躁,云柔柔这个动作刮得他十分不爽,原有的征服感一扫而光。 加上楼下云晚意面对危机,不慌不忙,稳重求胜的态度,和云柔柔一脸谄媚,故作勾引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常牧云心里已经完全背厌恶占领,他毫不留情,一把狠狠推开云柔柔,草草系好腰带,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 云柔柔毫无防备,整个人被他推的重重砸在旁边的桌腿上。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疼痛,云柔柔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赶紧起身走到窗前,这才看清楚楼下的情况。 楼下。 被大寒擒住的男人五大三粗一身横肉,被抓住后还在不断挣扎:“天子脚下,你们这些莽夫要干什么!” “刚才是你叫的最欢吧?”大寒手上用尽,狠狠扭住壮汉的手。 壮汉痛的脸色发白,声音却不减:“你们德善堂做事卑鄙,欺负人家女子丧夫丧子无依无靠,我看不过去,还说不得公道话?” 说完,不顾手腕的疼痛,脖子侧向人群,高声喊道:“瞧瞧,这就是德善堂的悍匪做派,说不过就动武,欺负我们弱小百姓!” 他这一嗓子,再度点燃看热闹人的心,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 无非还是那些话。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没放在心上。 常景棣冷笑着睨着壮汉,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问道:“你弱小吗,瞧你这身肉,比要出栏的猪还膘肥体壮吧?” 帝景还有这么毒舌的时候,云晚意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在她眼中,帝景还是帝景,和常景棣不是一个人,虽然有几分相似,帝景从容温和,常景棣冰冷漠然。 这些话,从常景棣口里出来,好像更合适些。 瞧着她的视线,常景棣顿了顿,才继续问壮汉:“谁派你来闹事的?” 他的话不急不缓,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那双眼如捕猎时的雄鹰,寒芒迸出,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头发颤。 壮汉不敢和他对视,慌张的别开眼:“什,什么指使,你们德善堂没办法,就要拿我来做筏子吗?” “虎口发黄有厚厚的茧子,乃常年握刀剑所致。”常景棣眼睛微眯,扫过壮汉的手,道:“露出来的胳膊孔武有力。” “不是镖行就是武行,周围,有人认识他吗?” 常景棣一问,大家这才后知后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表示不认识壮汉。 “不认识就对了。”常景棣转动轮椅,嘴角微勾:“他引导了这一出闹事,让你们来德善堂找麻烦。” “胡说,胡说!”壮汉高声辩驳:“我,我没闹事,只是热心罢了,你在胡说!” 常景棣没继续追着壮汉问,示意云晚意可以继续了。 这种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说多了会拉低他的身份! 壮汉这里不着急,云晚意直接走到张树立跟前。 张树立在大狱走了一遭,本就心神不宁,被云晚意这么盯着,更吓得深埋脑袋,不敢和她对视。 “张大夫似乎很怕我?”云晚意声音轻柔,缓缓问道。 张树立却吓得一个激灵,埋着脑袋闷声道:“我做了错事,自然,自然不敢唐突您。” “什么错事?”云晚意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轻声问道:“你是指背着德善堂卖药材,还是指在药材里做手脚。” “是指你害了人性命,亦或者,是做了对不起我的错事?” 她这种温柔的声音,比厉声质问还要吓人,张树立咽了一口唾沫,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云晚意也不着急,慢吞吞道:“所作这些无非因为银子,张大夫上无父母,又未成家,也无子嗣,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让我想想,你经常去的那家楼子里,有位叫雅棠的姑娘好久没出来接客了,前段时间楼子里的老鸨请了泰和医馆的大夫去。” “据说是有孕了,不仅如此,在看诊后雅棠姑娘被神秘人赎身,不知去向。” “张大夫有没有可能知晓雅棠姑娘的去处,或者说,你猜我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张树立在苏家的事败露后,云晚意立刻命人去查了他的生平,没想到就查到了这些,还派上了用场! 张树立浑身一颤,终于抬头,身子却抖的更厉害:“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求你别碰她!” “她无辜?”云晚意的眸色陡然变冷,一字一句问道:“那黄家爷孙做错了什么,他们就该为你的私欲枉死?” “药材从你这儿出去的,亓芷和生制云荒有什么用,不需要我强调,你若继续嘴硬,我不介意做一回恶人,让雅棠姑娘尝尝这药的滋味!” “不,不要!”张树立听到这里,再也经不住,哭丧着脸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别碰她!” 闻言,那壮汉也不装腔作势了,厉声呵斥:“张树立!” “堵上嘴。”常景棣冷冷吩咐道。 壮汉被大寒死死扭住,又堵了嘴,说不出任何话,却还是从喉咙里发出哼哧的动静警告张树立。 张树立浑身颤抖,声音也抖的不成样子,像是忍着哭腔一样,道:“有人告诉我小姐的真实身份……” “那件事我知道,说回黄家祖孙和冯东家中毒死亡的事。”云晚意不想让他说出她的身份,打断道。 张树立明白了,乖乖回忆道:“我来德善堂不久后,有人找到我,说知道我和雅棠的关系,愿意帮我一把。” “我没银子,稍微有的一点也全用在雅棠身上,压根无法帮她赎身,那人拿出雅棠的身契,让我散出去出事的方子,引别人购买。” “方子主要功效是镇痛,作用显著,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没多久,您就发现了其中端倪,不让我继续卖。” 张树立说到这,惴惴不安看了云晚意一眼。 确定云晚意不会发难,才继续道:“那人再度找上门,让我利用德善堂大夫的身份,将亓芷混入方子,炒熟的云荒也用生的取代。” “做手脚的药材混入黄家媳妇的药材里,粮行的冯东家,还有孤寡的吴婆子,都是这样!”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鸡蛋准确无误的砸在张树立脑门上。 紧跟着,唾骂和指责纷沓而至: “这种人也配当大夫,真恶心。” “他的姘头和没出生的孩子要紧,别人的命就是草芥。” “原来是他做的手脚,我还在他手里抓了药,呸!” “是我们误会德善堂了,不是德善堂的原因,而是老鼠屎坏了这锅汤!” “德善堂还是可以的,治好了徐国公,瘟症时也慷慨解难。” “这人渣半夜梦回,不会梦到那几个无辜的人吗?!” “……” 张树立低垂着脑袋,似乎在各种骂声中清醒了些。 后悔的同时,还在为自己开脱:“我知道后果,可雅棠和孩子等不得,我不得不照做,我是被人胁迫的啊!” “几条人命,胁迫便能如此?”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指使你的那人是谁?” “我……”张树立咬着牙,顿了顿道:“不知道。” 这反应,明显不对。 云晚意还要再问,一根利箭破空而来,直接射穿张树立的脖子! 第208章 再三灭口 提及三皇子生母,刘武竟一改之前的嚣张,顿时沉默。 常牧云的生母,一直是皇室乃至上城决口不提的存在。 云晚意不知内情,看到刘武这个反应,也能猜到刘武和常牧云的生母关系不一般。 从年龄上看,应该构不成情郎之类的牵扯。 她没做声,静观其变。 刘武一声不吭,如斗败的公鸡一样。 常景棣已然多了几分不耐:“我能查到你的身份,就能查到更多的信息,你不说,不如我帮你说?” 刘武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常景棣,若非被谷雨按着动弹不得,他必会暴起攻击! 常景棣和他对视,已经是十足有把握的姿态,淡然从容。 刘武等了良久,还是没等到期盼的人出现,他眼底的阴鸷一点点黯淡,化作绝望。 忽然,他阴笑了起来:“要我说,你休想!” 话音落下,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倒地咽气。 谷雨连忙想上前施救。 云晚意只看了一眼,摇头道:“见血封喉,救不活的。” 人接二连三在眼前死亡,证据没了。 谷雨气的浑身颤抖:“三个人,一人被射杀,一人吞下早就藏好的毒,还有个云二小姐死不认账!” “这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些人早有准备,为的,就是对付德善堂!” “既然知道,这么生气做什么?”常景棣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刘武身份已明,可继续往下查。” “在说,张树立养着的那个女子,以及粮行的冯老板,都可以入手。” 周围的人却没他的淡然。 黄家媳妇惴惴不安,擦着眼泪上前道:“姑娘,公子,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害死我爹和豆子的凶手,永远找不到了?” “张树立受人指使。”云晚意到底有几分不忍:“这件事虽和德善堂无关,但我们会給你和大家一个交代。” “多谢。”黄家媳妇哽咽着,道:“是我不好,也是我思虑不周,听别的人话,把他们爷孙抬到德善堂门口来。” “我这就带他们走,还请姑娘记住今日的话,一定要为豆子和我爹讨回公道!” “嗯。”云晚意郑重的点点头,吩咐章掌柜道:“找人帮她,后续丧葬我们德善堂出银子。” 其实不用黄家媳妇哀求,她也会揪出证据。 毕竟对方的恶意是冲她而来! 围在德善堂的人三三两两散去,有些家里也吃了从张树立手中买的药材的人,留下想让德善堂善后。 云晚意自是让章掌柜妥善处置。 混在人群里带头闹事的人看到刘武已死,黄家媳妇不打算继续闹,无法继续,也随着人群四散。 但他们都没注意,身后早就有了尾巴…… 等人全都走后,云晚意发现另一件不对劲的事:“粮行老板冯二春的尸身也抬在德善堂门口,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家属?” 还有孤寡的吴婆子,她孑然一身,总不能是诈尸诈到这儿来的! 第209章 和饥荒有关 冯二春头发花白,看上去接近六十。 他的夫人看上去才三十出头,肤白貌美,风韵正好,未施粉黛,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红肿不堪,看上去哭过很久,略显憔悴。 根据冯二春的夫人所言,冯家从祖上开始,就做粮食生意营生。 她并非原配,冯二春的第一个夫人几年前死于痨病,她是迎娶不久的继室。 冯二春与原配夫人感情极好,青梅竹马,成婚后连生三个儿子,一生未纳妾,也没有通房侍女。 听到他们感情如此,云晚意不免有些诧异:“三个儿子,都成年了吗?” 从德善堂门口闹事到现在,冯二春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一个人前来喊冤,更别说整理遗容。 倒是黄家媳妇悲痛欲绝,伤心写满了整张脸,黄家爷孙二人周身干净整洁,瞧着就是用心了。 照理说,父母恩爱,孩子也该言传身教,很是和睦孝顺才是。 “老冯这个年岁,儿子怎么可能没成年?”冯夫人闻言苦笑道:“老大四十,他的孩子都要成婚了。” “最小的冯老三,前几日刚满二十六,早也成家立业。” 云晚意拧着眉心:“父亲无故身亡,三个孩子,竟一个都抽不出空,连你,也是我们请过之后才来?” 冯夫人知道云晚意的意思,苦涩的笑意里,带了几分要哭不哭的表情:“几个孩子急着分家。” “粮行上下,还有老宅子,在外置办的院子田地……他们生怕我霸占了什么,哪里还顾得上老冯。” 云晚意从她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你们成婚,冯老板的儿子们不同意?” 冯夫人嘴角漫过嘲讽,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死去的冯老板:“他们觉得老冯一把年纪,该为先夫人守节不娶。” “老冯为此生了很大的火,闹得不愉快,几个孩子对我不满,连带对老冯态度也差了很多,分家后他们各有宅院,极少回老宅。” “老冯出事后,他们三兄弟将我逼到小院子里不准外出,实则就是软禁,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老冯被他们如此糟践!” “老冯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忍心让他死都不安,良心怎么过得去……” 冯夫人是真伤心,说到这捂着脸泣不成声,逐渐的,哭声变作撕心裂肺。 这种情况,再多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 云晚意静静的等冯夫人发泄,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良久,冯夫人才抬头,哭过后的鼻音浓重:“让姑娘见笑了。” “无妨。”云晚意见她帕子全沾了眼泪,重新拿了一张帕子递给她。 冯夫人接过来擦了擦眼角,眼神逐渐坚定,对云晚意道:“老冯的死,绝对有问题!” 云晚意微眯着眼,打量着冯夫人细微的表情:“为何这么说?” “药是他们几个给老冯送来的。”冯夫人咬着牙,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一个多月前,大夫诊断出我有了身孕。” 第210章 恶心的常牧云 常牧云刚从镇北王府出来,用的时间并不长,德善堂已经在这短短时间里恢复如初。 一路上听到路人对德善堂全是赞美之词,善良,坦诚,有担当。 连带,对云晚意也全是夸奖,果断,有勇有谋,医术高明…… 合着这一次,事情还是没按照他设想的轨迹走! 他的谋划没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推着德善堂和云晚意往前了一大步! 当初,他就该直接瞄准淮安侯府刚接回来的云晚意! 这个念头,在德善堂里见到云晚意后,简直达到了顶峰。 云晚意面上蒙着纱巾,只留了一双灵动无双的眼在外面。 就算不知她全貌,从那双眼也能想象出面纱下的倾城之相。 配上玲珑曼妙的身姿,就算以前巅峰时期的云柔柔,也无法和云晚意比肩! 要脑子有脑子,要身姿有身姿,要样貌有样貌,如此妙人,凭什么便宜镇北王?! 云晚意出来直面常牧云上下的打量,心头的厌恶更甚,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异样。 常牧云知道不能太露骨,收回眼神恢复一贯的温和,道:“云大小姐,别来无恙。” 直接挑明身份,倒是在云晚意的意料之外。 云晚意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我知道德善堂医术出神入化的易晚姑娘,便是淮安侯府的云大小姐。”常牧云见她不接话,继续道。 “你虽蒙着脸,露在外边的眼睛叫人过目难忘,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份。” 话说的隐晦,却能让人听出里面的深意。 前世云晚意为他赴汤蹈火,费尽心力帮他登上皇位,最后得了个父母两族覆灭,自身含恨惨死的下场。 如今他竟敢说有心人三个字! 恶心至极! 云晚意忍住想吐的恶心感,垂下眼眸道:“还请三皇子自重,我即将成为镇北王妃,往后三皇子还得尊我一声皇婶。” “端的说这些叫人听着误会,又显轻慢的话,实在有失身份!” “不是还没成为皇婶吗?”常牧云不介意她的态度,微眯着眼,眼底藏着隐匿的势在必得。 “如今世道不稳,事情没成前,谁知道是否会有变故?” 云晚意往后几步,拉开本就相距很远的距离,蹙眉道:“三皇子有什么不妨直说,拐着弯恶心人,不是君子所为。” “叫人听去告到皇上面前,有损三皇子精心保持的形象。” 已经在暗自交锋,摆在明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常牧云笑了笑,声音里却没多少笑意:“云大小姐别着急,我说这番话只因刚见过皇叔。” 云晚意心里生了警觉,微微一顿:“见过镇北王,和我有什么相干?” “去镇北王府经过这条街,恰好看到德善堂的另一个东家帝景,他和皇叔实在太像了。”常牧云不着痕迹,试探着云晚意的反应。 “同坐轮椅,连样貌都有八分相似,云大小姐难道未曾怀疑?” “人吃五谷杂粮,长相千奇百怪,有相似的不足为奇。”云晚意亦是沉稳,无所谓道:“我不揣度这些无谓的事。” “也是,那帝景虽坐在轮椅上,身子看着比皇叔好多了。”常牧云收回眼神,叹道:“我去见皇叔,瞧着他病态明显,咳血不止。” “到这份上不肯请大夫,还把心腹侍卫拨给那帝景使唤,帮你渡过难关,这份情令人感动的同时,也不免担忧皇叔那破败的身子。” “对了,云大小姐医术高明,连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徐国公都能救活,怎么不为皇叔瞧瞧?” 云晚意的确没给常景棣把过脉。 她曾试探性的提过一次。 不过常景棣以身子就这样了,不想再有希望又经一轮失望为由,拒绝了她。 常景棣自打受伤后,请的各种大夫名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估计真是失望够了。 再说,常景棣体内中的毒和帝景一样,是跗骨之疽,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帝景必会告诉常景棣解毒的法子,不需要再操心。 只要跗骨之疽好了,常景棣的身子必会好转。 至于咳血…… 那次在太后宫中,常景棣也是说几句话就一幅要咳断气的样子,也咳了血出来,但从面相上说,他的病不可能这么严重。 装的。 当然,这话云晚意不能对常牧云说。 常景棣对外要装的病入膏肓,她作为盟友自是配合,垂着眼眸叹道:“王爷和帝公子不同,他旧疾深入根本。” “我不是神仙,实在没办法,三皇子倘若担忧王爷的身子,不妨给他寻更好的神医来。” 她本就蒙着脸看不出表情,这会子低头垂眸,连眼中情绪也无法窥探。 云晚意医术高明,听她那意思都没发现帝景和常景棣的关系,应该是自个儿多想了? 但,就算不是同一个人,这帝景肯定也是常景棣养着的爪牙! 常景棣的母族乃帝氏,帝姓本就少见,上城几乎没有,帝景的身份不由让人多想! 保不齐,与他和刘武一般,非同寻常! 常牧云想到这,跟着叹了一声:“也是,那么多神医都没办法,大小姐也的确为难,倒是那帝景,到底什么来头?” “帝公子是皇商,经商多年。”云晚意明白他的试探从何而起,只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三皇子想问,我帮你叫帝公子前来?” “不用了。”常牧云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要回去收拾烂摊子,道:“打扰云大小姐,我先走了。” “德善堂忙得很,就不送了。”云晚意连基本的敷衍都懒得做,不等常牧云离开,转身上楼。 常牧云瞧着她的背影,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再度上涌。 自小到大,他便是在轻视谩骂中长大。 一路隐忍,好不容易博了个不争不抢温和如玉的名头,遇到她,总会有一瞬撕下面具的冲动。 这莫名的感觉,也增强了他心底的执念,用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他定要得到云晚意! 云晚意上楼时,自是能察觉黏在背后的视线。 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前世的相处,她对常牧云的眼神无比了解,他这一世再度对她起了心! 知道他无耻,却没想过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云晚意在也忍不住,上楼后干呕了好久。 双喜赶紧端了茶水上前,担心道:“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了恶心的东西。”云晚意漱完口,问道:“冯家那几个儿子的消息,查到了吗?” 送走冯夫人,她就让人去如意钱庄了。 话音落下,章掌柜匆匆上楼。 确保没人听到,低声道:“姑娘,如意钱庄传来消息,冯家兄弟收买张树立的银子出处找到了!” 终于有好消息了。 云晚意放下茶碗,问道:“从哪里?” “二公子。”章掌柜表情怪异,像是怕云晚意不清楚,补充道:“淮安侯府二公子的户头。” 云怀瑜?! 这个离开上城许久的人,云晚意是真没想到! 可,他既去边关,上城的户头怎么操控? 看出云晚意的疑惑,章掌柜继续道:“云二公子早就离开上城,这里面的猫腻还在继续追查。” “但……” 云晚意看他欲言又止,蹙眉道:“有什么,尽管直说,也不是外人了。” “您要做好准备。”章掌柜顿了顿,提醒道:“事情和淮安侯府脱不开干系,极有可能牵连侯爷。” 云晚意知道云恒益是个草包,却没想到他能糊涂成这样! “蠢货。”她实在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才道:“我知道了,继续往下查,这段时间德善堂除去的药材更要小心。” 做完这一切,她上楼去看了苏震天。 苏震天清醒后恢复的还算可以,他在三楼,虽看不到楼下发生的事,却能听出动静。 看到云晚意,苏震天赶紧询问发生了什么。 云晚意大致说了说,宽慰道:“外祖放心,故意找茬,已经摆平了,没什么事。” 苏震天听完,却问了一件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听说,三皇子和云柔柔搭上关系了?” 云晚意看向一旁的寒露。 寒露十分为难:“小姐,奴婢不想多嘴,可将军说奴婢若不据实相告,将军就要自己出去打听……” “别怪她,是我逼迫。”苏震天也为寒露开脱:“你这婢子十分忠心,再说这些事我迟要知道,瞒不住的!” 云晚意何尝不知,她只是不想苏震天身子没好,就要操心这些而已。 她轻叹道:“云柔柔担心我抢了她的位置,想办法立足于侯府,难免不择手段。” “不对。”苏震天摇摇头,道:“三皇子,不是她能攀上的,只怕还有交易。” “这人城府很深,并不像看上去简单,你们一定要小心,侯府与你是一体,船翻了,谁也讨不到好。” 苏震天是武夫,不是莽夫。 能说出这话,定是看出了什么。 云晚意追问,苏震天却怎么也不肯继续说。 …… 这一晚,常牧云不知为何,梦到了云晚意。 第211章 都是无眠 许是白天和云晚意的接触,让常牧云春心不止,加深了他的执念。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他费尽心机接近的是云晚意,一步步赢得她的心。 云晚意被他所蛊,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帮他坐上最想要的位置。 可他,在事成之后杀了苏家全族,流放云家一门,纵容云柔柔和云双双姐妹残害云晚意…… 惊醒的那一刻,常牧云甚至觉得那不只是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梦里的结局,常牧云再也无法入睡,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窗前看黑洞洞的夜色。 心中懊悔越重,要是能和梦一样,他一定好好珍惜云晚意! 追风见屋内燃灯,以为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爷,夜深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又见开着窗,走过去想掩住:“晚上风大,又要下雪,您别着凉了。” “我做了个梦。”常牧云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梦见她成了我的正妃,助我上位。” “可,我没有好好珍惜,做了很多错事。” 追风跟了主子多时,只要一句,立刻明白常牧云口中的她,指的是云晚意。 是谁都可以,偏偏是和镇北王立下婚约的云大小姐! 还做梦梦到这般离谱的情节! 追风十分头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爷,云大小姐和镇北王婚约已定,连聘礼都送去了,咱们没办法。” “上城贵女颇多,您要觉得云二小姐上不得台面,大可瞧瞧别人,太师府的余清鸿小姐也是样貌清丽,才思敏捷,德行……” 话没说完,常牧云就苦笑着道:“人呐,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一句话说完,眼神陡然凌厉:“距离他们成婚还有几个月,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再说常景棣那破烂身子,谁知还能坚持多久。” “云柔柔已成我的踏脚石,云晚意,更是志在必得!” “爷。”追风一脸哭相:“镇北王病病唧唧,一次次濒死又徇活,他要不死,咱们难道还能弑了镇北王不成,您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断不了,入梦而来。”常牧云起身临窗而立,面对浓雾黑夜,缓缓闭上眼:“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不在乎多一条罪!” “琅琊王那边还是没消息?” 追风瞧出他周身阴戾,不敢再劝,低声道:“还是那样,琅琊王妃抱漾,暂时不能启程,最快,也要等年后。” 常牧云眼底带着几分冷意:“琅琊王以王妃为借口,迟迟不动身,难道想变卦?” “不会吧?”追风语气不太确定:“有那件事在,他恨毒了皇上,也恨毒了帝皇妃……” “这些,不用再说。”常牧云伸手关上窗户,道:“再催一催,就说时局难料,夜长梦多。” 追风赶紧应道:“是,属下这就命人去办。” 和常牧云一样睡不着的,还有常景棣。 要不说两人是叔侄呢,常景棣也在窗前。 屋内炭火烧的极暖,他只披了一件缎袄,扶桌而站,盯着浓郁的夜色。 大寒和谷雨在身边汇报。 一个说的是三峰村的消息,一个则是汇报常牧云的行踪。 去三峰村,无疑还是和云晚意有关。 但那边依旧没有进展。 常景棣动了动站的发酸的腿,凝神道:“三峰村没消息,那她的养父母呢?” “大荒过后,那家人再无踪迹。”大寒声音很低,忐忑不安道:“荒年不好过,时不时有暴乱,这么久毫无消息,保不齐已经死在荒野了。” 常景棣的眼神,比外边的夜色还浓,层层铺开,只剩森冷:“他们舍弃晚意带走全部身家,不可能轻易就死。” “户籍做的严谨,总不能凭空消失,继续追查。” 大寒点点头,心头不解,到底忍不住多嘴问道:“云大小姐归位,那家人的死活和云大小姐毫无关系,还费那个人力追查做什么?” 常景棣拧着眉,淡淡的睨了大寒一眼。 “你傻呀。”谷雨小声提醒道:“那家人和云大小姐有交集,能调换婴儿,还能舍弃云大小姐,德行定然不好。” “这样的人存在,对云大小姐是绝对的威胁,早点找到,能免去很多麻烦!” “噢,原来是这样。”大寒后知后觉,叹道:“还是咱们爷知道疼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未雨绸缪。” “好了,别卖弄你那三瓜俩枣的文采。”谷雨接过话,转向常景棣汇报:“三皇子从王府离开后,转而去了德善堂。” “他直接挑明了云大小姐的身份,还试探了您的身份,云大小姐不清楚,误打误撞帮您遮掩。” “但三皇子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而且……” 常景棣缓缓走了两步,不悦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们都喜欢支支吾吾,难道要送回去重新开始?” “爷,属下不是支吾,实在是……”谷雨硬着头皮,道:“三皇子在德善堂和云大小姐说的话,有些异常。” “怎么说?”常景棣总算回头,目光一如夜色。 谷雨大概说了一番后,道:“三皇子明知道大小姐和您的婚约,还出言不尊。” “他不是不尊。”常景棣缓缓走到轮椅旁,点了点轮子:“他瞄准了晚意。” “以为本王腿瘸,旧疾不愈,这条命不长久。” “嘶。”谷雨和大寒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且不说云晚意是镇北王好不容易想接近的女子,就单是镇北王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就足够禁忌。 三皇子难道还肖想皇婶? 大寒难以置信,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三皇子和云二小姐赐婚,对于这个大姨姐多嘴了几句?” “常牧云的野心远比看着重。”常景棣转向窗户的方向:“他就如这夜色,暗含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给六皇子传话,盯紧些常牧云,别让他有机可趁。” 谷雨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一事:“三皇子底下的人和北方联系频繁,对方还不知道来头。” 第213章 第一次剖心 云晚意在昏睡前,曾说起要送苏震天离开。 这才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变了卦,常景棣微微抬眸,眼底带着诧异。 苏震天也是不解:“德善堂位置可以,挪动反而引起别人注意,还如此仓促,是出什么事情了?” “刚才立秋来报,说德善堂被人盯上了。”云晚意没有犹豫,直接道:“德善堂来往的人多,大多都是病人,不好混出去。” “王爷虽也被人盯梢,他们到底有所顾忌,且他们也猜不到您会在这,还会跟王爷一起离开。” “只要出了他们的监视范围,可换装出城,也就安全了。” 苏震天看了眼常景棣,蹙眉道:“王爷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既然被人盯梢,出德善堂凭空多出一人,照样会被人注意。” 云晚意的视线转向惊蛰:“惊蛰和您身形差不离,您和他调换着装,盯梢的人担心打草惊蛇,不会离得太近。” “他们不会注意惊蛰,也不会从短短几步的距离里判断出惊蛰换了人。” 苏震天蹙着眉,有些犹豫:“换的位置安全吗?” 云晚意没做声。 换的位置还只找了个大概,她早就预料到有朝一日要给苏震天挪位置,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看她的神情,苏震天也清楚了,叹道:“既然上城也不安全,不如我直接回边关。” “不可。”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凤目微眯,道:“您身子还没完全好,麒麟血没找到,毒也无法彻底解开。” “若这时长途奔波去往边关,身子断断承受不住,一切前功尽弃!” 云晚意语速不快,声线暗哑,明显带着心思。 这些,前世肯定发生过,只是前世的她不知道罢了。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常景棣身上的跗骨之疽,还有苏震天身上的掏心掏肺,前世是怎么解开的。 玄医一门除了她师父存世,就剩下她一个关门弟子。 不是她,就只剩下师父,看来,有必要想办法联系师父了…… “既然苏将军暂时不能远离上城,不如直接在镇北王府住下。”常景棣见云晚意心事重重,果断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任谁都不会想到苏将军在镇北王府内,他们再厉害,手还伸不进王府。” 云晚意微微蹙眉,思索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没有立刻应下。 苏震天已经直接拒绝,苦笑道:“圣上忌惮武将功高盖主,王爷和老臣的身份特殊,一旦被发现,谁都免不得大罪。” “老臣回上城已是迫不得已下的冒险,万不敢再牵连王爷和他人。” 云晚意不说话,常景棣继续道:“苏将军和本王即将成为一家人,要说划清关系,本就不是易事。” “再说本王身带旧疾,时常请大夫上门,苏将军在王府内,晚意上门看诊名正言顺,比她出城或者去别处更安全。” 苏震天还要拒绝,常景棣看向云晚意,道:“盯着德善堂的人,是常牧云派出来的吧?” 云晚意微微点头。 “以他的性子,既盯上德善堂,你身边定也放了人。”常景棣提醒道:“苏将军一旦出城,你要来回奔波。” “一来二去,嫌疑更大,苏将军暴露的可能也越多。” 云晚意也清楚常景棣说的不假。 或许,让苏震天去镇北王府,的确是眼下最万全的法子。 再三思索后,云晚意点点头,道:“镇北王府的确是很好的去处,今后外祖的安危,就交给王爷了。” “晚意,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呢,我不能去王府!”苏震天执意不肯:“我私自回城是大罪……” “外祖。”云晚意握住苏震天的手,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且您足不出户,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我会尽快拿到麒麟血,解毒后立刻秘密送您回边关。” 苏震天看着云晚意笃定的眼神,又转向常景棣,他同样是笃定。 苏震天重重叹了一声:“那就只能麻烦王爷了,我就担心有朝一日事发,牵连你们!” “既是一家人,这些话略显见外。”常景棣立刻吩咐惊蛰道:“你去把衣裳脱下,换给苏将军!” “外祖就在这屋内吧,我先出去。”云晚意按了按还在发胀的太阳穴,道:“熬的药应该好了。” 她虽然清醒,风寒还在,身子依旧不适。 寻常娇养的千金病了,多半要在闺阁静养。 也就她,和铁人一般,仿佛不知疲累。 “一起。”常景棣看出她不舒服,又心疼她逞强,独自撑起一切,决定把话再说明白些,道:“有话跟你说。” 云晚意推着常景棣出来,心内颇为感慨:“多谢王爷信任,愿意帮忙。”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需要这么客气。”常景棣回头和她四目相对,眼底是浓浓的关切:“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 “麒麟血交给我,我派人去寻。” 他目光灼灼,言语真切,云晚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眼睛顺势挪开。 经了前世一遭,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哪怕常景棣对她很好,从天价聘礼到一次次及时出现撑腰,给足了脸面。 她还是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 她心中早就被仇恨和怨怼占据,分不出心思应对别的。 至少,在折磨死云柔柔和常牧云之前,她不会。 本来应下婚约,也只因为常景棣的身份和病入膏肓的旧疾,无关其他。 云晚意甚至不知道常景棣的身份和性子,为何对她无端这么好。 虽然这些天的相处,她意识到常景棣并不像之前传言的那般暴戾残忍,冷漠难近,她也不信他会对任何人一见钟情。 沉默了许久,云晚意才低声道:“或许是前世欠下的债,很多事本该我应对,不需麻烦王爷。” “为何不肯信我?”常景棣声音也低了很多,透着一丝失望。 他对她已经做到这份上,难道还不够清楚? 第214章 小心她 听到立秋的回话,云晚意略带诧异:“洪大夫不是才去德善堂给我看诊过,这么短时间,会出事?” 洪钟把脉开药时,她并未清醒,还是之后立秋说的。 立秋点点头:“是还没多久,里面人太多,挤不进去,奴婢找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 “说是洪大夫开的药出了问题,吃死了个老太婆,那老太婆家里七八个儿子,又带着媳妇和孙子,正围着闹事呢!” 云晚意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外边风大,她转而放下,道:“和张树立那方子一样?” “不是,据说是治腰病的方子。”立秋也没问的太清楚:“周围全是看戏的人,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多半也是听来的。” “奴婢再去泰和医馆里面打探,您且等等。” “算了,咱们是德善堂的人,总不好参合泰和医馆的事。”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道:“还得去外祖家一趟,舅舅那封信一直没去看。” 因为生病开药在医馆闹事的,每个医馆都会遇到。 洪钟又得皇上赐名,医术也说得过去,泰和医馆定会想办法解决。 她现在去参一脚,的确不合适。 在说,舅舅的信前日到的,昨儿一整日都在忙着德善堂的事,还没抽出空来。 外祖母那边也没派人送信来,不知道是不方便,还是那封信真没问题。 总要去一趟,还得给舅母复诊。 “小姐,您都这样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立秋想到镇北王的吩咐,赶紧劝道:“苏将军府那边,奴婢去打探就是。” “消息能打探,舅母的病你看不了。”云晚意依旧有一下没一下揉着眉心:“吃过药好多了,先去苏家吧。” 抵达苏家时,苏家正在吃午饭,叫人意外的是,苏锦居然也在! 苏老夫人看云晚意过来,赶紧命人添加碗筷:“晚意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快来用膳。” 苏锦看到她,恍若没看到,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见过外祖母。”云晚意自然也没和苏锦搭话,行礼后婉拒道:“不必麻烦添碗筷,我刚吃过,还不饿呢。” 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听着就不对。 苏老夫人赶紧问道:“你这嗓子怎么了?” “瞧那怪里怪气的打扮也知道,定是风寒了。”苏锦给苏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冷嗤道:“带着病也敢来。” “将军府不是病号就是老人,也不怕过了病来,真晦气!” 云晚意的面纱还没摘,对苏锦找茬的话恍若未闻。 倒是苏老夫人,眉眼显而易见的沉了,语气也带着浓郁的责备:“你怎么这么说话,晚意带着面纱,便是怕传病气,足够谨慎了。” “母亲,谁是您女儿啊,怎么尽向着别人?”苏锦重重的放下碗筷,不悦道:“您别给她骗了。” “她这人心思沉着呢,昨儿我才知道新起来的德善堂,她居然是里面的东家,还勾搭上了皇商,哼。” “如此手段和心机,又沉得住气,也就您糊涂,相信她无辜纯良。” 第216章 镇北王的真心 连珏,这个极有可能是云晚意生母的女人,同样也是苏锦最憎恨的人。 苏锦因此憎恶云晚意,也在所难免。 可奇怪的是,云怀瑾三兄弟和她一样,极有可能是连珏的血脉,苏锦对他们兄弟,却从未有过厌恶。 从云怀瑜被逼无奈离开上城,就能看出苏锦发自内心的心疼。 莫非真是因为他们自小被她养大? 云晚意越想,心头的酸涩越浓。 她甚至不敢去猜想,前世外祖对她的维护,把保命的兵符交给她,是不是也因为对连珏的愧疚,想要补偿给她。 且事情还有很多疑点——苏锦喜欢云恒益,前世今生都看不太出来。 在外人看来,苏锦更多的时候维持下嫁的架子,端着将军府独女的身份,对云恒益并不热情。 倘若所有孩子都不是苏锦所生,乃是连珏和云恒益的血脉,一个可以瞒天过海,连着四个,云恒益当真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他心知肚明,但在连珏和苏锦之间犹豫,最终屈服于苏锦明朗的身份? 杂七杂八堆在一起,所有事情都没答案,云晚意的脑袋又开始闷疼。 不知道是刚才吹风了,还是因为想的太多。 云晚意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等立秋派人去查。 回到萃兰苑,喝了点热水就睡了。 哪怕是昏睡,这一觉也并不踏实。 梦中一会儿是前世的腥风血雨,一会儿是从未见过面的连珏。 甚至还有常景棣。 再醒时周身都疼,嗓子干枯的如要冒青烟一般。 张口声音并不清晰,比上午更显沙哑:“双喜,什么时辰了?” 进来的是小满,听到云晚意哑着嗓子,惊慌又担忧:“不是说吃药了吗,怎么不见好,还严重了!” 云晚意脑袋依旧昏沉,她揉着太阳穴起身:“风寒不会吃药见效,有个过程才会好,我睡了多久?” 从窗子来看,天应该是完全黑了,屋内只燃着一盏灯。 小满倒了热水过来,又燃了两盏灯,道:“才过申时,您睡了两个时辰。” “才申时?”云晚意舒展了下身子,走到窗前,道:“天黑的这么早?” “小姐还是别开窗了,估计要下大雪,天色全黑,风大的紧,冷得很呢。”小满赶紧按住窗户,道:“您一天没吃东西。” “夏至给您熬了甜汤,好歹喝几口垫垫,一会儿还得吃药。”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云晚意警惕的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正打算让小满出去看看,外边响起双喜惊诧的叫声:“谁啊,这么不长眼……咦,惊蛰,你怎么来了?” 惊蛰落地后和双喜撞了个满怀,温香软玉的触感,登时脸就红了。 好在外边天黑,看不真切。 惊蛰按住跳动剧烈的心,亮出手中巨大的食盒,道:“爷吩咐,给云大小姐送来的东西。” 倒不是惊蛰多矫情,镇北王府近身伺候常景棣的人,都和常景棣本人一样,不近女色。 倒不是没那份心,实在是因为周围没多余的女子。 镇北王为杜绝一切麻烦,院子里女婢都没一个,就是几个年长的婆子。 双喜大咧咧的,压根没发现他的异样,伸手想接食盒:“既是王爷让你来的,走正门便是,从后院翻进来算怎么回事?” “一个不好叫人抓住,咱小姐身上又要添个污名。” 惊蛰连上的红晕还没消退,赶紧辩解道:“不是我要走院墙,是王爷叮嘱的。” “如今天冷,从正门进来一道道通传,等东西递到大小姐手中,定然冷了。” 话说着,却没把食盒交给双喜的意思。 “没想到王爷还能想到这层。”双喜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王爷有心,食盒交给我吧,你也不好进小姐闺房。” “很重。”惊蛰这才伸手,提醒道:“别弄撒了。” 食盒的确很重,双喜双手提着,还得费一番力气,不免有些疑惑:“王爷是担心我们伺候不得小姐吗,这是送了多少来?” “爷知道云家那几个是什么德行,大小姐病着,是怕他们不会上心照顾,不是以为你们不好。”惊蛰担心闹出误会,解释一通后,道。 “苏将军很好,王爷让带话,请大小姐勿担心。” 双喜看着惊蛰翻过院墙,赶紧提着食盒进门。 三层食盒,一层是用药材煲的膳汤,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没多少药材的味道,反而揭开盖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 二层放了一碟子各种腌制的开胃咸菜,海鲜粥,还有一份云晚意喜欢吃的青菜。 最上面一层依旧是制作精美的芙蓉点心,好几个颜色,口味不同,点心旁边,有一小袋牛皮纸包裹的蜜饯和糖果。 惊蛰送的及时,又小心仔细,所有都还很热乎,一丝也没洒出来。 双喜和小满一边摆好东西,一边感叹:“王爷待您还真是上心,知道您的口味,记挂您病着,担心侯府照顾不周。” “原先奴婢还担心镇北王爷的性子不好,您嫁过去会受委屈,如今瞧着,是奴婢多虑了。” 小满跟着附和道:“小姐玲珑,自是有人疼的,王爷之前不就用令人称赞多时的聘礼证明了?” 云晚意听着两人的话,并未表态。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常景棣为何忽然表明他的态度,还加了实际行动。 两人交集不多,还是在她主动要求合作后,才逐渐走近。 这也是她不敢回应常景棣心意的原因。 前世用血泪代价换来的经验时刻提醒着她,世间哪来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总要事出有因。 常景棣身为镇北王,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不至于就非她不可,还上赶着巴望。 …… 白梅苑,云柔柔正看着桌上的东西发脾气:“什么意思,这便是三皇子的回话?” 杏儿大气也不敢喘,带着哭腔道:“奴婢没见到三皇子,东西也无法交出去。” “混账,无能的东西!”云柔柔拿起桌上的盒子,狠狠砸在杏儿身上:“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光知道吃的蠢货!” 第219章 假惺惺 云柔柔目光死死盯着大门,银牙都咬碎了。 最终从滔天恨意里挤出一句话:“杏儿,你去三皇子府,就说我有要紧的消息告诉他!” 原本,她还不打算用这个消息对付淮安侯府其他人。 是云怀瑾和云怀书逼她的! 是云晚意逼她的! 他们不是有血脉亲情吗,那就整个淮安侯府和云晚意一起下地狱吧! 反正她不是真的淮安侯府血脉,到时候澄清也不会被牵连。 云柔柔闭上眼,想到云家覆灭,云怀瑾几个人伏在她脚边哀求的场景,这才好受很多。 萃兰苑屋内。 云晚意看着忽然到来的云怀瑾兄弟,不自觉蹙起眉心:“你们怎么来了?” 云怀书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打过招呼,赶紧关切道:“晚意,你的病好点没有,我们昨晚来看你,你已经睡下了,没忍心打扰。” 云怀瑾也有一肚子关心的话要说,可目光触及云晚意略带凉薄的眼,又不好开口,只沉默看着她。 几日没碰面,云晚意似乎消瘦了几分,柔若无骨的手更显纤细,脸更不用说。 云家兄弟心疼极了。 熙然郡主或多或少知道兄妹几人的关系,冷哼了一声:“假惺惺的给谁看呢,晚意又不是今天才得风寒,住在一个屋檐下,真心探望,还需要等到现在?” 云怀书顿了顿,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我们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她不好,得知消息立刻赶来萃兰苑,她已经睡下了。” 熙然郡主再度冷嗤一声:“我和清鸿中午就晓得,若不是得知她去苏将军府,我们也早来了。” 她并没有反驳什么,可几人都懂她的意思。 她们俩是外人,中午就知道云晚意病了,身为一家人的云家兄弟,却是晚上才知道。 可见,他们对云晚意,并没有上心。 或者说,整个淮安侯府都不够关心重视云晚意。 云怀书既是内愧,又有几分心虚:“正值年关,事情太多,晚意每天也忙的很……” 熙然郡主还要说,余清鸿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多借口,真是扫兴。”熙然郡主嘀咕了一句,侧到一旁看着云晚意。 熙然郡主责怪后,几人都没在做声。 云晚意咳嗽了几声,打破沉默:“多谢两位少爷关心,一点小风寒,不碍事。” “怎么会没事,听你这声音。”云怀书想看看她有没有高热,刚伸出手,又想到云晚意可能不喜欢他的亲密。 手在半空中改握成拳,垂在衣襟两侧,声音更显急切:“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云晚意赶紧叫住他:“不用了,洪钟帮我看过,也开药了,两位少爷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先离开吧,我这儿有客人,实在不方便。” 云怀书的关怀,听上去很苍白,又很多余。 他垂着脑袋,像蔫儿的茄子,更显挫败落寞。 可他无法责怪云晚意的冷淡疏离,是他们几个当哥哥的没做好,云晚意才会一步步封锁心底,无法信任。 “那。”云怀书苦笑着,道:“你需要什么,就跟我们说。” 云晚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情中的疏离更甚。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云怀瑾面色凝重,终于开口,声音略显疲惫。 兄弟二人不受欢迎,自然不会继续留下。 “唉,你这两个哥哥是合计我们在,跑来装模作样的吧?”熙然郡主在两人没走出院子时,就故意提高声音,大声道。 “真要关怀你,也不至于都退热了才来,要说你们府上这些人也够可以的,大小姐病成这样,愣是都不知道。” 门外两人听到,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 云怀书转身,想要回去解释。 “没用的。”云怀瑾拉住他,声音带着颤抖:“她气性儿大,到现在都恨我们偏袒云柔柔,没人帮她一次,我们的醒悟都太迟了。” “不会的,晚意那么好。”云怀书挤出一丝笑脸,只是那笑容,比哭难看多了:“早晚有一日,她会明白我们是被人蛊惑,才对她有偏见。” “不仅是你我。”云怀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整个淮安侯府都让她失望,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我们却以为云柔柔可怜,错的离谱。” 云晚意的风寒来的很急,可也过了整整一日。 若非云怀瑾身边的小厮,无意间闻到萃兰苑里传来的药味儿,只怕他们会发现的更晚! 云晚意早就没对整个淮安侯府的人心存希望。 没有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困扰,反而安慰熙然郡主:“是与不是,没多少关系。” 余清鸿仔细辨别了她的神色,若有所指道:“两位少爷对你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云晚意又一次沉默,余清鸿也意识到她猜错了,不该多嘴,云晚意是真的对兄妹间的情谊没有期待。 气氛低迷时,寒露匆匆进屋汇报:“小姐,洪钟大夫那边查清楚了,出事的一家人姓尹。” “尹老太已经八十有三,生孩子落下了些毛病,也没及时医治,导致多年来止疼药没断过,前段时间天冷,尹老太腰疼的直不起来,彻底倒床不起。” “几个儿子抬到泰和医馆,又哭又闹的,下跪苦苦哀求洪大夫开的药。” 云晚意听出不对,激动之下咳嗽了好几声,断续问;“跪求?” 第220章 不是他 云晚意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几个婢子怎么也不想让她出门吹风。 奈何云晚意心意已决,不是双喜几人能劝动的。 最后没办法,小满和双喜强行给她多加了件厚衣裳。 又换上了帝景公子送的红狐皮做的斗篷,围了一圈白貂围脖,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这才让她出门。 泰和医馆那边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和前一日的德善堂一般,里三层外三层,叫看热闹的和闹事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尹老太子孙满堂,八个儿子成家先后生下几十个孙子孙女,孙辈们又成家诞下重孙…… 光是尹家的人,就足有五六十口。 其中不免有些小孩子,吵闹的动静十分大,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各种悲哭和喊叫。 但都是干嚎,并无多少情感在。 立秋掀开马车帘子,蹙眉道:“这么大动静,医馆无法正常营业,也难为泰和医馆沉得住气,没有想法子平了乱子。” 云晚意包裹严实,从半开的车帘朝外看了眼,冷笑道:“不是他们沉的住气,只怕是有意让事情闹大。” 双喜把暖好的手炉递给云晚意,好奇道:“小姐,您为何这么以为?” “洪钟得皇上赐名神医,若不把事情闹大,怎么将他拉下神坛,后面又如何能轻易拿捏?”云晚意放下马车帘子,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只怕,洪钟是动了泰和医馆的好处,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双喜瞪着大.大的眼睛,显然没反应过来。 立秋清楚里面的门道,试探道:“泰和医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被洪钟知道了,他们想借此搭上洪大夫?” 云晚意正要开口,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 是兵甲走动间发出的声音,以及众人疑惑的动静,声音越来越大,马车内都能听到。 “怎么回事,忽然间来了这么多官兵?” “尹老太的子孙们胡来,堵的人家泰和医馆无法营业,估计是报官处置的吧?” “我总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对劲,说是人家洪钟大夫医死了人,洪大夫都被闹进了官府,怎么尹家人还在这儿?” “是啊,要闹事,也闹不到泰和医馆名下来,我也觉得很奇怪。” “再说洪钟那人挺公正的,医术高,医德也好,不畏强权,不可能草菅人命。” “你们还真别说,事情可能真有隐情,我们家以前和尹老太家住在一个胡同,屋挨屋的邻居,他们一家子都是极品。” “尹老头还在的时候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搞大了不少女人的肚子,尹老太名下的孩子,至少有五个是外头野女人给他生的,后来抱回来充当尹老太的孩子!” “啊,这么离谱的事,尹老太会答应吗?” “就是,外边的女人,难道不知道要求尹老头娶她们进门做妾室,甘心把孩子送出去?” “钱啊,尹老头的爹早年经商,攒了些老本,家里也算吃喝不愁,养出尹老头这个败家子,尹老太不想失去衣食无忧的生活。” “发现不对劲后也曾闹过,后来发现哭闹并不能扼住尹老头的各种放肆,最终只能约定家里只能有她一个女主人,外边的任何人不准领回家。” 第222章 他早有准备 官兵在短短的时间内,越聚越多。 很快,看热闹的人群就被隔开,把尹家众人单独围起来。 这阵仗,谁都知道不对劲。 那些人群也距离稍微远了很多。 尹家老大率先发现这一点,大声朝官兵喊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官兵很年轻,面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 瞧着就如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裳一样,哪怕沉着脸,也没多少威严:“官府办案,都安分点!” “办,办案?”尹家老大疑惑的看了一圈,结巴道:“因为泰和医馆吗,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出去?” “因为泰和医馆,也因为你们。”为首的官兵冷着脸,道:“你是尹家的话事人?” 尹家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顾不得官兵还在问话,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老天爷呀,祖母死的不明不白,洪钟没给个交代,官府又找我们的麻烦,到底该怎么做啊!” “是啊,我们才是受害者,官府的人到底怎么办事的,不去翻找洪钟的证据,来这阻拦我们讨个公道。” “母亲就是吃了洪钟的方子才死,官府到现在都不肯给我们个结果,是不是洪钟背后有人帮忙?” “淮安侯府的大小姐帮洪钟吧,听说洪钟和她关系不错。” “官官相护,我们这些小民实在没办法,母亲,你死的好冤啊!” “祖母,您本来可以高寿的!” “太婆,您死的好惨……” “……” 尹家的人实在太多,各种称呼夹杂,官兵们只觉得自己好像进了鸭子窝。 哭闹的人多半是尹家女眷,声音更显尖锐,惊得人脑仁都要炸了。 为首的官兵实在是没办法,拔出佩刀警告道:“官府办案,休要胡闹,不然都抓去大狱,挨个审问!” 他面相年轻,毫无震慑力,又过了好久,尹家的人逐渐安静。 为首的官兵目光凌厉,等完全安静,扫了一圈众人后,问道:“你们受了谁的指使,前来闹事?” 尹家老大搓着手,红着眼上前:“官爷,我们不想闹事,也无人指使,只是老母死的冤枉,洪钟到目前也没处置。” “我们没法子,只能来泰和医馆闹,指望能有个交代。” “按照你们所言,洪钟是害死尹老太的凶手,他被抓进了官府,你们在泰和医馆门口闹什么?”为首的官兵看着年轻,可不好糊弄,厉声质问。 尹家老大顿了顿,语调低了很多,明显底气不足:“这,这不是洪钟一直没被处置……” 尹老太八十多,尹家老大看上去也六十出头了,他那张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为首的官兵往后几步,避开尹家老大。 谁知道就这短短一瞬,尹家的人见缝插针,又开始喊冤: “官爷,我们就在这给老太太哭一哭,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这也算犯事?” “我们什么也没干,给老太太哭丧也不行?” 第223章 还是逃避 一场闹剧看下来,云晚意倒是真有些困了。 便也没拒绝常景棣的提议,只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又忘了。”常景棣轻轻点了点她的头顶:“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好。”云晚意点点头,一路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也不敢乱瞟。 以前,她面对常景棣时,总觉得他那双星眸如能看穿一切一般,不敢对视。 后来两人相处,那种奇怪的感觉逐渐消失。 如今剖白心意了,她面对他那双眼,再度无法适应。 镇北王府的马车很大,很宽敞,可云晚意依旧觉得憋闷。 好不容易捱到抵达淮安侯府,她几乎是逃一般下了马车,连问一句苏震天都忘了。 常景棣自是看到她仓皇的背影,唇边漫过一丝苦笑:“她就这么害怕本王吗?” “大小姐年轻。”惊蛰打着圆场,道:“许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一段感情,又害羞,面对上了只有先逃避。” “不可能。”常景棣微眯着眼,想到之前和云晚意相处的点滴,道:“本王总感觉,她心头竖起了一道防线。” “怎么说呢,就好像曾经被感情伤透了心,不敢再轻易放开心怀接纳任何人。” 惊蛰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爷,定是您多虑了,大小姐才多大,且不说三峰村的事咱们查了个底朝天。” “大小姐没回来前是个彻底的孤儿,身边也就是教她医术的人可能是男子,回来后更不用说了。” “除了云家大小姐的几位亲哥哥,大小姐身边并无男子!” 惊蛰说的这些,常景棣如何不知?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很奇怪。 他看人很准,也能揣摩大多数人的心思,几番表明心意,云晚意的反应,的确是和他想的差不多。 “本王也不知道。”常景棣摩挲着手中的珠子,小声道:“只希望她能早些明白,本王是能依靠之人。” “您暗自帮大小姐这么多,迟早有一日,她会知道。”惊蛰安慰道。 云晚意下了马车,快步走进门,心思不宁。 立秋见状,小声道:“小姐,奴婢瞧着王爷对您是真心的,您为何不给王爷一次机会,都要成婚了,您多接触,难道不好吗?” “我……”云晚意刚开口,又将话全部咽了进去。 她能怎么说? 前世的大仇未报,她又如何能沉于情爱? 况且,她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一如前世,她只差将心掏给常牧云,不就是因为常牧云在她深处落魄低谷,孤立无援时候,朝她深处温暖的援手? 而她却忘了问一句,常牧云为何会放弃上城那么多千金小姐选择她。 今生面对常景棣也是如此。 其实,她刚才就很想问一句。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管常景棣说什么原因,她必然都带着猜疑,还不如不问。 这层窗户纸,只要她不主动捅破,她和常景棣大可用现在的模式相处。 第224章 接踵而来的问题 苏震天经过这一次的重伤,恍如又老了十岁。 大多数武将在他这个年岁,都已经退下前线,他经过这次,就算回前线也只能指挥,不能继续征战。 要真从战场上退下,必然要解甲归田,告别这一身荣耀。 真有那么一天,谁不想奔波一辈子,临老子孙满堂,儿孙绕膝。 或许他的确曾经怀疑过虞阅知,但经过多年的相处,虞阅知为苏家诞下三个孩子,早就成为家人。 他不能再怀疑,也不想出事。 云晚意知道苏震天的想法,于心不忍,可面对现实,还是打破道:“外祖,死人瘴的村名也有可能作假的。” “您在那边多年,比我清楚对方的手段,倘若,我是说倘若,舅母真的有问题,我们要及早发现,以免牵连整个苏家。” 这种事,要么不动,动一发则牵连全身。 尤其是虞阅知的身份问题,既然苏威能这么提醒,身份一定不简单! 苏家这么多人,提前止损,至少能保住一命。 苏震天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垂着眉眼重重叹了一声:“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云晚意却坐着没动,给苏震天添了一杯茶:“外祖,剩余的话,您还不打算说吗?” 苏震天身子一颤,顿了顿才接过那杯茶:“边关事多,你舅舅和我年轻时候一样,完全是一根筋,性子倔的和头牛似的,说不听他。” “虞阅知的事,我也是命人去多方打听的,既然没问题,我岂会继续追着不放?”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门口的常景棣:“王爷,我有些私事要和外祖说,不然,请您先回避?” “好。”常景棣听到这,也足够了:“你们先谈。” 随着门吱呀关上,云晚意小声提醒:“外祖,我能来见您,必是理清楚了关键。” “舅母既会些医术还会辩药,也曾随军,和舅舅伉俪情深,感情甚笃,岂会因为生下孩子,就留在举目无亲的上城?” “舅母留在上城,是您的意思吧?” 苏震天没想到,云晚意连这都能发现。 他苦笑着摇摇头:“难怪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你连这都发现了,说说,怎么发现的?” “给舅母几番诊治,我发现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柔弱,反而很坚韧。”云晚意避开苏震天的眼神,道。 “这样一个人,曾经必定自有自在,要想呆在上城后宅中,成为关在笼子里的鸟,只靠感情,没那么大的魔力。” “要么是您要么是舅舅,做主让她留下的,舅舅心疼舅母,大概会依着她行事,所以只有您了。” 苏震天把玩着茶碗,眼底带着自嘲,道:“是,阅知她是有问题,但不是别的,她死去的父母都是魇族人。” “换而言之,她也是魇族血脉,魇族仗着他们地理和先天的优势,对北荣屡屡挑衅进犯,多年来都是北荣的一块儿心病。” “北荣死在魇族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北荣人对魇族恨之入骨,我们只能是对敌,所以阅知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 “您在派人查证的过程中,发现了舅母真正的身份。”云晚意微眯着眼,道:“但因为舅舅对舅母的一片深情,您无法拆散。” “在儿子和大义间无法选择,所以您只能让她留在上城?” 苏震天终于抬头:“是,苏威太固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指望他继承我的衣钵驻守边关保家卫国,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耽误。” “松口让他们成婚,我的条件便是阅知生下孩子后,必须在上城,不涉及边关,阅知除了是魇族人,身份真的没问题。” “她进苏家的门多年,曾因为连着剩下两个女儿,引得你外祖母不满,阅知都忍住了。” “唉,她也不容易,安分守己这么多年,我相信她对你舅舅是真的,至于其他,我没隐瞒。” 云晚意相信苏震天,转而问道:“关于舅母的身世,舅舅知道吗?” “知道。”苏震天苦笑着摇头:“我查清后立刻和苏威关起门谈话,苏威说不管虞阅知是什么人,他都爱她。” “浑小子都这样了,我做父亲的只有成全。” 云晚意再一次陷入沉默。 既然苏威早就知道虞阅知是魇族人,那他的提醒,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弄错了对象,舅舅口中那人,不是舅母虞阅知? 苏震天瞧着她心事重重,安慰道:“你舅舅提醒的‘她’,大概不是阅知,再往别的地方想想。” “好。”云晚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打扰外祖,您在镇北王府好好养伤,缺什么尽管和王爷说。” “等您伤势好转,我便派人送您回去。” “嗯,辛苦你了。”苏震天叹道:“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很多事不该你背负着。” 云晚意起身时,很想再问一句连珏的身份。 可视线落在苏震天几乎全白的发间,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即便是问,苏震天为了苏锦,为了现在的平和,定也不会开口说出真相。 常景棣在客院外的长廊等着,见云晚意出来,示意惊蛰推着迎上前:“怎么,没问出来?” “问到了,只是结果和我想的不一样。”云晚意的确很低沉。 来镇北王府前,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关键点。 听完苏震天的话,那些关键点变的毫无用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都快要堆积成高山了,却没一个能有所突破。 也怪前世,她心思都在争一口气和如何帮助常牧云身上,没去深想其他。 常景棣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安慰道:“身在此中,本就难以看透,既然来了,用了晚膳再走,洪钟也要过来。” “你不是有话要问他,正是个好机会。” “洪大夫?”云晚意打起精神,道:“也好,事情堆积在一起,能解决一个也是好的。” 两人抵达正院,洪钟早就过来了。 见到两人,忙不迭的行礼:“多谢镇北王,多谢云大小姐,尤其是大小姐您,又救了我一次!” “这份大恩,我是怎么也还不清了,大小姐若有任何能用到洪某的地方,尽管直言!” 在大狱呆了两晚,洪钟略显憔悴,说话间,早就红了眼眶。 “洪大夫无需多礼。”常景棣抬了抬手,眼神却落在云晚意身上。 “举手之劳罢了。”云晚意赶紧问道:“洪大夫究竟发现了泰和医馆的什么秘密,导致他们联合尹家的人陷害你?” “药材。”洪钟坐直身子,正色凝神道:“他们供出去的药材参假,以次充好,这还只是其一。” “更主要的事,在官衙我没敢说,以泰和医馆的作风定然早有准备,把该收拾的藏好了,官府的人去也查不到什么。”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后,问道:“镇北王府绝对安全,洪大夫直说就是。” “泰和医馆几年前,曾给后妃们贡了一张美容养颜的方子。”洪钟四下看了眼,声音越来越低。 “那方子吃了的确有美白功效,还能使人肤如凝脂,越来越年轻,方子吃的越久效果越是显著。” “那方子不是我研制的,在贡上去前我曾大致扫了一眼,有几味药材我并不知晓。” “好奇之下,我查阅了相关的记载,发现那方子不能长时间吃,会有毒性,甚至有让人神志不清的危险。” “后妃们不是常人,事关重大,不能耽搁啊!” 云晚意试探着道:“所以,你想揭发泰和医馆,反被他们报复?” 洪钟苦笑道:“泰和医馆曾与我有恩,发现这件事,我的本意是想及时止损,毕竟泰和医馆应该没那胆子对后妃下手。” “他们或许不清楚方子的弊端,我找到秦掌柜说了,秦掌柜表示惊讶之余,只说他们会处理,让我千万别说出去,没多久就出了尹家这摊子事。” 常景棣捻了捻紫檀珠子:“泰和医馆放任尹家对付你,是因为你知道方子的秘密?” “不知道。”洪钟垂下眼眸,道:“尹家的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泰和医馆推波助澜,尚且不知。” “但这件事,在官衙中我没敢说出来,只说了泰和医馆假药的事。” “那张方子从何而来?”云晚意点了点桌子,问道。 “泰和医馆的郑杏林。”洪钟补充道:“郑家祖上曾是御医,他们有祖传的医书和各种医典。” “那方子,保不齐就是郑家祖上所流传。” “郑杏林?”云晚意没听过这号人:“医术如何?” 洪钟没说话。 惊蛰接过话,解释道:“泰和医馆最好的大夫就是洪大夫,那郑大夫医术还行,但因为祖上福荫,嗯……不算上进。” “若非祖上传下的东西,他们早就没落没影儿了!” 云晚意微微一顿,疑惑道:“祖上的方子,一般不外传,他以泰和医馆的名义献出,私下定有交易。” “去查!” 第225章 不需要你回应 云晚意吩咐过后,常景棣凝神没接话。 他的情报网一向是最快最直接的,可这一次在泰和医馆上,怎么也查不到幕后东家。 这就值得让人沉思了。 泰和医馆,常牧云,幕后东家,还有献进宫的方子,郑杏林…… 其中,必有他们还没想到的牵连。 云晚意抬眼看着阴沉的天空,总觉得事情就如这阴沉的天色一样。 所有看不见的东西都在黑云背后酝酿发酵,只等风来,掀起滔天的巨浪! 常景棣看云晚意眉心紧锁,安抚道:“你别担心,还有我。”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 对他而言,是真的想要替云晚意挡住所有风浪。 只要她愿意。 常景棣也明白,云晚意的性子,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给的再多,只会越得她反感。 可站在云晚意的角度看,前世的恩怨不该将常景棣卷进来。 就算要接受他的心意,也不该是现在。 两人心思各异,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云晚意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应声后转向洪钟道:“泰和医馆洪大夫怕是回不去了,以后去德善堂吧。” “暂时还不行。”洪钟摇摇头,道:“他们利用我,陷害我,想借此让我把秘密咽下,我总要讨个说法。” “否则,就算去德善堂,也不会安心,保不齐还会带去麻烦。” “也好,你先去处理。”云晚意不放心,又与常景棣道:“泰和医馆惹上官司,知道洪钟这边不好对付,只怕会对他不利。” 她话都没说完,常景棣就懂了:“我暂时让大寒跟着洪大夫,保护他的安全。” 各有心思,一顿饭,自是吃的心不在焉。 饭后,常景棣亲自送云晚意回去。 半路上又给她买了最爱的甜点,好声哄道:“回去记得吃药,东西也要吃,你瘦了很多。” “小丫头不该总是皱着眉,多笑笑,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多谢王爷。”云晚意接过点心,总觉得于心不安。 即便是即将成婚,她现在也不能心安理得享受常景棣的好。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他别有用心,更害怕自己没法回应,辜负他的付出。 倒不是矫情,实在是顾忌太多。 “王爷。”云晚意踌躇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这般犹豫,常景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她还没开口前,主动道:“我知道突然间的好你很不适应,也知道你顾虑良多,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回应。” “对你的好全是我自愿,只求,你不要拒绝,也不要把我推远。” “可,这样对王爷不公平。”云晚意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他:“我实在不好就这般接受。” “我的好,从来都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常景棣滩了一声,无可奈何道:“你只管和从前一样做你自己。” “好了,不要想太多,你回去好好养病。” 常景棣也不能再说太多,免得越是给她添负担。 云晚意捏着食盒,点点头。 来回奔波,又吹了冷风,回院子后,又有些高热了。 好在体温没有之前高,就是头疼的紧。 双喜絮絮叨叨,到底还是给她重新熬药,又将屋子里的炭火添满。 萃兰苑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趁天黑摸着墙头翻进来…… 另一边,苏锦气呼呼从苏将军府回来了。 云柔柔迎接时,瞧见苏锦铁青的脸色,疑惑道:“舅母情况如何了?” “就那样,死不了。”苏锦一肚子火,没好气道。 云柔柔惶恐的给苏锦倒了杯热茶:“母亲,到底谁惹您了,这么大火气?” “还不是云晚意那个死货。”苏锦喝了一口茶,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哄的母亲对她偏袒,连你舅舅的家书里,都暗带着给她的暗示。” 苏锦去苏将军府,就是为了打听家书的事。 也是为了帮云柔柔和常牧云。 云柔柔听到这儿,一头雾水:“舅舅的家书里,竟带着给她的暗示,是什么?” “谁知道。”苏锦放下茶碗道:“就是一句小心她,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你舅舅让她小心谁。” “我去听墙根,被你外祖母发现后好一通训斥,真是气死人了!” “或许,云晚意身上真的有什么魔力,让大家对她言听计从吧。”云柔柔没什么心思安慰苏锦:“您也别生气了,气坏了不值当。” 她满脑子都是苏锦说的话。 小心她,她是谁? 男的女的? 苏威从边关回来,在上城只停留了短短几日,和云晚意也没过多来往。 他们二人的暗号,一定是彼此都认识的人。 不可能是外祖母,难道舅舅是让云晚意小心她吗,那也不可能呀! 云柔柔心乱的厉害,想快点离开告诉常牧云这个消息。 可苏锦没意识到这点,还沉浸在对云晚意的恨意里:“那个野蹄子害得我们母女成现在的境地,我们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我仔细想过,她不对劲,一个乡下丫头,没地方识文断字,早年被养父母和哥哥搓磨,撞了大运学了些医术。” “天赋再好,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改变那么大,还运气绝佳,该不会,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吧?” 云柔柔满脑子家信的事,心不在焉道:“或许吧,乡下本来就歪门子多。” 苏锦没听出她的敷衍,自顾自道:“听说九州有个大师,驱邪避魔很厉害,我得让人去请回来。” 云柔柔又附和了几句,这才找到机会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苏锦就让人去寻九州的大师。 云柔柔则是去了三皇子府。 她恨云晚意,恨整个淮安侯府,恨苏家,也恨常牧云,但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常牧云。 第227章 拿到麒麟血 老太君能想到和林州云家联系,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云恒益到老一事无成,混着老淮安侯留下的官爵,云怀瑾兄弟三人尚且没长大,不能独当一面。 本还指望云家的小姐联姻,给淮安侯府带来利益。 可惜云晚意不肯为云家着想,事事要强,一身反骨,云柔柔是养女,心思狠毒不可全信。 老太君只能用这法子了。 反正,林州云家和上城云家本来就是一脉相承。 他们就算有异心,也不可能真让整个云家丢脸蒙羞。 云晚意话说的委婉,老太君并未听出里面的深意,只道:“瘟症刚过,我就让人递信给林州云家,这会子,怕已经动身了。” “他们若再利索些,年前能赶到上城过年。” 先前还争执的云恒益苏锦二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一惊:“什么?!” 其他人也皆是难以置信。 老太爷在的时候,知道林州云家想来上城,直接拒绝了。 怎么老太君,竟然违背老太爷的意思,主动让他们来?! 云恒益顾不得其他,急促道:“本来我们两脉互不干扰,您把他们弄来上城,以他们如今的势头,怕是会取代我们!” “到时候,还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您递信前怎么不和我商量?!” 苏锦看了云恒益一眼,也道:“淮安侯府本就不大,他们那一家子来住在哪儿,事先又没安排,实在是太仓促了。” 云怀瑾兄弟两人虽没说话,从那神色看,也全是不赞同。 秦霜母女就更不用说了。 谁都不想家里突然来外人,还是从未见过的一大家子。 老太君一一看过他们,神色越是坚决:“我还活着,很多事情不需要你们同意,今天召集家宴,也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 “刚才苏锦说到住处,他们不是别人,来的也就主家的几位重要人员,我们淮安侯府大,能住的下。” “再说他们住,也最多几个月,就会自己找去处,不会一直赖在我们家。” “可。”云恒益顿了顿,低声道:“年下人情来往多,两个孩子要出嫁,开支不菲,再多些人,都是要银子的。” 他只差明说了。 他们淮安侯府以前挥霍,老太爷留下的老本所剩无几,他那点俸禄实在供应不上啊! “我的棺材本拿出来。”老太君沉着脸,道:“不需要从公帐上支银子,他们要能在上城立足,对我们利大于弊。” “好了,就这么决定,闹了一出,饭菜都要凉了,用膳吧。” 因着老太君投下的重磅消息,大家端着碗筷食不知味,心里各自打算。 苏锦云恒益秦霜云怀瑾几人,皆是担忧即将到来的林州云家。 唯独云柔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林州云家肯定要压过上城云家,到时候对付云晚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吃过饭,各自回院子。 云晚意全程拧着眉心,心事重重。 双喜不知里就,安慰道:“您别担心,开过年用不了多久,您就要去镇北王府,云家再烂的摊子,也碍不着您的眼。” “不是这回事。”云晚意蹙眉道:“老太君这一出,应该别有用意。” 前世没有发生这回事。 不知道林州云家到底想干什么。 她依稀记得前世,林州云家那个嫁给两广总督的嫡长女,年后会举家搬到上城,两广总督升迁了。 后来的事,她没具体关注。 林州云家应该是早就嗅到不寻常的风声,知道云晚意的皇后之位坐不住,才没上赶着来。 他们一脉,倒是没被云晚意牵连而流放。 立秋见她实在担忧,疑惑道:“小姐是担心林州云家前来,会影响到您?” 云晚意微微点头:“老太君不远千里把人弄来,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若来的都是平辈,或者和淮安侯一样的辈分倒还好。” “若有和老太君一样的老祖宗,那可就不好说了,我在云家算个另类,北荣素来注重孝道,我不能忤逆太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已经递信,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去半道阻拦,不让人家来。” “也是。”双喜絮絮叨叨:“实在不行,您外面还买有宅子,打不了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 云晚意嗯了一声:“收拾收拾,今天该给徐国公复诊了。” 云晚意的身份早在德善堂那日,便已经暴露,没必要再用易晚的身份了。 熙然郡主知道她要来,早早在门口等着,瞧见她后笑着道:“也正是赶巧了,恰好庄子上早间送了不少东西来。” “除了新鲜的各种蔬菜,还有新猎的山鹿,天冷的紧,做热锅子最好不过,我叫人去请清鸿了。” “晚上就在我这儿吃饭,我们三人好好饮一杯,初冬埋下去的梅花酒,也正是要喝得时候。” “这还没办正事呢,你倒是想着过嘴瘾了。”云晚意打趣道:“冷天热锅子,还加着梅花米酒,一顿下去可要重好几斤啊。” “你不是嚷嚷着冬日少动,人沉重了许多,要轻减些?” “我不怕。”熙然郡主知道她说着玩儿,跟着笑道:“多吃一顿没关系,在说还有你们作陪。” “那我先去看徐国公。”云晚意拉着熙然郡主的手道:“你陪我一道。” “我就不去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来。”熙然郡主可忙得很:“祖父那边我早间刚看完,没什么大碍。” “等下我得去暖房看看兰花如何了,要送进宫给太后娘娘的。” 云晚意点点头:“也好,你先去,等我看完徐国公,就来找你。” 比起从前,徐国公身子大有好转,已经能下地,也能和常人一样自如的做一些小事。 见到云晚意,徐国公显然也很激动:“晚意,你来的正好,昨儿和徐腾对弈,有个残局怎么也解不了,你来帮忙想想。” 谁都知道徐国公最喜欢下棋,平日里便是痴迷各种棋谱和传下来的残局棋迷。 也因此,他儿子徐腾自小跟着,练就了一身好棋艺。 徐国公逐渐恢复后,云晚意曾陪他下过几次,云晚意的棋艺造诣很高,或者说,天赋很好。 连徐国公都多次夸赞。 “先诊脉。”云晚意看到如孩子似的徐国公,心情也好了些许:“等确定您身子没问题,我们再去研究棋局的事。” “好。”徐国公满脑子都是棋局,自然什么都听云晚意的。 徐国公脉象也显示他在好转,不过和最初诊断的那般,他劳心劳神损了心脉,好也不可能大好。 这些话,云晚意没对徐国公说,只和徐腾说过。 诊脉后,徐国公迫不及待的拉云晚意去看昨日的残局。 徐国公和徐腾都是棋艺大师,棋局的确如死局一般僵持着。 但作为局外人,云晚意仔细观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出其中的门道:“不算死局,这一局黑子看似不讨好,实际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云晚意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徐国公一愣:“这一步,会让这一片黑子都死的!” “可这一步,也能打开僵死的局面。”云晚意点了点黑子旁边的白子:“还能让白子陷入被动,局面瞬间扭转。” 徐国公拧着眉心想了想,顿时豁然开朗:“其实我也想过这一步,但又舍不得这一块儿的黑子,这才进退两难。”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个道理,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舍才有得!” “您和徐老爷的棋艺造诣,远在我之上。”云晚意谦虚一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便是那旁观者。” “还得是你通透。”徐国公说着,叹了一声:“我喜欢下棋,就因为棋局如人生,有太多的可能性,也有很多的未解之处。” “用心才能从局中走出,成为胜者,可,说的时候都明白,真正处于棋局中,便无法参透了。” “您说的是。”云晚意笑道。 徐国公又多看了云晚意几眼:“小丫头,我怎么觉得你今日魂不守舍的,有心事?” “的确有。”云晚意顺势起身,道:“徐国公,我知道徐家有一味珍宝麒麟血,想要厚着脸皮,朝您求赐。” “你怎么知道麒麟血在我家?”徐国公脸色一变,原本对云晚意的欣赏,也变成了怀疑。 这段时间相处,他绝对信任云晚意,可云晚意忽然提及徐家的传家宝,就耐人寻味了! 毕竟这麒麟血在徐家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他担心云晚意是奔着麒麟血而来! 云晚意苦笑着后退两步,行礼道:“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想要问一问您,这麒麟血与您而言,乃是无价珍宝。” “与我而言,是救命的良药,我手头有个病人,必须用麒麟血为药引子,才能彻底解毒。” “所以我不得不厚着脸皮找您,若您不愿,这话,就当我没说。” 云晚意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在徐国公去世后,徐腾曾用麒麟血找常牧云换了整个徐家的安全。 徐国公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半晌才道:“你那病人,所中何毒,竟要用到麒麟血?” “我……”云晚意四下看了眼,低声道:“若您方便,可将所有人屏退,我愿意说出内情。” 徐国公将信将疑,把徐腾在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云晚意压低声音,大致说了下苏震天的情况。 不过,她只说明苏震天中毒,并未说他身在何处:“当年外祖和您也算同僚,有几分交情。” “您二人都是一心为主,外祖那边身负重任,丝毫闪失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我出面找您。” “苏震天的确是良将,多年来忠心不二。”徐国公听罢,叹道:“既是为北荣所伤,麒麟血我必会拿出給你。” “你且等着,明日来府上取就是。” 云晚意想过拿到麒麟血的重重阻碍,却没想到徐国公能如此爽快的给她! 早知道,她就该更早来找徐国公! 这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可算是给解了。 云晚意陪徐国公又下了几局棋,这才去找熙然郡主。 余清鸿早就到了,一并来的,还有几位云晚意从未见过的女子。 第229章 背后的人 余清鸿素来谨慎,不会无缘无故说些没根的话。 再说以谢柳义的年岁,除了有从龙之功的人外,普通人最多拼至五品,已经属于极限。 至于两品大官,少说也要四十岁往上,更别说年纪轻轻,升官到两品尚书位。 谢柳义一升再升,必有强硬的后台。 云晚意已经猜到了些许,但还是低声问道:“谢柳义背后之人是谁?” “你如此聪慧,何须问的明明白白?”余清鸿朝上指了指,轻声道:“如此大官的升迁调令,除了天子能下,还有谁?” “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起,谢柳义在几年前的两广起义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圣上甚是信赖。” “具体缘由我就无法知道了,得派人细查,但到底是皇上的人,你总要小心些。” “还有这回事?”云晚意回想起前世,疑惑道:“两广起义,他一个书生能做什么?” “不清楚。”余清鸿摇摇头,声音又压了压:“我看淮安侯府如今的架势,是知道谢柳义的内情的。” “不如回去问问老太君,亦或者问问淮安侯。” “我和他们形同水火。”云晚意自嘲的笑了笑,道:“让林州云家回来,也有想对付我的意思,他们不会说的。” “唉,也不知道你家人怎么想的。”余清鸿十分同情云晚意的遭遇,握紧她的手,道:“不过上天眷顾好人。” “瞧你如今的境遇也知道,苦尽甘来,福气在后面呢。” 两人分别后,云晚意当即吩咐立秋着人细查,还叮嘱不能让人知晓。 谢柳义的靠山是皇上,那就更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也接到了消息。 常景棣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听完汇报,也颇为疑惑,没弄懂皇上的意图:“两广总督的位置已经是正二品。” “朝中的几位尚书还不到告老还乡的年岁,这个时候提拔年轻的谢柳义,顶替兵部尚书连正祁,有些奇怪。” 谷雨立在一旁,分析道:“皇上龙体时好时坏,储位不立,几位皇子又都成年,各有手段。” “估计圣上是因为担心皇子们拉拢老臣,急于培养自己的心腹,而老臣们要想在一众新秀里继续立足,不得不选择皇子站队。” 常景棣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老臣多是伴随皇上一路走来,若说被皇子们收买,年轻人可能性更大。” “毕竟老皇驾崩,新帝登基,老皇的心腹必会被铲除。” 大寒小声道:“会不会是连尚书犯了错?” 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转了转,也是摇头:“连正祁为人刚正不阿,本王为将时曾多次与他打交道。” “他处处谨慎小心,不会无缘无故得罪皇上,也没任何风声传出,你们接着去查,盯紧谢柳义,顺带看连正祁有什么异常。” 几人应声,正要离开,常景棣又想起一事:“谢柳义的夫人是怎么回事?” 第230章 登门 云翡如来淮安侯府前,定是打探好了每个人的喜好。 除了给云晚意和老太君的礼物,给其他人各有不同。 比如给云怀瑾的,是一套绝版的墨宝,给云怀书的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宝剑。 给云柔柔的是一套粉宝石的面首,给苏锦的则是一支透亮的翡翠簪子。 云翡如并未厚此薄彼,给秦霜和云簌簌也各带了一套精致的面首,符合她们的身份又不至于过分张扬。 连云恒益,都收到了一套孤本藏书。 这一次,云翡如是下了血本。 自然,也哄得淮安侯府的几位很是高兴。 老太君苏锦和云柔柔三人给云翡如说着上城的事,隐晦的告诉她各个官员及其家眷的喜好。 几人聊得不亦乐乎。 秦霜借口云簌簌身子不好,带着云簌簌离开了。 云晚意听的无趣,紧跟着寻了个理由离开。 出了门,那股憋闷的感觉才逐渐好转。 只是刚走出静园,云怀瑾就从后面追上来:“晚意,你等等。” 他身后,自然跟着云怀书。 “你们不去陪刚来的小姑姑?”云晚意似笑非笑,问道。 云怀瑾脚下一顿,蹙眉道:“你和他们不同,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祖母这一番动作乃是引狼入室。” 云怀书嗤笑道:“什么小姑姑,仗着是林州云家的人,带着礼物登门入室,接下来怕要取代淮安侯府了!” 说到这,他四下看了眼,又提醒道:“这儿还是祖母的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 “去我院子。”云怀瑾不由分说,对云晚意道。 “我还有事。”云晚意不紧不缓的拒绝:“德善堂那边的事多,我得去看着。” “晚意。”云怀瑾沉了沉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淮安侯府里的人,但这也是你的家,淮安侯府若真出事,对你而言没好处。” 云晚意又笑了笑,只是这时,嘴角多了一丝嘲讽:“大少爷既然什么都清楚,也该知道淮安侯府对我的态度。” “我没必要上赶着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吧?” “你。”云怀瑾欲言又止,最终叹道:“我知道淮安侯府伤了你的心,可说到底我们才是一体……” 话没说完,云晚意再度打断:“大少爷换个说辞吧,这说法我是不想再听到了。” “我还留在淮安侯府,不过是因为有没办完的事,并非要留下和你们扮演亲情斩不断的戏码。” “关乎你自己,也不在意?”云怀瑾顿了顿,凝神道:“要林州云家把淮安侯府压下去,你的身份也有影响。” “连带和镇北王常景棣的婚约,都有可能作废,你难道不着急?” “关婚约什么事?”云晚意挑眉:“和先帝约定的是云家嫡长女,林州云家嫡长女已经嫁给两广总督谢柳义。” “总不至于让他们和离,再和镇北王成婚吧?” 云怀书一个箭步上前,道:“林州云家不止一个嫡女,云翡如之外还有两个嫡女,分别是云月如,云翠如。” 第231章 混乱 谢柳义上门是客,算起来,他还是云家的女婿,在淮安侯府不管遇到哪位小姐,都该避嫌。 如此直白的发问,显得十分轻浮。 云晚意蹙着眉没有答话。 身后的双喜听不下去,呵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上门为客,岂有打听闺阁小姐名讳的,连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 “是我冒昧。”谢柳义也不生气,一笑,三角眼眯成一条缝,自报家门道:“在下乃是两广总督谢柳义。” “家妻乃林州云家嫡长女,和你们上城云家是一脉,都是自家人,所以才会发问,如有唐突导致误会,实在抱歉。” 双喜没想到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两广总督! 知晓后,只担心刚才的呵斥会给云晚意带去麻烦,脸色微变,朝云晚意小声道:“小姐……” 云晚意给她一个安心的手势,随后不卑不亢,对谢柳义道:“谢大人,我家婢子碍于规矩,这才出言不逊,大人勿怪。” “也是我不好,唐突在前。”谢柳义眼睛在云晚意身上打量了一番,试探道:“若没弄错,你便是淮安侯府大小姐云晚意?” “何以见得?”云晚意微微挑眉,试探道。 谢柳义收回眼神,笑道:“一府嫡小姐定是气度非凡,大小姐沉稳自重,进退有度,言语挑不出错,身份自然能猜到,大小姐这是要出去?” “是,昨儿就约了国公府的郡主。”云晚意浅浅行礼:“谢大人里面请。” “那就不打扰大小姐了。”谢柳义也十分知趣,让开路道:“大小姐慢走。” 云晚意没继续客气,直接带着两个婢子越过他扬长而去。 走出去好远,双喜还在想着谢柳义的模样,无意间回头,却发现谢柳义正带着小厮,朝他们的方向望着。 “嘶。”双喜猛的回过头,咬着牙道:“这谢大人什么毛病,我们走了这么远,竟还盯着看!” 云晚意没有回头,也能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一直在跟随。 她笑了笑:“人家看人家的,你走你的,有什么相干?” “话是如此,可奴婢总觉得那谢大人不对劲。”双喜嘟着嘴,道:“即便是和您沾亲带故,也不该那般直白的问您。” “他在试探。”云晚意笑意中多了些嘲讽,勾了勾嘴角,道:“谢柳义年纪轻轻坐上两广总督的位置,马上提为最年轻的尚书。” “这种人光有本事还不够,得有心机谋划,见第一眼,他就应该认出我的身份了,后来一切都是试探。” 双喜的小脑瓜,在这种事上素来转不过弯,疑惑道:“谢大人和您素未谋面,又怎么一眼认出您?” “他们既然早有准备,应该提前命人找过我们淮安侯府所有人的画像。”云晚意毫不意外,分析道。 “不然云翡如怎么能投其所好,哄得老太君几人找不到北,分发礼物的时候,也是精准的给到每个人。” “但,云翡如对我的态度,和谢柳义对我的态度完全相悖,只怕,他们内部还有分歧。” 双喜听的云里雾里,立秋反应过来,猜测道:“您是说,谢大人对您并无恶意?” 云晚意也是从刚才的相遇,猜出的结果。 具体情况,还得等寒露的消息再判断。 “只是猜想,并不能肯定。”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寒露不是去接信去了,还没消息?” “寒露在马车上等您。”立秋赶紧道:“应该是查到了。” 云晚意登上马车,寒露果然也在。 马车是立秋亲自驾着,周围并无外人,寒露直接道:“小姐,消息收到了,林州云家的人早在二十日前就已经动身。” “期间遇到大雪,半道耽搁了七八日,算着时间,这几日应该抵达上城,两广总督谢柳义及其夫人云翡如动身更早。” “他们七日前就抵达上城,三日前云翡如开始攀着关系,出入各种小宴会,谢柳义每日都会进宫面圣。” 云晚意的手,在暖炉上轻轻敲了敲:“更具体些,来了哪些人,谢柳义两人什么情况?” “是。”寒露应声,细细解释道:“林州云家来的主子分别是太夫人袁氏,老爷云鼎天,夫人王氏,侧夫人钱氏。” “以及王氏的三个孩子云月如,云翠如,云耀祖,还有钱氏所出的庶女云水仙。” “等一下。”云晚意听着几人的关系,觉得实在混乱,疑惑道:“怎么不太对,云翡如几人,是云鼎天和王氏的孩子?” “是。”寒露点点头,根据她查到的,的确如此。 云晚意越发凌乱,捋着关系道:“所以老太君和云鼎天是姐弟,云鼎天多大?” 寒露也是被她问的一楞,随即解释道:“林州云家和上城云家这些年,因为各自成婚生子的年岁差,所以辈分也差出一截。” “奴婢没查到年岁上,但算起来,云鼎天应该比侯爷大不了多少。” “嘶。”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太夫人和老太君年岁差不多,云鼎天叫祖母一声姐姐,云翡如该叫老太君大伯母才是吧?” 寒露也不清楚里面为何差出辈分,补充道:“或许是两家基本没有走动,导致辈分上也很混乱。” “不管了。”云晚意被着混乱的关系绕的头疼,转而问道:“说谢柳义那边吧。” “谢柳义是受皇上召唤回来。”寒露继续道:“他只娶了云翡如一人,但他有个妹妹名叫谢柳枝,尚未婚嫁,此番也跟来上城。” “他们刚来,尚未找到合适的住宅,暂时在客栈落脚,不过听说老太君有意让他们来淮安侯府。” “不可能的。”云晚意冷嗤道:“老太君有意拉拢,可以谢柳义的身份,不可能来淮安侯府住。” “你派人盯紧他们,谢柳义不可能无故升迁,定然是私下做了什么。” 云晚意觉得事情越来越混乱,比林州云家的关系还要让人无法摸清。 她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闭着眼假寐,想着尽快去德善堂。 徐国公府要送麒麟血,不能让他们久等,免得再生事端。 等云晚意抵达德善堂时,徐国公府派来的人已经等了多时,居然是熙然郡主。 熙然郡主紧张兮兮的捧着一个锦盒,瞧见云晚意后松了一口气,招呼道:“赶紧上楼,这玩儿跟烫手似的,拿着太不自然了!” “怎么是你来?”云晚意四下看了眼,疑惑道。 “还不是祖父说,我来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熙然郡主上前拉着云晚意的手直奔楼上:“赶紧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祖父再三叮嘱不准我偷看,非要交给你再说。” 两人到了三楼才屏退婢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咦。”刚开打,熙然郡主就捂住了鼻子:“什么啊,跟一坨鸟屎一样,叫什么麒麟血,我还以为真是血呢!” “不是。”云晚意毫无波澜,对熙然郡主解释道:“世人都以为麒麟血价值连城,真是麒麟的血。” “但实际是百年白虎的心肝,加上各种珍稀药材密封,放在极寒之地放置百年所化,因为制作时间长,且百年白虎和很多药材已经失传,所以才是无价珍宝。” “传说这种麒麟血能安家定宅,保主家兴旺。” 熙然郡主还是很嫌弃:“恶心死了,你赶紧装起来吧,我要回去给祖父复命了。” 云晚意点点头:“大恩不言谢,往后再报徐国公如此恩德。” “祖父说了,没有你,他活不成。”熙然郡主拍拍云晚意的肩膀:“再说这不是徐家全部的麒麟血,你不用放在心上。” 拿到麒麟血,云晚意直接去了镇北王府。 她和立秋几人都没察觉,几人刚走,就有人从三楼窗户翻去她们所在的屋内仔细翻看…… 其他药材早就准备妥当,麒麟血一到,云晚意亲自盯着煎药熬药。 直到盯着苏震天服下,云晚意才松了一口气:“祖父这毒,算是彻底解开了。” “辛苦你和镇北王。”苏震天也颇为感慨:“我这条老命,多亏了你们啊!” 苏震天面前的外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云晚意不放心,拿出不少药丸递给苏震天道:“外祖服下解毒药,再休息五日必须启程了,王爷会把一切安顿好。” “这是各种解药和能用到的药丸,我不能相送,您万事要注意。” “你为何不能送?”苏震天疑惑道:“出事了?” “林州云家的人来了。”云晚意按了按眉心:“还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大抵是抽不开身的,且我有预感,他们会派人盯着我。” “林州云家?”苏震天恍然道:“那个和两广总督结姻亲的?” “您知道?”云晚意有些意外。 “如何不知,这两广总督有些意思。”苏震天不屑的冷哼,道:“你们老太君是疯了,才要搭上他们!” 第233章 又来一个 常景棣在云晚意面前,并没有表现出腿疾好转的迹象。 刚才看到云晚意立在风雪中,鼻尖都冻得通红,担心她冻着,情急之下没管那么多,站起来给她围了斗篷。 这会子只能随口找了个理由:“前段时间帝景给我治病的法子,没想到真有用,如今也能勉强站立了。” 云晚意拧着眉,疑惑的盯着他的脸,指望发现什么端倪。 常景棣和帝景一样,都是中的跗骨之疽。 帝景有她的解毒方子和每隔一日施针,也是经过了两个月的治疗,才能下地行走。 据她所知,常景棣身边可没什么人能给他施针。 不通过施针祛毒,就只能和之前的帝景一样,每个月划开伤口引脓祛毒,人受罪,还无法彻底根治! 有帝景的方子也没用啊! 常景棣也是在说完后,才意识到这点,赶紧补充道:“府上来了一位神医,针灸一流,改日介绍给你认识。” 言下之意,他不但有方子,也有人施针。 这解释,有些欲盖弥彰,云晚意还是将信将疑。 她近几日来镇北王府频繁,从未听过有什么神医。 再说了,常景棣应该知道她的医术,放着眼前可靠的人不用,费心去找别的神医,舍近求远,闲的吗? 他遮遮掩掩,该不会不想让她看到他的伤处吧? 帝景和常景棣的相似之处,再度涌入脑海,本已经打消的怀疑,也重新出现。 云晚意拧着眉,视线往下落在常景棣的腿上,索性试探道:“王爷的腿疾不简单,随意用针灸,可能会引起萎缩不治。” “不如,我给王爷看看?” 不管脸上怎么掩饰,伤口做不得假。 常景棣和帝景一样腿疾受伤,一样中了附骨之疽,一样坐着轮椅,还是莫逆之交,这些,都能用巧合形容。 若是伤口都一样,还有她施针后留下的痕迹,总不能出错了吧? 常景棣一开始不让她诊治,就是因为伤口,这下又岂会答应,只能推脱道:“伤口处缠着绷带,不便露出。” “那神医千叮万嘱,不能自行解开,也不能碰水,听说你们行医之人,素有一病不烦两医的说法,我也不好坏了你们的规矩。” 云晚意看不到伤口,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她不再纠结,问道:“劳烦王爷打探算卜子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那日和常牧云过招后,她就怀疑垚石有假。 可常牧云毕竟知道垚石,还以垚石来诈她,就怕万一。 光凭她现在的势力,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寻算卜子的踪迹,所以那日分别前,她请常景棣出手。 常景棣已经对她医术的来源猜到一二,也没多问缘由。 不过,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回信,他只得据实相告:“暂时还没消息。” 虽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云晚意眼底还是闪过失望,同时对师父的担心又多了一重。 许是前世相处,她太清楚常牧云的脾气了,他心中只有权力和自己。 一旦发现云晚意和玄医一门的关系,必会找到玄医一门的人! 常景棣觉察出她的担忧,安抚道:“玄医一门以万物为药,万物为毒,还能算会卜。” “能力太强又不效命朝廷,导致这些年被迫害追杀,早就所剩无几,但也正因为这样,剩下的人也十分谨慎,不会轻易现身的。” 云晚意也知道,可玄医一脉除了她,就剩下师父算卜子了。 她相信师父能保护自己,可再厉害,也无法对抗前赴后继的死士! 但愿,师父不会有事吧! 云晚意勉强点头:“还请王爷继续追查,但也务必要隐秘,别被人发现。” “好。”常景棣声音里带着温柔:“你手都冻红了,先去前厅吧,整好商议如何送你外祖出城。” 从镇北王府出来,天色见黑。 淮安侯府却依旧热闹,灯火通明。 远在正门口,就能听到前厅传来的声音。 云晚意微微蹙眉:“人还没走?” “估计是。”双喜朝天翻了个白眼:“淮安侯府被二小姐折腾的都要揭不开锅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宴客。” “也不知道老太君和侯爷到底怎么想的,该不会到时候咱们的月银都发不了吧?” “你担心什么?”寒露点了点双喜气鼓鼓的脸,道:“咱们萃兰苑的月银都是小姐自掏腰包。” “奴婢知道,就是气不过。”双喜依旧不忿:“小姐被接回来时才该大摆宴席,可那时候无人提及。” “如今倒好,整个府上乌烟瘴气,银子给外人使了!” 寒露扫了眼云晚意的脸色,赶紧道:“好了,咱们小姐本事大,岂会需要宴会证明自己?” “是啊。”立秋也道:“再说听老太君的意思,林州云家其他人还得在淮安侯府住下,你到时候满是不忿,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说到这份上,双喜才不情愿的嘟囔道:“小姐,要不咱们搬出去吧,都说眼不见为净,您新买的宅子早就布置好了。” “走了,还怎么看戏?”云晚意笑道:“就麻烦可爱的双喜再忍忍,等解决了云柔柔,我们再去新家吃香喝辣。” 前院果然摆了宴席。 云晚意经过时,瞧见云家所有人都在,同在桌上的除了谢柳义和云翡如,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瞧那座次,应该是云家旁系的长辈。 她不打算参加,谁知道云柔柔眼尖,一眼瞧见了,起身招呼道:“等了姐姐许久,你可终于回来了,快来,小姑姑和小姑父在呢。” 云晚意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她是真佩服云柔柔的厚脸皮。 是怎么能对着比她们大五六岁,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云翡如,亲热的喊出小姑姑两个字的? 再说了,她们二人间不是早就闹掰了,云柔柔又是怎么做到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亲热叫她姐姐的? 这个女人,是在一次次打击中,患上了失魂症,忘了那些事吗?! 忍着恶心,云晚意上前给老太君打招呼:“祖母,我去镇北王府后用过膳,就不打扰大家的兴致了。” 她常坐的位置上,赫然是云翡如。 也没她坐的位置啊,看来云柔柔没得失魂症,把她叫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她话音刚落,桌上一位白发老太太直接把筷子重重搁在桌上:“我们云家素来守规矩,哪怕有婚约,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去夫家吃饭,像什么话?” 这个老太太,云晚意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不动声色,没有答话。 那老太太见状,转向云恒益,质问道:“恒益,苏锦,你们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 云恒益赶紧起身,朝老太太解释道:“这丫头自小就在外边,一直没在身旁,教养是差了些,您别生气。” 苏锦也委屈道:“您是不知道,我们管不住她啊,如今又有镇北王撑腰,唉!” 老太太脸色一沉,看云晚意的眼神如带着刀子。 就仿佛云晚意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似的! 云晚意怔了怔——这老太太看上去得有八.九十岁了,头发全白,脸上皱纹多的能夹死蚊子。 也正因为皱纹多,脸皮挂不住,眼角耷拉成倒三角,并无寻常老人的慈爱,反而十分犀利刻薄。 从老太太的打扮能看出,她并不是林州云家的那位,那又是哪里来的连瓜亲戚? 旁系的人,敢越过老太君,直接质问云晚意? 还在发愣时,云恒益朝云晚意招了招手:“过来,见过太姑。” “太姑?”云晚意微微挑眉:“哪里来的?” “是太老爷的亲妹妹。”秦霜担心云晚意再说些什么,惹得老太太生气,赶紧解释道:“年轻就去庵堂了。” “听说林州云家的人要来,这才回来。” 太老爷还有亲妹妹,居然还在世,不得百来岁了?! 云晚意又是一愣。 再说前世没这号人啊! 林州云家的人还没弄清楚呢,又来一个! “瞧瞧,云家现在是什么德行了?”老太太冷嗤一声,白了秦霜一眼:“一个妾,竟然敢越过我们说话,不成规矩!” “姑母,您别生气。”老太君安抚着老太太,道:“是我们的错,可别气坏了您。” “好了,这种丫头在身边也不利索,让她滚回去思过吧。”老太太不悦的看了云晚意一眼,道:“规矩总要立好,谁撑腰都一个样儿!” 云晚意懒得和她计较,行礼后带着婢子离开。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老太太洪亮的声音,在和一旁的人抨击她! 真是…… 要不是看在那把老骨头的份上,她真是忍不住…… 抵达萃兰苑后,小满过来,这才解释清楚里就。 原来这老太太,的确是淮安侯府太老爷的亲妹妹,年龄小太老爷很多,也得九十七八岁了。 一生未嫁,十来岁就去庵堂带发修行,年轻时和林州云家的老夫人关系尚可,常有书信来往。 这次听说林州云家人来,这才赶来上城…… 第235章 逐出门去 从不用的柜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基本能断定是云柔柔派人放的。 林州云家就算有诡计,也不太可能提前到这份上。 寒露似懂非懂,目光顺着云晚意的视线,转向桌上的信件:“他们既然放进来,不久的将来定会找机会陷害。”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包袱里的东西,全部换成云柔柔的衣裳。”云晚意轻飘飘的收回视线,道:“另外,把信上的字迹也调换。” “她不是喜欢这些不入流的下贱手段,那就让她自己尝尝吧。” “也好,反正萃兰苑之前便是二小姐的。”寒露收起包袱,愤愤然道:“我们搬进来不久,那偏屋里什么都没放。” “嗯。”云晚意看着寒露收拾,顺口道:“那衣裳应该很好查,在和白梅苑走的近的小厮里,悄悄打听。” “务必要在他们陷害之前,让其改口!” 寒露明白她的意思,道:“奴婢一定办妥。” 早间,淮安侯府依旧是一大家子,众星捧月似的哄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容满面,总算平了些面上的刻薄感。 但,这笑意只维持到云晚意出现,就如变脸似的,一下就沉了:“什么时辰了?” “回姑太太。”云柔柔声音如夹着蜜,柔声回道:“刚到辰时呢。” “辰时了还没见请安,才从榻上起来吧?”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丢在桌上,怒道:“这都是哪里的规矩?!” 茶碗经不住力道,打在桌面上,顺着繁华绒地毯滚到门边,悄无声息的转了两圈。 屋内原本的笑声,也随着茶碗的动作落针可闻。 老太君拧着眉,看了眼老太太,又看向云晚意,悄悄使了个眼色。 云晚意站在饭厅外的廊下,看到老太君的动作,却依旧没做声。 “瞧瞧,还敢瞪着我。”老太太指着云晚意,手指如捣蒜似的:“就这,就这,你们竟没教这小贱蹄子最基本的礼仪?” “早膳前给长辈请安行礼乃是云家最基本的规矩,你祖母和父亲都给我请安了,你个乡下来的野蹄子,竟然不顾这些?” “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的。”云晚意终于开口,目光森冷,语气也冷的像要结冰:“可瞧您这样儿,显然也没规矩。” “倚老卖老,指手画脚,满口脏言,要规矩有什么用?” “你,你,你!”老太太不知道如何反驳,手颤抖的更是厉害,如要随时抽过去似的。 “姐姐怎么能如此编排姑太太?”云柔柔先众人一步,弱弱开口提醒:“淮安侯府中,姑太太乃是老祖宗。” 她一提醒,老太君这才回神,呵斥道:“晚意,怎么跟姑太太说话的,赶紧道歉!” 云晚意站在原地,冷笑道:“有叫后辈贱蹄子的姑太太?” 老太君没想到云晚意如此大胆,也是一顿,眼神疯狂给她示意:“不管如何,长辈顶撞不得,你刚才那话的确忤逆不孝。” “姑太太马上期颐之年,德高望重,你可别糊涂!” “我不认为有错。”云晚意微眯着眼,索性光明正大的从上到下打量着老太太:“都要百岁了,又在寺庙庵堂修行多年。” “照理说该是温和从容,慈祥和蔼,性格宽宥,清心无欲,可老太太肝火旺盛,动辄辱骂生气,还欺辱小辈。” “请问众位,我哪里说错了吗?” 这番言论,比起刚才更是大胆! 周遭鸦雀无声,连云柔柔都诧异的半张小嘴。 旋即,她立刻指责云晚意道:“姐姐是疯魔了吗,姑太太在寺庙带发修行,又在庵堂多年,早就得了道。” “如今高寿,正能证明老祖宗的道行,你以下犯上,道歉才是应该的!” “是啊,晚意,你这,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老太君又是担忧,又是紧张,结巴劝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畜生。”云恒益瞧着这场面,就觉得浑身不适,烦躁道:“就知道搅的整个淮安侯府不安宁!” 苏锦则是冷哼,又不屑道:“她这样又不是一两天,连我们这做父母的都不放在眼里,不知感恩,何况对别人?” 秦霜想要说什么,可目光瞧见老太太阴沉的脸,又不敢出头。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赶紧起身,企图打马虎眼过去:“晚意,你收拾妥当,是准备出去吗?” “外边大雪,路滑又不好走,赶紧给姑太太说一声,我送你出去。” 然而,老太太压根不给机会,捂着心口嚷嚷开了,嚎哭道:“哥哥啊,这便是你的孝子贤孙啊!” “我这把老骨头在他们眼中毫无用处,本以为期颐之年能回来享受天伦,谁知道被一个无名小辈指着鼻子辱骂。” “我,我还不如死了呢,哥哥,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 老太太这一嚎哭,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云晚意站在原地,全程没发表任何意见,冷眼瞧着,仿佛一切和她无关。 老太太被众人拥护着,忽然起身,恶狠狠指着云晚意,朝云恒益道:“她如此冷血,六亲不认,不尊不敬,毫无规矩。” “这样的逆子不配为云家人,你现在就上书告知官府,再去祖宅跟前严明,把她逐出淮安侯府!” 云恒益一顿,为难道:“姑奶奶,您消消气,她或许没那个意思,要不,让她先出去……” “我的话不管用?”老太太折腾的发髻凌乱,满是泪痕的褶子脸上难以置信道:“还是说,你想包庇?” “我得姑奶奶,我怎么敢包庇她?”云恒益苦笑道:“她和镇北王的婚约还在,镇北王维护的紧……” “我昨儿说什么来着,和镇北王有婚约的是云家嫡女。”老太太推开众人,怒道:“把她赶走,婚事自然落在别人身上。” “镇北王对她好,还不是看在她是淮安侯府嫡长女的份上。” 谁也没搭这话。 原先,他们之中的确有人会猜想,常景棣那天价聘礼和维护,是因为云晚意的身份。 可后来几番,足以证明常景棣的心意。 关起门来吵吵闹闹,各种不愉快,那都是小问题,可在云晚意并无大错的情况下,他们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就连恨毒了云晚意的苏锦,还有云柔柔,都必须小心仔细谋划,寻出云晚意的错处再闹事。 老太太没料到无人吭声,闹到这份上,也不可能收手。 她沉眼扫过众人,一连说了几声好:“都不敢,我来,我就不信镇北王敢拿我老婆子如何!” “来人,把云晚意这贱人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永远不让她踏进淮安侯府半步!” 云恒益和老太君对视了一言,谁也没开口。 倒是苏锦,招呼一旁的婆子:“你们没听到老祖宗发话,还不赶紧去做?” “苏锦!”云恒益蹙着眉,呵斥了一声,明显不想真的把人赶出去! 以前,云恒益倒是想这么做,可现在有镇北王,不好交代啊! 总要名正言顺! “她忤逆不孝,差点气死老祖宗,这还不够?”苏锦冷笑道:“总要有人来当恶人,是我不该生下她,那就我来!” 婆子得了令,上前就要拉扯云晚意。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匆匆上前,汇报道:“侯爷,来客人了。” “是那镇北王?”老太太率先搭话,冷嗤道:“来的正好,让他瞧瞧云晚意是个什么东西!” 云恒益给管家使了个眼色:“把人请进来。” “是三皇子。”管家犹豫道:“一同来的,还有两广总督谢大人,莲山世子林前。” “可说了什么事?”云恒益一顿,问道。 “说是拜访。”管家小心翼翼道:“要不,小人去知会一声,不便见客?” 这场面,叫人撞见的确难堪。 “怕什么,叫人进来。”老太太冷笑道:“云晚意都不怕丢人,我们怕什么?” 管家不敢反驳老太太,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云恒益。 “请进来吧。”云恒益叹了一声,吩咐下人道:“把饭厅收拾一下。” 这顿早膳,注定是吃不成了! 管家匆匆而去,云晚意懒得看他们做戏,道:“我还得去镇北王府,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晚意,我送你。”云怀瑾紧跟着道。 “谁准你走了?”老太太呵斥住她:“好叫几位身份贵重的人做个见证,今儿淮安侯府就和你一刀两断!” 云晚意蹙着眉,不想和老太太继续纠缠。 正要离开时,门口响起常景棣的声音:“淮安侯,听说你要和晚意断绝关系?” 他声音不大,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中气不足。 可厅内安静,倒也无比清晰。 云恒益一顿,赶紧迎上前:“王爷,您怎么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管家通报的几人。 云恒益一一见礼后责备管家:“王爷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 “王爷刚到。”管家苦着脸,道。 “本王不来,怎么看清楚你们是如何以多欺少,欺负本王的人?”常景棣幽幽质问。 第236章 恰到好处的维护是巧合吗 常景棣面色森冷,声音毫无温度。 那双在战场上浸润多年的眼睛,如猎鹰一样,扫过来的瞬间,足以让人胆寒心惊! 云恒益打了个冷颤,语无伦次解释道:“王爷,这肯定是误会,一场误会啊!” 常景棣还没回答,老太太忍不住,问道:“您便是镇北王?” 常景棣眸子微抬,瞥了眼老太太。 “王爷,这是淮安侯府的姑奶奶。”云恒益解释道:“太老爷的亲妹妹,多年来都在外边。” “如今回来,算是我们淮安侯府的老祖宗。” 常景棣收回视线,声音依旧清冷:“与本王何干?” 这个反应,让老太太很是不爽,顿时沉了脸,冷笑道:“难怪云晚意不知礼数,竟是一样的荒唐!” “姑奶奶。”云恒益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想要阻止老太太继续乱说:“来客人了,要不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我不去。”老太太起身,视线在常景棣身上打量着,最后落在他的轮椅上:“镇北王来的正好,我们淮安侯府有事和您商议。” 常景棣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朝云恒益道:“还是请淮安侯先解释解释,要和云晚意断绝关系的事吧!” “真没有。”云恒益哭丧着一张脸,都要哭出来了:“婚约在身,微臣岂敢和您轻易逐她走?” “本王亲耳听到,也会弄错?”常景棣怒极反笑,环顾一周,道:“看来本王之前与你的告诫,你劝忘得一干二净了。” 云恒益垂着头,抹了把额间的冷汗。 “皇叔,许是真有误会。”常牧云见状,善解人意的解围道:“淮安侯府不至于如此,刚才那番话,也不是淮安侯说的。” 谢柳义和林前没有做声。 他们是第一次和镇北王对上,只从传言中听说过常景棣的脾性,不敢造次。 老太太声音洪亮,他们几人在院门口就听到了。 的确和淮安侯没多大关系。 “是我说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起身朝几人道:“云晚意和镇北王只有婚约在身,并无实质婚嫁。” “一日不出我们云家的大门,她就是云家的人,品行不好,德行有亏,我们云家自然能处置!” 老太太发怒时,那刻薄的面相越发明显。 常景棣蹙着眉不想多看一分,还是只对云恒益:“云晚意的性子本王都清楚,她从不主动招惹任何人。” “怎么,连你这当父亲的却不知道,任由她被误会?” 云恒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说云晚意以下犯上吧,的确是老太太找茬,说话难听在前。 说云晚意没忤逆吧,那些讽刺老太太的话,又的确是从云晚意嘴里说出来的。 换做旁人,云恒益还能勉强遮掩,就这么揭过去。 偏偏一个是油盐不进从不低头的,还有镇北王当面撑腰的云晚意,一个是自持长辈身份,要做淮安侯府决定的老祖宗。 他两边都不好得罪。 老太太见云恒益耷拉着脑袋,还有常景棣不屑一顾的态度,气性儿更足了。 抬起拐杖在地上重重砸了砸:“没有任何误会,镇北王是打量我年老,不屑与我说话?” “哼,老婆子我一把年纪,无上皇尚在时,还曾多次见过,更在国寺为北荣祈福多年,如此身份,岂是她一个小辈能随意践踏辱骂的?” “镇北王若不信,可在这儿随便挑出一人问问,云晚意是否忤逆顶撞辱骂,还不知悔改?!” 常景棣把玩着手中紫檀珠子,冷笑道:“为北荣祈福?本王可从未听过你这号人,不管是见过无上皇还是太上皇,错就是错。” “为老不尊,仗着身份欺负晚辈,还要随意逐走皇家儿媳,你的身份,还不够格!” “好,好一句不够格。”老太太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令牌,质问道:“现在,可够格?!” 年代太久,木质令牌早就褪色,分不清木的材质。 许是多次摩挲,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到雕刻着“令”,令牌周围是精心雕刻的繁花木叶纹。 从那特有的花纹来看,是宫中之物。 “一个令牌罢了,宫中一抓一把,没什么特殊之处。”常景棣认出令牌,毫不在意:“凭这个,就妄图能压到本王头上吗?” “连皇祖父的东西也不认了?”老太太手中拐杖捣的咚咚作响:“镇北王若不清楚,可进宫请圣上裁定。” “我乃是无上皇亲自封赏的和宁居士,哪怕你是皇家子弟,也不得不对我恭敬!” “皇祖父封赏的时候,可能从未想过一个能成为居士的人,会市侩俗欲。”常景棣眼皮子微抬,丝毫不掩饰讽刺。 “还会仗着皇祖父的身份,妄图对皇家血脉号令!” 老太太似乎没想到,常景棣竟然狂傲至此,连无上皇的令牌都不放在眼里! 她也看清了,令牌也好,无上皇的身份也罢,都无法压制镇北王。 老太太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镇北王年轻,被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哄得不分东南西北,一点也不了解她。” “云晚意性子孤傲又一身反骨,忤逆尊长,不孝不恭,欺压嫡妹,德行败坏,着实不配为皇家儿媳,更不配为镇北王的妃子。” “我们云家将她赶出去,也是想拨乱反正,从云家嫡出的女子中,挑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选。” “不需要,本王知云晚意是什么人,也清楚她的性子就够,不需要任何了解。”常景棣冷声打断老太太的话,道。 “若淮安侯府无法护她周全,本王大可提前将她接走!” 常景棣脸色紧绷,明显忍耐到了极限。 若非眼前聒噪的人是个年近百岁的老太太,众人都觉得他会对人下手了! 而他的话,也让在场的人纷纷沉默。 且不说有他在,能不能当真把云晚意赶走,单说云晚意从乡下迎回府上才两个月,赐婚圣旨也下了。 淮安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嫡女赶出去,外头的流言会如何传,还不是要损淮安侯府的面子。 关起门来发烂发臭成什么样儿,那是自家丑闻,在外边,淮安侯府丢不起人了! 云恒益赶紧搭话,道:“这,王爷,实在是犯不着,我们不会赶走云晚意的,就是老祖宗在气头上随口一说。” “大婚就差几个月了,云家早就准备妥当。” 第238章 给她同款令牌 常景棣微眯着眼,看了眼固伦公主的打扮,慢条斯理道:“太后召见。” 固伦公主依旧穿着喜欢的红衣,看样子是锦绣阁送去的新品。 她虽然嚣张跋扈,在太后和皇上皇后面前注意的极好。 太后病了几日,她不会这么没分寸,穿着红衣而来。 常景棣看了眼邱嬷嬷,道:“劳烦嬷嬷进去通传,既然司天监监主林逸也在,本王不好进去。” “是。”邱嬷嬷不疑有他,赶紧进门通报。 等没了别人,常景棣这才问固伦公主:“你这几日没进宫请安吗,难道不知太后病了?” “请安了,我日日都来。”固伦公主顺着常景棣的眼神,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衣裳,道:“皇叔别担心。” “皇祖母的病没什么事,太医那边我也都问过一遍,大抵是心病,最近后妃死了一个,病了好几个,皇祖母心中不踏实。” 常景棣蹙着眉,没有继续问话。 他本来也是试探。 固伦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也在太后跟前经常露面,她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既是这么说,看来太后当真没什么毛病。 固伦公主早就习惯了常景棣冷面不语的样子,转而看向云晚意:“晚意,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些事要问你。” 说到这,固伦公主又转而朝常景棣道:“皇叔,要不你先进去,我问晚意些女子私话。” 常景棣掀起眼皮,视线也落在云晚意身上。 “王爷先进去吧,没事。”云晚意清楚他在担忧,笑了笑道:“女孩子之间的话,您的确不便听。” 常景棣这才让惊蛰推着他到一边儿去。 确定常景棣听不到后,固伦公主把身边的随从也都屏退了,凑上前道:“晚意,你那假死药还有吗?” 云晚意眉头一挑:“固伦公主不是已经将人弄出来了,还要做什么?” “说起这个。”固伦公主扶着额头,一脸头疼的样子:“阿舒是全须全尾假死出来了,在我公主府上住着,无人知晓。” “可伺候她那婢子在她假死后,被发配到玫美人身边伺候,这玫美人和阿舒自从选秀进宫时就不和。” “伺候过阿舒的婢子,玫美人简直不当人看,折磨的要死,阿舒知道这个消息后,认为是自己害了婢子。” “这不是吵着要想办法,天天忧心的没办法,所以只能再找你要一颗了!” 云晚意想到邱嬷嬷的话,摇了摇头。 “没有?”固伦公主不等她说话,就抓起她的手臂,道:“你是大夫,制作药丸很快的,我能等。” “或者你需要什么药材,我都能帮你弄来!” “不是,药丸我有。”云晚意低声道:“可邱嬷嬷说近来后宫不宁,太后娘娘请了司天监,这个节骨眼死人,定要引起怀疑。” “这个法子,暂时不能用了。” “那怎么办?”固伦公主吸了一口气,道:“要不,你先给我药,我过一段时间用?” “其实公主想救人,不一定要用假死的法子。”云晚意支招道:“舒美人当时乃受身份限制,不能自戕,只能剑走偏锋。” “而她身边的婢子死活不论,单凭您尊贵的嫡长女身份,从后妃手中要个下人,还不是简简单单?” 固伦公主似乎懂了:“你是说,我直接去要?” “直接去要,也怕引起别人怀疑。”云晚意笑了笑,提醒道:“玫美人既然多次虐待那婢子,公主总能遇到一次吧?” “哦!”不等她说完,固伦公主恍然大悟,接过话道:“是啊,玫美人虐待婢子,被我不小心撞见。” “我大发善心,可怜那婢子刚死小主的境地,解救婢子于水火,名正言顺!” 云晚意点点头。 “这么简单的法子。”固伦公主自嘲笑道:“我原先竟没想到,还是你脑子好使,聪慧过人啊!” 这种事,固伦公主定然不敢让更多人知道。 出主意的人有限,固伦公主又单在想假死药的便捷,才没想到这法子上去。 “多些时间,公主也能想到这上面去。”云晚意自谦道:“我那些是雕虫小技。” 解决了这个,固伦公主眉眼间的笑意又多了一重,从荷包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云晚意:“给你。” “虽然皇叔宝贝你,护着你,但难免有不在场的时候,这个能保你无碍,连父皇和皇祖母都不能轻易动你!” 云晚意眉峰一扬。 固伦公主给她的这块令牌,竟然和淮安侯府老太太拿出来唬人的那块,几乎一样! 她翻过来看了看。 相比之下,这块令牌如簇新一般,颜色呈朱红色,中间的“令”字墨黑,周围的暗花纹路如浮雕一般。 云晚意不动声色,试探道:“听公主这话,令牌定是大有来头,我不敢收下。” “拿着吧,这样的令牌我有两个呢。”固伦公主不由分说,将令牌从她手中拿下,挂到云晚意腰间。 顺带解释道:“虽然对我意义都很重大,一个是还没出生时,皇祖父留下送给皇族嫡长女的。” “我没见过皇祖父,令牌算个念想,当然,皇祖父给的令牌我得自己留着,给你这块是皇姑姑所赠。” “她也是皇族嫡长女,但运气不好被派出塞外和亲,再也没能回来,虽然我也舍不得,但两块令牌在我手中也是无用。” “给你,算个保命符吧,也算是你几番帮我解忧的报酬!” 云晚意从腰间拿起令牌,故作好奇的前后看着:“听公主这么说,难道这种令牌只给皇家嫡长女?” “既是如此,公主转赠给我,我岂敢收下?” “也不是。”固伦公主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的笑意淡了几分:“我曾经和你想的一样,以为是嫡长女才有。” “后来听皇祖母说,这种令牌是皇祖父才能发的,令牌上所刻着的花纹,也是皇祖父最为喜欢的石竹花。” “且这种令牌很少,除了我和皇姑姑,只在告老还乡的三代老臣连慒手中见过。” “原来如此。”云晚意一幅恍然的模样,心中却在想老太太的令牌。 看来秦霜打探到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无上皇,也就是固伦公主的皇祖父,和云家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好了。”固伦公主见她还捏着令牌发呆,道:“给你你就拿着,万一将来能帮到你,也算我的心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云晚意行谢礼:“多谢公主。” 恰好这时,常景棣从旁边过来,听到这话挑眉问道:“公主给你什么了?” “这个。”云晚意将腰间令牌拎起晃了晃:“固伦公主和我投缘,赠给我的礼物。” 常景棣一眼就认出来了,蹙眉道:“这是哪里来的?” “皇祖父留下给我的。”固伦公主不知里就,笑道:“连皇叔都不知道,看来还真是好东西呢!” 场合不对,常景棣不会继续追问,收回眼神道:“太后那边结束了,我们进去请安吧。” 进门时,和司天监的监主林逸擦肩而过。 林逸看上去四十多岁,并没有穿着朝服,而是一身黑色的道袍,一根拂尘,衬得他清风道骨。 林逸已经给常景棣请过安了,在门口又对固伦公主行礼:“微臣给长公主请安。” “林监主不必多礼。”固伦公主好奇,多问一嘴:“皇祖母如何了?” “回公主。”林逸满是恭敬,却又带着那股清风:“太后娘娘凤体违和,的确是被星宿干扰。” “原本朱贵妃刑克西宫,就是因为危月燕星宿变动,于后宫不利,近来危月燕活动越发明显,带来的能量自然也显著。” “啊?”固伦公主一顿:“既是星宿所扰,该如何化解?” “这危月燕啊,本来不显,只有在其他星宿带动时,才会有大变动。”林逸脸色发沉,道:“其中具体,还得继续观天象。” “那皇祖母该怎么办?”固伦公主着急道:“总不能一直不舒服,头疼起来连饭都吃不下。” “微臣刚做法,应该能撑到微臣找出元凶。”林逸一甩拂尘:“微臣还得去司天监,先行告退。” 固伦公主担心太后,也没顾着身后的常景棣和云晚意,风风火火进门请安去了。 云晚意二人落后一步。 常景棣低声开口:“你怎么看这件事?” “还得见到太后娘娘,才好定夺。”云晚意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几日阴天,无法观察星宿,但在七日前,我曾卜卦看过。” “星宿无碍,不太可能大变。” “林逸有问题?”常景棣挑了挑眉,问道。 “这个,不好说。”云晚意回想起林逸的样子,道:“他拿的拂尘大有来路,是祖师重阳道人之物。” “按理说,本事不会太差!” 常景棣点点头:“那,先进去看太后吧。” 第239章 替她解围 寿宁宫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药味中依稀夹着檀木香味。 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在旁边伺候。 听到动静,太后缓缓睁眼,看到几人后挥挥手,示意丫头门先下去。 几人请安后,常景棣仔细打量着太后,忽然垂下眼眸,似是自责:“儿臣最近身子不好,没法子前来请安。” “没想到您身子忽然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林逸那边怎么说?” 他神色间尽是着急,怎么听都是关切。 可只有云晚意注意到,他垂下眼眸的刹那,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 就和那日在太后皇后面前装病一样,只为了糊弄看客罢了。 而整个寿宁宫伺候的人连带邱嬷嬷足有七八个,还有固伦公主在旁,都把镇北王对太后的孝顺看在眼里。 他们如常景棣所料,无不是感动于他的孝顺。 “有孝心,万事足。”太后叹了一声,眼中也带着怜爱:“你的身子也不好,难为你记着哀家。”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想惊动你们,让你们跟着哀家担心。” “皇祖母,大家都不是外人。”固伦公主接过话,道:“皇叔孝顺,大家都看在眼里,倒是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唉,如何保证?”太后愁眉苦脸,苦笑道:“近来后宫的事你不是听说了吗,后妃接连出事,星宿不利。” “林逸说,哀家这头疼的毛病就是因为星宿变动,那个危月燕不知道如何……” “皇祖母,您忧心过甚了,冬日本就容易生病,后妃们娇弱,足不出户,难免不舒服。”固伦公主没当回事,也不太相信星宿能影响谁。 她想了想,回身看着云晚意道:“云大小姐医术高明,她能为您排忧解难,估计比林逸好多了!” 云晚意的眉心,微微挑了挑。 她不太想给太后诊治。 诊治出问题,她开方子,后续麻烦,诊不出问题,和上回皇后的情况一样,也要被责怪。 怕什么来什么。 云晚意还在晃神,就听太后点头,接过话道:“哀家和你想的一样,太医院的那群人都来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什么。” “先后找了几个自称神医的人,更是无用,连那个洪钟也来瞧过,没办法,哀家这才想到云晚意。” “晚意,你过来给哀家把脉,瞧瞧到底是什么原因,哀家这头疼的厉害,一刻也不能缓解!” 云晚意忤逆不得,只能上前。 走到常景棣身边时,忽然被常景棣拉住了手腕:“晚意,你当真要去?” “你是什么意思?”太后深色一凛,带着护甲的手重重落在贵妃榻的扶手上:“不让她给哀家诊治?” “母后所有误会。”常景棣正色道:“晚意前两日冻伤了手,尤其是指尖,没什么知觉,到现在都没恢复。” “她这毛病是冻伤了筋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如此,怎么敢为您诊脉?” 不等太后反应,常景棣脸色沉了沉,似呵斥般,对云晚意道:“太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凤体金贵。” “你这手如何给太后娘娘看诊,不是胡闹吗?!” 他们二人视线相对,常景棣微微眨眼,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眼神,站在别的角度看不到。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配合着委屈道:“王爷,太后娘娘金口玉言,下令让臣女诊脉,臣女不敢不从。” “手冻伤了?”太后狐疑的盯着两人,最终视线落在云晚意的手上:“你身为淮安侯府大小姐,炭火和暖手炉必不可少。” “天虽然冷了些,你又不用做什么活计,怎么会把手冻了?” “回母后,也怪儿臣。”常景棣颇为自责,叹道:“儿臣的腿疾久无起色,旧疾难愈,浑身都是毛病。” “想到不久后可能就要死了,心内郁结多饮了些酒,恰逢晚意去镇北王府,儿臣让她想法子给儿臣治病。” “晚意的手,也是那晚在暴风雪中为儿臣采药的时候弄伤的,是儿臣对不住她!” 云晚意嘴角抽了抽。 没想到常景棣说起谎来如此顺溜。 连借口都给她想好了,也省得她去想该怎么在太后面前圆谎。 太后在后宫摸爬滚打才坐上这位置,岂是好忽悠的,对于常景棣这番话,压根就没相信。 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云晚意身上:“一个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一个是威震八方的镇北王。” “要什么药材,派人去买就是,哀家听闻那个什么德善堂,和云晚意就有关系,需要云家的大小姐亲自去采?” 这下,常景棣说不出来了。 随口胡诌个名字,太后叫来太医院的人一问便知。 “回太后娘娘,那味药材叫见雪开花。”云晚意垂着眼眸,接过话,解释道:“见雪开花是根据其特征取的名字。” “只有在暴风雪的夜晚里,这种花才会盛开,盛开的花连同花蕊一起入药,是治疗腿伤的良药,您若不信,可唤太医来相问。” 太后自然不会在现在叫人来,蹙着眉问道:“既是如此,还需要你去采?” “这见雪开花还有个特点,摘下来必须处理,不然就失去药性了。”云晚意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道。 “别人去做,臣女不放心,只能亲自前去,谁知那晚风雪太大,双手浸在冰雪中时间太长,这才冻伤。” 云晚意伸出来的手,手背赫然有些发白,还有几个位置带着一种奇怪的红色。 固伦公主看得一愣。 好像,刚才谈话的时候,还没见到云晚意的手怎么样吧? 可这短短工夫,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云晚意又不可能做手脚。 估计先前,是她看错了? 云晚意的手看着的确有问题,太后也没再强求,道:“算了,这幅样子,也的确没法子给哀家诊脉。” “你是大夫,这双手金贵,还是要好好治疗,别留下什么后症。” “是。”云晚意行礼,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云晚意不能诊脉了,没一会太后又说头疼加剧,请了别的太医前来开药。 常景棣几人则是借机离开。 固伦公主来去如风,给皇后请安去了。 只剩下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朝宫外走去。 半道没了别人,常景棣指了指云晚意的手:“怎么弄得?” 他确定,在进太后宫门前,云晚意的手还如葱白,干净柔美! “这不是为了配合王爷的话?”云晚意俏皮的眨眨眼:“既是冻伤,怎么也要有伤痕才能掩人耳目。” “这也太厉害了。”推着轮椅的惊蛰忍不住头往前伸,满是钦佩道:“大小姐是怎么避开众人,在短短时间内做到把手变成这样的?” 云晚意没卖关子,抬起衣袖道:“这衣裳是锦绣阁定的,回来后,夏至专门在袖中加了隐秘的口袋。” “不止这件,每一件都是如此,我习惯把袖子里放些毒药和解药防身,这一次误打误撞,恰好圆了王爷的说辞。” 左手边是解药,右手边是毒药。 本来进宫是不需要如此阵仗的,不过衣裳是夏至和小满收拾的,两人在洗干净的衣裳中提前放置好了。 早间常景棣来的突然,又在外边候着,换衣裳匆忙,她也没想到这上面去。 “高!”惊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实在是高人,大小姐,要不您给咱们王爷也整点儿?” “我曾给了王爷一些防身的药。”云晚意顿了顿,道:“至于毒药,还是不随身携带为好。” “我是大夫,中毒能在自己解,若误伤到王爷,该怎么是好?” “也是。”惊蛰挠了挠头,道:“不过,太后娘娘那边不好糊弄。” “这冻伤可大可小,追究起来也没什么要紧。”云晚意自有办法圆。 就是提及太后,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常景棣察觉到这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太后哪儿不妥了?” 两人整好走到长巷,迎面和进宫的命妇相遇,云晚意便没有答话。 进宫的命妇瞧着有几分眼熟,给常景棣行了礼:“臣妇给王爷请安。” “朱夫人免礼。”常景棣面对别人,一如既往的冷着脸,这一次却破天荒问了问:“朱夫人匆忙,是进宫看望朱贵妃?” 这话一出来,朱夫人顿时红了眼眶:“是。” 朱贵妃早就因为刑克西宫被禁足,失去皇上的盛宠。 只有云晚意知道,她是因为有孕后,故意为之。 按理说,失宠禁足的妃子,是不能和家人相见的。 云晚意想到这层,又瞧着朱夫人的样子,也顾不得规矩,问道:“朱夫人进宫,可是因为贵妃娘娘?” 朱夫人不认识云晚意,但从和常景棣一起,和面生的样子,也能推断一二:“这位便是云家寻回来的大小姐吧?” “正是,小女云晚意见过夫人。”云晚意行礼道:“臣女在赏花宴上,曾和贵妃娘娘有些来往,这才多嘴发问,朱夫人莫怪。” 朱夫人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四下看了眼,忽然跪在了云晚意身前。 第240章 指路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被朱夫人这动作吓住了。 尤其是云晚意,立刻上前扶住朱夫人,想把她搀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小女担不起您如此大礼。” 朱夫人却甩开她的手,低声呜咽道:“求求云大小姐,给我们朱侏想条活路吧!” 虽然长巷子寻常不会有人,但这个时辰,保不齐还有别的人进宫觐见。 朱夫人乃是贵妃之母,又是命妇,这么跪在云晚意面前,被人瞧见,必要生出风波。 尤其是她说的话,更是令人心惊。 朱侏身为帝王的女人,云晚意何德何能,能左右贵妃生死! 云晚意搀扶不得朱夫人,还是常景棣开的口:“朱夫人,云大小姐和您身份不同,您这般跪着,会让她为难。” “更甚至,还会给你们两人带来天大的麻烦。” “是啊,朱夫人。”云晚意拉着她的胳膊用力,道:“您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吧。” 朱夫人这才起来,手却顺势握住了云晚意的手腕:“云大小姐,我听朱侏提及过你,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多亏你才能保住。” “你是朱侏的恩人,也是我们朱家的恩人,我本不该再给你添麻烦,可这次,朱侏的确遇到了危险。” “我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请求大小姐的帮助。” 朱夫人说了一大堆,却没说到点子上。 云晚意微微蹙眉:“不是听说,贵妃娘娘禁足了,能遇到什么危险?” “她是被禁足了,可就在前几日,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去她宫中。”朱夫人压低声音,哽咽道。 “这一去,就发现了朱侏的身孕,朱侏清瘦,禁足后饮食受到克扣,这也导致她害喜严重,呕吐不止,还憔悴的厉害。” “皇后命她的心腹太医去诊断,一下就诊断出来了!” 云晚意听的云里雾里:“贵妃娘娘有身孕乃是大喜,即便是诊断出来,也没什么要紧吧。” “若是寻常,的确不要紧,可关键在于皇后娘娘的心腹太医诊断,说朱侏的身孕足有三个月余。”朱夫人一脸悲戚,道。 “根据承宠记档,和有身孕的时间压根对不上,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朱侏身孕来路不正。” “这不是正为难着呢,今日皇后娘娘召见,也因为此事!” 云晚意拧紧眉心。 她记得当时给朱贵妃把脉,朱贵妃的孕脉还不到一个月。 满打满算,如今才两个月出头,不可能三个月余。 尤其是朱贵妃饮食差,害喜严重,导致胎儿在腹内发育迟缓,月份只会偏小。 云晚意顿了顿,试探道:“太医说了假话,禀明皇上,再请太医诊断不救好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整个太医院如长了同一张嘴。”朱夫人泪眼朦胧中,还夹杂着苦涩。 “任谁来诊脉都是一个说辞,咬定有孕三个月余,我们朱侏有苦难言,今日我进宫后,朱侏就要被处死了!” 前世经历过,云晚意自然清楚后宫是吃人的地方。 有心陷害,那被陷害的人便是长了十张嘴也没办法。 贵妃尚且如此,更别说别人了。 朱夫人不见她回答,忙里也顾不得太多了,直接道:“要不,请大小姐随我去一趟,在皇后跟前为朱侏诊脉。” “只要您说出真相,必然能救朱侏。” 云晚意摇摇头:“皇后不喜欢我,我去只会适得其反,再说,太医院长了一张嘴,我的话没有信服力。” “那怎么办?”朱夫人眼底的希望彻底破灭:“就让我这么看着朱侏去死?” 云晚意瞧着朱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转而问常景棣道:“王爷,最近出事的后妃,有无子嗣?” 当今圣上登基后,子嗣单薄。 宫中已经有几年没出喜讯了,前面出生的皇子公主,能长大成人的也不多。 否则储位,也没那么难立。 常景棣没关注后宫的事,侧头看惊蛰,示意他回答。 惊蛰赶紧回道:“病倒的有三位后妃,只有一位有身孕,但已经消香玉陨了。” “这就是了。”云晚意想到一个法子,给朱夫人支招,道:“宫中血脉为主,朱夫人的希望,在太后娘娘身上。” “太后娘娘渴望皇上血脉繁茂,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只要透露一点蹊跷,太后娘娘必然为朱贵妃伸手。” “这样。”朱夫人眼底重新燃起希望,行礼道:“多谢大小姐指路,我这就命人去太后娘娘宫中。” 朱夫人再三感谢,总算是放过了云晚意。 和常景棣一起上了马车,常景棣勾着嘴唇问道:“以前没见你如此热心,有是给固伦指路,又是给朱夫人解困?” “我的好心,只用于我觉得值得的人。”云晚意依旧眨眨眼:“他们会给我带来福泽,朱贵妃和朱夫人都是大贵之相。” “加上他们和皇后注定站在对立面,皇后看不惯我,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到这,她神秘一笑:“而固伦公主身份特殊,好处更不用说了,王爷知道内情,总知道我不是好人了吧?” “嗯,恰好,我也不是好人,天生一对。”常景棣笑容里带着宠溺,转了话锋:“太后的事,你还没说呢。” 说起太后,云晚意脸上的笑意逐渐浅淡:“太后娘娘并非有疾,也不是被星宿影响。” “总不是没病装病吧?”惊蛰忍不住插话,好奇道。 常景棣蹙着眉,眼带警告。 惊蛰吐吐舌头,赶紧缩回脑袋:“小人知错,不该插话。” “不是。”云晚意回答着惊蛰的问题,道:“太后娘娘身上乃是蛊毒,是什么蛊,我不太清楚,要把脉后才知晓。” 不过,她不可能去把脉。 所以是什么蛊,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 “你既没把脉,如何清楚?”常景棣疑惑道:“那么多太医把脉都无异常,还是说,和朱贵妃的情况一样,他们众口一致?” “太后娘娘的身份,比朱贵妃又高多了,太医没这么大的胆子。”云晚意轻笑,眼底也带着些许不屑。 第241章 真相串起来了 静园静悄悄的。 云晚意进门时,只有红霞嬷嬷等着,罕见的没有任何别的婢子伺候。 “大小姐。”红霞嬷嬷看到她来,迎上前压低声音道:“老太君等候您多时了。” 云晚意偏头低声问了一句:“可有说是什么事?” 红霞嬷嬷看了眼紧闭的门,声音再度放低了很多:“还不是林州云家……” 话没说完,就听屋内老太君的声音传来:“红霞,怎么不把人带进来?” “哎,马上。”红霞嬷嬷应了一声,又重新压低嗓子:“大小姐,老太君是铁了心要和那边来往,您……” “红霞?”老太君再度在屋里叫了一声。 红霞嬷嬷不得已,只能结束话题,匆匆进门。 老太君背光半躺在软塌上,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楚表情。 “见过祖母。”云晚意行礼道。 “只有我们祖孙俩,不用多礼。”老太君声音透着疲惫:“叫你来,想必你也清楚因为什么事,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有谢柳义这层关系,即便是我们淮安侯府,也不能阻拦林州云家来上城,何况还有老太太的维护。” 说到这儿,老太君盯着云晚意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希望云晚意听懂这番话,主动表态等林州云家抵达后,不会和今日直怼老太太一样出言为难。 云晚意并未如她的意,反而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道:“祖母和我说这些,所谓何意?” 老太君心中门清,云晚意通透,在故作不懂。 她忍住要发火的冲动,索性顺着云晚意的意思警告道:“你不懂,我就明说了,你有镇北王庇护,淮安侯府其他人没有。” “还没出嫁前,你就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我不希望你的言行举止给淮安侯府带来危险。” “祖母。”云晚意眼睛微眯,低笑道:“您这说话就更让人不懂了,林州云家辈分长于上城云家,他们难道还会和我一个晚辈计较,和淮安侯府计较?” “还是说,其实祖母心知肚明,他们到来后,我们上城云家迟早会低人一头,所以才怕得罪于人?” 老太君被她一噎,连带声音都沉了许多:“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你今日对老太太出言不逊,实在不孝无理。” “林州云家的人马上就到了,你若继续失礼,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们淮安侯府没规律。” “老太君。”云晚意冷哼一声:“您怎么不说老太太倚老卖老?” 称呼又变了! 老太君的怒火,当真是压不住了,手拍在扶手上,呵斥道:“我到底是长辈,还有老太太,她都近百岁了,要受你这个侮辱?” “长辈就算犯错,做小辈的也只能忍着,哪有呵斥反驳的道理,北荣注重孝悌,你不为自己,也该为镇北王积点好名声!” “在我这儿,歪门邪理行不通。”云晚意丝毫没给老太君面子,直接道:“您叫我来若是说这些,大可不必。” 第243章 她又失算了 然而,也正因为云柔柔看似无意的话,打乱了原本的热闹喜悦。 本就各怀心事的众人更添了心绪,气氛肉眼可见的低沉起来。 老太太恍若不觉,拉着林州云家太夫人袁惠华的手不撒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继续相互诉说着这些年的牵挂。 她们二人是屋内辈分最高的,没说完话前,别人也不好开口。 一盏茶都要凉了,话才渐渐止住。 老太君挑着机会,主持大局道:“林州云家和咱们上城云家本是一脉相承,但却分开多时,导致两家甚少往来。” “好不容易团聚,大家都认个脸,往后还要朝夕相处的,可不好继续生分。” “是这个道理。”淮安侯府老太太歇了一口气,直接接过话茬,招呼林州云家太夫人:“惠华,让你的子孙们先来。” 老太君脸色一变。 碍于众人在前,不好发作,只能讪笑道:“姑母,林州云家众人来者是客,总不好叫人家开头。” “有什么不好的?”老太太顿了顿,脸子一甩,冷笑道:“还有,别说什么来者是客,他们照样是云家的一份子,不是外人。” “好了,惠华,让你身边的婆子开始介绍吧。” 跟在袁惠华身边的心腹嬷嬷没敢应声,小心看了眼袁惠华的脸色。 直到看见袁惠华悄无声息的使了个眼色,才站出来行礼,一一走到那些人面前,介绍道:“老祖宗,老太君,这位是咱们老爷,大名鼎天。” “身边这位是夫人王氏,侧夫人钱氏,这位是大少爷耀祖,二小姐翠如,三小姐月如,四小姐水仙。” “咱们林州云家府上的大小姐翡如,已经出嫁,对方是两广总督谢大人,想必大家早有耳闻。” 不得不说,林州云家虽是商贾,礼数上的确找不出毛病,从云鼎天到孩子,皆是彬彬有礼,颇有书文墨香的静谧。 介绍完之后,便是红霞嬷嬷来说起上城云家众人的身份。 从老太太到老太君一一往下,直到介绍道云晚意这儿,袁惠华摸了把苍苍白发,轻打断道:“早就听说上城云家的大小姐本事了得。” “不光是琴棋书画,连诗词歌赋也是一绝,还长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闻名不如见面,要不,你给大家跳个舞。” “整好我们一路上奔波劳累,疲惫至极,好放松放松。” 听到这话,淮安侯府的人皆是一愣——云晚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不错,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过舞蹈! 云晚意要是不会,跳是出丑,不跳,场面定然更加难看! 老太君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再度变了变。 刚才觉得林州云家的规矩极好,这太夫人袁惠华就如吃错药似的,人都没介绍完,就要云晚意当众跳舞助兴。 这是刻意贬低云晚意,把她当舞女呢! 老太君心中门清,看向云晚意的眼睛时,却带了几分哀求。 默默祈祷云晚意稳住,千万别在见面时就和他们翻脸啊,不然以老太太维护林州云家那性子,必然要闹个鸡犬不宁! 第244章 银票收买 云柔柔本想着不能反抗,索性利用这个机会一舞惊艳众人。 这一摔,惊艳是没有,脸丢大了。 要死不死,摔倒时她左腿绊着右腿的裙子,直接扭伤脚踝,跌下去那瞬间疼的惊骨,哪里还能站起来? 瞧着她带着泪珠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老太太老眉横竖:“还不赶紧起来?” “老祖宗,我。”云柔柔咬着嘴唇,泪眼盈盈解释道:“我,好像扭伤脚了。” “没用的东西。”老太太不悦的瞥了老太君一眼,冷笑道:“静璃,这就是你们上城云家的子孙。” “我记得昨儿介绍的时候,说起这云柔柔三岁开始学琴瑟舞蹈,师从名家,就这个德行?” 老太君脸色一哂,干巴巴的为云柔柔解释:“事出突然,柔柔又没什么准备,这才摔倒。” 说着,又给云柔柔身边的樱草杏儿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把你主子扶起来?” 云柔柔更信赖樱草,可樱草长相丑陋,实在上不得台面,这种场合她一般都是让杏儿跟着。 杏儿来扶云柔柔时,云柔柔一股气没撒出来,狠狠瞪了杏儿一眼,低声问道:“你这小贱人,是故意的吗,早间非要我穿这一身!” “小姐,奴婢没有。”杏儿十分委屈,小声辩驳道:“分明是您自己要穿,说粉色娇娆,衬的肤色白皙……” “我分明要穿那套嫩绿色,是你说嫩粉色更加抬人,我这才换上!”云柔柔咬着牙打断她的话,用两人才听的见的声音道。 “害我如此丢人,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语气阴毒,含着浓浓的怨恨,杏儿吓得身子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主子如此,丫鬟也是如此,站都站不稳。”老太太满是不耐烦,冷哼道:“所以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法没错。” “你怎么回事?”老太君听到这话,面子上很不好过,寒着脸呵斥道:“连你主子也扶不稳?” “回各位主子。”杏儿索性跪下,磕头认错:“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小姐挑了一身拖地长裙,小姐也不会摔倒。” “大家要责怪惩罚,就罚奴婢吧!” “就是,都怪你这贱婢。”苏锦替云柔柔说着好话:“以柔柔的舞蹈功底,显然游刃有余,这衣裳黏黏糊糊拖着带着,一点也不利索。” “长嫂这话可不对。”云翠如笑着反驳,道:“那跳舞之人,多是穿的如仙似的长裙,还有不少拖出去老长,都不见摔跤。” “这么多人看着,柔柔紧张难免出错,我们大家又没怪她,你们又何必把错误全推到可怜的婢子身上?” “妹妹说的没错。”云月如也出声帮腔,柔声道:“就算衣裳是婢子挑选,柔柔身为主子,有拒绝的权利。” “我们林州云家,可从来不会出这种事,敢做敢当,善待下人,一直就是我们府上的祖训。” 苏锦和云柔柔的脸,同时如上色一般,变的通红! 第245章 烂透了的一家人 离开前厅的除了云柔柔,就是林州云家的人以及老太太。 林州云家的人的确因为赶路奔波疲累,需要洗漱歇息一会儿,才有精力参加晚宴。 上城云家所有人都没离开。 云晚意离得几步之遥,云鼎天和云恒益的对话,动作,她全听清楚看清楚。 这时,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冷眼看着云恒益喜笑颜开打算盘。 那双眸子冷静的可怕,毫无温度,对上那一瞬间,云恒益甚至怀疑,他心里的所有想法在云晚意跟前都无从遁形! 她的眼神,也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 对,她再厉害,也就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哪里懂什么? 他才是淮安侯府的主子! 云恒益想到这,略过云晚意的脸,转而朝剩下的人道:“林州云家的人和我们一脉相承,不管他们住多久,你们都别生事端。” “还有,别说些有的没的叫人误会,人多,我们淮安侯府更热闹,人丁兴旺才有无限可能!” 话音落下,云怀瑾蹙着眉上前,压着声音劝道:“父亲,我觉得不能收他们的银子,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我们收了银子,很多事就变了,或者说,会一点点失去淮安侯府的主导权!” “是啊,父亲。”云怀书跟在云怀瑾身后,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就是淮安侯府和侯爵位置。” “本来住下是客人,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将来还怎么把人赶出去?” 云恒益掸了掸厚厚的银票,道:“你们二人说得容易,他们光是主子就来了八个,还带着好几十个婢子小厮。” “一下多了这么多张嘴,我们淮安侯府不要银子来填吗,他们给银子本就是应该的。” “至于怀书说什么淮安侯府,那不太可能,我的身份乃是先帝肯定的,岂容别人抢走?” “可是……”云怀瑾吸了一口气,道:“还有我们兄弟几人,老太太明显偏向他们,到时候我们……” “好了,没影儿的事,别瞎猜。”云恒益捏紧银票,道:“都下去准备,马上就要天黑,晚宴还要继续。” 说完,他拍拍屁股走的十分潇洒。 云怀瑾知道父亲是因为银票才改变主意。 毕竟从一开始,只有老太君欢迎林州云家的人,云恒益显然因为各种顾虑而不同意。 云怀瑾想到这层,转而朝苏锦道:“母亲,您劝劝父亲吧,这么下去,家里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别胡思乱想。”苏锦满脑子都是云柔柔,不想管这些:“他们再怎么,也不可能赖在我们家不走。” “我要去看柔柔了,也不知道她的脚伤得怎么样,你有心思胡想八想,还不如去请洪钟来给柔柔看诊!” 云怀瑾看着苏锦匆忙的背影,吸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全咽回肚子里,试探着问老太君:“祖母,您怎么想?” “事到如今,您不会还想着他们不求回报,帮我们上城云家起势吧?” 第246章 算盘珠子崩到她脸上了 云翠如这一问,总算问出了她们姐妹来的真正目的。 关切是假,打探是真。 这两姐妹,怕是想利用云晚意和云柔柔之间的不睦做文章,她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云晚意洞穿一切,垂下眼眸笑了笑:“你们初来乍到,为什么有这么一问?” 云翠如和云月如对视一眼。 云月如接过话,低声道:“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听老太太说,那云柔柔压根不是淮安侯府亲生血脉,你才是。” “当年云柔柔的亲生爹娘狠心歹毒,将你们二人调换,害得你流落在外多年,吃尽了苦头。” “然而云柔柔呢,代替你坐上淮安侯府嫡长女的位置,享受最好的师父教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吃穿用度皆是人上人的做派。” “不仅如此,你的父母哥哥都偏向于她,连将你从外边找回来都是为了履行,和成为废人的镇北王的婚约。” “这种遭遇太过悲惨,换了常人早就发疯了,也就是你心性坚韧,又有一身本事,才能走到现在。” 似乎当真被自己这番话打动,云月如说完,脸上已经带了泪痕。 云翠如也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适时接过话,道:“你的苦淮安侯府没人知道,我们身为旁观者却是清楚的。” “尤其今日云柔柔的那番话,看似在为你说话,实则将你推到风口浪尖,若非你的手恰好冻伤,跳舞出丑的就是你。” “是啊,好在晚意聪慧,让云柔柔自己反噬恶果。”云月如带着哭过的鼻音,紧跟着又道:“淮安侯府没把云柔柔这个假货赶出去,已经是仁慈至极了。” “没想到她却几次三番蹦跶,我们看不下去,绝对会帮你的!” 姐妹俩惺惺作态,一唱一和,算盘珠子都崩云晚意脸上来了! 帮她? 哼,才见第一面,能帮她什么? 利用她对淮安侯府的恨意,整垮上城云家众人,取而代之还差不多! 既然她们想利用云晚意的恨,那就怨不得她反击了! 云晚意故作不懂她们的深意,警惕中多了几分伤心和不甘:“我的确被云柔柔算计,吃了很多亏,若非有几分运气在,早就栽在她手中了。” “我恨她的紧,可有母亲父亲和祖母护着,我没法对她下手,有人帮我,我肯定不拒绝,可两位刚来上城,在淮安侯府没落稳脚跟,怎么帮我?” “我们虽才来上城,但对于淮安侯府……”云翠如张嘴就来。 话说到一半,云月如赶紧打断,道:“对于和淮安侯府相比,我们有银子,你要做什么,我们定然支持。” 这个动作,立刻让云晚意清楚了她们二人的性子。 姐姐云月如就和云柔柔,有心计有城府,和云柔柔不一样的是,她更加沉得住气,也理智许多,没那么好对付。 妹妹云翠如则是个着急性子,口无遮拦,说话不经大脑,就和云姝姝似的,却比云姝姝强那么一点。 而且云翠如不懂如何掩饰,她眼底的欲望都要摆在明面上了。 欲速则不达,她太着急,会成为破绽的! 云晚意心中有数了,拿起手帕擦擦眼角,顺势挡住自己眼底的情绪,道:“银子,我倒也不缺。” “你们既然打听了我的旧事,也该知道镇北王给的聘礼全在我名下,有那些银子,这辈子我都用不着他人施舍,也算镇北王给我的底气吧。” 云翠如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很快调整好,一幅为云晚意着想的样子,上前拉过云晚意的手道:“话是如此。” “但你还没成婚就用了夫家聘礼,说出去不像话。” 她靠近时,云晚意就闻到她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不似花香,有些像瓜果,但瓜果应该是清香。 云晚意还在想着,就听云月如补充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用我们的银子再正常不过了。” “两位好意我心领了。”云晚意如鹿似的眼睛在姐妹二人身上掠过,道。 “实不相瞒,我有些医术傍身,在城中与人合伙开了家医馆,如今生意不错,分出来的银子足以满足我的开支。” 碰了个软钉子,云翠如显然有些着急:“女子总不好一直抛头露面,我们也是为你好。” 云晚意垂下眼眸,似有忌惮避讳,轻声道:“我们初次相见,你们的热情实在有些过了,还是……算了吧。”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且早就听说云晚意有些本事,她刚开始除了警惕,没多少别的情绪。 云月如一直在默默观察,都要以为她们会无功而返! 她这么说,反叫云月如心中的疑虑和顾忌全部打消了。 云月如轻咳一声,给云翠如递了个眼神后道:“晚意,我们二人是你的亲姑姑,血脉相连,自是不忍看到云家的嫡长女,被区区养女欺辱至此。”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是啊,我们血脉相连,可……”云晚意咬着嘴唇,蹙眉道:“我得罪老太太,你们林州云家和老太太关系甚好。” “要是帮我,老太太肯定连带对你们二人不喜,而且你们也无法帮我,唉,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老太太对你有些误会,我们替你说清楚就是,她并非不近人情的。”云月如见她似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道。 “放心,我们不是说说而已,要是不信,等着看好了。” “那,就劳烦两位了。”云晚意这次,没有拒绝。 “好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云月如见她松口,起身,道:“还得去老太太跟前呢。” 云晚意顺着起身,把姐妹二人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勾起嘴唇。 就看这姐妹二人,怎么做了! “呸。”双喜朝门外啐了一口,忙着劝道:“小姐,您可千万别信她们的鬼话,连您名字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就如此热情。” “就差将我有私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还扯的声明大义,您可别上当!” 小满看着云晚意的脸色,笑道:“你我都清楚的事,小姐未必不知道吗,小姐定有自己的打算。” “是。”云晚意回身捏了捏双喜皱成包子的脸,笑道:“她们无非是想利用给我的那点温暖,打着亲情血脉的幌子,拿捏我办事。” “换做从前我定会感动不已,赶着上当,可惜很早就有人对我用过这招了,上过一次当,哪能还栽跟头?” 双喜有些疑惑,很久以前? 小姐不是在深山里吗,难道是小姐的养父母? 她也没多想,挠挠脑袋,道:“那就好,晚宴咱们穿什么衣裳去,奴婢去准备。” “锦绣阁送来的新款衣裳,那套紫灰色的不错,稳重低调又不暗沉。”云晚意转身往回走到屋内。 视线扫过燃了一小截的银灰色熏香,又叮嘱几个丫头:“你们最近别碰萝卜,和萝卜有关的食物也不行。” “哈?”夏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这是为何,冬日就是吃萝卜的好时机,您先前不是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大夫开药方吗?” “那是云翠如云月如没来之前。”云晚意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道:“姐妹两人身上用过半月香,有毒的,闻多了会迷神。” “我提前让你们点燃的是解百毒的熏香,半月香里的毒性是没了,但吸入了这种香,再碰萝卜会产生另一种毒素。” 小满夏至双喜乃至立秋和寒露皆是一愣。 双喜没忍住,好奇道:“怎么听上去如此复杂?” “万物相生相克,能入药,也能成毒。”云晚意冷笑道:“这一次,未必不是他们的试探,想看我医术到底如何。” “还真是有心计啊!”双喜缩了缩脖子:“还好小姐医术超群!” “得了,去忙吧。”云晚意拢着暖炉,道。 萃兰苑外,云月如和云翠如走的极其缓慢。 云翠如回头看了眼萃兰苑的院墙,低声道:“我们来的太快了,有些刻意,都说云晚意有两下子,她会相信吗?” 马上要过年了,开过年后不久,就是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婚期。 她们不得不紧锣密鼓实施计划,不然等婚礼成,就什么都晚了! “她有手段,可惜年幼那些伤害无法磨灭。”云月如勾起自信的笑容:“我故意用血脉和关切来温暖她。” “再坚强的人也渴望有人护着疼着爱着,从她眼底,我能看出她的动摇,放心吧,多在她跟前做做戏,她会相信的。” “还得是姐姐你有本事。”云翠如亲昵的挽着云月如,夸道:“等我们利用云柔柔得到云晚意的信任,这淮安侯府就没障碍了。” “其他人都跟草包似的,不足为俱。” 如草包似的云恒益正关起门在数着银子。 另一个草包苏锦则是在云柔柔房里关切安慰。 第247章 隐藏的惊人真相 一舞不成大丢脸面,云柔柔回到屋内哭的眼睛肿成核桃。 看到苏锦来安慰,更委屈的停不下眼泪。 “好了,哭成这样,到头伤了眼睛。”苏锦心疼极了,搂着云柔柔安慰道:“你放心,我会給你讨回这屈辱的。” 云柔柔泪眼朦胧的从苏锦怀中起身,语气既是娇嗔又是埋怨:“这话,母亲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可到现在云晚意依旧蹦跶的厉害,反而是我,几次三番被她逼至绝境,这么下去,云家很快就没我的地儿了!” 说到最后,娇嗔偏少,更多的是责怪和怨恨。 苏锦做为云晚意的母亲,就算打云晚意一顿也是天经地义,能勉强出一口恶气。 偏偏苏锦就是口头说的厉害,行动上不见一分。 云柔柔都怀疑苏锦对自己的疼爱,是不是装出来的。 她只是想稳住自己,心早就和云怀瑾云怀书兄弟一样,偏向云晚意那死贱人! 云柔柔又哪会知道,苏锦比云柔柔更恨云晚意。 可,她也是真没办法。 从赵知春的生辰宴回来,云晚意就似乎变了个人,敢说敢做,一身本事,还得镇北王庇护。 连苏威和苏老太太都对云晚意十分满意,她这做母亲的再厌恶,总不能去杀了云晚意! “再等等。”苏锦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捏紧拳头:“如今她风头正盛,不过也正因为这风头,让她变的目中无人,得罪了老太太。” “那老太太是淮安侯府乃至整个云氏的老祖宗,不是什么好欺辱的角儿,云晚意很快就有大.麻烦了。” 云柔柔想起老太太的作为,擦干眼泪,冷笑道:“母亲还是别把希望寄在那老太太身上,她对淮安侯府的人没有心。” “今早还在夸我孝顺懂事是个好姑娘,林州云家的人来后,转眼就改口,对我态度也大变,她只喜欢林州云家的人!” 苏锦如何不知,苦笑道:“也正因为此,才是我们的机会。” “母亲难道有什么好办法?”云柔柔听到她的语气,疑惑道。 苏锦点点头,快速凑到云柔柔耳边说了一通,末了道:“树大招风,咱们还得感谢云晚意,不然林州云家的人肯定把你当靶子。” “借他们的手对付云晚意,镇北王也好,世人也罢,都怪不到我们身上,多好?” “也是。”云柔柔肿着眼睛,却掩不住眼底的愤恨怨毒:“这也是云晚意自找的!”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芳草苑坐着好几个人,门窗紧闭,不属于他们心腹的婢子全被支开。 袁惠华依旧紧挨着老太太,她手边则是云鼎天和王氏。 再往下,是云耀祖。 最后,才是刚从萃兰苑回来的云月如姐妹。 婢子全出去后,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问道:“月如翠如,你们那边如何?” “成了。”云月如起身,道:“云晚意的确有本事,架不住她的弱点是渴望亲情,到底还是个没及笄的丫头。” 第248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说,不代表心里满意。 连收了银子的云恒益,脸色也紧绷着,挤都挤不出来笑意。 更别说云怀瑾兄弟了。 任谁,都不想让自己家里被旁人做主! 老太太一眼看出众人的心思,笑着道:“鼎天啊,你们回来之前,静璃就多次说起让你们就在淮安侯府,把淮安侯府当家。” “这么一来倒真是一家人了,恒益的俸禄有限,多了人负担更重,你既然有银子,就该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一起用,没得只给这一点供着你们自己。” “姑母教训的是。”云鼎天按了按脑门,似乎才想起来:“瞧我,年纪大了,竟忘了这回事,来来来。” 云鼎天一边说,一边朝福伯招手:“你回来,再多拿点银票出去,给我们买东西,也要给淮安侯府置办些好的。” 福伯只是个管家,哪里敢接银票,站在原地不敢吭声,视线小心翼翼的盯着云恒益。 “哪里的话。”云恒益顿了顿,干笑几声,道:“伯父不是才给过我银票,哪里还能要呢?” 话是这么说,视线却黏在银票上。 白来的银子,谁也不会嫌多。 云鼎天看出云恒益的贪婪,心底鄙夷,脸上却堆满笑意,打着哈哈道:“你是晚辈,我这做长辈的給你银子也是应该的。” “再说我们一大家子,还不知道要在淮安侯府叨扰多久,总吃你们的用你们的,不给点好处,我不好意思,闹得大家都不自在。” “别这么客气。”老太君轻咳一声:“你们住在淮安侯府,不是早就说好了吗,银子就算了,免得生分。” 不知道是不是林州云家的人相继表现出的野心,连一直信任他们的老太君也有所防备了,说完还补充道:“反正你们也住不了多久。” “这。”云鼎天顿了顿,拿着银票的手往回缩了一些:“实不相瞒,我们本打算年后就找地方搬出去的。” “毕竟我们人太多了,住在淮安侯府也不像话,可母亲与老太太感情好,多年未见,舍不得分开。” “老太太惦记淮安侯府是她的根,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别处住,所以思来想去,我们决定留在淮安侯府。” 留到什么时候,云鼎天并未明说。 但谁都清楚,肯定是留到老太太殡天。 可瞧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十足的样子,显然活到百岁不成问题。 云鼎天打着老太太的旗号,老太君和云恒益无法反对,其他子孙就更不能了。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 老太太脸色顿时沉了,质问道:“怎么,静璃,你先前装的大方,真到这一步就不愿意了?” “还是说,你不想让我这老婆子达成所愿,有意不给我痛快?” 老太君很想说,她现在,的确不想让林州云家的人长期住在淮安侯府了! 可就在她犹豫的那点时间,老太太忽然变了脸色,干嚎道:“我的哥哥啊,你死的早,瞧不见你的子孙们如何不把我当回事。” 第249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云柔柔鼻尖通红,惨白着脸跪在地上,身子却挺得笔直。 就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可怜小白花,吸了吸鼻子后,哽咽着继续解释:“道歉用错了法子,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误会。” “老祖宗,您好歹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就存着偏见啊,我对云家的心天地可鉴!” 这幅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换做从前,淮安侯府众人早就心疼的为她出头了。 可现在,没人做声。 云怀瑾和云怀书兄弟再迟钝,也从老太太的话里听出不对。 细想之下,云柔柔道歉的时机还真有问题。 她素来不爱饮酒,自罚三杯的目的在哪儿? 苏锦嗫嚅着想说什么,被云恒益凌厉的眼神一瞪,竟也选择了闭嘴。 云晚意则是低调的在一旁看戏吃瓜。 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这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比刚才的歌舞好看多了。 尤其是现在,极能看清人心。 每个人都自私,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谋划。 “瞧瞧这做派。”老太太越发不屑,咚咚的敲着桌面:“合着跟我们都欺负了你一样,哼。” “你倒是说说,道歉什么时候不行,就非要等宴会进行到一半,以这种博人眼球的方式?” 云柔柔咬着嘴唇,低声道:“宴会开始之前,您几位在说话,作为晚辈不好插嘴。” “别狡辩了。”老太太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无非是看林州云家豪爽,想分一杯羹。” “可惜了,你自以为隐藏极好的小心思,在我们面前什么都不是,可怜苏锦和静璃,多年来对你疼爱视如己出,你却心生二意。”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晚要咬死自家人,苏锦,要我说,把人送回亲生爹娘手中去,才算真正拨乱反正。” “老祖宗息怒。”苏锦咬着牙关,伏低做小,解释道:“柔柔和三皇子有婚约在身,无法离开,再说她不是您想的那样。” “好了。”老太君瞧着老太太还要发火,打断苏锦的话:“柔柔惹老祖宗不开心,送回白梅苑养伤吧,这几日就别出来晃悠了。” 云柔柔跪在地上,脸比被人掌掴还要疼。 更多的,是难堪。 没想到,和云晚意有嫌隙的老太太,竟一改之前的态度,反倒是对她刁难羞辱。 这样一来,她和苏锦的谋划全得作废! 还有淮安侯府的人,竟然谁也不肯保下她,老太君还要把她禁足! 云柔柔又羞又怒又急又气。 可她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磕头道:“扫了老祖宗的兴致,是柔柔的不是,老祖宗息怒。” 态度已经极尽谦卑了,行礼后被樱草扶着一瘸一拐出了饭厅。 主仆二人还在门口,就听老太太沉声对老太君道:“静璃啊,要我说,这云柔柔心怀不轨,即便是送不走,也该挪到别的地方去。” 第250章 再次相遇 云晚意有很多关于连珏的问题,巴不得一下能寻到所有答案。 立秋见她实在着急,赶紧安抚道:“小姐别慌,奴婢慢慢跟您说。” “庆丰山离上城太远,知道那边的人太少,咱们的人也是几番打探才得到这个消息,且那位小姐失踪后,院子里的人也遣散了。” “年代太久无法寻到,就连那院子,如今都荒废了,仅有的线索,还是通过庆丰山里给院子里供蔬菜的村民那里得知。” “那村民现在在哪儿?”云晚意半刻也等不得,赶紧问道:“把人带来见我,我亲自问他。” “他不肯来上城,他说当年有人给过封口费,不让往外说。”立秋犹豫着,道:“要不,咱们找时间亲自前去问一问?” 云晚意深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些,那村民嘴里还能撬出来什么吗?” 立秋摇摇头:“奴婢未曾见到,暂且不知。” 云晚意调整好心绪,道:“是我着急了,准备马车,等下启程前去,我要亲自见见那村民。” “您今日不是还得给帝公子施针?”立秋小心翼翼提醒道:“要不先给公子施针?” “也好,你派人去通知帝公子,先去德善堂。”云晚意拧着眉,道:“还有王爷那边,去打听下谢柳义他们的事情如何了。” 昨儿林州云家就差明目张胆,把要占领淮安侯府的野心写在脸上了。 除了老太太的偏爱,定然还有谢柳义的原因。 谢柳义升官令还没下来,年纪轻轻成为一品大官,足以见得圣上器重。 洗漱过后,云晚意简单在萃兰苑用了早膳,带着立秋和寒露二人出去。 一早便是大雪,纷纷扬扬,路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马车磨蹭许久都没备好,云晚意等的手脚冰凉。 寒露去问了一嘴,说是用了两辆马车,剩下的两辆马车有些问题,雪天出城不安全。 “小姐,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寒露试探着道:“要不等雪停了咱们再出城,去庆丰山的路很不好走。” “骑马。”云晚意言简意赅:“今日一定要去,林州云家不是傻子,既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定会派人盯着我的动向。” “还有常牧云,拖的越久越不安全,要被人抢先一步,主动权就全部交给别人了!” 寒露拗不过她,只能去马厩牵马。 云晚意骑的是踏雪寻梅,寒露和立秋共乘一骑。 就在主仆几人准备动身时,迎面碰到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 天冷,连马车外边包了一层厚厚的兔皮御寒,八角上垂着玲珑平安结,垂下的络子里,还能看到泛着光的珠子。 “谁啊,这么大阵仗?”寒露嘀咕道:“镇北王的马车都没如此豪华。” “云翡如。”云晚意不消看里面的人就能猜出:“昨儿林州云家来,她和谢柳义都没出现,今早肯定要来。” “这也太夸张了。”立秋蹙着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一脉是经商出身,财大气粗。” 第251章 拉开关系 云晚意越不说,常景棣越好奇。 她的动态,几乎都在他知晓的范围内。 恰好出城寻那村民是云晚意今早才决定的,寒露和立秋都跟着云晚意,无法把消息传出去。 是以,常景棣压根不知道。 他抬眼看了寒露和立秋一眼,以打趣的口吻道:“大小姐要去见什么人,宁可冒着风雪?” “帝公子,这问题,超出我们的关系了。”云晚意准备着银针,头也不抬,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是,是我唐突,你别在意。”帝景笑了笑,道:“需要我派人帮你吗?” “不需要。”云晚意还是淡淡的样子,施针一气呵成,没有多余的话,眼神也没过多的在他身上停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晚意似乎有意回避帝景。 真算起来,或许是云晚意在常景棣书房中撞见谷雨的那次。 云晚意难道对两人的身份,还有怀疑? 还是说,她因为身份,在刻意避嫌? 常景棣越想越不对劲,但看云晚意这幅疏离的样子,又不敢直接问,只能转而试探:“云大小姐之前说起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云晚意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星围月。”常景棣顿了顿,道:“我命人讨教过司天监的监主林逸,他说司天监一直盯着星宿,没发现四星围月的天象。” “帝公子和镇北王交好,难道没听说起过,这司天监监主有问题?”云晚意蹙着眉,低声道:“他可能是故意隐瞒。” “具体情况,帝公子可去问王爷,我也不便多说。”说到这,云晚意施针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还有一事。” 常景棣眼前一亮:“什么?” 云晚意想了想,才道:“帝公子的伤势,恢复的比我预计的要快,估计年前施针结束,再吃一剂方子,毒就能完全解开。” “不需要和之前说的,施针满三个月?”常景棣一愣,想到不能频繁见到她,有些不情愿:“可你曾说必须要三个月才能完全解毒!” “你的身子恢复能力比别人强。”云晚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帝景吃的补品和药物都是上好的,才会如此。 “吃药总比施针方便,也不需要每隔一日来德善堂。” 常景棣下意识道:“若我愿意来德善堂呢?” 说完才觉得不妥,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更相信你施针治疗,在说年后就剩下半个月了,时间也不长。” 他越是坚持,云晚意的眉心拧巴的越紧,隐约带着烦躁:“多施针也无用,再说年关前后忙得很,我不一定有空。” “吃药你我都方便,不过……” “不过什么?”常景棣打量着她的神色,心沉了沉:“你有话,直说便是。” 得了这话,云晚意索性直白道:“镇北王所中之毒和帝公子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王爷身子没帝公子好,不能擅自停针。” “我没给王爷诊脉过,不好下定论,但最好是施针满三个月,以绝后患。” 常景棣的解毒方式,一定是帝景告诉他的。 云晚意担心她不给帝景施针了,帝景会同样叫停常景棣的治疗办法,才如此叮嘱。 她这一说,常景棣总算知道了,她在避嫌! 因为和常景棣的婚约,所以和外男帝景拉开关系! 意识到这点,常景棣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云晚意之前面对帝景时很放松,活泼开朗,还能开开玩笑。 如今却是有意回避,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一个,常景棣应该高兴,可心头那股失落,没来由的让他生出烦躁。 或许,是因为云晚意不肯对常景棣打开心扉,他只能以帝景的身份,窥探她的秘密。 如今连帝景这层身份,都被云晚意推远了。 常景棣的不快没表现出来,稍微垂了垂脑袋:“我会转告给王爷的。” 说完后,还是没忍住,试探道:“其实你和他的关系,你去说,他应该会更信任。” “王爷从不让我诊脉,既是如此,我也没必要一直上赶着。”云晚意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直到施针结束,云晚意没再开口,只留下了她所说的方子。 离开德善堂,云晚意带着两个婢子出城,直奔庆丰山。 常景棣在德善堂二楼窗口,盯着纵马飒爽的身影逐渐远去后,招来谷雨:“她最近还在调查什么人吗?” 谷雨摇摇头,又想起一事,点头道:“上回属下听寒露提过一嘴,大小姐似乎在追查一个人,和苏家有关,好像叫,连,连什么?” “那名字从没听过,寒露也就随口一提,小人没在意。” “连?”常景棣下意识想捻珠子,又意识到帝景的身份没有带珠子,转而捻着指间:“苏家?” “是。”谷雨点点头,补充道:“这件事大小姐吩咐不得外传,也不能惊动任何人。” “跟上去。”常景棣瞧着外头白茫茫一片,下令道:“骑马。” “您的腿……”谷雨担心道:“虽能下地,可要是纵马出城,还是会有影响。” “无碍。”常景棣内心反而有些期待腿再出现问题,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找云晚意施针了。 谷雨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眼就看穿他的打算,低声问道:“爷,您该不会一石二鸟吧,既跟着大小姐出城。” “又好累及腿伤,再找大小姐继续施针?” 常景棣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样子,义正言辞道:“她不跟常景棣亲近,跟帝景总行吧?” “不是年后就能成婚了,也不着急这几十天了。”谷雨讪讪一笑:“爷,再说哪儿有上赶着给自己戴帽子的……” 常景棣警告的眼神扫在他身上,带着些许鄙视:“你未经历过,不懂本王的打算。” 谷雨缩了缩脖子,心道:对,我是不懂,再不懂,也不会自己想着法折腾出一定绿帽子! 哪有用另一个男人身份试探心上人的,以大小姐的性子知道真相后,保不齐会如何呢! 当然,谷雨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推着常景棣下楼,备马跟上云晚意。 时间尚早,出城的人不多,大雪正好印出一片马蹄脚印。 循着蹄印往前,哪怕离得老远,也不会跟丢。 云晚意的踏雪寻梅速度极快,她等不得要立刻见那村民,吩咐立秋和她一马带路,让寒露在后面慢行。 是以,常景棣没多久就追上了落单的寒露。 寒露见是常景棣,赶紧行礼,把云晚意出城的来龙去脉说了说。 常景棣是第一次听说云晚意的身份有问题,不免诧异:“你的意思,不仅云晚意极有可能不是苏锦亲生,剩下的三个公子也不是?” 寒露嗯了一声,道:“以小姐的猜测是这样,不过奴婢几人私下提及,都觉得不可能。” “毕竟一个能作假,接连四个孩子不是亲生却无人察觉,不太可能。” 的确如此,怎么可能所有孩子不是苏锦亲生,偌大的淮安侯府没人知道呢。 但云晚意不会无端猜测,常景棣沉思间,盯着远去路上的痕迹。 雪下得很大,才短短一会,马蹄印子上又覆盖了一层。 这条路又是小路,不太可能有别人。 常景棣收回眼神,道:“别说本王来过,你继续跟着吧。” “咱们不跟了?”谷雨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跟去无法解释。”常景棣夹着马肚子,说话时已经转身:“不如回去查一查苏家和连珏的信息。” 谷雨赶紧跟上。 雪路难行,又都是山间小路,很多地方无法骑马,只能牵着马过去。 一路折腾,等抵达立秋说的地方,天已经隐约擦黑。 半山腰上住着零星几户人家,映在白雪深山中,显得尤为可怜。 立秋指着中间黑着灯的地方,道:“就是那一户。” “去敲门。”云晚意拢紧斗篷,道:“声音轻一点,别惊着其他人。” 立秋上前轻轻敲门,屋内并无人应声。 好一会,立秋觉察不对,返回云晚意身边:“小姐,奴婢在前后窗户都试过,屋内并无鼾声和呼吸声,只怕没人。” 云晚意想到沿路来的情形,道:“没人出去的印子,不太可能出去,去问隔壁。” 左边那一户就亮着灯,隐约还能听到说话的动静。 立秋叩开门,里面探出一个老人家,见到二人极为警惕:“做什么的?” “我们是……”立秋打算直白的说出身份。 云晚意赶紧截住她的话,柔声道:“老人家,我和您隔壁的人家有些亲戚,奉家里的命前来接他们出去,怎么好像屋内没人?” “亲戚?”老人睁着浑浊的眼,上下打量云晚意的装束,摇头道:“瞧姑娘这身装扮非富即贵,吴大贵一家祖辈都在这,怎么会和你是亲戚?” “只怕,又是找来问事的吗?” 又? 第252章 妙手治病 云晚意从这个“又”字,敏锐的察觉老人家话里有话。 绝对不止她一个人来找吴大贵。 她还晚了一步! 云晚意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淡然问道:“老人家,难道除了我们,还有人来?” “这几日都有。”老人身子不太好,手抵在嘴边咳嗽了好几声,才喘着气道:“我劝你们赶紧走吧。” “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一座桥,雪太大,那木桥就无法过去,困在山里就不好了。” 说完后,又开始咳嗽。 云晚意折腾了这么久,没找到任何线索,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还想说话,屋内传出老婆婆的声音:“老头子,你咳嗽不好,在风口站着做什么,把人带进来说话吧。” “进去吧。”老头子止住咳嗽,扫了云晚意和她身后的立秋一眼:“两个小姑娘,上山这一趟也不容易。” 屋内生着火,炭不是好炭,没烧好,弥着一股浓郁的烟火味。 进到屋内,老头咳嗽更是厉害。 老婆婆给倒了热水来,又是拍背,又是顺气,老大一会才好转。 “屋内烟火气太重了。”立秋小声道:“要不将窗户打开透气,不然老人家的咳嗽没法稳住。” “老毛病了,冬日冷,难免遭罪些,好炭都背出去卖了,自个儿只能留这些用。”老头子摆摆手,道。 “老婆子身子也不好,打开窗户她会受凉,我忍得住。” 云晚意环顾了一周。 屋子很小,勉强两间屋,他们坐在最外边,火炕和灶台连在一起,窗户破败,用烂布条子堵住缝隙,勉强挡住寒风。 简陋之余,收拾的很干净,也正因为干净,看上去四壁空空。 只有老两口,卖炭为生也不奇怪,看样子也拿不出银子看病,而烧炭难免接触炭灰,导致病情加重反复。 她顿了顿,提议道:“这么咳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给您施针试试?” “施针?”两位老人同时一愣,又看向云晚意:“姑娘这么年轻,会施针吗?” “我们小姐是有名的大夫。”立秋帮腔道:“您两位大可放心。” 老婆婆见云晚意实在年轻,眼中狐疑更甚:“那姑娘给老头把脉瞧瞧,看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不用把脉。”云晚意微微一笑:“从咳嗽的声音来辨别,您这毛病跟随多年,心肺淤堵,管之不化。” “邪气堆积,遇冷遇热都会加剧咳嗽,不仅冬日遭罪,夏日晒狠了也遭罪,烧炭灰层也会导致咳嗽不止,对吗?” 两位老人家又是互相对视一眼。 老婆婆眼底的狐疑,已经完全被惊讶和钦佩替代:“还真是,姑娘不用把脉,竟然说准了,厉害啊!” 立秋一脸自豪:“那是当然,在上城找我们小姐看诊,诊金昂贵还得排队呢。” “立秋。”云晚意柔声呵住夸夸不已的立秋,朝老头道:“我给您施针,也就好了,这咳嗽也不是大不了的毛病。” 即便她不把脉说出症状,老头子还是将信将疑:“一针下去,不吃药,就能行?” 云晚意还没说话,老婆婆已经打断了:“老头子,试试也没损失,你这么咳嗽,夜半睡不好不是个事,万一有用呢。” 老头子这才朝云晚意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云晚意的银针随身携带,用起来也方便。 本来还存着疑心的老头子,在看到她行针的手法后,完全把心放下,夸道:“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如此娴熟。” “还真是我老头看走眼了,后生可畏啊!” “过奖。”云晚意淡然施针,顺口问道:“老人家,您刚才说还有别人来找吴大贵,能详细说说吗?” 老头子一顿,眼神下意识瞥向老婆婆,生怕说错话。 老婆婆使了个眼色,接过话道:“姑娘,我听你说,你是吴大贵的亲戚?” “算个拉瓜亲。”云晚意半遮半掩,道:“找他也是因为陈年旧事。” 老婆婆看着她精致的衣裳,华美的首饰,清楚她和吴大贵不可能是亲戚。 老婆婆收回眼神,叹了一声:“姑娘,吴大贵在这生活了一辈子,我们左邻右舍住着,知道他不可能有你这种富贵亲。” “看在你给我老头治病的份上,咱们打开天窗说吧,你是为了山上那老院子而来?”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微微点头:“是。” “唉!”老婆婆又重重叹了一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改口道:“若是因为这件事,你还是走吧,吴大贵不在家。” “你来之前已经有两拨人来过,都是因为山上那老院子的事,吴大贵一家人年轻给那院子供过蔬果。” “第二拨人来之后,吴大贵一家子就消失了,咱们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是被带走的,还是自愿离开。” 换而言之,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来的人,无非是担心吴大贵把苏家院子的事说出去。 也不知道对方是察觉到云晚意在追究此事,还是因为害怕暴露提前准备。 无论哪一样,云晚意都要弄清楚。 她一边行针,一边继续问道:“老婆婆,第二拨人什么时候来的,有几个人,什么装扮?” “前天晚上,约莫也是这个时辰,刮着大风,眼瞧着要来暴风雪。”老婆婆回想着那晚的事,道:“老头子的身子姑娘也瞧见了。” “我们年迈吹不得风,没出去看热闹,只听到不小的动静,大概半个时辰就归于安静,次日起来,已经人去楼空。” 老头子补充道:“那日后,就再也没见过吴大贵一家子。” 前天晚上只刮风,还未下雪。 云晚意柳眉轻蹙,没有答话。 立秋疑惑道:“既然没见到面,您两位又是如何知道来人是因为老院子的事?” “第一拨人来过后,吴大贵的婆子和我在后山挖冬笋事说起的。”老婆婆深吸一口气:“当时他婆子还祈祷,别有人继续来打扰。” “谁知道第一拨人才走没出五日,就有人来了,我还曾感慨,还好当年给老院子供蔬果的不是我们俩老。” 第254章 云柔柔发现她夜不归府 上城的雪和庆丰山差不多,一夜未停。 早间刚消停,没过片刻又黑压压如暮色降临。 最先发现云晚意一夜未归的人,是云柔柔。 云柔柔听从樱草的建议,打算先对云晚意低头说和,一起对付林州云家的人。 为做足样子,云柔柔起来很早,特意拿了给自己新绣好的兔毛褙子,去萃兰苑送给云晚意。 萃兰苑的小满和双喜在院子里扫雪,人少,还只扫出一小块。 瞧着云柔柔,双喜面上有些不善,警惕道:“二小姐不是禁足了,来萃兰苑做什么?” “下了一夜雪,天冷的紧。”云柔柔心中不满双喜的态度,却还是支起笑容,踏过门口的积雪,道。 “我新得了好的兔毛,御寒保暖,特意做了褙子来送给姐姐。”说着,云柔柔朝屋内张望道:“姐姐还没起来吗?” “是,还没起来。”双喜狐疑的看着樱草手中拿着的兔毛褙子,蹙着眉道:“二小姐,这么好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下穿。” “锦绣阁给我们大小姐送来了不少冬日衣裳,不仅御寒极好,款式还新颖别致,您削减了月例,先顾着自个儿吧。” 就差明说,比云柔柔送来的这个好得多,她们看不上云柔柔这些东西。 小满担心云晚意不在,说得太过分会惹来麻烦,拉了拉双喜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好歹是二小姐。” “二小姐又怎么了?”双喜低声哼道:“是她主动来萃兰苑找刺激的!” 双喜想到之前云柔柔对自家小姐做出来的事,就恨的牙痒痒,在自家地盘怎么可能好言相对? 换做以前,双喜这么不给面子,云柔柔早就骂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既是带着目的而来,不可能翻脸。 她只好假装听不懂双喜话里的奚落,往屋内边走边道:“不管姐姐看不看得上,总是我一番心意。” “马上就要用早膳了,姐姐想必也该起了,我先进去等。” 双喜几步拦在门口:“小姐还没起来,二小姐先回去吧。” 云柔柔忍了又忍,气的额间青筋暴起,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冷脸看向双喜:“我找姐姐有事,你别拦着,进去通报吧。” 第255章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的连珏 僵持许久后,老头子最终拗不过老婆婆败下阵来。 他无奈叹道:“我拦不住你,但你开口前别只顾着逞一时之快,要顾着我们儿子的安危。” “儿子在上城,牵连不到他。”老婆婆回身,心疼的看着云晚意,道:“这姑娘人美心善,看上去就是好人。” “她来找吴大贵,和前面那两拨人的目的肯定不同,且她給你治好咳疾,是我们的恩人,你常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良心。” “今日若就这么让姑娘离开,我良心不安。” 老头子见无力阻止,只能顺着道:“进屋说吧,外边又在开始下雪,老婆子你身子也不好,别着了风寒。” 进屋后,老婆婆拉着云晚意的手,坐在火盆旁,开始慢慢说起尘封多年的事: “老院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住了一位姑娘,芳名连珏,长得就跟天仙下凡似的,美的不似凡人。” “且她博学多识,会琴棋书画,还精通医术,早些年,我们这附近还住着几十户人家,都曾受过她的恩惠。” “可惜天妒红颜,她病的突然,在老院子里养病开始,我们很久都没见到她再出来,饭菜蔬果都是吴大贵他们送去的。” “后来她莫名失踪,连带老院子起火,从此杳无音信……” 果然是连珏! 云晚意心中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受。 孤零零被关在深山多年,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除了庆丰山的几户人家知道曾有过这么个人,连死,都没人清楚! 云晚意沉默着没说话,立秋提出疑问:“吴大贵知道的,也是这些?” “肯定不止。”老婆婆看了眼云晚意,为难道:“吴大贵负责送蔬果,隔几日要去一趟。” “冬日自家种的没了,山上无法采摘,都是他负责进城购买再送去,吴大贵频繁和老院子里的人接触,知道的比我们这些人多。” 寒露听到这,又觉得不对:“老院子里的人来路不明,神秘的很,你们就不曾怀疑?” “唉!我们这些人都对姑娘的身份表示过怀疑。”老头子接过话,道:“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第256章 比老虎还歹毒 面对老太君的盛怒,云晚意还没说话,苏锦已经忍不住了。 只见苏锦满带厌恶,起身唾弃道:“你是淮安侯府的嫡长女,即将成为镇北王妃。” “一举一动不仅是关乎你自己,还影响我们一家人,如今你名声尽毁,声名狼藉,赶紧去求王爷解除婚约吧!” 云怀瑾蹙着眉,显然不信外边的传言:“晚意不是那种人,事情定有蹊跷。” “是啊,她怎么可能放着镇北王不要,和别人有染。”云怀书也不信,顺势道。 “很奇怪吗?”苏锦不悦打断,道:“你们和她相处不到三个月,对她当真了解吗?” 云怀瑾和云怀书还要给云晚意辩解,苏锦不耐道:“先闭嘴吧,一屋子长辈,轮不到你们兄弟开口。” 云恒益板着脸坐在主位上,额间青筋暴跳。 家里几个女儿,没一个省心! 她们自个儿作死就算了,牵连淮安侯府摇摇欲坠的名声就是不行。 况且如今林州云家虎视眈眈,正在找机会掌握淮安侯府的话语权呢! 云晚意这行为,岂不是给人递上把柄?! 的确如云恒益所想,原本准备帮云晚意的林州云家人和老太太,见此良机,一改之前的态度。 哼,一个背上荡妇之名的女人,还如何得镇北王青睐? 上城传那些流言到现在,镇北王府没出面干预,更没为云晚意辩解半分,从这态度也能猜到镇北王是什么意思! 林州云家不好出声,只有老太太板着脸,沉声道:“昨儿还才夸你是云家血脉,比云柔柔那赝品强。” “今日你就送我们大家如此惊喜,还真是好样的,难怪你母亲对你不喜,她怕是早就看出你骨子里是什么人了。” 林州云家的太夫人跟着附和:“唉,晚意,你如此好的前程,为何要犯糊涂啊!” “糊涂什么,她就是有恃无恐。”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屑道“依我看,也不用去镇北王府给王爷说了。” “直接绑起来沉塘吧,这样还能对外表示我们淮安侯府的态度,不至于连累其他清白姑娘。” “姑母这话严厉了些,却是解决眼前困局的最好办法。”云鼎天眉心紧锁,叹道:“现在的淮安侯府,不仅有云柔柔云簌簌两位姑娘。” “我们没出嫁的月如翠如还有水仙也是,甚至连翡如的名声都会被影响,兹事体大,不得不严阵以待啊!” 王氏擦了把眼泪,继续添柴加火:“我们刚来上城,没认识几个人,晚间问话的帖子都递到我面前了,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如何,我们云家的女儿不能因为一人连累所有,老太君,你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太君最初的意思,肯定不是把事情闹成这样。 可事态失控,全城皆知,她瞒不住也无能为力。 老太君叹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道:“就按照姑母的意思吧,把云晚意绑起来沉塘。”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立刻朝云晚意围去。 “谁敢动我?!”云晚意扫视一圈,目光又沉又厉。 立秋也抽出随身短刀立在身前戒备,大有拼个死活的架势。 主仆两人的阵仗,唬的婆子不敢上前。 老太君睁开眼,无奈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晚意凤目微眯,冷笑道:“我进门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就合伙把这么大顶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事已至此,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苏锦怒道:“诡辩无用,你若执意不肯,大不了送去官府。” “是啊,关起门,我们能留你一个体面。”老太太不屑道:“真去官府,那得游街示众,比沉塘浸猪笼更屈辱。” “毕竟你一夜不归,和人厮混是真,外边传言有鼻子有眼,还有人亲眼瞧见!” 云晚意冷冷道:“我一夜未归,并非和人厮混,是因为……” 话没说完,常景棣远远而来,声音发沉,截断她的话:“是因为本王。” 众人闻声看去。 常景棣一身黑衣,和雪而来,衣袖和下摆绣着几朵妖冶的曼陀罗,映着紧绷的脸,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色。 但,这股魅色被杀意掩盖。 哪怕坐在轮椅上,透出来的那股威压依旧不减半分! “王爷。”云恒益迎上前行礼,顺势扫了眼福伯,眼底带着不悦。 为什么镇北王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无人通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福伯也很委屈。 这一次,镇北王亲口下令,不让通报啊! “王爷,您别被这丫头蒙蔽。”老太太不喜欢常景棣,此时也不得不开口:“她一夜没回来,显然和您无关。” “怎么无关,老的听不懂人话了?”常景棣冷笑着,反问道:“她没回来,是本王请她出城带路,给本王采药去了。” “大雪天才能采到的药材,你们不是知道吗,怎么,瞧大家这阵仗,似乎对此有很大的意见?” “不敢。”云恒益赶紧应声,辩解之余,试探道:“王爷,您难道没听到外边的流言?” “只怕云晚意这逆女,借着给您办事的借口,行不轨不耻之事啊!” 常景棣星眸如鹰,锐利的扫过众人:“镇北王府沉浸一日没发声,不是给人编排云晚意的时间,而是去查整件事了。” “惊蛰,你来说。” 惊蛰应声,上前两步道:“镇北王府在听说流言后,清楚有人陷害云大小姐,立刻派人出去查流言的出处。” “虽然人海茫茫,查起来不容易,但就在刚才,我们查到流言最开始,起于街头的小乞丐。” “追问之下,才知道有人拿出重金收买,让他们散播无根之谈!” 云恒益眉心一紧:“谁这么大胆?” “还问谁?”惊蛰似笑非笑,目光转向苏锦,又朝人群中看了看,道:“侯爷是真不知,还是有意包庇?” 云恒益怎么敢包庇,哭丧着脸道:“事关淮安侯府,我不会糊涂至此的!” “看来侯爷是当真不清楚啊。”惊蛰感慨似的,夸张叹道:“流言是贵府的大夫人苏锦,收买小乞丐传出来的!” “要不是证据确凿,任谁也想不到当娘的能如此狠心,古话说虎毒不食子,这大夫人比吃人的老虎还要恶毒啊!” 第257章 证实是苏锦指使 惊蛰的话,叫所有人都怔住了。 苏锦的名字出来前,上城云家的人猜测是林州云家的人所为,林州云家的人则以为是云柔柔设计陷害。 谁都没往苏锦身上想。 就如惊蛰所言,苏锦到底是云晚意的亲娘。 以流言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肮脏手段,她竟然能狠下心用在云晚意身上,令人发指! 云恒益呆滞片刻,回神后诧异道:“王爷,这,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苏锦她,怎么也是晚意的母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觉得以本王的身份,需要构陷你的夫人?”常景棣眼皮微掀,带了几分嘲弄。 云恒益咬咬牙,回身狠狠盯着苏锦:“你还不解释?!” 苏锦早就吓傻了,呆滞好久才回神,跪下磕头道:“王爷,臣妇知道您疼云晚意,但也不能随意陷害别人呀。” “我,怎么可能收买乞丐散播云晚意的流言呢,就算不为她,也得为淮安侯府着想,还有其他女儿呢!” “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误会?”老太君也觉得不可能,试探道:“苏锦是和云晚意之间有嫌隙。” “可她疼爱云柔柔,流言传开,云家别的女儿也要沾上污秽,苏锦不至于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吧?” 常景棣没搭理她们二人,侧头给惊蛰示意。 惊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一会儿。 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四个人。 三个明显是乞丐,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瞧着七八岁的样子。 进来后三人神色怯怯,局促至极,不敢抬头乱看,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皆是颤抖不已。 剩下的是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婆子,两鬓斑白,和三个小乞丐不同的是,她穿戴明显不错,耳朵上还戴着一对鎏金环。 婆子进门后,下意识环顾一周,视线对上某个人后,又飞快的垂下脑袋。 “说吧。”惊蛰朝几个小乞丐道:“谁指使你们当街散播流言,辱没大小姐的名声?” 三个小乞丐不约而同的看向身边的婆子:“是她。” 其中一个小乞丐低声道:“今早她在桥洞中找到我们,说只要按照她的话做,就能给我们一两银子,事成后在给一两。” “那些话不是好话,冬日不好乞讨,二两银子足够我们三人撑过整个冬天,我们这才答应。” “我们知道错了,官爷,能不能放过我们,银子还没用,我们都拿出来!” 小乞丐声音里带着哽咽,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碎银子,道:“就是这个。” 一两碎银子很少,小小一块,还没婆子耳朵上坠着的其中一个耳环大。 当然,在来之前,镇北王府已经派人审问过小乞丐,只是淮安侯府要把云晚意沉塘的事,来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审婆子而已。 银子是惊蛰特意叫几个孩子拿着的。 婆子见到那块银子,脸色发白,还想狡辩:“这银子无标无识,怎么证明是我给的,你们,你们几个小崽子可别乱说!” “就是你给的。”最大的小乞丐眼带愤恨,道:“只给了一两,我们担心你赖账不给另一两银子,要了个手帕为证。” 另一个小乞丐闻言拿出手帕,怯怯的递给说话的小乞丐。 手帕是青绿色,上面绣着喜鹊登枝的样式,簇新干净,明显不是小乞丐之物。 “这,这能说明什么?”婆子眼光躲闪,辩解道:“保不齐是你们从哪儿捡到,亦或者偷来的。” “这方帕子出自锦绣阁,”云晚意一眼就看出端倪,道:“锦绣阁的东西都有记载,可请东家琳琅来核对。” 老太君狐疑的看了眼苏锦,她要是没记错,曾在苏锦手中见过这帕子! 同时其他人也在狐疑——镇北王带人进来,开口指证的便是苏锦。 眼下这当众审问,又是闹得哪一出? 苏锦没空想别的,看清那帕子的样式后警铃大作,带着厉色朝绿萝看去。 苏锦手头没有多余的银子,收买人心用的是用首饰典当置换的钱,可她没说叫绿萝拿帕子给人啊! 绿萝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颤,想要解释却不敢,慌张间低着头不敢抬起。 那婆子也慌了神,支支吾吾道:“这东西不是我的,瞧我这穿着也能知道买不起,哪里能用上锦绣阁的东西?” “叫人家掌柜来,也查不到我头上。” “查不到你头上,能查到别人就行。”惊蛰厉声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镇北王府的手段,就是铁打的嘴,也熬不过审讯。” “这方帕子我们早就派人查清楚了,乃是淮安侯府大夫人苏锦之物,不然你以为大家为何在这儿?” “你乖乖把属于你的那部分说出来,赏罚分明,兴许还有活路,继续隐瞒下去,等着你的就是严刑拷打了!” 惊蛰曾跟常景棣出入沙场,严肃起来满是煞气。 婆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身子一软,惶然看向绿萝。 绿萝垂着脑袋,婆子没寻到靠山,也跟着低头不语。 身子却是颤抖不止。 其他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百般猜想。 苏锦勉强稳住心神,道:“惊蛰侍卫,光凭一方帕子就往我身上扣罪名,不太合适吧?” “这难道不是大夫人的东西?”惊蛰拿起帕子,展示给众人,道:“我们问过锦绣阁那边,一种颜色和花样的帕子只出一方。” “记载也能看到当初是大夫人买下了这方青绿色,还需要在下说得更明白?” 苏锦想到了什么,很快镇定下来,冷哼道:“这样的帕子我多的是,随手赏人,或者拿出去丢掉,难道我还需都记明白?” “怕是镇北王知道我和云晚意之间的恩怨,有意陷害,找个帕子来做筏子吧!” “大胆,王爷岂是你能编排的?”惊蛰大怒,下意识呵斥道:“大夫人,你身份再尊贵,也贵不过王爷,说话最好注意些。” 苏锦反倒是不怕了,昂起脖子,道:“本来就是,堂堂镇北王,竟凭一方帕子说我陷害云晚意,还有鼻子有眼,找来这么多人做戏。” 第259章 恨意再增 苏锦嫁入淮安侯府十好几年,来竹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近一次是奉老太君的命,去看住在里面的云晚意。 当时她就曾嫌弃万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住了进来。 几个婆子力气很大,扭着苏锦动弹不得,直到把人丢进竹园这才放手。 苏锦一把扯掉塞在嘴里的帕子,愤怒的朝几人高声喊道:“我是淮安侯府大夫人,苏将军府嫡长女,你们敢如此对我。” “放我出去,我没疯,我要找母亲,找苏老夫人,是云晚意那小贱人要害我!” 几个婆子谁也没搭理,按照吩咐把人推进后,直接上锁。 “开门,开门!”苏锦目次欲裂,使劲拍打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几个婆子站在门口充耳不闻。 直到苏锦嗓子都哑了,总算等到门开。 门外,是老太君和红霞两人。 苏锦肿胀着脸,毫无平日的贵气,如丧家之犬跌在地上,似乎神智真出了问题。 看到开门透进来的光,苏锦缓缓回神,嘴里重复着:“我是苏家嫡女,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苏锦,你还不明白吗?”老太君厌恶的盯着她,冷哼道:“你行事歹毒可恶,不但差点害死云晚意,还差点害的淮安侯府抬不起头。” “又是镇北王亲自抓到把柄,我们淮安侯府想救你都不得法门,如今你要感谢的,反而是你最痛恨的云晚意。” “若非她手下留情,你现在已经在衙门大狱里蹲着了,哪里还有人前的体面?” 苏锦惶然抬头,红着眼眶,脸上偏是笑意:“将我囚在竹园,能叫体面吗,这体面给您,您要不要?” “再说那小贱人哪里是手下留情,她分明要杀人诛心,明知道我最在乎便是脸面,还当着众人的面施舍,我呸,假惺惺!” 老太君瞧着她这幅样子,无奈又失望的摇头:“你还是不知道哪儿错了,那就继续在这悔过吧。” “实话告诉你,年前你是出不来了,少折腾,对你自己也好。” “你们打算一直囚着我?”苏锦笑意变的诡异:“我哥哥和父亲过年要回来,你们打算怎么跟他们交代?” “你做错事,还要什么交代,冥顽不灵!”老太君彻底绝了劝慰的心思,道:“这竹园是你当初给云晚意挑选的。” “你就好好在此反省吧,放心,吃穿用度不会少了你。” 老太君二人的离开,将屋内最后一丝光带走了。 苏锦站起来环顾一周。 这竹园当真是凄凉,云晚意搬走后无人打扫,落了一层灰,伴随着蜘蛛网,好在屋内棉被什么都在。 苏锦躺下去的瞬间,对云晚意的恨意越发浓郁。 小贱人,都怪你,你怎么不和她一样去死! 烧成灰烬! 烧成灰烬都难解心头之恨! 不要让她出去,出去后,定要咬下云晚意的一层皮! 云晚意知晓苏锦对她的憎恶。 同样,她也憎恶苏锦。 第260章 虞阅知的异常 明月以为云晚意是担心虞阅知的身体,没做他想,回道:“回表小姐,夫人依旧会梦魇,而且奴婢觉得情况比之前严重了很多。” “昨儿起来夫人精神很差,奴婢问及时,夫人说一夜的梦都是杀人越货,奴婢要去请大夫,夫人不让,说身虚多梦,也没什么问题。” 云晚意挑了挑眉。 明月打量着她的神色,紧张道:“表小姐,夫人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症吧?” “夜夜多梦,心绪难安,人也看着憔悴,奴婢几人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 云晚意美目微转,笑了笑道:“从脉象上没什么问题,在鬼门关走两遭,身虚难免,你多留意夫人的精神情况就是。” “如果夫人继续梦魇做噩梦,心绪不宁,你就派人给我说,我再来诊脉。” “好,有劳表小姐。”明月恭顺的行礼,把人送至院子外。 走了几步,瞧院门关上后,云晚意侧身问立秋和双喜:“你们在屋内时,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 “没有。”双喜摇摇头,显得十分懵懂:“屋内就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加熏香的味道。” 立秋却是低声道:“奴婢闻到了一点点,不知道算不算奇怪,有些似花香,但那花香幽幽,又很淡,很矛盾。” “对。”云晚意扯了扯嘴角,道:“花香出自绿幽灵,开出来的花朵是幽蓝色。” “从未听过。”双喜又摇摇头:“上城没这种花吧?” “不光上城没有,整个北荣都难找到一朵。”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绿幽灵只生长在漠北的最高点。” “且绿幽灵花香有镇定止疼的功效,药效霸道显著,这种情况下虞阅知还夜夜梦魇,不太对。” “您是想说,这花香来的不寻常?”立秋疑惑道:“还是想说舅夫人不正常?” “都很奇怪。”云晚意微眯起眼,回头看了眼幽静的院子,道:“魇族在西南,绿幽灵在漠北,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虞阅知的医术不算差,她能弄到绿幽灵,自然能想法子止住梦魇,除非这梦魇并非心生,不受她控制。” 这下,双喜和立秋都愣住了,两人都听不懂云晚意的意思。 “如果是药物所致。”云晚意揉了揉眉心,道:“可从把脉来看,她体内没别的药物痕迹。” 连她也没弄清楚原因。 “先去看外祖母吧。”云晚意收回疑惑,道:“等下立秋找机会问问虞阅知身边的人,她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苏老夫人已经用完膳了,正在小佛堂里上香祈祷。 林婆子把云晚意引到佛堂前,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嘴里依旧念着祈祷经文。 等拜完后,起身招呼云晚意道:“你也来上一柱香吧。” 佛堂里供着几个灵牌,从名字上看,是苏震天的父母,还有苏震天死去的兄弟。 云晚意拿着香参拜,放到香炉中时,无意间看到几个灵牌后,还有个略小的无名牌子。 藏在所有灵牌后面,若不注意完全看不到。 云晚意一顿,心中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把香稳稳的插在香炉中,随口问道:“外祖母,这后面为何放置个无名灵牌?” 苏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搪塞道:“哦,给以前我没养大的孩子立的。” 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孩子太小没取名儿,就这么弄了个灵牌,担心你外祖父看到会伤心,就藏起来了。” “啊?”云晚意回头看着苏老夫人的脸色:“除了大夫人和舅舅,您还有其他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苏老夫人叹了一声,似乎不想继续说这件事:“提及徒增伤心,不说这个了,你舅母如何了?” “舅母身子还有些虚弱。”云晚意顿了顿,道:“听婢子说舅母梦魇严重,您可曾听说?” “梦魇?”苏老夫人摇摇头:“阅知这孩子和我不亲近,自然不会同我说起,严重吗?” “暂时还好。”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外祖母,您做好准备,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很严重的事。” “是阅知出问题了?”苏老夫人紧蹙着眉,道:“刚才不是说没大碍?” 云晚意扶着苏老夫人往外走,低声道:“是大夫人。” “苏锦?!”苏老夫人眼皮一跳,索性停下脚步:“她又怎么了?” “昨儿城中流言,外祖母应该有所耳闻吧?”云晚意叹了一声,道:“被查证是大夫人命人散播。” 苏老夫人顿时惊呆了:“什,什么,苏锦,她,她怎么可能散播你的流言,是不是弄错了?” “绝对不会弄错。”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镇北王亲自拿人证和物证去淮安侯府,大夫人的心腹绿萝也招供了。” “事发后大夫人当着一屋子十来个人的面亲口承认,恍若疯魔,还说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苏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好在云晚意扶着,才不至于失态。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稳住心神后着急道:“苏锦,苏锦她性子冲动,我早就说过要稳重自持,怎么如此糊涂?” “那镇北王和老太君说要怎么处置,她人现在在哪儿?” “事关重大,本要送官下狱。”云晚意叹了一声:“可到底是一家人,又关系好几家的脸面。” “所以我提议暂时把人扣在淮安侯府禁闭,对外便说忽发恶疾,需要养病。” “没送官,那还好。”苏老夫人咬着牙,既是心疼,又怒其不争:“我早说过她那性子不收敛,迟早要吃大亏,这下终于应了。” “也是该叫她好好反思,以免将来酿出更大祸端。” “消息今儿就要散出去。”云晚意搀扶着苏老夫人继续往回走:“免得您听到后着急,我把这内情告诉您。” “您亲自探病就不必了,着人装装样子就是,林州云家的人对此很大意见,您去,保不齐要被下脸子。” “好,听你的。”苏老夫人到底没忍住,哽咽道:“我会派人跟她好好说的。” 从苏家离开后,云晚意直接去了德善堂。 她本是去交代章掌柜关于胭脂水粉的事,谁知道在德善堂,竟然遇到了常牧云。 常牧云一身月牙白,一如以往的人模狗样。 也就云晚意清楚,他这张皮下,是什么恶心东西。 章掌柜在常牧云身边,不知道解释着什么。 常牧云一幅温润的样子,眼底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不耐,抬眼间恰好看到云晚意前来,挑眉道:“人不是来了?” “大小姐,您可算来了。”章掌柜看到她后显然松了一口气,迎上前小声道:“三皇子来的很早,非要等到您不可。” “小人再三说您不可能每日都来,三皇子就非不信……” “知道了,你先去忙。”云晚意做了个手势,道:“我来招呼他。” “大小姐,看来咱们还算心有灵犀。”常牧云站起来,抻了抻衣裳,道:“掌柜说你今日不来,我这心里就感觉你得来。” “三皇子似乎忘了镇北王的警告。”云晚意面色发冷。 “没忘,这不是和未来皇婶开个玩笑?”常牧云面色如常:“昨儿闹出大风波,似乎没对大小姐造成影响。” “无根之谈,不需在意。”云晚意扫了他一眼:“三皇子来有什么目的尽管直说,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德善堂做的是药材生意,我自然是和你做生意来的。”常景棣给追风使了个眼色。 追风立刻上前,拿出一个锦盒道:“大小姐请看。” 锦盒中,是一株上好的野参,不管从大小,形状,还是保管情况来看,都属于上品。 “卖?”云晚意看眼,似笑非笑间有意奚落:“三皇子虽困顿潦倒,不似镇北王家业大,倒也没混到需要典当东西吧?” “不至于。”常牧云似乎没听懂她的话,道:“这种品质的人参,我能常年給你供货,此外还有各种上等药材,价格远远低于旁人,如何?” “不需要。”云晚意微微一笑:“便宜没好货,三皇子还是另寻她处吧。” “那按照市价呢?”常牧云不死心,又问道。 “和市价一样,我何必不找原来的卖家?”云晚意顿了顿,直截了当道:“说白了,我不想做三皇子这笔生意。” “三皇子还是请回吧,找别的医馆也行。” “你,怎么有好处都不知道要?”追风有些着急,说话也没经过大脑,问道。 “追风,休要无理。”常牧云呵斥了一句后,转而朝云晚意笑道:“这些你看不上没关系,那这个呢?” 常牧云又给追风使了个眼色。 追风气鼓鼓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口袋,敞开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维持着最后一丝耐心,朝口袋中看了眼。 这一眼,直接让她呆住了——竟然是不死藤! 第264章 明日动手 淮安侯府所有人到的齐整,连云翡如都在。 对于常景棣为云晚意怒砸三皇子府的事,大家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中。 镇北王为云晚意,连逾越规矩的天价聘礼都送来了,砸个不受宠皇子的府邸算什么? 其中,云恒益更是按耐不住的慌张和庆幸。 他记得常景棣曾几次警告他和淮安侯府,他知道这位爷不好惹,却也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淮安侯府是云晚意的家,他是常景棣的未来老丈人,云恒益不太相信,常景棣真的会做出什么来。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怕,常景棣为了云晚意,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不太好。”这时,老太太的话打断云恒益的思绪:“还没嫁过去,就闹得风波不断,这不是妥妥的红颜祸水吗?” 他们虽然要哄着云晚意,可也要留余地才行,不能让云晚意如此顺利,如此得意。 更关键的是,他们家月如对镇北王一见倾心,宁愿做小也要嫁给他。 可不能让云晚意出尽风头啊! “姑奶奶。”云恒益回过神,应声道:“镇北王对云晚意上心,那也是咱们淮安侯府的荣幸。” “万一不闻不问,那才叫不好呢!” “哼。”老太太的视线掠过脸色不佳的云月如,冷眼道:“你当然觉得好,外边的人呢?” “都说红颜祸水,眼瞧着云晚意那张脸,一日比一日好看,就如妖冶的曼陀罗花一样勾人。” “流言蜚语多可怕,万一把咱们云家的姑娘说成妖精怎么办?要我说,趁婚期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得让云晚意好好学习规矩。” “姑母。”老太君轻声提醒道:“此前,宫中已经派人教习过,且镇北王身边的嬷嬷也亲自教过。” “哼,教几日能看出什么?”老太太不由分说道:“不请教习嬷嬷算了,那就按照我说的,在大婚前不准云晚意频繁去见镇北王。” “真要见面,就来咱们云家,面的叫外头的人以为云家的女儿,上赶着去镇北王府勾引人。” 老太太也有私心。 眼瞧着镇北王对云晚意好的过分,也只有这个要求才能让镇北王来云家,多制造机会给云月如。 云恒益不知道她的打算,蹙着眉道:“云晚意那丫头不听我们的,只怕限制不到她。” “我来说。”老太太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话音刚落,就听小厮汇报,说镇北王亲自送大小姐回来了。 “去把人叫来。”老太太见是个好机会,赶紧吩咐道:“把王爷也请进来!” 云晚意下了马车准备和常景棣告别,就见小厮匆匆忙忙过来,道:“大小姐,老太太有些事想说。” 云晚意大概猜到和今日之事有关,摆摆手道:“你进去说,我等会就来。” 小厮站在原地没动,声音越发放低,颤声道:“老太太还说,请镇北王一起。” “要王爷进去做什么?”云晚意微微蹙眉,问道。 小厮曾受过双喜的恩惠,也没瞒着,四下看了眼,低声道:“老太太似乎不想您和王爷见面。” 声音虽小,但常景棣是习武之人,听力本就灵敏。 不等云晚意回答,马车帘子掀开,常景棣冷哼一声:“什么?” “王爷。”小厮被他话里的寒意吓得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重复了一遍。 “你先进去。”云晚意吩咐小厮道:“就说我马上过来,以免老太太又发疯。” 小厮离开后,云晚意顿了顿,与常景棣道:“劳烦王爷亲自相送,先回去吧,淮安侯府的人我能摆平。” “我相信你能摆平,但对方若以长辈的身份压人呢?”常景棣一边说,边吩咐惊蛰推他下马车:“我陪你进去。” “老太太见识过我的不近人情,想必也不会为难。” 云晚意拗不过他,只能一起进去。 老太太一直盯着门口,在看到常景棣的身影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和常景棣估计的一样,老太太见识过他的脾气,总不好刁难,吩咐小厮时,说得都是“请”字。 常景棣进来后,直接问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要见本王?” “是。”老太太顿了顿,道:“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皇子府邸也能说砸就砸,说烧就烧,的确叫人佩服。” “但这佩服之余,也不免叫人多加揣测,要知道王爷这手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唉,红颜祸水啊。” “云晚意到底是我淮安侯府的女儿,我们可不想外人说她祸国殃民,是让叔侄反目成仇的妖精。” 常景棣寒着脸听到这,实在是听不下去,打断道:“说重点。” 老太太一顿,明显有些不高兴,却也不好表现,只道:“王爷送云晚意回来前,我们淮安侯府内部商议了一番。” “总让云晚意去镇北王府,外人容易说闲话,往后王爷要相见她,直接来淮安侯府便是,云晚意就不去镇北王府了。” 常景棣没看老太太,眼神如带着利刃,嗖嗖转向云恒益:“你的主意?” 云恒益听的好好的,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赶紧应道:“王爷明鉴,微臣不敢。” “据本王所知,这淮安侯府掌家的人是云恒益,既然他都没意见,其他人谁能指手画脚?”常景棣冷冷的抬起眼皮,眸中毫无温度。 “退一步说,云晚意是先帝所定的镇北王妃,又有皇上亲口下旨,又有谁敢质疑?” 老太太想到常景棣会反驳,忍住怒意,拿出令牌道:“王爷也莫要太自大,说起令牌,先帝赐给老妇的令牌,足以让老妇开这个口。” “不就是先帝所赐的令牌吗?”常景棣冷嗤一声:“谁还没有似的。” 这句话,给老太太整的不自信了,试探着问道:“你,也有?” “本王没有,但云晚意有。”常景棣侧头朝云晚意道:“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云晚意才从乡下回来,此前从未踏足上城,哪里会得先帝的令牌?! 偏偏她手中令牌无论花纹还是刻字亦或者其他,都与老太太手中的令牌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云晚意的令牌簇新,老太太的都褪色了! “这,这是假的吧?”老太太细细打量着令牌,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先帝令牌你怎么会有?” “晚意,伪造先帝令牌可是大罪。”老太君伸长脖子看了眼,低声道:“你可别犯糊涂。” 话音落下,老太太登时怒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伪造令牌,活够了吗?” “就是真的。”云晚意不慌不忙,解释道:“这令牌乃是固伦公主所赠,先帝给嫡出的皇家长女所准备。” “现在我也有这令牌,是不是意味着,老太太的话我不用听?” “你,你!”老太太拿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却无法再说一句话。 否认吧,连她手中令牌一并否认了,承认吧,连最后一丝能压制云晚意的东西也失去作用…… 其他人更是不好卷入其中,无法帮腔。 就在这时,常景棣开口打破沉默:“罢了,天气渐冷,本王也不愿意晚意来回奔波,受冻遭罪。” “往后本王会多来淮安侯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令牌都收起来吧,本王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以任何身份为难晚意。” 云晚意有些不解,语调上扬:“王爷?” 常景棣眨眨眼,冰山到了她这儿,只剩下春水:“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来看你。” 云晚意看到他的眼神,登时就猜到了其中意图。 她笑了笑:“有劳王爷,腿不舒服,还要为了我来回折腾。” “为你,不碍事。”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只要你能轻松些就好。” 散去后,云晚意主仆回萃兰苑,双喜没忍住好奇:“王爷为何会答应,明知道林州云家这提议没安好心?” “都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却都不知道他们要王爷来的目的。”云晚意与常景棣一样眨眨眼:“王爷顺着他们的心思来,不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禁足的云柔柔,知道了城中的流言和发生的一切。 她气的差点跳起来杀人——常牧云言语轻佻,几次三番调戏不尊云晚意?! 又是云晚意! 常牧云的目标不是皇位吗,他便是被云晚意那张狐媚子脸勾引,怎么敢摆在明面上招惹?! 不能杀人,出气的自然又是杏儿。 杏儿前几日被打的痕迹还没恢复,心伤旧伤交叠,差点一名呜呼。 最后还是樱草不忍心,叫人先把奄奄一息的杏儿抬出去,找人救治。 云柔柔疯够了,望着一地的狼藉,苦笑道:“是不是注定,我无论如何都争不过云晚意?” “她笑一笑,连常牧云那种人都不顾身份了。” “小姐。”樱草眸子阴沉,提醒道:“大小姐明知三皇子是您的未来父君,还要勾引,看来咱们不结盟也罢。” “与其活在大小姐的阴影中,永远低人一头,不如直接按照原计划进行!” “你是说……”云柔柔吸了一口气:“用先前的计划?” “对。”樱草笃定的点点头:“杀个措手不及才好!” “那好。”云柔柔眼神也越发狠厉,眸中透着对云晚意明晃晃的恨和狠:“她从回来,一点点拿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 “亲情,名声,荣耀,身份……我什么都没有了,既是如此,用她的命来填,不过分!” “明日镇北王也要来,那就让视她为珍宝的镇北王,一并看这场好戏吧,看看他中意的女人,有多不堪!” “吩咐下去,明日动手!” 第267章 那就好好看这恩德 这家人在那年饥荒时,撇下云晚意走的无影无踪,了无音讯,生怕被她拖累。 天灾之下,大人尚且难以活命,何况云晚意一个小孩子,还生着病。 若非遇到师父,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那年了! 不知道这家人是哪里来的脸面,竟然还找到她这儿来,还当她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 云晚意眼底涌动着恨意,并未动弹,也没回应。 见云晚意站在门口没任何情绪,韩文秀忽然嗷一嗓子,呼天抢地高喊道:“晚意啊,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想着你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会不会生病,呜呜呜,你是不是将为娘给忘了?” 韩文秀戏做的十足,满脸都是泪痕,花白的头发配上她沧桑的表情,的确挑不着错儿。 任在场的所有人看过,都会觉得她是个失去爱女,又重新寻到的可怜慈母。 连老太太,都因为和太夫人母女被迫分离不能相认的事,对韩文秀生出几分同情,眼眶红着。 可,云晚意依旧冷着脸毫无表情,目光里更没有半分温度。 对于她这个毫无亲缘的养女,韩文秀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个东西。 两岁多开始,云晚意就要照顾弟弟云大志,给云大志浆洗衣裳。 她那么小,连浸了水的衣裳都拿不起,却要在大冬日的冷水中不停的给他洗尿布和衣裳。 常年累及的冻伤让她的手在春秋稍冷些,就开裂流脓惨不忍睹,还是遇到师父之后,才被师父的妙手治好。 再大一点,云大志的饭菜都是她去做。 比她还高的灶台,必须搭着凳子才能够到,锅铲都要赶上她手臂长了,不知道被烫伤灼伤多少次…… 被家人宠着的云大志一身陋习,脾气古怪,就是不折不扣的小霸王,和家人一样看不起云晚意,把她当出气筒。 磕着碰着,做错了事,账都会算在云晚意身上,稍有不慎,迎接云晚意的便是一顿毒打。 吃不饱穿不暖,在拳脚中能顺利长大,已经很艰难了。 云晚意从未在这家人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亲情和关爱,他们对她,连对养的狗都不如。 这也是前世云晚意回到淮安侯府后,为何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惹大家不开心,讨好所有人的原因。 一方面,她渴望亲人的关爱,渴望那些有血脉联系的人,能对她好一点,另一方面,她害怕和小时候一样。 可惜,活了两世,云晚意都没体会到任何亲情关爱。 现在的她,也不需要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反而是常景棣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关心,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糕。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云晚意身上,只觉得云晚意的反应太过冷血。 韩文秀哀嚎了一阵,没得到任何回应,侧身给了云年富一个眼神。 云年富立刻会意,也开始扯着嗓子干嚎:“晚意啊,可算找到你啦,你是不知道爹娘找你找得多辛苦。” “看到你没事,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吃香喝辣,我们就放心了,我们穷点苦点没关系,你好就好。” 云年富这一哭,身后那贼眉鼠眼的男子也加入其中:“姐姐,我是大志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时候玩的可好了。” “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贪玩走丢,爹娘要寻我,也不会和姐姐你走散,好在老天开眼,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瞧着这几人的嘴脸,云晚意没想别的,脑中竟是云柔柔那无时无刻不在做戏的身影——她可算明白云柔柔的厚脸皮从哪儿来的。 真应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瞧瞧这做戏的一家子,和云柔柔那胡搅蛮缠的厚脸皮样儿,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晚意。”老太君并不知道这家子从前对云晚意做了什么,见她依旧没反应,清了清嗓子,低声劝道。 “他们好歹养育你一场,与你有恩,你……是不是不该这般冷漠?” “养育?”云晚意忽然就笑了:“祖母莫不是忘了,若非他们调换,在淮安侯府长大的是我。” “相反,他们的女儿在淮安侯府享受本属于我的荣华富贵,两恩相抵,只怕他们还倒欠我的!” “这。”老太君一顿,哂笑道:“你出来之前,这家人已经解释过当初的事,也不是有意抱错,是不小心的。” “一句不小心,能抹杀我受的苦?”云晚意微微抬眸,视线掠过韩文秀一家人的脸,和老太君对上,轻笑道。 “他们说是不小心,老太君就相信了,您一把年纪,不会这么天真吧?” 老太君这几日本就被林州云家的人压了一头,心里不快。 云晚意的态度又让老太君觉得威严有损,下不来台。 老太君脸色一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冷了几分:“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长一个样,分不清也正常,他们家贫,和淮安侯府不是一个档次,你受苦也没办法。” “他们好歹不缺你吃喝,你才能安然站在这,总不能因为误会,就不知感恩!” “是啊。”林州云家的老太太也不赞同,觉得云晚意太冷血了:“瞧他们情真意切,跋涉千里来见你,你怎么能这样?” “百善孝为先。”云鼎天和老太太因为同一件事共情,叹道:“你好歹叫了他们多年爹娘,可不能忘本。” “我们云家是大家族。”林州云家太夫人深吸一口气,道:“晚意,你作为上城一脉的嫡长女,不能失了风度。” 云晚意只觉得好笑。 这些人从未经历她的苦,嘴巴一张一合,却要她以德报怨? 都哪里来的脸? 云晚意心里那口气,忽然就平静了。 她微微一笑,视线掠过说话的几人:“既然大家要说,那我便一并说出来,也好商议到底如何来报这个恩德!” “大冬日要我穿着单衣赤着脚,用冷水给云大志洗衣服,三岁开始做饭,不知道被烫伤几回,衣不蔽体,挨饿是常事,挨打比吃的饭还要多。” “遇到大荒直接把我丢了,如果不是遇到好心人,早不知道死了几百遍,这恩,你们给说说,要怎么报?” 云晚意说完这番话,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倒是那韩文秀,跪着边往云晚意身边爬,边道:“晚意,当年我们也没办法啊,村子里谁家丫头不是做这些。” “照顾弟弟本来就是你该做的,那隔壁二丫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不能因此就恨我们啊。” “是啊,丫头。”云年富带着哭腔附和:“你小时候差点死了,是我们找大夫把你救活的。” “我们穷人家,老大就是要照顾小的,你出去问问都是如此,就村尾那户人家,他们直接卖了女儿给儿子娶亲,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不能因此就憎恶我们,好歹相处多年,养条狗都知道感恩!” 听到这话,云晚意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被她忽如其来的笑惊得愣住,不知道她忽然发的哪门子疯。 老太君更沉呵道:“你笑什么,疯魔了吗?” “我是疯魔了。”云晚意笑出眼泪,指着云年富道:“他说起狗,让我想起六岁那年,村里杀了猪分肉。” “好不容易分到了一些,他们一家人吃的喷香,我饿着肚子,实在馋的没办法,捡地上他们吃过的骨头,谁知道被云年富一脚踢开。” 云晚意歪着脑袋,似乎在回想当日的情形:“你怎么说来着,你说狗吃了骨头能看家,我是个无用的废人,不配和狗争食。” “寒冬腊月,我被关在门外差点冻死,还是隔壁二丫偷偷给我塞了块硬疙瘩,就这,的确那狗比我更要感谢你们!” 这些事似乎相隔很远,仿佛是前世发生过的。 又似乎就在昨日,她连云年富,韩文秀和云大志奚落鄙夷不屑的表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重生一回,她以为自己能把一切忘掉。 没见到云年富一家人时,她的确没再记起,可现在记忆随着他们几人的到来苏醒。 云晚意从来不是善心菩萨,不可能原谅这几人! 常景棣听到她这么说,心都在滴血。 他难以想象,她曾经遭受过什么苦难,又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 他只知道,这群人不可原谅! 面对云晚意的控诉,云年富抖了抖肥硕的身子,磕巴道:“你,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怎么可能那么对你?” “是啊,晚意,你爹对你可好了,上山砍柴都记得給你带野果子。”韩文秀赶紧帮腔:“小孩子没记性,你定是记岔了!” “说起那野果子。”云晚意止住笑意,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是采果子了,那是带给云大志的,云大志觉得酸,才丢给我。” 也仅有那一次,后来云大志不吃的东西,宁可丢了,都没再落到她手中! “你,你这孩子。”韩文秀无话可说,嗫嚅着道:“怎么尽说些没有的事呢?” 云年富也朝云家众人道:“她记错了,要真是如此,我们怎么敢寻来,那时候她太小了,记不得……” 常景棣就在云晚意背后,几番狡辩听得他磨刀霍霍。 若非身份不同,他简直想砍死这一家人! 第268章 留在淮安侯府 云年富几人坚持云晚意年岁小,记错事了,他们从未苛待她。 云晚意心知和这种赖皮没法说理,冷着脸,没再和胡搅蛮缠的几人辩驳。 云家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这家人找上门时做足了架势,外头的人都知道这家人是来寻亲的,顾着脸面,总不好直接把人轰出去。 云年富和韩文秀见状觉得她无话可说,越发起劲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喊冤,诉说着自己对云晚意有多好。 常景棣示意大寒推他上前,冷声打断道:“说了这么多,请问她的生辰是几时?” 叭叭个不停的韩秀文和云年富顿时停住,两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来。 云年富不知道常景棣的身份,瞧他坐在轮椅上,也没当回事,撇撇嘴道:“我家女儿的生辰,我们自然知晓,和你这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外人?”大寒上前几步,冷嗤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这位乃是镇北王殿下,圣上亲自赐了和大小姐的婚事。” “再说大小姐是淮安侯府的嫡小姐,千金贵体,瞧瞧你们,配吗?” “王,王爷?”云年富脸色就和变脸似的,一下堆满笑意,乐呵呵道:“原来是未来姑爷,是小人眼拙。” “都是一家人,姑爷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常景棣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大寒察觉到,立刻朝两人呵道:“什么姑爷,大小姐和你们之间毫无关系,你们的女儿是二小姐云柔柔,要找姑爷,得去三皇子府!” 大寒说完后,常景棣这才虚抬着手,做了个噤声的架势。 他微微抬起眼眸,眼底带着几分不屑:“你们先回答本王的问题,既口口声声疼爱晚意,总不会连她的生辰都记不得。” “这……”云年富一顿,讪讪抠着脑袋。 他们还真不记得。 云年富只知道两个儿子的生辰,这女儿从未放在眼里,哪里说得出来? 韩文秀也早就记不住了。 孩子抱回去后从未过生辰,依稀记得好像是年后依旧大雪纷飞的季节。 她扯了扯云年富的衣袖,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应该是一月份。” 云年富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只能蒙混道:“一,一月份吧,过去太久,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本王从未与晚意在一起过生辰,但却知晓她生辰并非一月份。”常景棣说到这,眸色陡然凌厉:“说什么放在心上,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晚意说的才是实情,小孩子最是记得事,也不会说谎。” 说罢,转向云恒益:“云恒益,你还不处理?” 云恒益冷不丁被点名,吓得一哆嗦,旋即出面,为难道:“王爷,他们到底养育……” 话没说完,就被常景棣冰冷的眸子吓退,改口道:“虽有养育之恩,却极尽虐待之事,的确,不该有牵扯。” “来人,把这几人赶出去!” 韩文秀一听要把人赶出去,也顾不得太多了,母鸡护犊子般拦在几人身前:“不行,你们淮安侯府不能仗势欺人。” 说着,韩文秀的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狠狠道:“云晚意,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们养你一场。” “若今日淮安侯府敢把我们扫地出门,我们出去就吊死在淮安侯府大门口,叫世人都瞧瞧,淮安侯府多狠,你云晚意又有多狼心狗肺!” 常景棣不愿继续在此胡搅蛮缠,更不愿意听他们张口污蔑云晚意,给大寒使了个眼色。 淮安侯府顾着脸面不敢动手,他身为云晚意的未来夫婿,大可来做这恶人! 大寒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着的云晚意忽然先一步开口:“所以,你们今日来到底要怎么样?” 她语气森冷,情绪莫辨。 韩文秀不知道是否有商量的余地,看了眼云年富,眼泪说出来就出来。 一改刚才的蛮横无理,泪眼婆娑凄凄惨惨道:“晚意,别怪当娘的在气头上说话不中听。” “我们好歹在一起多年,怎么可能没情分,走失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听说你要嫁人,我们只想亲眼看到你出嫁。” “对对对。”云年富附和道:“我们想弥补这些年的亏欠,等你嫁人,我们几个了却心愿,自然也就不赖在淮安侯府了。” 云晚意早就猜到他们几人目的不纯,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心。 要在淮安侯府住着,先不说她答不答应,云家众人肯定不会同意。 果然,不等她搭话,老太太蹙着眉道:“云家一大家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你们住的地方,别肖想了。” “柴棚子都行。”韩文秀赶紧道:“我们几个都是下等人,劈柴做饭,喂马烧火,什么都会。” “不需要占着淮安侯府的院子,就留个下人的住处给我们就行,这段时间我们还会帮着做活儿。” 老太太微眯着眼,问道:“你们当真只想待到云晚意出嫁?” “千真万确!”韩文秀举起手发誓,哽咽道:“云晚意到底是我养大的女儿,老太太,您肯定也是做母亲的人了。”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们对她再凶狠都不可能有恶意,您应该能明白为父为母的苦心。” 这句话,说到老太太心坎里了。 这些年,老太太独居庙宇,不就是给儿女谋划? 退一步说,这几人找上门,无非是因为云晚意,能给云晚意添堵,老太太自然乐意见得。 老太太心中有底,故作为难叹道:“那就依你们的,住在淮安侯府的下人房中,也不亏你们,按照活计,离开的时候结算工钱。” “哎哎,多谢老太太。”韩文秀赶紧磕头,道:“您可是大善人,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云年富反应过来,也拉着两个儿子一起给云晚意磕头。 很快,福伯就带几人下去安置。 老太太则是看了云晚意身边的镇北王一眼,无奈道:“孩子和长辈没有隔夜仇,他们瞧着市侩了些,爱子心切不假。” “多几张嘴的事,云晚意,你年后出嫁,也就这段时间了,稍微忍忍,别落下话柄,叫外人觉得你不好。” 第270章 就这点手段 云柔柔和韩文秀这对亲母女相见,并没有预想中的亲热。 其实细看之下,云柔柔有几分韩文秀的影子。 尤其是她的嘴巴和鼻子那一块,和韩文秀年轻时候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可惜,韩文秀这些年奔波劳累,为人又尖酸计较,整张脸垮了,尽显刻薄之相。 云柔柔看着这张面熟的脸,不免想到自己,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嘴上还是很乖觉:“您便是我的生母吧?” “是。”韩文秀搓着衣角,对云柔柔的示好并没有多少情绪,单刀直入道:“你把我们不远千里的叫来,不是为认亲吧?” 韩文秀这么直白,云柔柔索性也摊开来说了:“云晚意是你们一手带大,没有你们,她早就饿死了。” “如今她作为云家大小姐被迎回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你们难道就不想让她报答你们?” “想是想。”韩文秀想到白天云晚意那幅冷淡的样子,吊着眉眼道:“可惜她是个养不熟的死货,不肯给我们任何报答,还让我们住在柴房。” 说到这,韩文秀打量着云柔柔的穿戴,伸出手道:“对了,你当了十几年的淮安侯府大小姐,身上总有些银子,再不济值钱的东西不少,给我们一些吧。” “你两个弟弟初来上城,我和你爹也是,用到银子的地方很多。” 云柔柔摊开手,指着屋内的陈设道:“你自己瞧瞧我这儿还有什么东西算值钱,云晚意回来后,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作为养女,能在淮安侯府住着都是万幸,反观云晚意,镇北王光是聘礼都给了她价值千万两,更别说她行医挣来的银子。” “你们要银子,得去找她啊!” 韩文秀一顿,疑惑的盯着云柔柔:“行医?” “对啊。”云柔柔盯着韩文秀的脸色,道:“你难道不知道她会行医?” “会什么啊?”韩文秀一脸古怪:“那死丫头在我们家的时候没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可能行医?” “那就奇怪了。”云柔柔若有所思,道:“云晚意能快速在上城站稳脚跟,和她那身绝佳的医术脱不开干系。” “若非从小学医,她怎么可能会达到那境界,不仅如此,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我这自小学习的还要厉害不少。” “起初我还以为你们在家把她当金宝贝,作为大家闺秀培养的呢!” “说什么胡话,我们哪有那银子砸给她,我还奇怪呢。”韩文秀蹙着眉,狐疑道:“莫非这丫头是在后面的几年,走狗屎运有奇遇?” 看韩文秀那神色,的确不知情。 那就奇怪了。 短短几年,要想学会医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还得精通琴棋书画,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山野村姑,显然不可能。 再有天赋,也不可能! 云晚意,她到底是云晚意吗?! 云柔柔深思片刻,笑意越发明显,道:“可能是天赋使然,所以啊,你要银子,得拿着她的把柄去找她要,在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第271章 即将揭开的真相 苏锦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淮安侯府的众人伤透心了。 尤其是她害云晚意不成反被抓包后那一番疯言疯语,几乎把每个人都拉下水,揭露众人心里隐藏的小九九。 淮安侯府众人对她失望至极,尤其是老太君,本就隐忍她多时,这下还哪里会给她好脸子。 竹园偏僻,念在苏锦是苏家嫡女的份上,给她留了个绿荷照顾,但也仅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是以,云柔柔一路乔装过来,也没人发现。 竹园里亮着昏暗的灯光,屋内冷的堪比冰窖。 苏锦一脸憔悴,窝在软塌上不肯动弹。 绿荷耐着性子,在一旁劝着:“夫人,天色已晚,夜里冷得很,我们的炭火要没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都这个地步了,苏锦对云晚意的愤怒和怨恨丝毫未见,反而增加,咬牙切齿的骂着:“怎么睡得着?” “云晚意那野蹄子,存心不给我痛快,等出去后一定要亲手杀了她,否则这口气实在难消!” 经过这段日子,绿荷算意识到大小姐今非昔比,手段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她瞧着苏锦疯狂的样子,不敢把话说明白,委婉的低声劝道:“夫人别这么想,奴婢觉得大小姐并没有咱们想的坏。” “当着镇北王的面,还是大小姐留情,咱们才能继续留在淮安侯府……” 话没说完,苏锦狠狠一巴掌甩过去,狠狠道:“你这贱婢,难道也要为那野蹄子说话吗,她哪里是手下留情?” “她分明是要留着我慢慢羞辱,瞧咱们住的这位置,不就是她当初回府后安置的地方?” 绿荷捂着脸跪在地上不开口,云柔柔推开门,接过话道:“母亲说得没错,绿荷,云晚意是什么人,母亲难道还不清楚?” “你可别被她的假好心给蒙蔽了,瞧瞧你们现在的处境,全拜她所赐,从她让秦霜夺走母亲掌家大权开始,她就没安好心!” “柔柔?”苏锦难以置信的盯着门口,几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来了,不是被禁足了吗,要是被人瞧见可怎么是好?” “母亲。”云柔柔眼眶一红,紧紧抱住苏锦,道:“女儿虽被禁足,却也听说了您的遭遇,挂念您的安危,日夜揪心。” “府上的婢子都是拜高踩低的货色,我想尽办法也没能过来看您,不得已才能在夜半乔装而来,看到您没事,女儿也能安心了!” 苏锦回搂住云柔柔,眼泪早就先一步落下,百感交集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儿女,你最有孝心,也不枉疼你一场。” “我没事,你早些回去,以免叫人看到后被我牵连。” “我不怕被牵连。”云柔柔松开苏锦,把随身带着的包袱摊开,道:“您素来娇贵,这竹园冷的入骨,压根不是人住的地方。” “我给您亲手做了御寒的衣裳,还带了些糕点来,女儿无能,怕是……” 说到这,云柔柔呜呜咽咽到嚎啕大哭,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饶是苏锦再迟钝,也意识到出事了,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宝贝,你别哭,好好说给母亲听。” 云柔柔哭的半真半假,既是做戏给苏锦看,又是的确担心未来的处境。 一时间收不住,好一会才抽抽搭搭的停下:“母亲,这怕是女儿最后能尽的一点孝道,云晚意的养父母找过来了。” “那家子无赖至极,找到白梅苑敲诈勒索了一番,把我最后的银两都带走了……” 云晚意的养父母,那不是云柔柔的亲爹娘? 苏锦反应过来,仔仔细细问了一番。 云柔柔自然将那家人说的贪得无厌,十分可恶,隐去了她从中的挑唆。 苏锦听完脸都绿了。 她心疼云柔柔,也是打心里觉得云柔柔最好。 被关在竹园这几日,连云怀瑾和云怀书都没来,只有云柔柔还念着她。 苏锦作为母亲,断不会让云柔柔受委屈:“你是我精心养大的女儿,和他们无关,他们要养育之恩,得去找云晚意那个白眼狼才是。” “不怕,只要我还在一天,苏家还在一日,就不会让那家人欺负你!” “女儿相信母亲。”云柔柔点点头,哽咽道:“可母亲如今自身难保……” “别哭了。”苏锦看着破破烂烂的竹园,眼底的狠厉越发明显:“放心,我马上就能出去。” “只要我哥哥和父亲还是将军,云家就不敢真正将我如何!” “您有办法?”云柔柔泪眼朦胧的抬头,问道。 “你外祖父和舅舅要回来了。”苏锦咬咬牙,道:“只需要等年关,我就能出去,到时候新仇旧恨,我会一并找云晚意那贱人讨回来!” 离过年还有十日。 往年苏震天和苏威,都会赶在腊月二十四小年回来,算着时间也就短短几日了。 云年富韩文秀几人谋划,弄到药水,也得几日。 来得及。 云柔柔默默在心头盘算着,面上依旧凄楚,叹道:“谁能想到云晚意如此狠心,害了我还不够,连您这生母都不放过。” “还有淮安侯府其他人,受了您和苏家那么多好处竟过河拆桥,等我嫁给三皇子,就把您也接过去孝顺。” 苏锦欣慰的点头:“好,我还给您准备了嫁妆,你先回去,我在这儿没事的。” …… 母女二人互诉心肠,也被云晚意派来盯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她正准备睡下,听到这消息哈欠连天:“这云柔柔,就非要打乱我的瞌睡,一会儿韩文秀,一会儿苏锦。” “小姐。”立秋汇报完情况,压低声音道:“二小姐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她若真把大夫人当母亲孝顺,前几日就该去看望了。” “寻这个时机去,肯定有所图谋,我们用不用插手?” 结合前因,云晚意早就猜到云柔柔的企图了:“她和苏锦一样,受万般宠爱长大却自私自利。” “她去这一趟,无非是算计云年富韩文秀对我下手后把她供出来,她能让苏锦拼死保住她一命。” “还真是……算计。”立秋都被这无间断的勾心斗角恶心到了:“那咱们该怎么做?” 云晚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吴大贵和连珏的事,暂时没新线索?” 第273章 去九泉之下赎罪 苏锦痛的坐立难安,毫无尊严的滚到地上。 才几息时间,她连说话都成了问题,更别说站起来了! 苏锦忍住腑内剧痛,往云晚意脚边爬去,艰难道:“救我,你,你,不能,杀我!” “没什么是不能的。”云晚意淡然起身,走到苏锦身边,蹲下看她,如同看一条死狗: “别以为整个苏家和淮安侯府把你捧着,所有人都要让你,我不是你爹娘,也无把柄在你手中,杀你易如反掌!” 云晚意眼神清冷凌厉,看她时毫无温度,和常景棣那身煞气如出一辙。 或许两人相处久了,会越来越相似,又或许,云晚意本身就是这样! 苏锦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心中被惊骇填满。 她是真的怕了。 痛的嘴角流涎,顾不得一切,使劲往云晚意脚边爬:“我,我什么,都说,你,你解毒!” 短短几个字,几乎耗尽苏锦所有的力气。 说完这些,她伸出的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和缺了水的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企图吸入更多空气缓解疼痛。 可不管她怎么大口吸,那疼痛越来越厉害,从五脏六腑蔓延,很快遍布全身。 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所有骨头筋脉包括皮,都在痛!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痛楚! 苏锦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又无法昏死,保持着清醒。 云晚意看到她那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是不是在想,若就这么昏死过去,人还能轻松些?” 苏锦脑中发麻,死死盯着云晚意,她想哀求,想骂人,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云晚意又是一笑:“晚了,你身上的毒能让人痛死,还能让人到死都保持清醒,换而言之,必须活活痛死。” “若你一开始不嘴硬,乖乖说出我想听的,就不会变成这样啦!” 苏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说不出话,嘴里发出“嗬嗬”的动静。 “想说出当年的事?”云晚意猜到她要说什么,俯身问道。 苏锦涕泪横流,艰难的点头。 “刚才不是告诉你,晚了?”云晚意嫌恶的抓起苏锦的头发,一字一句,道:“连珏怀胎十月,去鬼门关走一遭才生下孩子。” “到头却被你夺走,她肯定比这难受百倍,从前我还不解,你为何明知我才是你的孩子,却处处偏袒维护云柔柔那假货。”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谁都不是你的孩子,恰好因为云柔柔身上没有连珏的血,又听你的话,所以你才喜欢她!” “真是一场笑话,不知道云恒益对于其他孩子的身份,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对三个少爷,也是倾尽所有吧?” 苏锦听着云晚意的话,表情越发狰狞。 她不想继续往下听了! 虽说她对云晚意的确不好,可她是真心对待云怀瑾云怀瑜和云怀书三人。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 云晚意看出她的想法,笑意越发明显,抓着她头发的手也微微使劲:“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告诉他们一切真相。” “告诉他们,你是如何狠心算计连珏,夺走她的孩子,最后杀了她!” “他们也会如我一般憎恶你,觉得你死不足惜!” 第274章 寻到你儿子 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云大志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中,一时间并未察觉哪儿不对。 他从未踏足过萃兰苑,只有云柔柔绘制的地图。 按照脑海中地图的走向,云大志一路摸索,终于找到了正屋。 想到屋内躺着的云晚意早就失去意识,会任他摆布,云大志就兴奋的难以自持。 他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似乎还有清浅的呼吸声自紧闭的床帏中传出。 一切,都在放大云大志的兴奋。 云大志逐渐忘乎所以,压根没感觉到屋内的香味,和他们燃的迷香完全不一样! 他摸索到床前打开床帏,就着屋外传来的朦胧光线,看到榻上隆起的被子,什么也顾不得,飞扑上去胡乱的啃咬起来。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温香软玉,而是窝心一脚。 云大志被踹飞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被子蒙头而上,紧跟着便是拳打脚踢。 隔着棉被,依旧疼的让他哭爹喊娘。 “哎哟,哎哟!”云大志被打的找不到北,痛呼求饶道:“晚意,别打,是我,云大志,是弟弟我啊!” 然而,他的呼救并未让拳脚停止,反而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大志被打的昏死过去。 寒露听到毫无动静,这才掀开棉被,啐了一口:“我呸,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敢肖想我们大小姐。” 她按照云晚意的吩咐,把肿成猪头的云大志抬到榻上,紧跟着朝静园而去。 是的,喝醉的云晚意,此时正酡红着脸颊,在静园老太君跟前坐着喝茶。 自打林州云家的人来,云晚意心情好叫一声祖母,心情不好就是一声干巴巴的老太君。 所以对于她出现在静园,老太君虽然诧异,更多的是开心。 毕竟,她愿意亲近老太君了。 可惜,云晚意醉的厉害,落寞的很,不太肯说话,不管问什么都不回答,就一个劲儿喝茶。 “晚意啊。”老太君看到她喝下第三杯茶,清了清嗓子,道:“你今日喝多了酒,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有什么心事明儿再说。” “祖母。”云晚意端着茶杯,醉眼迷离的抬起眸子,带着失望和不解问道:“其实我很纳闷,为何大夫人只喜欢云柔柔。” 老太君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叹了一声,刚要安慰几句,又听云晚意低声道:“会不会,我压根就不是她亲生的?” 老太君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怎么可能不是她亲生的,十月怀胎,那是我们整个淮安侯府都看在眼里的。” “只可惜,你母亲性子傲娇,难以接受弄错了孩子,柔柔又是她娇养着长大,自然感情深厚些。” 老太君说到这,看了眼云晚意,无奈道:“也是你性子和她一样,太倔强傲娇,不肯低头,母女凑到一块,竟成了死仇,唉!” “大小姐,您别这么想。”红霞嬷嬷端上醒酒的甜汤,接过话道:“大夫人性子素来如此,一时时端着贵妇人的架势,一时时什么也不顾。” “当着老太君的面也是如此,这些年我们都习惯了,您别放在心上,天色已晚,老太君也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也好,不耽误祖母歇息。”云晚意瞥见寒露的身影,喝了几口醒酒汤,摇晃着朝身后的婢子伸手:“扶我起来,回萃兰苑去。” 她醉的厉害,五个婢子全在身边看护。 一发话,几人都围上前搀扶。 “小姐且慢。”寒露站在最后,越过几人上前道:“奴婢刚才去外边看了眼,外头起了大风,还夹杂着小雪。” “小姐喝多了,这么出去容易风寒,酒后邪气入体麻烦的很,奴婢手脚快,先回萃兰苑给您取狐皮子斗篷,顺便把火龙烧起来。” “好。”云晚意酒劲儿上来,脸色更红,倚靠在离得近的双喜身上,朝寒露道:“你快去快回,别耽误祖母的事。” 寒露应声而去。 老太君看在眼里,不由感慨:“这几个丫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万事想的周到,办事也稳妥。” “将心比心。”云晚意似醉非醉,抬眼看着老太君,道:“我对她们好,她们自然为我好。” 祖孙二人又是无话,外边的确起了大风,呼呼吹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响动。 寒露手脚的确快,从静园到萃兰苑再回来,没一小会。 但再回来的寒露手中并无斗篷,还一脸的慌张:“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刚还说你们稳妥,怎么经不起夸呢?”老太君蹙着眉,不悦道:“你家小姐醉得厉害,慌慌张张再吓到她!” 寒露一把跪在地上,嗫嚅着道:“奴婢莽撞,实在事出有因,请老太监恕罪。” “怎么回事?”老太君掸了掸衣裳,疑惑道。 寒露肉眼可见的慌乱:“奴婢回去拿斗篷,推开门燃了灯,却发现,发现……” “支支吾吾做什么?”红霞嬷嬷呵斥道:“老太君跟前,好好说话!” “是。”寒露跪好,稳住心神,道:“小姐榻上竟然躺着一个看不出样子的男人,真是,真是太吓人了!” “什么?”老太君的手一拍桌子,猛然起身,疑惑道:“那人呢,可拘起来了?” “瞧着像是喝醉了。”寒露阵阵后怕:“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萃兰苑又没人看守,奴婢怕生事端,不敢动他,估计还在榻上。” “胡闹,居然不把人拿住。”老太君寒着脸,看了眼醉的朦朦胧胧的云晚意,吩咐道:“快拿斗篷来,随我去萃兰苑!” 从静园去萃兰苑必要经过白梅苑。 动静太大,云柔柔听到后大喜,带着樱草悄悄在大门口朝外看。 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火把忽明忽暗,云晚意又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云柔柔并未看到她在其中。 “真好。”云柔柔确定老太君满是怒意,大喜过望,眼底一片阴狠:“云晚意终于要栽了!” 樱草跟在她后面,轻笑道:“是啊,您可算要达成所愿了。” “这种时候,我们自然要去亲眼看!”云柔柔眼睛微眯,道:“再坐一会,等众人都被惊动,我们再装作听到动静寻去。” 云柔柔一心都在想云晚意的下场,丝毫没意识到樱草的语气不对劲…… 与此同时,云年富和韩文秀算着时间,也装作出来寻云大志。 他们几人仗着刚来淮安侯府,不知道府上布局,一路闹着问着,声音又大,自然惊动了所有人。 萃兰苑比起之前,燃了一盏幽暗的灯。 云大志在榻上悠悠转醒,头疼欲裂,周身也疼的紧。 这短短一会儿,他好像忘了发生过什么,脑子里混沌一片,如有大锤捶打一般难受。 再细想时,似乎做了一个春天的梦,梦中有个美女肤若凝脂,身段婀娜,如蛇一样和他缠绕。 梦境太过真实,光想着那幅场景,云大志已经热血沸腾。 他再也按耐不住本能的冲动,脑子里清醒的那根线也随之崩断,陷入幻想中,不知世事。 老太君带着一行人进来时,就见云大志周身只穿了一条遮羞的短裤,浑身青青紫紫,如昏君一般在屋内摸索。 嘴里还念叨着污言秽语:“美人儿,你躲在哪儿,美人儿,我要找到你了。” 红霞嬷嬷护着老太君几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疑惑道:“他状态不对,好像看不到我们?” “真是如此。”另一个胖婆子接过话,道:“像是嗑药了。” 老太君沉着脸,怒道:“不管如何,找几个小厮把人拿住,点灯审问,什么人竟敢擅闯淮安侯府大小姐的闺房,还如此孟浪不堪!” 老太君想到镇北王还留在府内醒酒,怒意又涨了几分,同时也阵阵后怕——好在云晚意去了静园。 要是云晚意留在屋内,醉成那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就算不发生什么,碰上这场面也要名声尽毁,那常景棣还不迁怒整个淮安侯府?! 云大志很快被几个小厮拿住了,还泼了好几盆凉水,可依旧无用。 他神色猥琐下流,嘴里一直在念叨着美人,时不时还在几人的扣押下,做出不雅观的动作。 “是大小姐养父家的长子。”红霞嬷嬷从云大志肿成猪头的脸上看出端倪,道:“只怕不对劲。” “赶紧去请洪钟。”老太君让人用被子把云大志罩着,怒声道:“再去把云年富一家人叫来!” 不用叫,云年富和韩文秀,已经和被他们惊动的一群人抵达了萃兰苑。 一路上,云年富和韩文秀都在和其他人说,当年云大志和云晚意姐弟情深,亲密无间,睡一张床长大。 众人虽然鄙夷,却也从他们反常的举动中意识到不对劲。 到了萃兰苑,韩文秀看到屋内燃起的灯火和老太君几人,颇为诧异—— 按照计划,是他们夫妻带着其他人寻来,推开门亲眼瞧见云晚意和云大志厮混的一幕。 怎么他们人还没来,院子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人? 来不及再多想,就听老太君沉声呵道:“把这对夫妻抓起来!”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韩文秀挣扎着,道:“我找我儿子,你们抓我做什么?” “淮安侯府无法无天啦,怎么无缘无故抓人?”云年富也扯着嗓子喊道。 “寻儿子?”老太君冷冷看着院子里的人:“真巧,你们儿子,我帮忙寻到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疑惑道:“静璃,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萃兰苑?” “姑母。”老太君行了礼。 还要说话,韩文秀率先喊道:“我儿子,你们谁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第277章 罄竹难书的罪行 樱草发完誓后,最后看了云柔柔一眼。 那眼底有痛快,有欣喜,有大仇得报后的轻松,唯独没有婢子为主的痛心和怜悯。 就如同云柔柔等云晚意坠入地狱一般,樱草等这一日不惜隐忍蛰伏,故作顺从,她也等了很久! 云柔柔被那复杂的眼神,惊得打了个冷战。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樱草为什么这么恨她! 来不及深想,樱草收回眼神跪好,提高声音道:“从大小姐被接回淮安侯府开始,二小姐就惶惶不安,担心大小姐会将她的荣华富贵抢走。” “所以二小姐仗着淮安侯府众人的宠爱,多次设计挑拨大小姐和几位主子的关系,让各位主子厌恶大小姐。” “后来大小姐不再隐忍,显现出各种本事,二小姐更加害怕,把一切不如意都怪在大小姐头上,变本加厉设计,想报复回来。” “雯一还有香草都是为二小姐顶罪而死,事情都是二小姐指使她们做的,奴婢今日选择说出真相,也是害怕重蹈覆辙,为二小姐背锅而死!” “此外,二小姐今日的计划是要让大小姐和云大志苟合,陷入万劫不复,还要让镇北王亲眼看着!” “她表面看着和大夫人母女情深,实则厌恶大夫人的很,哦,除了大夫人,二小姐还憎恶淮安侯府的每一个人。” “今日若是计谋得逞,接下来,二小姐也会继续报复每一个人……” “啊!!”云柔柔再也听不下去,捂着耳朵尖叫打断樱草的话:“贱人,你这贱人,胡说,你在胡说,我没有!” “是你,不对,是云晚意,是云晚意那贱人收买你,让你对付我的!” 老太君见状,朝几个婆子呵斥道:“还不把这疯货的嘴堵起来?!” 云柔柔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还不死心,疯狂的扭动身子,死死盯着云晚意,似要用眼神杀了云晚意泄愤! 云晚意对着她,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但那笑意也是一闪而逝。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云柔柔身上,没有察觉到她的任何表情! 等云柔柔的嘴彻底被封住,老太君朝樱草沉沉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把云柔柔的恶行说出来,罪行越大,越能惩治云柔柔,还不得罪常牧云! 樱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除了在淮安侯府里对大小姐的各种陷害之外,二小姐还在苏将军府兴风作浪。” “她利用苏将军府的怜爱,对刚生孩子的舅夫人下手,企图以舅夫人的命来对付大小姐,但被大小姐识破。” “此外,二小姐还杜撰出舅夫人是魇族人的身份,朝三皇子献宝邀功,哦,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和当初的瘟症有关。” 对于这场瘟症,云恒益或多或少猜到了些许。 樱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怕是于后面不利! 云恒益当即呵斥一声,打断樱草要说的话:“够了,云柔柔如此恶毒,本就不是我云家真正的血脉,来人……” “淮安侯急什么?”充当看客的常景棣慢悠悠的转动轮椅往前,道:“瘟症兹事体大,这丫头既然要说,可要说明白。” “你出言阻拦,倒显得心里有鬼,莫不是于你也有关系?” 云恒益身子一抖,赶紧讪笑着道:“王爷说笑,微臣再大的胆儿,也不敢拿百姓和自个儿的生命开玩笑啊。” “那就让这婢子继续说下去。”常景棣神色淡淡,转动着手中的柱子,慢条斯理道:“一个字也别漏了!” 樱草得了命令,往下接着道:“这场瘟症就是二小姐和三皇子故意为之,为的是什么,奴婢目光短浅,不好置喙。” “二小姐知道大小姐有王爷您庇护,如今在想着法让您死!” 云恒益听的冷汗直冒,给樱草使了好几个眼色,樱草却恍若不懂,还在继续:“当初老太君的病,亦是二小姐所为。” “她知道大小姐给老太君调理身子,妄图伤害老太君来陷害大小姐,和舅夫人的事是一个道理。” 相比起有理有据的诉说,樱草这种想起来一个说一个的样子,更自然很多。 等了一等,见樱草没有再说,老太君叹了一声:“就这些了吗?” “还有!”樱草一拍脑门,恍然记起似的,道:“当初的二小姐云朵朵,也是被现在的二小姐害死的!” “什么?!”秦霜惊呼一声,快步走到樱草跟前问道:“你再说一遍?!” “朵朵小姐的确是被二小姐所杀。”樱草十分笃定,带着惋惜道:“当时云朵朵小姐太得宠了,二小姐嫉妒不已。” “她借着年纪小,把云朵朵小姐和簌簌小姐推下水,本意是要杀了两位小姐,没想到簌簌小姐命大活下来。” “可惜了朵朵小姐,还那么小,什么都没做错,就被她的嫉妒害死。” 云朵朵可是老太君的心头肉,老太君又惊又骇,当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樱草笑了笑,瞎着一只眼,表情有些狰狞:“奴婢是家生子,自小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当然是亲眼看到二小姐推两位小姐的一幕。” 秦霜难以镇定,哭着质问道:“你当年为何不说?” “奴婢那时年岁也不大,说出来无人相信。”樱草深吸一口气,叹道:“再说大夫人风头正盛,大小姐又一幅无辜做派。” “知道真相的人全死了,奴婢岂敢说?” “竟是这样,朵朵,你死的好冤枉啊。”秦霜哀嚎一声,昏倒在地。 这一声凄厉的叫声,如同喊进了老太君心里。 “把二夫人扶进去!”老太君吩咐过后,再也顾不得身份,拿着拐杖冲到云柔柔身边一顿乱打。 云柔柔被捂着嘴,喊不出来,只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咽。 直到老太君累了,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樱草的种种招供,实在令人发指,在场的人,无不觉得云柔柔心思歹毒! 这时候的云柔柔,已经逐渐放弃挣扎。 她如同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周身疼的很,眼泪和落雪还有地上的水混成一团,无比难看。 别说荣华富贵,名声和尊严了,她现在比丧家之犬还要沦丧。 又是一番沉默。 还是云月如,用帕子半掩着口鼻,无比震撼的打破了这份沉默:“真看不出来,云柔柔瞧着温柔胆小,居然有一幅蛇蝎心肠。” “好在晚意有本事,不然早就不知道被她害成什么样儿了!” “唉,听的我都不忍心。”云翠如接过话,道:“也是难为这些跟在她身边的婢子,要为她作恶还要担惊受怕。” “好在这婢子及时醒悟。”王氏叹了一声,道:“否则大家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最可怜的是那小朵朵。”林州太夫人蹙着眉,道:“那么小,却遭了毒手。” 第283章 设计套话 小婢子不知道这相遇,一开始就是为他们设下的陷阱。 她跪在地上,痛哭着道:“我家小公子突发恶疾,几乎没了性命,想请您的马车帮忙,带一脚去德善堂。” “德善堂?”寒露掀开马车帘子,配合云晚意做戏:“你不知道吗,这便是德善堂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德善堂东家。” “啊?”小婢子一顿,连哭都忘了:“善人,东家,可否请您相助?” “既是救人,那便没事,带来。”云晚意坐在帘子后面,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德善堂。” 小婢子也没想到得来如此不费功夫,赶紧回去叫林嬷嬷。 林嬷嬷亦是没想到这么巧合,抱着孩子直呼阿弥陀佛,也没多想,上了马车。 去往德善堂的半道,林嬷嬷怀中的孩子几度变化,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她不得不跪在马车上,求云晚意出手相救。 虽是有意让她们相求,云晚意不会见死不救,接过孩子看了一眼。 孩子捂得很厚,体温却很低。 云晚意解开一层层的包裹,瞧着孩子身上竟还穿着两层夹袄。 “怎么穿这么多?”寒露没忍住,诧异道:“我没带过孩子都听人提过,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 “你们给他捂成了粽子,不生病才怪呢!” 林嬷嬷跪在云晚意身边,看了眼云晚意,解释道:“姑娘误会,我们做奶婆子的如何不知道要这般。” “可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雪小公子受了风寒,从那时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好,近几日天冷,病症逐渐显现。” “体温一日低过一日,若是高热还好,这低温症麻烦的很,看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起色,今日午后症状加重,啼哭不止。” “等等。”寒露又一次打断,疑惑道:“既是午后发病,怎么不早些去请大夫?” “这……”林嬷嬷一顿,脸色明显为难。 她早就要去请大夫,可夫人不让啊! 说什么请了几次大夫,一点毛病都没看出来,再去也是平添麻烦,闹得越大越不好。 就包括刚才,小公子命悬一线,夫人还是不同意,是林嬷嬷带着婢子,违令闯出来的。 “是人各有难处。”云晚意看出婆子为难,解围道:“她瞧着是伺候人的,哪里有决定的权利。” “是是是。”林嬷嬷讪讪的,低声道:“夫人觉得孩子就是体温低了些,没毛病,才一直没请大夫。” “这孩子是你们夫人亲生的吗?”芍药下意识接过话:“我们府上的小姐小磕小碰,夫人都着急的不得了。” “这孩子脸色惨白,毫无生气,你们夫人竟然不着急,哪里有母亲和孩子不亲近的?” 林嬷嬷脸色又是一变。 “胡说。”熙然郡主抬手,止住芍药的话,道:“别乱说话。” 她说完,眼神忍不住看了眼云晚意。 苏锦新丧,云晚意却没在家,还出来找她。 她心里当真不难受吗? 云晚意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笑了笑:“芍药说得没错,有的母亲是母亲,有的母亲并不是母亲。” “这孩子的确有问题,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先去德善堂,我施针后再看情况开药。” “孩子太小,受罪。”熙然郡主瞧着小孩儿那张似曾相似的脸,叹道:“唉,也是投错了胎。” 林嬷嬷和那婢子皆是一僵。 她们也曾私下说起此事,小公子其实足够听话了,六个月的孩子,寻常不哭不闹,除了吃之外,几乎没哭过。 最近的哭闹,皆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唉,果然是生错了胎! 一行人快步抵达德善堂,夜已经深了,德善堂早就关门,立秋叩开门。 王德发打着哈欠,看到几人明显一顿:“大小姐,您怎么……” “先别说话。”云晚意抱着孩子,吩咐道:“去上面的雅间,别惊动其他人,你先回去休息。” 王德发应声,准备好药物,退了下去。 云晚意施针的时候没让林嬷嬷和小婢子进去,放立秋芍药看着她们二人。 屋内,只有云晚意和熙然郡主,寒露几人。 熙然郡主迫不及待问道:“晚晚,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低温的症状又是怎么回事,我们从未听说过!” 云晚意见四下无人,顿了顿道:“并非单纯的低温症,刚才婆子和婢子都在,不好直说,这孩子乃是中毒所致。” “中毒?”熙然郡主惊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意识到林嬷嬷还在外头,又压低声音:“这么小,只会吃奶,怎么会中毒呢?” 云晚意缓缓摇头。 她也很奇怪,这毒药还是玄医一脉的奇毒!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中玄医一脉的毒药? 玄医一脉消失多年,根据师父算卜子所言,售出去的毒几乎毁尽了。 可,为什么她身边相继出现了这么多中玄医毒药的人? 到底是不是从师父手中流传出去的? 还是,玄医一脉当初并未死绝,还留有算卜子之外的血脉? 疑问涌上心头,云晚意心中的焦躁越发明显。 “晚晚?”熙然郡主瞧着她难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有别的不妥?” “是。”云晚意手中施针的速度加快,同时吩咐寒露:“把林嬷嬷和小婢子带去旁边屋子,我要亲自审问!” 熙然郡主赶紧道:“我也要去。” “这孩子总得有人守。”云晚意叹了一声,不希望熙然郡主搅和进来:“郡主,你在这守着孩子。” “好。”熙然郡主并未多想,道:“你且去,反正你也不会对我隐瞒真相。” 施针结束后,云晚意便去了隔壁屋内。 林嬷嬷见到她,立刻迎上前,焦急的问道:“小姐,我们小公子如何了?” 小婢子担心自己的安慰被牵连,也赶紧凑上前,问道:“小公子到底是怎么了,那低温症可有办法解开?” “小公子的低温,你们难道当真不知内情?”云晚意越过两人,坐在椅子上,抬眼打量二人的神色。 小婢子一脸的狐疑,林嬷嬷神色却是避了避。 云晚意没错过她那一闪而逝的不对劲,转而继续问林嬷嬷:“你是小公子的什么人?” “奴婢伺候小公子。”林嬷嬷心虚,避开云晚意的视线,低声道:“也算奶娘。” “小公子生下来就是你在照顾。”云晚意微微一笑,起身缓步走向林嬷嬷:“他一个小孩子,必是承不住毒药的刺激。” “所以这毒药定要有人来转化,削弱毒性,否则小公子早就死了,绝不是低温症,说吧,那毒是谁下给你的?” “这,姑娘,姑娘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林嬷嬷更不敢看云晚意的眼睛,跪下伏在地上,支吾道。 “小公子的低温,是风寒引起的后症,和,和奴婢无关!” 云晚意轻笑了一声,俯身掐住林嬷嬷的下巴:“那毒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以你的身体,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你既要用解药,肯定也知谁给你下毒,若不说,那恕我无法保住这小公子了。” 说完,她重新起身,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道:“去隔壁抱着孩子离开吧,别死在我们这儿。” 林嬷嬷没人牵制,却依旧伏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一旁的小婢子不知里就,应声道:“姑娘,您真的弄错了,嬷嬷一直对小公子很好,岂会对小公子不利。” “今日若非嬷嬷做主,我们也无法出来求助,您,您真的没法子吗?” 云晚意冷着脸毫无反应,没有搭理小婢子。 小婢子见她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又去拉地上的林嬷嬷:“走,这姑娘年轻,想必是没法子看出小公子的病情,才找中毒的托词。” “我们去泰和医馆试一试,听说那里的洪大夫不错,小公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我们都要被牵连!” 最后这句话,彻底把林嬷嬷说清醒了。 她不顾夫人的阻拦,费劲心力带着小公子出来,不就是为了谋取生机? 最近没人来送解药,她体内的毒有所变故,小公子被她奶水养活,自然也被牵连中毒发病。 那么多大夫都没诊断出毒药,这姑娘却诊断出来,想必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与其死,还不如先解毒! 想到这,林嬷嬷猛然伸手抓住小婢子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别,你先出去,我有些话同这姑娘说。” 小婢子顿时瞪大眼睛:“嬷嬷,你,难道你,难道这姑娘……?” “出去!”林嬷嬷提高声音,呵道:“小心你的嘴巴,别乱说话!” 看着小婢子出去,云晚意朝林嬷嬷笑道:“看来嬷嬷是想明白了,不过我能力有限,只能保住小公子一时。” “你若有半句假话,或者是对我耍心机,那就难保了!” 林嬷嬷赶紧磕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小姐……” 第284章 还了国公府的人情 没有云晚意的答话,林嬷嬷便一直磕头不起。 “得了,你若磕死在这,还怎么说?”寒露见状,扶起林嬷嬷,道:“还是先说小公子体内的毒吧。” 林嬷嬷额间红肿,起身后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寒露将她扶在一旁。 云晚意耐心耗尽之前,林嬷嬷终于缓过劲儿,一五一十说出缘由。 原来早在孩子出生前,林嬷嬷就在开始服毒,这种毒每隔半个月需要解药控制。 超过半个月不解毒,并不会立刻去死,但身子一日寒一日,等一个月时,腑脏冰冻而亡。 林嬷嬷已经半个月没解毒了,她倒是没事,但小公子食其奶水,毒一点点累积,体温越来越低。 云晚意早就诊出这种毒是什么,自然不需要林嬷嬷来解释。 她吸了一口气,眉眼间染上不耐:“说重点,谁给你下的毒,你院子里那位见不得光的夫人,又是什么情况。” “这……”林嬷嬷又是一顿,避开云晚意的眼神,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看来,你还是没准备好。”云晚意冷笑着,道:“既是如此,你带小公子回去吧,我治不了!” “别,别啊!”林嬷嬷赶紧哀求道:“您是奴婢最后的希望了,若是您也不管,这小公子定活不下去!” “那还不说?”寒露沉声道:“耍着我们玩儿?” 林嬷嬷纠结了一瞬,赶紧道:“奴婢继续说,让奴婢服毒的人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叫做月英。” “但月英的毒也是别人给的,奴婢的确不知道是谁,也不敢打探……” “等等!”寒露打断道:“这小公子,是你口中那夫人的孩子吧,她的人,连她的孩子都害?” “你就算要诓骗我们,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吧?” “是真的!”林嬷嬷跪着挪了几步,道:“月英并非一开始就跟着夫人伺候,她是夫人安置在南街院子后才来的。” “月英身份不同,有时候连夫人都不敢对她恶语相向,最近那月英不知去向,奴婢多时未得解药,连累小公子。”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那院子里的夫人,本是城中最大青楼里的花魁玉魅,您几位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青楼中打听。” “玉魅撞了大运,爬上了徐公长子的床,这才一朝得势,可惜徐公长子从未去院子里看望过。” 这些话,倒是和熙然郡主打听来的对上了。 云晚意垂了垂眼眸,冷声问道:“玉魅受制于何人,你可清楚?” “不知道。”林嬷嬷眼珠子一转,道:“虽然明里没听玉魅夫人提及过,但奴婢私下曾听夫人酒后说起了三皇子。” “所以……怕是和三皇子有关。” 云晚意微眯着眼:“玉魅也中毒了?” “奴婢不清楚。”林嬷嬷摇着脑袋,道:“我们去院子里伺候时,玉魅夫人的肚子已经大了。” “她虽有怨气,私下想着,怎么也不可能给一个孕妇下毒吧?” 云晚意一直在打量林嬷嬷的表情,但见她确实没有说谎,才道:“小公子的毒没那么好解开。” “我暂时给你们两颗解药,你吃过后能暂时压制毒性,但这毒存在越久对身子的损伤越大。” “哪怕最终得了解药解毒,原本损伤的身子无法复原,瞧你的年岁也就三十出头,家里还有老小。” “倘若不想就这么死了,我倒是能帮你一把。” “只要您能帮奴婢,奴婢什么都听您的。”林嬷嬷立刻问道:“您需要奴婢做什么?” “抱着孩子回去,为我打听个消息。”云晚意顿了顿,道:“但你耍花招,我可不会留情!” “是是是,您说,奴婢一定照办!”林嬷嬷忙不迭磕头。 云晚意微微一笑,低声在林嬷嬷耳边说了很多。 林嬷嬷点头越发频繁,最终仰起头表忠心道:“奴婢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办妥。” “记住了。”云晚意嘴角微勾,将解药放在她手中:“今日救你和小公子的不是我,也和德善堂无关,是你们幸运,遇到了一位游医出手。” 林嬷嬷慌忙把药塞进嘴里,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朝门口看了眼,低声道:“奴婢能守口如瓶,可门外那婢子……” “她不会出现了。”云晚意早就想好了那婢子的去处:“她不堪在小院子里挨打挨骂,趁你们求医之际逃跑了,你也不知去向。” 林嬷嬷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试探道:“您,您,您要杀……” “对,杀了她。”云晚意居高临下,轻声道:“所以你看清楚,我不是好人,你别耍心机。” “刚才给你的解药中,还有别的毒,一念之差,你会死的更惨。” 林嬷嬷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再度磕头,语无伦次的表达衷心。 “够了,带孩子回去吧。”云晚意摆摆手,道:“今日的事全当没见过,我需要你时,自然会派人寻你。” 林嬷嬷慌忙出去,果然没再看到小婢子! 她心中更是难受,生怕晚一步自己也要被留下,赶紧带着小孩子离开,匆匆回到小巷子中。 等林嬷嬷二人离开,立秋才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就是林嬷嬷以为已经死亡的小婢子,小婢子被堵住嘴锁住身。 “小姐。”立秋上前问道:“这小丫头回不去院子,该如何处置?” “既是无辜性命,送走吧。”云晚意摆摆手,道:“远离上城,永远也别被找到。” 立秋点点头,会意道:“整好我们名下的商队要出北荣,奴婢会给她一笔银子,永远不会回北荣。” 立秋带着小婢子离开,熙然郡主迫不及待的出来,问道:“晚晚,情况如何?” 云晚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隐去了毒药的事。 “果然!”熙然郡主握着拳头,咬牙道:“父亲是被陷害的,晚晚,既是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帮我们!” “等徐家的事情结束,我给你当牛做马,做婢子伺候都行。” “得了。”云晚意点了点她的脑门:“我岂敢让堂堂郡主给我当牛做马,我欠徐国公一个人情。” “自然,你们家这个事,我一定会帮到底的,就算不为别的,也得顾着你我的情谊。” 若非徐国公慷慨拿出麒麟血,外祖苏震天也不会恢复。 这个人情,就当时她还了吧。 “晚晚,你真好。”熙然郡主一把搂住云晚意的脖子:“我可能是上辈子做好事了,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好了,太晚了,先回去。”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回去太晚,你那祖父怕也不会饶你。” “你送我,祖父就不会说啦。”熙然郡主调皮的吐着舌头,道。 等送完熙然郡主,回淮安侯府已经是后半夜了。 淮安侯府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动静。 越靠近苏锦生前的院子,声音越大。 云晚意没打算搭理,直接往萃兰苑走。 就是可惜,当年苏锦为和云柔柔住得近,两个院子间离得也近。 “这动静,晚上可怎么睡啊?”寒露朝那方向看了眼,蹙眉道:“也难为云家那群人,竟然应允府内行丧。” “明面上苏锦还是淮安侯府的大夫人,丧事没有大肆操办,本就惹人深思。”云晚意冷笑道:“自然不会再失了最后的体面,落人话柄。” “要不,咱们出去睡一晚?”寒露轻声询问道:“不然这动静闹一夜,实在揪心。” “不用了。”云晚意无所谓:“耳朵堵住,也没什么无法睡着的,她又不是我的生母。” 两人说话间,到了萃兰苑门口。 双喜在院子外来回踱步,瞧着十分焦灼的样子。 “双喜,你素来胆小,怎么在这儿等?”寒露好奇,喊了一嘴。 双喜听到动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匆忙奔来。 气喘吁吁到了云晚意跟前,急声汇报道:“小姐,您先别进去,苏老夫人在里头,身边还跟着小少爷,只怕是来问罪的。” “来都来了,躲不过。”云晚意叹了一声:“来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双喜愁眉苦脸:“小少爷脸色也不好看。” “知道了,你们在外边等。”云晚意顿了顿,道:“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最好是分散看管,别叫人听了墙角。” 云晚意只身一人进门,迎面就瞧见苏老夫人满是憔悴的坐在软塌上。 她手边,是一脸担忧的云怀书。 听到开门声,苏老夫人和云怀书几乎是同时看来。 “外祖母。”云晚意行了一礼,道:“天色已晚,您怎么还不休息?” “我睡得着吗?”苏老夫人缓缓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云晚意身边,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闭上眼,就是苏锦那张难看的脸。” “虽然处理过,可我跟随你外祖在前线呆过,分得清死人样儿,她分明是受过虐待,中毒而亡。” “云晚意,你且告诉我一句明话,她到底是什么死的?!” “你的母亲苏锦,真的,是被云柔柔所杀吗?!” 第285章 不怕报应 苏老夫人问一句,就往云晚意的方向逼近几分。 最后一句话落下,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苏老夫人昨晚又哭又闹吵嚷了一夜,白天也没能入眠,整张老脸浮肿难看,配着死死瞪着的眼睛,狰狞可怕。 云晚意微微凝眉,往后退了两步。 云怀书先一步过来,扶住苏老夫人,道:“母亲乃是中毒而亡,是被云柔柔那毒妇给毒死的,的确和晚意无关。” “我不是三岁小孩儿。”苏老夫人推开云怀书,眼神一直在云晚意身上:“你们合起伙来能骗别人,瞒不了我。” “云柔柔在云家失了地位,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傻兮兮的苏锦,云柔柔杀了谁,也不会杀了苏锦,害死苏锦的一定另有其人!” 倒是和云怀瑾来兴师问罪的情况一样。 老太太已经彻底怀疑起了云晚意。 但怀疑又能如何,没有证据,就和当初的连珏一样,是生是死,全然没人知晓! 不仅如此,前世的云晚意压根没察觉身世有问题,以为苏锦就是她的生母,百般讨好,低到尘埃,想要博取那点点的母爱! 想到连珏,云晚意心中压制的恨意上涌,一时间也没顾得上称呼:“外祖母是觉得我杀了苏锦?” 苏老夫人一顿,吸了一口气,道:“瞧,直呼其名,她还没下葬,尸骨未寒,你是她亲女儿,怎么能如此狠心?” “直呼其名,是因为她的作为不配做我母亲,外祖母可曾听过有因有果?”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百般怨念: “苏锦有现在的下场,未必不是因她种下的恶果,倘若您真觉得是我所为,大可报官查证。” “你,这是不肯承认了?”苏老夫人老泪纵横,看着云晚意问道:“就算可怜给我老婆子,给一个清白,也不肯?” “苏锦被云柔柔毒杀,认证物证都在,的确和我无关。”云晚意对上苏老夫人的眼神,丝毫没怯。 “怎么可能是她?”苏老夫人见云晚意始终不肯承认,颓然两步,一下瘫坐在地上,嚎啕道:“可怜我的女儿!” “你悲惨一生,竟连死都不明不白,我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死,我可怜的女儿……” 换做以前,云晚意记着前世外祖的恩情,也定要上前扶起苏老夫人。 可她一口一个“我的女儿”,一口一个“死的不明白”,将云晚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勾起。 苏锦是她的宝贝女儿,连珏不是吗,她不是吗?! 死的不明白的是连珏,是前世的她! 果然是伤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晚意!”云怀书伸手去扶云晚意,对她颇有怨怼:“外祖母刚失去女儿,你就不能顾着些她的情绪吗?” “三少爷要我顾着,难道是要我承认我杀了苏锦?”云晚意冷声问道:“你若想当这孝子我不阻拦,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你真是,真是……”云怀书想要责备,可转念想到从前种种,又不得不将话压下,改口道:“算了。” 云怀书心中百感交集,扶着瘫软的苏老夫人,劝慰道:“外祖母,您不眠不休也不行,我先带您去休息。” 苏老夫人眼泪都要流干了,双眼却充满怨恨盯着云晚意,起身后沙哑着声音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 “人是你杀的,我知道,云晚意,难怪苏锦曾说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个没心肝的狠货,竟能狠下心弑母。” “我且看着,且看着你遭报应的那一日!” 报应? 云晚意嘴角微勾,无声冷笑着。 她前世被这些人蒙蔽,当了彻头彻尾的傻子,早就遭了报应,既是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还怕报应吗?! 苏老夫人越说越激动,视线往下,看到云晚意脖子上的珠串,忽然疾步走近一把拽下:“这珠子,我给的是通情达理的云晚意。” “如今的云晚意冷血恶毒,压根配不上!” 坠着鸽子血的绳子有些年头了,这一拽,绳断的同时,配珠掉了一地。 也把云晚意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鲜红的印子。 “晚意。”云怀书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想要上前查看情况。 苏老夫人一把抓住云怀书的手:“她不配你关心,走,我们走!” 云怀书担忧的看了眼她,最终还是选择先把苏老夫人带走。 门开后,双喜第一个冲进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疲惫。 双喜看出她的情绪不好,没有继续发问,默默的给她端上热水,捡起地上哪些小碎珠子。 “小姐,您曾说业障因果自有报应。”立秋跟在后面进门,低声宽慰道:“您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为此质疑您的决定。” “我从未质疑,只是……”云晚意抬头,不知道如何描述心中的感受:“苏锦死了,是我所愿,我不后悔。” “可那些还不明朗的真相没法说出来,以及……以及真相中的那些人,明明,不该是这样。” 连珏的事涉及前朝罪臣,不能公之于众,证据也尚未收集完整。 她只透露了些信息给云怀瑾,她与苏锦并无母女感情,下手能毫不犹豫,可云怀瑾几人不同。 立秋明白她的顾虑,叹道:“即使是不能揭露的真相,那也是真相,不可能永远埋于谎言下。” “三少爷也好,苏老夫人也罢,或者是大少爷甚至是二少爷,总有一日会知道。”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烛火,思绪仿佛回到了前世。 那些波诡云涌的算计,为达目的而起的腥风血雨,所有人悲惨的下场,似乎都在提醒她,不该因为苏老夫人的话而波动情绪。 是啊,她重生一回,目的是对付仇人。 连珏是前世没被发现的意外,可今生她既然知晓,说明是命中注定。 注定她要为生母讨回仇怨! 云晚意心头豁然开朗,起身吩咐道:“去连慒那边的人,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立秋见她想明白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您放心,既然咱们要查,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第286章 忽然而起的流言 寒露不知道云晚意为何忽然变卦,梳洗过后,出去找人办妥这件事。 与此同时,林州云家的几人正聚在一起。 苏锦院子里敲敲打.打,谁也睡不踏实。 老太太打着哈欠,老脸上满是厌恶:“死了还要折腾人,真晦气。” “的确晦气。”太夫人接过话,道:“但这也是我们的时机。” “母亲的意思?”云鼎天微微蹙眉:“趁这个机会,从云恒益手中夺过淮安侯府的权利?” “不是,夺权不能太着急,也不能落人话柄,要让他们主动求我们,让我们接管。”太夫人神秘一笑: “上城云家接连出事,养女杀了养母,亲女儿事不关己,已经足够混乱,不如我们趁机加一把火,乱上加乱?” “还怎么加?”云鼎天微微一顿,提醒道:“您刚才也说了,短短几日,他们的大夫人死了,二小姐下狱,二夫人带着病秧子女儿悄悄回娘家。” “剩下的云恒益不顶事,老太君年岁已高,几个崽子年轻,更不用放在眼里。” “是啊。”老太太想到之前的事,冷哼道:“苏锦和云柔柔的事太突然,又一次打断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害得咱们白费一场心机。” “别忘了还有云晚意。”王氏在一旁低声提醒:“她一个人,抵得过刚才说的所有人。” “正是。”太夫人赞许王氏的话,点头道:“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盯着各个院子,苏锦的死似乎没那么简单。” “苏锦死的那一天清晨,据有个丫鬟说,她瞧见云晚意去过竹园,而且昨儿半夜,苏老夫人去云晚意的萃兰苑闹了一场,指责是云晚意杀了苏锦。” “你们细想想,云柔柔身份尴尬,就苏锦维护的紧,她没必要杀了苏锦,保不齐还真是云晚意干的!” 云鼎天顿时悟了,接过话道:“您的意思,不管消息真假,先透出去?” “对,亲女儿杀了母亲,嫁祸给无辜养女。”太夫人笑意越发深刻:“云晚意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云鼎天忍不住拍手:“厉害,我这就派人去做。” “还不够。”太夫人叫住他,道:“苏锦的死恰好能警告老太君几人,云晚意连生母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等会去看老太君,会以安慰的名义挑唆,你再去查曾经在苏锦院子里伺候的婢子,把死的说成活的,懂吗?” 云鼎天连连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必然认证物证给她弄的清清楚楚!” 太夫人满意的点头,同时握住身边老太太的手,道:“放心吧,这淮安侯府,迟早会物归原主。” “再说,那养女死了,和三皇子的婚约空出来,不也是咱们的机会?” 一番商议后,云鼎天率先出门。 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一身青衣,白发白须,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云鼎天没打算搭理,奈何那道人艰难的迈步上前,把他错认为淮安侯府的家主,还要见淮安侯府的大夫人苏锦。 云鼎天想到死去的苏锦,再看这道人的模样,察觉不对,就多问了一嘴。 一番询问,才知道这道人来自九州,最擅长驱邪避魔。 云鼎天结合前因后果,顿时猜到了个大概。 这道人,是苏锦不远千里请来对付云晚意的! 云鼎天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另一招。 他捋了捋胡须,故作惋惜的叹道:“道长来晚了一步,这淮安侯府的大夫人,已经被邪祟给害死了,今日下葬,唉,晚了啊!” “什么?”那道人一惊,难以置信道:“贫道接到消息紧赶慢赶,还没一个月,这,怎么会呢,再说淮安侯府并未挂白幡定丧啊!” “邪祟厉害,把大夫人逼得声名狼藉而死,不挂白幡,也不办丧事。”云鼎天煞有介事的压低声音,凑到道人身前,道 “道长既然不远赶来,定然和大夫人有几分交情,我身份不同,不好引你进去,但大夫人的母亲乃是将军府老夫人,你等会候着,找到老夫人,必会知道一切。” 道长仰头看了看天气,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天逐渐大亮,这几日一直阴沉着,以尽早的天气来看,又要下大雪。 云鼎天也没和道人多纠缠,说完这番话,带着随侍匆匆离开。 道人盯着淮安侯府的牌匾片刻,随即也找了个地方静静等候…… 与此同时,常牧云一夜未眠,正黑着眼眶大发雷霆:“短短几日,苏锦死了,云柔柔下狱,还差点咬死我。” “这么一来,和苏家的联系不就得完全斩断,云柔柔这废物东西,除了跟母狗一样谄媚讨好,竟一点用也没有!” “三皇子息怒。”追云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相劝:“现在要紧的不是关注死人和废人。” “您牵扯进瘟症的事,皇上虽没有相信那婢子的供词,可按皇上多疑的性子,只怕对您越发厌弃,还有……” “用你来提醒?”常牧云瞪着猩红的眼睛,狠狠把酒坛摔在地上,越说越激动:“我付出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局面,却被这些蝼蚁连累。” “我就不相信这一生注定是阴沟里的老鼠,注定要被命运踩在脚下,我不甘心,便是豁出命也要逆天改命!” 追云知道主子的脾气,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敢在常牧云盛怒时开口。 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爷,您一定能对抗命运,可眼下,玉夫人那边派人来问话了。” “玉夫人说,会再帮您最后一次,但也明说,不准有下次。” “玉夫人,玉夫人。”常牧云已经有了醉意,念叨着这名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呵呵呵,她以为她是谁。” “一个弱女子,既能操控这么多,为什么不能直接出手,难道不是要把我当做棋子,我凭什么都听她指挥?” “爷。”追云四下看了眼,声音压低,道:“咱们府上不干净,您少说这些,玉夫人那边是我们的助力,暂时得罪不得。” “我知道。”常牧云眼中一片阴鸷:“那女人还说了什么?” 追云头低了几分:“”还要您想法子,继续搭上苏家和淮安侯府。” “罢了。”常牧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派人去和玉夫人说一声,我会做到的。” 他要云晚意,不惜一切,也一定要坏她和常景棣的婚事! 有了云晚意,不愁和云苏两家的关系! …… 常牧云府内,不止一道眼线。 即便是保持十分戒备,旁人接近不得,可他发疯时的声音太大,难免会透出些声音。 此时,一枚暗线正跪在常景棣跟前,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听到的话。 常景棣捧着暖手炉,听完后挑眉道:“你是说,常牧云背后的人叫玉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背后的人。”那小厮乔装打扮过,跪在地上回答道:“平日三皇子伪装的极好,说话做事找不出半分破绽。” “但昨儿喝了一夜酒,清晨失控,喊出了玉夫人的名字,小人离得远,旁的没大听清。” “玉夫人。”常景棣眸子一暗,侧头问大寒:“有这号人吗?” “根据咱们现在掌握的消息,没有。”大寒回话间,想到一人,又道:“但徐腾在外边的花魁,名叫玉魅。” “玉魅,未必一个花魁,有这么大本事。”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缓声道:“本王这腿疾犯了,去淮安侯府找云大小姐。” 常景棣刚带着大寒出门,迎面就碰到了慌慌张张的谷雨:“王爷,王爷,不好了!” “好好说话。”常景棣微眯着眼,道。 谷雨缓了一口气,道:“临近年关,天不亮外边就摆上了集市,还传出了不少流言,和大小姐有关。” “继续。”常景棣脸色一变,道。 谷雨不敢耽搁,赶紧道:“说来奇怪,这流言又分为两种,其一是说,淮安侯府大小姐并非大夫人苏锦的血脉。” “其二,则是淮安侯府大夫人死的七窍,是被奇毒毒死的。” 两种流言,稍微联想,就清楚还有更难听的。 常景棣冷声问道:“两种传闻结合,说云晚意杀了苏锦,是因为她并非亲生血脉?” 谷雨点点头,小声道:“而且外头说得,比这还要难听。” “流言不可能忽然而起。”常景棣想了想,道:“派人去查从哪儿开始传的,本王去见一见云晚意。” 流言的事,云晚意也知道了。 寒露汇报完,疑惑道:“咱们只传出您并非大夫人亲生,为何还有您杀了大夫人一说?” “我们利用流言,旁人也能。”云晚意稍微一想,冷笑道:“林州云家那边,可有动静?” 第288章 高人老道 苏锦下葬,云晚意到底没有现身。 不知谁把这情况透出去,流言再度变化。 从云晚意弑母,到现在的她心狠手辣,毫无心肝。 更让人诧异的是,苏老夫人在苏将军府门口张贴告示,明明白白写着,淮安侯府嫡长女云晚意,与将军府的心善和气不符,从此陌路。 这一告示,更是加重流言,越传越离谱。 此时,苏将军府内。 苏老夫人正面对先前曾出现在淮安侯府门口的老道,满是悲痛:“道长是说,锦儿在前些时日,就已经知道要出事,修书请你前来?” “是。”老道甩着拂尘,叹道:“可惜近来大雪不断,从九州前来路上不好走,耽搁了几日,还是慢了一步。” 苏老夫人眼中含泪,颤声道:“锦儿平日是有些荒唐,可她罪不至死,云晚意那孽账,竟然不顾人伦,把锦儿给毒害了!” “道长晚了这一步,也不算太晚,我要你出面,把那孽账从云端拉落谷底!” 道长微微蹙眉,带着些许顾虑:“在捡到老夫人您之前,贫道大致打听了一番,淮安侯府的大小姐,身份似乎不太寻常?” “哼,有什么不寻常的?”苏老夫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啐了一口:“不过是淮安侯府丢在外头不要的弃子。” “也就是镇北王府的婚约无法推脱,这才让她从脏脏的乡下出来,坐上淮安侯府大小姐的位置,她配吗?!” “老夫人。”道长鞠了一躬,道:“还请您平息些怒火,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无缘无故,贫道无法帮忙。” 苏老夫人想到苏锦,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苏老夫人死死捏着拐杖,恨声道:“锦儿前几日就出事了,云晚意那孽账来我这说了一番,我只以为锦儿被禁足。” “想到那一幕我就后悔,没能亲眼去淮安侯府看一下,不然锦儿不至于在荒僻的竹园,死了一整日都没人知道!” “那小孽账有心计有手段,回来短短几个月,就闹得如此地步,道长,您一定要为锦儿讨回公道!” “只要您能弄死那孽账,我们苏家定举全家之力,助您在上城立足,重新壮大山门!” “报酬的事以后再说,按照您所言,真的是大小姐毒杀大夫人?”道长掐着指节,开始推算起来:“劳烦老夫人说一说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苏老夫人回想起往事,叹了一声,报出了云晚意的生辰。 道长一边按照生辰八字推算,手中的动作逐渐减缓,眉心紧锁,一脸的不解:“不应该啊,这大小姐的命格……不对,不该。” “什么意思?”苏老夫人抹了把眼泪,问道:“哪里不对?” “如果老夫人您说的是事实,这大小姐几个月前,有一死劫。”道长眉心都要蹙在一起了:“遇水则死,命格难解,很难躲过。” 话没说完,苏老夫人立刻惊疑道:“是了,根据苏锦所言,在两三个月前,云柔柔把那孽账诓去赵家。” 第289章 正好给她查证之便 云晚意从云月如脸上收回视线,转而朝云翠如看去,言简意赅:“说。” 云翠如和云月如对视一眼,讪笑道:“外头风冷,能不能进去说话?” 云晚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越过几人走向正屋。 她不回答,云月如二人就当她默认了,赶紧跟上。 屋内火龙烧的足,迎面就是一股带着淡淡药香味的热浪。 云月如微微皱了下鼻子,顺着云晚意的动作,不请自安,坐在她对面道:“晚意,云柔柔不是云家血脉,充其量就是个鸠占鹊巢多年的养女。” “她能得三皇子侧妃的位置,不外乎是运气,她既然死了,这婚约,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们真正的云家人?” 云晚意终于知道这两姐妹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的意图了。 看来借着流言来看望是假,这才是真正目的。 就是可惜这俩有心计,却眼睛瞎,常牧云那德行,也值得肖想? 不过细想想,云翡如的夫君谢柳义投奔常牧云麾下,林州云家也间接和常牧云绑在一起。 云翠如这一出,未必有多少真心,大多是为以后。 云晚意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讽刺,故作不知:“所以呢?” “拨乱反正。”云翠如接过话,道:“三皇子虽不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却人如暖玉,性格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 “翠如见过他几面,为其才情人品倾倒,且看侯爷也有心思和三皇子交好,所以愿意为其效力。” “找错人了。”云晚意依旧垂着眼眸,拨弄着手边的茶盏:“你喜欢三皇子,想要这婚约,得去和淮安侯商议,跟我说没用。” “我们去找过淮安侯了。”云月如声音小了几分,似乎难堪,又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说。 云晚意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眸,眸中总算多了几分情绪,却是讥诮:“淮安侯让你们来找的我?” “也不是。”云翠如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道:“对于圣上所赐的婚约,淮安侯也没办法改变,云柔柔死,婚约本不需要继续。” “但,太后近来凤体欠安,后妃们也相继出现问题,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圣上为此大为头疼。” “你是神医,倘若能治好太后和后妃,自然能对圣上开口,讨这个无关紧要的婚约继续的机会。” 云晚意眉头一挑。 这倒是个接触后妃病症,查那郑杏林祖传方子的机会。 她医术虽然很好,可身份尴尬。 作为未来的镇北王妃,不管是自荐还是常景棣推荐去宫中治病,都会引起圣上猜疑。 圣上对淮安侯府的情况也知道一二,推荐人换成云恒益,面对后宫无解头疼的情况,他会答应的。 这两姐妹的小九九,倒是给云晚意行了个方便。 云晚意心中所想,半分也没在面上表现,依旧淡漠清冷:“凭什么?” “啊?”云翠如又是一顿,旋即赶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么说你也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此举都对淮安侯府有利。” 第291章 承认连珏的事 云恒益对苏锦不能生育的事,的确不知情。 但坠马之事,他也在场。 十来岁的苏锦和上城里其他闺秀的文静不同,有武将世家的张扬热烈。 在冬日的围猎中,苏锦不甘落于人后,追逐一只红狐进入深山,一去不回。 直到天亮后,派出去搜寻的人,才在山后的斜坡下找到她,此时距离她跌下山坡,已经过去整整一夜。 苏锦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几乎丧命,被救回后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个结果只有苏老夫人和近侍知晓,苏老夫人清楚这对于未出嫁的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她重金收买太医隐瞒此事。 伤势养好后,苏锦一改往日张扬的性子,关起门悉心学习女红规矩…… 后来苏锦看上云恒益,非他不嫁,两家促成这桩婚事,更无人把这段往事放在心上。 云晚意还是在调查连珏的事情上,意外得知真相。 这也是云晚意为何对苏老夫人态度大变,逐渐狠心的缘故。 苏锦不能生育,苏老夫人明明就知道,所以后来苏锦对连珏的作为,苏老夫人绝对参与其中! 不说做了刽子手,至少帮苏锦隐瞒。 否则,连珏消失在庆丰山,苏震天那边不好交代,连珏连生几个孩子,未必能如此天衣无缝! 云恒益面色阴晴不定,盯着云晚意似要瞪个窟窿出来:“既是辛秘,你又怎么会知道?” “做过的事,隐瞒再好也能查出蛛丝马迹。”云晚意冷哼一声,道:“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狠心对付苏锦?” 云恒益眼睛再度瞪大,恍若不认识一般,死死瞪着她。 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所以是你,真的是你,苏锦的死,果然是你的手笔,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忍心!” “苏锦心狠在前,把连珏害成那样,我替母报仇,有何不可?”云晚意绽出一个笑意。 “你,你简直可怕!”云恒益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惧意,抬手指着云晚意:“你就不怕我说出来?” “你不会,不管是为淮安侯府还是为你自己。”云晚意冷笑道:“但凡你有种点,连珏也不会死。” 云恒益保持着单手指人的动作,好一会,终于是忍不住,颓然的放下手:“说到底,苏锦是一切问题的源头,源头没了,你还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声音越发轻慢,缓缓道:“我需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 “不是都查到了?”云恒益避开她的眼睛,提高声音道:“当年的事皆是孽缘,苏锦也好,我也好,甚至连珏,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不,不对。”云晚意冷冷的盯着他:“相遇是孽缘,但凡你在娶了苏锦后,不偷偷去庆丰山招惹连珏,也没后来的破事。” “侯爷,我耐心有限,苏锦正因为不想说当年的事,这才被我一杯毒酒送走,你进来时,难道没闻到屋内的香味?” 她这么一说,云恒益后知后觉,的确嗅出屋内似乎有种幽幽的暗香浮动。 云恒益瞬间大骇:“这香味是什么?!” “毒。”云晚意慢条斯理,指向一旁的香炉:“你若不说,这毒药发作后,和突发心疾的症状一样,没人能验出异常。” 云恒益抬手捂住心口,心脏的位置,似乎真的传来阵阵隐痛。 云晚意,她真是魔鬼! 想到苏锦的暴毙,云恒益毫不怀疑云晚意的手段。 他不敢冒险,颤声道:“好,我说,当年淮安侯府尚且未到现在的地步。” “我随世家子弟出去冬猎,迷路后误打误撞走到庆丰山,摔伤了腿,和采药的连珏相遇,连珏救了我。” “久在深山中的连珏,有着不染俗世的天真,那一双眼如灵动的小鹿,多看一眼都让人沉沦,何况她还有宛如天人的姿容。” “我在她的院子里养伤,会和她说起外边的种种,她会采药治疗我的腿伤,逐渐的,我们二人彼此交心。” “那一刻,我是真的不在乎门楣,不在乎她的身份,想娶她为妻,没想到,命运还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就在我和家中对抗,执意要娶她时,苏将军知道情况找上门,他说连珏……连珏……唉!” 云晚意看着他那后悔的模样,眼神越发凌冽:“你知道她的身份后,果断选择了逃避,丢她一人面对!” 云恒益苦笑道:“我有苦衷的,连珏若是小门小户出身,哪怕是农女村姑我都会争取,可前朝罪臣之后,我们这种家族压根不敢沾染。” “我身为长子,不仅是家中希望,更要挑起整个云家的重担,不可因儿女私情坑害整个云家。” “命运的玩笑远不及此,苏将军的独女苏锦在一场宴会上看中了我,恰好那时你祖父去世,整个淮安侯府摇摇欲坠。” “苏锦的性子过于强烈,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甚至通过跟踪调查,知道了庆丰山中的连珏,不过,她只以为连珏是你外祖父和外室的私生女。” “苏锦大闹不止,逼得苏将军不得不低头,也逼得我就范,从而保全连珏。” 云恒益说的实在无奈,就好像他真的逼不得已,真的是为连珏好。 只有云晚意清楚,他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也在诓骗她而已! “可笑。”云晚意忍不住呸了一声:“连珏若知道你是毫无担当的孬种,定然后悔与你交心付出感情!” “我真的……”云恒益深吸一口气,带着懊悔道:“没办法,苏锦实在是闹得厉害,连珏的身份不能曝光。” “我也很后悔,早知她的身份,我绝对不会招惹。” “少说的冠冕堂皇了。”云晚意冷眼瞧着云恒益做戏,拆穿道:“你要真为连珏好,与苏锦成婚后,为什么还要去庆丰山?!” “我……”云恒益被问的一愣,眼神躲闪,叹道:“苏锦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脾气大又任性妄为。” “相比之下,连珏温柔懂事,单纯美好,我……是个男人……” “够了,恶心!”云晚意打断道:“说后来的事,苏锦发现你又去庆丰山找连珏,然后把她乔装后带回上城。” “我不信你和连珏的关系,当真未曾发现!” “实不相瞒,我曾有过怀疑。”云恒益垂下眼眸,道:“连珏身上带着独一无二的香味,每每在苏锦那边闻到,总会恍惚。” “可后来一想,苏锦很连珏,怎么可能沾染连珏的气味,许是我太过思念导致错觉,这个怀疑也就打消了。” “我也曾派人去庆丰山找过,那里起了大火,连围墙都烧毁了,连珏不知去向,我没脸问你外祖,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云恒益这番说辞,云晚意早就知道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云晚意断然不信,云恒益知道的只有这些,她顿了顿,道:“侯爷,毒药不等人,没吐干净,我可不会给你解药。” “只有这些。”云恒益垂下眼眸,似乎真的感叹:“我对不起连珏,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时至今日,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怀瑾几人的身世。” “往后你要如何,我都会补偿你,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云晚意似笑非笑,疑惑道:“就算我今日不进宫,也可以?” 云恒益又是一顿,期期艾艾道:“晚意,你到底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既答应皇上却不做到,只怕……” “哼。”云晚意冷笑着打断道:“当年你也是这么和连珏保证的吧,一边哄骗着她,一边享受她的好。” 云恒益如做错事的小孩,垂着眼不敢应声。 云晚意越看越心烦:“出去吧。” “那……”云恒益小心翼翼抬头:“解药……” 云晚意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十日后,再来找我拿。” “你不是说,只要我全部说出来,你就给我解药?”云恒益接过解药,带着被戏耍后的恼怒,责问道。 “有说过吗?”云晚意的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只记得要你原原本本说完,你既有隐瞒,我又怎会把解药全部给你?” “我……”云恒益还要纠缠。 云晚意眉眼间已经染上不耐:“继续说下去,这宫,我还真不进了!” 云恒益实在没办法,把那粒药丸生吞后,沉声道:“我带你进宫。” 云晚意没有选择乘坐马车,骑的踏雪寻梅。 和云恒益呆在一辆马车上,她嫌恶心。 要是连珏知道如今的云恒益人过中年,一事无成,需要低声下气求林州云家施舍,她定然也恶心透了! 天空下着大雪,年关将至,街上热闹极了。 云晚意骑马过街,沿路不少人把她认出来,自然又攀扯了那些流言—— 只是这一次,对云晚意不好的流言逐渐消失。 百姓所言,全是觉得云晚意身份可怜,不得母亲喜欢,不得家族疼爱,被鸠占鹊巢的养女陷害,还被人污蔑弑母。 甚至沿路还有大胆的百姓,朝云恒益发问。 云恒益自是铁青着脸,不好应声。 好不容易进宫,已经是中午了。 皇上等在勤政殿,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整个人沉在龙椅上,毫无精神…… 第292章 有意敲打 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进来通报,说淮安侯及其长女前来请安,皇上才缓缓抬起头。 连声音,也透着疲惫:“宣。” 云恒益身处闲职,在皇上面前说不上多少话,请安时更是惶恐:“微臣带小女给皇上请安。” 云晚意也依照礼数,垂着脑袋跟着请安。 “免礼。”皇上声音虽透着疲惫,久居上位的威严丝毫不减:“你这女儿,当真有传闻中的厉害?” “皇上明鉴。”云恒益赶紧卑微的应道:“微臣不敢蒙蔽皇上,其医术的确尚可,当时徐国公命悬一线,便是她出手挽回。” “小女不才,愿意给皇上分忧解难。” “很好。”皇上似在打量云晚意:“瞧着年轻,抬头给孤瞧瞧。” 云晚意缓缓抬头,视线落在皇上明黄色的龙袍上,不能与其对视。 看清楚她的面容后,皇上算知道为什么单身多年的常景棣,要给云晚意那么大脸了,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饶是他后宫那么多莺莺燕燕,不及云晚意半分颜色。 可惜,他老了! 倒是云晚意这眉眼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 不应该吧,瞧这年岁,两人不可能见过。 许是因为其生母苏锦的缘故,皇上这么想着,面上依旧没任何表情:“是个玲珑人儿,就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担不担得起外面的赞誉。” “回皇上,外边传言过誉,臣女不敢自傲。”云晚意不卑不亢,回道。 “行了,先去看太后吧。”皇上按着太阳穴,叮嘱道:“今日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断不可外传。” “是,臣女知道。”云晚意微微抬眸,应道。 这一世,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 前世,她也只在几次重大的宴会上,远远瞧过几眼。 皇上不喜欢常牧云,连带对她没任何关注,宴会座次离上座太远,瞧着模糊。 到是这一眼,云晚意发现皇上面相好像不对。 额间萦绕着黑气,似乎…… “大胆!”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见她视线直面皇上,拈着指间呵斥道:“皇上龙颜,岂是你小小臣女敢窥探的?” “臣女知错。”云晚意赶紧收回眼神,道:“臣女初见天颜,被真龙气息所镇,一时间失了分寸,请皇上责罚。” 她错认得快,太后情况危急,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皇上摆了摆手:“罢了,到底年岁小,先带她去看太后,云恒益,你且回去。” 云晚意又谢了恩,被刚才呵斥她的太监引着,带上守在大殿外的寒露,一路往太后的寿宁宫而去。 半道上,那太监多次打量云晚意。 云晚意敛着眉眼,看他是皇上的心腹,也便由着他去了。 哪知道她给了脸,那老太监却接不住。 行至半道,忽然让寒露离远些,对云晚意意味不明道:“云大小姐,别怪杂家没提醒你。” “这皇宫内,有很多看不见却会吃人的东西,你可要管好自己,没得给镇北王带去麻烦。” 云晚意故作惶恐,道:“多谢总管提醒,但小女愚钝,能否请总管再指明些?” 说着,云晚意从袖子里摸出沉甸甸的银子递上前。 那太监接过银子颠了颠,收回口袋后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道:“镇北王旧疾存在多时,总不见好,你们婚事在即。” “谁也不知道镇北王能活多久,到时你成了无依无靠的新寡,还不得倚仗皇上庇佑?” 云晚意垂着的眉头紧蹙,几乎能夹死蚊子。 一个内廷总管太监,怎敢警告镇北王的未来王妃? 这背后,大约是皇上授意敲打,给她提醒。 云晚意心知肚明,依旧装作不懂的样子,抬眼看了太监一眼,懵懂道:“总管也说王爷即将成为我的夫君。” “三从四德,夫君没死,我自然要为他打算,不明白总管这话里的意思。” “啧。”太监猛然停住脚步,颇为不耐道:“云大小姐乡下来的,不懂这深宫暗语,杂家只能直说了。” “镇北王瘫痪多时,身体顽疾颇多,时常吐血,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好事了,既然好不了,也没必要拖着。” “大小姐医术了得,将来还有大造化,没必要死磕在一个将死不死的废人身上,还得为云苏两家的将来着想,这该医不该医,你总明白吧?” 云晚意掩住眼底的嘲讽,道:“总管的意思是,不让我给镇北王医治?” 太监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云晚意叹了一声:“总管这番话原不必说出口,王爷伤势复杂,我才疏学浅,无法为王爷治疗。” “那就好。”太监越发不当回事,道:“行了,赶紧去寿宁宫吧!” 云晚意又低下头,应了一声。 要是这太监不多此一举,说那番废话,云晚意还不敢肯定。 如今她能肯定常景棣身上的毒,和皇上脱不开干系! 那苏震天的毒呢,皇后的毒乃至那无辜孩子的毒呢? 云晚意怀着心思,一路到了寿宁宫门前。 她来过好几次,知道之前的布局,现在来看,很多地方有所改动,那宫门口,还用朱砂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 “这是?”云晚意在门口一顿,看着那个诡异的太极,问道。 “林监主所设,用于缓解天星带来的影响。”太监没太注意,道:“大小姐自个儿进去,杂家得回去伺候皇上了。” “有劳总管。”云晚意微微俯身,目送那太监远去。 “呸,一个阉人,竟如此张狂。”寒露快步上前,对着那太监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道:“什么东西,竟敢对您和王爷指手画脚。” “深宫内耳目众多,小心为上。”云晚意扫了眼寒露,脸色不复在那太监面前的懵懂,绷着脸越发显得清冷:“他代表的,是皇上!” “是。”寒露收回眼神,瞧着那门上的太极,道:“这个,真的有用?” “参了东西的朱砂。”云晚意看着门上不伦不类的太极八卦,道:“这林逸,有点意思。” “参了东西?”寒露凑上前,指望看清楚些。 门却从里面打开。 太后的心腹邱嬷嬷瞧着云晚意,松了一口气,道:“云大小姐,太后一直在等您呢。” 第294章 留在宫内调查 蛊毒和寻常毒药不同,是以各种毒虫为引,制作过程十分复杂阴毒。 所以,也并不似毒药好解。 除了需要查清楚蛊的种类,还要知道来源。 拜入师父门下学习医术那段时间,她曾听师父偶然提过,蛊毒存世有几万种。 连师父,也只知晓其中几千种,并不是完全了解。 更何况是云晚意。 也正因为蛊毒过于阴狠,这些年蛊族才和玄医一脉的下场一样,被赶尽杀绝,不复存世。 深宫中竟能出现蛊毒,本就叫人意外,云晚意那日察觉出太后的不对劲,常景棣就曾让人悄悄打探,毫不意外,什么也没查到。 更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她刚才细细把脉,只能推断个大概,并不能确定具体的蛊类! 太后还在等云晚意的回答,见她久久不语,凝神道:“晚意,哀家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无力回天了?” “太后娘娘。”云晚意收回心绪,正色道:“您的身子虚亏严重,又有暗疾,要慢慢调理,并非无力回天之症。” “还能治,那就好。”太后松了一口气,道:“你写方子吧。” “是。”云晚意起身,顺势道:“太后娘娘这病虽然不算死症,却极为复杂,需要时刻注意病情变化。” “邱嬷嬷,这药得你看着煎熬,而且夜半要注意太后娘娘的睡眠,若是魇住了,必须赶紧想办法把人叫醒。” 邱嬷嬷听的头大。 且不说太后熟睡的时候,她不敢擅自开口叫醒。 何况还知晓太后夜游情况严重,会失控生吃活鱼,邱嬷嬷更不敢独自面对啊! 想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邱嬷嬷哪里敢按照云晚意的说法去做,顾不得身份插话道:“云大小姐,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多时。” “固伦公主离开上城去封地后,也鲜少有皇子公子来陪伴,不如您就在寿宁宫住下,直到太后娘娘好转?” 云晚意微微挑眉,看了眼太后:“寿宁宫乃是太后娘娘的寝宫,臣女身份不够,岂敢擅自住下?” 邱嬷嬷反应过来,立刻跪在太后身前:“娘娘,您的身子近来不好,奴婢和桂嬷嬷二人伺候之余,还得有专业的人看着才稳妥。” “云大小姐既有把我给您治病,不如就留她在此,直到您身子好转?” 太后微微凝神:“明儿就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这是晚意从乡下回来后,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 “哀家岂能因为病情,让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宫陪哀家过?” 听到这话,云晚意有些恍然——就要过年了吗? 前世她盼着过年,盼着团圆,盼着亲情的眷顾,盼着一家人和睦,对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非常期待。 然而过年那日,她被云恒益好一番斥责,就因为她年夜饭第一筷子,夹走了以往该云柔柔享用的鸡腿。 淮安侯府这种地方,鸡腿不稀奇,但自小鸡腿便是云柔柔的,已经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定。 不仅云恒益责问,苏锦更是不管不顾,辱骂云晚意是乡下来的野猪饿狗,一点规矩都不懂,上来就抢食似的。 几个哥哥都听到了,除了云怀瑾说了声“这话实在难听”之外,其他人全是不屑和讽刺。 最后有老太君解围,苏锦依旧不依不饶,骂云晚意心胸狭隘,自私自利,闹得云恒益以不懂规矩为由,罚她去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 第296章 又是林逸所为 随着把脉深入,云晚意敏锐的觉察到,林美人不光是症状和太后的相似,连脉象也差不多。 起先她还以为,问题出在郑杏林进贡的美容养颜的药方上。 结合那忽然出现的朱红色疤痕,十有八。九也是中蛊了! 云晚意抬眸,视线落在林美人脸上骇人的疤痕上,试探道:“这疤痕,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痛痒之类?” 林美人摇摇头,手轻轻贴上右脸:“一夜间出现,毫无知觉,就是春桃每每说我夜起梦游后,我会感觉这疤痕有微微的刺痒感。” 云晚意挑了挑眉。 夜游后刺痒,是不是说明这脸上的疤痕,是突破口? 林美人见她神色不虞,紧跟着问道:“姑娘,我到底得了什么怪病,还有这疤痕,能去吗?” “脉象上看并无异常。”云晚意半遮半掩,叹了一声,道:“林美人心绪一定要开阔,这样对病情才有好处。” “至于这疤痕,先看能不能用祛疤的膏药。” 林美人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病情还有的治?” “不绝对,所以林美人别灰心。”云晚意抽回手,从药箱中拿出银针,道:“林美人,臣女要先给您瞧瞧这脸上的异常。” 听到病情有的治,林美人总算没有之前的抗拒了,连脸色都好了不少,乖乖把原本侧着的右脸,朝云晚意的方向转过去。 林美人的脸很小,右边整张脸也不过小巴掌大,也正因为脸小,显得她脸上的疤痕格外骇人。 云晚意仔细打量着,离得近,那疤越发像烫伤,皮肉往外,颜色红的发黑。 就在她专心致志查看时,疤痕往下,靠近下颚位置竟然动了一动! 云晚意都以为自己花眼了。 脸上的疤痕怎么可能自己动,方才她分明瞧着林美人没任何动作! 还要继续看,林美人忽然伸手拍向云晚意看的位置。 她使了全力,寂静的屋内响起啪地一声,声音极大。 云晚意第一次见林美人脸上这种情形,蹙眉试探问道:“不舒服?” 林美人的手改为抓挠,脸色带着压抑的狰狞:“真是奇怪,刚才这里很是刺痛,寻常这种感觉只有在夜半梦游后出现。” 随着她的动作,云晚意看到她下颚的位置又动了,幅度很小,但绝对不是错觉!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这么邪门?! 云晚意垂眸,掩住眼底的惊疑,道:“这么大的疤痕,会痛痒也不奇怪,我先给美人施针吧,看能否有效果。” “施针?”林美人迟疑道:“素来听闻针灸治病,可这祛疤……”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晚意笑了笑,道。 “也好。”林美人捂着脸,咬牙道:“有这疤痕在,我就是个怪物,只要能治好,什么法子都要试!” 云晚意吩咐春桃拿来火烛,烧过银针后,果断下针。 这一次,她没用天乾二十八针,而是改用玄医一脉的驱邪鬼针。 驱邪鬼针原本是针对邪气,比如先前的云簌簌,淮安侯府上下都以为她是落水后遭了病根,这么多年才会病病唧唧,虚弱的厉害。 后来云晚意诊断,才知晓云簌簌是被葬玉所影响。 驱邪鬼针就是针对这类病症的,虽说玄医一脉不觉得真有鬼神,但邪气这东西,的确存在。 就是不知道对蛊毒之流起不起作用! 云晚意小心下针,仔细盯着林美人脸上疤痕的变化。 前几针下去,那疤痕毫无动静,就在行针接近尾声时,那疤痕再度动了! 从云晚意的角度看,那疤痕好似长出手脚,在林美人脸上左右躲闪,避着银针! 疤痕挪动后,原本覆盖的位置,竟然是林美人的森森血肉。 可偏偏,那血肉糊糊的一团,没有半滴血流下! 场景实在诡异,云晚意都楞了一瞬。 “啊,啊!”林美人捂着脸,发出难以抑制的嚎叫:“好痛,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天哪!”春桃亦是吓得惊声尖叫:“美人,您脸上的疤痕动了,天,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林美人痛的眼前发黑,忍不住怒道:“你在瞎说什么,疤痕又不是活物,怎么可能动?” “是,是真的。”春桃捂着眼睛,瑟瑟发抖道:“奴婢亲眼看到疤痕挪动了,还,还长出了手脚!” “美人若不相信,可以问这位姑娘!” 云晚意没功夫搭理她们主仆二人的大惊小怪,全神贯注下针,那疤痕就好似能觉察危险,每一次都堪堪避开银针。 没一会,云晚意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春桃,取酒来。”云晚意咬着牙关,道:“随便什么酒都成!” 春桃小心翼翼放下手,目光触及林美人脸上的骇然,又飞快捂上,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秀和宫没有酒水。” “想办法去取,或者让门外的小太监拿。”云晚意盯着诡异的疤痕不敢分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林美人的情况,就说我需要用酒做药引子!” “快去!”林美人受不住疼痛,高声喊叫道:“听这姑娘的安排!” 春桃不敢再往林美人的方向看,回过身就往外跑。 小太监守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搓手搓脚,动的浑身发抖。 院子里的动静他隐约听到了些,想进去看情况,却又觉得林美人宫中晦气。 正踌躇时,和冲出来的春桃撞了个满怀。 “你这贱婢,毛毛躁躁。”小太监被撞倒在地,满是不悦,斥责道:“屋内喊个什么劲儿,还有,云大小姐为何还不出来?” “云大小姐说要酒水做药引子。”春桃认出小太监是康总管的徒弟,不敢和他对视,磕磕巴巴道:“有劳莱公公帮忙找点来。” “你家美人的事,与我有何相干?”小太监翻了个白眼:“你进去催催云大小姐,天都要黑了,我们还得去看元妃她们呢!” 春桃有点机灵劲儿在,听出小太监对云晚意还算恭敬,咬着牙撒谎道:“莱公公,小姐说就差一步,劳烦您帮忙取酒来。” “不然小姐还得继续再这儿耽搁,连累您在这受冻,也无法去圣上跟前交差。” “你!”小太监无语了一瞬,又觉得是这个道理,旋即吸着气道:“等着,我这就跟你们拿酒!” 小太监没一会就捧了一坛子酒来,还私藏了一小壶暖身子。 云晚意拿到酒水,直接让春桃用茶杯倒了满满一杯,划破中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再端起混了血水的酒,从林美人脸上的疤痕倾覆而下。 随着酒水冲过整个疤痕,那怪异如手脚的分枝总算停止挣扎。 云晚意用银针将之定住。 疤痕又痛又痒,林美人好一阵惨叫,翻滚着从榻上滚到地上。 好不容易那阵疼麻木了,林美人就着仰面躺地的姿势,喘着气问道:“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起先她还不信春桃的说辞,不信疤痕会动。 可后面,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东西在蠕动! 就好似有几条有毒的毛毛虫在脸上爬一样! 太可怕了! 云晚意继续下针,并未回答林美人的话,而是问道:“美人小产前后,可有吃过或者用过,接触过和平日不同的东西?” 事情诡异,林美人和春桃生怕遗漏半点,都仔细回想着。 林美人没想起来,浑身是汗,有气无力道:“没有,那阵子舒美人病的严重,都怕被她过病气,全在各自宫内活动,饮食也和平常一样。” 春桃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直接说!”云晚意看出她的犹豫,道:“这里就是我们仨人。” “舒美人死后不久,我们美人收到了皇上赏下来安神的平安符。”春桃小声道:“美人时刻带着,没戴几日,就出了问题,孩子没了。” “胡说,皇上赏赐的,怎么会有问题?”林美人激动不已,从地上艰难的起身:“再说那平安符,是林监主亲自开光的!” 云晚意又是一顿——果然和林逸有关! 她赶紧问道:“那平安符呢?” “美人小产,皇上伤心不已,也是林监主亲自来为没出世的小皇子善后。”春桃声音压得更低,解释道:“平安符和小皇子一起烧了供着。” 云晚意心中翻了个白眼,这林逸,还真有他的! 怀孕两个多月,还没蚕豆大,怎么就知道是皇子,连胎儿都称不上,流出林美人体内,和寻常月信碎肉差不多,还烧了供着。 “带我去看看。”云晚意压住恶心的感觉,道:“放在哪儿?” 春桃又是一顿,视线怯怯的看向林美人,不敢往下继续说。 林美人蹙着眉,显然也没打算交代下落。 云晚意蹙着眉,一边拔下林美人脸上剩余的银针,边道:“美人脸上的怪疤十有八。九和那些东西有关,你们不说,恕我无能为力。” 许是想到刚才的情况,林美人害怕之下终于着急了:“我说,那东西,被我吃了!” 若说刚才是恶心,此时闻言的云晚意简直眼前一黑。 她很想骂林美人几句。 不长脑子吗,那啥东西啊,且不说不清楚平安符里面是什么,就单是她体内出来的,也不能吃啊! 要命! 云晚意忍住要吐的冲动,压着嗓子问道:“谁让你吃的?” 林美人痛苦的闭上眼,道:“小产后,我总能梦到一个软糯的孩子,就是那时候开始,我神智越发糊涂。” “太医看不好,后来是林监主建议我这么做,他说按照道家来看,孩子是母亲的一部分,既与我无缘,可再次回到我体内……” 云晚意终究是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吃进去不久,你脸上就出现了疤痕,对吗?” 林美人一顿,猛然睁开眼——还真是! 她面上的表情逐渐惊恐:“姑娘,我,我脸上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云晚意如实道:“这玩意我也第一次见。” “那怎么办?”林美人绝望道:“不行,我要找林逸,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让他来解决!” “林逸想方设法給你弄了这个,可不会菩萨心肠帮你。”云晚意冷笑道:“美人若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诊断出来。” “旁人问及,就说酒水用来洗脸了,看疤痕是否改变。” “那,那我的脸?!”林美人六神无主,颤抖着问道:“还有林逸,林逸会不会发现?!” “所以要伪装好。”云晚意看向春桃,道:“我会想办法解决林美人脸上的东西,你们配合好就是。” “等我去看过元妃和晨妃,再做抉择。” “是!”春桃经过一遭,已经冷静下来:“奴婢定按照姑娘吩咐。” 云晚意又交代了几句,从秀和宫出来,小太监赶紧迎上前:“云大小姐,林美人如何了?” “小产后神志不清。”云晚意拧着眉心,叹道:“接受不得这个打击,心智乱了。” 小太监没从她脸上看出异常,带着酒气催促道:“既是如此,我们去看元妃和晨妃吧。” 第297章 她的猜想没错 晨妃和元妃分别住在东南方的永和宫,以及东北方的安和宫。 从秀和宫去元妃的安和宫比较顺路,自然是先去给元妃看诊。 此时,天色逐渐变暗,雪下得更大了。 小太监不知道在哪里拿了个灯笼点着,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灯笼把小太监的影子拉长,灯笼的影子和着小太监的影子投在地上,走动间犹如鬼魅跳动。 也就是这时,云晚意福至心灵,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几个相继出事的妃子,分别在以勤政殿为中心的东南西北。 是不是意味着,这场局的最终目的是皇上,或者是皇上亲自做局?! 这个局与郑杏林进献的美容方子有什么关系,亦或者,郑杏林那张方子纯属巧合? 其中种种,到底是皇上授意,还是别人另有图谋? 先前在勤政殿短短一眼,她似乎看到了皇上额间有黑气萦绕,还没来得及看面相,就被康总管给呵斥了。 又是一堆疑问冒出心海,哪一样都找不到头绪。 她看着眼前引路的小太监,决定先试探皇上的情况:“公公,除了这几位后妃娘娘和太后,别人有异常吗?” “云大小姐这话是?”小太监回眸,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云晚意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太监:“劳烦公公耽搁时辰引路,天寒地冻,去喝点酒暖暖身。” 平时主子们的赏赐全进了师父的口袋,这么大锭银子,比小太监一年能拿到的银子都多。 小太监眉眼都笑到一块儿了:“小姐客气,奴才做分内之事,哪能要您的银子。”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银子,生怕云晚意收回。 云晚意看出他的想法,把银子塞到他手中,道:“明天过年,也算添点彩,就别推辞了。” “哎呀,那奴才却之不恭了。”小太监美滋滋的收起银子,又问道:“云大小姐刚才想问什么?” “这宫内,只有几位后妃身子不好吗?”云晚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公公在皇上跟前伺候,不知道皇上的龙体……” 小太监哪里不明白,赶紧四下看了眼,打住云晚意的话,低声道:“哎哟,云大小姐,这话可问不得。” “您即将成为镇北王妃,随意打听龙体情况,可是大罪!” “我并非以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问的。”云晚意又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太监,轻声道:“只觉得太后娘娘和林美人这病来的蹊跷。” “皇上身为天子,万一被这病气影响,那就不好了!” 小太监瞧着那银子,咧了咧嘴,道:“也是,您是大夫,考虑的必然长远,那奴才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往外透露半个字。” “这种事,一个不好,您和奴才都要掉脑袋!” “那是自然。”云晚意笑了笑道:“规矩我还是懂的,不会自惹麻烦。” 小太监四下看了眼,确定没别人后,凑近云晚意道:“圣上龙体在年前就不利索,睡眠浅,躁动难安,脾气越发古怪暴躁。” “太医们请脉,都说是因为炭火过盛,导致内焦,说白点就是上火了,奇怪的是,这下火的汤药吃了不少,越吃,脾气越差。” “说个大不敬的话,奴才们私下也曾说过一两句,这皇上怕是因为年事已高,心内焦虑,这才导致内焦躁动。” 云晚意扬了扬眉。 脾气大,和那团黑气有关吗? 玄门能观其色,却要仔细辨别才好,她匆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皇上正直壮年,火焦也正常,许是我多虑,天色晚了,咱们快些赶路吧。” 走了半炷香,天色全黑,才抵达安和宫门口。 相比在秀和宫时的懒散,小太监显然热络很多,先是恭敬敲门说明缘由,再是亲自引云晚意进去,还在元妃面前露了个脸。 元妃出身尚可,父亲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文臣,内阁元老元博,她在宫中不算最得宠,却也叫得上名。 她宫内的境遇和林美人大相径庭,虽是病着,屋内还有七八个伺候的丫头,有的捶腿,有的捏肩。 元妃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懒懒的抬着眼皮,说话都懒散的很:“多谢皇上挂怀。” “皇上素来是疼惜您的。”小太监支着笑脸,道:“奴才不打扰您诊脉了,先去外头候着。” “外头多冷。”元妃懒洋洋的看向旁边的婢子:“夏荷,带莱公公去旁边休息。” 等人出去了,元妃才打量着云晚意,慢吞吞问道:“这么年轻,能治病吗?” “臣女不才,会些医术。”云晚意不卑不亢行礼:“请元妃娘娘伸手,臣女诊脉。” “唉,要我说,有什么好诊的。”元妃不愿意挪动,冷笑道:“太医看了多次,都是一个结果,说什么冬日困乏。” “哼,我看啊,你年纪轻轻,经验不够,也瞧不出什么。” 云晚意抬眼在元妃面上扫了眼,道:“元妃娘娘近来是否整日昏沉头疼,困顿乏力,整个人懒散不安,动一动就浑身不适。” “哼。”元妃面上多了些鄙夷:“这些太医们都知道,查一查脉案就知道,何苦拿出来卖弄?” “臣女没去太医院查脉案。”云晚意并没解释太多,紧跟着又道:“不止这些,臣女斗胆直言,娘娘夜半起来,淋漓不尽,腹部脘胀不安。” “近几日,更有无端出血的症状,对吗?” 元妃一脸惊疑,盯着云晚意的脸看了几眼,又转向身边的婢子:“夏荷,你告诉她了?” “娘娘明鉴,奴婢第一次见这姑娘。”夏荷赶紧辩解道:“更不会把娘娘的事告知外人!” 元妃支起身子,挥挥手朝周围伺候的婢子道:“都下去。” 婢子们相继离开,只留了夏荷近身伺候。 “你尚未把脉,如此得知我的情况?”元妃坐起来,身子依然软趴趴的靠在软塌边上,眼神却凌厉了起来。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臣女望您的面相和颜色,能察觉出一般症状。”云晚意垂下眼眸,道。 元妃动了动,哼道:“倒是有几分真本事,难怪皇上要你来,原还想着是只凭皮囊的妖娆货色呢。” 云晚意眉心蹙了蹙。 元妃瞧着她的神色,慢悠悠的伸出手,道:“把脉吧。” 云晚意忍了忍,还是继续给元妃把脉。 毫不意外,元妃的脉象和林美人以及太后如出一辙。 不用说,先前种种猜测全是真的! 这几个妃子不是因为郑杏林的方子,而是中蛊! 其中不一样的是,元妃这蛊毒云晚意知道些许,叫食肉蛊,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毒蚂蚁炼制。 等蛊成后,毒蛊蚁进入人身体中,逐渐将人啃食一空。 这元妃中蛊的时间不长,无精打采只是开始,随着蛊虫一点点啃食,哪些没来得及消散的血肉会让腹部脘胀,下一步就会瘫痪,直到丧命。 整个过程,中蛊者是感受不到的,只有等最后将死时才会发现。 等真的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好在发现的早,尚有救治的余地。 “怎么样?”元妃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我这病到底因何而来?” 云晚意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元妃娘娘发病前,曾吃过什么和寻常不一样的东西吗?” 元妃想不起来,慵懒的靠着问夏荷:“你来说。” 夏荷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娘娘病前饮食如常,倒是皇上曾命人送来过补盅,说是调理身子,有助于子嗣的。” 元妃进宫时间不短,林美人比她进宫迟几年,都怀上过子嗣,偏偏她想尽办法都没有。 皇上也曾多次提及,想和她有个孩子。 为此,元妃没少吃过助孕的药,甚至是各种奇葩偏方。 这一次东西是皇上送来的,元妃自然不会怀疑。 云晚意却想到之前春桃说的话——林美人在病前,曾贴身佩戴皇上送来的平安符。 不可能是巧合。 云晚意压下心底的惊疑,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补药?” “嗯……”夏荷想了想,道:“黑漆漆的,闻上去很奇怪,皇上派来的人说,是从民间传来的偏方,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元妃此时察觉不对,坐正身子,微眯着眼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皇上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云晚意垂眸道:“臣女自然不敢质疑皇上,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只是担心您身子虚不受补,不适合的补药,吃了也会变成毒药。” 元妃心里的疑惑还在:“哪些助孕的方子千奇百怪,说是补药,也不尽然,此事定和皇上无关。” “你既是大夫,直接说我什么毛病,还如何治就是。” 为避免打草惊蛇,云晚意并非说实话:“元妃娘娘身娇体贵,冬日寒冷,虚症加重,难免倦怠头疼,真个人慵懒乏力,不想动弹。” “臣女给您开点药,吃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 “真的假的?”元妃颇为狐疑:“太医院的人全来诊了一遍,方子也吃了好几种,毫无效果,你倒是敢保证?” “当然。”云晚意依旧垂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娘娘停了别的药,按照我的方子吃,绝对没问题。” “不过,方子我写了给您的人拿着,至于吃进去的药,得我亲手熬制。” 元妃一愣,狐疑道:“这是为何,难道有猫腻?” “每个大夫有自己的习惯。”云晚意打着太极,道:“臣女这方子,需要每一步精确,当然是臣女熬制更为靠谱。” “当然,您如果信不过,让您身边的人熬也行,效果就不好保证了。” 元妃犹豫了片刻,打着哈欠道:“算了,你这么喜欢现眼,那就你来吧,我倒要看你亲手熬制的药,多有厉害!” 云晚意没接话,写好方子,其中一份递给了夏荷,另一份自己收起来做备用。 出门时,小太监已经在外边等着了:“云大小姐辛苦,天色已晚,要不晨妃那边明日再去?” “还算不得晚,今日去吧。”云晚意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想,道:“公公也好去皇上跟前交差。” 小太监想了想,也是,便打着灯笼,引云晚意去永和宫。 与此同时,淮安侯府热闹至极。 云晚意不在,林州云家的人更是肆无忌惮。 吃过晚膳,聚在一起商议该如何让云晚意再也回不来! 第298章 对付她的好时机 老太太三角眼下垂,带着阴狠,率先开口:“云晚意那丫头,是进宫给后妃们治病去的。” “要想让她回不来,那就必须从生病的后妃身上下手,只怕有些难度。” “不难。”云鼎天微眯着眼,表情和老太太如出一辙:“翡如来上城这些日子,早就打听清楚了,不光是上城贵胄,宫中也一样。” “方才她派人来传话,宫中的眼线都收买好了,只要我们想动手,随时都行!” 王氏听的心惊胆战:“这是长城不是林州,要动手的地方也是皇宫,不是我们云家后院,可要想清楚。” “万一失手,牵连翡如两口子,我们也要遭殃!” “云晚意医书尚可,她这一次要是成功,云恒益必对她刮目相看。”太夫人压着眉眼,道:“她太自傲了。” “我倒是觉得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她不会想到我们才来上城,就能把手伸到宫中去,也不会防备。” “事先拿捏个替罪羊,万一事情败露,替罪羊顶上,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来。” “母亲说的是。”云鼎天沉声道:“眼瞧着镇北王对她越来越好,这么下去别说让月如去当侧室,就是妾,也未必能行。” 云月如脸色微变,道:“镇北王对她当真是极好,要是她活着,不只是我,其他人也未必能站在镇北王身边。” “只有她不在了,别人才有机会,而宫中出事,咱们的手也能干干净净。” 太夫人点点头,道:“云晚意能狠心弄死苏锦,又让云柔柔下狱,本就不好对付,这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就这么定了。”云鼎天一锤定音,道:“趁其不备下手!” 淮安侯府另一边,云怀瑾和云怀书站在书房,质问着云恒益。 “父亲,晚意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身为儿子,总有权利知道真相!” 云怀书虽然不信,还是跟着帮腔:“是啊,父亲,晚意她虽然任性了些,却不至于污蔑死去的……母亲。” 云恒益站在书桌前,整个脸沉的发黑。 他没想到云晚意,竟然把事情告诉了云怀瑾兄弟! 这么一来,隐藏多年的真相,岂不是很快就要被人知道? 连珏的身份,很可能会害死他们所有人! 云恒益心头百般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不说话,云怀瑾等不及了,索性摊牌,道:“我叫人去查过,这些年父亲不断派人去灵仙山找人,这人,便是连珏。” “此外,我还知道了母……大夫人她在年少惊马坠下,没了生育能力,她既不能生育,我们几人总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云恒益又是一顿,整个人如失了灵魂,身子佝偻了几分。 “父亲,这偌大的淮安侯府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我们几人了。”云怀书急的跺脚:“您难道要我们二人也走,把地儿让给林州云家的人?” 云恒益看着两人,眼神复杂:“我说,连我都才知道这消息,你们信吗?” 云怀书下意识道:“与人剩下四个孩子,您却说现在才知道,我……” 话没说完,云怀瑾吸了一口气,打断道“:“我信,但这其中曲折,父亲是不是该告诉我们?” 云恒益知道事情瞒不过了,只能大概把前尘往事说了说。 到最后,他无奈叹道:“我也是刚知道真相不久,但怀瑾你……当年连珏和我都有苦衷,也是她甘愿把你交给我和苏锦抚养。” “后来种种,连我都给苏锦瞒住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亲!” “那连珏,还活着?”云怀瑾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云恒益摇摇头,苦笑道:“十多年过去,毫无音讯,连她的消失我都不知道,何况是生死,着人寻,是因为总留着个念想,不甘心。” 云怀书心情极为复杂,又是纳闷道:“所以,大夫人一直不喜欢晚意,是因为晚意并不是亲生的,可她明明对我们几人很好!” “是啊。”云怀瑾心头如堆着酸味,不断发酵,闷声道:“大夫人对我们兄弟几人并无芥蒂,连先前二弟和三弟种种离谱的行为,她都心疼维护。” “要真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对晚意好点?” 但凡苏锦对云晚意和对云柔柔一样,也不至于落得后来惨死的下场! 云怀瑾对苏锦,既是感激,还有恨。 感激苏锦多年来不是生母,却处处照料。 恨她为一己之私,害得连珏生死不明,他们母子几人分离多年,恨她偏心云柔柔,把原本和睦的淮安侯府,搅合的翻天覆地。 云恒益看着眼前两个比他还高的儿子,无奈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晚意自打回来后,逐渐长好。” “眉眼间,越发像你们母亲,许是因为这一点,苏锦才不愿意如对你们兄弟一样去对待她。” “既然前尘往事不可追,苏锦也死了,我们母子一场,守灵送葬已经尽了最后的缘分。”云怀瑾缓缓闭上眼,随即睁开眼,问道。 “晚意这一次答应父亲进宫,到底是为什么?” 云恒益担心云怀瑾兄弟和他再离心,遮掩道:“她,是自愿进宫的。” “自愿?”云怀瑾冷哼道:“过完年不多久,晚意就要嫁给镇北王为妃,父亲觉得以她敏感的身份,会主动进宫蹚这浑水?” “不管你信不信,是真的。”云恒益避开云怀瑾质疑的眼,叹道:“等她给太后娘娘和后妃诊治完就回来了,你们只管安心。” “有镇北王在,她在宫中不会有危险。” 云怀瑾早就投身于六皇子麾下,清楚朝中的事,也清楚不管是云晚意还是常景棣,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当中,绝对有什么不知道的内情,促使云晚意铤而走险答应进宫行医。 再抬眼看云恒益时,云怀瑾眼底已经蒙上一层失望:“父亲,不管她是否自愿,只要秘密不被揭开,她便是淮安侯府的嫡女!” “您糊涂了多年,睁眼仔细瞧瞧这偌大的淮安侯府吧,林州云家的人显然不打算走了,若是连这淮安侯府都保不住,您将来怎么见祖父?” “大哥说话虽然难听,却句句在理。”云怀书看了云恒益一眼,咬牙道:“晚意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们要保护她。” “这淮安侯府是我们的家,我们亦不能让家里的所有变成别人的囊中物!” 云怀瑾看着云恒益,摇头道:“父亲,您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 兄弟二人离开,大风把书房门刮的砰的一声关紧。 云恒益恍然退到后面,靠在椅子上,整个人被风吹的生冷。 林州云家的人,是老太君自作主张弄回来的。 走到如今的局面,他在其中也做了重要推手。 可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此时,镇北王府上气氛亦沉着。 大寒汇报着立秋传回来的消息,常景棣越听,手捏的越紧:“都听清楚了,那家人如此胆大,连后宫都敢伸手?” “是。”大寒低声道:“林州云家的云月如打着您的主意,他们全家都偏帮,想让云大小姐在宫中栽跟头。” “哼,那种人连给咱们爷提鞋都不配!”惊蛰嗤笑道:“手倒是伸的远。” 常景棣蹙着眉,分析道:“元妃背后是元博,只要林州云家的人没疯,大概不会傻到对她下手,晨妃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林美人?”谷雨接过话,恍然道。 常景棣点点头。 “要不,咱们把消息递进去给大小姐?”惊蛰挠挠头,道:“那家人不动手,咱们也不知道具体的计划。” “那怎么行?”谷雨否定这个做法,道:“大小姐在宫中给后妃太后诊治,本就劳累,总不能给她添堵吧?” “也是。”惊蛰视线朝常景棣看去:“要不,咱们直接把林州云家的人给料理了?” “更傻了。”大寒点点惊蛰的脑子,道:“这林州云家虽只是商户,却是皇上跟前红人谢柳义的丈人。” “他们一大家子,有个差池谢柳义定然会追查,到时候帮不得大小姐,反惹麻烦。” 常景棣听着几人毫无用处的主意,从轮椅上起身,道:“本王今晚会进宫,你们各司其职就是。” “对了,常牧云和那个玉夫人,还是没消息?” “三皇子似乎依旧被禁足。”大寒顿了顿,道:“至于那玉夫人,属下着人仔细查过,这玉夫人,似乎是冷玉阁的阁主。” “冷玉阁,这又是什么?”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一顿:“怎么从未听过?” “冷玉阁是做消息交换的。”大寒汇报道:“她们号称只要能出银子,任何消息都能买到,以前不在上城,行事低调,没多少人知道。” “属下派人查到,冷玉阁的阁主,人称玉夫人,但暂时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帮助三皇子的人,所以暂时还没汇报给您。” 冷玉阁,玉夫人。 常景棣继续捻着珠子:“那就接着查,但要稳妥些,别被他们发现。” 此时,云晚意已经在永和宫坐着了。 晨妃的做派,比元妃还要高调。 寝宫中奢华至极,晨妃坐在里面,就和盘踞在金银珠宝上的恶龙似的。 恶龙知道云晚意的来意,说辞都和元妃十分相似:“这么年轻,又如此貌美,别不是奔着皇上而来。” “晨妃娘娘说笑。”小太监擦着冷汗,道:“这位乃是未来的镇北王妃,除了诊脉,不会有其他妄念。” 晨妃冷哼道:“我们几个都病了多日了,谁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这姑娘能看出来,那才叫有鬼了。” “你去回了皇上,就说好意我领了,不需要人来诊脉,过了冬日,总能好转。” 云晚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晨妃——小太监之前有一点说错了。 这几位妃子起病症状都是头昏头疼,可她们后续的症状完全不同。 比如眼前的晨妃,她整个人臃肿,像是蓬起来的发面馒头。 显然不对劲。 第299章 深宫相见 来安和宫的路上,小太监拿人手短,已经把晨妃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 晨妃的身份比元妃更高,是麟鹤族送来和亲的公主,闺名赫连晨曦,麟鹤族的王希望这女儿如晨曦般耀眼。 未出嫁时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进后宫后,更是凭借姣好出色的外表和单纯直爽的性子,得皇上专宠多时。 但眼前的晨妃,和小太监口中的身段婀娜,玲珑如玉,声音似歌的美人判若两人。 小太监进门时就察觉到了这点,但碍于晨妃的性子,他不敢表现出来,只侧头看了眼云晚意,眼带请求,指望她能理解。 “晨妃娘娘近来食欲大增,常言说能吃是福。”云晚意抬起眼眸,迎面直对晨妃打量的目光,道。 “但若因为生病而贪食,不论胖瘦,伤了身子是大啊!” 话音刚落,晨妃直接抄起手边的茶壶砸向云晚意:“本宫的身子轮不到你来置喙,滚出去!” 几个妃子相继生病,整个太医院倾巢而出,但不论是后妃还是太后,没一个能好转。 日日看,日日吃药,病情却毫无进展,几个妃子又都病后发生巨大的改变,也便不约而同拒绝太医继续诊治。 是以,她们几人巨大的变化,除了自己宫内的丫头,别人都不知道。 连皇上也担心过了病气,本人不敢踏足,派人去问过,只知晓她们几人依旧病着,病情没什么好转。 而晨妃宫里的婢子早就熟知她的性子,岂敢拿她日渐丰腴乃至肿胀的身子说话,也就是见晨妃第一面的云晚意,敢这般放肆! 云晚意早就防备着晨妃这一招,准确的躲开了茶壶的攻击,退了两步道:“忠言逆耳,娘娘难道没察觉自个儿的变化?” 晨妃的满月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我乃麟鹤族第一美人,不管丰腴还是清瘦都好看!” “娘娘的脸是好看,眉眼深邃,胖瘦都美。”云晚意指了指晨妃腕子上的手镯:“可这样,不勒的慌?” 晨妃闻言,也看向那镯子。 她是在短短十日内,陡然间胖起来的,原本以为是汤饮喝多了,导致水滞不出。 可之后她滴水未进一整日,还是毫无变化,这才知晓自己身子出了问题。 戴着的镯子链子戒指全部取下,唯独手上这个黑玉镯子,是当初来上城皇宫,皇上亲手给她戴上的。 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晨妃舍不得取下。 这几日她又胖了些,镯子卡在手腕最细的位置,依旧勒出一道深深的肉痕,想取下,已经晚了。 靠近指端一头,颜色明显比胳膊那一头深。 饶是这样,晨妃依旧舍不得把镯子敲了,解救被禁锢的手。 晨妃把手背到身后,挡住云晚意的视线,咬着牙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治病。”云晚意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道:“娘娘,臣女奉皇上的命前来给您诊治,皇上对您挂念,想早些见到您。” “您自己变成这样,也很不好受,就单说那手镯,要是不尽快处理,要么敲碎镯子要么废了整个手。” “以您的态度来看,不管哪一样,都不愿意吧?” 晨妃狐疑的看着云晚意:“你有办法?” “先把脉。”云晚意放下药箱,道:“方便的话,可让您的婢子说一说病情的进展情况。” 晨妃嘴唇紧抿,显然十分犹豫。 过了一会,她终于想好了,吩咐婢子都出去,她独自和云晚意留下,这才说起病情。 起初也就是头晕不止,原以为是遭了风寒,可病情越来越严重,头昏变成了头疼。 派人去请太医,这才知晓不止她,元妃林美人甚至太后都是这个症状,那时候,他们都依旧以为是什么风寒病症。 一日三餐的苦药灌下去,病没好,却让她胃口大开,开始无休止的吃吃喝喝。 听到这,云晚意低声打断,问道:“娘娘近来可有夜行梦游?” 晨妃一顿,看云晚意的眼神变了又变,轻轻点头。 看,症状都对上了! 晨妃没察觉云晚意的异常,继续讲述。 她吃的也就比寻常稍微多点,算不得夸张,可身子一日胖一日,最夸张的是双腿双脚,原来的鞋子完全无法穿。 “娘娘那一阵,可有吃过什么和寻常不同的东西,亦或者,用过什么新鲜玩意儿?”云晚意继续问道。 晨妃歪着脑袋回想,肿胀如香肠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一下一下后,忽然记起一事:“头疼稍微好转后,皇上曾派人送了些补汤过来。” “说是调理身子,增强正气,避免邪寒入侵的,汤里带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若不是皇上所赐,我真不可能喝。” 云晚意在心头翻了个白眼,这皇上,还真是不嫌耗费精力。 这个送点,那个送点。 看来,几个后妃乃至太后的病症出处找到了。 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皇上乃是天子,要谁生要谁死一句话就行,没必要大费周章。 问题又来了,要么,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是别人借他的手布局。 晨妃说完,见云晚意久久不语,狐疑道:“你这么问,难道是那汤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云晚意收回思绪,笑了笑道:“从脉象上看,娘娘是因为先前药吃的杂,坏了胃口,这才导致饮食不好,人也随之发胖。” “我先开一副方子,娘娘吃上七日,等消肿后我们再做调整。” “七日?”晨妃抿了抿嘴,不情愿道:“能不能还快点,我这病说起来挺害人的,现在是谁都不敢见,要不是小赖子是皇上的人,今儿我也不会见。”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宫中设宴,我……想去参假。” 晨妃的病,也是因为蛊毒而起。 云晚意没见过这种蛊,自然要花一定的时间想办法。 真相,依旧不能宣之于口。 她顿了顿,叹道:“七日逐渐好转,已经算快的了,明日绝对不可能,看过这么多大夫,您也该清楚。” “那好吧。”晨妃起身,挪动着水肿肥胖的身子到梳妆柜前,拿过一个很漂亮的宝石手链:“这个给你,算你的辛苦费。” “不用了。”云晚意推辞道:“为娘娘们诊治,乃是皇上下令。” 写好方子离开,雪下得更大了。 小太监冻得鼻尖都红了,举着灯笼上前问道:“云大小姐,这晨妃娘娘身子又是怎么了,奴才前段时间见着还好好的。” “算起来也没多少天,忽然就变得……” “前段时间药吃多了,身子水滞不出,自然肿胀。”云晚意半遮半掩,道:“我写了方子,用一段时间也就下去了。” “那就好。”小太监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那您看,奴才要怎么在皇上跟前汇报?” 云晚意脚步微顿,挑眉道:“一路看诊过来,你不都问过娘娘们的情况,如实说就好。” 小太监了然的点点头:“那奴才先送您回寿宁宫。” “不用了,路我都知道。”云晚意接过太监手中的灯笼,道:“我自个儿回去,免得你给皇上汇报晚了。” 小太监想了想,也是这个情况,对云晚意又多了几分好意:“多谢云大小姐体恤,奴才叫莱亮,大家都叫奴才小赖子。” 第300章 算卜子的消息 听到算卜子的消息,云晚意心头那点异样飞快消失,猛然抬头:“极有可能是什么意思,查到踪迹了吗?” 她动作过快,嘴唇擦过他的下巴,柔软的触感前所未有,让常景棣脸色腾地一下如火烧般红。 好在没点灯,云晚意看不到他这幅样子。 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带着暗哑:“的确查到了和他有关的踪迹,你应该也清楚算卜子易容术极好,有心隐匿,谁也不知道。” “这一次还是机缘巧合,在灵山寻找他消息的时候,恰好有个被他救下的少年说起,这才知晓他接下来的行踪。” “但,我们能查到,别的人也能查到。” “这话,什么意思?”云晚意早有预料,沉声问道:“王爷的人都十分艰难,别人难道能轻易知晓?” “除了我派出去的人,常牧云也派了人再查算卜子。”常景棣清了清嗓子,低低道。 云晚意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那少年!” “对。”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派出去的人只听命令,不做抉择,他们问过话后,不知道把那少年安置妥当。” “等消息传回再传出,一来二去,再让人寻那少年,已经完全没踪迹了。” “那少年十有八。九是被常牧云的人带走了。”云晚意焦急的转身,踱步道:“既然少年能把消息告诉王爷的人,也照样能告诉别人。” “对。”常景棣见她不安,走过去站在她身前拦住去路:“你也别太担心,我派了人在上城细细搜寻。” “在上城,常牧云不敢光明正大,行事畏手畏脚,不一定能抢先一步。” 云晚意却是越过他,继续走动,连声音都带着紧张的轻颤:“算卜子这人心善,见不得别人有苦有难,若常牧云卑鄙,用那少年做引子呢?!” 也正是师父菩萨心肠,当年在三峰村遇到病饿交加命悬一线的她,才伸出援手,从鬼门关把她拉回来。 不仅如此,师父知道她的经历,又看出她行医有天赋,还倾囊相授,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她。 常牧云那人卑鄙无耻,知晓玄医一脉的厉害,要真利用那少年抓到师父,师父就会变成他夺位的傀儡,彻底完了! 前世师父于她的天恩没能报答,今生,她绝对不允许师父因为她而暴露,受到一点伤害! 云晚意越想,越发焦灼,周身都笼罩着不安的情绪。 同时越发自责,要不是她展现行医手段,常牧云或许不会怀疑这么多! 常景棣没办法,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依旧能感觉到她浑身微颤,如受惊过度的小兔子。 也是,这些日子,常景棣见识过云晚意带给他的种种惊喜,但也忘了,她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 “我保证,倾尽所有人手,一定会在常牧云之前找到他。”常景棣的手和安抚小孩子一样,在她后背缓缓拍着。 “你放心,有我在,算卜子会安全的。” 常景棣声音沉稳而坚定,竟真的让云晚意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缓。 她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我害怕,常牧云实在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放心,他很快就完了。”常景棣声音闷闷的从她头顶传来:“已经被禁足了,背后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扶持一个毫无用处的皇子。” 云晚意微微点头,这才从他怀中挣出:“王爷的腿,感觉如何?” 今晚大雪,她从安和宫回来时,已经看到宫内万物积了厚厚一层雪。 要想踏雪不留痕,常景棣必要使用功夫。 可他体内和帝景一样,残留未清理干净的附骨之疽,再用内力,会引发余毒的! 常景棣受伤的腿,的确有些不舒服。 但只是隐隐的疼,能忍住。 他怕她再提及诊脉,忍着不适道:“还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跗骨之疽不同于其他毒。”云晚意岂能不知其中利害,担忧道:“王爷这一趟,过于冒险。” “不冒险。”常景棣笑了笑,尽管黑暗中她无法看到:“你之前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还有一句话埋在心头——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可惜,她在宫中行医,他实在是帮不上忙,只能趁告诉她消息的机会,前来看她一眼。 “还是要注意。”云晚意想了想,道:“明日我让寒露送点药去王府,对跗骨之疽有些作用。” “好。”这一次,常景棣声音中都带着笑意,话锋一转道:“宫中有些我的人,你若遇到问题,可找寿宁宫的常嬷嬷,她会再寻其他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想起先前的话,疑惑道:“王爷之前说的林州云家,又是怎么回事?” 寒露白日才出宫,并未听到什么消息。 常景棣说起这件事,眼神幽暗,还藏着点点杀气:“林州云家的人在苏锦和云柔柔死后,再度改变计划,想要害死你。” “你进宫给后妃们治病,就是最好的机会,倘若你治死了后妃,那可是大罪!” 云晚意凝神,抽了一口冷气:“林州云家来上城时间短,毫无根基,就算先一步来上城的云翡如夫妻,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宫中吧!” 常景棣微微摇头,想到她看不到,转而道:“别忘了还有谢柳义,他的身份,自然能引得不少人主动巴结谄媚。” “再不济,谢柳义搭上常牧云以及常牧云幕后的人,想在宫中收买人手,还真没什么难度!”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觉察到问题所在:“生病几人,晨妃有盛宠,元妃有家世,太后更不用说,还剩下……林美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常景棣拧着眉心,道:“林美人迁居偏僻,平日都没去,要真死了,旁人也不会留意,只当她是病逝。” 说起这个,云晚意把白日给几个人行医的事说了说。 等说清楚几人的症状后,云晚意语气凝重,严肃又讶异:“她们几人和太后一样,都是中蛊。” “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辨别出元妃所中乃是食肉蛊,至于晨妃的症状,和春蚕蛊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无法确定。” “林美人身上的更不用说了,她是几人中最蹊跷的存在,我能猜到她的蛊是用小产后的孩子所做,但也不知道这种阴毒的蛊叫什么。” “太后娘娘身上的蛊,只能查到来源,和她睡得枕头有关,但这宫中我无法追查,也不知道那枕头哪里来的。” 第301章 白玉药枕 桂嬷嬷回头,看到云晚意一身月牙白的袍子,立在几步之遥的廊下,萧萧肃肃,更显身长玉立。 就是神色过于清冷,给那张魅色的脸衬的越发冷漠。 她担心云晚意知道,匆匆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快步去了后面的下人房。 等人彻底看不到了,邱嬷嬷连忙迎上前:“大小姐,刚才的话您可听到了?” 云晚意点了点头。 “本以为太后娘娘吃了您给的药会有所好转。”邱嬷嬷一脸的担忧,又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子道:“可昨晚依旧。” 邱嬷嬷一边说,眼睛一边看向院子里的小莲花缸:“就如桂嬷嬷所言,这么下去,鱼儿不够吃是小,太后娘娘的身子是大啊!” “那些个未经处理的鱼儿,谁知道会不会带着别的弊病。” “嬷嬷别急。”云晚意拉着邱嬷嬷,往外边走了几步,道:“太后醒了吗?” “自打身子有异后,太后娘娘早间会多睡一会。”邱嬷嬷红着眼眶,道:“您有什么吩咐?” “我昨儿半道遇到了林监主。”云晚意抬眼看着院子里奇怪的太极,道:“他说来看太后娘娘,可说了什么?” 邱嬷嬷回想了一下,如实道:“林监主一来,就问及您的诊治情况,奴婢说完后,林监主只笑了笑。” “后来他不知道用什么材质的笔,在您睡的偏殿门前写写画画了一番。” 云晚意闻言回头,这才注意到她门前的太极,的确有微妙的变化,要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依旧是朱红色,但,却红的有些怪异。 跟在云晚意身边的寒露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小姐,您没发现这眼色,和林美人脸上……” 话没说完,云晚意却是听懂了。 是啊,她,门上的痕迹,和林美人脸上诡异的太极颜色几乎一样。 不同于朱砂的红,而是透着微紫的红!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寒露后背发凉,抖了抖身子,道:“他该不会把林美人脸……” “别胡说。”云晚意叫住寒露要出口的话。 两人的话都没说完,邱嬷嬷听的一头雾水:“这和林美人有和关系?” “倒也说不上有关。”云晚意故作忧思,叹道:“林美人生病后,脸上起了一块红色的疤,和这颜色一样。” “什么?”邱嬷嬷声音因为惊讶猛然提高:“林美人不是因为小产后修养不当,这才发病?” “她脸上,怎么可能起疤呢,又没有外伤!” 云晚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药物吃多了,导致体内淤堵,反映在脸上成为疤痕。” “毕竟是药三分毒,每个人身体不同,谁也说不准。” 邱嬷嬷满是骇然,又觉得匪夷所思:“如此奇怪的情况,老奴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回太后娘娘吧。”云晚意话锋一转,绝美的眉眼间满是担忧:“昨儿的药,林监主看过吗?” “这倒没有。”邱嬷嬷摇头,道:“林监主只看过方子,老奴估计他不懂药材,对了,那方子林监主拿走了。” “要不要老奴回了太后娘娘,把方子拿回来?” “没关系,方子我写了两份。”云晚意故作不经意,提及道:“昨儿在寝殿瞧着太后娘娘的枕头不错。” “年关将至,若能得一方送去给淮安侯府老太君,也算全了我的孝心,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邱嬷嬷没怀疑她的话,道:“那枕头您可弄不来,是皇上让太医院精心所制的白玉药枕,挖空白玉,药材经过特别处理后,全填在里面。” “听说用白玉能让药材的药性保存,发挥最大的作用!” 云晚意挑了挑眉。 上好的药材的确会用白玉所制的瓶子封存,能最大的保留其药效。 但太后娘娘的枕头,朝头的那一边,明显有七八个肉眼可见的圆孔,应该有指头大小。 开了孔,药效必然挥发,毫无作用,更别扯药味顺着圆孔生效了,又不是香囊,哪有闻着味就能起作用的? 当然,这些云晚意并没说出来,只道:“也是,那白玉看着价值不菲,的确不是我能弄到的。” “您有王爷疼着,还开了药铺,白玉能弄到。”邱嬷嬷观察了四周,确定无人后,低声道:“重要的是里面的药材。” “据说是什么古法秘方,皇上知道太后娘娘睡眠不好,特意命人弄来,还让太医院的人仔细斟酌后,调整了方子,这才献给太后娘娘。” 云晚意知道这其中定有林逸的撺弄,皇上才会这样,或许,皇上压根不知情! 孝心是孝心,但是有点毒。 “哎哟,太后娘娘醒了。”邱嬷嬷听到屋内的动静,道:“老奴先过去伺候梳洗,您等会再来。” “我和嬷嬷一起。”云晚意抬脚跟上。 太后每次睡醒后,脑袋的闷痛都会增加。 两人进门时,太后正办坐在榻上,似乎很烦躁,毫无身份形象的挠着后背。 “太后娘娘,老奴来迟了。”邱嬷嬷赶紧上前,请罪道:“请您责罚。” “别说有的没的,快给哀家瞧瞧。”太后一脸烦躁,反手背在身后:“这背上是什么东西,刺刺挠挠的痒。” 邱嬷嬷赶紧掀开太后娘娘的衣裳看了眼。 站在云晚意的角度,明显看到邱嬷嬷,在看到太后娘娘后背的第一眼,打了个冷噤。 脸上表情,也略显惊恐。 云晚意把一切看在眼里,行礼后道:“太后娘娘,要不臣女帮您瞧瞧,让邱嬷嬷去打水准备给您洗漱?” “也好。”太后声音沙哑,喉咙间似乎不对劲:“你来。” 云晚意给邱嬷嬷使了个眼色,自顾接过她手中掀开的睡袍。 当目光对上太后的后背,云晚意总算知道邱嬷嬷为何那般反应了。 太后娘娘的后背,有好几道明显暴起的青筋,从脖子上一直蜿蜒至肩胛骨。 青筋纹路交织,恍如什么印记,又似图腾,还像活物。 “怎么了?”太后见她不动,疑惑道:“哀家这背有问题?” “应该是小虫子咬的。”云晚意伸手假意挠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青筋。 太后看不到后背,只能相信云晚意的话,狐疑道:“这大冬日的,哪里来的虫子?” “棉被下的垫草容易生虫。”云晚意随口胡诌:“许是室内暖和,爬出来也不一定。” “也是。”太后拧着眉心,道:“自打哀家病后,这院子里洒扫婢子都没进屋,看来要好好打扫一番才行。” “你来了,等会陪哀家去御花园走走,看看这段时间新进了什么花儿草儿的。” “是。”云晚意应道:“等吃完早膳缓一缓,奴婢就陪您去。” 太后拍了拍她放在肩上的手,叹道:“固伦去封地后,许久没人陪哀家了。” 云晚意笑了笑,当做是回应了。 她实在无心和太后说话,因为就在她挠动的过程,哪些青筋竟然动了! 宛如蚯蚓躲在皮下。 动的幅度不大,但那样子是真的恶心。 “好了,伺候哀家穿衣。”太后似乎感觉不到后背的异动,道:“不痒了,还得是你,会医术才好。” 云晚意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哪些东西,勉强应声,拿着太后寻常穿的衣裳,一板一眼的伺候。 太后看着云晚意垂下的眼睛,觉得她恭敬又有分寸,对她越发喜欢:“以往还觉得你配不上镇北王,现在看来,你心细,倒是能伺候他那病体。” “今儿是大年三十,中午你回去吃个团圆饭吧,准你下午回来。” “多谢太后娘娘。”云晚意伺候她穿戴完毕,邱嬷嬷已经打水进来了,接过云晚意手中的活儿继续。 云晚意则是走到榻前,借着整理床榻的机会,好好打量那奇怪的白玉药枕。 药枕上的孔不算大,就这么看,光线不行,压根看不出什么。 云晚意心一横,索性拿起白玉药枕,装作失手狠狠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惊得正梳头的太后回头看来。 此时的白玉药枕,已经摔成了几瓣,里面干枯的药材蹦的到处都是。 “太后娘娘息怒。”云晚意十分惶恐的样子,请罪道:“臣女想给您铺床,没想到这白玉枕头太重,一个失手,不小心摔了。” 太后看着一地的狼狈,想要发火。 但视线触及云晚意乌青的下眼,以及惶恐的神情,又觉得她也不容易,摆手道:“罢了,这白玉药枕说起来,也没什么效果。” “又是年三十,也算碎碎平安,你起来吧,左右要叫人来彻底收拾屋子,等会叫婢子来处理。” “多谢太后宽仁,臣女不敢放肆,既是臣女失手,还是臣女来吧。”云晚意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害怕,小声道。 瞧着的确是内疚,太后摇了摇头:“那要仔细些,别伤了手。” 云晚意应声后蹲在地上,仔细的捡着那些个枯干的药材。 她认识不少药材,可手中这几种,几乎都没见过。 趁太后娘娘对着铜镜,邱嬷嬷也没朝这边看,云晚意飞快的拿起几样放在手帕中,这才捡起别的来。 等太后梳洗晚,云晚意收拾的也差不多了。 太后果然没发现异常,带着她吃完早膳,去了御花园。 没想到,大年三十,本该操心劳神的皇后,也在御花园。 冬日御花园的花并不多,时间还早,皇后只带了心腹丫鬟,瞧着神色不好,目光怔怔的盯着一盆冬菊。 第303章 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去淮安侯府的不仅是苏震天和苏老夫人,还有那道长。 是苏老夫人非要带上的。 半道上,苏震天才知晓那道长人称咺引道长,在九州名气颇大。 苏震天靠在马车上听苏老夫人介绍完,不太赞同道:“还没到那一步,你带着人上门,是不是不体面?” “哼,淮安侯府都不怕不体面,我还怕?”苏老夫人红着眼眶,冷哼道:“锦儿尸骨未寒,他们张灯结彩,不是往我心口戳刀子吗?” “再说了,我带着咺引道长并非去闹事,而是给锦儿做法超度,她死的枉然,想必魂魄不宁。” “仅仅是这样,淮安侯府就不愿意,岂不是说明他们心头有鬼?” 苏震天到底是真心疼爱过苏锦的,闻言深深叹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什么。 马车压在雪地上,传出闷沉的嘎吱声。 苏震天的心,随着那声音一上一下。 是他们苏家对不起连珏,苏锦做的那些糊涂事,直到苏老夫人说起,他才知道。 没想到云恒益和连珏断了关系后,苏锦会动这种心思。 晚意那孩子心思通透敏捷,苏锦对她的态度又太过恶劣,保不齐她真的会发现什么…… 要真是晚意害死苏锦,他,到底该以什么心态面对她? 苏震天心中种种不安下,马车抵达淮安侯府。 同时,从宫中出来的云晚意,马车也正好抵达。 三辆马车先后停下,苏老夫人和苏震天以及咺引道长在前,云晚意的马车在后。 “小姐,似乎是苏家的人。”寒露跳下马车,低声道:“算起来,今儿是大夫人的头七,苏家估计要来的。” 云晚意从掀开的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眼,赫然看到了苏震天。 他佝偻着身子,和前世记忆中威风凛凛老当益壮的人相差甚远。 受伤中毒多时,让他的身子雪上加霜。 但紧跟着两人身后的道士…… 云晚意眼神暗了暗,顺着寒露的手跳下马车。 这时,苏老夫人无意间回头,也看到了云晚意。 她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眸中尽是恨意:“冤家路窄,大早晨乌鸦就叫的厉害,原来是要遇到她!” 苏震天顺着她的话回头,也看到了云晚意。 比起他离开上城时看到,云晚意清瘦了不少。 穿着一袭沉稳的浅紫色白蝶花群,外头罩着一件烟灰色的斗篷,领口边还滚着一圈白色的兔毛。 原本巴掌大的小脸有一小半埋在兔毛中,越发显得精致玲珑。 两人明明见过,此时却要装作不认识。 云晚意是晚辈,这台阶自然是她来递,快步上前,行礼道:“晚意给外祖母请安,这位是外祖父吧?” “晚意见过外祖父。” “哼,担不起你这声外祖母!”苏老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云晚意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恨意完全不加隐藏,都要从眼底透出来了:“你杀了我女儿,是怎么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原先,云晚意是要把苏锦的死归咎在自尽上,谁知道云柔柔误打误撞,被人撞破她去过竹园。 这罪名自然是云柔柔抗下了。 云晚意还没说话,苏震天轻咳一声:“不是说是云柔柔干的,这年三十的,你胡说些什么?” “死的是你的亲女儿!”苏老夫人责怪的看着苏震天:“我可不像你,面对仇人能装的这么云淡风轻!” 第304章 受伤的双喜 寒露见她凝神不语,小声道:“小姐是不是也感觉那道士有问题?” 云晚意不是感觉,而是知道那道士的身份。 他并非什么正派道人,而是邪修,人称咺引道长。 就连这咺引二字,都是一种禁忌咒! 前世,咺引道长帮常牧云做过不少丧良心的事。 布邪阵,下咒,利用禁忌邪法草菅人命,扫清障碍…… 这些,都是云晚意被关在冷宫后,才知晓的! 那时候的她,在占星算卜上并没有今生的造诣,哪怕知道真相也无法阻止。 今生不一样了,瞧这架势,咺引道长应该和常牧云还没搭上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是邪道,和林逸一样都是有真本事的,需要多加小心。”云晚意没有解释太多,只吩咐道:“把这消息告诉王爷。” 寒露点点头,旋即又狐疑道:“小姐,最近又是蛊毒,又是天象,太后娘娘宫内又是那些奇怪的朱色太极。” “如今又来了个邪修道士,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晚意。 方才从前院离开时,隐约听到和她反方向走的苏老夫人一行人说起咺引道长,说他是苏锦专门请来上城的。 可以这咺引道长的本事,不是苏锦能请动的! 只怕他是算出什么,要分一杯羹,这才以苏锦为借口前来! 但有林逸以及常牧云背后的神秘人在,咺引道长能分到什么? 还是说,依旧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云晚意没想到头绪,按着太阳穴道:“派人盯紧这咺引道长的行踪,记住,咺引道长并非常人,一定要厉害点的人去跟,以免被发现。” 刚进萃兰苑,立秋小满几人就迎上前连声关切,连去锦绣阁帮忙的夏至都在。 云晚意扫了一圈,总觉得缺点什么:“双喜那野丫头呢?” 以往双喜一定是头一个冲出来的,叽叽喳喳如小麻雀。 提到双喜,几人都是一愣,原本欣喜的场面明显消失。 云晚意凝神道:“病了,还是闯祸了?” “小姐。”立秋小声道:“双喜晚上说错话,被老太太派人拘起来了。” “什么?”云晚意眉心微蹙:“昨儿晌午寒露回来取东西,难道没叮嘱过我不在,你们几人尽量在萃兰苑,不出去惹事?” “说了。”小满无奈道:“但您知道双喜那性子,沉不住气,话不过脑子,有什么说什么,奴婢几人拦都拦不住。” “从头说。”云晚意揉着眉心打断道:“双喜虽冲动,却也不是有意惹是生非的人。” 小满朝立秋看去,立秋接过话,道:“昨儿晚膳后,府上的人吩咐各个院子,去统一拿除夕布置所需。” “双喜关不住想出去走走,自告奋勇前去,大半个时辰没回来,奴婢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去寻。” “这一去才知道,双喜在取完东西回来,瞧着府上布置好看,就多走了走。”立秋说到这,叹了一声。 “花园那边有灯笼,她贪玩多站了会,遇到了老太太一行人,也不知道怎么起了争执,被老太太下令责打二十板子,拖去柴房关着了。” “奴婢尝试去救她,可他们早有准备,放了十几个护院看守,还把事情闹到老太君和侯爷名下去,奴婢不能硬着来。” 第305章 你们算什么东西 云晚意亲自抱着昏厥的双喜走在最前。 寒露和立秋解决完那些护院,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老太太瞧着这场景,手杖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放肆,云晚意,你疯了吗,竟敢在芳草苑行凶!” 云晚意身上沾着双喜的血,整个人如从地狱爬出来一样,带着杀意的脸,一一扫过几人:“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动用私行,伤我婢子,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什么你的婢子,在淮安侯府住着,便是淮安侯府的下人。”太夫人指着云晚意,冷声道:“这贱婢以下犯上,目中无人。” “给点小小训诫,你难道要质问我们?” “带她先回去,烧热水备着,我马上回来。”云晚意没搭理狗叫的几人,把双喜轻轻放到寒露怀中,吩咐道: “妆台子下面那个黑色锦盒中的药丸,化了水先给她喂进去。” “小姐。”寒露接过双喜,看了一圈屋檐下的林州云家人,低声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奴婢走了,他们动武,寒露一个人怕是护不住您……” “大不了鱼死网破。”云晚意捏着衣袖中防身的毒药,冷笑道:“今日是双喜,明日就可能是你们和小满夏至。” “若不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云鼎天瞧着他们主仆嘀嘀咕咕,冷声道:“云晚意,你身为淮安侯府大小姐,应该做好榜样。” “连你房中一个卑贱下人都敢放肆,可见你们规矩不严,毫无体统,我们是帮你而已!” 云晚意回过头,冷眼扫过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冷哼道:“我萃兰苑所有婢子,月银都是从我私账上支取。” “她们几人的卖身契也只经我的手,换而言之,整个淮安侯府只有我能处置。” “不知道你们把我的婢子打成这样,这笔账,打算怎么算?” “你,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老太太和太夫人对视一眼,沉声道:“以下犯上的贱婢而已,打了也就打了。” “我们替你……” “你们凭什么替我?”云晚意提高声音,打断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不是吃淮安侯府的米长大。” “回府后,院子里一应开销也和淮安侯府分开,便是淮安侯府的人也没资格,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回来这段时间,云晚意彻底长开了。 本是千娇百媚的美人脸,一笑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不笑的时候,整张脸更显漠然。 尤其是那双似乎萃着冰的眼,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在场人的目的。 老太太脸色更沉,气的浑身颤抖:“你在质问我们?” “不是。”云晚意眉眼间的冷意更浓。 量她一个小辈,也不敢质疑林州云家所有长辈! 老太太刚松一口气,就听云晚意继续道:“不是质问,而是算账,我的婢子被你们动用私刑,命悬一线。” “她流了那么多血,疼的半死不活,你们总要有人同样受着!” “你什么意思!”太夫人搀扶着老太天,不悦道:“我们是你的长辈,光是老太太一人,就足以号令你们淮安侯府所有人。” “难道你的婢子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你做主子的,也要如此?” 第306章 被恶毒反噬 听到云晚意这话,原本还在拉着云鼎天的老太太,一下拦在心腹慧婆子之前。 太夫人也不约而同,挡在心腹朱婆子之前。 和云盛一样,慧婆子朱婆子分别跟了老太太和太夫人多年,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一路走来的老姐妹。 云盛的下场,她们亲眼看到了。 谁也不想自己的心腹变成那幅惨样! 云鼎天一边吩咐人去救动弹不得奄奄一息的云盛,一边呵斥道:“云晚意,云盛被你打成这样,别太过分。” “要按照你这么说,刚才你的婢子推我这把老骨头,我是不是也要把她打一顿?” “只要你敢。”云晚意掏出立秋准备好的绣花针,冷笑道:“立秋和双喜更不同,她并非我萃兰苑的婢子。” “少在这乱说。”太夫人哼了一声:“日日跟在你身边伺候,不是你的人,又是谁?” “镇北王府。”云晚意挑了挑嘴角:“王爷派她来,就是以免有人用身份压我。” “而她更是得令,任何对我不敬的人,可先无视身份,处罚再上报!” 这话一出,云鼎天立刻闭嘴了。 他们都曾见识过常景棣对云晚意的偏爱,哪里敢去计较这话的真假! 云晚意又吩咐道:“立秋,别听他们废话,直接把人带上来!” 双喜的嘴,是被这两个老虔婆缝住的,谁也躲不过! “你敢!”太夫人拉着朱婆子的衣裳,道:“要想动她,除非连我一起。” 云晚意嗤了一声:“那就都拉过来,让太夫人挨着瞧瞧,恶毒的人是怎么被恶毒反噬的。” 两个婆子虽五大三粗,架不住立秋会功夫。 三两下,就被拽到了云晚意跟前。 方才还阻拦着的太夫人和老太太,动起真格来,都不敢上前。 云晚意今天就如疯了一样,比话本子里的魔鬼还可怕,完全不计后果。 她们两人一把年纪,怎么敢冒险?! 饶是自端架子的老太太,也吓得有些发抖,朝老太君呵道:“徐静璃,云晚意真疯了,你还不拦着,难道非要闹出人命吗?” 老太君有意纵容,自然想好了借口,故作为难道:“姑母,我这也没办法啊,晚意性子本就执拗。” “如今在气头上,又有王爷的人撑腰……” 老太太瞪了老太君一眼,转而朝苏震天道:“苏老将军,你身为云晚意的外祖,她做错事,难道你不阻拦和训诫?!” “就是。”太夫人颤抖着嗓子,帮腔道:“你们外祖也该约束约束才是!” 现在,估计只有武将苏震天能拦住疯子似的云晚意了。 “方才你们就说我们教女无方,管不好苏锦。”苏震天哼道:“又有什么本事管教素未谋面的外孙女?” 本来苏震天有意阻拦,他还没开口,这几个死婆子就对死去的苏锦不敬。 苏锦对错与否都已经死了,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他不发火已是好事,怎么可能管?! 再说了,云晚意的性子,绝对不会没事找事。 就因为说苏锦的那几句,原本对云晚意满是恨意的苏老夫人,也没了添堵的心思。 说话间,云晚意已经捏住了慧婆子的嘴。 尖锐的针毫不留情,刚下去,血珠儿就冒了出来,疼的慧婆子剧烈的挣扎。 立秋一只手钳着朱婆子,另一只手外加一只腿狠狠压住慧婆子。 慧婆子想呼救而不能,疼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直翻白眼。 云晚意知道这么做才最疼,放慢动作,一针又一针。 周围除了慧婆子从喉头溢出的呜呜声,还有针线穿过血肉的噗嗤声。 胆小的人早就背过身不敢再看。 还没缝完,慧婆子已经生生疼的昏死。 等最后一针结束,云晚意如丢死狗,把慧婆子往旁边一丢,看向朱婆子:“该你了。” “大,大小姐!”朱婆子近距离观看了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得失了魂,惨叫哀求道:“老奴错了。” “老奴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开恩,原谅老奴这一次,老奴以后……” 云晚意捏着还带血的针,一把钳住朱婆子的下巴:“双喜昨晚也曾求过你们吧,你们放过她了吗?” 朱婆子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云晚意狠狠甩开朱婆子的脸,道:“是你和慧婆子嫌她哀求嚎哭的声音太吵,残忍的缝住了她的嘴巴!” “不,老奴不求了!”朱婆子跪在地上,一只手还被立秋抓着,姿势诡异,连连磕头。 没几下,额间就红了。 “嘶。”云晚意轻轻拧眉,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道:“不对,我说错了,是有人说双喜以下犯上,嘴皮子溜得很。” “要是缝住,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朱婆子磕头的动作减缓,慢慢抬头,看了眼倒在一旁的慧婆子,又转向台阶上的人。 “是,是……”朱婆子心有纠结,想说,又觉得不能背主,支支吾吾的。 立秋狠狠一脚踹在她身上:“小姐,既然她不想说,嘴巴留着也没用,不如……” “我说,我说!”朱婆子举手指向台阶:“是太夫人,太夫人说把那婢子的嘴缝住的!” 哼,人性呐,就是这样自私。 本就恐惧万分的太夫人更是大骇,辩驳道:“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明明是你们几个婢子……” 云晚意和立秋对视一眼,把针递给了立秋。 朱婆子以为她得救了,长舒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立秋拎小鸡似的捏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捏着针,已然戳破了她的嘴巴。 朱婆子顾不得嘴上尖锐的疼痛,挣扎间质问云晚意:“大小姐,我说了您就会放过我的!” “我可没说这种话。”云晚意眨眨眼,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再说动手的是立秋,又不是我。” 朱婆子赶紧看向立秋,准备哀求。 “别,双喜可爱天真,是我们的小妹妹。”立秋毫无章法,在朱婆子嘴上乱戳:“她被你们害的不成人样,我这做姐姐的心疼啊。” “你不和她一样感受这疼痛,我怎能安心?” 惨叫,声声从朱婆子口中传出。 云晚意则是看着台阶上,缩在老太太身后的太夫人。 太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得垂着脑袋。 老太太则是搂着太夫人,痛声道:“云晚意,你已经在三个人身上作孽了,难道还要杀了我们?” 的确,这几个老太婆七老八十,稍微一碰,估计挨不到明日,就一命呜呼了。 云晚意很快就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翘了翘嘴角,道:“我要给双喜诊治,今日先放过你们。” “但,你们若再敢对我的人出手,这,便是下场!” 她抬脚踢了踢昏迷的慧婆子,道:“立秋,我们去瞧瞧双喜,若她有个好歹,再来继续!” 林州云家的人,谁也不敢阻拦,银牙都咬碎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大摇大摆走出萃兰苑! 这时,老太君才假意劝道:“哎呀,晚意这性子的确冲动了些,她又镇北王护着,我们也无可奈何。” “我命人去请大夫给几人诊治,就是这大年三十的,见血后来年晦气啊!” 嘴上这么说,老太君心里却在冷哼——昨儿林州云家的人只派人跟她汇报,说双喜以下犯上,他们先抓去扣押了。 没想到不经过她和云恒益的同意,居然擅自对双喜用过私行! 活该! 见血晦气的也是林州云家! 老太君带着几人离开。 苏震天想到刚才那一幕,有些不放心,和苏老夫人道:“你先回府准备团年的事,我去看看云晚意。” 出了芳草苑,苏老夫人对云晚意恨意又增,不同意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毕竟是第一次见。”苏震天顿了顿,道:“你不是想弄清楚锦儿的事吗,我去试探一番。”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到底是带着做完法事的咺引道长走了。 老太君就在几步之遥,看到苏老夫人走后,过去对苏震天道:“亲家公,苏锦的死,的确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希望您不要怪罪在我们身上,苏锦嫁过来时,您就知道她的气性儿,这些年淮安侯府也没亏待她……” “老太君别这么说。”苏震天如何不知苏锦的性子,叹道:“万般皆是命,锦儿命中有此一劫。” “事情,也就这么个样儿了,老太君先去忙这家子的事,我去瞧瞧晚意。” 老太君的确还要处理芳草苑的事,让人送苏震天去萃兰苑。 云晚意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后背出了一层汗,进门直奔偏屋:“双喜怎么样?” “奴婢几人为她擦身后换了衣裳,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处。”立秋迎上前,道:“但她的嘴巴……” “所以您吩咐的药水,暂时还没喂。” 双喜依旧昏睡着,浑身烫的厉害。 云晚意给她把脉后,迅速命剩下几个行动起来,端水,拿药,拿剪刀,去德善堂抓药熬药…… 她先施针,给双喜止疼的同时,也让双喜陷入深入昏迷。 这样取下嘴上缝线时,双喜就不会痛醒了。 刚处理完嘴上的伤,小满进来汇报,说苏将军到了。 云晚意猜到苏震天有话要说,只能让他先去主屋等着,她要把双喜所有的伤处理完成才有时间。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云晚意从偏屋出来,除了身上的汗,还沾了不少双喜身上的血。 她简单在偏屋换了身衣裳,立刻赶去正屋见苏震天。 第307章 更大的危险 等待的这段时间,苏震天百感交集。 云晚意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除了果敢坚毅,还恩怨分明。 为了心腹婢子,竟不忌流言,也不不在乎身份,闹了这么大一场! 她居然是连珏的孩子,一晃眼就这么大了,若是连珏还在…… “外祖父。”云晚意进门,打断苏震天的思绪:“双喜情况严重,处理的时间久了,让您久等。” “不碍事。”苏震天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跟她一起进来的几个婢子,又不好开口。 云晚意看出他的意思,朝几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和外祖父说些话。” 等人出去后,苏震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外祖父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云晚意给苏震天倒了热茶,轻声道。 苏震天又叹了一声,接下茶杯喝了一口,到底还是开口了:“晚意,你母亲的死对你外祖母而言,是天大的打击。” “她一口咬定,你和此事脱不开干系,让我……” 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顺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道:“外祖父觉得,我会吗?” “不会。”苏震天声音很沉,半真半假的试探着:“你爱憎分明,为心腹婢子能做到今日的地步,想来对生母也不会如何。” “外祖父。”云晚意摩挲着面前的茶杯,轻声道:“大夫人,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苏震天一顿,吐出一口浊气:“怎么不是,她脾气差了些,但很多事改变不得。” 云晚意那话,本也是试探。 苏震天这反应,已经坐实了他知道真相,知道苏锦并非她的生母的真相! “她要真是我母亲,为何处处护着云柔柔?”云晚意知道这事情迟早要面对,沉声道:“还要帮别人置我于死地?” “她……”苏震天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多年来,鲜少在上城,驻守在边关。 饶是如此,他也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 是他不好,没有好好教导苏锦! 而且云晚意既然这么问,也说明苏老夫人的猜想,不是空穴来风。 要真是云晚意杀了苏锦,那他该怎么面对云晚意? 他没照顾好连珏,更蒙云晚意的救命之恩! 不如,就稀里糊涂算了吧。 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云柔柔杀苏锦,就是一切真相! 苏震天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直挺的后背微微弯曲:“苏锦被我和你外祖母惯坏了,她过于自我。” “她对你做过的事,我愿意替她道歉,都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外祖父。”云晚意抬眼,和苏震天四目相对,眼底满是倔强:“我不愿意就这么过去。” “您可还记得连珏,记得连慒大人让您保护的小女孩儿?” 苏震天手一抖,惊得手边的茶碗翻在桌上。 果然如此! 他不能让云晚意继续往下说,顾不得茶水,猛然起身:“晚意,到此为止吧。” “以前的真相以及其他过去太久,追究起来,也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云晚意凄凄一笑,道:“外祖父,走到现在,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算了的。” “连珏什么都没错做,最多是所爱非良人,为什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不仅是我,她也需要一个公道,不是吗?” 苏震天又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抬手扶住额头:“你既知晓连珏,也该查清了所有。” “她和云恒益之间,也是云恒益知道些端倪后,主动放弃她,她心灰意冷,才在庆丰山住下!” “不,不对。”云晚意微眯着眼,打断道:“如外祖而言她心灰意冷,又怎会有云怀瑜,云怀书和我的出现?” “别说她是被苏锦胁迫,连珏会医术,想从看守不严的庆丰山脱身,易如反掌!” 苏震天清楚云晚意心思通透,脑子聪慧好使,并非借口能瞒住。 他沉默的盯着桌上晕开的茶水,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道:“苏锦对她做的那些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还是在你外祖母说了之后。” “为此,我是真心实意,代替苏锦对你,对连珏说一声抱歉。” 云晚意沉默着,没有回应。 苏震天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三人间的爱恨纠葛不需要我多说,问题出在连珏身份上,她的祖宗是前朝最后一个太子百里扶苏!” “当年北荣先祖破了前朝城池,身怀六甲的太子妃被人护着逃过一劫,连慒祖上曾受太子妃母族大恩,不得已应下照顾。” “天祖皇帝登基后下令屠尽百里一脉,彻查余孽,连慒祖上是朝中重臣,被对手盯着,百里氏太子妃长得实在惹眼,他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只能暂时把太子妃藏起来。” “太子妃死在生产那夜,连慒先祖把孩子认在旁系当做连氏的人,说来也奇怪,此后,百里一脉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 “而每一个孩子,都如百里氏的太子妃一般,美艳妖孽不似凡人,连氏嫡脉都知道真相,不敢让百里氏遗孤露面。” “到连慒这时,百里一脉只剩下连珏,连慒是三朝老臣,一如当年连氏先祖,被人盯着揪错。” “他告老还乡也不敢带上连珏,只能把连珏托付给我,那时连珏眉眼间已经出落绝世,我把她安置在庆丰山,却不小心被苏锦知晓。” “她以为连珏是我和外室的女儿,大吵大闹,我为连珏的身世,无法解释,唉!” 后面的事,云晚意都清楚,苏震天也不用多说了。 云晚意微眯着眼,道:“所以外祖的意思,大夫人能拿捏连珏,是因为她知道了连珏的身世?” “我不知道,连你外祖母也不清楚,苏锦是背着我们做的。”苏震天实话实说,道:“苏锦曾进宫,很可能无意间看过百里氏的画像。” “当年百里氏的旁支都没能逃过一劫,光是清点都用了近十日,怀孕的太子妃不见,天祖自然忌惮。” “因此,宫中一直有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苏锦若推断出什么,以此要挟连珏也不一定……” 苏锦和连珏都死了,这些事仿佛无头冤案,没人能知晓其中曲折。 而且苏锦做事谨慎,知晓真相的人,不论是她身边的还是连珏身边的,都被清理过一遍。 这也是为何后来伺候苏锦的,是绿荷绿蕊绿萝几个丫头,并非随她出嫁的嬷嬷。 苏震天一口气说完,见云晚意眉心紧蹙,无奈的叹道:“万般皆是命,百里氏覆灭多年,前朝尽是遗灰。” “苏锦这一出,倒是叫你们兄妹四人身份变的光明正大,谁都知道你们是苏锦所出,不必要再躲躲藏藏。” 云晚意听到这话,猛然一顿,急急问道:“我和连珏,长得像吗?” 苏震天仔细打量着她,点点头道:“像,眉眼间和连珏有七八分相似,苏锦待你百般厌恶,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云晚意倒抽了一口冷气,紧跟着又问:“那连珏和她的先祖,还有那位存有画像的百里氏太子妃呢?” “我没见过她的先祖,也没看过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苏震天也意识到不对,凝神道:“但根据连慒的描述,是像的。” “不然连慒也不可能不敢让连珏暴露,偷偷托付给我。” 云晚意恍然一顿——她昨日进宫面圣,匆匆那一眼,除了看出皇上周围萦绕着黑气之外,还觉得皇上神情奇怪。 那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她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而已。 现在想来,皇上只怕从她眉眼间,看出了什么!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危险! 不止她危险,常景棣危险,淮安侯府和整个苏家,都处在危险中! “外祖父,我昨日受皇上所召,进宫给后妃和太后看诊。”云晚意稳住心神,和苏震天四目相对,尽量说得平稳。 “今日府门口相遇,我才从宫中回来,皇上多疑,只怕看到我本人后,已经起了疑心。” “我能查到的就是这些,皇上神通,查到的只会比我更多!” 苏震天刚才就想到了这个可能,赶紧道:“你查到的人,都稳妥吗?” “大夫人料理了很多人,为难的是庆丰山上的那些百姓。”云晚意凝神道:“连珏养在山上时,并未彻底禁足。” “她会医术,给周围村子里住的人家诊治,后来寻子里的人搬的搬,走的走,那些人或许并不知道连珏曾经有孕,不算威胁。” “主要是给别院送菜的那户人家,叫吴大贵,他们知晓连珏曾有孕,还知道她和苏家有关。” “等我寻到线索上去时,吴大贵一家人消失,极有可能是被常牧云带走的!” 苏震天满是疑惑:“三皇子,他怎么会……” “三皇子疯魔了,做了几个梦,就开始胡言乱语。”云晚意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派人先一步找到吴大贵的。 但话说到这,云晚意忽然想到了肖楚曾跟她说起的事。 她会怀疑并非苏锦亲生,就是因为肖楚提醒,而肖楚,又是从云广新和钱氏口中听到。 钱氏已死,仅剩下的云广新几人被赶出云家,肯定心生不满…… 云晚意总算知道了! 她赶紧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苏震天说了说。 苏震天神色复杂:“好,我会派人去追云广新几人的下落,淮安侯府里,且先瞒着。” “毕竟现在你们府内住着一群心怀叵测的人,知道真相,对你们不利。” 云晚意点点头。 苏震天看着她,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抬到一半,又颓然放下:“我没照顾好连珏,也没照顾好你。” “苏锦做了那么多错事,人死债消,就让所有不好随她的死泯灭,你依旧是我的外孙女,是苏家和云家的孩子!” 云晚意垂下眼眸——外祖父想必是真心,可外祖母那边咬死是她杀了苏锦。 即便她不想追究,外祖母也不可能轻易算了。 苏震天看出她的担忧,道:“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现在我们闹掰,只会让圣上更加疑心。” “晚意,我……” “外祖父,这件事先到这儿。”云晚意轻声道:“您先回去处理这件事相关的人,我等下还得进宫。” 苏震天还有很多话和云晚意说。 还没继续开口,门外就响起立秋的催促,说苏老夫人派人请苏将军回府。 “晚意,你让舅舅查的人查到了。”苏震天只能长话短说,道:“等你从宫中回来,再说此事。” 第308章 大胆的猜测 苏震天前脚刚走,后脚老太君也来了萃兰苑。 老太君先是试探了一番,问苏震天私下找她的目的。 云晚意浅浅道:“外祖父第一次和我相见,就目睹我做事狠辣,亲手缝了人的嘴,打折别人的腿,所以来告诫了一番。” 老太君有些不信。 在苏震天来萃兰苑后,老太君就派人盯着,快两个时辰,苏震天才离开。 就算训诫,以云晚意的性子,怎么能忍两个时辰? 见老太君面带疑色,云晚意又补充道:“外祖父来的时候,我整好在给双喜治伤。” “林州云家的人下了死手,双喜伤得厉害,命悬一线,我不得不怠慢外祖,先紧着双喜这边。” 老太君几人赶到芳草苑时,寒露已经带着双喜走了,老太君并没有看到她的伤势。 但从云晚意对待云盛和那两个婆子,也能想象双喜有多惨。 想到云晚意下手的那些场景,老太君既是后怕,又带着些惶恐,问道:“晚意,你那婢子怎么样?” “勉强死不了。”云晚意面色极冷:“我才走一日,林州云家的人竟敢如此对我的人,分明是没把淮安侯府放在眼中。” “他们仗着老太太敢挑衅我,就敢不把您和侯爷当回事,这淮安侯府的云,要变成另一个云了吧?!” 老太君正在为此事生闷气呢。 她担心被云晚意迁怒,顿了顿,解释道:“谁也想不到商户出身的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公然算计淮安侯府。” “双喜被抓的事,他们只派人跟我说了一声,当时是以双喜以下犯上,不尊不敬的名头,且说等你回来再处置。” “苏锦死了,秦霜带着孩子躲回娘家,我要操持年宴和祭祖的事,哪里顾得上这些,以为他们会看在你未来王妃的面子上,有所收敛。” “也是刚才你大闹芳草苑,我才知晓双喜竟然连夜被他们用了死刑,也难怪你生气。” 云晚意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他们完全越过淮安侯府的人了,这一举动,莫不是在试探淮安侯府的底线?祖母还打算留下他们?” “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太君面色一哂,道:“林州云家有老太太护着,老太太到底是从我们淮安侯府出去的人。” “唉,没办法,嫡庶尊卑有别,老太太是太老爷的妹妹,连我都要尊一声姑母。” 云晚意抬眸,和老太君对视,道:“这老太太和林州云家到底什么关系,真说起来,两个云家的太老爷都是她哥哥。” “她自己没后人,应该一视同仁才是。” 老太君一顿,摇头道:“许是看他们云家更有前途吧。” “那。”云晚意试探道:“老太太当初为何会离开上城,还获得无上皇亲封的居士,得了令牌?” 老太君摇摇头,道:“当初的事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婆母提及,说老太太似乎和当年的勤政王有些关系。” “勤政王乃是无上皇的亲弟弟,军工无限又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无上皇忌惮的厉害,担心皇位不稳,奈何勤政王掌管十万大军,不敢轻易得罪。” “后来不知怎么,勤政王英年爆发恶疾,一命呜呼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得了居士封赏,去外边给北荣祈福。”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可这前因后果明明白白。 几乎是摆明了指老太太帮无上皇杀了勤政王?! 云晚意挑了挑眉:“是我想的那样?” “当初也不是没那样的流言传出。”老太君清楚她心中所想,蹙眉道:“可无上皇下令任何人不准再提。” “真相,早就被埋没,连老太太都只字不提,唉!” 云晚意实在没料到还有这一段往事。 她一直以为老太太是和无上皇有些关系,没成想居然是无上皇的弟弟。 也难怪老太太多年不曾会上城,在寺庙呆着。 与其说她为北荣祈福,不如说她是在辗转寺庙避祸。 搞清楚这件事后,云晚意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老太太若喜欢林州云家的人,和云鼎天王氏更亲近才是。 可她和太夫人形影不离,两人还是多年好友,难道…… 云晚意心中隐约有个大胆的想法,至于是不是,还得让人去盯梢,看能否听到些什么。 “你这几日就别见林州云家的人了。”老太君看她凝神不语,叹道:“方才你走后,老太太发了很大的火。” “受伤的三人中,云盛伤势最重,多半是废了,两个婆子只被缝住嘴,拆线后不至于残废。” “但因为朱婆子卖主求荣,供出了太夫人,太夫人十分生气,命人又把朱婆子打了一顿,关去了柴房。” “也就伺候老太太的慧嬷嬷,估计能好点,他们把这笔账全算在你头上,已经命人去请云翡如夫妻了。” 云晚意一楞:“请云翡如和谢柳义做什么?” 老太君神色古怪:“你年三十连伤三人,他们要谢柳义在朝堂上参镇北王!” 云晚意马上要进宫,倒不怕这个:“随便,谢柳义要是聪明,绝对不会答应。” “唉。”老太君无奈道:“这件事上,你终究有不对的地方,让婢子出手就好,亲自动手,的确……” “祖母现在才说,不是太迟了?”云晚意挑眉道:“要真顾着,先前在芳草苑就该拦住我。” 老太君被戳穿心事,又是一顿,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祖母,我午后要继续进宫。”云晚意主动结束话题:“您先去操持年关的事,不用管我。” “也好,因为芳草苑的突发情况,祭祖的事情延后,过了午后就不好了。”老太君捡着台阶往下,道。 老太君走后,云晚意立刻吩咐立秋悄悄去芳草苑打探情况。 此时的芳草苑早就乱作一团。 本来打算去请洪钟上门看诊,哪知道过年休沐,只能请了泰和医馆另一个大夫郑杏林前来。 郑杏林医术并没有洪钟厉害,先给云盛看诊,半夜时辰过去连伤处都没处理妥当,更别说开方子了。 等他慢手慢脚给云盛看完,那边慧嬷嬷的嘴上,血水早就和线粘粘到一起了。 他没有用什么止疼麻痹的东西,生生绞线,把慧嬷嬷疼的几度昏厥。 一番折腾下来,嘴上减至惨不忍睹。 立秋就是这时候趁乱在后屋旁听墙角的。 送走郑杏林,老太太气的差点昏厥,说话声音止不住颤抖着:“这贱人,野蹄子,没规矩的货色。” “她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折磨我们的婢子,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中,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老祖宗息怒。”云月如端着茶水侍奉,道:“云晚意今日谁都拦不住,实在可怕。” 老太太手抖的端不稳茶水,索性把茶杯砸了泄愤:“她敢这么对我们,无非是仗着镇北王的势力,去看看翡如两人来了没有,快!” 第310章 婚期提前 天,又开始下雪。 从早晨的零星几点到现在,变成了鹅毛大雪。 大地万物,全被白雪覆盖。 常景棣坐在窗前,伸手接下一片雪花。 他身后,是汇报完所有消息的大寒。 大寒整个人紧绷着,低声道:“云广新把云大小姐和大夫人的身世抖出来了。” “庆幸的是,大夫人当年做的极为隐蔽,知道云大小姐生母身份的人,全部被清理,现在难的是吴大贵一家子。” “吴大贵一家子在庆丰山多次进出苏家别院,也看到过连夫人怀孕时候的样子,只怕一结合,众人都会猜到云大小姐的身份。” 常景棣看着化作水珠的雪花,冷声道:“交代你们去苏家办的事呢?” “已经办妥了。”谷雨接过话,道:“属下过去时,苏老将军整好从淮安侯府回来,他已经知道所有真相。” “连夫人身份实在特殊,苏老将军知道一旦暴露,不仅是云晚意倒霉,整个苏家,包括退下去的连慒大人都要被连累。” “他会处理好这件事,还说,他对不起连珏,绝对不能再对不起云大小姐。” “这样,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常景棣拿起手帕,轻轻拭去手上的水珠,道:“准备动身进宫。” “爷,这个节骨眼……”惊蛰小声劝着:“进宫只怕适得其反。” “大年三十,只要本王在上城,都会去宫中陪太后。”常景棣冷笑道:“本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今年派上用场了。” 云晚意抵达寿宁宫时,寿宁宫才刚打扫完没一会。 屋内所有能换的全部换了,包括门上林逸做的朱砂太极八卦。 “你怎么就回来了?”太后瞧着云晚意,诧异道:“好歹是团年饭,该吃了饭再来。” “发生了些事。”云晚意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低落。 “这是怎么了?”太后神色微变:“难道淮安侯府的人,还敢欺负你?!” “不是淮安侯府的人。”云晚意抬头时,眼眶已然红着:“是臣女一时冲动。” 太后清楚云晚意不是冲动的人,更是好奇了:“有什么委屈跟哀家说,哀家帮你主持公道。” “那臣女只能扰太后娘娘圣听了。”云晚意拿起帕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如实道:“云家本有两脉,前不多日,林州云家一脉的人回来了。” “一道回来的,还有云家出去为国祈福的老祖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不太喜欢臣女,但碍于臣女身份,倒也相安无事。” “可昨日臣女奉皇上的命进宫后,他们竟然趁臣女不在寻了个错儿,用尽手段,残忍的把臣女的心腹婢子折磨成奄奄一息。” “若非臣女赶到,那婢子定挺不过今日,臣女气不过,就对他们几人的心腹还以同样的手段……” 云晚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和太后娘娘说了一遍。 太后越听,眉心越是紧蹙:“虽然他们有错在前,可你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为一个婢子闹成那般,实在是有失体面。” “太后娘娘。”云晚意刷的一下跪下,带着哽咽道:“臣女打乡下回来,多般不足,被人看不起,是那婢子陪着臣女患难与共,一步步往前。” “对臣女而言,她不仅是婢子,更是恩人,昨儿被拿住把柄,也是林州云家的人故意拿臣女的事相激,那婢子单纯,这才上当。” 第311章 障眼法 对于婚期的提前,常景棣其实有些窃喜的。 他扮做帝景时,曾听云晚意提及四星围月必有大旱,推算起来,应该在来年三月。 若不巧和婚期撞上,国难前只能避开喜事。 看来这一次,还是托了先前在太后跟前做戏的福气啊! 婚期提前或推后,对于云晚意而言倒是没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又找不到头绪。 两人抵达御花园,大寒惊蛰和立秋分别守在御花园不远处,以免有人来。 尽管如此,常景棣还是带着云晚意去了视野开阔的菊花园,压低声音道:“淮安侯府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老太太逼着谢柳义带她来御前,等下皇上肯定要为此发难!” 云晚意也能猜到如此,笑道:“王爷别担心,谢柳义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刚知道了一件事。” “老太太和无上皇并无什么,倒是和无上皇的亲兄弟勤政王之间有些拉扯,她帮无上皇除了勤政王这个心腹大患。” “也是因此,老太太多年来都在外头寺庙,以帮北荣祈福的名义,她老了,急需给儿孙主持公道,必然以此和皇上说。” “皇上多疑,王爷猜老太太会讨到好处吗?” 常景棣一顿:“老太太和勤政王,你确定?” “当然,这件事是老太君跟我说的,不仅如此,我怀疑林州云家的太夫人,压根就是老太太的女儿。” 云晚意十分淡然,把她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诉常景棣: “先前,我也只以为老太太是偏袒一脉,后来从她的面相,结合那些事,才有此怀疑。” “只可惜,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无法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其实对于林州云家和老太太的关系,我也有此猜想。”常景棣轻声道:“一直没和你说,就是因为去林州的人还没回话。” “唉。”云晚意叹了一声:“总感觉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让我给摊上了。” “别唉声叹气。”常景棣伸手,轻轻点在她额间,道:“一步步接近真相,不是很有趣吗?” 云晚意笑了笑,转念想到什么,轻声道:“我在太后药枕里,发现了几味不认识的药材,肯定和太后娘娘的病有关。” “只可惜,无法辨认,也就无法察到那些东西和蛊毒,还有林逸布下阵法之间的联系。” “你昨晚说起后,我连夜叫人去找了隐藏在上城的蛊师。”常景棣凝神,道:“那蛊师也就是个三脚猫,只能辨别,不能解蛊。” “根据形容,这林美人的叫做子母皮,用死去的胎儿做蛊,母体吃下后,会以血肉之躯供养。” “等养出大片疤痕,这母体又会变作另一种蛊,等于说母体和体内的蛊,会形成两种蛊。” “更厉害之处在于,这子蛊能从母体内分离,自如行动!” 云晚意想到林美人脸上会动的疤痕,悚然一惊:“这意思,林美人的蛊炼成了?!” “还差最后一步。”常景棣摇摇头,道:“你形容林美人,她脸上的疤痕只出来,还是朱红色。” “她体内的子蛊,还不能自如行动,等疤痕颜色消退,那时候子蛊就真正成了。” 云晚意听的直想吐。 常景棣顿了顿,继续道:“晨妃的蛊叫人心蛊,也叫饿殍蛊,制作过程十分残忍。” “先要让活生生人饿上十五日,水米不进,等濒临饿死时,再以毒物喂进去,如此七七四十九日,蛊人方能养成。” “等蛊成后,取这蛊人的心肺熬汤,喝下汤水也就中蛊了,会食欲大增,直到破腹而亡!” “至于元妃,你也清楚,是食肉蛊,而太后身上的蛊毒,那蛊师并不知晓。” 云晚意抚着额头,道:“不管是什么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蛊毒和中毒完全是两回事。” “你就算会蛊,也不一定能解开。”常景棣神色凝重,道:“那蛊师说,这几种蛊制作十分繁琐。” “单是晨妃身上的饿殍蛊,用一千个人炼,都不一定成功一个,毕竟水米不进,很多人撑不过七日。” “能制作这些蛊的人,必然是蛊族一脉的长老级别,要解开,也只有他们能行!” “那怎么办?”云晚意抚着额头,道:“总不能放任不管,尚且不知皇上在其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这么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人,我派人去寻了,只是,那种级别的蛊师寻到的机会不大。”常景棣吸了一口气,道:“若真无法解蛊,只能你出手。” “以毒攻毒,直接把那几个人弄死!” 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元妃和林美人也就算了,晨妃身份特殊,她要死了,只怕麟鹤族不会轻易善了。” “还有太后,这种罪名,不是王爷和我能背的动,何况背后的人精心布局,肯定早有防备。” “为北荣安定,君王都能舍弃。”常景棣摘下一朵花,簪在云晚意发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也只能这么想。 他们就好像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接下来怎么走,背后隐藏的真相,找不到突破口时,就只能任由执笔之人决定。 云晚意很快调整好心态,问道:“王爷,不知道算卜子,有无消息?” “有。”常景棣说起算卜子,面上多了几分古怪:“算卜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是皇宫。” 云晚意一惊:“皇宫,他疯了吗?” “许是算卜子察觉到宫内的异常,才潜入进来。”常景棣低声怀疑道:“你若和他熟识,可以去等,等他主动找你。” 云晚意平复心情,道:“我知道了,他易容术极好,也只能等。” 两人在御花园说着话,另一边在宴待群臣的皇上,已经接到了太后要提前常景棣云晚意婚期的决定。 碍于大臣们还在,皇上不好有表现,急急吃完后,直奔寿宁宫。 云晚意和常景棣不在,太后只睡了一会,刚起来,就遇到前来问话的皇上。 皇上下午还有事,直奔主题:“母后,好端端的提前婚事做什么?” 进门,连一句太后的身体都没问! 太后有些心烦,道:“你没良心,忘了小时候帝妃对我们母子的照顾,哀家可不行。” “今日常景棣进宫,那模样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提前婚事,就当哀家给他,给他母妃一个交代。” “母后!”皇上有些着急,顾不得邱嬷嬷几人还在,道:“常景棣身子时好时坏,听说最近又寻了个神医。” “谁只道他会不会好转,您可别被他给骗了!” “一门婚事罢了,就算他好转,也没什么要紧。”太后眉宇间带着不耐:“皇上下午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赶紧去吧,婚期提前的事,哀家已经下令,交给司天监去办了。” 皇上既是生气,又不好发作,憋着一肚子气离开,恰好碰到从御花园回来的云晚意二人。 行礼时,常景棣咳嗽不止,捂着嘴的雪白帕子上,俨然有丝丝血迹。 但,皇上不是太后,并无仁慈之心。 只要常景棣不死,在他心中就是个祸害! 皇上假意关切,却是好一番试探。 常景棣一一作答,最后咳得实在收不住,皇上这才让两人进门。 而两人在谈话时,云晚意借机看清了皇上的面相。 那股黑郁的气息,绝对没看错。 帝王面相有黑气,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皇上的背影,云晚意压低声音道:“王爷,我可以肯定,皇上是被人利用,有人用他的手在后宫布局。” “事成后,皇上怕会成为彻底的傀儡!” “这话,何解?”常景棣刚才假咳太狠,声音沙哑着:“傀儡?” “听说有一种傀儡阵。”云晚意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阵法大成后,阵中人,会全部成为傀儡。” “而我瞧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涵盖着整个皇宫!” 常景棣微微凝眉:“可你说,林逸布下的阵法不在中间!” 云晚意按着太阳穴,道:“我只是根据皇上的身子情况来看,很可能林逸的阵法是障眼法,专门迷惑别人。” 常景棣还要说话,邱嬷嬷从里面出来,打着伞道:“哎呀,这么大的雪,王爷和云大小姐怎么停在门口不进去?” “遇到皇上了。”云晚意轻笑道:“皇上关切王爷,问了一会儿话,刚要进去。” 邱嬷嬷把伞递给云晚意身后的立秋,道:“您两位快进去,太后娘娘醒了。” 另一边,皇上本就心头不快,哪知道有人通报,说谢柳义求见,身边还带着无上皇亲封的和宁老居士。 皇上本不打算见,但听太监说,事关云晚意和常景棣,这才召见。 谢柳义不敢说多,请安后在一旁垂着头。 老太太倒是不惧,拿出无上皇给的令牌,直接控诉起了云晚意。 皇上本来还兴趣很足,但听是因为下人的事,立刻没了兴趣。 康总管看出皇上的情绪,立刻打断道:“和宁居士,这下人和内宅之事,有污圣听,还是别说了吧。” “云晚意仗着镇北王庇护,飞扬跋扈,草菅人命,难道圣上也不管?”老太太进宫前,就打定了主意,按照原先设想哭诉着。 皇上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居士若绝得有问题,可以去上城衙内告状,他们自会查清。” “皇上,这可是无上皇的令牌!”老太太一手拿着令牌,老脸上尽是决绝:“请皇上屏退众人,臣妇有话要说!” 第312章 皇上的怀疑 不管怎么厌烦,无上皇是先祖,令牌连他这个子孙都要供着,皇上不好阻拦。 忍着一口气让众人退下,皇上沉着脸问道:“人走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老太太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举着令牌道:“皇上可听过勤政王?” 皇上微微一顿,不知道为何说起这个,不悦道:“有话直说。” “当年无上皇和勤政王之间,恰似如今的您和镇北王。”老太太眉眼下沉,道:“若非臣妇忍痛出力,毒杀勤政王。” “如今这江山只怕已经是勤政王后人掌管了,在臣妇杀死勤政王前,无上皇用这枚令牌保证,允臣妇一个诺言。” “无上皇和先帝都仙逝,皇上身为人子人孙,必然不会赖账,对吗?” 听到她那比喻时,皇上心口的气已经到了极点。 此时,更是勃然大怒:“大胆,孤王面前,岂敢如此放肆!” “皇上,老妇别无所求,只求皇上处理云晚意!”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子孙,还有云晚意今日带来的侮辱,咬着牙关道。 “就算皇上要处死老妇,老妇也不更改!” 皇上眼神复杂,盯着底下跪着的老太太。 她竟然搬出了勤政王的事! 还用勤政王比喻镇北王! 当年勤政王替无上皇打下这一整片江山,难道这老妇的意思,他也要靠镇北王稳定江山不成?! 简直可恶! 皇上不说话,老太太就举着令牌跪着,死不改口。 老太太拿着无上皇的令牌,皇上又不能真把她如何,而她口中那理由,压根不足以成为惩罚云晚意的借口! 头疼之际,门外响起小太监的通报:“皇上,云大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宣。”这个好机会,皇上怎么会错过,随口朝老太太道:“既然你执意惩治云晚意,不妨听云晚意怎么说。” 老太太身子微僵,但还是尽力跪着,举着令牌的手微微发抖。 皇上本念在她一把年纪的份上,打算赐座的,可转念想到她的比喻,又绝了那份好心。 云晚意进门后看到跪在地上的老太太,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旋即才回神给皇上请安行礼。 “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道:“听闻镇北王进宫了,没陪你一起?” “回皇上。”云晚意知晓皇上在试探,垂下眼眸道:“王爷进宫后,和臣女去御花园转了转,遭了风,咳嗽太厉害。” 皇上眼光意味不明:“也是,他身子不好,是该好好休息,你既然是来说晨妃几人的身子状况,那便开始吧。” 云晚意将几个妃子的情况,一一说了个遍。 其实和那日小赖子带回来的消息一样,云晚意来,本就是和老太太进宫有关。 “嗯,你既诊断出她们的情况,后续也便交给你了。”皇上眉眼间看不出喜怒,道:“缺什么,就叫人去太医院拿。” “要是能治好几位,孤重重有赏!” “是,臣女先行告退。”云晚意应声后,打算行礼告退。 皇上却是扫了眼俨然跪不住的老太太,道:“且慢,你们云家家事,孤本来不敢兴趣,可今日之事与你有关。” 云晚意闻言一顿,看了眼老太太后,道:“臣女不知,请皇上明示。” 老太太跪的双膝发麻,被云晚意这话激的彻底失去理智。 也管不了皇上还没说话,立刻指着云晚意道:“圣上跟前,你还要抵赖吗,难道不是你亲手打残你姑爷爷的随侍。” “难道不是你,亲手缝住了伺候你姑奶奶那婆子的嘴,还吩咐你的婢子,把我身边婆子的嘴也缝住了!” 和老太太激动无比的样子相比,云晚意显然十分淡然。 哪怕皇上眉眼间带着疑色,云晚意依旧先给皇上行礼,才不慌不忙道:“我不否认这些,是我做的。” “皇上!您可听听。”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转向皇上,老泪纵横道:“她亲口承认了,是她做的!” “老妇一把年纪,这些年在外边为北荣祈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奢望,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 “在这入土的年岁回到乡地,却要被一个晚辈如此折辱,您可要为老妇做主啊,不然就算死,老妇也魂魄不安!” 皇上劳累半日,头昏的紧,被老太太一番闹下来,更觉得烦躁的很。 他看向云晚意,做足了上位者的气势,又带着兄长对弟媳的手下留情: “云晚意,即便是你淮安侯府的人,可如此血腥不仁之事,的确闻者胆寒。” “罪不至死,却也要受点惩罚,你可愿意?” 云晚意垂着眼眸,道:“回皇上,臣女不在乎惩罚,可这条罪名,臣女不能一人背负。” “臣女虽养在乡下,却知道礼义廉耻,知晓恩义大德,也清楚能为不能为,断不会主动伤人。” “是林州云家的人欺臣女不在家,不经淮安侯府对臣女的心腹婢子私动刑罚,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臣女着急心疼之下,才一时失了分寸。” 皇上眉头微挑,刚要说话,老太太又抢先了一步:“你那婢子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好无礼数。” “我们只是帮你教训一番而已,你小肚鸡肠,竟要报复!” “教训而已?”云晚意垂着的眼眸中,尽是讽刺:“生生缝住嘴,打断了她的坐骨,在冰冷的柴房几乎死去,这叫而已?” “她出言不逊,也是因为你们用我的名声挑衅,激怒她不得不为我说话,圣上是明君,必然公断!” “好,好。”老太太完全杀红眼了,索性收起令牌,朝皇上道:“皇上,老妇本念着云晚意是云氏血脉,留这一线。” “可她不知悔改,竟然在御前大放厥词,老妇也顾不得其他了,皇上,老妇要揭发,她并非云家嫡长女。” 皇上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寒芒,细细落在云晚意脸上打量着。 第一次见,皇上就觉得云晚意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似曾相似。 尤其是眉眼间的浓烈昳色,与生俱来,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那日皇后在太后宫中见过云晚意,回来曾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说难怪镇北王看不上咱们曾给他说起的女子,反而对个乡下归来的千金娇娇宝宝,竟是那种一骑绝尘的大美人。 皇上当时并不在意,就当过了耳旁风。 直到昨日,他见到云晚意第一眼,也是觉得浓艳。 就好像开的最盛的玫瑰,一眼望去,在百花中傲立群雄,谁也比不上。 可,更多的是熟悉。 直到昨晚在御书房,皇上瞧见先祖留下的画像——是当初先祖屠杀百里氏皇族时,曾留下来的。 百里氏的太子妃身怀六甲,从那场杀戮中逃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北荣改朝换代,皇族从百里氏变成常氏,可警惕还在,当年的百里氏太子妃和那遗孤后人,总要找到才安心! 这些年,皇族用了自己的手段寻找,毫无消息。 历经几代君王,皇上都以为他们已经死绝时候,竟然出现了个和百里氏太子妃模样相似的人。 他不得不防! 皇上掩住眼底的冷意,问老太太道:“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有证据,这话是云晚意的二伯云广新亲口所说!”老太太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眼底,却又带着某种决绝和狠厉:“皇上,这是云广新和他死去的夫人,亲耳听到伺候苏锦的心腹说的。” “苏锦她压根没有生育能力,如何能生得出孩子,不管是云晚意,还是云怀瑾亦或者云怀瑜云怀书,都不是苏锦亲生!” “所以她,配不上镇北王,更不可能代替云家嫡女嫁给镇北王!” 皇上眼底更是复杂。 他睨了眼依旧垂着眼眸,看不出表情的云晚意:“你如此淡然,毫无辩解之词,是因为早就知晓?” 云晚意保持着礼数,微微抬起头。 视线却是落在皇上明黄色的五抓龙袍上:“回皇上,臣女之所以不辩驳,是觉得老太太这话,纯属无稽之谈。” “什么无稽之谈?”老太太冷笑着,面色更是笃定:“若非苏锦不是你生母,你们二人能疏离成仇?” “大夫人不喜欢我,不许我叫她母亲,的确让人心寒。”云晚意依旧神色淡淡,但垂着的眼眸中,带着一股很好觉察的痛色。 “但一切源头在云柔柔身上,云柔柔害怕我回来会夺走她的一切,从中挑唆,大夫人爱女心切,自然忽略了血脉之情。” “哼,我看不对吧!”老太太从那抹痛色,看穿了云晚意的逞强:“是因为你的样子,你长得越来越像生母。” “所以苏锦厌恶你,哪怕明知道云柔柔做错了,也无条件纵容云柔柔对付你!” 皇上神色,越发凌厉。 他不喜欢管这内宅琐事,可若云晚意的身份当真有问题,那事情就大了! 云晚意的手,因为老太太的话,在衣袖中猛然收紧。 她没想到这个老虔婆,竟然能随口胡诌到点子上! 想到外祖父说起的百里氏太子妃画像,云晚意忍住抬头窥探皇上表情的冲动,不动声色道:“按照您的说法,大夫人也该厌恶几位公子。” “偏偏大夫人对三位公子疼爱入骨,如此一来,您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老太太却是笃定了这件事,不和云晚意接着说,转而朝皇上道:“皇上,老妇以姓名担保,句句属实。” “您若不信,可派人去查证,不管是云广新,还是苏家,总有人知道!” 皇上蹙了蹙眉,道:“事关皇室婚约,的确要查清楚,孤会着人去办此事。” “剩下既是你们云家家事,孤也不好干预,不管什么原因,云晚意动手伤人的确不对,就罚俸半年吧。” 老太太不满这个决定,还要辩驳。 皇上已经不耐的起身:“孤忙得很,没空计较这些,云氏,孤念在无上皇的身份忍你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她面对的是皇上,并非当初的无上皇! 事情,看上去就这么算了。 但不管是老太太,云晚意亦或者是皇上,都心知肚明,一切还只是开端。 第313章 常牧云解脱困境 皇上走后,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小赖子奉命送老太太出去,候在一旁。 跪了这么久,却只得到了一个罚俸半年的处罚,还惹得皇上不高兴,老太太不甘心。 何况她还拿着无上皇的令牌,那股不被重视,让一个黄毛丫头比下去的感觉,更加上涌,密密麻麻盘踞在心间。 “大小姐。”小赖子瞧着这气氛不对,先是对云晚意道:“皇上离开了,您两位也该走了。” “我知道。”云晚意缓缓绽出一个笑意:“云家这位老太太年事已高,又经了一场激动,身子不好。” “还要劳烦莱公公把人安然送到马车上去,免得出个什么意外,到头来还得牵连上我。” 云晚意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本就一口气憋在心头的老太太瞬间炸了,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颤抖这的手几乎要伸到云晚意脸上。 “你个小贱人,没想到在皇上跟前,还敢巧舌如簧,谎言百出!” “是非曲折,皇上自会决断。”云晚意往前两步,冷笑道:“老太太仗着年纪大,在皇上跟前大放厥词。” “可别忘了,皇上是一国之君,不是为您处理家事的,我也相信皇上火眼金睛,会秉公决断!” 老太太越发躁怒,撑着腰大骂道:“小贱蹄子,谁给你的胆子对我不敬,当年若不是我帮无上皇,如今皇上都坐不稳这龙椅!”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我背井离乡,远在千里为北荣祈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是让你这贱人践踏的?” 话一出来,小赖子脸色登时变了。 刚要呵斥,却见云晚意似笑非笑,似乎就等着这句话。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赖子接了云晚意的赏赐,自然向着云晚意,便也住口了。 老太太浑然不知自己踏入陷阱,见云晚意不言不语,插着腰越发来劲:“无上皇给我这令牌,就当一次要求。” “我便是让皇上杀了你,也就用这机会罢了,无上皇可是皇上的先祖,皇上肯定会答应。” “你别得意,你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只要皇上去查,定然能揭晓!” “我就是苏锦和云恒益的孩子,哪怕是翻过天,也是如此。”云晚意终于开口,警告道:“倒是老太太您。” “仗着多年前的功劳,出言不逊,哼,只怕要自取灭亡!” 老太太悚然一惊,这才自觉说错了话。 旋即,老太太又冷静下来——好在皇上不在,再说她说的是实话,皇上真计较起来,也挑不出错儿! 老太太腿疼的厉害,清清嗓子,道:“我要回去,没工夫跟你耍嘴皮子劲儿。” 云晚意盯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往外,心头却毫无怜悯。 哪怕是近百岁的老人,想要她的命,把她彻底摧毁,她凭什么去怜悯? 重生一世,可不是为了给她当好人的! 雪还在下着,去寿宁宫的路不算短,路上宫人在匆匆扫雪,人来人往,云晚意走的很慢。 等抵达寿宁宫时,常景棣已经推着轮椅在长廊下等着了。 长廊尽头不能尽然遮住风雪,他肩上积了薄薄一层。 “王爷怎么在这?”云晚意走过去,很自然的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低声道:“您对外身子不好。” “立在这风雪中,也不怕被人怀疑。” “担心你。”常景棣言简意赅,眼神中那些柔情却不是假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晚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王爷不问我事情可还顺利?” “你出手,我自然相信。”常景棣话是这么说,却还是问道:“云家那老太太说不过你,必然拿你们的身份说事。” “皇上一旦疑心,后面只怕麻烦。” “如王爷所料。”云晚意眨眨眼,道:“可王爷事先算准,不是早有准备?” “其他方面,我的确有所准备。”常景棣压低声音,道:“关键在于常牧云手中掌握的事,刚才你出去后,我接到消息。” “本来常牧云要继续禁足的,可皇上不知为何下令解了禁,不但如此,还把开年大祭交给他去做。” 云晚意明显一顿。 处理完云柔柔后,常牧云因为被牵连,已经不成气候,就看他背后的人如何操控。 她索性静候变化,专心处理起连珏的事。 没想到就这短短的功夫,常牧云竟然解禁了?! 而且开年大祭,素来都是交给皇上看重的人去做。 常牧云被皇上厌恶多年,隐忍蛰伏,好不容易混了个不争不抢的形象,却被瘟症的事情牵连。 按理说,皇上应该对他忌惮猜疑,更加厌恶才是! 怎么可能把开年大祭的事交给常牧云,这么一来,不是意味着昭告天下,皇上对常牧云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常景棣看出她的怀疑,低声道:“这个决定,昨晚就下了,只是知道的人还没多少。” “方才来的人还在说,等会常牧云也会来参加宫中家宴!” 这一次,云晚意的诧异完全摆在了脸上:“到底是因为什么,皇上能这么快改变主意?” 常景棣缓缓摇头:“不知道,就好似忽然间的决定,我派人去查过,做这个决定之前,皇上并无异常。” 云晚意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皇上的龙体,他情况不对,难道是傀儡阵?” “按照你所言,傀儡阵还没彻底起作用。”常景棣也没想明白,皇上忽然间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但,常牧云出来,我们正好与他交锋,试探一番他背后的人。” “能操控这么多,他背后的人,更让人好奇!” 云晚意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 常牧云一身紫红色长袍,正站在窗前逗鸟,眉眼间一如往日:“东西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追云小声道:“但云大夫人已死,她的近侍也殉葬了,知晓当年情况的人,咱们无法查到。” “云广新说得是实话,死无对证,只怕……” “既是死无对证,那就都说不清。”常牧云眼底透过一丝阴狠:“懂了吗?” 追云云里雾里,追风接过话,道:“主子的意思,是弄个假的人证来应付?” “没错。”常牧云放下逗鸟的草,道:“苏锦不能生育,总要靠大夫来诊断,找不出当年给她诊断的大夫不要紧。” “就随便找个人,说是跟在那大夫身边学医的小童,皇上素来只看结果,有人证就行了。” “也是。”追风点点头,道:“今日云家那老太太进宫,肯定会如您所料,把云大小姐的身世说出来。” “整好便于咱们行事!” “这云翡如和谢柳义不傻。”常牧云随手拿起旁边的小米,一点点洒在鸟笼子中,道:“接下来的事,还得靠他们呢。” “可。”追风顿了顿,又提醒道:“云大小姐心思缜密,只怕他们在云大小姐手上讨不到好。” 第314章 梦境照进现实 四星围月,必有大旱。 这话,云晚意曾跟帝景说过,后来也和常景棣提过一嘴。 只可惜,司天监监主林逸一口咬定没看出天象异常,也没其他人看到四星围月的天象,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除了常景棣和云晚意之外,无人在意。 常景棣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屯了粮食,又存了足够的水。 可光他一人不够,天灾来的时候百姓依旧无法渡过,到时候民不聊生。 没成想,常牧云竟然提出来了。 常景棣神色复杂,抬头和云晚意对视着。 “唉,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可惜……”太后幽幽的叹气,打断两人的思绪。 “儿臣记得,三皇子似乎牵连瘟症的事,被禁足了。”常景棣半是试探,问道:“事关重大,怎么能出来?” “皇上子嗣凋零。”太后神色复杂,重重叹道:“成年的就那几个孩子,没成年的也不多,更别说新孕。” “这几年,后妃有孕都莫名其妙出意外没了,现下也就朱贵妃肚子里那胎了,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降生。” “皇上自然爱惜血脉,再说瘟症的事查出来了,并非老三所指使,是有人打着他的幌子胡来。” 常景棣垂下眼眸,把玩着手中的串子,笑了笑:“是吗,谁这么大胆,敢用瘟症陷害皇子?” “是八皇子。”太后满是无奈,道:“兄弟相残的戏码,从来都是夺嫡中常见的,可老八才刚满十六,竟有这般心机。” “真奇怪。”云晚意端着好奇,一脸的不解,道:“臣女虽没怎么见过三皇子,可外边都说三皇子温润无双。” “还说三皇子最是闲散,不争不抢,八皇子算计到三皇子头上,怎么都有些想不通啊!” “晚意。”常景棣恰到好处,制止道:“非议皇子,可是大罪。” “哎呀。”云晚意后知后觉似的捂着嘴,赶紧认错:“太后娘娘,臣女一时失言,请您责罚。” 太后倒是没多想,苦笑道:“也不怪你觉得不解,连哀家也匪夷所思,但证据确凿,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齐全了。” “老八自个儿都认了罪,确定是他陷害的他三哥,就是嫉妒老三名声好。” 云晚意面色更是古怪。 看来也真是皇子中没能背锅的,找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八皇子。 那是他们的本事。 不过也因此,云晚意对常牧云幕后的人,更是好奇。 连皇子都能说动,背下这么大的黑锅! 常景棣脸色未变,只叹道:“老八竟还能散播出瘟症,平日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厉害之处。” 八皇子常应舴胆小怕事,皇上还曾斥责他没常家男儿的英武。 太后听在耳中,并未继续说这件事,话锋一转道:“等会宫宴是家宴,晚意虽没过门,却也是我们常家铁板钉钉的儿媳。” “哀家叫人給你准备了衣裳,晚意,你先去换了。” 此时的常牧云,在司天监找到了林逸。 林逸正在打坐,瞧见常牧云,微微睁眼:“你怎么来了?” “四星围月的事,你知道吗?”常牧云微眯着眼,疑惑道:“都说四星围月,必有大旱!” 林逸的眼睛,这才完全睁开:“三皇子这些话,从哪儿听来的?” 常牧云微微一顿,避开林逸的审视:“我找术士算过。” 其实,一切都是他梦中所见! 三月大旱,民不聊生,云晚意对他感叹四星围月的天象果然厉害,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林逸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三皇子,可别忘了你我的身份,表面上,你是皇子我是臣子。” “私下你我都清楚,我们都只听命于玉夫人,的确曾有四星围月的天象,可玉夫人要借机闹事,明令不准说,你觉得你能随便说出去?” 常牧云知道此事,必然是林逸故意隐瞒,冷声道:“这件事瞒不住的,况且真大旱起来,谁也逃不掉。” “趁着如今大雪,雨水充沛,能存……” 话没说完,林逸就吊着嘲讽,打断道:“三皇子,该不会还没登上那位置,就做了明君的选择吧?” 常牧云话锋停住,蹙眉道:“父皇打消于我的疑虑,若能趁机让父皇完全相信我,岂不是更加有利?” “哼。”林逸拿着拂尘掸了掸:“三皇子这些话和我说没用,你先说服玉夫人,再来和我商议此事吧!” 常牧云要能说动玉夫人,也不可能来林逸这儿。 他们二人都清楚,所以林逸拒绝的毫不犹豫。 看着林逸油盐不进的样子,常牧云脑中的弦一崩,冲动之下道:“这件事不仅只有我知道,连云晚意和常景棣也清楚。” “林逸,这一次不抢先一步,往后每一步都更加艰难!” 林逸明显不信:“云晚意和常景棣怎么可能清楚?” “若我说,云晚意那身医术,极有可能出自玄医一脉呢?”常牧云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你难道不觉得,她的医术过于厉害吗?!” “玄医能看会卜,看出天象也不为过!” 林逸脸色大变,仔细打量着常牧云的脸色:“三皇子,话可不能乱说,玄医消失多年,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么可能是玄医的传人?” “我也是猜的。”冷静下来,常牧云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凝神道:“她年纪轻轻,医术太好,不得不做此怀疑。” 顿了顿,又找借口道:“另外,云晚意知道四星围月的事,是我收买她的丫鬟得知。” 林逸打量着常牧云的脸色,好一会才道:“云晚意若真是玄医传人,常景棣身上的毒不可能还在。” “要么,常景棣在说谎,要么,你是觉察错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求证。” 常牧云焦急道:“事分轻重缓急,现在不是求证云晚意身份的时候,那四星围月的事,太后已经知道。” “太后知晓,肯定要和皇上说起,林监主,事关重大,不是你我能瞒住的,要真让云晚意和常景棣把事情捅出来,你我都要倒霉。” 林逸微微凝神,狐疑的打量着常牧云,有几分了然:“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是。”常牧云咬着牙,道:“云晚意住在太后的寿宁宫,事情多有变动,我不得不抢先一步!” 林逸表情越发冷冽,眉眼间带着似笑非笑的嘲弄:“三皇子既然做了主,何必在我这做戏。” “玉夫人生气的后果,你也清楚,没必要拉着我一起!” “林监主!”常牧云有被拆穿后的恼,也有不情愿的低头,压着声音道:“你我都是七尺男儿,难道真要一辈子受制于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我们连正面都没见过的女人?” 他在赌,赌林逸在野心的支配下,会不会松口。 要是林逸对玉夫人真的忠心,那他这一次,就完全赌错了! 因为紧张,一片安静中,似乎能听到他加快的心跳。 林逸似乎也很纠结,逐渐收起笑意。 半晌后,他眯着眼问道:“玉夫人的本事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如你所言,我们连她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又如何与她抗衡?” “自然是一步步来。”常牧云见他松口,明显舒了一口气,道:“林监主,这次配合我,看看效果,如何?” “好,我信你一次!”林逸沉着脸,道:“但你若是失败,不能拉我下水!” 林逸这里,算是彻底成了。 常牧云大喜,连声道:“林监主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一晃,就到了晚宴时间。 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之外,其余人便是皇子,后妃,还有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 既是宫宴,也是家宴,来来回回也就那些歌舞乐声。 云晚意坐在常景棣身边,借着歌舞的掩饰,小声道:“王爷,常牧云无端说出四星围月,只怕有问题。” 从常牧云离开寿宁宫后,云晚意一直伺候着太后,无法单独和常景棣说什么。 好在太后见她乖觉,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到一起了。 “我知道。”常景棣正襟危坐,视线透过不断舞动的人影儿,落在对面的常牧云身上。 常牧云心情似乎很好,正和身边的六皇子说着什么。 六皇子神色清冷,隐约间带了几分厌恶。 “六皇子还是年轻。”常景棣并未回答云晚意的话,而是看向对面二人,轻声道:“他猜到老八的事情和常牧云有关,息怒都摆在了脸上。” “这样,怎么能得到想要的位置?” 云晚意顺着他的话看去,蹙眉道:“和谋划多年野心勃勃的常牧云比起来,六皇子实在青涩。” “王爷若真对六皇子青睐,也该提醒一句,这一次是八皇子,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常景棣清楚她的意思,笑道:“常牧云尝到了甜头,肯定会故技重施,扫清所有障碍。” “他动手,也是我们的机会。” 短短几句话,云晚意明白了常景棣的打算。 她没再开口。 此时的皇上,虽端着酒杯,视线却在下座的人身上来回巡视。 尤其是常景棣和云晚意二人。 下午云家老太太寻来后,皇上曾把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这越看,就越觉得云晚意眉眼和画像上的人相似。 尤其是那幅明媚昳丽的样子,和上城其他千金都不一样。 恰好,这位百里氏的太子妃,也留着一半异域的血,眉眼深邃! 那么,云家老太太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皇上正想的出神,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太后凑近几分,道:“皇帝,哀家决定把常景棣二人的婚事提前。” “这会儿大家都在,就一并宣布了吧,就当时给皇族冲喜了。” 皇上还想决绝,却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下:“好,就应了您的话。” 第315章 她就是她 歌舞过后,便是琴曲。 琴声悠扬,声音舒缓,盖不住人声。 常景棣和云晚意双双停下,恍若无事的欣赏着。 常景棣那修长的手时不时蜷成拳,抵在嘴前压抑着咳嗽几声。 每一次咳嗽,脸色都会惨白些。 云晚意在旁边看着,不由佩服常景棣做戏的手段,竟真以假乱真。 如果不是她知道真相,只怕早也被这病弱的姿态哄骗了。 皇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举起酒杯,朝常景棣试探道:“孤和你,许久没能像这样坐在一起饮酒了。” “来,这一杯酒孤敬你,也替百姓多谢你的守护。” “皇上谬赞,臣弟惶恐,不敢担此夸奖,”常景棣赶紧拱手,做出一副惊喜意外的表情,又带着几分自责: “只是臣弟身子不好,近来吃的药太多,不能饮酒,还请皇上恕罪。” “好了,你身子不好,旧伤不愈,大家都知道。”太后打着圆场,道:“皇上今日高兴,一时间忘了这回事。” “哀家也借着这机会,宣布喜讯,本来想等年后再昭告众人,趁这团圆时间说了,也好喜上加喜。” 底下的妃嫔和皇子并不知道什么喜讯,互相看着,皆是一脸迷茫。 连常牧云也是一头雾水。 他虽被禁足,可消息一直很灵,没听说起有什么喜讯。 但隐隐间,他察觉事情和常景棣有关。 常景棣虽在太后膝下养了一段时间,可在亲儿子的利益面前,太后肯定是偏向皇上的。 说来也奇怪,今日瞧着,太后对常景棣似乎没有任何芥蒂了,关切得很,还主动解围。 常牧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几人,企图看出些什么。 太后也没卖关子,喝了一口茶润嗓后,道:“近来后宫不太平,先是朱贵妃有孕,身子不好,星象相冲。” “紧跟着哀家和好几个嫔妃身子抱漾生疾,直到今日,哀家身子依旧不好,勉强能出息这家宴罢了。” “哀家仔细想过,咱们皇族很久没有喜讯传来了,镇北王和淮安侯府大小姐云晚意的婚事早就定下。” “不遑把婚期提前,也好冲冲喜,万一能带来更多喜讯呢?” 话音落下,众人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应声。 这皇家定婚事,都是经过一层层复杂的程序,最后敲定的。 婚期在上个月就公布了,哪里还能这么随意的调整? 常牧云完全没想到太后所谓喜事竟是这样! 怎么可以! 他们定在三月初的婚期,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常牧云搅合黄了。 可现在呢,婚期提前,他还有什么机会。 不行,云晚意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几乎都没过脑子,常牧云刷的一下起身,道:“皇祖母想冲喜无可厚非,可大家都知道皇叔他身子不好,几乎病入膏肓。” “说个不好听的,既连生死都无法确定,冲喜能有用吗,以免弄巧成拙啊!” “三皇子的意思,本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没这必要?”常景棣眼带阴鸷,拳头抵在嘴边,低声咳嗽着。 常牧云收回些理智,叹道:“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司天监看好的日子,随意更改也太儿戏了。” “儿戏与否,都是哀家的决定。”太后刚夸了常牧云,又见他如此莽撞,有些不悦道:“镇北王为北荣才落下这些毛病,不该成为婚期的借口。” “哀家和皇帝已经商议过了,婚期定在正月十八,也算哀家给死去的先帝和帝妃一个交代。” 话说到这份上,常牧云还能说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琴师,朝常景棣看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对,炸出无形的火花。 常景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收回眼神,转向太后道:“儿臣多谢母后。” “既是太后懿旨,就这么定了。”皇上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更改婚期的事,暂时不好叫外人知道。” “皇帝?”太后有些不解,不满问道:“不叫外人知道,如何准备婚事?” “母后有所不知。”皇上缓缓放下手中酒杯,道:“下午云家老太太前来,曾控诉云晚意仗着身份欺压奴仆。” 云晚意事先和太后说过此事。 闻言,太后沉着眉眼,打断道:“这件事另有隐情,哀家清楚,若不是林州云家的人欺人太甚,晚意也不会失控。” “小惩大诫,云晚意并非不知分寸的人。” “是。”皇上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这件事便罢了,主要是那老太太,还揭发了云晚意并非云家嫡亲血脉。” “换而言之,云晚意并非云家大小姐,这么一来,先帝和老云侯定下的婚约就得重新思量。” 瞧着太后诧异又阴沉的脸色,皇上顿了顿,继续道:“当然,孤也怀疑那老太太是信口胡诌,已经派人去查了。” “也因此,孤才以为婚期提前的事不宜外宣,万一查出来云晚意真的不是云家嫡亲血脉,那这门婚事就不该她了。” 太后蹙着眉,视线从皇上身上缓缓转到云晚意身上:“还有这回事?” “回太后娘娘。”云晚意起身行礼:“臣女是淮安侯府云侯和苏家长女的血脉,并不知老太太何出此言。” “许是因为臣女一时冲动,惹恼了她,才要往臣女身上泼脏水,连带让死去的大夫人魂魄不宁。” “母后。”常景棣停下咳嗽,扬起脸,道:“儿臣已经认定了云晚意,不管她是谁,是云苏两家的孩子,还是草民。” “在儿臣心中,她就是她,是儿臣唯一的妻子!” 云晚意还要说什么,目光和常景棣的眼神对上,心头一震,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石头,密密麻麻泛起一层涟漪。 她身份的确有问题。 这婚事,本就不该她,没想到常景棣会这么说。 常景棣对她,的确是毫无保留了,哪怕在皇上和太后以及众人跟前,也从不掩饰那股偏爱! 太后也没想到常景棣这忽如其来的告白,透过常景棣丰神俊逸的脸,恍然想起当年帝妃死之前。 尽管她对常景棣戒备着,可心里到底有几分亏欠。 尤其是最近病了,梦中很多次回到从前,梦见帝妃。 所以见到疾病缠身依旧孝顺的常景棣,太后乐意做这一次红娘,如常景棣的愿。 “镇北王对云大小姐的感情,真叫人感动。”皇后见无人应声,轻笑道:“可这事关先帝遗愿。” “云大小姐若真不是淮安侯府血脉,断不能做镇北王正妃,镇北王若真喜欢,留在身边做侧妃都行。” “本宫觉得皇上的话颇有道理,婚期如太后娘娘所言提前,但还是别先公布为好。” “儿臣也如此以为。”常牧云赶紧顺着皇后的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云大小姐身份有问题。” “这来回更改婚期,到头要取消,外头的人怕以为咱们皇族摇摆无信!” 皇上等几人说完,才看向太后:“母后,您心疼镇北王,可总不好违背先帝的决定。” “就按照皇上说的,先不公布婚期提前。”太后拧着眉,道:“但该准备的婚期所需,还是要私下紧锣密鼓的准备。” 她不相信云晚意身份有问题。 太后松口,其他人倒也没继续说。 宴会继续。 只是,常牧云如掉了魂似的,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眼神越来越阴鸷。 尤其是看到对面,云晚意细心的给常景棣挑着菜,两人亲昵的对视。 还没成婚呢! 一举一动落在他眼中,比尖锐的刺还刺人。 常沐泽觉察不对,看了看常牧云,又看向对面的镇北王云晚意,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他冷笑一声,凑近常牧云,低声道:“原来你觊觎皇叔的人啊!” “可觊觎又能如何,皇叔英武无二,世间无双,如烈日般耀眼,可三哥你。”常沐泽不屑哼道。 “你如地沟里的老鼠,出身见不得光就算了,还百般算计亲兄弟,陷害老八,惦念皇婶,品行下作。” “云大小姐但凡眼睛不瞎,都会选择皇叔!” “你!”常牧云看着常沐泽那张欠揍的脸,几乎失控。 可,常沐泽懂什么! 云晚意本就是他的,是他的,要不是云柔柔从中作梗,云晚意早就拜倒在他身下了! 就在失控的前一秒,常牧云目光触及皇上,又压着心头的怨和恨,逐渐平静下来。 他冷哼一声:“老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激的我现在发怒,叫父皇和皇祖母看笑话。” “可惜没不会如你的愿,随你怎么说,该是我的最后都会是我的,不管是人,还是位置!” “装了这么久,终于不想装了?”常沐泽勾着嘴唇,低声道:“收起你那野心,位置,哼,你能抢到什么位置?” 说着,他的视线,看向高高在上的皇上:“父皇对你的厌恶,是打你在娘胎中就自带的。” “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该不会忘了你母亲刘氏了吧?” “可惜啊可惜,便是有父皇的血脉,也改变不了你低贱的本质,那位置,父皇也不可能让给你!” 常牧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一次被常沐泽点燃。 他一双眼烧的猩红,脑中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场景。 就因为生母刘氏,哪怕刘氏死了,他在宫中也是遭尽白眼。 上到太后皇上皇后,下到皇子妃嫔,谁看了都能骂几句。 后来,连宫女太监都能任意奚落。 他苟且偷生,蛰伏多年才换来个温和如玉谦谦君子的名声! 脑中嗡嗡作响,那些声音,似乎伴随着常沐泽的话,再度袭来—— “你娘是低贱的宫女,你也是低贱之人,凭什么和我们同为皇子。” “你娘不要脸爬了龙床这才有你,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你,我们也不喜欢你。” “叫你一声三哥,都觉得耻辱,我呸。” “下贱货,别挡道。” “你在我们眼中,比一条狗都不如!” “……” 只有坐上那位置,这些话,才不会再出现! 常牧云浑身颤抖着,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连带着身子不稳。 很快,皇后察觉到了异常:“三皇子这是怎么了?” 常牧云死死拽着拳头,克制着心头的恨意,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儿臣身子不适,似乎不胜酒力。” “既饮多了,下去醒醒酒。”皇后立刻叫人来,道:“把三皇子带下去。” 常牧云在离开之前,俯身凑到常沐泽耳边,道:“尊贵的六皇子,你且等着,看我这低贱之人,如何踏过你的身躯,得到想要的!” 第316章 抢先一步 常牧云被常沐泽激怒失去理智,只有离开宫宴,才能避开失态。 他一走,倒是方便云晚意和常景棣了。 云晚意趁歌舞又起,和常景棣小声商议道:“四星围月的事,从常牧云口中提出来,会增加皇上对他的好感。” “即是这样,不如我来提。” “可。”常景棣顿了顿,视线投向太后:“刚才常牧云在太后跟前提出此事,已经抢占先机。” “你现在才说,只怕会加重皇上的疑虑。” “说到底,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常牧云。”云晚意眯着眼,如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样:“谁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谁能帮助皇上解决问题,让皇上成为百姓口中明君!” “你的意思……”常景棣知道她要做什么,越发觉得不安:“皇上的疑心,并非一两日能解。” “尤其是如今对你身份的怀疑,他连让你我婚期提前都不愿意,你再去说,只怕会让他更是多虑多疑,以为你我还想借机搞事。” 云晚意又眨眨眼,老狐狸变成了小狐狸:“皇上的状态,肯定等会要离开宴会,我有办法。” 皇上今天还算高兴,几场宴会下来,喝了不少酒。 肉眼可见,皇上的两颊微红着。 宴会得到半夜守岁,皇上不会离开,肯定会出去醒酒。 果然,没一会皇上就觉得脑子有些混沌,想去御花园走走,散散酒气。 皇上身边跟着的是康总管和小赖子,云晚意更觉得天助她也。 等皇上出去的功夫,云晚意也借了如厕的机会,寻到御花园。 皇上正在围着纱幔的亭子里小坐,身上围着狐皮裘子,康总管亲自斟醒酒茶。 “还是这御花园安静。”皇上撑着脑门,叹道:“那些个歌舞每年都差不多,吵得孤脑仁疼。” “今年的歌舞,还是皇后娘娘定的,按照您的喜好。”康总管打量着皇上的神情,道。 “也怪不得皇后娘娘,这歌舞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个样儿,倒是奴才听说城中来了个舞姬,跳的是异域风情。” “奴才做主,叫人请进宫,就图个新鲜。” 皇上仰起头,眸色都亮了亮:“哦,是吗,是哪儿的?” “据说是西凉族。”康总管谄媚的笑着,道:“西凉族的姑娘眉眼如画,上是上,下是下,轮廓深邃着呢。” “好。”皇上听的也高兴,大手一挥,道:“你去取孤的丹药来,别让皇后和太后察觉。” 康总管会心一笑,赶紧道:“奴才知道怎么做,请皇上放心!” 康总管急于巴结,交给徒弟都不放心,吩咐小赖子好好守着皇上,他自个儿去去就来。 也就是这时,小赖子看到了纱幔之外的云晚意。 云晚意站在冬青树旁,正往这边看着。 小赖子见皇上晕晕乎乎,打着胆子快步出去:“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窥探圣上可是大罪,叫人瞧见可不好!” “我有事禀告皇上。”云晚意四下看了眼,拿出沉甸甸的金子塞给小赖子:“大过年的莱公公辛苦,给你的茶水钱。” 银子已经足够震撼了,这一锭金子,抵得上他一辈子的俸禄! 小赖子脸都笑开了花:“大小姐太客气了,您稍后,奴才这就去通报。” 皇上撑在桌上,闭着眼假寐,整个人似乎真的醉了。 小赖子上前,低声道:“皇上,云大小姐说有要事禀告,见,还是不见?” “云晚意?”皇上睁开眼,疑惑道。 “是。”小赖子补充道:“云大小姐一个人来的,奴才瞧她那样儿,的确很是着急。” “能有什么事?”皇上想到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蹙着眉道:“宣。” 小赖子一喜,赶紧出去叫云晚意过来,边走还边叮嘱:“云大小姐,皇上饮多了些,通常这情况下,息怒不平。” “您说话可要注意些,别惹怒了皇上!” “多谢莱公公。”云晚意笑了笑,道:“莱公公待皇上尽心尽力,往后前景无量啊。” “你打趣了。”小赖子陪着笑,又催促道:“您可快些,师父要回来了。” 云晚意点点头,快步走进亭中行礼:“臣女云晚意见过皇上。” 皇上并未让她起身,挑眉道:“你说有要事,赶紧说。” “皇上,臣女多日前听人提及四星围月。”云晚意垂着脑袋,道:“就在那日,臣女也的确亲眼看到四星围月的场景。” “后来去查阅古籍,又翻遍了星宿相关的记载,查到这四星围月星象的确不好,乃是大旱之兆。” “天灾不可避免,但若是提前预防,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晚风吹起纱幔,把皇上的酒气吹散了不少。 空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更像是什么药材的气味。 不好闻,却也不难闻。 皇上动了动鼻尖,视线锁定在云晚意身上:“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四星围月,再详细些。” “这四星围月算天象的一种,抬眼可见四颗大于普通星宿的星星,把月亮围在中间。”云晚意浅浅解释,道。 第318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 皇后的确无法入睡。 她披着斗篷坐在窗前,看那些升空后短暂绽放美丽的烟花。 “娘娘。”心腹丫鬟翠竹端了暖身的热花茶上前:“夜间风冷,您又坐在窗口,当心着凉。” “本宫现在的境地,还不如死了,注意这么多做什么?”皇后看了眼茶杯,道:“把本宫的桂花酒拿上来。” “娘娘。”翠竹担心,劝道:“在席间您就饮了好几杯,您凤体违和,不能贪杯啊!” “叫你去就去。”皇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还在不断燃起的烟花,道:“往年这时候,都是固伦陪本宫。” “今年这身边空空,总要找点事情,才能慰藉无边的空寂和冷漠。” 翠竹看出主子心情太差,要是不喝点酒,怕是入睡都难,只能去拿酒。 没想到再回来,带来的不仅是桂花酒,还有云大小姐求见的消息。 “这么晚,她来做什么?”皇后拧着眉心,不解的同时,也带着好奇:“一个人饮酒没意思,叫她进来吧。” 换做平时,皇后不会见云晚意。 今晚云晚意两次给她解围说话,她这才给云晚意机会。 定安宫内很安静,摆设朴素,和晨妃永和宫中的奢华比起来,这儿像是冷宫似的。 “皇后娘娘倒是简朴。”立秋打量着四周,小声道:“连个豪华的摆件也不曾有。” “皇后娘娘作为六宫表率,自然要做个榜样。”云晚意眼瞧着要到了,低声道:“别乱说话。” 行过礼后,皇后眯着眼打量着云晚意:“免礼,这么晚,你怎知本宫没睡?” “今夜烟火璀璨。”云晚意垂眸应道:“烟火好看,转瞬即逝,声音却不小,惊得人轻易不能睡着。” “臣女瞧着皇后娘娘思念固伦公主,想必也是难眠,这才前来叨扰。” “你倒是会揣摩人心。”皇后指了指身前的座位:“既来了,便坐下,陪本宫饮几杯陈年桂花酒吧。” “多谢娘娘。”云晚意也没推辞,顺势坐在皇后对面。 用桂花酿的酒,开坛便是浓郁的香味,花香和着酒香,闻着舒心。 皇后捏着酒杯,思绪拉扯进了回忆:“这酒还是固伦亲手酿制,她还说每年都要陪本宫除夕守岁,没成想这么快自请去封地。” 云晚意也端着酒杯,道:“固伦公主心有北荣,是北荣的福气,娘娘挂念成疾,公主若知道,定也不安。” “本宫就这一个女儿。”皇后没听进去劝慰,自顾自道:“本来,还有一个儿子,可惜,他还没睁眼就夭了。” “连带本宫做母亲的能力一并带走,也是本宫无能,没办法保住他。” 说起这些,云晚意不好接话,只当个听众,安静的听皇后倒着苦水。 皇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吸了一口气:“云晚意,本宫听说固伦在离开上城前,与你来往过密。” “你还曾几度进献丹药,都说固伦是因为北荣,因为本宫,这才离开上城去封地。” “可本宫的女儿本宫清楚,她心有牵挂,这理由肯定不对,要不你给本宫一个痛快,好吗?” 云晚意没想到皇后竟然猜到了些许。 这时的皇后,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为女儿苦恼烦心的慈母。 云晚意看了眼立秋和翠竹,低声道:“皇后娘娘既疼爱固伦公主,便会尊重她任何决定,对吗?” “所以这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固伦公主离开这去封地后,真的能高兴快乐。” “她离开的节点不对。”皇后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吩咐翠竹和立秋:“你们去外边等着,本宫要和云晚意说几句话。” 第319章 师父出手相助 云晚意带着立秋进寿宁宫时,院内漆黑一片。 刚进门,立秋顿时警觉起来。 借着廊下的灯笼和白雪的映照,能看到院子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小姐!”立秋压低声音,把云晚意护在身后:“您小心。” 云晚意想到邱嬷嬷所言,拉住立秋,小声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立秋后知后觉,恍然道:“难道……” 云晚意缓缓点头:“别声张,梦游症,缓缓靠近就是,别惊了她。” 立秋了然,依旧护着云晚意悄悄往前。 太后仿佛不知道来人了,站在莲花缸前一动不动,两人都到身前了,太后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从云晚意的角度看去,太后眼神发愣,直勾勾盯着水面。 也不知道是灯笼的光还是水面的光,反在太后眼中,竟然成了红色,黑暗中宛如成精的老鼠一样骇人! 立秋又是一惊,提着灯笼的手忍不住轻颤:“这,这……” “你也看到了?”云晚意脸色发沉:“先去找邱嬷嬷出来。” “奴婢不能让您一个人。”立秋不放心,道:“失了理智的人,万一发狂怎么办!” “何况还是太后娘娘,您不敢下手。” “不会。”云晚意缓缓拿出银针,道:“你快去,梦游症的病人喜欢熟悉的人和气息。” “我们二人与太后而言是生人,怕会更加刺激到她。” 立秋只能赶紧去找邱嬷嬷。 来去的脚步声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分外明显,太后还是那副姿势恍然不觉。 云晚意见状,拿着银针悄悄伸到太后颈后。 就在下针的那一瞬,太后猛然回头,眼底猩红更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狠狠抓着云晚意的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云晚意力气已经足够大了,可在太后的手下微不足道,动弹不得。 “坏我好事,杀了你,杀了你!” “都是你,坏我好事,你,杀……” 云晚意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也正是这时,她才确定太后应该是被人控制了,类似于傀儡蛊,却又不是! 太诡异了! 云晚意来不及多想,立刻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针扎向太后的后颈。 “杀了你,杀……”太后嘴里不断念着,好在动作迟钝,并没有云晚意快。 银针没入颈后的穴位,没一会儿,太后就软软的瘫倒在地。 邱嬷嬷和立秋赶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哎哟,哎哟,太后娘娘。”邱嬷嬷带着哭腔,叫了几声后,又朝云晚意解释:“大小姐,老奴小心了又小心,就是怕这样的事情再发。” “为确保万一,老奴白天趁打扫的时候,还特意叫下人把莲花缸里的小彩鲤全部清走了。” “这,这,太后娘娘白天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又一次犯病了,老奴竟睡得死,半点动静都没听到!” 照理说,那门口的朱砂八卦已经清理了,白玉药枕也没了,太后不该犯病才是。 云晚意只知道太后是受那蛊毒的影响,却不知道蛊虫通过什么操控。 “先把太后娘娘抬进去。”云晚意沉声吩咐,道:“我这就去准备东西。” 云晚意只带了药箱和一些常用的药丸进宫,其余药材都是从太医院拿的。 眼下,只能按照寻常解蛊的方子熬药,看能否暂时压制。 她写好方子,命立秋赶紧去太医院拿药材。 好在邱嬷嬷晚间以除夕的名义,放其余两个丫鬟休息去了,不然这一夜,还指不定要吓到多少人! 云晚意去偏屋脱下斗篷,正要去正殿,一个利箭刷的一声划破长空,钉在偏殿门上。 力道之大,带起一股小风,箭矢没入门上,箭尾发出一阵轻鸣。 云晚意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早就没了人影儿。 她回头看到箭上带着的信封,忍住惊呼的冲动,把箭拿了下来。 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至阴失魂蛊,阳虎心为引,摄魂游针相逼。 看到那字的一瞬间,云晚意如同被箭矢一同钉在原地了,整个人忍不住轻颤着。 她跟随师父认字,跟着师父学习医术,辨别草药,写方子抓药。 师父的字,哪怕刻意换了左手,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师父果然在宫中,只怕暂时不好露面,这才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太后所中的蛊,以及该如何解开! 好消息是师父没事,坏消息则是师父处在危险中。 常牧云也在找他,而常牧云背后的人手段厉害,这宫中并不安全! 云晚意压住心头的百般情绪,将信收好,去了正殿。 因为那根银针,太后虽然昏迷了,可整个人如置身冰窖中,颤抖的厉害。 邱嬷嬷不知所措,把屋内炭火燃的很旺,还拿了三四床棉被盖在太后身上。 掀开棉被,太后周身都湿透了。 “捂成这样,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云晚意把棉被抱走,叹道:“赶紧给太后娘娘宽衣,我好施针。” “太后娘娘的样子太可怕了。”邱嬷嬷声音也在颤抖;“晚宴都还好好的,要出个好歹,老奴怎么跟皇上交代?” “先别说这些。”云晚意蹙着眉,催促道:“赶紧给太后娘娘更衣,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 邱嬷嬷见她脸色不虞,忍住惧意,麻利的给太后换了身衣裳。 用摄魂游针的话,蛊虫肯定会暴起,如那日太后后背的青筋一样,场面不会好看。 恰好立秋拿了药材回来,云晚意索性让邱嬷嬷去熬药,留下立秋帮忙。 “小姐知道怎么解了吗?”立秋瞧着云晚意麻利的动作,低声问道。 “嗯。”云晚意准备着银针,道:“今日先用摄魂游针,明日你找借口出宫,让王爷弄来虎心。” “虎心?”立秋怔怔的:“是奴婢理解的那个?” “没错,白虎心。”云晚意准备好银针,豁开太后后背的衣裳,缓缓下针:“太后所中的蛊很特殊。” “先前白玉药枕中的药材,是滋养太后体内蛊虫的,我摔了药枕,蛊虫没有那些药材,活性减弱了,所以今晚太后出现了异常。” 立秋似懂非懂:“只要白虎心就能解蛊,这么简单?” 云晚意头都没抬,浅浅解释:“这种蛊是用阴物邪法所养,白虎心乃至阳之物,压制了阴邪,蛊虫才能引出来。” “配合施针。”云晚意拿着针,在穴位中上提下捻:“就能行。” 立秋不懂这些,但听她解释后,眼中尽是钦佩和崇拜:“小姐也太厉害了,连蛊毒都能解开!” “这些东西,奴婢等人听都没听过呢,也难怪多个太医诊断,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淡笑道:“也是凑巧。” 蛊的种类太多,光能控制人心魂的蛊就由失魂蛊,噬魂蛊,摄魂蛊,引魂蛊等大几十种。 有的蛊一字之差,作用也相差甚远。 若不是那根箭矢带来的信提醒,她也辨别不清,只能指望常景棣在宫外找到用蛊高手。 好在有师父的指引。 随着摄魂游针的作用,太后后背果然如那晚,泛出一根根诡异的青筋,青筋在皮下游走,如灵蛇一样。 第320章 你平安顺利便是对我的回礼 云晚意并不知道常景棣是专门来遇她的。 她抬眸看着常景棣,无奈道:“王爷别听立秋瞎说。” “立秋没有瞎说。”惊蛰瞧着两人都要成婚了,还没什么进展,你不说我不说的,忍不住多嘴道: “王爷猜到您要出来,所以专门从御花园绕过来的,这里是去安和宫还有永和宫的必经之路,能遇到小姐不稀奇!” “是啊。”常景棣清清嗓子,笑的更是温和:“我专门来等你的。” 新年伊始,他穿着一袭麒麟竭的长袍,和素日的颜色比起来,妖冶中不失低调。 哪怕依旧坐在轮椅上,整个人也如高山雪莲,气质难比。 巧合的是,早间太后娘娘派人给云晚意送了衣裳,说是新年好彩头,也是红色,不过比麒麟竭颜色淡了很多,是赤灵红。 更甚者,两身衣裳都是用银丝暗绣滚边,绣的是如意云纹。 云晚意那身衣裙上,多了几朵木兰花而已。 云晚意在看常景棣,常景棣也在看她。 赤灵红并非传统的红色,带了几分浅褐,却把她衬的极白。 长长的天鹅颈在浅白色的兔毛中如白瓷般耀眼,更别说她那张明艳昳丽的脸了。 眉眼深邃,略施粉黛便叫人过目不忘。 他的眼神,比她的热烈张扬。 云晚意难以招架,微微垂眸,避开他炙热的视线:“王爷等我,是有话说吗?” “是,也不是。”常景棣转动轮椅来到云晚意跟前,取出手串套在她纤细的腕子上。 “用的沉香木,取自寺庙的头梁,希望你往后平安如意,得偿所愿。” 手串上带着他的体温,贴在手腕上,如加深了她脉搏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在原本平静的心上,扣开层层悸动的涟漪 不该如此。 她这样为复仇而生的厉鬼不该动心,何况是面对芝兰玉树的镇北王! 云晚意微微失神,又很快拉回思绪:“多谢王爷,只是,我没什么能回礼的。” “你平安顺利,便是给我的回礼。”常景棣声音柔和清缓,他看出她有所回避,转了话锋:“昨夜太后可有异常?” 云晚意正打算说起此事,见四下无人,便把昨晚种种说了个清楚。 常景棣神色微变:“你是说,給你送信的神秘人是算卜子?!” 云晚意轻轻点头:“虽然字迹并不工整,刻意歪歪扭扭,却也是熟悉的模样,一定是他。” “宫中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常景棣凝神,疑惑道:“他易容术再好,也得有空给他,除非……” 话没有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懂是什么意思。 算卜子既要接近皇上太后,又要隐秘,还得有合适的位置,只能挑不起眼的小太监易容。 “我会派人隐秘些查。”常景棣顿了顿,道:“你别担心,他既然能给你传信,说明现在是安全的。” 宫中她没法伸手,只能交给常景棣,可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重生前,她以为外祖一家是真心待她。 重生后意外发现连珏的事情,她连外祖的真心都不敢全然相信,只剩下师父了。 那个见她可怜,把她从鬼门关拉回,又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师父,不能出事! 云晚意心下不安,点头低声道:“一切都拜托王爷了,还有一件事,昨晚宴会后,我去找过皇后。” “她体内的毒还在,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并不知情。” “什么?”常景棣颇为疑惑:“她不是想用毒试探和陷害你?” 云晚意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本也存着这个怀疑,所以并未把话说完,而是引导她去猜忌。” “没想到皇后喃喃自语,说什么不应该,还有恨我,不该以这种手段。” “皇后的事情我不清楚,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点什么?” 常景棣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视线往上,和云晚意的对上,做了个嘴型。 “皇上?”云晚意看懂了,疑惑道:“皇上怎么会以这种手段害皇后?” “杨氏并没多厉害,皇上要真恨皇后,可以找个错出来废后,关去冷宫或者是贬为庶人甚至要命都行。” “因为还有固伦公主。”常景棣似乎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角,漫出一抹嘲讽:“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娶了皇后。” “只不过,他只给了侧妃的位置,并没有给她正妃的名分,谁都知道皇上心中有个的不到的人。” “那个女子叫嫧灵,他亲手把嫧灵送去和亲,远离上城,这件事皇后也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 “嫧灵心头或许也曾有过皇上,但抵不过恨意,这一去在也没了音讯,之后皇上登基,皇后从侧妃变成皇后,两人心照不宣不提往事。” “可皇上的每个孩子,名字里都有嫧的影子,常沐泽,常青则,常应舴……不管是哪一个泽,都是为纪念嫧,他一直叫她嫧嫧。” 云晚意听的一头雾水:“这嫧灵到底是什么身份,皇上若真喜欢,可将她收做妃子,哪怕身份低一点,为何要送去和亲?” “就是因为嫧灵的身份。”皇上似笑非笑,面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嫧灵是故去的新武将军之后。” “也算太后母族的侄女,太后把嫧灵认做了义女,还曾下告常氏的先祖,张榜昭告天下,这种情况下,皇上怎可冒失去一切的风险,和嫧灵在一起?” 皇上那时候还不是皇上,岂能和妹妹在一起,哪怕是义妹也不行,否则便是枉顾人伦! 云晚意越听,面色越是古怪:“真够恶心人的,不能给人身份,又爱上人家姑娘,后又因为这所谓的爱,把人送去和亲。” “人走了又故作深情,可这一切,关皇后什么事?” “皇后是出主意的人。”常景棣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挑眉道:“当年是皇后建议把嫧灵送去和亲的。” “皇后也是为了皇上好,那时候储位悬空,皇上和七哥五五开,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太后其实也知道些内情,顺势应下了皇后的提议,皇上因为此事记恨皇后,和皇后除了在潜邸时候生的固伦公主外,并无其他孩子。” 云晚意想到皇后说,她也曾有个男孩儿,可惜失去了,连带她做母亲的能力。 想必,是后来诞下了死胎。 这死胎是不是有皇上的手笔,就难说了。 云晚意有些唏嘘:“皇后错恨皇后,怎么又如此喜欢固伦公主?” 常景棣面上更显鄙夷:“因为嫧灵,嫧灵没去和亲前,经常往潜邸跑,那时候皇后就生下了固伦公主,嫧灵很喜欢她。” “真是开眼了。”云晚意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说回正题,道:“说深情又不深情,辜负了两个女人。” “说不深情,每个后妃生下的孩子,都如一场笑话!” 她咬牙切齿的样儿,像极了急眼的小兔子。 尤其是那兔毛围脖,更是活灵活现。 常景棣都怀疑她下一刻要跳起来咬人,忍不住提醒道:“好了,说回正题,皇后肯定是怀疑皇上下毒害她。” 第335章 有意还是无意 云晚意目不转睛看着肖楚,余清鸿察觉不对,小声问道:“晚意,你怎么了?” “这位楚楚郡主似曾相似。”云晚意收回眼神,笑了笑,道:“她以前来过上城吗?” “不曾。”余清鸿摇头,道:“早就听说琅琊王和王妃膝下有一女,不过琅琊王从未带她来回上城,我也是第一次见。” 云晚意更加好奇,同时也更为疑惑。 当时云天翼带回肖楚后,淮安侯府的人都看不上肖楚,觉得她来路不明,跟在云天翼身边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是因为如此,肖楚的活动范围就是淮安侯府客院,连家宴都很少参加。 云晚意见到她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其他人了。 肖楚跟着琅琊王妃落在太后那一桌,恰好和云晚意离得近。 云晚意决定先不问,看这肖楚是什么反应。 琅琊王每年都会带着岁贡而来,洗尘宴也是走个过场,彰显皇上兄友弟恭。 开头,自然是场面话,皇上说完轮到琅琊王,琅琊王先是感谢皇上的恩典,举办洗尘宴会。 感恩的话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拉着肖楚的手给众人介绍道:“谁都知道本王和王妃育有一女,但从未见过。” “实在是因为小女打小身子不好,养在后宅,如今调理好,已然到了及笄之年,初来上城,还望大家多多照拂。” “来,楚楚,给大家打个招呼。” 肖楚聘聘婷婷,端庄乖巧的行礼:“小女常楚楚,见过各位。” 云晚意眼睛微眯——原来肖楚并非本名,还缺了个姓氏,叫常楚楚! 常楚楚落落大方,行礼时目光往下,整好和云晚意探究的视线相遇。 她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还对云晚意笑了笑! 也正是这一笑,越发让云晚意笃定之前的猜想。 常楚楚化身肖楚,跟着云天翼一行人来上城,绝对别有所图! 她那阵子忙着对付云柔柔和苏锦,竟然半分都没觉察异常。 打过招呼后,各回位置,宴会继续。 熙然郡主悄悄靠近云晚意,小声问道:“晚晚,你有没有觉得她奇奇怪怪的?” “嗯?”云晚意收回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这楚楚郡主怎么老盯着你看,还对着你笑?”熙然郡主眯着眼,戒备道:“她来上城是为婚事,该不会看上镇北王了吧?!” 云晚意汗颜,刚想反驳,余清鸿探过身子,嗤笑道:“熙然最近是昏了头了,人家琅琊王和皇上乃是亲兄弟。” “自然,和镇北王也是亲兄弟,楚楚还得叫镇北王一声皇叔,何来看上?” 熙然郡主猛的一拍额头:“也对,我把这事给忘了,算了,有我在,她翻不起浪。” “许是晚意长得好看,多看几眼。”余清鸿并未在意,安慰道:“你也别草木皆兵,闹得晚意都跟着心神不宁。” 云晚意微微一笑,道:“我没那么不经吓,熙然有句话说对了,这位楚楚还真算得上我的一位故人!” “啊?”熙然郡主神神秘秘:“什么故人,难道你之前见过?” “对。”云晚意还要解释,却见常楚楚端着酒杯,朝她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云大小姐,别来无恙。”常楚楚举起酒杯,笑意明媚,仿佛先前那个可怜兮兮的肖楚不是她。 不过,常楚楚能直白的相认,在云晚意的意料之外。 云晚意压下心头的疑惑,举起酒杯:“别来无恙,肖楚,哦,不对呢,是楚楚郡主。” “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常楚楚浑不在意,仰起脖子把酒水一饮而尽,道:“楚楚还要多谢云大小姐之前相助。” “不然楚楚也没办法和父王同时出现在这。” 云晚意也喝完杯中酒,意味不明道:“我帮你时,只以为你是肖楚,是我那堂哥的未婚妻。” “没想到你竟然是琅琊王的长女,看来传闻有误,郡主并非自小身体不好。” “也算不得有误。”常楚楚笑的十分坦然,道:“我私自离开琅琊封地前来上城,本就是为了寻药。” 云晚意眯起眼睛,打量着常楚楚。 常楚楚的面相,和她之前看的一样,但又有不一样。 那十五到十九岁的劫,已经没了。 “看来,楚楚郡主的病已经彻底好了。”云晚意放下酒杯,道:“先说句恭喜了。” 她们二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自然引起旁人的注意。 第336章 前世因果 此前,常牧云用垚石和算卜子几番试探,云晚意曾有短暂失态。 云晚意断定按照常牧云的性子,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会一直试探到他想要的结果! 比如现在,他跟上来,绝对不是为了拉家常。 常牧云丝毫不计较云晚意的态度和嘲讽,眼底带着狂热,道:“是不是试探,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清楚?” “算卜子在宫中,你可知晓?” 要在云晚意没找到算卜子之前,她听到这话肯定慌张。 不过算着时间,这会算卜子应该安全出了栖霞宫。 就算出不了栖霞宫,朱贵妃和常景棣也会保证算卜子的安全。 云晚意不急不缓:“什么算卜子,三皇子说的话没头没脑,我可听不懂。” “别装了,若非算卜子,你这身医术如何解释?!”常牧云想到梦中种种,一步步朝云晚意逼近。 “这些天我时常做梦,梦中是另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里,你对我一心爱慕,助我坐上想去的位置。” “我们二人琴瑟和鸣,心意相通,是云柔柔那个死贱人从中挑唆作梗,害得我们没有好结局……” 隐藏在黑暗中的常景棣主仆,把这番话听的明明白白。 惊蛰悄声询问:“爷,三皇子这些话过于不敬轻浮,我们要不要……” 常景棣总觉得不对劲,抬手制止道:“且慢。” 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个直觉,常牧云并未说谎。 常景棣命人调查过云晚意,她刚从乡下迎回淮安侯府时,和现在的性子完全不同。 一切改变,皆源自在赵家溺水后。 落水才须臾时间,真的会让一个性子温软的人,变的如此强大有主见? 难道真如常牧云所言,有另一个空间? 对于常牧云说得那些,云晚意知道不是梦,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还有,并非云柔柔挑唆作梗,是他常牧云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刻意接近,甜言蜜语缜密做戏,哄得云晚意看不清真相! 云晚意恶心至极,一点也不想往下听,沉声呵斥:“三皇子自重,什么梦,什么空间,简直是怪力乱神,无稽之谈!” “我是皇上亲自赐婚的镇北王妃,不久后,你必须称我一声皇婶,岂容你如此轻薄?!” “哼,那些事你知我知,没必要否认,不然你为何要置云柔柔于死地?”常牧云截住回忆,笃定道。 “我承认,在那个梦中是我有错在前,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犯错了!” 云晚意恶心的想吐,那些不堪痛苦,并非一句道歉能抹去。 血债,就该血偿! 也是她最近太忙了,没空给常牧云教训,这才让他如此大胆! 云晚意毫不犹豫一挥衣袖,袖中隐藏的毒药悄无声息的在空中蔓延。 与此同时,常景棣从黑暗中慢慢走出,声音和着夜色,无比冰凉:“常牧云,本王和你说过什么,看来你还是忘了。” “镇北王。”常牧云回头看到常景棣,并不意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来刚才的话你在暗处听到了不少。” “不如直说吧,那个梦中,云晚意与我亲密无间,生儿育女,镇北王难道真的不介意吗?” 常景棣捏紧手中的珠子,冷笑道:“你也说是梦而已,本王难道要因为一个无根的梦来行事?” “镇北王当真以为那只是梦?”常牧云似笑非笑,道:“在那梦中,我看到云大小姐的后腰上,有一片红色的小胎记,形似蝴蝶。” “王爷若不信,可以派婢子察看,便能知道真假,到那时候如果还不介意,再说这番话吧!” 常牧云自打梦到这一出后,曾派人去淮安侯府打听过。 最终在云晚意刚回来时伺候她的丫头那边,确定了这个消息! 云晚意的后腰左侧,的确有半个手掌大的红色胎记,连形状都和蝴蝶对的上! 常牧云也正因为这些小细节,才确定那些并不是梦而已。 常景棣垂下眼眸,眼底阴郁一片:“你可知道这些话被人知道,会是什么罪行?” “我不在乎。”常牧云眼底狂热,道:“我只知道那个空间里,云晚意便是我的人。” “现在也一样,镇北王难道不介意云晚意被人看到过身子,为人生过孩子?” 常景棣终于忍不下去了,手中的檀木珠子猛然飞出,狠狠打在常牧云身上。 常牧云显然没料到常景棣还有这个身手,压根没有防备,他身后的追风也来不及拦下。 那檀木珠子打在常牧云心口,将他没说出口的话打断,同时也打的他心口激痛,一口鲜血喷出。 追风察看常牧云的伤势,回头高声道:“镇北王,这是在宫内,岂能伤人,伤的还是皇子!” “王爷教训毫无伦理分寸,唐突调戏未来皇婶的不孝子弟,轮得着你说话?”惊蛰催了一口,上前几步,捡回珠串道。 “再说了,你也知道是皇宫内啊,不如我们把这事情闹大,去皇上和琅琊王跟前问问,三皇子这是哪门子教养?” “你!”追风还要再说。 常牧云一把拉住追风的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沉沉盯着轮椅上的常景棣。 好一会,视线才往下落在他的腿上,沉郁阴鸷:“没想到镇北王旧疾缠身,病入膏肓之余,还有这等功夫,倒是叫人小瞧了。” “你这腿,到底是真的残疾了,还是装的?” 常景棣接过檀木珠子,用帕子擦拭了一番后,把帕子丢入一旁的草丛,冷笑道:“本王腿脚不能动,手还能。” “常牧云,你要感谢琅琊王,若非今日是他的洗尘宴,你半条命都要没了。” “不管你是做了不该做的梦,还是疯魔,云晚意都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不配!” “本王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当回事,哼,就别怪本王下手不留情了!” 已经撕破脸了,常牧云想到身后的人,有所倚仗之下,完全不再惧怕常景棣:“好啊,我等着看王爷准备如何对付我!” 常景棣没再看他一眼,侧身朝云晚意看去:“夜间风大,容易遇到脏东西,先进去吧。” 云晚意轻轻点头,接过轮椅推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荷塘。 常牧云捂着心口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头又是嫉恨又是不甘,密密麻麻全是酸意和愤恨。 “主子。”追风担忧不已,心事重重道:“这镇北王言出必行,虽已经拔了牙,却始终是老虎。” “先前说砸四皇子府,就一并给不砸了,接下来……” 常牧云拿着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有玉夫人和琅琊王,你绝对我还会怕他一个纸老虎?” “他现在出手,正中我下怀,尤其是这一下。” 常牧云点着被珠子砸中的心口,轻哼道:“你也是习武之人,觉得如此力道和准头,是将死之人能使出来的吗?” 追风一顿,摇头道:“都说镇北王旧疾已深,活不了多久,可能用一串珠子伤人,的确不似常人。” “所以,他病入膏肓,极有可能是假的!”常牧云微眯着眼,迸出算计的光:“哼,藏得还挺深!” 追风想的多,又不太确定,试探道:“但就如镇北王所言,他伤得是腿,难保愤怒之下,手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道和准头。” “毕竟您刚才说得那些话,对男人而言实在是挑衅。” “我就是故意挑衅。”常牧云笑了笑:“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哼,当初给常景棣下毒,就是防止他死灰复燃。” “要是皇上知道连玄医一脉的毒,都没能伤到镇北王,对他的怀疑和猜忌只会更多!” 追风明白常牧云的打算,犹豫着看向他心口的位置:“可要跟皇上说起,必须把今日的事说完。” “您对云大小姐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敬不尊不重,皇上只怕对您也有责怪。” “怕什么,他们二人一条心,说的话皇上未必完全相信。”常牧云冷着脸,道:“避重就轻,会吗?” …… 云晚意推着常景棣往宴会方向而去,步履并不快,似乎有意放慢,在等常景棣开口。 哪怕问一句常牧云的话。 常景棣却是捏着珠子转动,什么也没问。 气氛一时间很沉默。 惊蛰跟在后头看不下去,清清嗓子,安慰云晚意道:“云大小姐,三皇子显然脑子不正常,您可别与他一般见识。” “和他见识什么?”云晚意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常景棣的黑发上,轻声道:“倒是王爷,如何看此事?” “他都说是梦,我岂会和梦里的事计较?”常景棣回头,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握住云晚意的手,道。 “我曾说过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有什么过去,是什么人,有什么前因,只要是你便好。” “至于其他,我不在意,也不会在意,你别担心,那疯子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云晚意听到这番话,心头有短暂的动摇。 起先,她打算等一切结束,再告诉常景棣一切。 可从常牧云的疯魔程度,不会善罢甘休,必还会纠缠。 这一次是说梦和胎记,下一次呢? 趁大婚还没开始,不如把一切先告诉常景棣吧,若他不能接受上辈子的事,这婚可以不成。 亦或者奉旨成婚后,两人和平相处,再找个机会和离。 “王爷,我有些话想私下对您说。”云晚意停下脚步,轻轻抽出被他包裹的手,道:“叫惊蛰他们去一旁守着吧。” 常景棣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蹙眉道:“今晚是琅琊王的接风宴,我们出来许久了。” “有什么话,等今日过后再说吧。” 他是真不在常牧云说得那些。 梦也好,真实存在过也罢,他喜欢的云晚意和那些无关。 他只是心疼她,不想让那些再一次困扰她。 不说,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云晚意还想再说,瞧见小赖子带着人由远及近:“哎哟,王爷,云大小姐,原来您两位在这儿啊。” “皇上见您二位出来许久,担心王爷的身子,命老奴来寻呢!” “没事,云大小姐饮多了酒,本王陪她透气罢了。”常景棣顿了顿,道:“先进去吧。” 云晚意清楚,常景棣未必不信那些,最终也没说什么,推着他重回宴会。 第337章 进宫的目的 宴会中歌舞升平,云晚意兴致明显低了不少。 她压根没料到,前世的事,常牧云竟然会以做梦的形势梦到。 除了算卜子和垚石,竟连那胎记梦中都有。 离谱至极! 云晚意思索间,缓缓摸了摸腰间胎记的位置。 “晚晚。”熙然郡主凑上前,看了眼她后道:“你出去醒酒,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别不是遭了风寒吧?” 云晚意收回手,笑了笑道:“不是,估计是吹的时间长了些。” “你可要当心些。”熙然郡主知道云晚意病过一次,叹道:“要是和上回一样,又要折腾一番了。” 云晚意轻轻点头。 熙然郡主看了眼不远处的楚楚郡主,又道:“你出去这一会,那楚楚郡主左右逢源,哄得太后娘娘几人可高兴了。” 云晚意心不在焉,回道:“楚楚郡主姓常,也是皇家血脉,太后娘娘自然与她亲近。” 熙然郡主撇撇嘴,轻哼道:“一个从未见过的郡主,还是藩王的女儿,太后未必多待见。” “要不是楚楚郡主手段厉害,怎么可能让太后如此,太后甚至说,要把楚楚郡主留在宫中住几日呢!” 云晚意总算回神了,蹙着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太后要把她留在宫中住?” “对啊。”熙然郡主叹道:“你看,你也觉得奇怪吧!” 云晚意的确觉得奇怪。 太后明知道这后宫乱的厉害,还有蛊毒的存在,留下常楚楚做什么? 她顿了顿,低声问道:“不会让楚楚郡主住在寿宁宫吧?” “听那意思差不多了。”熙然郡主后知后觉,道:“对啊,晚晚,你最近也在寿宁宫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 余清鸿听到两人嘀嘀咕咕,疑惑道:“听闻太后凤体违和,好几位后妃也病着,这才请晚意进宫诊治。” “这种情况下,太后娘娘让楚楚郡主进宫,只怕是有别的内情吧?” 云晚意看了眼不远处的常楚楚,又看了眼皇上一桌的琅琊王,轻声道:“谁知道呢?” “这些不是我们能猜到的,也许是因为琅琊王,许是单纯因为楚楚郡主合眼缘。” “也是。”余清鸿低声提醒道:“从楚楚郡主先前来和你饮酒,就能看出她有些手段。” “晚意,你在寿宁宫和她同住可要万事小心。” 云晚意又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常楚楚身上。 常楚楚在太后和皇后身前,表现的十分活泼明媚,礼数又很周到,让人开心又不显刻意。 和淮安侯府的肖楚,判若两人,若不是常楚楚亲口承认,云晚意还真会觉得这两人只是碰巧有相似的皮囊。 宴会持续了很久,直到夜深才散场。 云晚意照例是陪着太后一起回去,不过这一次,多了个常楚楚。 常楚楚在太后面前也没避讳,亲昵的挽着云晚意的胳膊,道:“云大小姐,我与你同在寿宁宫,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云晚意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道:“楚楚郡主是太后娘娘的贵客,自然没影响。” “那就好。”常楚楚毫不在意云晚意冷淡的态度,和太后娘娘道:“臣女先前就听说云大小姐医术绝佳,总算有机会亲近了。” “太后娘娘,要不臣女就和云大小姐住一间吧,也别收拾其他屋子了。” 第338章 三皇子暴疾 立秋去查宴会的事情,屋外没人把守,云晚意索性把门大开,并未关上。 这样有人来窥探,一目了然。 同时这角度,也能看到斜对面的门。 她回到屋内,瞧见算卜子神色凝重,以为算卜子在担心今晚的事,轻声安抚道:“师父别担心,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前来试探。” “我倒不担心那丫头。”算卜子拉着云晚意重新坐下,看了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先前说得琅琊王,是先帝的五皇子吧?”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云晚意疑惑道:“师父难道知道?” 算卜子轻轻点头,道:“那时候我们玄医一脉被迫害的所剩无几,余下的几个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逃亡中三师兄被人识破身份,九死一生,琅琊王,也就是当初的五皇子出手帮忙,三师兄才躲过一劫,只可惜后来……” 算卜子想到以前,眼眶通红。 后来三师兄虽然暂时躲过一劫,可惜还是被人发现,死于非命。 云晚意给算卜子倒了杯茶,安慰几句后,疑惑道:“都说玄医一脉厉害至极,琅琊王当时救下三师叔,没有留下为己所用?” 算卜子喝了一口茶,把即将而出的眼泪咽回去,道:“琅琊王的确有所求,却不是为了他的仕途,而是为一个女子。” “那女子来自帝氏,是镇北王母妃的庶妹,名叫蝶凝,也不知道她患了什么怪病,明明还没出嫁,也不是有孕,却腹大如鼓。” “人瘦如柴,且没日没夜疼的厉害,琅琊王帮师兄逃命,也是想让师兄给蝶凝诊治,师兄也如琅琊王所愿,治好了她。” 云晚意想到今天看到的琅琊王妃,疑惑道:“蝶凝是如今的琅琊王妃吗?” “不是。”算卜子叹了一声,放下茶杯道:“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只听师兄说起蝶凝不是患病,而是被人下毒。” “哪怕师兄给蝶凝解毒,她最终也没能活下来,后来琅琊王可能是心死,去了封地,那王妃是他在封地娶得妻子。” 云晚意只觉得这个故事里,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帝妃是帝氏送来和亲的,她带着庶妹做什么? 就算庶妹被琅琊王看上,谁又要置她于死地? 算卜子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深宫中本就充满算计利用和阴谋,若非要说个理由,只能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帝妃死后,帝氏一族逐渐没落,这件事水深得很。”算卜子继续道:“你最好别掺合进去。” 云晚意听到这话,疑惑道:“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算卜子怜爱的看着她,轻声道:“蝶凝的死有皇上和帝妃的手笔,以琅琊王对那蝶凝的喜欢,他肯定也恨镇北王。” “你如今是镇北王的未婚王妃,这笔恨意肯定也会波及到你身上。” 云晚意闻言,轻叹道:“就如师父所言,恨意早就因为我的身份被波及,不管我掺和与否,结局都一样。” “唉!”算卜子手中掐决捏算,感慨道:“北荣昌盛百年,注定在午马之年有劫难,天灾人祸,都不能避免!” 说起天灾,不免让云晚意想起三月的大旱。 她低声道:“师父,我看到了四星围月的天象,天有大旱,天灾就是指这个?” “是,也不是。”算卜子掐算完毕,蹙着眉道:“天机不能泄露。” 云晚意懂的其中规矩,起身道:“师父担惊多日,今晚早些歇息,琅琊王带着家眷前来,必然会有所动作。” “我们且静观其变,再想应对之法。” 镇北王府,常景棣刚刚抵达,谷雨便迎上前汇报:“爷,查到了,琅琊王推迟动身对外称是王妃病重,实则不然。” “那位琅琊王妃身体康健,不过是琅琊王找的借口而已。”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琅琊王的名字,冷笑道。 “他的女儿十多年没露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琅琊王那女儿除了琅琊王府的人,没人见过。”谷雨犹豫着,道:“应该就是他带进上城的楚楚郡主。” “去查查这位郡主。”常景棣想到常楚楚和琅琊王完全不一样的长像,道:“飞鸽传书给琅琊的人。” 谷雨应声,随机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三皇子曾和林监主一道去了泰和医馆,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属下叫人装作买药的去泰和医馆试探过,那泰和医馆的三楼外人不能前去,定有些问题。” “继续查。”常景棣顿了顿,道:“我们在三皇子新家里放了眼线,他不能与玉夫人在新家见面,这泰和医馆,极有可能是他们接头的位置。” “还有新上任的东家,盯紧些,玉夫人既然存在,总不至于和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谷雨明白,应声而去。 他从前是以帝景近侍的身份出现,如今常景棣和云晚意关系斐然,谷雨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只能去办这些累活儿。 洗尘宴后,一连几日都是诡异的宁静。 琅琊王和每次岁贡来时一样,安静本分,被召进宫之外都安静的在驿站。 那位琅琊王妃似乎真的身子不好,除了洗尘宴之外一直都在客栈安置,并未露面。 而楚楚郡主几乎日日都陪着太后,哄得太后高兴极了,只在昨日晚上去驿站陪了琅琊王妃一夜,一早又进了宫。 他们按兵不动,云晚意也没什么作为,只在算卜子的帮忙下,给极为后妃继续驱蛊。 但这份宁静也只持续了短短三四日。 这日清早,楚楚郡主从驿站到寿宁宫的同时,一道消息传开——三皇子暴疾。 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卧床不起,无法起身,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却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消息传到寿宁宫时,云晚意正在给太后熬药。 算卜子扮做常嬷嬷在身边帮忙,低声道:“是你的手笔?” “那常牧云早就该死!”云晚意想到常牧云的所作所为,咬着牙冷笑道:“他几次发疯,不给点教训,他真以为我是纸老虎!” “多事之秋。”算卜子不太赞同,提醒道:“尤其是你如今的身份,本就被各方面盯着,这一出手,很容易惹来麻烦。” “不怕。”云晚意眨眨眼,轻声道:“我就是要让他来求我,那点毒不至于致命。” “哪怕他罪该万死,也要受尽折磨后才配死,不能死的这么轻松!” 算卜子瞧着爱徒面上的戾气和恨意,心酸又心疼,摸着她的黑发,怜爱道:“晚意,师父知道你经历很多常人不能承受之事。” “师父没有立场劝你放下,只求你能坚守本心,不被仇恨迷了眼,做出违背道义的错事。” 第339章 彻底失控 常牧云病的消息,也传到了常景棣耳中。 大寒汇报时将信将疑:“这三皇子身强体健,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暗疾,或者是不快活的地方。” “忽然间就病了,是不是因为琅琊王来上城的缘故?” 常景棣慵懒的坐在书桌旁翻看着密函,冷笑道:“不是装的,他几次对云大小姐出言不逊,肯定是给他的教训。” 大寒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又担心道:“三皇子再不受宠,到底是皇子,当日您砸了三皇子府邸,皇上都震怒不已。” “若非太后相劝,皇上肯定会借机惩治您,云大小姐在宫中给三皇子下毒,皇上那边会不会……” “她比你聪慧多了,既然下毒,又怎么会承认?”常景棣想到云晚意,面上带着忍不住的笑意。 越想,越觉得常牧云可恶! 不管他那些梦是真是假,是不是有另一个空间,现在的云晚意,是他常景棣未来的王妃。 常牧云怎么敢,又怎么配?! 常景棣的笑意逐渐收敛,化作冷意:“叫人传出消息,三皇子用巫蛊之术不成,反噬其身才导致忽发恶疾!” 大寒一顿:“这,巫蛊之术总要有个来头。” “没有,就帮他制造。”常景棣面无表情,道:“他手边没有,便以刘氏的名义,懂了吗?” 常牧云的母族刘氏,一直是被人诟病的存在,皇上也最厌恶,加倍伤害啊! 大寒会意,道:“上回刘武的事还压着,正好一道把这事给闹出来,皇上恶心,不会细查的!” “你看着去办。”常景棣微眯着眼,道:“常牧云不知轻重,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本王要他后悔!” 常牧云闹心,林州云家更不痛快。 距离云耀祖被抓,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杳无音讯。 徐国公府如那铁桶似的密不透风,上下长了一张嘴,派人打探都不得消息。 到现在,林州云家的人连云耀祖被关在哪儿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徐俞明恢复的如何。 云老太太从徐国公府回来就一直缠绵病榻,胡言乱语,请了几个大夫来开了药,吃来吃去还是那副样子。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起来,满嘴都是勤政王常琨和那些个过往。 小辈们都不清楚这些,连夫人王氏也不清楚,云鼎天和太夫人不敢让别人侍疾,二人轮番守着,短短几日也苍老了不少。 内忧没解决,外患更没有。 皇上知道他们极有可能是勤政王的后人,派人仔仔细细的查,从云老太太出城修行祈福的地方,一路到林州云家的事。 这种查法就算没事,也要查出有事,何况云老太太和林州云家经不起查! 他们还没找到应对办法,林州的探子就秘密传回消息,皇上派去的人,查到了当年林州云家太老爷云剑和死的蹊跷! 太夫人听到消息,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瘫软在云鼎天怀中:“云剑和都死了这么多年,那些个事我们也处理的很好。” “时隔几十年,怎么还能被翻出来呢!” 说起来,林州云家的太老爷和太夫人是姑舅表亲。 云老太太和勤政王生下太夫人,因为两人的身份,没法把太夫人养在身边,云老太太把主意打到了远在林州的云家大哥身上。 她知道大哥心软,修书以太夫人是她捡来的孩子,为积攒福德,让大哥当云剑和的媳妇儿养着。 太夫人在林州云家长大,如愿嫁给云剑和后,因为先天缺陷一直不能有孕,倒是云剑和的侍妾连生一儿一女。 太夫人着急不已,想假孕有子,从外边弄个孩子来。 恰好此时云老太太和勤政王又有孕了,云老太太索性让太夫人把这孩子带去身边。 那孩子就是云鼎天,云鼎天就这样偷梁换柱,从太夫人的亲弟变成亲子。 虽然云老太太自以为一切都做的极为巧妙,可雁过留痕,哪有不透风的墙。 云剑和无意间发现了太夫人和云老太太的信,察觉云鼎天的身世,他想揭发,云老太索性把云剑和给害死了! 一不做二不休,连带云剑和的妾室还有两个孩子都没躲过! 自此,林州云家绝了后,彻底被云老太太和勤政王子孙占领! 云鼎天对此也都知晓,他扶着太夫人,同样惶恐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去那么久,查出什么来也死无对证。” “别担心,只要我们不承认,哪有什么铁证能证明?” 太夫人惶恐不安,道:“当年云剑和察觉到异常,提前让新纳的姨娘郑氏,带着他的心腹之一跑了。” “我们的人赶去时,没寻到郑氏和那心腹的下落,郑氏当时还怀着身孕,一旦被找出来,我们就完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现身,想必现在也不敢。”云鼎天心内杂乱,叹道:“母亲病入膏肓,我们别自乱阵脚,还有谢柳义呢!” “我把她们都找回来了,事到如今无法隐瞒下去,大家一起商议对策,总有办法。” 太夫人哭的双眼红肿,终于是被劝下,带着云鼎天去见一众小辈。 他们不好过,小辈们也都自危不安。 “祖母,父亲。”云翡如是独自回来的,关起芳草苑的门就问道:“最近那些个关于勤政王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我们姐妹好几日都不敢出去。”云月如和云翠如挽着手,神色不安道:“您和父亲也不让我们来芳草苑,我们总要知道真相!” 云翠如十分委屈:“耀祖到现在毫无音讯,老祖宗病着,加上那些个流言,我们实在是惶恐!” 王氏和钱氏二人虽没开口,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等几个小辈相继问完,太夫人和云鼎天对视一眼,重重叹道:“今日叫你们都来,就是给你们说这件事的。” 太夫人的目光掠过子孙们期待的眼睛,垂下眼眸,艰难道:“那些流言,的确是真!” 话没说完,几人都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可能,那勤政王都死了多少年了?” “我们不是林州云家的后人吗,怎么会和勤政王扯上关系?” “太离谱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要是被查出来,我们都活不成!” “是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 “我知道你们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云鼎天接过话,打断底下几人的话道:“不仅如此,太夫人并非你们的祖母。”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们得称她一声姑母,我们二人都是老祖宗和勤政王的孩子。” 这个消息过于爆炸,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良久,云翡如难以置信的捂着心口,道:“所以,老太太是我们的祖母,勤政王是我们的祖父,那,那以前的祖父……” “他知道真相,死于非命。”云鼎天沉声道:“叫你们来,是想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 “可。”云月如咬着嘴唇,难堪道:“这么算起来,镇北王常景棣,岂非是我们同族的哥哥?” “对。”太夫人沉沉点头,道:“但你们二人隔了好几代,成婚也无碍,你别担心。” 云翡如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打乱针脚,恼道:“这是成婚的事吗?!我们是勤政王后人,是乱臣贼子!” “皇上已经查到消息了,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王氏满是担忧,接过话道:“翡如说得没错,皇上既然能查到端倪,未尝不能继续往下查到更多。” “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云翡如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老太太病入膏肓,索性让她……” “人死了,我们这些后人对那时的事情不知道,圣上总不好无端定罪。” 云鼎天和太夫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内心的想法。 云翡如说的,他们不是没想过。 只可惜,老太太是他们的生母,道义孝悌这一关过不去! 几人还没拿定主意,云恒益和老太君一起,敲响了芳草苑的大门。 看着他们母女,云鼎天寒着脸,道:“这几日你们避而不见,现在来做什么?” 云恒益扫了眼他们,沉声道:“流言越传越烈,你们和勤政王的关系扑朔迷离,说不清楚。” “我和母亲商议过,你们一大家子还是先离开淮安侯府为好,免得牵连我们!” “云恒益!”云鼎天咬着牙,狠狠道:“你别忘了我给你的银子,当真出事,你以为你躲得过去?!” “银子不是我一个人用的。”云恒益蹙着眉,道:“再说那时候,并没有关于勤政王的流言。” “圣上是明君,勤政王的事,总不至于连带上我们淮安侯府。” 老太君不想彻底撕破脸,拧着眉道:“大不了那些银子我们还给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老太君!”太夫人脸色铁青,堵在门口道:“老祖宗还病着,你现在赶我们走,岂不是要老太太的命?” “哼!”老太君见他们不打算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冷哼道:“别怪我话说的难听,老太太和勤政王之间不清不楚,我们可不敢收留,现在就走!” “当初,是你叫我们来的!”太夫人咬着牙,道:“现在想让我们走,想得美!” “不走也可以。”老太君微眯着眼,威胁道:“我这就进宫面圣,说清缘由!”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请了三四个大夫来给老太太看病,最后那些个大夫都死了。” “到底有什么毛病,能让你们连杀人灭口的事情都做出来,圣上肯定会查出来的!” 云鼎天和太夫人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老太君和云恒益竟然派人盯着,竟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好,我们走。”云鼎天腥红着眼,道:“今日被你们逼着离开,将来你们想再求我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淮安侯府绝对不会再求你们!”老太君一甩衣袖,吩咐红霞嬷嬷:“找人来帮他们收拾东西!” 云恒益和老太君并非忽然做这个决定的。 立秋昨儿半夜忽然回来,带来了云晚意的口信,让老太君和云恒益立刻把林州云家的人赶出去。 勤政王的事皇上追查到底,势必会持续发酵,等事情真的发展,淮安侯府的人也要遭殃。 云晚意虽然不喜欢云恒益和淮安侯府,她名义上到底还是淮安侯府的人,不能眼睁睁让自己被牵连! 就这样,林州云家的人当晚就收拾东西,带着病重的云老太太狼狈离开淮安侯府。 也是当晚,郑杏林的妻子去大衙门口击鼓鸣冤。 说郑杏林去给云老太太看诊过后消失,好一段时间杳无音讯! 同时,淮安侯府安排去伺候林州云家的小婢子站出来作证,说云老太太病重时,接连提及勤政王。 还曾听到太夫人和云鼎天称老太太为母亲。 事情,彻底失控。 第340章 皇上疑心常景棣 淮安侯府小婢子的口供,彻底让林州云家所有的主意作废。 他们万万没想到,左防右防,淮安侯府竟然有这一招! 勤政王后人的事,一夜间席卷了上城大街小巷。 原本对云家老太太的赞美,也在一夜时间全部变作唾弃。 尤其是她阳奉阴违,竟让勤政王假死,还和勤政王生儿育女,养育后代! 皇上盛怒不已的同时,又颇为忌惮! 可光凭一个婢子的口供,无法彻底给林州云家定罪,也不能证实林州云家的人,是勤政王后人。 只等林州云家那边,能找到关键性的证据了! 饶是如此,林州云家在上城的人住在客栈,被严密监视。 连带谢柳义升官的圣旨也被按下不提。 此事传到寿宁宫时,云晚意正在给太后诊脉,楚楚郡主则是给太后捏肩捶腿。 “哎呀,云大小姐运气真好。”楚楚郡主听完汇报,意味不明的笑道:“这林州云家的人刚出淮安侯府,那婢子就站出来作证了。” “若晚一步,只怕淮安侯府和云大小姐都要被牵连呢!” 太后听出楚楚郡主话里的深意,凝神道:“皇上派人查过,林州云家和淮安侯府云家三代内都无往来,此事本和淮安侯府无关。” 楚楚郡主手下动作微顿,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女没别的意思,快言快语,就是感慨罢了。” “臣女曾听父亲说勤政王的事,仗着军功自傲,连无上皇都不放在眼里,妥妥的包藏祸心。” “竟还偷偷藏着后人,想来都可怕!” 太后眉心越是紧蹙,道:“还没确定是怎么个事儿。” “是臣女失言。”楚楚郡主赶紧认错,道:“太后娘娘勿怪。” “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太后笑了笑,对常楚楚十分包容:“你伺候哀家累了,先去休息吧,整好哀家有些话要和晚意说。” “是。”常楚楚面上没露出半分端倪,恭顺道:“臣女告退。” 看着常楚楚关起门,太后脸色微变,问把脉的云晚意,道:“这件事当中,你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第341章 常楚楚的试探 琅琊王本就和常牧云勾结。 他这番话毫无根据,本是侧面为常牧云开脱。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是提醒皇上了。 皇上心头大震,如醍醐灌顶——太后娘娘和几个后妃抱漾多时,太医院的人来来回回诊断,药吃了不少,皆是毫无进展。 云晚意进宫才几日,太后的身子就有了起色,几个后妃也有好转。 甚至徐国公的长孙出事,请了那么多太医过去,最后还是连夜进宫找的云晚意! 这么说,真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皇上含着怒意责问太医院首:“若真是有人做手脚,让你们无法诊出镇北王的真实脉象,可能吗?” 太医院首身子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真要计较起来,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但今日去镇北王府给常景棣诊脉的,全是从医二十年以上的老大夫。 比如太医院首自己,家中世代行医,他从学医至今已经有四五十年了! 如此资历,却诊断不出来太后身子的异常,诊断不出来后妃们的毛病,也诊断不出来常景棣的脉象。 他和这么多太医被一个十来岁的毛丫头比下去了,还诊断不出毛丫头做过的手脚,不就证明他们和云晚意完全没在一个高度?! 只要想到那个可能,太医院首就觉得脸上臊得慌,无颜面对! 也正是这股自残自愧和不甘心压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承认那一点点可能。 太医院首垂下眼眸,轻声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没那个可能,微臣等人事无巨细把了两三次脉。” “经过仔细议诊,确定镇北王的脉象和之前一样,是旧疾缠身,病入膏肓的脉象,不存在药物影响。” 皇上还没说话,琅琊王眯着眼问道:“这般笃定?” 太医院首顿了顿,依旧垂着眉眼,话里已然带了几分情绪:“琅琊王,这一人诊断可能出错,二十人皆是如此,说不过去吧?” “太医院的人虽不是传说中的神医,却都经验十足,琅琊王如此说,是在讽刺微臣等人的医术吗?” 琅琊王看了眼皇上的表情,轻笑着把皇上心中所疑宣之于口:“倒不是质疑你们,而是事关皇子与王爷的清白,务必求个确切的结果。” “毕竟本王听说,太后娘娘的凤体和几位抱漾的后妃娘娘,都是你们太医院在照看,始终不得好转。” “可到了云晚意手上,不费功夫就频频传来好消息,令人不得不怀疑啊!” 琅琊王脸上的笑意和这番话,如同响亮的巴掌落在太医院众人脸上。 不止说话的太医院首,跟着前来汇报的三四个太医代表,脸色皆是大变,完全挂不住! 太医院首又羞又怒,气的白胡子都在颤抖,猛然跪下道:“皇上明鉴,太医院众人皆是如此诊断。” “若还要被人质疑医术,微臣自愿辞去这院首之位,保太医院众人清誉!” 其他几个太医也同声喊冤:“求皇上明鉴。” 看着几人斩钉截铁的样子,皇上颇为头疼,按了按眉心,道:“倒也不必如此激动,琅琊王只是陈诉心中所疑。” “既然镇北王脉象如常,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你们先下去吧。” 第345章 装病这一招百试不爽 自打云柔柔入狱后,云晚意的确很久都没想起过这号人了。 要不是今日几番提及日期,云晚意也不会想到。 这一问,还当真觉察几分不对。 也不怪云晚意后知后觉,重生后,很多前世并未发生的事,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一一浮现。 她如今的经历和前世完全不同,眼下事情太多,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好在能记起,万不能让云柔柔死灰复燃! 这晚,云晚意睡得并不踏实。 闭上眼,就是前世血腥和无助的场面。 还有前世的镇北王,她拒婚后两人完全没交集,她不知道镇北王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但既然附骨之疽今生存在,前世必然也有,无人能给他医治,难免逃不过一个死字。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常牧云。 常牧云忽发恶疾开始,日夜不断痛了几日,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毫无好转。 最后还是玉夫人派人送了药来,虽然还是疼,却不像之前疼的撕心裂肺,难以动弹。 才几日时间,常牧云消瘦了不少,就剩下个皮包骨,本来合身的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配上他发黑的面,更显阴沉。 此时,他定定的坐在窗户前,看着手中的芍药花簪发呆。 “爷,您的病还没大好。”追云进门添水,劝道:“刚有起色,晚上天凉,还是早些歇息吧。” “你说,云晚意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常牧云并未回答追云,抚摸着簪子疑惑道:“为何我闭眼,便能梦见那些真实的画面。” “而云晚意却半分异常都没有,还是说她恨我,所以不愿意承认也如我入梦?” 追云手下的动作一顿。 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主子的话。 从主子说梦到云大小姐开始,就如疯魔了一样,每日都能做不同的梦,都是和云大小姐间的点点滴滴。 比如现在拿着的簪子,是三皇子命他专门去金玉楼买回来的,说这根芍药簪子云大小姐最喜欢! 更诡异的地方在于,这根簪子是金玉楼冬日出的新货,三皇子没踏足金玉楼,却把细节和花样描述的半分不差! 簪子到手,常牧云又哭又笑,久久不能平息。 这也让追云和追风二人,对常牧云说的梦境真假产生了怀疑。 追云垂下眼眸,轻声提醒道:“皇上派人查云大小姐的身份,确定没问题,婚期提前,只剩下几日她就要成为镇北王妃了。” “您和镇北王是叔侄,侄儿肖想皇婶,不只是皇上会斥责厌恶您,百姓说的也定然难听,您不能失了人心啊!” “哼,镇北王。”常牧云把那簪子缓缓收紧,手心勒的生疼,却难以抵消心中的不甘。 如果放弃,那些梦会跟他一辈子! 恨也好,爱也罢,只要能得到云晚意,哪怕给她换个身份都行! 执念越来越狠,常牧云压着心头的一异样,道:“你明日进宫去找皇上,就说我的病情加重,快要死了,求云晚意来给我治病!” “可。”追云犹豫着,道:“您说镇北王装病的事没了后续,皇上只怕责怪您不懂事,会让云大小姐来吗?” “会的。”常牧云眼底的猩红一闪而逝:“父皇冠冕堂堂,心内对恶心常景棣乐意着呢。” 第347章 不能追查 本来游离在思绪中的云晚意,听到云怀瑾这话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是真的。”云怀瑾朝四处看了眼,声音更是压低,道:“大夫人到底养育了我们多年,彼此都有了解。” “我从伺候过她的人下手,总算找到了从苏将军府跟她出来的小厮,名唤张老七。” “张老七深得大夫人信赖,连……母亲的事几乎都经了他的手,后来母亲生下你后忽然消失。” “大夫人察觉不对,担心母亲会把她的所作所为捅出来,赶紧让张老七去追查。” “张老七率先想到的便是庆丰山,赶紧带着一队人前去,没想到赶到时,只看到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 “火烧的太旺,风又太大了,估计也有助燃的东西,张老七几人拼了命,也没办法把那场火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遭一切化为灰烬。” 云怀瑾竟还查到了这些! 看来,他是真的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 但她查到的线索都在说明,那场火出自苏锦之手!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毫无波动,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心酸和不甘:“既然连同宅子都被烧成灰烬,何况人呢。” “光凭借短短的几句话,如何能确定人活着,再说张老五说得本就有问题,那场火应该是苏锦派人去放的!” “晚意。”云怀瑾明显纠结犹豫着:“我知道你对大夫人带着怨恨,但的确不是她放的火。” “就因为你们兄弟被她养大,所以什么都肯信她?”云晚意冷笑着问道:“这和当初我刚回来有什么区别?” “云柔柔稍微设计,你们就因为和她相处多时,本能的相信她带着漏动的谎言,甚至不肯去深想其中缘故!” “苏锦这件事亦是如此,连珏既然深爱着云恒益,接连替他生下四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忽然间放火自尽?” 她看上去显然很激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云怀瑾很想上前拉住她好好解释,可刚伸手,又担心会更刺激到她。 他的手缓缓捏成拳头背在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怀书也着急,顾不得其他了,打断道:“是真的,晚意,我们兄妹几人同父同母,是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骗你呢?” “根据那张老七说,他们等火灭后,曾在废墟中苦苦寻找,寻到了几句烧的剩下形状的人。” “从数量上来看,和当初在宅子里伺候的人对的上。”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所以你们相信张老七的鬼话,相信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会长途跋涉,从上城去往庆丰山,就为放一把火?!” “唉!”云怀瑾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晚意,我们兄弟二人说的,是张老七的供词。” “因为被烧死人的数量和宅子中的人对的上,他们不太敢确定母亲娘是否死在里面,汇报给大夫人后,大夫人再度派人悄悄寻找,全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过了几年也相安无事,大夫人便也以为母亲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收回了人手。” “张老七说,他们去搜寻过的人,都不确定母亲的去向,一直疑惑那场火是母亲为了出逃,刻意放的!” 云晚意调整好情绪,垂下眼眸:“所以呢?” “要是张老七说得是实话,母亲那般聪慧的人,肯定还活着!”云怀书激动道:“晚意,你怎么不相信呢?” 云晚意的确不相信。 连珏若真能避开苏锦的挟持,简简单单的脱身,那些年间她何苦不明不白,为云恒益连生四个孩子? 大可一走了之,逃开令人窒息的地方啊! 哪怕身份有异,哪怕不能见光,逃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完全不成问题! 云怀瑾见她不语,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也询问过张老七,母亲当年对父亲的确有感情。” “加上大夫人以我们的命威胁母亲,母亲不得不受制于大夫人,乖乖听大夫人的命令行事。” “我们猜想母亲在生下你后,许是彻底死心,也许是了无牵挂,这才谋划好法子从这世间消失。” 云晚意依旧垂着眉眼。 她不能想象其中发生过什么。 “晚意,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云怀瑾继续道:“至于寻找她,我会在暗中进行。” “找不找,没有意义了。”云晚意知道连珏的真实身份,惨淡一笑:“找到她,对我们而言,只能是另一重灾难。” 云怀瑾和云怀书都不知道,连珏有着百里氏血脉。 云晚意的话,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寻到母亲的线索和消息,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云怀书快言快语,赶紧道:“晚意,你别这么说,母亲当年丢下我们也是因为不得已,她的身份……” “就是因为她的身份。”云晚意打断云怀书的话,眯着眼道:“你可知晓,为何皇上会查云苏两家的事,又为何会查我是否是大夫人的血脉?” 云怀书一顿,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和镇北王的婚约?” 有些事,她没打算告诉云怀瑾几人。 可百里氏血脉就如毒瘤一样,一不小心,会要了他们的命! 尤其皇上已经怀疑,在派人查的情况下,要是知道他们几兄弟也在查,用脚指头也能知道不对劲! “哼。”云晚意昳丽的眉眼带着讽刺,声音越发清冷:“你们只知晓连珏是外祖父的养女,就没想过外祖为何把她藏在深山多年?” “难道将军府还养不起一个女子,外祖母并非不讲理的人,说清楚缘由,难道又会不同意收养?”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 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偶然有疑惑,却也觉得外祖父是因为苏锦的性子,不敢把人带回去。 云晚意越说,面上越冷:“外祖母笃定是我害死了苏锦,不惜反目成仇,找来邪道对付我。” “皇上既然在查我的身世,外祖母大可闹到人尽皆知,借此报复我,她又为何沉默不语,连杀女之仇都忍下?” 云怀瑾总算后知后觉:“连珏,到底是什么身份?” “前朝百里氏的血脉。”云晚意压着嗓子,总算开口:“前朝覆灭时,怀着身孕的百里氏太子妃,在心腹的掩护下逃出生天。” “连珏是百里氏后人,我们兄妹几人亦是,皇上忌惮这才调查我的身份!” “一但被人知晓,不止是我们几人,苏家云家还有连慒大人,甚至很多经手此事的氏族,没一个人能逃得过!” “难怪,难怪!”云怀瑾没想到还有这一重内情在,一时间难以接受。 很多隐约的疑惑,也在这一刻揭穿了! 而云怀书却还是不解:“前朝覆灭百年,就算是百里氏的血脉,皇上如何知晓?” 云晚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逃走的百里氏太子妃画像,到现在还挂在历任皇帝的书房。” 第350章 锦绣良缘 双喜伤后,和寒露住在一起。 屋内是浓郁的药味,几个窗户都用黑布蒙着,也没点灯,漆黑一片,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寒露提着灯笼在前,低声解释道:“双喜惧光,白日的光亮和太阳会刺激的她心绪不宁,奴婢不得已,只能用这个法子。” 云晚意没有回答,心头如堵着大石头一般难受。 双喜从前多活泼,又爱笑,要不是为了给她出头,也不会被林州云家的人抓到把柄,折磨的身心都有创伤。 等寒露燃起油灯,云晚意这才看到双喜并没有睡,趴在榻上瞪着大眼,整个人恍恍惚惚。 “双喜?”云晚意轻声叫道:“我来看你了。” 双喜迷迷瞪瞪的抬眼,看到云晚意后先是愣了愣,等认出她后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哭吧。”云晚意抱住双喜,轻声安抚道:“哭出来就好了。” 双喜伤了骨头暂时还不能动弹,只能趴在床榻上,要是以前,她早就扑上来了。 “小姐,奴婢变成见不得人的怪物了。”双喜哭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这幅鬼样子怕是难以恢复,也不能在小姐身前伺候了!” 云晚意轻叹一声:“你难道不信我的医术吗?” “奴婢相信小姐,只是不相信自己。”双喜上气不接下气,哭喘着道:“这些天奴婢照过一次镜子,牙齿缺了几颗。” “嘴唇上的伤痕骇人,耳朵也缺了半块,更别说后腰往下了,奴婢……奴婢……” 她自己都能听出说话漏风,何况别人。 寒露跟她关系好,顾着她的心情不会点穿,萃兰苑其他人也不会,可别人定会有异样的眼光! “这些都不是问题。”云晚意心酸的很,安抚道:“那些疤痕我会给你治好的,连带你的牙齿也会想办法。” “耳朵可以用头发挡住,你别放弃自己,我要嫁人了,你还得跟我去镇北王府呢!” 双喜闻言,哭的更加厉害:“奴婢这鬼样子去了给您丢人,也伺候不了您,就,不跟您去王府了。” “你要失言?”云晚意佯装生气,道:“你早早就说,要陪我嫁人生子,难道都是骗我的?” “奴婢不是……”双喜哭的更加厉害,完全说不出话来。 寒露知道云晚意是想让双喜振作,可双喜实在是太过自卑了,忍不住也劝道:“我们都没放弃你,小姐也没有,你要快快好起来。” “小姐的医术很好的,薛公子,徐国公,帝公子乃至现在的太后和后妃,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别说这些气话,小姐都要被你弄哭了,你跟着去镇北王府,小姐也能安心,对吗?” “可我……”双喜的头埋在枕头上,闷声闷气道。 云晚意接过话,道:“你不去镇北王府也行,就在王府旁边我名下的宅子里吧,等你伤养好了,再来我身边。” 双喜还想拒绝,云晚意接着道:“你要不答应,明日婚礼我就取消了,等你好了在举行!” 双喜没办法,这才道:“去那宅子也是折腾,奴婢跟您去王府就是。” “这才对。”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脑袋,拿出准备好的簪子并入她的发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没人敢欺负你。” 第351章 坚实的后盾 给新娘子添喜的十全老人有讲究,要上有老人下有子孙,且父母辈健在,子孙们孝顺。 而这十全老人本人还得德行不错,家庭美满幸福,一生行善。 人,也是常景棣亲自派人寻来的,并不是上城人士,而是陈郡谢氏的当家主母谢云。 谢云五十几,为人和善,婆母公爹和双亲惧在,儿女成双,刚喜得孙辈,可谓美满无双。 关键是她夫君一生没娶二房,也无侍妾,真正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见到云晚意,谢云明显愣了愣。 云晚意似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疑惑道:“谢夫人,可有哪儿不妥?” 谢云回过神,笑道:“传言这云大小姐貌美如花,如今一见,才知道貌美如花不足以形容其美,一时间失了神,小姐勿怪。” “谢夫人谬赞。”云晚意浅浅行礼:“劳烦您大老远跑这一趟。” “哎哟,担不起您的礼。”谢云赶紧扶住云晚意,道:“当年帝妃娘娘于我们有恩,只消王爷一句话,我们陈郡谢氏必当肝脑涂地。” “何况这也不是肝脑涂地的事,就是跑一趟,臣妇也没法给您提供个什么,添添些喜气罢了。” 客套了几句,谢云和喜娘一起给云晚意梳头上妆。 每梳一次,谢云就柔着嗓子念一句:“一梳到发尾,二梳携手行,三梳子孙昌,四梳连理枝,五梳妯娌和。” “六梳福满园,七梳万事顺,八梳样样有,九梳好运行,十梳十全美,愿姑娘和郎君携手并进百岁无忧。” 随着她那些喜庆话,铜镜中的人妆发也逐渐完成。 这一世,云晚意醉心医术和研究各种毒药,极少上妆,胭脂水粉中的香味会影响她对药材的判断。 而上一世,她出嫁时十分潦草并不盛大,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仪式,连这些喜庆话都没人说几句。 嫁人后奔波劳碌,时间一久也极少用这些东西。 更别说出嫁时候的妆发了,找来的喜婆很一般,还刻板无趣,说女子貌美容易引起事端,刻意压住了她的颜色。 此时,铜镜中的人翦水秋瞳,眉眼深邃,肤白细腻,一颦一笑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哎呀,真正是美人无双啊。”喜娘也忍不住夸赞道:“老妇经手的新娘子不下大几百,却无人能和云大小姐这般夺目。” “美的跟天仙儿似的,和镇北王真是才子佳人!” 立秋寒露几人也跟着打趣,说了好一番吉祥话,打赏过后才送走谢云和喜娘。 云晚意凤冠霞帔,坐在鲜花红绸中,美如天上月。 喜娘见时间还早,让云晚意先休息一会,她去前院张罗。 喜娘刚走,云怀书和云怀瑾就来了。 一道进来的还有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哎呀,晚意真好看,美的无法形容。”熙然郡主进门就抱着云晚意不撒手:“跟画上走出来似的。” “晚意什么时候不好看?”云怀书带着几分骄傲,道:“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 “得了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熙然郡主冷哼了一声,转向云晚意时,又变的笑颜如花: “这几日想见你来着,又怕影响到你给王爷诊治,对了,王爷他可有好转,今日能来接你吧?” “王爷好转了。”云晚意没多说,只道:“但王爷那身子,好转也好转不到哪儿去。” 众人沉默了一瞬。 余清鸿拿出锦盒,道:“晚意,知道你什么都不缺,这对如意簪子恭贺你能如意,就算添个彩。” 云晚意顺势转了话题,笑道:“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太师府出来的物件,哪有差的?” 熙然郡主也不甘示弱,拿出准备好的红玉坠子,道:“这是我给的,独一无二!” “多谢。”云晚意一并收起,道:“你们有心了,来送就好,何必破费。” “好友间不就是如此。”余清鸿挽住云晚意的手,道:“希望你好,比谁都好!” 她们两人说完话,云怀瑾才上前:“晚意,我们兄弟能给你的不多,但你受了委屈,我们总会在你身后。” “不管那人是王爷还是什么身份,我们兄弟都会给你讨回公道。” “对对对。”云怀书凑上前,道:“我们兄弟在,再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余清鸿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这些话讽刺。 熙然郡主沉不住气,冷呵一声:“说得这么轻巧,就跟以前与那云柔柔一起欺负晚意的人,不是你们一样。” “怎么了,以前云柔柔在,你们的仁兄善意被勾走了,如今晚意好过,你们就敢扮演好人了?” 熙然郡主和云怀书相遇,虽时不时刺上几句,却从未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这番话,的确过分又直白。 云怀书和云怀瑾的脸色都是一变。 余清鸿看局势不对,拉了拉熙然郡主的袖子:“毕竟是晚意的哥哥,又是她大喜的日子,别闹了。” “他要不说那些恶心人的话,我也不会开口。”熙然郡主想到从前种种,一股脑道: “要不是晚意自己有本事,能在上城立足,现在还不定被磋磨成什么样。” “不说别的,当初晚意被云柔柔刁难,去赵家还被推下水,怎么没人为她出头?” “我只恨没早些认识晚意,让她白白受了些委屈!” 短短几句,让云怀瑾和云怀书脸色更是煞白。 两人都没有接话。 云晚意不想闹得难堪,轻叹道:“熙然郡主,那些都过去了,我都没放在心上。” “你不说,别人就以为你不疼。”熙然郡主握住云晚意的手,道:“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些个委屈不说出来,别人想当然以为你没受过委屈!” “熙然郡主说的是。”云怀瑾红着眼眶,声音沙哑:“从前的事,的确是我们兄弟不对。” “我们自知错的离谱,也清楚对不起云晚意,却也是真心悔过,你们二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就请你们监督,我们兄弟绝对不会食言!” 云怀书顿了顿,也垂下眼眸,颓然道:“熙然郡主,余小姐,请你们监督。” “好了。”余清鸿打着圆场,道:“晚意大喜的日子,别闹得不开心,我们也相信你们做哥哥的,会成为晚意坚实的后盾。” 气氛略显怪异,就当这时,立秋匆匆进门,汇报道:“小姐,不好了!” 第352章 恩断义绝 屋内几人同时愣住。 云怀瑾率先问道:“今日是晚意大喜,谁敢放肆?” “是二少爷。”立秋跑步进门的,气息不匀,道:“二少爷提着剑一路朝萃兰苑来了。” “那架势凌厉满是杀气,显然是冲大小姐来的,今日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奴婢不敢阻拦,害怕当真打起来坏了场地。” “而老太君和侯爷都在忙着,实在是没办法,这才赶来通报。” 云怀瑜毫无征兆进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进门,杀意腾腾,上到福伯下到小厮,既是害怕坏了婚仪,又怕云怀瑜,没人敢拦! 云怀瑾来不及说话,萃兰苑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伴随着一声怒骂:“云晚意,你弑母杀妹,恶事做尽,还没遭报应,怎配安心嫁人?!” 几人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云怀瑜一身白衣孝服,额间绑着一块白巾,完全是大孝的打扮。 他本就不善的脸上充满怒意和杀气,整个人如一尊死神般矗在萃兰苑中央。 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云晚意洞穿! “怀瑜!”云怀瑾蹙着眉,厉声道:“你怎么能这幅打扮,今日是晚意成婚之日,有什么事,等婚礼过后再说。” 那些真相,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 “大哥。”云怀瑜面上的杀意中,混了些许嘲讽:“我看你是被她给迷了心窍了,柔柔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 “她善良可爱,温柔懂事,要不是被这满腹心机的野蹄子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鬼迷心窍做错事?” “你是柔柔的大哥,也是母亲的儿子,不为她们着想心疼,却为这野蹄子说话,你那些个良心和道义呢?” “二哥!”云怀书上前几步,挡在云晚意身前,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混着很多你不知的真相。” “先把剑放下,我们慢慢说!” “我呸!”云怀瑜啐了一口,冷哼道:“云怀书,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那野蹄子把你从牢狱里捞出来,你就对她改变了观念。” “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怎么不想想这十几年来,是谁陪在你身边哄着你,你做错事,是谁给你在父亲面前求情,又是谁把你养大!” 云怀书见他油盐不进,摇头道:“真的不是这样,你把剑放下,我们兄弟关起门说。” 云怀瑜眼里只剩下仇恨,压根听不进任何解释。 他挥舞着长剑,直接斩断了院中上方悬着的红绸,道:“别说这么多,你们两个没心肝,不顾柔柔和母亲的生死大仇,我做不到狼心狗肺。” “今日这野蹄子想出嫁也行,但必须吃点苦头!” “二少爷。”熙然郡主也护着云晚意,不悦道:“一口一个野蹄子,她若是,你难道不是?” 不等云怀瑜说话,她继续道:“再说了,云柔柔心如蛇蝎,对付晚意的手段层出不穷,就许她欺负晚意,不许晚意反击?” “说到底是技不如人,你显眼个什么劲儿?” 云怀瑜不敢动熙然郡主,咬着牙道:“这是我们云家家事,和郡主无关!” “但今儿也是镇北王和晚意的成婚之日。”余清鸿看出云怀瑜失去理智了,说不清道理,眯着眼警告道。 “他们二人既有先帝口谕婚约,又有皇上赐婚的圣旨,婚期还是太后娘娘下令提前的。” “这种日子要被二少爷打断,二少爷以为自个儿能全身而退?” “我不杀她。”云怀瑜显然也清楚余清鸿说得事实,咬着牙道:“先卸她一只手,她不是自诩神医吗?” “一只手,害不着性命,不妨碍她出嫁,对吧?” 云晚意站在几人身后,听不清云怀瑜说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心头一暖,一股叫敢动的暖流划过心海。 云怀瑜手中的长剑货真价实,杀意明显,可不管是云怀瑾云怀书,还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无不是把她护在身后。 严严实实。 也正因为他们几个在,所以云怀瑜不敢动手,怕伤错了人,只能先嘴炮一堆! 思绪回神,云晚意压住心头的动荡,低声道:“既是找我的,也该有个了断,你们让开吧。” “不!” 几人异口同声。 “晚意,他是个疯子,你和他说什么?”熙然郡主咬着牙,道:“我去叫人。” “不用了。”云晚意拉住她,道:“他对我恨之入骨,只想处之而后快,不在这动手也必然是出嫁半道,总该还有个结果。” 云怀瑾听到这话,不等云晚意做什么,忽然飞身冲向云怀瑜:“怀瑜,既然你不清醒,那也不怪我出手了。”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云怀瑜起先还有些顾忌,害怕长剑伤到云怀瑾。 可视线来回都是喜庆的红色和刺目的鲜花。 那些红色刺激,不由让他想到云柔柔和苏锦。 若云柔柔没出事,出嫁时也该这般热闹喜庆,不仅如此,苏锦会在旁边亲和慈爱,看着心爱的女儿出嫁! 他们一家人应该和睦互爱,一切美好都是被云晚意这野蹄子破坏的。 她就不该回来! 竟还蛊惑的让这么多人站在她那边,让他们兄弟反目,是非不分! 那些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叫嚣,云怀瑜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浓。 分不清到底是本来的红色,还是被喜庆的布置给映的,他下手越发狠厉。 而云怀瑾也念着他们兄弟的情分,处处掣肘,生怕伤到云怀瑜导致他胡思乱想越发激动。 云怀瑾逐渐被云怀瑜压制,眼瞧着落了下风,手臂还被划了一剑。 “二哥,你疯了吗?”云怀书看到这一幕,高声道:“那可是大哥。” “我没有你们这么不分是非忘恩负义的兄弟!”云怀瑜咬着牙,手中的动作越不留情:“赶紧滚开。” “我只想对付云晚意,不想对付你们,可若依旧碍事,我这长剑可不长眼!” 云怀书生怕出问题,只能加入其中。 两人都像想按住云怀瑜,云怀瑜眼中却只有不远处的云晚意。 熙然郡主趁几人打斗,出去找救兵了,余清鸿拉着云晚意的手,想让她退回屋内,免得真被波及。 “你先进去。”云晚意还有些力气与防身的毒药,可余清鸿当真是个弱女子:“我没事的。” “若因为我的事不小心伤到你,我无法对太师府交代。” “我不怕。”余清鸿握紧云晚意的手,道:“既是姐妹,自当共进退。” 云晚意只好找借口道:“外人曾说我不吉利,害得云家风波不断,你若出事,会加重这种传言。” “你进去,大公子和三公子在,不会出事。” 余清鸿这才被立秋半拉半扶回到房间。 没了外人,立秋眼带凌厉,请示道:“要不要奴婢出手?” “去吧。”云晚意拖着沉重的喜服,道:“别惯着,打他的脸,越疼越好,让他清醒点!” 云怀瑜以一敌二本就吃力,加入了个立秋,更是无法兼顾,剑也被几人夺走。 很快,噼里啪啦的打脸声夹杂着肉搏响起。 云怀瑾和云怀书起初还不曾察觉,直到这声响越来越大,才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云怀瑜也感觉到了。 他气的要死,整个人怒发冲冠,恼羞吼道:“你这贱婢,竟敢打我的脸!” “奴婢是镇北王府的人。”立秋出手之际,鄙夷道:“二少爷对小姐出手,奴婢就该制止。” “你,哎呀!”云怀瑜一句话没说完,又被打了一巴掌。 几个回合下来,云怀瑜别说对几人动手,那张脸早被扇肿了,脑子嗡嗡作响。 云怀瑾和云怀书一左一右拉着他,成了他单方面被立秋打脸! “放开我,你们看不见吗?”云怀瑜甩开两人的牵制,后退几步,捂着脸恨声道:“这贱婢太卑鄙了,专门打脸!” “二少爷应该庆幸。”立秋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道:“您是云家的人,奴婢手下留情,打脸是让您保持理智。” “不然现在您早成了一具死尸,哪里还会骂人呢?” “嚣张,看镇北王那羸弱身子还能护你们几时!”云怀瑜咬着牙,却不敢再有所动作,越过人群看向云晚意: “贱人,算你有本事,哄得云怀瑾和云怀书不分黑白,忘记柔柔的血仇,还有镇北王对你相护。” “但我不是他们,不会受你蒙蔽,和你之间的仇恨不死不休,连带今日羞辱之仇,我迟早会讨回来的!” “只要你有那本事。”云晚意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裳,道:“随时恭候,但我也和你说一句。” “再有下次,还请你准备充足,我不会对你留情了!” 换而言之,仅仅给他这一次机会。 要还脑子不清醒,怪不得她。 云怀瑜丝毫不领情:“把我打成这样,羞辱至极,压根没有留情,我也不需要你留情!” “今日若非云怀瑾和云怀书拦着,你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胡闹!”这时,老太君赶到,整好听到云怀瑜这番话,推开门狠狠道:“怀瑜,她是你妹妹,大喜之日,你疯了吗?”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云怀瑜面带讥诮,扫过众人,道:“看来,你们都被这贱人蛊惑失神。” “罢了,今后,这淮安侯府不是我云怀瑜的家,你们,也不再是我的亲人!” 云恒益蹙着眉,不悦道:“道歉,云怀瑜,我们送你行军,并非教你蛮不讲理,用刀剑面对家人的!” “哼,瞧瞧你们的嘴脸,真是可恶啊。”云怀瑜失望道:“父亲,你还记不记得柔柔,还记不记得母亲?” “还有祖母,柔柔那般善良孝顺,母亲纵是任性了些,对您却挑不出错儿,十几年的陪伴,抵不过这贱人的短短三个多月!” “我云怀瑜会为她们报仇的,从今日起,和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辈恩断义绝!” 云怀瑜说完这些话,不顾身后几人的声音,捡起长剑飞身从屋顶离开。 云怀瑾还想去追,老太君看到他胳膊上的伤痕和血迹,再看院子里一片狼藉,怒道:“不准去!” “他自己是非不分,辱骂尊长,就如他所愿!” 云恒益也气的不轻,冷声道:“赶紧收拾这院子,把晚意扶进去,她是新娘子,不能见这些个兵刃之事。” “从今日起,若云怀瑜那逆子不认错请罪,别让他踏进淮安侯府半步!” 云怀瑜从淮安侯府出来,越想越生气,直奔三皇子的临时府邸而去…… 第353章 出嫁 萃兰苑里的布置,不算破坏的太严重。 院中上方的红绸红花,被云怀瑜斩了个七零八落,再就是打斗间,摆在院子里的鲜花盆栽受损。 鲜花娇嫩,零落满地。 大喜之日闹得太过狼狈,一家人兵戈相向,传出去对谁都不好,自然要封锁消息。 云怀瑾和云怀书二人,去换衣裳包扎伤口。 老太君和云恒益还要去前厅招呼本家的客人,只吩咐红霞嬷嬷留下帮忙收拾,重新挂红。 立秋寒露等人也出来收拾着。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叫婢子出去帮忙,她们二人在屋内陪着云晚意。 “晚晚,一个没脑子的二货罢了,你别放在心上。”熙然郡主请完救兵,安慰着云晚意,道: “真奇怪,你们几人明明是一母同胞,这二公子就跟脑子没长好似的,连云怀书都分得清对错,及时改正。” 云晚意笑了笑,无所谓道:“云柔柔在淮安侯府长大,和他们几人的关系亲厚,尤其是和云怀瑜。” “我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前世的云怀瑜为了云柔柔,对云晚意做过更过分的事,她在云怀瑜心中,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如今云柔柔下狱等死,苏锦死的毫无尊严,云怀瑜疯了也正常。 余清鸿没有劝她,只看屋内没有婢子,低声道:“说起此事,你没回来前,二少爷就对云柔柔好的过分。” “不管是什么场合的宴会,他必然陪着云柔柔,两人亲昵无比,我私下还听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千金议论过。” “她们说二少爷对云柔柔,并不像兄妹之情,反倒和对心爱之人似的,起先我还觉得离谱。” “今日一瞧还真有那意思了,不然字字句句,哪能把云柔柔的仇恨,放在做母亲的大夫人之前?” 云晚意闻言挑眉。 她也曾有过这个怀疑,不过也仅仅是怀疑。 再恶心,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熙然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发出夸张惊叹:“啊!真的假的?” “你知晓我的。”余清鸿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朝门口看了眼,低声道:“岂会拿这些肮脏事胡说?” “晚晚没回来前,那,那……”熙然郡主越想越恶心,打了个寒颤。 云晚意知道熙然郡主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没回来前,云怀瑜和云柔柔还是亲兄妹的名义啊! 这,不是乱了人伦纲常吗! 云晚意忍住恶心,道:“在我没回来之前,云家就清楚云柔柔的身份,不过碍于云柔柔那时和常青则打得火热,这才没公布。” “哪怕我回来许久,正式宣布也是在云柔柔犯了大错后,而私下却都清楚。” 余清鸿掩着口鼻,轻声道:“就算他们知道内情,却依旧是名义上的兄妹,岂能胡来?” 熙然郡主呸了一声:“云柔柔也不要脸,一边是四皇子,一边还在暗暗勾引自家哥哥,二公子对她的好,可从未见她拒绝过。” 第354章 人人羡慕的婚礼 云晚意出嫁,真正是十里红妆。 除了敲锣打鼓的热闹之外,红色的地毯从萃兰苑门口开始,沿着送亲的路铺满大街,直到镇北王府的新房。 路旁一直有镇北王府的人抬着竹篾筐子,大把大把给看热闹的百姓撒钱。 云晚意盖着盖头,看不清脚下的样子,坐上花轿后更是如此。 但却能听到周遭人的议论: “老天爷呀,淮安侯府到镇北王府还有一段距离,这得撒多少铜板子出去?” “镇北王对王妃喜欢,千金难换,宠爱真是独一份了,别说撒的钱了,脚下这地毯不便宜,愣生生铺了一路呢。” “是啊,这幅场景在上城可前所未有,怕是所有未出嫁的千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毫不怀疑,王妃要天上的月亮,王爷也能给她摘下来!” “王妃也值得啊,她那医术在上城无人能敌,还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诊治了呢!” “对啊,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唉,就是可惜了王爷的身子,等王妃出门那会儿,咳得惊天动地,离得近的人还瞧见王爷咳血了。” “天不长眼啊,镇北王这么好的人,非要受这种磋磨,听说前几日病发差点没挺过来!” “说起这个,我听说王爷在王妃的照料下已经好转了,是生生被三皇子气出来的毛病!” “这件事谁不知道,三皇子那个臭不要脸的腌臜货,竟然肖想皇婶,我呸,恶心人!” “毫无人性,王爷和王妃的大喜之日,不说这个也罢!” “……” 被众人议论的常牧云,禁足后无法出门。 但热闹的动静穿过大街小巷,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常牧云耳中。 “他们果然还是成亲了吗?”常牧云倚靠在门边,看着外边的蓝天白云,仰头喝下一口酒。 皇上和太后支持,只要常景棣没死,这个亲非成不可,几人心知肚明。 可常牧云还是难以接受,他什么都没做,就要看着云晚意嫁给别人! 若是他早点梦到那些,是不是就可能早些做决定,现在和云晚意成亲的,也只会是他! 追风和追云看着他这样子,无能为力的同时劝道:“爷,您身子还没好,不能饮酒啊!” 常牧云苦笑一声,道:“我这幅身子还有什么是不行的,痛都要痛死了。” 玉夫人给的解药毫无用处,他周身的疼虽不及第一次厉害,却也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折磨。 这些天的痛,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他快麻木了。 可,身子能痛的麻木,心却在痛楚中发酵,酝酿出比之前每一次都浓郁的恨意! 他一定会在逆境中重生,坐上皇位,他会把失去的一点点拿回来,让所有人不敢藐视他卑贱的出身! 更会杀了常景棣,夺回云晚意! 正在这时,常楚楚敲响了他的门。 常楚楚一身低调的宫女打扮,带着面纱,进门瞧见他那幅自暴自弃的样子,蹙眉道: “没想到这点打击,就让曾经踌躇满志的三皇子失去斗志,自暴自弃,如此下去,我和父亲都会怀疑,是不是押错人了。” 常牧云把酒杯摔在地上,冷声道:“今日镇北王大喜,楚楚郡主不在喜宴上,来我这看笑话?” “笑话倒是不至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常楚楚摘下面纱,道:“父亲知道你身陷囹圄,要我来瞧瞧。” 镇北王大喜之日,琅琊王作为兄长不好缺席。 恰好常楚楚才生了大病,借着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的理由,悄悄混在宫女里出来见常牧云。 “琅琊王难道有什么好点子?”常牧云眯着眼,试探道。 “好点子算不上,但能帮你脱困。”常楚楚拿出一枚药丸,道:“皇上近来龙体欠佳,你派人把这个给他。” “这是什么?”常牧云盯着那枚药丸并没接手。 “药。”常楚楚显然不打算解释太多:“不会对龙体造成什么影响,反而会让皇上的身子好转。” 常牧云忽然就笑了,瘦削凹陷的脸颊配上那笑意,越发显得阴恻恻的:“琅琊王的野心,比我想的要重得多。” “你们父女不好出面,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常楚楚神色如常,带着清浅的笑意:“三皇子以为我们会借你的手弑君?” 常牧云没回答,但那神色,依然说明一切。 “父亲没那么蠢,一个落藩的王爷,弑君后名不正言不顺。”常楚楚说得十分直白:“况且弑君还不一定成功。” “不管是父亲还是我,都不会做费力不讨好又没有把握的事。” 常牧云的视线定格在药丸上,心中分析着常楚楚话里的真假。 常楚楚分辩出他有几分动摇,继续分析道:“如今关于三皇子的负面流言很多,说直白点,皇上对你本就介怀。” “这些流言会一点点让皇上的天平偏向别的皇子,如今你禁足后,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雄狮,失去所有先机。” “这枚药丸奉上,皇上好转,自然对你会器重。” 常牧云的视线,从药丸转到常楚楚脸上:“怎么,你以为凭一枚药丸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可不止药丸。”常楚楚绕着常牧云缓慢走着,神色越发难测:“三皇子难道忘了咺引道长?” “这丹药是他所炼制,借献丹的名义,把咺引道长引荐给皇上。” “咺引道长不是在林监主身边?”常牧云挑了挑眉,直觉不对劲。 常楚楚一笑:“是啊,但所有丹师都是林逸引荐的,皇上不免怀疑,而三皇子孝心十足,派人寻遍北荣,费尽千心万苦找到咺引道长。” “光凭这股孝心,皇上都会对你从轻处罚,朝中大臣都在观望,你只有解了禁足,才能继续行事。” 常牧云何尝不知道此事中,绝对有他不知道的猫腻。 可正如常楚楚所言,常牧云就算是雄狮,也是被困在铁笼中的,他的獠牙利齿没法用上。 常牧云接过药丸,道:“好,我信你一次。” “放心吧,我们是盟友,不会害你。”常楚楚见他接受药丸,继续道:“还有你这幅身子,是拜云晚意所赐。” “她的本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厉害,你若想好起来,必须拿捏她的把柄来交换解药,否则咱们的大计刚开始,你就被折磨死了!” 常牧云一顿:“郡主何出此言?” “我试探过。”常楚楚冷笑道:“她不光是医术了得,手段和心机也是一等一的。” “太后身上的蛊已经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什么?!”常牧云完全愣住,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蛊和医是两回事。” “你下蛊之前不是说过,除了蛊族的人,完全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们是中蛊?” “这才是云晚意的厉害之处。”常楚楚眯着眼,眼底也带着疑惑:“但我们派人查过,云晚意没接触过蛊毒。” “除非,她身边还有别的高人相助!” 常牧云是真的震惊了。 那些梦虽然凌乱,可拼拼凑凑能连接成完整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云晚意亲口告诉他,她师从玄医一脉,众所周知,玄医一脉虽然强大,却也不懂蛊术! 看着常牧云惊诧的表情,常楚楚蹙着眉,道:“三皇子,我也不能久留,你好好想办法吧。” “若还是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治好你这憔悴不堪的身子,那父亲和你之间的协议,也要作废了。” “好。”常牧云收回心思,道:“郡主回去通报一声,给我些时间,我会做到的。” 常楚楚离开后,追风立刻道:“琅琊王和镇北王积怨许久,他们相争,想把您也扯进去。” “若琅琊王以这枚丹药为引,对皇上不利,那您……” “琅琊王暂时不敢。”常牧云捏着丹药打量,低声道:“这林逸和咺引道长本和我们是一路人。” “咺引道长却搭上了琅琊王父女,其中定有隐情,你先带着咺引道长和这丹药进宫,顺带查查琅琊王二人的目的。” 追风接过丹药,犹豫道:“此事,用不用告诉玉夫人?” “暂时不用。”常牧云眯了眯眼:“等看皇上是否好转,再做决定。” 他现在如困兽,想冲破牢笼,必须有相映的机会和对应的胆量。 赌,只有赌了! 长街上,热闹还在继续。 云晚意的花轿稳稳当当停在镇北王府门口。 下了花轿,有人递上柔软的红绸。 云晚意接过一端,另一端则在常景棣手中。 下马后,常景棣依旧坐着轮椅。 两人进屋拜堂行礼,礼成后,云晚意被送回了新房,常景棣还得在前面招呼客人。 不过,都知道他身子不好,不敢闹腾,也不敢叫他饮酒。 新房是常景棣的主屋,屋子很大,也是鲜花布置,红绸挽花,门窗上都贴着双囍。 金嬷嬷在屋内伺候,把喜婆和喜娘都支走了,温声道:“王妃,您大半日水米未进,王爷给您准备了些东西。” “新房一时半会没人来,您先吃点垫垫独自,他们不敢难为王爷,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云晚意这才掀开喜帕看了眼,屋内桌上是满满一桌菜肴,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还准备了不少点心。 金嬷嬷又解释道:“毕竟是冬日,炭火烧的再旺,菜肴也存不了多久就凉了,所以备着点心。” “王爷和你们都有心了。”云晚意笑了笑,让立秋给赏。 金嬷嬷也是个明白人,说完后结果赏钱,道:“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出去招呼女眷客人。” 金嬷嬷一走,云晚意彻底掀开喜帕,揉着酸痛的肩膀。 “小姐,您吃点什么,奴婢去拿。”立秋给她按摩,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云晚意起身转到桌前,又觉得不对,环顾一周后,疑惑道:“这儿的布置,和淮安侯府很像。” “难道淮安侯府那些个鲜花红绸,都是王爷派人弄得?” 立秋本不打算说,想了想,还是觉得云晚意知道比较好:“是,大部分都是王爷派人做的,大公子和三皇子也有。” “王爷不想您知晓……” 准备的如此周全,连她的心和想法都照顾到,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不知不觉间,心中竖起的高墙逐渐在瓦解。 云晚意吃了些甜点,总算等到了常景棣。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喜婆。 第355章 我愿意 喜婆瞧着云晚意拿下喜帕,神色僵了僵。 但喜婆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赶紧过去把喜帕重新覆下,打趣道:“王妃太心急了,这喜帕可要由王爷挑开的。” “奴婢前来,也是为这婚仪最后的环节了,请新娘挑起喜帕,新人共饮合卺酒。” 常景棣拿着喜称,被立秋推着,一点点靠近云晚意。 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跳的快。 连执着称的手,也在微微轻颤。 喜帕落下,露出明媚绝色的脸,也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终于,她是他的王妃了,没有任何例外! “娘子。”常景棣轻声开口,呼唤道。 喜服华丽无二,衬的云晚意的容颜更是惊艳。 不,更准确的来说,云晚意本就倾城,喜服只是锦上添花! 她微微垂着眼眸,面上如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光滑,却又带着一抹晚霞,透着五月桃熟时的害羞。 迎着常景棣期待的眼神,还有喜婆满脸的笑意,她朱唇轻启,唤道:“夫君。” 常景棣顿时笑了起来,高兴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视线一转,触及到屋内的几个婢子和喜婆,压住跳的要蹦出胸腔的心,道:“赏,在新房伺候的人,全部赏一年的月银,喜婆也不例外!” “哎呀,多谢王爷恩典。”喜婆和所有人跪下谢恩。 这是喜婆做了这么多年,收到赏赐和酬劳最多的一回! 足够她养老送终了,喜婆笑的后槽牙都能看到了。 谢恩过后,想起正事,道:“王爷,还有这合卺酒呢,本是用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念及王爷您的身子不便饮酒。” “在和太医请教后,专门给您准备的药酒,对您的身子好。” “好,再赏!”常景棣紧张的握着拳,目光落在云晚意面上。 云晚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又垂下眼眸。 常景棣端起酒杯,另一杯则是递给云晚意。 常景棣饮的是药酒,云晚意杯中的是花果酒,用八月的桂花做引,添了秋梨。 桂花和梨中的香味中和所有酒味,一杯酒下肚,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饮下合卺酒,夫妻和睦到白头。”喜婆捡着好话说:“望王爷和王妃恩爱两不疑,儿孙满堂彩!” 常景棣放下酒杯,原本苍白的面上,也带着丝丝微红。 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字:“赏!” 短短几句话,赏了三回。 屋内谁都看出常景棣的高兴雀跃,几个人又一次说起了吉祥话。 金嬷嬷拿出银子,散给喜婆和几个婢子。 这最后一步完成,婚仪也算圆满结束了。 金嬷嬷招呼着喜婆出去,留下立秋和小满在屋内伺候着。 “王爷,王妃,奴婢去打水来洗漱。”立秋瞧着屋内氛围,给小满使了个眼色。 小满立刻明白了,赶紧识趣道:“奴婢去帮立秋姐姐。” 她们一走,屋内就剩下云晚意和常景棣,以及满室鲜花和红绸。 大红色的喜烛跳动着,似乎也在为两人的成婚而欢呼跳跃。 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常景棣敲着云晚意华丽繁琐的头冠,轻声道:“头冠太重了,先取下来吧。” “嗯。”云晚意抬手便要动手。 “我帮你。”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绕到榻前,道:“想到你顶着一日,太重了不舒服,专门换了轻便的材质。” “奈何珠翠重量在,委屈了你。” 云晚意垂着眼眸并未抬起,只轻声道:“王爷思虑周到,多谢王爷许我这盛大无二的婚礼。” 这顶喜冠比前世出嫁用的不知舒服多少。 前世顶着喜冠沉重不堪,她一个人在屋内等到深夜,脖子和后背后腰酸痛的毫无知觉,却没等等到新郎。 那一晚,常牧云并未来新房,以要事需要处理为由,抛下她独自一人。 直到打入冷宫后,云柔柔前来炫耀,云晚意才知道大婚当晚,常牧云去了云柔柔房间。 比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常景棣把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了她。 一腔真心毫无二意! 云晚意清楚常景棣对她的心意,可惜,她无法完全回应。 前世的那些事横在她身前,如跨不过去的鸿沟。 常景棣的手很轻柔,取下喜冠后,云晚意才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着立在身前的人。 常景棣恰好垂眸在看她,视线相对,一个眼中是纯纯的爱意,一个则是神色复杂。 “王爷。”云晚意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晦涩:“淮安侯府的布置和嫁妆,那些体面,我都要说声感谢。” 常景棣见她都知道了,也没隐瞒,轻声道:“你值得那些,不管是我给你的,还是淮安侯府给你的,没人能质疑。” “可,王爷,我不值得。”云晚意又一次垂下眼眸,避开常景棣炙热的视线,轻声道。 “还记得不久前,我曾说要告诉王爷一件事,今日,也算良机,不知道王爷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常景棣缓缓闭眼,想到常牧云曾说过的那些糊涂话。 结合前因后果,他能猜到很多。 就在要回答的时候,门外响起立秋的声音:“王妃,王爷,水来了。” “进来。”常景棣话锋一转,道:“你先洗漱卸下面妆,等会再说。” 他知晓云晚意要行医,鲜少用这些脂粉,在面上糊了整日肯定不舒服。 常景棣退出去,把位置让给云晚意。 立秋和小满进来伺候,低声道:“王妃,宫中传消息来了,说楚楚郡主趁您和王爷大婚时,悄悄乔装出宫。” “去见常牧云?”云晚意心知肚明,鞠了一捧水慢慢的卸着脸上的东西,问道。 立秋点点头:“楚楚郡主最后出现的地方,的确是南街,和她一起的还有个道士。” 云晚意的手微微一顿:“道士?” “是,就是除夕那日,苏老夫人带去淮安侯府的那个。”立秋小声道。 “咺引道长。”云晚意立刻明白过来,旋即疑惑道:“常楚楚怎么会和咺引道长搅合在一起?” “先前你们查到的消息,不是说咺引道长被外祖父赶出苏将军府后,转投在林逸麾下?” 立秋嗯了一声:“先前的确是这样,但今日瞧的真切,不会有错。” 云晚意继续洗面,道:“蛇鼠一窝,都没安什么好心,继续盯着,尤其是常牧云的打算。” 立秋应声,替她卸下头上剩余的装扮,道。 等都彻底梳洗过后,立秋和小满两人退下。 “等一下。”云晚意叫住立秋,问道:“双喜如何了?” 小满回答道:“您和王爷拜堂后,奴婢命人从后门,把双喜接到王府,这会子是寒露在照顾。” “带些甜点给她。”云晚意叹道:“双喜此前喜欢吃甜的,受伤后不利于伤口愈合,我许久没让她吃了。” “小满早就给她拿了些。”立秋笑道:“经过您劝了,双喜看开了不少,积极的配合着,您且放心吧。” “话是如此。”云晚意瞧着周围火红的一片,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客栈那边如何了?” “好了。”立秋比了个手势,道:“您今日大喜,奴婢没告诉您罢了,昨儿晚上,奴婢就将您给的东西,下在了他们的饭食中。” “今早开始相继发病,求爷爷告奶奶的要出去请大夫,皇上派人把守着客栈,以为他们是装病,到现在还没放大夫进去。” “那就好,也叫他们尝尝个中滋味。”云晚意收回心思,道:“你们都忙了一日,早些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小满和立秋这才相继退下。 云晚意起来的很早,洗漱过后昏昏欲睡。 等在外边的常景棣见到两个婢子离开后进门,瞧着她那困顿的样子,轻声道:“你受累了,早些歇息,我去偏屋。” “王爷。”云晚意打起精神,叫住他道:“有些话,我觉得王爷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常景棣刚转过身,背对着云晚意,听到她如此说,叹道:“晚意,我只在乎你,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不,在我心中重要,王爷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要让王爷知道其中的内情。”云晚意知道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常景棣定是听到了常牧云的话,道。 常景棣听出她话里的不容拒绝,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她刚卸去繁琐的妆容,在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肤白细腻,一颦一笑都动人心神。 常景棣真的拿她没办法,叹道:“好,你说。” 云晚意整理好心绪,道:“此前,常牧云说他不断做着和我有关的梦,梦中我并未嫁给王爷,而是嫁给他,费心帮他达到想要的位置。” “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王爷跟去想必也听到了不少,如果我说,常牧云那些并不是梦,是当真发生过的,王爷相信吗?”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常景棣神色复杂,看着她倔强的小脸。 自打猜到那些是事实后,常景棣对云晚意并没有任何嫌弃,他只是心疼。 心疼云晚意曾遇人不淑,曾遭受过种种非人的待遇。 要是他早些认识她,在常牧云说得那个梦中,能和如今一般维护她,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那该多好! 常景棣眼底都是心疼,开口时声音沙哑晦涩:“我信。” 云晚意如何看不见他复杂的情绪。 此时她心里也不好过,常景棣对她的感情毫不掩饰,从下聘开始,就把一切他觉得好的东西,全部给了她。 哪怕今日大婚,人前人后,他都给足了她体面。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常景棣在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后,对她失望! 尤其是常牧云那种卑鄙小人! 云晚意早就想把一切告诉常景棣了,以常牧云的性子,几番不得后,他会失去理智! 要是他继续做梦,梦见两人成婚生子等事情,再告诉常景棣,还不如她来坦白! 云晚意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和痛楚,继续道:“王爷,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你而言可能是天方夜谭。” “但,那些都是真切发生的,我并非我,我也是我,我是重活一世的云晚意。” “常牧云口中的梦是前世发生过的,那时候我刚从乡下回来,渴望亲情,渴望被家人认可,所以给了云柔柔可趁之机。” “她哄骗撺弄我和王爷退婚,闹得我声名狼藉,在上城成了为人不齿的污泥,最不堪的时候,常牧云如救世主般出现在我身边。” “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心甘情愿成为他坐上皇位的跳板,帮助他一切,最后却落得身死冷宫的下场。”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被我的滔天恨意和不甘唤醒,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我从赵家三皇子的宴会上回来,做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决定。” 常景棣越听,眉头蹙的越紧:“你的意思,完全不一样的决定,是不退婚,嫁给我?” 云晚意轻轻点头,避开他的视线:“王爷若觉得被我利用了,可以等这一阵子过去后,和我和离。” “或者王爷觉得不甘,可以直接休妻,我不介意背上什么名声。” “在你心中,我难道是这样的人?”常景棣眸色幽沉,似乎带着隐隐的怒意。 但面对云晚意,他无法释放那些愤怒。 云晚意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声。 她预想到常景棣知晓真相后,定然会愤怒! 可接下来,她只听到一句:“我愿意。” 第356章 解释清楚前世因果 云晚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抬起眼眸。 以常景棣的性子,传闻中孤傲狠厉,怎么甘心被人利用,成为复仇的跳板?! 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至于能忍受这般吧! 常景棣站在几步之遥,身子遮住了后面的烛光。 光在他背后隔绝,也因此,他的表情并不清晰,声音却是真的,重复道:“我愿意。” “如果我镇北王的身份,能帮助你复仇,解决前世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甘之如饴!” “也庆幸我有这样一重身份,供你利用,让你接近,否则哪里来的今日大婚?” 云晚意更是诧异,定定的看着他,好久才低声道:“就算我前世嫁过人,王爷也不介意?” “你也说那是前世,说白了就如噩梦一场。”常景棣走到云晚意前面,挨着她坐下,道:“其实我很早就怀疑过。” “但后来我被你吸引,那些都如雁过一般,没有痕迹,我不介意你前世是什么样的,只在乎今生的你。” “王爷。”云晚意心中剧烈的颤动,如海啸般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浪花打在心墙上,把她心中仅剩的围墙一一摧毁! 常景棣轻笑着将她散在鬓边的头发勾到而后,道:“我曾很多次跟你说起,我只在乎眼前的你。” “只要是你,你的身份,你的过去,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的将来,从前你总是回避,或许是前世的事让你心有余悸。” “今日,你可相信了?” 云晚意使劲点点头,盈眶的眼泪随着他的话,砸在膝盖上,晕出一道水花。 常景棣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叹道:“我说这些是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并不是惹你落泪,倒是我的不是了。” “没有。”云晚意摇着头,抬眼和他视线相对,声音中带着轻颤:“我只是没想到,王爷竟能如此待我。” “前世虽然云柔柔歹毒,常牧云心狠,却也怪我自己愚蠢,后知后觉执着于不属于我的东西,这才给他们利用挑唆的机会。” “想到前世,我后悔自责,要不是我退婚,也不会害你……” “有今生就好了。”常景棣声音温柔,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在你身边照顾你,和你共同进退。” 常景棣是真的觉得庆幸。 他体内的毒,好在遇到她,这才能解开。 相遇是他的幸运! 他的手是温热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两人在烛光中逐渐靠近。 常景棣带着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继续道:“现在的情况还没明了,我这腿对外也不能恢复,还得装病,继续委屈你。” “不委屈。”云晚意想到立秋的汇报,从他怀中起身,把那些事一一说了。 “我也派人盯着。”常景棣抚摸着她散在后背的黑发,看了眼她疲惫的眉眼,温声道:“既然说开了,你明白我心意。” “以后也能完全放心,相信我,这些我会去解决,你早些歇息,我去偏屋。”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王爷不歇在这儿?” “离你及笄还差几个月。”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若是留下,对你不好。”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脸腾地一下变作绯红。 “好了。”常景棣不想轻薄,起身道:“我去偏屋,明早接你进宫。” 门被掩住,云晚意面上的绯红还没来得及褪下,心跳一声急过一声,如要从面前跳出来一般。 她的手缓缓贴上心口——重生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动心,也一再克制。 第357章 危险的一招 立秋过来时,云晚意已经收拾妥当,只差穿衣了。 “王爷都给您准备好了。”立秋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道:“就穿这身吧?” 衣柜中的衣裳,并不是云晚意从淮安侯府带来,而是常景棣提前所准备。 全是锦绣阁定制,颜色和花样,都按照云晚意的喜好。 云晚意扫了眼那件衣裳,同意道:“低调又不失新妇的体面,就那身吧。” 穿戴完毕,常景棣早就收拾好了,在门外等着。 这一出去,云晚意才发现两人衣裳颜色相似,走在一起不论是颜值还是衣裳,都十分相配。 “王爷还有这个心思呢。”立秋低声在云晚意耳边打趣,道:“可真是疼您的紧。” 云晚意看了眼带着笑意的常景棣,低声道:“连王爷都敢打趣,你胆子真是大了。” “有您庇护,王爷绝对不会怪罪奴婢。”立秋笑吟吟道。 云晚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转而与常景棣打招呼:“王爷。” “这颜色很衬你。”常景棣笑着招手:“就劳烦王妃推我了。” 云晚意没有扭捏,接过惊蛰推着的轮椅。 上了马车,常景棣才道:“林州云家的事,你可知道了?” 云晚意点头,道:“早晨听寒露说了。” “还剩下云耀祖。”常景棣捏着手中珠串,道:“你打算如何?” “明日,我会去国公府一趟。”云晚意垂下眼眸,道:“看徐俞明恢复如何,云耀祖不成气候,交给国公府处置,可以顺水送个人情。” “听你的安排。”常景棣笑了笑,道:“等下进宫,需要先去给皇上请安,你若不想去,可以直接去太后跟前。” “没什么不想的。”云晚意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笑道:“我给后妃和太后治病,皇上就算想挑错,也不至于是现在。” 皇上和皇后一早就在勤政殿等着。 两人行礼过后,皇上轻咳一声,打量着常景棣的脸色,道:“孤瞧着镇北王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 “回皇上,毕竟是大喜,臣弟心情好了很多。”常景棣一边说,一边忍住咳嗽。 等一句话说完后,才低着嘴唇咳了起来。 手中绣着翠竹的帕子,很快沾上星星点点的红色。 皇上蹙着的眉心舒展了些:“虽是新婚,你这身子还是得好好养着,整好魏院首带着太医来给孤诊平安脉。” “你这情况太严重,还是叫太医们给瞧瞧,不然太后整日念叨,孤和太后都不放心。” 常景棣并未拒绝:“有劳皇上挂怀。” 太医们鱼贯而入,除了魏院首,还有七八个太医院的元老。 皇上把平安脉,最多用得上三个太医,瞧这阵仗,就知道是专门为常景棣准备的。 常景棣也没拆穿,等太医给皇上把过平安脉后,又让太医给他把脉。 把脉过后,几个太医在一起商议了良久。 皇上等不得了,疑惑道:“镇北王的身子到底如何,有无好转,总要给个结论吧?” “回皇上。”魏院首凝神,拱手道:“根据微臣几人的诊断来看,王爷旧疾依旧,并无好转。” “至于这面上的改变,许是因为王爷新婚,娶到了心爱之人。” 常景棣没有好转,就说明他体内的毒依然存在。 皇上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故作惋惜,道:“唉,本以为成婚冲喜,能让你身子好些,居然还是没起色。” “皇上,臣弟能娶心爱的女子为妃,已经很感激了。”常景棣扬起脸,咳嗽过后,他面色恢复成以往的苍白。 “臣弟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在剩下的日子,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不出现任何意外。” 皇上假模假式的叹了一声,道:“会的,孤记得你刚发病,太医院的人诊断最多剩下半年时间。” “如今距离半年,又过了半年,保不齐还有惊喜在后头,你别说的如此悲观。” 常景棣看似无奈的笑了笑,道:“微臣能活这么久,不知道吃了多少药,用了多少偏方。” “这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连医术高超的王妃也没办法,只能不做他想。” 这王妃,是指的云晚意。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云晚意,道:“镇北王妃的医术的确了得,昨日太后娘娘还夸赞了。” “你难道真的没办法治好镇北王?” 云晚意垂着眼眸,叹道:“回皇上,镇北王的脉象十分奇怪,旧疾存在,伤及筋脉肺腑,又似乎有中毒的迹象。” “恕臣妇医术不精,无法探知具体的因果,只能用毕生所学,尽力维持王爷的现状。” 皇上心头大震。 没想到云晚意竟然能探知中毒的痕迹,林逸献上毒药时曾说过,那些毒乃是玄医一脉的毒,放眼天下,没人能诊断出来! 云晚意到底是什么人! 不止皇上震惊,常景棣也不解。 现在并不是戳破真相的好时机,云晚意这么说,只能惹来皇上的怀疑! 皇后更是蹙着眉,给云晚意使着眼色。 惊疑过后,皇上存着疑心,问道:“你既能感知中毒的迹象,再加把劲,应该能想到解毒的办法吧?” “皇上太高看臣妇了。”云晚意幽幽的叹了一声,明艳绝美的脸上尽是凄惶和自嘲:“不怕皇上笑话,臣妇能诊断出来,并非真本事。” “这,是何意?”皇上蹙着眉,盯着云晚意细微的表情,试图看出什么。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再度垂下眼眸,道:“有人曾侧面提醒过臣妇,王爷的病情不简单,臣妇这才能察觉。” “谁?!”皇上下意识想到林逸。 可转念又觉得林逸不可能这么蠢,也没理由这么做,盯着云晚意的眼神也更加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云晚意盯着眼前厚厚的地毯,低声道:“是林监主。” “什么?”皇上的声音猛然拔高,惊诧的同时,又觉得极度匪夷所思。 林逸是疯了吗,给云晚意说这些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皇上顿了顿,又道:“林逸不是司天监的人吗,为何会提醒你这个,他又不懂医术!” 云晚意轻声道:“是啊,臣妇也觉得奇怪,刚开始还带着怀疑,不过也正是因为有林监主的提醒,臣妇这才能察觉王爷脉象里的细微不妥。” “可惜的是,尽管能察觉,臣妇也束手无策,眼睁睁瞧着王爷被病痛折磨。” 皇上压住心头的心慌和疑惑,道:“那你没继续问林监主此事?” “问过,林监主却不肯再说什么,还说是他占星看出来的。”云晚意声音不急不缓,却叫人听出无能为力的悲伤。 “林监主还说他占星时能看出,有人要害王爷,臣妇实在无法辨别他话里的真假。” 皇上握着龙椅的手,逐渐收紧。 这个林逸,到底要干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云晚意聪慧,一点就透吗? 常景棣此时才意识到云晚意的目的,默契的跟着附和:“林监主的话未必可信,晚意,你也别太自责。” 云晚意却是猛然抬头,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林监主听您的话,求您让林监主告诉臣妇真相吧。” “王爷实在是太可怜了,被病痛折磨的夜不能寐,臣妇实在心疼!” 她俏丽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就爬满了泪水,盈盈杏眼中,更是充斥着水雾。 比我见犹怜还要惹人怜爱。 “晚意,圣上面上岂能失仪。”常景棣半真半假的责备了一句,转向皇上道:“请皇上恕罪,晚意心急之下失礼了。” “她也是担心你,无妨。”皇上咬着牙,声音明显沉了很多:“云晚意,你先起来吧,孤会好好询问林逸的!” “是,多谢皇上。”云晚意擦了把眼泪,起身站到常景棣跟前。 “王妃对王爷一腔真心。”皇后不知道云晚意的目的,话却是在隐隐向着云晚意:“真叫人感动。” “你放心,皇上疼爱幼弟,不用你相求,也会给镇北王问清楚的。” “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云晚意面上的泪痕没干,声音依旧含着哭过的鼻音。 皇后扫了眼皇上的表情,道:“你们二人新婚拜会,不能在本宫和皇上这儿耽搁时间,赶紧去给太后请安吧。” 皇上并未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皇后的决定。 常景棣和云晚意行礼告退,出了勤政殿,里面忽然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皇上在盛怒的时候,摔了东西泄愤。 “你这一招,有些危险。”常景棣听到里面的动静,低声道:“皇上偏向林逸,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把林逸召来稍微一问,你这话就无法站住脚。” 云晚意俯身,看似在为常景棣整理衣领,却是在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话:“王爷莫非忘了四星围月的事?” “我主动说出天降大旱,断了常牧云和林逸间的打算,皇上那时候就对他们二人怀疑了。” “一个是司天监监主,一个是皇子,两人暗地里联手,这才是皇上最为忌惮的地方。” “所以,不管林逸如何解释,皇上心头始终会觉得他在说谎,更偏向于我的说法!” “你在赌?”常景棣轻笑道:“可这人心啊,最是参不透。” “如何参不透?”云晚意狡黠一笑,起身推着轮椅继续往前:“您的身子被太医多番证实有问题,林逸两人却是好好的。” “换而言之,在皇上心中,您暂时构不成威胁,否则他早就下别的死手了,反倒是常牧云。” 常景棣会心一笑:“这么说,你早有打算?” “对。”云晚意笑过后,眼中浮现些许恨意:“不怕王爷知道,我要让常牧云一无所有,被信赖的人背叛,失去最想要的东西。” “最后沦为摇尾乞怜的狗,死的越惨越好!” “我知道,你的仇恨便是我的仇恨。”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不会让他简单死去。” 立秋和惊蛰跟在后面,两人看着主子的互动,对视一眼。 立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侧头问惊蛰:“你有没有觉得王妃和王爷之间,哪儿不一样了?” “是有些不一样。”惊蛰摸着下巴,疑惑道:“从前王爷再炙热,云……王妃也不会回应,更别说主动给王爷整理衣裳,离得这么近。” 昨晚新婚夜也没睡在一起啊,关系怎么忽然就近了,成婚有这么大威力? 立秋一看惊蛰,就知道他也想不通,道:“算了,主子们关系亲近是好事,该庆幸的。” 惊蛰点点头,转而若有所思,道:“昨儿大婚,怎么没见王妃身边的显眼包?” “什么显眼包?”立秋一顿。 “就那个。”惊蛰挠挠头,道:“又爱笑,又很嚣张的。” “双喜?”立秋后知后觉,道:“她被林州云家的人挟私报复,受了重伤,不想见人。” “啊?”惊蛰眼神暗了暗。 立秋没关注他,继续看向前面的王妃和王爷。 几人抵达寿宁宫,邱嬷嬷一早就守着了,笑吟吟上前请安;“恭贺王爷和王妃新喜。” 第360章 死士追杀 云怀瑜将酒壶中剩下酒,全部倾斜在地。 紧跟着起身朝天拱手,轻声道:“母亲,孩儿无能,只能以这种方式给您报仇,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 “这次一定成功,让那野蹄子付出代价!” 云怀瑜拿着长剑起身,戴上面纱,直奔楼下。 与此同时,云怀瑾和云怀书也知道了云怀瑜所在的位置。 几人在酒楼大门口相遇。 哪怕云怀瑜乔装打扮,蒙着脸,云怀瑾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厉声呵住:“怀瑜,你要干什么!” 云怀瑜露在外边的双眼中,已经被仇恨充斥。 他恶狠狠看着面前的兄弟,拂袖道:“你们还真被那野蹄子迷了心,还追到这儿来了。” “怎么,你们午夜梦回,没梦到母亲浑身血迹的样子,没梦到柔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怀瑾四下看了眼,低声道:“你别胡闹了,不管是大夫人的死,还是云柔柔下狱,都是她们自找的!” “你跟我们走,我们跟你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云怀瑜一把拂开云怀瑾的手,不屑道:“你们被那野蹄子哄得团团转,她说的便是真相,我们兄弟都做不成了,还怎么说?” “二哥,不是这样的!”云怀书着急不已,叹道:“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离谱的事情,但大夫人死的不冤,你不该把这件事算在晚意头上!” “大夫人?”云怀瑜的视线,狠狠从两人身上扫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云怀瑾,云怀书,你们真是好样的。” “母亲十月怀胎,从鬼门关走一趟把你们带到人世,含辛茹苦栽培养大,她死后,你们竟连一声母亲都忘了叫!” “也好,这样我就不用顾及什么兄弟情义了,你们赶紧让来,不然我这淬了毒的长剑不长眼,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云怀书顾不得其他了,一个箭步上前,低声道:“云怀瑜,你别无理取闹了,大夫人压根不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亲生母亲,正是被大夫人亲手害死的!” 云怀瑜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也完全不信这个说辞,狠狠推开云怀书:“滚开,你再胡说,我把你都杀了!” 云怀书还要继续解释,云怀瑾一把拉着他,轻声道:“算了,怀瑜被仇恨占据理智,你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 “不仅如此,他以为我们是被晚意蒙蔽,加重对晚意的恨意,适得其反。” 说话这间隙,云怀瑜早就消失在门口的人群中。 “那就让他这么走了?”云怀书咬着牙,道:“大哥,他的剑上有毒,会害死晚意的!” “我们现在去阻止。”云怀瑾深深的无奈,叹道:“别酿成大祸。” 云晚意身边没了婢子,熙然郡主也找机会支走心腹芍药,就她们二人闲逛着。 两人有意引出云怀瑜,越是毫无顾忌,专往小巷子里钻。 终于,在她们驻足一家深巷子里的豆腐坊时,云怀瑜提着长剑追了上来。 熙然郡主看着横在半路的人,既是惊疑,又觉得兴奋,紧紧握住云晚意的衣袖:“晚晚,他真的来了!” “不怕。”云晚意眯着眼,轻声安抚道:“你往边上退点。” 熙然郡主却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自报家门道:“我乃国公府熙然郡主,哪里来的歹人,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就敢如此放肆?” 第361章 被死士带走 云晚意快速想着办法,目光触及到不远处没什么行动的死士,忽然有了主意。 被她盯着的死士,和其他死士有细微的差别,尤其是头上方巾的花纹,大致能猜出,他就是首领! 云晚意没有犹豫,对那死士首领高声道:“我知道你们和云怀瑜不是一伙儿的,让无辜的人先走,我跟你们回去!” 当然,她也不是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嗓子,绝大部分是赌。 那死士朝云晚意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却并未动弹。 此时的云怀书,早就昏厥在地,毫无反应。 熙然郡主伏在一旁六神无主,哭成了泪人。 云怀瑾苦苦战斗,原本象牙白色的衣裳,被刀剑划的如乞丐的装扮,虽然伤势不算重,却也狼狈至极。 云晚意不敢耽搁,从袖口里拿出一瓶毒药,恨声道:“若真要鱼死网破,那就都别好过。” “我的身份你们都清楚,医术厉害,用毒更是厉害,只需要把这药瓶摔碎,你们谁也跑不掉!” 果然,这话一出,那死士的头领透出些犹豫。 他清楚云晚意的本事,毒杀这一群人不在话下,也知道云晚意是自家主子点名要留的活口。 一旦云晚意出事,他们这一趟交不了差。 这云怀瑜反正没在主子眼里,还不如把云晚意活绑了回去,也算功劳。 死士头领只犹豫了一瞬,便沉声道:“你既会用毒,我如何信你?” “把我绑着。”云晚意主动合上双手,对离得最近的死士道:“绑住我的手,总算什么都不怕了吧?” 死士头领给那死士使了个眼色。 很快,云晚意的手就被撕成条状的衣裳绑了个结实。 死士头领确定她无法翻出浪了,这才命令其他人停手。 “干什么?”云怀瑜没想到死士竟然被云晚意说动,愤怒之下高声喊道:“你们要听的是我的命令,听她的瞎话做什么。” “这死贱人舌灿莲花,最擅长哄骗人了,我命令你们不准停下,赶紧把他们都杀了,不然事情败露,你们要被官府惦记上!” 死士头领没把云怀瑜放在眼底,冷哼道:“我们只听主子的话,至于你,有本事自己杀了他们,可别借我们的手。” 云怀瑜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其他几人。 云怀书昏厥不醒,胸前的血迹晕成一团。 熙然郡主哭的狼狈,眼中既有对云怀书的担忧,又有对云怀瑜的恨意。 云怀瑾就更不用说了,神色复杂,失望,后悔,心疼,唯独没有亲近。 云怀瑜也很想直接把他们杀了灭口,可云晚意还活着,他一旦动手,得罪的是镇北王府淮安侯府和徐国公府。 云怀瑜不敢走到那一步! 死士头领也是料定了他不敢,才敢当着他的面,答应云晚意的要求。 “晚意!”熙然郡主抽抽搭搭,反应过来后,高声道:“你别犯傻,他们都是坏人,你跟着回去,定要吃亏的!” 云怀瑾受了些伤,也在嘶吼着:“晚意,别答应,他们都有阴谋的,谁知道他的主子究竟想干什么!” 云晚意准备的援手到现在还没出现,只可能是被绊住了,拖延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和机会。 意识到这点,她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赶紧走!” 云怀瑾还要再劝,云晚意沉声道:“我是能等,云怀书呢,你们要能看着他死,我也不介意收回刚才的话!” 云怀瑾和熙然郡主同时愣住。 是啊,云怀书耽搁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赶紧带他去找洪钟。”云晚意快速吩咐着:“再让立秋拿我妆匣子里黑色瓶子中的药丸。” “三颗药丸化水后喂给云怀书,再告诉洪钟,用我先前教他的针法,能保住云怀书的命。” 死士首领刻意等了等,她都吩咐完之后,才道:“云大小姐,我们要给你蒙上眼睛,不介意吧?” “不介意。”云晚意闭上眼,十分顺从。 绑走云晚意后,死士们又整齐划一的消失,地上被毒死的死士也被带走了,只留下云怀瑾几人。 云怀瑜见事情不对,准备趁机溜走。 “云怀瑜。”云怀瑾背对着他,道:“今日一别,你我兄弟彻底成仇,往后各自珍重,再遇见就是仇人了。” “呸。”熙然郡主实在是忍不住,顾不得世家千金的尊贵,啐道:“云大少爷和这种是非不分的人说什么。” “他不过阳关道,非要走独木桥,就让他去,今后他也是我徐国公府的敌人!” 云怀瑜顿了顿,到底没有停留。 他本以为今日报仇会很顺利,特意求了常牧云,要去见云柔柔一面,没时间耽搁了。 “他总说不知道晚晚给你们下了什么迷药。”熙然郡主气急了,道:“他这副鬼样子,才叫不知道被云柔柔下什么迷药了。” “哼,一心爱慕自己的妹妹,竟对亲妹妹和亲兄弟下死手,伦理纲常都不顾了,不要脸!” 云怀瑾抱着云怀书的动作稍微放缓:“郡主说什么?” “你是云家的大少爷,难道不知道吗?”熙然郡主恨声道:“云怀瑜喜欢云柔柔,男女之间的喜欢!” 云怀瑾终于反应过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多了些冷意:“不管那畜生了。” “熙然郡主,你独自回去不安全,不如跟我去找洪钟,等怀书情况稳定,我再送你回去。” 熙然郡主本也没打算先回,应道:“赶紧去吧,云二公子这情况,很是不好。” 人都走光了,立秋寒露和大寒等人前来时,只看到了小巷子里留下的斑斑血迹。 和预期的场景完全不同,几人同时一楞。 立秋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急:“完了,王妃不见了,连带熙然郡主也没踪迹!” 大寒更着急:“王妃不会功夫,你们怎么敢真的让她自己当诱饵,这要怎么跟王爷交代?!” “我们劝过,王妃性子说一不二,岂是我们能劝动的。”寒露满是自责,道: “再说,王妃做的毒药很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药倒一片,谁也不能预料到会发生意外。” “别说这么多了,立秋,你回去告诉王爷,寒露,你跟我四处去找,看有没有线索。”大寒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吩咐,道。 几人分开行动,立秋骑马赶往镇北王府,从巷子出来后,迎面碰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她满心都是云晚意的安危,压根没留意其他。 却也因此,错过了在马车中的云晚意。 云晚意手反绑在身后,眼前蒙着死士衣裳上的黑布条,什么也看不到。 但根据马车调转的方向和记忆,这条路去往的是南街。 不用猜,要见的人定然是常牧云! 她这样子做不得什么,索性依靠在马车上养精蓄锐。 死士首领换了身衣裳,看上去和寻常下人差不多,毫不起眼。 等到目的地后,确定周围无人,这才把云晚意从马车上带下来。 死士首领压根不知道,从一开始,常景棣的人就看守在四周,早把这一幕收进眼底! 云晚意进门时,听到屋内传来幽幽琴声,是她前世最喜欢的曲子《花好月圆》。 要是前世的她听到,必然万分欢喜,可今生再听只觉得恶心。 这么想着,云晚意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怎么了?”死士首领眯着眼,道。 “恶心,叫那弹琴的停下。”云晚意忍住反胃,道。 死士奇怪的看了眼她,赶紧进屋通报,紧跟着,屋内的琴声戛然而止,常牧云拖着被疼痛折磨的身子,快步走出。 眼前,是他朝思暮想的云晚意! 看到真人就活生生在这儿,常牧云有一瞬间的怔神。 随即,愣神变成了狂喜:“晚意,真的是你吗?” 云晚意蒙着面,也能想到常牧云的表情有多恶心:“别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派他们截杀我?” “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常牧云闻到她周身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贪婪的闭上眼:“我可舍不得杀你。” “我们俩可要厮守一生一世的!” “我呸!”云晚意对着前面啐了一口:“别恶心人了,我嫁给镇北王,入了常氏宗碟,是你名正言顺的皇婶。” “你敢这般放肆,难道不怕皇上怪罪?” 常牧云的确没料到,死士们能把云晚意带回来。 毕竟云晚意的性子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可能顺从,逼急了还会鱼死网破。 所以云怀瑜找上门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让云怀瑜不能伤云晚意的性命。 既然完整的人他没法得到,云晚意残了缺了,他总能和梦中那样,找到接近云晚意的机会! 谁成想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短短时间内,常牧云已经想好了后路,声音阴冷:“云晚意,我既然敢做,必然有后路,皇上不会知道的。” 云晚意暂时没猜出他的打算,口头上自然放肆的很,想以此逼迫常牧云恼羞之下说出计划:“无耻!” “难怪皇上不喜欢你,这种阴暗恶心的性子,换做谁都不喜欢!” “继续骂。”常牧云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很享受的看着云晚意的样子:“骂的越难听越好。” 云晚意心中一顿,意识到不对劲:“你这疯子,就不怕王爷再打砸你这院子?” “一个病入膏肓还被皇上疑心的废人,你当真以为我会怕?”说起常景棣,常牧云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变作恨意。 稍即,那恨意变作诡异的光,朝向云晚意:“你说,常景棣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的脸,你背靠苏家的家世?” “还是说,他看中你那身医术,想通过你治好他的腿疾?” 云晚意不为所动,嘲讽意味更浓:“王爷看中我什么,喜欢我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正言顺,没有算计和勾心斗角!” “哦,我忘了,这心思龌龊恶心之人,看什么都和他内心一样阴暗,和这种人,无法说得通!” 常牧云被她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说得怒火中烧。 可旋即,他就冷静下来,笑意越发诡异:“不管常景棣因为什么喜欢你,你这人是清清白白的。” “你说,若他知道你被贼人糟蹋,失去清白后,他还会对无价珍宝似的爱护你,疼惜你吗?” 云晚意故作惊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常牧云一点点逼近,凑到她鬓边嗅了嗅:“镇北王妃在小巷子里,被贼人掳走。” “失踪的这些时辰里,贼人糟蹋了她,就这么简单!” “你敢!”云晚意退后一步,避开他恶心的气息:“那巷子里可不仅仅有我!” “可惜,他们不知道死士是谁的人。”常牧云挑起垂在她肩上的秀发把玩着,气定神闲道:“出了事,那是死士的责任。” “当然了,你若是现在听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环节。”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云晚意黑着脸,道:“常牧云,你太过阴毒了,叫人不耻!” “王妃还如此伶牙俐齿,看来是不想接受我的好意。”常牧云脸色一变:“来人,把王妃带走!” “且慢!”云晚意骂过后,做出惊惧的样子,道:“我按照你说的做就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常牧云很是得意,道:“进屋说话吧。” 第362章 没办法不着急 云晚意的样子很不情愿,跟着常牧云来到屋内。 他病了许久,屋内全是乱七八糟的药味,混在一起闻着叫人反胃。 刚进门,云晚意就忍不住蹙起眉:“太臭了!” “臭?”常牧云阴恻恻一笑:“这不是拜你所赐吗,若非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你趁机给我下毒,我也不至于吃这么久的药。” “毒没去掉,反而吃的不成人形,云晚意,你欠我这么多,该怎么偿还?” 常牧云并未摘掉云晚意手中捆绑的布条,但一把拿下了她挡在眼前的布。 临时的住宅没法和从前的三皇子府比,正屋小了一半不止,屋内陈设也很简洁。 不仅如此,更大变化的是常牧云。 琅琊王的接风宴到现在时日不长,可这常牧云恍如换了个人。 从前的常牧云不管心中如何不忿,恨意有多浓,面上总能保持温润儒雅,活脱脱的笑面虎。 可眼前的人瘦脱了像,肤色黑沉,脸颊凹陷,更显刻薄诡异。 最大的改变在于他那股气质。 也不知道是因为相貌影响,还是因为真被毒药折磨的心中扭曲,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被阴鸷暗黑所取代。 面上沉郁就算了,看人时候的眼神简直像淬了毒一般。 好像随时会发动攻击,一击致命的毒蛇! 看到云晚意打量的神情,常牧云心中的不忿和不耐发酵膨胀,厉声道:“看什么,这些,也是拜你和常景棣所赐。” 云晚意收回视线,反绑在身后的手捏了捏:“你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解毒。”常牧云阴沉笑道:“我这身子中的毒,是从你手中出来的,连我变成现在的模样,也全是因为你。” 云晚意忍不住蹙紧眉心,面上表现出来的只剩下抗拒。 “别耍花招。”常牧云耐心耗尽,怒着一把拂开桌上的茶碗:“我受够了,你今日是想失去清白,还是为我解毒,二选一!” 云晚意满是厌恶道:“我给你解毒,你未必会放过我。” “现在,选择的权利在我手中!”常牧云不耐烦的推了云晚意一把:“趁我还沉迷那些虚幻梦境,你最好乖乖听话。” “否则我对你那点执念没了,你的下场可就不好预料了!” 云晚意一个趔趄,咬着嘴唇道:“好,我答应你,但这毒并没有现成的解药,需要先抓药,再熬煮。” “赶紧。”常牧云得到她的首肯,粗声粗气催促道。 云晚意寻来纸笔,慢慢的写着方子。 …… 镇北王府,常景棣正在书房桌前写弹劾折子。 立秋在外边,忐忑不安道:“爷,出事了。” 常景棣手中的笔猛然一顿,笔尖的墨汁重重落在纸上,瞬间晕开一团乌黑的墨迹。 折子没用了。 常景棣鲜少出现难以抑制的烦躁:“说!” “王……”立秋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 来人正是谷雨,谷雨一直奉命盯着常牧云,追查玉夫人的下落。 他从外边匆匆赶来,气喘吁吁,来不及平静,立刻道:“王爷,不好了!” 两人同时开口,常景棣眼皮跳的更是厉害:“赶紧说。” 他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立秋和谷雨都不敢追问。 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对谁说的,两人只能同时开口: “王妃被三皇子的死士抓走了。” “王妃消失在那小巷子,多半被抓走了。” 说完,两人同时一顿。 谷雨不敢等常景棣发问,看了眼立秋后道:“三皇子培养的死士绑了王妃,正在南街三皇子临时的府邸。” “混账东西!”常景棣猛然一把掀开书桌上的东西:“你们怎么办事的?” 谷雨和立秋同时跪在门前:“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现在可不是问责惩罚的时候,常景棣勉强保持着理智,问立秋道:“从宫中回来的马车上,王妃不是计划的很周全吗?” “你为何不在身前伺候,还让人给钻了空子?” 没错,云晚意这一步铤而走险的计划,早早跟常景棣说过。 可当时,云晚意说的是云怀瑜性子暴躁,必然等不及要报仇,不会带脑子。 她以身为饵引出云怀瑜,再让立秋把人拘住,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另外让大寒带着人随时支援。 几重保险下,云晚意拿着保命的毒药,绝对不会让云怀瑜得逞。 大寒和立秋是常景棣手下培养出来的杀手,他们二人别说牵制一个云怀瑜,就算十个都不不成问题,常景棣这才顺着云晚意的计划应下。 可现在呢,和计划完全相悖,云晚意竟然不怕死,还支走了立秋! 立秋忐忑不安,嗫嚅道:“王妃去徐国公府后,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叫上了熙然郡主一起。” “不仅如此,王妃还以云怀瑜有所戒备为由,让奴婢假意离开,给他动手的机会。” “奴婢没办法忤逆王妃,只能顺着王妃的意思做,想着也不走远,就在一街之隔,不会出事。” “谁知道在一条街外,奴婢和大寒的援兵同时被人绊住脚,等奴婢和大寒汇合赶到小巷子时,就剩下一地的血迹。” 常景棣的手猛然收紧。 他手中的笔被巨大的力道握成几段! 立秋和谷雨同时感觉到了强大的杀气,谷雨赶紧接过话,道:“王爷莫急,我们的人在南街外瞧的真切。” “王妃并没有受伤,她全须全尾,就是蒙着眼绑着手,想来多半是三皇子请王妃去解毒吧。” 听到云晚意没受伤,常景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但也只是一点点,常景棣清楚常牧云的性子,如今的常牧云不再是卧薪尝胆的他。 他的每项算计和利用,都被云晚意和常景棣破坏,又被毒药折磨了好些时日,正处在一个暴怒的边缘,抓到云晚意,不是好事! 尤其是常牧云梦到的前世种种! “不能让王妃独自留在常牧云那边。”常景棣不敢往下再想,毫不犹豫的起身,道:“本王去救她!” 立秋和谷雨顾不得太多,同时阻拦:“王爷。” 惊蛰也跟着阻止:“王爷,您对外称旧疾复发,身子虚弱,光是这镇北王府外,都有不少眼线。” “一旦出了这个门,事情必然闹大,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常景棣双目赤红:“她都不见了,本王要给谁交代?” 他如何不清楚踏出王府大门,一切都将变得不可挽回。 可只要想到云晚意深处险境,他就没法冷静:“让开,别逼本王对你们动手!” “王爷!”立秋没办法,赶紧编了个借口:“奴婢以为,王妃是故意被擒走!” 常景棣动作一顿,旋即狐疑道:“你刚才的慌张和解释,可不是装的,你也算本王的心腹,知晓欺骗本王的下场!” “奴婢慌张是担心王爷迁怒,责罚奴婢。”立秋声音颤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编造圆谎: “王妃知晓奴婢是您的人,一直对奴婢戒备着,擅自更改的决定更不会告诉奴婢。” “还有,王妃手中捏着足以致命的毒药,若不想被擒走,绝对有办法,更遑论让人蒙着眼绑着手。” 常景棣不傻,旋即便道:“一地的血迹如何解释,熙然郡主和她一块儿,倘若哪些人用熙然郡主威胁,她必然就范。” 正说着话,大寒赶了回来。 大寒是聪明人,瞧着地上跪着的三人,再听常景棣最后那句话,联想出前因后果。 他不敢造次,垂眸顺眼道:“王爷,王妃消失的小巷子中,那些血迹查清楚了,源自云三少爷。” “云三少爷受伤严重,被剑刺穿了心口,生死未卜,正在洪钟那边处理伤势。” “云大少爷也受了些伤,但无大碍,熙然郡主毫发无损,不过被血腥的场面惊了魂。” “根据云大少爷说,王妃跟着死士走之前,吩咐他们去王妃妆匣子里,找出一瓶保命的药,给云三少爷服下,您看……” 常景棣咬着牙,吩咐立秋道:“你跟随王妃多时,清楚她说的东西,赶紧找到送去。” 立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暂时躲过了一劫,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王妃要真有个好歹,王爷必然扒了她的皮! 临出门时,立秋给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会意,道:“王爷,属下再去打探南街那边的情况,您稍安勿躁。” 常景棣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没法安! 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和他身形相仿的惊蛰,道:“惊蛰,换上本王的衣裳,取本王的人皮面具来!” 惊蛰察觉到他的意图:“爷,这一招太险了,万一暴露……” 话没说完,常景棣怒道:“没那么多万一,本王不想再说一遍!” 第363章 把她送走 立秋和谷雨先一步出门。 走出书房的范围,立秋回头看了眼,赶紧问谷雨:“你们那边的人瞧着没,王妃情况到底怎么样?” “跟在王妃身边的人,瞧着对她还算恭敬。”谷雨看出立秋的惧怕,凝神道:“你刚才那番话,是在骗王爷?” 立秋红着眼眶,无奈道:“我实在没办法,王爷对王妃的爱意我们都清楚,为了王妃,王爷连命都不在乎。” “可王爷一旦踏出镇北王府的门,整个镇北王府都要万劫不复,王妃不一定有危险,王爷这边也不能做没法回头的错事,我只能说谎稳住王爷。” 谷雨眉心拧成一团,不赞同道:“正因为王爷对王妃心意不同,要知道你骗人,王爷必然活剐了你。” “顾不上了。”立秋咬咬牙,道:“我到底跟随王妃多时,王妃的手段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保命不成问题。” “而且我那番话也不全是撒谎,也是刚刚,我才反应过来,王妃应该有她自己的打算,像是将计就计。” “让你的人盯紧,一旦有不对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王妃!” 谷雨沉声道:“这个不用你说,赶紧把药送去洪钟那边吧!” 谷雨和立秋分开行动,一个去盯着南街,一个则是去了洪钟那边。 洪钟恰好今日休沐,没在泰和医馆。 一行人找到洪钟,直接去德善堂给云怀书诊治。 云怀书伤处太危险,又流了不少血,路上耽误,情况万分危急,洪钟把脉时一直在微微摇头。 把完脉后,洪钟简单的做了止血的处理,只能先按照云晚意的吩咐施针,稳住心脉。 “洪大夫,他到底如何?”熙然郡主瞧着洪钟闷声不开口,忍不住问道:“不会有事吧?” 云怀瑾虽然没问,但那神情中的担忧,比熙然郡主更多。 洪钟施针没云晚意利索,等下好针,额间早就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湿。 他擦了把汗,看了眼两人,叹道:“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三少爷的伤十分严重,我没任何把握。” “若是云王妃在,或许还有转机,哪怕有王妃的药丸吊着命,这种致命伤也不是我能处置的!” “那怎么办?”熙然郡主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昏厥不醒满面青白的云怀书,哭着道:“平时没见是个英雄。” “关键时机非要跳出来,这下好了,生死难料!” “好了,郡主。”云怀瑾忍住心痛,劝道:“怀书这边情况不稳定,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熙然郡主咬咬牙,道:“云怀书到底是因为我而受伤,我不能走。” “郡主,我不妨直说。”云怀瑾蹙了蹙眉,道:“谁也不知道那些死士会不会卷土重来,你回徐国公府,至少能安全。” “留下来帮不上忙,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话说到这份上,熙然郡主只能答应先离开。 云怀瑾身上的伤来不及处理,送熙然郡主回去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德善堂。 这空里,立秋送来了保命的药丸,洪钟施针也结束了。 第365章 拖延时间 听到云晚意的问题,常牧云明显一愣。 片刻,常牧云猛然几身,几步跨到云晚意面前。 人憔悴不堪,眼睛却在发亮:“你问这个,是不是也梦到了那些事?!” 云晚意厌恶更浓:“我可不会做任何无关的梦,只是好奇罢了,从来只听三皇子说梦中的好,没听你说任何结局。” “想来,梦中的结局很差,是绝对的悲剧吧?” 常牧云又是一顿。 那个梦亢长无比,每一次梦见,都让他痛不欲生。 就是因为那个不愿看到的结局。 结局云晚意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跟他同归于尽! 他好不容易才坐上了皇位,屁股还没做热乎,就被云晚意弄下了地狱! 他做错了什么,从一无所有的皇子,爬上皇位何其艰辛,难道想让自己的江山更稳,难道也是一种错吗? 高处不胜寒,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和江山。 包括杀了苏家满门和流放云家,都是帝王之术罢了,父皇和先祖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梦里的云晚意口口声声爱他,能为他做任何事,怎么连这都不愿意呢? 或许,梦中的云柔柔说得没错,云晚意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的出身,对他始终有所保留,所以才不愿意交出兵符。 而且云晚意还用那兵符为饵,哄得他杀了云柔柔母子! 越想,常牧云的面色越阴鸷。 他深爱眼前的云晚意,又恨前世结局歹毒的云晚意! 他抬眸看着云晚意,眼中既是阴鸷,又有奇怪的柔情,复杂的情绪将他的面目映的狰狞无比:“那个梦的结局很好。” “我坐上皇位,你成为皇后,我们夫妻和和美美,儿孙绕膝,圆满的很!” 他说的无比肯定,云晚意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前世都经历过啊! 前世那场相濡以沫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充满算计,处处都是陷阱,何来圆满?! “你笑什么,难道不信我的话?”常牧云维持的平静,终于在她的小声中瓦解。 云晚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三皇子骗我可以,别把自己都给骗了,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 “所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常牧云眯着眼,往前逼近一步:“那个梦,你也梦到了!” “没有。”云晚意收回笑意,道:“只是觉得三皇子说得可笑罢了。” “哼,我会证明,那不是梦而已。”常牧云咬着牙,朝外叫道:“追风,送云大小姐上马车。” “你和草上飞时刻注意,务必要把她安稳送去尘赣县。” 草上飞想必是那死士的名字,尘赣县呢,难道玉夫人的老巢在那儿? 云晚意心中飞快计较,没继续激怒常牧云。 追风应声进门,对云晚意做了个手势:“请吧。” 云晚意扫了眼追风,冷哼道:“死气爬满印堂,小伙子,继续助纣为虐,你的死期要到了。” 追风不敢当着常牧云的面说什么,凝神道:“云大小姐说笑,属下听命行事。” 云晚意冷笑了一声:“我已嫁人,请叫我镇北王妃。” 听不进劝的人,死了也活该。 追风没有改口,三皇子早就吩咐过上下,不准叫云晚意镇北王妃! 草上飞早就在马车附近等着了。 见到追风后微微点头,旋即看到云晚意被松绑的双手,蹙眉道:“追风,她用毒厉害,怎么松绑了?” “爷的意思。”追风也不赞同,但常牧云说云晚意喝下的茶水中,参了玄门的毒,云晚意不敢乱来。 “算了。”草上飞眉心蹙成了深深的川字,道:“赶紧出发吧。” 第366章 两人汇合 常景棣扮做惊蛰,出手却比真的惊蛰凌厉许多,又快又狠。 没出几招,草上飞已经招架不住,落了下风。 追风和云晚意同时循着打斗声看去。 眼前的场景让追风又惊又俱,拼了命从近乎窒息的喉间挤出几个字:“你,早有,准备!” 云晚意拍拍手:“那是当然,从一开始被死士抓走,就是将计就计,若死士不掳走我,也不至于有现在的计划。” “你们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想想,我是那么好抓的人吗?” 追风清楚要去见的人是玉夫人,云晚意将计就计,岂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你,要,干什么?”追风声音近乎气声,质问道。 “躲在背后给常牧云出谋划策这么久,还算计我几次,我总要瞧瞧她长什么样。”云晚意一边关注常景棣他们的战况,一边回道。 “那草上飞是死士,我留不得了,你倒是可以留下,前提是你引我去见那位玉夫人。” “答应呢,点点头,不答应呢,毒药彻底发作你就等死,我自己也能找到玉夫人。” 追风连连点头:“我,答应。” 主子曾经对他们说过,不管面对什么困境,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翻盘! “想也不想就应下。”云晚意似笑非笑:“看来也没多少衷心么。” “命,要紧!”追风丝毫不在意云晚意的看法,他只想活着,找机会逃回去告诉常牧云! 云晚意猜到他的打算,也知道他是故作答应,并不着急,把解药分了一半递给他:“吃下去,保你到尘赣县不成问题。” 追风脸都因为喘不上气,透着淡淡的青紫,他一把抢过解药吞了进去。 马车旁,草上飞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常景棣一身黑衣,居高临下俯视着,眼中透着睥睨和不屑:“行走江湖,难道不知什么人你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你,你到底是谁?”草上飞事先了解过常景棣身边的人,认出眼前的应该是常景棣的近侍侍卫之一惊蛰。 可根据他的了解,惊蛰的功夫不可能强过他! 他们两人才缠斗十招,若惊蛰有这般实力,那也太可怕了! “死人,不需要知道对手的身份。”常景棣手执长剑,宛若死神:“下辈子注意点,她不是你能动的。” 草上飞总算察觉了什么,惊骇不已,强撑着身子一手指着常景棣:“你,你是,镇……” 后面的字来不及出口,常景棣手中的寒剑,已经洞穿他的心脏! 死士首领草上飞,就这么轻而易举死了。 常景棣将他的尸体拖着,丢进了一旁的烂草丛。 云晚意等常景棣彻底解决草上飞,这才带追风出来。 追风认识惊蛰,看着眼前实力大增的人很纳闷:“惊蛰,你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然而,这个“惊蛰”并未搭理他,目光黏在云晚意身上,满是关切:“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一个侍卫罢了,竟然和云晚意说话不用敬词,还如此亲昵?! “你,你们?”追风更是诧异,结结巴巴的看着“惊蛰”:“你到底是谁?!” “废话真多。”云晚意不耐的道:“我药没带够,有没有办法闭了他的耳朵和嘴巴?” “有。”常景棣边说,边毫不犹豫的在追风身上点了两个穴道。 这下,追风真的听不到,也说不出话了。 他眼睁睁瞧着“惊蛰”摸着云晚意的鬓发,还给她把歪了的发簪拨正,甚至还握了握云晚意的手! 而在别人面前高冷的云晚意,对“惊蛰”满是笑意! 难道惊蛰和镇北王妃…… !! 追风瞪大眼睛,还想再看,他已经被无情的丢入马车中,马车帘子隔绝了一切。 没人驾车,常景棣只能亲自上,追风在马车内,云晚意索性坐在马车板子的另一边。 “外边冷,还要大半个时辰,你先进去。”常景棣瞧她没穿斗篷,叹道:“冻坏了可麻烦。” “没那么娇贵,从前在乡下,冬日比这冷多了,还没棉衣。”云晚意朝常景棣的方向挪了些:“再说,我不想和那个追风坐在一起。” “胡闹。”常景棣话里带着责备,却是口嫌心正,解下自己的斗篷围在云晚意身上。 又变戏法似的,从胸前掏出暖手的小皮护子:“出来的着急,来不及给你带手炉,只有这个。” 云晚意瞧他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那有出来杀人还带手炉的,便是带着也冷透了。” “不是怕你冻着?”常景棣看着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你出来的着急,什么也没带。” 接过护手的小皮护,云晚意心中如碰翻了料台,五味杂陈。 他对她的感情,不像是呼啸而来的大火,炙热之下,把人烤的近乎窒息。 更像是细细的微风,不骄不躁,展现在每个细节上。 皮护子是用加厚的狐狸皮毛做的,里面还缝了一层白棉花,带上去的瞬间,一路暖到了心里。 云晚意瞧着常景棣一身黑衣,道:“王爷把斗篷给我,自己不冷么?” “我是男子,阳刚气足,什么时候都不冷。”常景棣侧头笑了声,又开始盯着前面的路。 冬日的夜晚,本就不好行车,一片漆黑中,就算是官道也难行。 常景棣也是第一次去尘赣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追风没说谎,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走错路不免陷入危险。 云晚意没再发问,靠近常景棣几分,把斗篷解开后,搭在两人身上。 常景棣的斗篷很大,两个人靠在一起用,完全没问题。 她周身带着淡淡的药香,并不难闻,反而让人安心。 常景棣经不住勾住嘴角,看来,晚意对他的心防,在一点点瓦解! “还要一会儿,你靠着我睡会儿,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云晚意没有拒绝,嗯了一声,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马车摇晃,还是他在身边足够安心,云晚意真的睡着了。 再醒,是听到常景棣和追风说话。 马车早就停下了,不知道何时,常景棣把她挪到了马车内。 面对追风,常景棣没有任何情绪,冰冰冷冷的:“你们和玉夫人接头,有什么暗号?” “没什么暗号,按照约定,今晚把云大小姐送到福来客栈。”追风知道惊蛰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一双眼不住的打量着惊蛰。 明明样貌没变化,可周身气质翻天覆地。 眼前的惊蛰,有种由内而外的威严,不容忽视。 “带我们去。”常景棣无视他的打量,蹙眉道:“去那个客栈,别想耍什么花招。” 追风顿了顿,为难道:“玉夫人认识草上飞,你忽然出现,我怎么解释你的身份?” “就说,草上飞被三皇子临时派去执行任务了,我是三皇子养的打手。”常景棣不耐道:“在三皇子身边伺候,圆滑是必须的。” “你身为近侍,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追风很想拒绝,想到云晚意下给自己的毒,又不得不应道:“是。” 大不了,等见到玉夫人,他再揭发两人的身份不对劲。 玉夫人有的是本事对付这俩! 云晚意等他们说完话,掀开马车帘子,问道:“到了吗?” “你醒了?”常景棣看向云晚意时,完全不似和追风说话的冰冷,声音柔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饿了没有?” 追风骇然的看着两人互动,越看越不对劲! 一个是下人,一个是王妃,说话如此亲昵不避讳,两人对视,那眼神都要拿拉丝了! 镇北王是瘸了残了,又不是死了,难道容忍这俩在眼皮子底下偷情? 还是说,这个惊蛰,压根不是惊蛰?! 难道,他是! 云晚意伸了个懒腰,朝常景棣道:“是有些饿了,这附近有吃的吗?” “刚准备进城。”常景棣给她拢紧身上的斗篷,道:“再等等,找个面馆填填肚子。” 云晚意嗯了一声,目光扫到追风瞪大的眼睛,猜到他在想什么:“追风,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或许,逼急了你能用你一条命换我们目的暴露,被玉夫人识破,可那样的话,常牧云就危险了。” 追风收回眼神,惊疑道:“什么?” “常牧云不是要我给他解毒吗,给他的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云晚意刚醒,说话语调慵懒,又漫不经心: “最迟五日,要没我的解药,他可就危险了。” “你竟然如此心机!”追风十分不耻,道:“毒中带毒!” “不是跟你们学的?”云晚意冷笑道:“常牧云多卑劣啊,肖想皇婶,还觊觎皇位,为此无所不用其极。” “也是皇上老糊涂了,不然常牧云哪能蹦跶到现在,反正他身上带毒,那毒是我精心研制,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解药。” “不想你主子暴毙而死,就乖乖替我们隐瞒。” 追风这下,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垂下眉眼,心不甘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驾车带路?”云晚意有双重保险捏在手上,一点也不担心追风变卦:“先去吃点东西。” 追风驾车,常景棣自然和云晚意坐到了马车内。 “要不,你也休息会儿?”云晚意瞧着常景棣面带疲惫,低声道:“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总要养精蓄锐。” “我没事。”常景棣捏了捏眉心,打起精神道:“这个追风并不是看上去老实,小心点为妙。” “别担心,他身上有毒,常牧云身上也有。”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我可没说谎,除了我,的确没人能解。” “你呀。”常景棣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 几人进了尘赣县,夜还没过半,城中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引路。 追风找了个还在开门的客栈,要了三碗面填肚子。 吃面的过程,云晚意朝追风打探着玉夫人的习惯:“玉夫人多大年岁,脾气怎么样?” “不好。”追风扒拉着碗里的面,并没有什么胃口:“说实话,我也就见过两三回玉夫人,还是跟在三皇子身后。” “以我的身份,不配和玉夫人说话,连看都不能看。” 常景棣把碗中的肉加给云晚意,顺口道:“三皇子要和玉夫人接触,总要拿知道她的喜恶。” “玉夫人不喜欢人多。”追风放下筷子,道:“和三皇子见面时都隔着一层帘子,她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女子。” “我们私下曾猜想,玉夫人应该是不喜欢男人。” 眼看追风一问三不知,两人也没继续往下。 吃碗面,云晚意刻意让追风绕着城内转了一圈,抵达福来客栈时,恰好打更人敲响子时过半的号子。 福来客栈是整个尘赣县,唯一一家灯火通明的地方。 但却是诡异的安静。 “这福来客栈是玉夫人名下产业。”追风解释道:“里面全都是玉夫人的人。” 云晚意了然。 进门入眼,就如追风所言,全部都是女子,从掌柜到伙计,无一例外! 掌柜的看上去三四十岁,眼神凌厉的很:“几位,客栈被人包场,不接待外客。” “自己人。”追风拿出令牌,垂着眼眸递上前:“求见夫人。” 第367章 博弈玉夫人 掌柜的妇人接过令牌,仔细辨别真假后,疑惑道:“三皇子的人?” “是。”追风依旧恭敬,不敢抬头,介绍道:“奉三皇子的命,送云大小姐前来。” 妇人将令牌交还给追风,视线在云晚意身上转了个圈,又落在常景棣身上,满是异色:“这位是?” “本该草上飞和我一起来。”追风没露出什么马脚,解释道:“但上城临时出了点事,明里的人不方面露面。” “三皇子让草上飞带人处理,这云大小姐手段不凡,我一个人搞不定,只好换了个别的近侍随我一起。” 掌柜的妇人相信了这番说辞,不再多问,唤来另一个白衣女子:“月缺,带人上去。” 月缺面无表情,引路道:“几位跟我来。” 上楼的过程,云晚意往下看了眼,整好看到掌柜的带人关门。 看来这门,是专门为他们打开的。 云晚意靠近常景棣,给他使了个眼色。 常景棣了然点头,和追风并排而行,也和追风一样垂着脑袋。 几人上了三楼,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幽兰的香味。 这味道! 云晚意下意识停住脚步。 月缺发现她的异常,回头问道:“客人,有什么事吗?” “挺香的。”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问道:“用的什么熏香?” “客人,香是夫人所制,我们不清楚。”月缺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夫人等了许久,客人还是先进去吧。” 最后一道门前,那股幽兰香味更浓。 月缺把他们带到门前,抬手轻敲三下:“夫人,云大小姐到了。” 说完这话,月缺也不停留,径直转身下楼。 云晚意和常景棣追风三人立在门口,连追风都觉得好奇,抬眼打量了几下。 但也就几眼,追风又垂下眼眸,常景棣为了不让人察觉异常,也和追风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门从里面打开,同样是个白衣婢子,和月缺一样面无表情:“客人,请进来。” 云晚意蹙着眉,进门后想回头,门已经关上了。 “他们不进来吗?”云晚意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们不配见夫人。”那白衣婢子神色淡淡,对云晚意还算恭敬:“您请。” 这屋子很大,从门口进来,还需要跨过两道内门。 屋内陈设奢华无比,金雕玉砌,但却并不浮夸俗气,反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除了摆件,屋内还有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 云晚意暗自感叹,这玉夫人还挺讲究啊,也不知道她大费周章,手伸进皇宫是什么打算! 第三道内门前,白衣婢子也停住脚步:“客人,请您独自进去,夫人就在里面。” 云晚意本来就是为见玉夫人而来,没什么避讳,直接绕过纱幔,第一眼,就看到半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如墨的黑衣,蒙着黑色的面纱,根本看不出年纪。 仅露在外边的双眼看上去并无什么表情,和那些个婢子一样,却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女子的眼神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想必,这就是隐藏在幕后的玉夫人! 云晚意在打量玉夫人,玉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云晚意从宫中回镇北王府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桃粉色,很衬她的年岁。 娇艳明媚的面色,颜色无双的五官,玲珑身形,的确是天人之姿。 “到底是如花娇艳的年岁,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玉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又归于凌冽。 “夫人谬赞。”云晚意不卑不亢,站在原地道:“夫人也玲珑如玉,只可惜如那鼠辈躲藏,不以真面目示人。” “想挑起我的怒火?”玉夫人一眼看出云晚意的企图,冷笑道:“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点小手段,对我不起作用。” 云晚意说那番话,本也是试探。 玉夫人如此说,她倒觉得有趣:“所以,夫人把我弄来做什么?” “你几番破坏我的好事,你说我见你做什么?”玉夫人说话间陡然起身,一股风似的刮到云晚意身前。 转瞬,她的手就贴在了云晚意纤细的脖子上。 如冰冷的蛇缠绕,一点点收紧。 玉夫人的眸子,也在那瞬间迸射出无边恨意和杀意。 那些情绪是本能存在的,并非试探! 换做寻常女子面对此情此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惊魂不已。 可云晚意还是最初的动作,任由玉夫人掐着她的脖子。 就在窒息来临前,缠绕在脖子上的力道陡然一松,玉夫人又回到了贵妃榻上,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云晚意的幻觉。 玉夫人坐下后,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几大口。 撩开脸上面纱的那瞬间,云晚意看到了玉夫人脸上纵横堆叠的疤痕。 不等细看,面纱又重新覆下。 屋内的香味,被浓郁的药味掩盖,那茶碗中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这药味有些奇怪,饶是云晚意,也没能嗅出药材是什么。 半杯药喝下,玉夫人顿了顿,冷冰冰的开口:“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我真的掐死你?” “夫人不会。”云晚意收回心思,和玉夫人四目相对:“夫人若要杀我,我活不到现在。” “倒是聪明,难怪把常牧云那蠢货耍的跟狗似的。”玉夫人嗤笑一声,旋即冷声道:“你是玄医一脉的传人?” “不是。”云晚意回答的十分干脆利索。 “不是,却能解开玄医一脉的毒?”玉夫人显然不信:“照理说,你得罪我多次,不该留你一命。” “但我需要你给我诊治,若你能缓解我的病痛,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不。”云晚意拒绝的毫不犹豫:“夫人说的或许,我何必为渺小的机会而费心费力,要杀,夫人便直接杀。” “哼。”玉夫人眯着眼:“你真以为我不敢?” “夫人当然敢。”云晚意淡淡一笑,露出几分挑衅:“但夫人杀了我,就没人给常牧云解毒了,他被我下了秘毒。” “等不到解药,不出五日就会暴毙而亡,培养拿捏一个听话的傀儡不容易,箭在弦上,夫人要重新找一个合心意的人太过麻烦,我想夫人不会因小失大。” 玉夫人听到这话,猛然察觉不对。 她支起身子,目光越发冰冷,杀意暴涨:“你是故意被那草包的人抓住的?!” 云晚意又一次否认了:“怎么会呢,三皇子派来的死士重伤我兄长,兄长的命在前,我不得不受制于人。” “你和云家人的关系,没好到为之陷入危险。”玉夫人早就查清了云晚意,以及淮安侯府众人的关系。 云晚意轻轻一笑:“人非圣贤,岂能没有七情六欲,兄长因我才被重伤,这份因果我必须承担。” 玉夫人不敢相信她一个人的说辞,蹙眉朝外叫道:“让常牧云的侍卫进来。” 常景棣和追风二人等在门口。 在情况未明前,常景棣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他和云晚意提前约定好的。 只有在等云晚意的暗号后,才能行动! 没等多久,刚才带云晚意进去的那个白衣婢子出现,朝他们道:“你们进来。” “姑娘。”追风犹豫着,道:“什么时候能走?” 他的毒快发作了,必须要找云晚意要来另一半解药。 而玉夫人面前他不敢造次,若玉夫人觉得他办事不利被云晚意拿捏,直接会没命! “不知。”那白衣婢子毫无情绪,道:“一切都听玉夫人的安排。” 追风按耐住焦灼,和常景棣一起进去。 相比之下,常景棣则淡然许多。 他周身的气势是在常年征战中历练而来,和追风完全不同,只能伪装的凶狠些,用杀气掩盖。 玉夫人瞧见他们二人,直觉不对。 她见过常牧云身边的追风,还见过另一个近侍,却从未见过常牧云身边有过这样一个人。 玉夫人伸手一点常景棣:“你是哪里来的?” “夫人,他……”追风赶紧开口解释。 但话没说完,就被玉夫人无情打断:“我问谁,谁就说话。” 追风脸色一白,赶紧跪下,不再应声。 常景棣垂着脑袋,道:“夫人,我是三皇子培养的杀手,因草上飞临时被叫去执行任务,云大小姐又十分难缠,这才同追风前来。” “抬头。”玉夫人眯着眼打量着他。 常景棣闻言抬起脑袋,视线却始终没和玉夫人对视。 玉夫人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她蹙着眉,叫追风道:“你来说,到底是怎么抓到云晚意的?” “回夫人。”追风吞了口口水,唯唯诺诺道:“云大小姐和国公府小姐逛街采买,被云二少爷找到机会,带死士堵在深巷里。” “她手中持毒放倒了一片死士,眼瞧着要同归于尽时,云三少爷为保护她而伤,命在旦夕,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和云晚意的说辞,倒是能对上。 玉夫人却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云晚意连死士都能放倒,何况三皇子府里的人?! 她,真的是被迫抓到的吗? 还是说,她故意被抓? 玉夫人心思复杂,摆摆手,道:“你们二人先下去,我还有些话同她说。” “夫人。”追风壮着胆子,提醒道:“云二小姐如今还有一重身份,在为宫中太后和娘娘们诊治。” “她又是镇北王新婚的王妃,若失踪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 “你在教我做事?”玉夫人眉头微扬,压着的怒意和杀意滕然而出。 也就是瞬间的事,一股凌厉的掌风从玉夫人手中脱出,还没看清,追风已然轰然倒地。 瞪大的眼睛和鼻孔嘴角,同时涌出黑色的血,连叫都没一声,已经气息全无! 追风就这么死了! 云晚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玉夫人,武功竟如此厉害! 不止她,常景棣心底也暗暗惊疑。 玉夫人那掌风中,不仅有绝对的力量,竟还有毒?! 这般功夫的人放眼整个北荣,也找不出几个来,要是他和玉夫人对上,胜算也不绝对。 要护着云晚意周全的情况下,更不好说,看来还是得顺着玉夫人的意思来!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按照玉夫人的吩咐,从屋内退了出去。 “红泪。”玉夫人吩咐白衣婢子:“把这坨东西带去喂狗。” 屋内,又只剩下了云晚意和玉夫人。 “瞧见了?”玉夫人的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端起剩下半杯药一饮而尽:“不给我医治,你就是这个下场。” “在我这,不管是常牧云,还是常景棣,亦或者那皇帝太后的,都屁也不是!” 云晚意故意露出一丝忌惮和害怕,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好,我答应夫人。” 第368章 伤疤来由 云晚意故意露出来那一点点惧怕恐慌的情绪,全被玉夫人尽收眼底。 那正是因为她的表情不明显,玉夫人完全相信那杀鸡儆猴的一掌,起到了绝对的震慑作用。 哼,正如云晚意说的,人有七情六欲,她再有本事,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面对如此血腥场景,害怕才是正常的! 玉夫人眯着眼,威胁道:“我自己也会医术,别想用什么手段,被发现你照样活不成。” 云晚意垂下眼眸,那股惧意更加明显:“是,夫人。” “把脉。”玉夫人伸出手,道。 云晚意顺势接近,坐在玉夫人身边开始把脉。 玉夫人的手腕和露在外边的手都很白,和那身黑衣相应,更显惨白如雪。 她的手并没有女子该有的柔软,手指和她的玲珑身形比起来,比例不甚协调,略显粗了些。 估计,是常年拿刀拿剑的缘故。 云晚意一边打量各种细节,一边给她把脉。 然而这脉象,问题也不小。 如果云晚意没弄错,玉夫人应该在长期服用某种止疼的药,不同于普通药材,她用的药,药力霸道的很。 经年越久,药力止痛的同时,早就影响肺腑,出现别的症状。 玉夫人又用其他药,来压制这些症状。 是药三分毒,有的几种药材会相克,或者形成另一种功效。 玉夫人把药当水喝,如同蛇咬尾的循环,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圈,身体不断被药侵蚀,又靠药维持。 “如何?”玉夫人见她凝神不语,微蹙着眉头,问道:“我这身子,有何毛病?” “另一只手。”云晚意示意她换手继续把脉,随口问道:“夫人起先吃止疼药,为的是治疗哪里的疼痛?” 玉夫人没想到她连这都能把出来,惊诧的同时,道:“早年受了些伤,不得已用止疼药,那些药有问题?” “药太过霸道。”云晚意照实话道:“药力影响完好的腑脏,导致出现其他问题,比如上焦火旺,口舌生疮,腹胀脘痛等等。” “再吃其他治疗症状的药材,几种药效混合,哪怕错开一个时辰服药,依旧会相互影响。” “玉夫人自己既然会医术,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可。”玉夫人顿了顿:“我感觉那些止疼的药,并无作用,既然没有作用,怎么会影响其他药?” 云晚意一笑,松开她的手腕:“夫人用的止疼药材,算是一等一的好货,不可能没有作用。”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会弄错?”玉夫人抬手按上眉心:“那些疼如影随形,无法摆脱,让人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要真有作用,我也不至于费尽心机……” 说到这,玉夫人才察觉没必要和云晚意说这么多。 话戛然而止,比起之前的冷意和杀意,玉夫人面上多了些烦躁:“如此,有办法医治吗?” “得知道夫人是哪儿疼,以及找到引起疼痛的原因。”云晚意不动声色,道:“大夫不是神,把脉能知道的情况有限。” 玉夫人似乎不想说,揉着眉心,道:“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说。” 又朝外边叫道:“红泪,送云大小姐去休息。” 云晚意刚起身,听到这话一顿,正色道:“玉夫人,我刚嫁人,三媒六聘入了宗帖,名正言顺。” “往后,还请夫人叫我镇北王妃,别弄错了称呼。” “你,这么喜欢镇北王?”玉夫人冷眸打量,多了几分思量。 面对玉夫人的探究,云晚意垂下眼眸,没表露喜欢还是不喜欢:“三从四德,既嫁从夫。” “镇北王是我的父君,我自然要向着他。” 玉夫人微微眯眼,视线紧紧锁定她的表情:“可据我所知,三皇子对你很上心。” “玉夫人自重。”云晚意直接打断,声音也变得十分沉重:“三皇子要叫我一声皇婶,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事,我不想沾染。” “也请夫人转告三皇子,行事毫无分寸的人,最后终将成为脚下的污泥,任人践踏!” 玉夫人表情更显诧异。 但那诧异,也就短短一瞬,便彻底收了起来:“行了,你先去休息。” 云晚意被安排在客栈二楼末尾的房间,常景棣则是在二楼最头前的一间。 整个二楼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 玉夫人晚上并没有住在客栈,见过云晚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白衣婢子们,离开了福来客栈。 折腾许久,云晚意完全没有睡意。 来之前,她预想过玉夫人对她的态度,万万没想到玉夫人竟然是要她治病。 而且,玉夫人的言行举止,和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 云晚意慢慢摸上脖子,曾被玉夫人掐过的位置…… “叩叩。” 门外,响起轻微的声音。 云晚意猜到来人,本就是和衣而睡,并未掌灯,就着窗外的月色起身开门。 果不其然,是常景棣。 常景棣朝走廊看了眼,进屋关起门,低声道:“你没事吧,玉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要我治病。”云晚意简单的将和玉夫人的谈话说了说,疑惑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不简单,如果按照你所言,她身上病痛不少。”常景棣眉峰凌厉,整张脸都是怀疑:“她打向追风那一掌,就能看出实力所在。” “以掌风传毒,一击毙命,实力不容小觑!” “传毒?”云晚意听到这话,狐疑道:“怎么可能用掌风传毒呢,王爷和我都在,真要如此,我应该会有感觉。” “追风死前七窍流出黑血,足以证明。”常景棣揉着眉心,道:“或许,是你被屋内的药味麻痹,没感觉出来。” “不对。”云晚意陡然想到什么,沉声道:“并非掌风打出来的毒,问题出在我们上楼后,闻到的幽兰香味。” “那香味就是一种毒药,然而我和王爷都曾服用过解药,不甚要紧,追风却因为事先服下的解药没什么用,而中毒了!” “所以,不管那一掌有没有落在追风身上,追风最后都会死。” 难怪她从闻到幽兰香味开始,就总觉得不对劲。 原来竟是这样! 常景棣听到这番解释,也很震惊:“你的意思,玉夫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云晚意点头,轻声道:“从前,或许的确有那令人惊叹的本事,现在显然没有,脉象上看,她就算不是强弩之末,也已经岌岌可危。” “震慑人的手段有很多种,打向追风的那一掌,未必不是故意杀鸡儆猴,做给我们看的。” “幽兰香味使人中毒,掌风催动,让杀人的场面看上去更加骇人。” 常景棣垂着眼眸,思考云晚意话里的深意:“会不会,她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 “或许有怀疑,却怎么也不会猜到你就是镇北王。”云晚意压低声音,道:“她自己会医术,必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明日,她会主动找我,知道其弱点,也就知道该怎么对付。” 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低声道:“量力而行,不管明日玉夫人的决定如何,千万要以你自己为重。” “一楼还留了玉夫人的眼线,我不能久留,这个你拿着。”他说着,拿出一柄小巧简单的刀递给云晚意:“万事小心。” 夜,早就过半。 云晚意睡了没有多久,天就已经大亮。 月缺的敲门声,将她惊醒:“王妃,您可起来了,玉夫人召见。” 云晚意起身开门,神色倦怠:“这么早?” 月缺没有应声,面无表情的伺候她梳洗。 昨日到今儿,见到的婢子全是同一幅表情,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泥人傀儡。 云晚意打量着月缺,试探道:“你从什么时候跟着玉夫人的?” “不知道。”月缺回想了一下,道:“从奴婢记事开始,便跟随着玉夫人。” 云晚意没准备听到答案,她还以为月缺这样的,没有喜怒哀乐,也不会和人交流。 既然有所回应,她自然要继续试探:“那其他人呢,也是如此?” 第369章 双面间谍 玉夫人的伤疤和情绪,都与她说的故事对的上号。 饶是如此,云晚意依旧没有彻底相信。 她凝神盯着那道疤痕,故作惊疑,叹道:“从这骇人的疤痕也能看出,当时情况危急。” “夫人既是在半山腰,又如何采药医治,能从树上下来都不简单吧?” 玉夫人深吸一口气,似乎陷入回忆:“也算有几分运气,恰好遇到了个上山采药的老妇。” “那妇人帮了一把,不仅带我回家,还帮我采药上药,悉心照顾,后来还传给我医术。” 一切合情合理,听上去没有漏洞。 云晚意哪怕不信,也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视线重新回到了疤痕上:“所以,让夫人夜不能寐的,是这道疤痕?” “是,也不是。”夫人按着眉心,略显烦躁:“该说的我说了,该看的你看了,能开药了吧?” 云晚意挑眉,道:“我先施针,看情况后决定开什么药吧。” 玉夫人没有拒绝,闭上眼深呼吸道:“你看着办。” 云晚意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做好准备后,在那疤痕附近下针。 这一次,她用的是最普通的针法。 不想给玉夫人诊治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是,通过把脉和询问能辩证玉夫人这病,不算实病。 换而言之,过去多年,再重的伤也已经愈合,除了阴天变天外,肉体上不会出现她自诉的症状。 之所以疼的难受无法入眠,多半是因为受伤时候的遭遇,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那些伤痛刻骨铭心,随着时间深入骨髓,没法释怀,心魔所致。 不管云晚意如何下针,用什么好药,玉夫人都不可能恢复! 下针的同时,云晚意悄无声息打量着玉夫人。 玉夫人依旧以黑纱覆面,闭着眼睛假寐。 从她眼角的皱纹不难看出她年岁没有想象的轻,由于身子歪着,黑纱往一边紧紧贴着面部,显出凹凸不平的痕迹。 云晚意不由想起昨儿无意间瞧见的,玉夫人面上露出来的疤痕。 最后一针下去,玉夫人睁开了眼:“我这病要多久能好?” “不好说。”云晚意收回眼神:“等吃下一个疗程的药再看效果。” 玉夫人蹙着眉,没有接话。 云晚意趁机试探:“玉夫人身上的疤痕众多,没想过将疤痕祛除?” “每一道疤痕都在提醒我,当年的事有多刻骨铭心。”玉夫人冷笑道:“为何要祛,我就是要留着伤痕!” 看着情绪略显失控的玉夫人,云晚意垂下眼眸。 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施针结束时,云晚意收着银针,打破僵持的氛围:“夫人,可有感觉疼痛好转?” 玉夫人摸着伤痕,挑眉道:“似乎真的有用,没那么痛了。” “那我开一副方子。”云晚意收完银针,起身道:“夫人吃我的药,就得将原本在吃的药给停了。” “等一个疗程后,再调整药的用量。” 玉夫人顿了顿,到底还是应道:“好,就按照你的做,但丑话说在前面,别想着耍花招。” “我人在这,怎么耍花招?”云晚意叹了一口气,道:“话说回来,夫人把常牧云派来的人遣走,打算将我长久留着?” “我的病好之前,你还不能走。”玉夫人整理好衣裳,慢条斯理道:“你回上城也没什么事。” “对了,今早上城传来消息,镇北王昨夜旧疾恶化,倒床不起,人只怕是不行了。” “什么?”云晚意一顿,旋即想起来不该是这个反应,赶紧憋红眼眶,身子颤抖,道:“昨儿还好好的!” “估计是你的消失,刺激了他。”玉夫人不想多关注镇北王,起身道:“镇北王乃中毒所致,你回去也没用。” 云晚意怔怔的站着,看上去如失了魂似的。 玉夫人很满意她的反应,朝外吩咐:“把镇北王妃带下去。” 云晚意失魂落魄,含着泪跟在红泪后边往回走,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她刚才怔神的反应,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担心——常景棣乔装打扮,对玉夫人的说辞,是常牧云身边的杀手。 他被玉夫人派回去给常牧云报信,用什么身份? 常牧云经常和常景棣照面,知晓惊蛰是常景棣的近侍,这一回去,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追风若没死,倒能让他出面,但愿常景棣能想到周全的办法! 此时的常景棣快马加鞭,正往上城赶。 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惊蛰的样子无法见常牧云,要么铤而走险,作为玉夫人的心腹去见常牧云? 也只有这法子了。 短短一夜,上城风云变幻,声名狼藉的三皇子常牧云被皇上亲自证实,他是遭人陷害。 同时,镇北王又一次病重,命悬一线的事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有猜想说,常景棣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暂时瞒着消息。 常景棣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变成这样,进城先悄无声息摸回了镇北王府。 大寒带着心腹们把正屋围的如铁桶一样,别说来打探的人,就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瞧见常景棣,大寒总算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道:“您可算回来了,属下……” “进屋说话。”常景棣朝周围看了眼,闪身进屋。 真正的惊蛰扮做常景棣的样子躺在榻上,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爷,您终于回来了,属下都要躺出疮了!” 常景棣没理会惊蛰的抱怨,问道:“城中流言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日,您前脚刚走,不知为何,后脚皇上就派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诊脉。”惊蛰捂着心口,解释道。 “属下身子强健,唯恐太医们把出什么异常,察觉和您先前的脉象出入太大,只能将您留下的药丸多吃了些。” “谁知道药效那么厉害,太医们轮番把脉,瞧出脉象微弱如将死之相,属下和谷雨大寒商议后,决定干脆装作病重。” “这样一来,也省的皇上再度传唤。” 常景棣拧着眉心,疑惑道:“皇上为何会派出整个太医院的人?” “属下叫人打探过。”大寒接过话,道:“三皇子进宫后不久,皇上就做了这个决定,根据莱公公所言,三皇子进献了丹药和术士。” “那术士也是道士,本事不逊色于林逸,才到皇上跟前,就已得了器重。” 常景棣知道那术士是谁,顿了顿,道:“既然已经如此,惊蛰,你继续扮做我的样子装病,来人一概不见。” “是。”惊蛰应声,旋即又问道:“王爷,您不是跟着王妃去尘赣县了,王妃如何了?” “暂时在和玉夫人周旋。”常景棣想到接下来的事,画了一张图给大寒:“叫人半个时辰内做好给我。” “这是什么?”大寒拿着图纸,好奇道:“看着像是什么图腾。” “玉夫人用的标志。”常景棣把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玉夫人需要医治,暂时不会来上城,能做双面间谍来回周旋。” “会不会冒险了些?”惊蛰疑惑道:“三皇子可不是好骗的。” 常景棣一笑:“在玉夫人面前,他不敢多问。” 半个时辰,令牌送到了常景棣手中。 这个空档,常景棣布置好镇北王府接下来的动静,换上一身黑衣,和玉夫人一样蒙着面,一路寻到了常牧云的临时府邸。 常牧云春风得意,连带那幅破身子也有所好转。 追云正在汇报城中流言的事:“爷,我们的人去打探过,镇北王府上下一片悲戚。” 第370章 又是云晚意 常景棣知晓常牧云多疑,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镇北王府等令牌的期间,他变改变了人皮面具的样子。 “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三皇子可得记住了,以免别人冒充。”常景棣一边说,一边揭开面上的黑纱。 黑纱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暗黑刚毅,和常景棣清冷禁欲的脸完全不是一回事。 只有那双眼,或许都是经历了太多杀戮,有几分相似罢了。 “是。”常牧云垂下眼眸,道:“还请大人转告玉夫人,我一定不负她的期望。” “那,不是必须的吗?”常景棣冷哼一声,态度倨傲又不屑,重新蒙好面纱。 等常景棣走后,追云才上前:“爷,玉夫人做事太过狠辣了,她明知道追风是您的心腹,竟然就这么把他杀了!” “还有这什么使者,态度狂傲,完全没把您放在眼底!” 常牧云何尝不痛心追风的离去。 他能信赖且有用的心腹本就不多,玉夫人放在泰和医馆的人不可信,他完全不能用! “爷。”追云见他不语,小声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常景棣病重,常沐泽无人撑腰不成问题,当然要乘胜追击。”常牧云收回心思,道:“等我坐上那位置,就没人能威胁了。” “先进宫,瞧瞧我那好父皇如何了,咺引道长的那些丹药看似有用,实则一点点掏空他的龙体,可千万要撑住大计实施的那日!” 宫中对于云晚意忽然失踪,常景棣因此又一次病重的事,十分重视。 太后亲自带着皇后找到勤政殿。 好巧不巧,恰好和从勤政殿出来的几个丹师相遇。 “母后。”皇后找到机会,痛声道:“皇上醉心丹药,不顾臣妾劝阻,最近又听信了三皇子进献的术士,在吃一种丹药。” “如今丹师都能自由进出勤政殿了,要被前朝的文臣知晓,还指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毕竟先祖们曾严令,不准弄这些个丹药!” 太后何尝不知其中利害。 她早就听云晚意提过此事,还曾派人告诫皇上,只可惜皇上嘴上答应,行动上却毫不收敛! “江山动荡,民心不安。”太后沉着脸,道:“镇北王的事,也让民众恐慌不已,皇上竟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皇上刚吃完丹药,整个人云里雾里,还叫了两个叫不上名的妃子陪着。 第371章 两命之人 先前林逸就曾和皇上说过,星宿不利,凶星作乱。 当时皇上只以为和朱贵妃有关,并没朝云晚意身上想。 结合如今种种,皇上总算起了疑心。 林逸看了眼皇上越发沉重的脸色,继续道:“微臣察觉星宿不利,且能对应镇北王妃后,曾派人多方打探。” “镇北王妃在从乡下归来前,养父母待她如猪狗,还将她抛弃,独自一人长大已属不易,难熬的时候甚至靠村民接济活命。” “试问如此之下,她从哪儿能学到高超的医术,据微臣所知,哪怕太医院首,都是自小学医,才有现在的造诣。” 皇上闻言陷入深思,缓了缓道:“据说,她曾经跟着一个医术了得的游医学过,或许是境遇。” “纵使医术能用境遇解释。”林逸神色越发凝重,忌惮道:“琴棋书画不好解释。” “冬日宴时,朱贵妃和固伦公主亲眼瞧见,镇北王妃力压上城所有千金,成为第一贵女。” “上城所有贵女几乎都跟过名师,自小练习,勤学苦练多年,皇上曾也学过棋艺,该知晓其中门道。” “作诗写词,琴技亦是这个道理,皇上,您想想,一个乡下长大温饱都成问题的女子,可能做到吗?” 皇上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瞧着皇上面上的疑色越来越重,林逸趁热打铁,继续道:“为避免有所误会,微臣特意问过不少冬日宴的千金小姐。” “还仔细调查了一番,镇北王妃把一切都归咎于天赋,便是有天赋,怎么可能短短十来日,超越上城所有贵女?” “再者,淮安侯府的不少下人都说,镇北王妃刚回淮安侯府时性子胆小怯懦,什么都不会,处处小心讨好,很是卑微。” “自打她去了一趟赵家参加宴会,再回来性子大变,不仅本事了得,还行事奇怪,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以上种种来推断,微臣以为这镇北王妃身份,绝对有问题!” 他这番话,皇上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狐疑道:“你是说,她不是真的淮安侯府大小姐?” “或许身份是真的。”林逸说话间,意味深长道:“就是这人,不一定是真的。” 皇上听的云里雾里,仔细辨别着林逸话中深意。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每个字他都能理解,可连在一起,皇上却如听天书。 常牧云站在一旁,也觉得林逸的举动很反常! 他们是要对付云晚意,可事先就说好了,不伤云晚意的性命,给他留着才好! 如今林逸,完全是擅作主张,皇上一旦因此真的忌惮云晚意,肯定要她性命! 林逸察觉到常牧云的视线,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 短短一眼后,又挪开了眼睛。 几人都不说话,勤政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听到皇上因为激动而略微明显的呼吸声。 正安静之际,门外小太监通报道:“皇上,咺引道长求见。” “宣。”皇上按着眉心,心头跳的离开。 咺引道长是和常牧云进献的丹药一起进宫的,那丹药服下去,明显感到体内充满力量。 皇上对咺引道长很放心。 “贫道见过皇上。”咺引道长有模有样的行礼,道。 “免礼,道长这时候过来,可是炼制了新的丹药?”皇上眼底闪过一丝狂热,道。 咺引道长面色并不好,就差把担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深叹道:“皇上,贫道前来,是因为占卜时出现巨大变故。” 皇上心头又是一跳:“什么意思?” “贫道昨夜就察觉不对,星宿变幻,压抑又诡异,不安之下起卦占卜。”咺引道长越说,神色越是沉重。 “卦象并不好,凶起西方,两命之身归来,天降大祸!” “又是两命!”皇上猛然察觉到林逸就说过——西方滚草,两命归来,归来翻身,女命更改。 第372章 山洞里面的异常 许是这尘赣县的确在玉夫人的把控中,玉夫人甚至没有派兵把守。 云晚意轻而易举朝山洞靠近。 当然,她很小心谨慎,动作放缓,摸到了洞口。 山洞比想象的还要大很多,里面全是小孩儿,入眼便有刚会走路的,有三四岁的,也有年近十岁的。 不一例外,全部穿着和月缺一样的白衣裳。 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只要能走路,都在不同的地方学着不同的东西。 有的在学琴棋书画,有的在学舞蹈,有的在学武术,还有些孩子则在学医。 男孩和女孩明显分开了,此外,教习的所有师父全是白衣女子,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白衣女子拿着戒条配着长剑巡视。 这么多人,从小训练,玉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山下那些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想到茶楼伙计的反应,云晚意后知后觉觉得,应该是不知道的。 否则就算云晚意开出再高的银钱,那伙计也断不敢告诉她地方,让她上山! 人太多了,云晚意手中的药有限,不敢贸然进去。 看清楚里面的布局后,云晚意顺着原路飞快下山,不想打草惊蛇,赶在被迷晕的守卫小厮醒来前,重新回到布庄。 那守卫小厮被云晚意唤醒,还云里雾里。 “小师傅平日饮酒过多,身子出了些小毛病,这才晕倒。”云晚意解释道:“要不是我找茅房碰巧遇到,你可危险,往后要注意。” 守卫小厮看了眼后门,确定和之前一样,松了一口气:“多谢姑娘,姑娘赶紧离开吧,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儿。” “好。”云晚意笑了笑,没有做任何争辩。 从布庄出来,迎面碰到火急火燎,满头大汗的月缺。 应该是哭过,月缺眼睛红肿着,瞧见云晚意,立刻上前带着责问:“王妃不是要去茶楼坐坐,一个时辰过去了,您去哪儿了!” 再找不到云晚意,被玉夫人发现,她可就惨了! 云晚意抱歉一笑,道:“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身上了,那身衣裳本就穿了几日,我去布庄买身新的,可我在上城穿的都是顶好的料子,那些布料太粗糙。” “好一些的料子没我看上的,所以加了些银子,让布庄的绣娘赶制,这才耽搁了时间。” 月缺这才注意到,云晚意的衣裳换了。 从布料上看,也确实是布庄里很好的料子。 月缺半信半疑:“姑娘一直等在里面?” “是啊,本来买了身衣裳先顶着,那布料太硌得慌了。”云晚意露出小半截手臂:“实在是穿不了。” 那些磨红的印子做不得假,月缺这一回彻底信了:“王妃要换衣裳,福来客栈多的是,我们那边有好衣裳,等会奴婢跟您找。” “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云晚意笑了笑,道:“回去吧,也没什么好散心的地方。” 她做戏一场,对月缺解释这么多,也是为了堵住月缺的嘴。 月缺把人跟丢一个时辰,断不敢让玉夫人知晓,所以只有月缺相信她说的故事,不会节外生枝对玉夫人打小报告。 回到客栈,云晚意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常景棣。 他又一次回来了! 那一瞬间,云晚意心跳都快了几分,但面上并未显露,和常景棣擦肩而过,只当陌生。 也不知道常景棣跟玉夫人说了什么,他再次留在了客栈。 夜半,常景棣照例来找她了。 云晚意把人放进来,心有余悸道:“王爷既然离开了,还来这做什么?” “你在这,我当然要来。”常景棣说的理所当然。 云晚意又好气又好笑:“这玉夫人手段多得很,一个身陷囹圄就够了,王爷还偏要都陷入。” “这下好了,我们都在这关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外边消息都没法知道。” “这一次,不止我来了。”常景棣挑着桃花眼,笑道:“还带了帮手来,不过帮手不能正大光明现身。” “整个尘赣县都是玉夫人的人。”云晚意听到这话,忧心忡忡:“你身份本就特别,还带别人来?” 常景棣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如安抚不安的小猫:“放心,他们没和我一起,分开进来,用了不同的身份。” 云晚意这才放心了些,转而问道:“王爷是怎么解决常牧云那边的?” 常景棣看出她的紧张,有意放松,轻轻拉着她坐下,道:“不妨猜猜?” 云晚意稍微想了想,道:“莫非,王爷了同样的方式,以玉夫人的心腹身份?” “真聪明。”常景棣眼底即使柔情,也有欣赏:“只有这个方式,常牧云才不敢深究。” “追风的死,常牧云也知道了,不难看出他对玉夫人的敢怒不敢言,仇恨的种子埋下,就等开花了。” 云晚意挑眉,明显不屑:“常牧云若真敢反抗玉夫人,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别小看仇恨。”常景棣意味不明道:“常牧云压抑许久,不会容忍自己成为傀儡,他在等一个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把这个机会递给他。” “递。”云晚意微微一笑:“希望他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常景棣摩挲她光滑的手背,给她安心:“溺水的人,哪怕抓到一根稻草,都会拼了命的抓住。” 云晚意点点头,转念想到白天看到的景象,低声道:“我今天找机会出去了,瞧见不少怪异的事。” “这尘赣县不大不小,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掐算时看出后山有问题,找机会寻过去,发现孩子都在半山腰的山洞里。” “山洞里?”常景棣不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也不知道,将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末了道:“玉夫人秘密培养这些孩子,肯定有目的。” “白天太惹人注目,我没准备,不好去打探。” 常景棣毫不犹豫,道:“我这会去。” “且慢。”云晚意拿出荷包,道:“里面有我准备的东西,可以关键时候防身。” “好。”常景棣接过,道:“你先休息。” “还有。”云晚意拿出画好的地图,道:“尘赣县不简单,整个地界都有阵法防御。” “一个不留神出动机关,会引起大.麻烦。” 常景棣拿起地图看了眼,凝神道:“如此复杂,玉夫人究竟从什么开始准备的?” “今天月缺说起一事,她说十几年前尘赣县起了一场瘟症,县里的人无可避免,死了不少。”云晚意轻声道。 “最后是个游医治好了剩下的人,我怀疑那个游医就是玉夫人,她从那时候就在尘赣县扎根,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这么早。”常景棣顿了顿,收好荷包和地图,附身吻在她额间:“不管如何,我先去探探虚实。” “王爷万事小心。”云晚意有些不安,轻轻抱了他一下。 这个拥抱,让常景棣激动不已。 月色高悬,他趁着无人时悄悄摸出客栈,从云晚意说的布庄后门上山。 冬日的山绿色不多,夜色把一切都融化成灰黑色。 山洞里漆黑一片,并没燃灯。 常景棣很警惕,慢慢靠近山洞,就着月色朝里面瞧着。 云晚意说的没错,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孩子,就地铺着稻草和棉絮充当床榻,睡的正好,冬日外面很冷,山洞里倒还好。 就是没有看到成年的白衣女子。 常景棣越过孩子们,一一查看里面的布局。 山洞往里,竟还别有洞天! 里面灯火通明,有不少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的在哭,有的在吃,屋内只有三四个奶娘,却有二三十个婴儿。 还有个白衣女子在旁边不耐烦的催促:“赶紧的,磨磨唧唧,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睡!” 其中一个奶娘哭丧着脸,声音也带着哭腔:“月半姑娘,我们实在没办法,这么多孩子,轮番喂养,都要将我们吸干了。” “是呀。”另一个奶娘颤声道:“姑娘,要不禀明夫人,再寻几个奶娘吧,这吸出来都有血迹,这么下去我们怕是熬不住。” 被叫做月半的白衣女子越发不耐,怒道:“要能找到奶娘,还需要你们说吗,这些孩子不能看到自己的爹娘,县里的人不可能,又不能叫外面的知道。” “也别抱怨了,这几天我会给你们加强营养,好多多产奶。” 常景棣看到这儿,就没再继续了。 再往里,还有石头抠出来的屋子。 这些屋子也亮有灯,里面住的竟然都是大着肚子的妇人,粗略一看,也有二三十个! 常景棣心中震撼不已。 这些女子未必是县内的人,按照云晚意说的,县里的居民都不知道玉夫人的打算,也不知道孩子在山上。 玉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常景棣狐疑的看完一圈,这才往回走。 但,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住孕妇的石屋内忽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女子跪在常景棣年前,压抑着声音低声哀求:“公子,求您大发善心,带我离开!” “起来说话。”常景棣将女子扶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女子的距离,道:“这里安全吗?” 孕妇看不出表情,十分惶然的四处看了眼,低声道:“出去说话吧。” 常景棣不清楚里面的具体布局,跟着女子往外走。 出了山洞,孕妇将他引到了山洞旁不远处的巨石后,再度跪下:“求公子救命!” “好好说话。”常景棣没有再搀扶,蹙眉道:“时间有限,不想被人发现就赶紧说。” 那女子呜咽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是被白衣女子抓来的,不止我,里面的孕妇都是。” “我们被囚在里面,只能在固定的时间出来散心,还是被人看守的情况下。” 常景棣觉得不对劲:“那你现在怎么能出来?” 而且他进山洞开始,到现在没有遇到任何白衣女子! 这么多人,不会没有人看守才对! 孕妇摇头,道:“我不知道,每晚白衣女子会在固定的时间离开,我们晚上喝的水里有安眠药水,而且这附近有机关,曾有个孕妇趁着夜晚逃走。” “天亮时才看到,那孕妇竟然就在前边的路口身首异处,血淋淋一团,也是那时我们才知晓这山不简单,也没有人再敢出逃。” 孕妇说话间,指着不远处的路。 “他们要干什么?”常景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不解道:“这么多孩子,培养不容易。” “不知道。”那孕妇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据说等生完孩子,我们都会被杀。” “公子好心,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您竟然能只身进去,肯定不会被机关限制。” 常景棣没有立刻答应,叹道:“这次不行,我住的地方很危险,带着你无法出城,我们都有危险。” “你肚子不算大,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会找办法救你们。” 孕妇抽搭着,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听话的点头:“公子什么时候再来?” “有办法了再来。”常景棣没法说具体时间,道:“你别露出异样,叫人察觉。” 下山回到客栈,常景棣又一次找了云晚意。 第373章 下皇榜,抓云晚意 云晚意心中一直拘着山上的事,担心常景棣会有危险,怎么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门口想起细微的敲门声。 云晚意想也不想,直接翻身下地,跑去开门。 好在她有戒心,在福来客栈住都是和衣入睡。 几步跳到门口,门后果然是常景棣。 “打扰你睡觉了?”常景棣瞧着她眯着的眼睛,自责道:“是我没考虑到这一重。” “也不是,在这边本就睡不踏实。”云晚意侧身让他进门,还警觉的朝外看了几眼:“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许是因为阵法在,山中并没放人看守。”常景棣顿了顿,叹道:“那山洞中,并非只有小孩儿,还有孕妇。” “那些孕妇是从外边掳来的,等生完孩子就灭口!” 云晚意倒抽了一口冷气:“杀母留子,玉夫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而且每晚都会给那些孕妇喂安眠药水。”常景棣凝神,道:“今晚有个孕妇偷偷吐掉了药水,恰好遇到我。” “她求我救她离开,还说碰到机关会死。” 云晚意犹豫道:“现在救人并不容易,尤其尘赣县内都有玉夫人的人。” “所以我没同意带她下山。”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我来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多多警惕。” “玉夫人手段颇多,整个山上都有机关和阵法,她也不会全部相信你。” 云晚意嗯了一声:“明早我给她施针,会找机会试探,王爷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再度去了玉夫人的房间。 玉夫人整个人比前几日有精神,对云晚意态度也好了不少:“昨晚我睡得又十分好,看来镇北王妃的医术有用。” “有用就好。”云晚意手中下针,趁机找机会试探:“玉夫人在尘赣县多年,难道不觉得城中奇怪吗?” 玉夫人一顿,眯着眼打量她的神色:“哪里奇怪?” “尘赣县不大不小,我出去逛了逛,却没见到任何孩童。”云晚意抬头,视线和玉夫人相对,故作不知,道。 “这也太奇怪了,城内年轻人挺多的,不可能都没孩子吧?” 玉夫人轻笑一声,道:“多年前城中出了瘟症,死的死病的病,尘赣县差点成为死城,后面迁居了不少,才有如今的规模。” “当年的瘟症过于厉害,导致后面都有阴影,想保护好孩子,不让孩子们受到任何伤害。” 和月缺的说辞相差无几,看来月缺的确和玉夫人汇报过。 云晚意本也是试探,没指望听到真的答案,又道:“可城中也不见孕妇,也是这个道理?” “正是。”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有惨痛的代价,才有后来的小心,上城不久前也经历过瘟症。” “镇北王妃身为大夫,也曾亲身经历,应该有所感悟。” “是。”云晚意又垂下眸子,盯着给玉夫人脑袋上的银针:“不过上城的瘟症来的蹊跷。” “都说天灾后有大瘟,上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平日管理甚是严格,忽然爆发瘟症本就不正常,细查之下才知晓竟是人为。” “尘赣县距离上城不算远,多年来也并未听说有什么不对劲,那瘟症……” “有人在上城散播瘟症,总有利可图。”玉夫人接过话茬,笑道:“尘赣县就这么大,制造瘟症也没什么用。” “据说当年的瘟症是因为一头生了怪病的野猪,不小心掉进了尘赣县的井水内,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镇北王妃未免过于多疑了,和人为无关。” “是吗?”云晚意跟着笑了笑,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玉夫人还是那副样子,颇为理解,道:“也不怪你多想,当年我来尘赣县时,也觉得奇怪。” 两人说话间,施针已经结束了。 云晚意一边收着针,一边问道:“玉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走?” “刚刚常牧云派人来说,皇上那边在寻你。”玉夫人隔着面纱按了按太阳穴,道:“时机不对,你还是呆在这安全些。” “再回上城,保不齐会走上丢命的道儿!” 云晚意听出不对劲:“什么意思?” “有人说你是天生邪祟,化作凶星作乱。”玉夫人依旧在按着,声音浅浅,似乎有意压着。 “凶起西方,两命之身归来,天降大祸,意思是你这身躯中,不仅有今生魂,还有前世魄!” 云晚意猛然一顿,眼睛都因为过于惊诧而瞪大! 怎么可能! 她重生归来的事,无人知晓,皇上怎么可能知道?! 云晚意反应很快,只几息时间,就控制好了情绪。 她抑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反问玉夫人:“什么今生魂前世魄的,皇上是明君,难道还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究竟又是谁,在皇上面前瞎说,难道是司天监监主林逸?!” “林逸可没那个本事。”玉夫人瞧着她的反应,似笑非笑道:“是个叫咺引道长的厉害人物。” “皇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你在上城许久,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信不信。” “所以,你回上城自投罗网,还不如在我这儿,至少你对我有用,暂时我不会对你不利。” 云晚意凝神不语。 外边没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玉夫人的话是真是假! “好了,你先回屋休息。”玉夫人顿了顿,道:“或者不高兴,可继续出去逛逛,就别想着回上城了。” 云晚意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咬牙道:“我要常牧云的侍卫陪着!” 玉夫人挑眉:“好啊!” 这个节骨眼,玉夫人只会以为,云晚意想通过侍卫知道真相,并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云晚意如愿和扮做惊蛰样子的常景棣一起出门。 常景棣看出她神色不虞,离开福来客栈后立刻询问。 云晚意见四周没人看守,把玉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疑惑道:“王爷从上城而来,可有听过这些?” 常景棣的诧异惊疑并不比云晚意少,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低声道:“若有,我昨儿就跟你说了。” “看来是我离开上城后发生的事,这咺引道长真有这么厉害?!” 云晚意并不清楚,蹙眉道:“那咺引道长,我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一次,年三十苏老夫人带着他去淮安侯府,给苏锦做法事。” “我只觉得奇怪,我曾给自己占卜算卦,没法察觉出自己的命格问题,前一阵子见到师父,师父也曾起卦,照样没有看破什么。” “命数乃天定,若连这都能看到,岂不是天下乱套了?” 常景棣稍微一想,察觉出其中的蹊跷,道:“会不会,是误打误撞?” “有可能。”云晚意冷静下来后,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惜,现在不好和外边联系,也无法知道更多。” “等一会,会有消息。”常景棣轻声道:“我带来的人,会帮我们传递消息。” 两人顺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走着,月缺远远跟在后面,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只看到镇北王妃面上不高兴,而跟在旁边的侍卫面无表情。 走到昨儿那间茶楼,云晚意照例上楼喝茶,常景棣跟在她身后。 月缺没上楼,守在楼下,保证这两人不会逃走。 不久后,又有几个散客上楼喝茶,朝那打扮看,应该是商人。 商人之一,竟然是德善堂的王德发! 王德发一桌人并未和云晚意相见,要了茶水和点心后,开始大声议论上城里的变故。 玉夫人没有说谎,短短一夜过去,上城张贴了皇榜,下旨捉拿镇北王妃云晚意。 黄榜上说明,云晚意是凶星将世,会给北荣引来大祸! 不但如此,皇上还迁怒了镇北王府,说镇北王病入膏肓,都是因为娶了凶星所致,下令让司天监监主和术士去镇北王府做法驱邪! 王德发看了眼云晚意所在的房间,声音更是拔高,道:“唉,这镇北王妃真乃冤枉,治好了那么多人,还要被人说凶星。” “也不知道那道士怎么看的,摆明是冲着镇北王妃去的,唉,可怜啊!” “不对啊,这镇北王妃失踪了好几日,镇北王也因此重病。”有人质疑道:“人究竟去哪儿了?” 又有人煞有介事的接过话:“听说镇北王妃是因为身份败露,悄悄逃走了!” “真真假假谁知道呢?”王德发喝完茶水后,道:“动身吧,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呢!” 几人离开后,云晚意才从房间里出来。 王德发是故意来传信的,事情铁板钉钉! 只是,那道士把云晚意的身份说成这样,究竟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上城也因为这个消息闹开了。 被云晚意救治过的病人不少,受她恩惠的更多,自打大家知道云晚意是德善堂的东家,很多人慕名而来。 有不少人都是贫农或者贫苦的底层百姓,德善堂放低价格不说,每个月两次义诊,不仅诊金全免,药材也不要银子。 所以不管是德善堂还是云晚意,口碑在上城都没得挑。 皇榜一出,必有大事,认字的不认字的,把那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有专门的人念着皇榜。 了解事情经过后,立刻有人惊讶道:“不可能吧,镇北王妃是个好人,怎么会是妖星?” “就是,哪有灾星还做义诊的?” “镇北王妃的医术造福了多少人,居然说是妖星,我不信!” “定然有人污蔑王妃。” “我也觉得,要不是镇北王妃,我家那口子到现在还瘫在榻上,王妃好心,不要银子治好了我家那口子,我不管,王妃在我心里就是活菩萨!” “王妃在我心中也是活菩萨!” “……” 七嘴八舌的议论,没有一个说云晚意不好。 很快,那些声音汇成一道,响亮统一: “活菩萨!活菩萨!活菩萨!” 眼瞧着事情的发展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喧引道长和林逸站在楼上,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民众都讨厌凶星吗,怎么会这样?”林逸蹙着眉,不悦质问。 喧引道长不急不缓,全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林监主急什么,都说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这时候的呼声越高,等下反噬越厉害,等着看吧。”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司天监测出镇北王妃不对,难道你们都质疑司天监的本事?” “对呀,而且自打镇北王妃回来,淮安侯府出了多大的变故,你们不知道吗?” “淮安侯府大夫人死了,二小姐没了,二夫人母女身子不适,远离多时,家都散了!” “可不是,云家二房和旁支回来,下场也很惨!” “这就算了,宫中又出了多少变故,后妃们接二连三出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被影响,可见凶星厉害!” “我怀疑,这凶星故作好人,为的就是现在。” “我也觉得,凶星狡诈的很!” “……” “抓住镇北王妃,除凶邪!” “抓住妖星,除凶邪!” 很快,质疑声和反对声,占领了一切! 第374章 但行好事,会有好报 林逸瞧着局势瞬间变化,对咺引道长多了几分钦佩。 “道长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人?”林逸面上露出笑意,意味不明道:“都说道家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至性至善。” “你倒是不同,竟然连这些阴狠的法子都能想到。” 咺引道长如何听不出话里的讥诮,他丝毫不在意:“林监主也是道家人,又能比贫道好到哪儿去?” “道法自然,贫道所为,不过为己,先己后人,也不算违背师祖规矩。” 能把虚伪说得如此自然,林逸都有几分佩服咺引道长,又好奇道:“你从九州而来,和淮安侯府以及镇北王府从无恩怨。” “为何要大费周章,出面对付云晚意?” “这个,林监主就不好问了。”咺引道长甩着拂尘一笑:“总之,贫道和你们有相同的目的。” “既是如此,我们专心对付云晚意就好,还希望林监主按照当初约定,最后把这云晚意交给贫道。” 林逸顿了顿,轻笑道:“这个,我一人说了可不算,咺引道长也知道三皇子对云晚意情深义重。” “哪怕云晚意成为他的皇婶,心念却依然存在,甚至更浓,到时候……” “女子和江山,三皇子必然分得清轻重。”咺引道长看了眼林逸的脸色,跟着笑了起来:“贫道出面便是。” “林监主和三皇子既有的交易,不会被打乱的。” 林逸和咺引道长达成共识,咺引道长的目的却还瞒着常牧云。 林逸既想不是去常牧云这个好跳板,又不想事情败露,这才引到咺引道长说这番话。 得了咺引道长的保证,林逸哈哈大笑起来:“道长是个明白人,和明白人共事就是轻松痛快。” “好了,林监主回宫复命吧。”咺引道长收起笑意,道:“暂时还只是开头,要想事情顺利,还要布局很多。” 林逸的确要回宫给皇上复命,对于云晚意凶星之事,皇上看得无比重要。 毕竟事关北荣和他的江山社稷! 城中百姓众说纷纭,事情传到德善堂时,已经乱作一团。 尤其是有人刻意引导舆论和流言,说德善堂的药能控制人心神,对凶星不由自主的崇拜和仰望! 德善堂还有不少看诊的病人,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同时又颇为忌惮。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不少从前买药后的人,聚集在德善堂门口闹事,非说药材有问题,要退银钱! “凶星太厉害了,竟用药材蛊惑我们,难怪你们德善堂会不惜亏本,来给大家义诊!” “可不是,便宜的药材就算了,主要是很多药材药效好,价格不菲,竟也免费,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 “这世道哪来莫名其妙的大善人,谁不是有利可图,哼,凶星这盘棋下的够大的,若非司天监,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就是,我还听说了,那凶星在皇上太后跟前说什么,四星围月必有大旱,为此取得皇上太后的信任。 然而后面才知道,那大旱也是因为凶星而起,凶星说出来,也是不想让大家怀疑到她身上去!” “太歹毒了,我之前接受德善堂义诊,吃了不少德善堂的药,啧啧,如今想起来都怕。” “义诊有问题,我们买的药材肯定也有,退钱,退钱!” “退钱,诛杀凶星!” “……” 德善堂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高声喊叫,义愤填膺,压根不给章掌柜任何辩驳的机会! 章掌柜急的满头大汗,勉强维持着秩序:“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东家消失多时,是被人掳走的,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不堪。” “我们东家也不是什么凶星,镇北王妃素来亲和,坐诊时就是寻常大夫,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啊!”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呸了一声:“那凶星故做好人,不就是为了圆你这番说辞,她影响国运,对大家不利,你怎么不说?” “是啊,从前凶星的确和善,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和善!” “难道章掌柜你,还要质疑皇榜还有司天监的话?” 章掌柜被众人苦苦相逼,简直都要哭出声了:“不能以偏概全啊,德善堂还收养孤儿,做了不少好事。” “你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忽然出事,就不肯相信王妃了呢?” “哼,收养的孤儿是为了她的邪门阵法!”有人质疑道:“这件事司天监也说得清清楚楚。” “章掌柜,你别被那妖星蛊惑糊涂了,是非不分为虎作伥!” “别说废话了,把人交出来,退钱!” “……” 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来闹事的。 章掌柜心知肚明,却架不住人多,再张口时,声音都被大家的质疑讨伐吞没。 说着说着,门口的人忽然疯了一样涌进德善堂,又是打砸又是哄抢。 德善堂里面的大夫小厮,早就从后门离开了,章掌柜一个人不能敌过众人,只能眼睁睁瞧着大家作乱! 就在此时,德善堂门口忽然来了几辆马车。 为首的是国公府的人。 徐国公在大家的搀扶下下地,身后跟着徐腾徐辽熙然郡主等人。 第二辆马车则是余太师府的,坐的是余太师和余清鸿。 第三辆马车,则是左相赵府,赵坤和大夫人两人面色不虞,却很坚定。 第四辆马车则来自朱贵妃娘家。 众人不约而同而来,却都有同样的目的。 徐国公拄着拐杖,在徐腾徐辽左右搀扶下,挡在门口沉声呵斥:“趁火打劫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还不把东西放下?”徐腾神色凌厉,扫过众人,道:“无端强抢乃是犯罪,难道要把官府的人请来吗?” 余太师亦是沉锁眉头,附和道:“如此行径,真难想象是天子脚下,简直是刁民山匪!” “还不将东西放下?”赵大夫人几步上前,插着腰指了一圈,道:“镇北王妃被强人掳走,到现在还没音讯。” “你们大家受她恩惠,却要趁他病要他命,真不要脸!” 朱夫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信任的力量:“镇北王妃是个好人,悬壶济世,从未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相信她。” “……” 来的几人身份贵重,说的话更让屋内的百姓尴尬不已,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僵持。 带头闹事的人打破沉默,梗着脖子道:“几位贵人都曾受凶星治疗,被她蛊惑心智,连圣上的皇榜和司天监也不信了吗?” “是啊。”有人弱弱的附和:“贵人们简直糊涂,一不小心可是违抗皇命!” “皇上的话可信,司天监的不一定。”徐国公沉着脸,道:“这其中定有误会,我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若非镇北王妃神来之手,如今的我早就买入黄土,她救我一命,我维护正义难道不对?” “镇北王妃从乡下归来的三个多月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赵大夫人凝神,道:“可她也是被逼无奈,从未主动害人。” “我能作证,当时的云二小姐云柔柔多番陷害镇北王妃,锦绣阁东家琳琅也可以作证,云柔柔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至于淮安侯府的家事,只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管如何,你们以偏概全,企图趁火打劫就是不对。”余太师沉声道:“官兵马上就到,要不想下狱,赶紧放下东西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个节骨眼,竟然还有人帮云晚意出头! 带头闹事的人衡量利弊后,总算让了一步,示意同伙将东西放下,暂时别把事情闹大。 第375章 玉石俱焚,有新发现 云晚意的事,闹得过于沸腾。 林逸在皇上跟前添油加醋说了好一番,皇上越发忌惮,本想惩罚那日为云晚意出头的几家。 可谁知道除了徐赵余朱四家之外,陆陆续续有世家站出来为云晚意说好话。 世家之外,还有不少商人也在给云晚意说好话,连皇商之首,从未露面的帝景也放话维护云晚意。 若要都处罚,必然朝中震荡。 尤其是为首的几家都有世家渊源,不论是徐国公,余太师,还是赵坤或者朱家。 投鼠忌器,皇上到底没敢大动干戈,只是心头对云晚意和常景棣越是发恨! “皇上。”林逸瞧着皇上愁眉苦脸,献上丹药,道:“只可惜司天监没找些找出凶星端倪,让她埋下如此因果。” “不怪你。”皇上接过丹药生吞入腹,眉眼间越发狠厉:“找到云晚意的行踪了吗,总不至于真是凭空消失了吧?” “暂时还没有。”林逸知晓云晚意的去向,却不能说明,意有所指道:“许是凶星算到自己将有一劫,提前躲起来了。” “凶星凶星,她又不是真的妖怪。”皇上喝了一大口茶,压下丹药的苦涩:“是个大活人,就有找到的可能性。” “多派些人手,务必要找到她!” 太后的寿宁宫,也知道了此事。 事到如今,太后依旧不肯相信云晚意是凶星。 皇上忌惮常景棣,对云晚意本就有本能的防备,为人蛊惑相信谗言,太后可没糊涂到那地步! 她心中猜想,云晚意既能看出蛊毒所在,必然是动了别人的糕点,让人给算计了! “真想不到。”常楚楚给太后揉着腿,叹道:“镇北王妃模样瞧着明艳无双,手段本事一流,竟然是祸国殃民的凶星。” “您前段时间凤体违和,定是因为她的缘故,好在成婚出宫了,否则还指不定被她影响到什么地步呢!” 太后收回心神,目光沉沉瞧着常楚楚:“你也相信那些话?” “司天监不是最有本事吗?”常楚楚扬起脑袋和太后对视,满脸都是天真:“难道他们还敢说谎蒙骗皇上不成?” 太后没有立刻搭话。 常楚楚又叹了一声,道:“太后娘娘,臣女听不少人提及过,这王妃从前在乡下长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种环境下能养出清白姑娘已属不易,偏王妃还一身本领,不论是需要多年沉淀积累的医术,还是需要经年月久学习练习的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哪怕有天赋,也不可能在回上城的短短时日,都如此出色,所以臣女以为,司天监的话有些道理。” “是吗?”太后挑了挑眉。 换做没和云晚意相处前,太后或许真和常楚楚想的一样。 可云晚意在宫中为她和后妃诊治,太后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云晚意给太后按揉施针,太后曾留意到云晚意手指葱白,掌中却有不少老茧。 拿笔和琴棋书画能用到的食指中指侧面,肤色略微带黄,一看都是经常练习的缘故。 太后相信云晚意的确有那天赋,也绝对关起门勤学苦练过,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轻松! 常楚楚不知太后心中所想,还在继续说着:“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镇北王妃瞧着极好,唉,架不住凶星的厉害,可惜了。” 面对常楚楚,太后并没有说明心中想法,话锋一转,道:“你按了多时,手酸了,停下吧。” 常楚楚顺势起身,安抚道:“太后娘娘也别多想,皇上派人出去寻王妃了,过不了多时,一定有结果。” 第377章 一样的的玉质,不止是巧合 刚到福来客栈,云怀瑾就察觉了不对劲——这客栈中,竟一个男子也没有。 没有男子,也没有客人,大堂里坐了三四个白衣女子。 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衣女掌柜看到他,上前道:“这位客官,小店被人包下,暂不接待外客。” “我来找人。”云怀瑾沉着脸,道:“请问,镇北王妃云晚意是住在这儿吗?” 听到找云晚意,掌柜的拿不定主意,上下打量着云怀瑾:“你是?” “我叫云怀瑾,是云晚意的长兄。”云怀瑾自报家门,决定先礼后兵:“根据我查到的线索,她应该住在你们这儿。” “劳烦掌柜的通传一声,让我们兄妹二人见一见。” 云晚意是玉夫人的贵客,白衣女掌柜可没这个权利让她见别人,现在玉夫人又不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想了想,直接否认:“这位公子,小店没有您要找的人,要不,您换个地方问问?” “不可能。”云怀瑾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神色凌厉无比:“家妹失踪几日,家里人都很担忧,既然掌柜不肯通融,我只好自己上楼确认了!” 白衣女掌柜立刻戒备,招呼其他女子:“有人闹事!” 几人不约而同拿着白绫上前,摆下一个阵法。 云怀瑾只想快点看到云晚意,确定她安全与否,哪里还顾得上大寒的叮嘱,直接拔剑,和四个人缠斗在一起。 楼下刀光剑影,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云晚意终于察觉不对,担心是常景棣身份被人识破而产生的打斗,赶紧出门察看情况。 开门,却瞧见二楼最前房间门口,常景棣也正出来。 不是他。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没打算下楼凑这份热闹,准备回房。 常景棣却叫住她:“是云怀瑾,他担心你的安危,一路打探寻过来了。” 云晚意没想到除了常景棣,竟然还有人能为她寻到这儿,感慨之余,赶紧提起裙角飞奔下楼。 白衣女子自小训练,又结成阵法,如戳不动的铁桶。 云怀瑾长途跋涉后精疲力尽,僵持许久后很快露出颓势。 掌柜瞧准机会,甩出白绫狠狠打在他心口。 别看只是白绫,里面似乎包裹着石头,一下将云怀瑾击倒在地。 云怀瑾嘴角几乎立刻溢出殷红的血迹! 云晚意就是这时候赶到的,眼看掌柜还要乘胜追击,赶紧开口:“住手!” 女掌柜闻言,总算停下攻击,解释道:“王妃,此人自称是您的兄长借机闹事,说是寻您,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是我兄长。”云晚意察看云怀瑾的伤势,顺带回头,狠狠盯着掌柜。 她的目光如即将下口的雄狮般骇然,女掌柜有几分心虚:“玉夫人下令,福来客栈不接待外人,何况是言行粗鲁想找茬的人。” “再说,夫人也不让您擅自离开这儿!” “玉夫人只说我不能走出尘赣县,可没说不让人见我。”云晚意微眯着眼,眼底的危险更浓:“你不经通报,竟然把我哥哥打成这样!” “这一下伤得不轻,是不是要还回来呢?” 云怀瑾身子猛然一僵。 哥哥,云晚意终于肯说出这个词了,虽然是在这个情况下。 还在维护他,给他讨回公道。 也值了。 不过转念想到福来客栈是玉夫人的地盘,云怀瑾后知后觉,拉了拉她的衣袖:“晚意,我没什么事,不需要为了我得罪她们。” 第378章 玉夫人的老巢 云晚意过于惊诧,细微的表情来不及隐藏,玉夫人一眼就看出她情绪波动。 尤其是云晚意盯着自己的戒指出神,玉夫人顺着她的视线,问道:“王妃喜欢我的戒指?” “是啊。”云晚意顿了顿,调整好表情,道:“这玉种似乎很特别,从来没在市面上售卖。” “那是自然。”玉夫人抚摸着戒指上的玉,轻声道:“这叫千丝玉,天然而生,大几百年难出一方,乃珍宝中的无价之宝。” 云晚意顺着她的话往下,故作疑惑道:“有这么珍贵吗,我怎么似乎在别处看到过?” “不可能!”玉夫人脱口而出,否认的同时,又觉得不对,轻咳几声,道:“你在哪儿见过?” “好像是……”云晚意卖了个关子:“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总之是回上城后,忘了地方。” “你确定是这种玉?”玉夫人疑惑的盯着她的脸,质疑道。 “当然。”云晚意眯着眼,叹道:“这玉里面的丝髓十分特别,如粉色的羽毛似的,流光溢彩,叫人过目不忘。” “试问,还有别的玉种与之相似吗?” 千丝玉仿都仿不了,的确没有。 玉夫人想到云晚意的身份,又想到千丝玉簪是在苏家找到的,乃是苏锦的遗物,觉得云晚意没说谎。 她没打算继续往下追问,示意云晚意施针。 云晚意却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是在淮安侯府大夫人那里见过,她似乎还提到了一个名字,叫,叫……” 玉夫人的手猛然收紧,生怕错过一个字,坐直了身子紧张道:“叫什么?” “嘶,最近担惊受怕又睡不好,记性太差了。”云晚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拍了拍脑门,道:“叫什么来着?” “哎呀,真想不起来了,先施针吧,保不齐无意间就想起来了。” “你再想想。”玉夫人却不肯让看,猛然拔高声音,道:“不是说你记性极好,过目不忘吗?” 云晚意本就是胡诌,为了诈一诈玉夫人,没想到玉夫人这般沉不住气! 她肯定不可能把连珏的名字说出来,只摇头道:“真想不起来,夫人总不能强人所难。” 第379章 他们大意被暗算 瀑布依旧,急急飞流。 光凭肉眼看,完全看不出什么机关所在。 且昨晚常景棣没能看到开启机关的位置,两人站在瀑布旁边摸索着。 “就在这边。”常景棣走到玉夫人一行人停留的位置,蹙眉道:“稍作停顿后,瀑布就断开了。” “期间并未看到有人有奇怪的动作,这断开的机关会在哪儿呢?” 云晚意沿着他说的位置仔细查看,没看到打开机关的设置。 常景棣也没看到。 云晚意环顾一周,查看四处的布局。 这个瀑布所在的位置极为微妙,背靠断崖群山,前面则是在山和平地间,形成了一个聚宝盆的地貌。 瀑布流水顺着逢中而过的小河往外蜿蜒,没入山后。 听着瀑布飞溅的声音,云晚意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个瀑布,并非天然形成。” 常景棣明显一愣,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往上看,疑惑道:“你是说,人工开凿?” “这么高的山,可能做到吗,就算能弄出瀑布的雏形,源源不断的水流也成了问题所在。” “我没看错。”云晚意顺着他的视线朝上,解释道:“这位置是个聚宝福地,水应该是底下暗泉,不应该是浮在表象的瀑布。” “经过人工打造后,水从底下引出,变成巨大的瀑布后,又归于底下,往此循环。” 常景棣听懂了这番解释,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人工修建瀑布,还要和你说的一样引水循环,不是短短时日能做到的。” “况且,北荣一向看重风水,尘赣县的人怎么可能同意,用瀑布断流聚宝盆的地形?” 云晚意联想到之前的事,轻笑道:“有个很好的契机。” “你是说,十几年前的瘟症?”常景棣很快抓住了问题所在,疑惑道:“若真是如此,倒的确是个时机!” “瘟症忽然而起,让整个尘赣县陷入危机,再出现一个所谓高人指点,让这地下水成为瀑布。” 云晚意点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根据地形和布局来看,这机关并不是一草一木亦或者石头,而在我们脚下。” “脚下?”常景棣低头看了眼。 他们所在的位置,全是厚厚的青石板。 云晚意嗯了一声,抬脚在石板上来回走动。 常景棣对玄门和八卦不甚了解,只从她的动作看出和十二星宿有关。 云晚意绕着青石板走完,瀑布戛然而止,从中断开。 “真的开了!”常景棣惊叹道:“没想到你还精通布阵!” 云晚意一笑,狡黠的眨眨眼:“王爷忘了吗,岐黄之术和这些有关,学医的时候顺手就学了些。” “先进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情况。” 常景棣将她拉住,轻声道:“我在前面探路,你发现不对,立刻出去。” 云晚意没有拒绝,任由他拉着她的手。 两人进去后,瀑布自动降落,从外边看,压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瀑布内漆黑一片,常景棣用火折子引燃早就准备好的火把,这才看到里面竟还有一道厚重的石门。 云晚意凭借对布阵的研究,顺利的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灯火通明的木楼,足有七层。 木楼不远处,有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河,正是云晚意猜想的暗流。 常景棣熄灭火把,沉声道:“没想到这山内,竟然还能建造出如此宏伟的高楼。” “的确不得了。”云晚意环顾着高楼,道:“按照这规模来看,几年之内是建不成的。” “玉夫人不知道提前多久,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不管她用了多久,威胁到我们也得铲除。”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低声道:“先去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云晚意又嗯了一声。 她心里还是在疑惑,要想在山体内部建造木楼,除了人工,还得处理这里面很多问题。 比如吃喝拉撒都要用上的水,还有必不可少的空气…… 第382章 棋如人生,走一步看十步 事到如今,琅琊王和常楚楚以为是皇上在陷害他们! 父女二人紧紧盯着门口,都想知道皇上收买的是谁。 在太监的带领下,一个完全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竟是声称病重不起的琅琊王妃! 那一刻,琅琊王顾不得还在殿前,起身狠狠指着琅琊王妃:“肖蝶,你竟然敢构陷本王!” 琅琊王妃冷冷的看了眼琅琊王,跪下给太后和皇上行礼。 “琅琊王妃身子不好,起来说话吧。”皇上抬了抬手,朝身边的人道:“给王妃赐座。” 说完,又沉眼看向琅琊王。 琅琊王自知不该如此,赶紧跪下,急急道:“皇上,她就是个心机叵测的毒妇,您可别被她骗了!” “是非如何,孤自有决断。”皇上冷眸扫过,朝琅琊王妃道:“孤在此,琅琊王妃尽管说,没人能威胁你。” 琅琊王妃压抑的咳嗽了几声,谢过皇上后,道:“臣妇病了多年,不问世事,本不想来上城,以免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失仪。” “琅琊王却非要带着臣妇前来,目的是为掩人耳目,这些年在外人眼中,他与臣妇伉俪情深,实则是做戏罢了。” “如皇上所料,在琅琊王心里,始终都只有蝶凝一个女人罢了,当年娶臣妇,不过因为臣妇名字里有个蝶子。” “容貌恰好和蝶凝有几分相似,没想到这相似,会让臣妇搭上一辈子!” 琅琊王妃越说越激动,用帕子捂着嘴,别开脸咳嗽不止。 皇上和太后都没说话,琅琊王忍不住,打断道:“肖蝶,你少胡说八道,当年不是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我吗?” “是,那时我瞎了眼被你蒙蔽,逼着母族答应帮扶你。”琅琊王妃捏紧手帕,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激动道。 “我以为你真的心悦于我,对你百般讨好,谁知道你越过我,只看到藏在心里的蝶凝,甚至不惜让我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皇上和太后面面相觑。 太后沉声问道:“既是如此,这常楚楚……” 琅琊王妃整理好情绪,低声道:“回太后娘娘,常楚楚并非臣妇和琅琊王的女儿,而是琅琊王在外,和蛊族女子结合生下的孽种!” “琅琊王知道蛊族不容于世,那蛊族女子更面似蝶凝,不敢让她露面,便利用臣妇对他的爱意,把常楚楚记在臣妇名下。” “臣妇当年是有过一个孩子,可惜因为发现蝶凝还有蛊族女子的事,和琅琊王大闹惊了胎,差点一尸两命。” “琅琊王因为臣妇辱骂蝶凝,命人在臣妇小月子时喝的药中加了毒,不能再有孕!” 哪怕对琅琊王早就死心,哪怕压抑着心头恨意,说起这些往事,琅琊王妃依旧本能的颤抖着。 太后听的蹙起眉心,满是厌恶:“琅琊王,当年你因为帝氏蝶凝恍若疯魔,和皇上离心,和哀家生分。” “本以为蝶凝死后,你乃真心悔改,同意迎娶肖氏女子为妻,没想到你竟是这种龌龊心思。” “太后娘娘,一切都是肖蝶一面之词。”琅琊王咬着牙,道:“肖蝶失去孩子后恍惚,神志不清。” “她病了这么多年,觉得谁都要害她,为此不惜陷害微臣!” 皇上握紧拳头,使劲锤在桌上:“闭嘴,让琅琊王妃继续说完!” 琅琊王妃的声音因为愤怒怨恨而颤抖,却又十分清晰:“琅琊王对蝶凝的死久久不能释怀,早就谋划对付皇上。” “他让常楚楚跟着蛊族女子学蛊多年,等时机成熟后,让常楚楚乔装打扮混入上城,阴差阳错住在淮安侯府。” 第383章 消失的臭老鼠 自打云晚意出嫁后,她还没回过淮安侯府。 按照规矩应该是三日回门,但成婚第一天她就被掳走,常景棣对外称病,今天应该是第五天了。 云怀瑾把人带回来时,特意从北面进来,绕了大半圈,整个城内的人都知晓。 云恒益和老太君得到消息,早早在门口等着。 云晚意下了牛车,虽然狼狈了些,看上去并没异常。 老太君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双手合十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回来就好。” 得知她被贼人掳走,老太君担惊受怕,吓都吓死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云晚意生的过于貌美,万一失了清白,别说她自个儿要被休弃,整个淮安侯府都要被她的恶名连累! 云恒益也是担心这层,铁青着脸责怪道:“新婚第一日就被掳走,还是在和熙然郡主逛街的情况下,你不知道最近城里传的多难听!”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云晚意刚下牛车,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白,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 风波也不能撼动她的美,只会在美上更添惹人心疼的怜。 这么看去,和连珏的确很相似。 云恒益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也就短短一瞬,稍纵即逝。 他当年为了前途,能放弃连珏和苏锦在一起,明明猜到以苏锦的性子不会放过连珏,照样心安理得的享受苏家姻亲带来的好处。 如今,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反目成仇,并不亲近的女儿动摇? 何况云晚意与连珏相似的黑眸中,尽是嘲讽,仿佛看穿了云恒益心中的小九九。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云恒益不敢和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对视了,她那双眼明明澄澈,却又如深渊莫测。 云恒益清了清嗓子,改口道:“谁都知道镇北王身子不好,你会医术,嫁给王爷后,应该好好照顾王爷。” “新婚头一日就抛下生着病的夫君,转而约着人去买裙子买簪子,还一不留神被人掳走,难道我这当父亲的,教训不得你?” “侯爷说得声明大义,难道不知我为何被掳?”云晚意直视着他的眼睛,轻笑道。 云恒益满口大义僵住,表情十分难堪。 显然,他是知道的。 云怀书和云怀瑜的事瞒着老太君,却没瞒着他。 云恒益清楚的知晓,是云怀瑜勾结了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云怀书几人赶过去阻拦,不小心受伤。 云晚意是为了云怀书的命,这才跟那群贼子走! 云怀瑾蹙着眉,对云恒益的指责也很不满:“父亲,晚意也是被迫了,不能一出事就怪她啊!” 云恒益指责的噎在嘴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太君瞧着父女两人你来我往,眼瞧着又要闹起来,赶紧打着圆场:“怀瑾说的对,再说晚意深受王爷喜欢,出来逛街必也是王爷答应的。” “只要平安回来,其他都不重要,赶紧进去吧,我叫人把萃兰苑打扫的很干净,就等你们回门了。” “不必了。”云晚意烦躁的按着眉心,道:“听说王爷病重,我必须赶回去,反正这淮安侯府并不欢迎我。”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老太君哂笑道:“你父亲也是担心你,万一这名头损了,对你……” 第385章 反常的双喜 本就处在盛怒中的玉夫人,因为常牧云这声质问,更是暴跳如雷。 “你在质问我?”玉夫人眼底含着风雨欲来时的雷霆闪电。 常牧云垂下眼眸,隐藏起所有不满的情绪,道:“玉夫人,从云晚意去尘赣县时,我曾刻意交代过,她不能再回上城。” “她知晓草上飞是我的人,也知晓我在私下的运作计划,她安全回来不止影响我,也影响夫人您的计划。” “我难道不知这些?”玉夫人气的把桌上仅存的茶碗杂碎,反问道:“说起来,我还找你问责呢,云晚意怎么可能乖乖就擒。” “你难道就没想过其中蹊跷,她和淮安侯府的人素来有仇怨,又如何肯为云怀书豁出自己的命?” 云怀书没想到玉夫人会拿这些说事。 他越发怀疑林逸的猜测是真。 毕竟云晚意有的是他们意想不到的手段,和玉夫人达成协议也不奇怪! 常牧云咬着牙,道:“巷子里的人都能作证,云晚意是自愿跟草上飞回来的……” 话没说完,玉夫人就不悦打断:“自愿?这更是蹊跷,你当初可没跟我说这些,还有你那心腹侍卫,竟会帮云晚意说话。” “若非我帮你灭口,只怕还要闯出更大的祸端,难道你没想过,是你那心腹侍卫出了问题?!” “不可能。”常牧云下意识反驳:“追风对我忠心不二,绝对不可能听命于云晚意!” 玉夫人见他还是如此,怒极反笑道:“好啊,常牧云,本夫人说一句,你要顶三句。” “养条狗它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成事不足还借口多多,养你何用,滚,滚出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逸才站出来圆场:“夫人息怒,三皇子也是接受不了自己心腹叛变的事,这才情绪失控。” “大家合作这么久,彼此都有了默契,临时换人还得打算,从头再来。” 说完,又朝常牧云道:“夫人面前,你可别胡说乱来,给夫人道个歉吧!” 计划已经这样了,再换人的确来不及。 几人都心知肚明,常牧云顺势低头,道:“玉夫人,是我一时间失了分寸,还是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吧。” “云晚意回到上城,肯定会对我下手,她冰雪聪明,在尘赣县几日,未必对尘赣县的一切毫无察觉,我们该合力对付她。” 林逸接过话,带着试探道:“云晚意处处阻挠,坏我们的大事,反正留着无用,不如直接找机会杀了,一了百了!” “不可!” “不行!” 两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常牧云的。 他一直想得到云晚意,不管云晚意在他所有的算计中充当什么角色,他都要留她一命! 另一道,则是玉夫人。 林逸和常牧云对此都非常惊疑。 早在最开始,玉夫人就曾提议杀了云晚意,是常牧云百般解释求情,这才熄了玉夫人这个想法。 时隔一月,云晚意去了趟尘赣县,玉夫人竟然改口了? 林逸和常牧云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云晚意能出来,绝对是玉夫人主动放人! 常牧云沉着脸,不好说话。 林逸顿了顿,故作不解:“为何,我记得夫人很久前就要杀了她。” 玉夫人当然不能说出连珏的事,含糊其辞道:“留下她还有用。” 林逸紧追不舍,问道:“她和我们站在敌对的位置,就算为镇北王也不可能与我们合作,能有什么用?” 玉夫人见糊弄不得,只能找借口道:“我最近头疾发作,需要她给的方子缓解,等她彻底无用,不需要你说,我自会除了她!” 扫见林逸面上的疑惑,玉夫人话锋一转,道:“琅琊王和常楚楚的死,你们要想法子弥补,尽快找到合适的蛊师。” “先回去吧,这阵子打起精神,不能再出别的纰漏!” 林逸和常牧云同步出了泰和医馆,没有避讳,直接去了司天监。 不等坐下,林逸就道:“我说什么来着,玉夫人绝对和云晚意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她怎么可能说那番话?” 常牧云沉着脸,道:“我为玉夫人鞍前马后,她却要来这一招,看来我们要想法子脱离她的掌控了!” 林逸讥诮一笑:“脱离,谈何容易,她给我们吃下的药,只有她有解药!” “若。”常牧云抬头,视线和林逸相对,带着如饿狼般的狠辣:“我们和玉夫人一样呢?” “和她一样?”林逸瞬间明白:“你是说,也和云晚意合作?” “当然。”常牧云咬着牙,道:“云晚意的医术连蛊毒都能解开,这点毒肯定不在话下。” “我不方便出面,你跟她说,就以玉夫人为诱饵!” 林逸明白该怎么做,点头道:“好,我会找机会去的。” 几人自以为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一切都在云晚意的算计中。 她回来的路上,就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 这几日,她都在镇北王府,以给常景棣侍疾的名义足不出户。 她要让林逸和常牧云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 而玉夫人在上城,不能够正大光明来镇北王府,只能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指望找机会再见。 难得的安静了几日,云晚意听说双喜情绪不好,开导双喜去了。 双喜伤是好了很多,只是人一日比一日沉默,以前还肯和寒露说说话,现在完全不肯开口。 药还照常吃,但饭食吃的很少,这么下去不利于恢复,人也要憋出问题。 云晚意进屋时,双喜侧头盯着墙面发呆,压根没察觉。 “怎么我出去几天,你就又不听话了?”云晚意轻声开口,打断双喜的发愣。 双喜回头,云晚意这才看到那她满脸的泪痕。 “怎么回事?”云晚意轻松的语气陡然凌厉,起身问寒露:“是不是王府有人嚼舌根子了,还是有人虐待了她?” 寒露苦着脸,道:“王府上下谁都知道王爷疼您入骨,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扒下来逗您开心,谁敢对您带来的人乱说?” “自打咱们来了王府,双喜和奴婢几人住在一起,王府的人不会踏足。” “那这是怎么了?”云晚意收了收语气,道:“双喜,你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替你找回公道。” 双喜摇着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牵了线的往下:“王妃,您别管奴婢,让奴婢去死吧?” “好端端的,又在说什么傻话?”云晚意顿了顿,拿出帕子给双喜拭去眼泪,叹道:“我会治好你的,只是身后的伤口不容易愈合。” “等这一道疤结痂了,你便能下地行走,不会留下什么后症……” “不,王妃。”双喜越说越激动,咬着牙道:“让奴婢死,奴婢不想活了,一日都等不得,若不是为了见您最后一面,奴婢早就咬舌自尽。” 双喜实在过于激动,云晚意安抚许久,她哭的昏厥,也非说一心求死。 看着昏睡过去的双喜,云晚意默默给她盖好被子,带着寒露出门,问询道:“双喜这丫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你跟我说个实话,这阵子到底还有谁去看她了,总要知道她的心结所在,不然时时刻刻看着,以防她自尽,大家都累。” 寒露一头雾水:“奴婢不敢对您撒谎,奴婢在时,的确没人去看她,但奴婢离开后……” 说到这,寒露猛然一顿,神色古怪道:“惊蛰,他应该去过。” “惊蛰?”云晚意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上去,疑惑道:“他来做什么?” “王爷随您去尘赣县了,惊蛰和王爷身形相仿,戴了人皮面具装王爷应付太医院的人。”寒露解释道:“他不能出去,也不能乱走。” “那日闲聊时问起双喜,奴婢说双喜受伤,他当时有些不对劲,似乎说起要去看双喜。” “但奴婢只是猜测……” 话没说完,云晚意已经朝书房去了。 她来的太急,没叫人通报,恰好撞上了来给常景棣汇报的谷雨。 “谷雨?”云晚意脚步微顿,狐疑道:“你怎么在这儿?” 书房禁地,连她都极少来! “给王妃请安。”谷雨心跳加快,垂下眼眸解释:“主子让小人送些东西给王爷。” 帝景和常景棣关系很好,为常景棣收集情报,也有可能。 云晚意无意打探和她无关的事,顿了顿,还是以大夫和病人的身份,问道:“许久不见你主子,他身体可恢复了?” “劳王妃关心。”谷雨尴尬一笑,道:“有您给的解药和施针,主子如今和常人无意。” “那就好。”云晚意无意多谈,道:“你先回去吧,不用说起今日见过我。” 谷雨擦了把额头,道:“是。” 谷雨走出去老远,加快的心跳还是不止。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谁知道云晚意站在书房的台阶上,正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眼,直接对视上了! 谷雨如同见了鬼,飞一般逃离了原地! 云晚意却觉得奇怪,问身边的寒露道:“你有没有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很奇怪,像是惊慌失措,又像是秘密被抓的恐惧。” 寒露是清楚其中关系的,为谷雨打着圆场,道:“是您多想了吧,他就是个传递消息的。” 云晚意没说什么,转身敲响了书房的门。 开门的正是惊蛰。 云晚意二话不说,直接问道:“惊蛰,你去看双喜了?” “啊?”惊蛰一愣,行礼都忘了,磕磕巴巴道:“是。” 云晚意忽然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惊蛰脸上:“大胆东西,到底跟双喜说了些什么?!” 云晚意力气极大,饶是练家子惊蛰,也被她一巴掌掴的差点摔倒。 常景棣闻讯赶来,抚着云晚意的手,道:“要打人也得拿着东西,他皮糙肉厚的,别把手给打坏了。” 云晚意甩开常景棣的手,冷笑道:“王爷难道不问我为何打他?” “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出手,肯定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常景棣一边哄着云晚意,看向惊蛰的眼神格外冰凉。 惊蛰吓得跪在地上,连声喊冤:“王爷,属下真的不知道哪里惹到王妃了,王妃,请您明示。” “都说到双喜了,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些?”云晚意甩开衣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质问道:“你去看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惊蛰一头雾水:“什么都没说啊!” “惊蛰。”寒露小声提醒:“你去看过双喜后,她性子大变,寻死觅活,双喜对王妃可不仅仅是个婢子,你想好了再说。” “还不赶紧说?”常景棣沉声呵道。 惊蛰哭丧着脸,道:“属下知道双喜受伤,前去探望,谁知道她光说些颓废的话,满口都是丧气。” “属下好言不得,就激了她几句……” 话没说完,云晚意气不过,又给了惊蛰一脚:“混账,双喜因我才受伤,好不容易让她开心了些,你口没遮拦惹她做什么?” 惊蛰那张嘴谁都知道,没个把门的又不经脑子。 他口中的“激”,肯定很难听! 也难怪双喜忽然要死要活。 常景棣沉着脸,怒道:“看来你真的很闲,还有时间去招惹王妃的人,去找天雷领罚吧!” “不,不是这样的。”惊蛰涨红了脸,辩解道:“属下没有恶意,实在是,实在是……” “有话好好说!”云晚意气急了,也知晓惊蛰平时没坏心,没好气道。 “属下中意双喜。”惊蛰闭着眼,脱口而出,道:“属下不想见她太过丧气,想另辟蹊径,让她振作起来好好养伤!” 第386章 定下婚事 谁都没料到,惊蛰竟然是这个答案。 云晚意满是疑惑:“你?中意双喜?什么时候开始的?” 惊蛰脸红如猪肝,低头道:“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双喜她活泼可爱,性子耿直,天真烂漫又纯白。” “听说她受伤后,属下心急如焚,带着东西好意去看望,谁知她却误会了属下。” “属下说的那些违心话,全是为了想让她好起来,没有恶意,也不是真的,请王妃和王爷明鉴。” “以你们两人见面就掐架斗嘴的性子。”云晚意扶了扶额头,无奈道:“你说了些什么?” 惊蛰头垂得更低:“回想起来,似乎真的很伤人!” “直接说。”常景棣听不下去他婆婆妈妈的解释,不耐道。 惊蛰不敢支吾,声如蚊蝇:“属下说她要成瘫子了,性子也不好,到时候嫁不出去,没人要……” “嘶……”常景棣抽了一口气,实在无奈:“你到底怎么想的,对喜欢的女孩子说这些?” 曾经惊蛰还说起过,他不上道,和云大小姐间毫无进展,主动出谋划策来着! 怎么轮到惊蛰自个儿身上,就变得如此迟钝?! 惊蛰反倒是委屈上了:“属下和双喜见面就斗嘴,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么说,会激起她的斗志,让她快速恢复。” “谁知道她这回经不得打击……不过王妃,属下保证,不管双喜是不是变成瘫子,还能不能恢复,属下都会娶她!” “属下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腿而嫌弃!” 云晚意反应过来后,又好气又好笑:“娶不娶的还早呢,跟我去给双喜道歉!” “王妃。”惊蛰一顿,为难道:“双喜是不是恨死属下了,不想再看到属下?” “要不,属下去准备准备,等下去见双喜吧?” “准备什么?”常景棣大手一挥,道:“本王曾赏给你那些东西,还不够好吗,比你自己准备些不入流的好。” 惊蛰赶紧回屋,拿上几只金簪子,跟着云晚意去看双喜。 双喜已经清醒了,小满守在榻前照顾,可双喜依旧寻死觅活,闹累了就一言不发。 云晚意进屋和双喜说了两句,犹豫道:“惊蛰先前说了些难听的话,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心悦你才口不择言。” “你别放在心上,他就在外边,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不需要。”双喜默默垂泪,哽咽道:“王妃,奴婢知道您为了奴婢,前去找惊蛰了,但是逼迫出来的话并非真心。” “奴婢,实在是不需要这些。” “是真的。”云晚意叹了一声,道:“那家伙喜欢逗你,跟你斗嘴,实则是喜欢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别别扭扭。” “唉,我让他进来跟你说,你就懂了。” 双喜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云晚意的提议。 别人说的再多,不如双喜自己去看,何况他们教育了惊蛰一番,他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云晚意退出来后,惊蛰带着各种东西进了屋子。 寒露在门口把门带上,旋即低声道:“王妃,惊蛰那狗脑子,能说的好话吗?” “若只是惊蛰一厢情愿,我不会做这个决定,你难道没发现,双喜对惊蛰也有些感情?”云晚意揪下旁边的常青树叶,在手中把玩着,道。 寒露听的云里雾里:“没有吧,这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碰上总要争执几句。” “双喜性子纯良,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是经历了一番变故。”云晚意叹了一声,道。 “她每次和惊蛰争执时,耳朵总是微红,就算只是提到惊蛰的名字,她依旧会耳朵变红,足以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双喜这孩子跟着我受了很多罪,若能得一个真心疼爱她,护着她的人,我也放心。” 越说,寒露越是不解。 她跟随云晚意的时间不短,知晓云晚意对她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从不吝啬。 说个不好听的,她们这些婢子,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过的还要滋润。 第387章 换命盒子 云晚意只看了眼那盒子,就觉察出不对。 盒子呈一种诡异的圆,却又不甚圆,上布满复杂诡异的花纹,打眼一看,就好像是层层叠叠的藤蔓,却又和藤蔓不同。 藤蔓包裹中,隐约刻着一个若影若现的人影。 接过盒子,一股凭空出现的寒意铺面而来。 苏震天把盒子放在云晚意手心后,深深叹道:“我找人看过,都说这东西邪性无比,却又都不知道是什么。” “撬开后,里面竟也有你的八字,还有一缕不知来路的头发!” 苏震天说话间,云晚意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一片漆黑,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里面有一张黑红色的纸,上面写着云晚意的生辰八字。 且那张纸被一缕花白的头发环绕着,打了个玄门中人才会的结。 除了写着八字的纸和头发,盒子底下还铺着一层黄色的符纸,上面全是用朱砂画满了符咒。 云晚意准备拿起其中一张看清楚,没想到刚伸手,却被什么猛然刺了一下。 盒子里实在太暗,又是晚上,等看清楚那根埋在符纸中的骨刺时,一颗血珠凝结在指间,又沾上了黄色的符纸。 云晚意无法分辨那骨刺用什么做的,像是蛇骨之类。 她放下骨刺,捡起沾了血的符纸看了眼。 上面的符咒也十分诡异,她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 “晚意,这些,到底是什么?”苏震天见她久久不语,赶紧追问道:“对你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出事?” “没什么事。”云晚意合上盒子,拿出帕子包裹指间,道:“外祖父别担心,我会找人继续查的。” 苏震天却一点也放不下心,无奈道:“那咺引道长的确有几分本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一个老婆子,只怕是为了对付你。” “而且这几日,你外祖母心智都发生了变化,糊里糊涂,除了我,竟然时不时不认人了!” “我怀疑,是那咺引道长搞的鬼,在你外祖母身上下了咒!” 云晚意把锦盒放到一边,道:“咺引道长既是为了对付我,不该对外祖母下手,明儿我找机会去一趟将军府。” “好。”苏震天起身,拢紧衣裳,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送走苏震天,云晚意拿着锦盒找到扮做常嬷嬷的算卜子。 算卜子看到那盒子,不等云晚意说话,脸色骤然变色:“你怎么敢用这种东西?!” “师父知道这是什么?”云晚意把盒子放在桌上,疑惑道。 “这不是你做的?”算卜子听她语气不对,视线从盒子上,缓缓转移到云晚意脸上,疑惑和惊诧却丝毫不褪色。 云晚意摇摇头:“里面放着我的生辰八字,和一缕不知名的白发,不清楚来路,许是咺引道长所做!” “什么?”算卜子一听顿时急了,打开盒子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等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和符咒,算卜子更是着急,骂道:“杀千刀的邪道,真不怕遭天谴吗,这种损阴德的事也做!” 云晚意越发好奇:“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从前学习八卦阵法时,我曾跟你提起过一次。”算卜子深吸一口气,指着盒子道:“知道为何是这形状吗?” 盒子实在是奇怪,前所未见,云晚意按着脑门,尘封的记忆浮上脑海,猛然想到了:“这盒子是用人的头骨所作!” 师父曾提过一嘴,大恶之人的头骨在特殊的符水中浸泡,再以黑蛇蛇皮包裹,里面也是如此。 制成后,配合特殊的符咒做法,会成为换命格的容器! 那些似藤蔓的纹路,正是蛇皮经过处理后才有的。 算卜子寒着脸,缓缓点头。 “所以,这是换命格的东西!”云晚意后知后觉,浑身冰凉:“里面放着我的八字,有人要换我的命格?!” 算卜子叹了一声,道:“原以为这些个邪门东西,早就被销毁了,可没想到竟还有人会。” “可,为什么?”云晚意只觉得浑身发冷,苦笑道:“我这命格有什么好换的?” 前世她死的那般惨烈,若非机缘巧合重生,她早就入了轮回。 非富非贵,也没有大运,这样的命格要来何用? 算卜子脸色微变,叹道:“或许,都是机缘巧合下的命定吧。” 这一提醒,云晚意陡然想到传言中的两名之身,恍然道:“有人想要我两命之身的命格?” “是。”算卜子捡起沾了血的符纸,无力道:“你的血沾染上了,只怕……” 阵法要成! 一旦换了命格,云晚意命不久矣! 云晚意周身的寒意更甚:“可有办法解开?” “有。”算卜子缓缓点头:“根据我看过的记载,需要找到下阵之人。” “至于后面的,我来帮你,你不需要知道。” “下阵的人是咺引道长。”云晚意笃定道:“我和他见过几次,两命之身也是他和林逸传出来的!” “那就把他抓来!”算卜子寒着脸,道:“好在这阵法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启动,我们还有时间。” 云晚意似有为难,犹豫道:“咺引道长被常牧云引荐给了皇上,如今在皇宫中,深得皇上信赖。” “要想把他抓过来,不简单。” “有时间,能谋划。”算卜子点了点盒子,道:“这东西在哪儿来的,顺着这条线,逼得咺引道长主动出面。” 云晚意想到苏震天说的那些话,道:“我明日去一趟苏将军府,大概能查到问题所在。” “嗯,行事小心,除了我们玄医一脉,这世间或许还存着些隐秘的高人。”算卜子叮嘱道:“这一次也算给你的提醒。” 云晚意又和算卜子说了会儿话,才回自己的院子。 意外的是,常景棣竟然也在。 常景棣新婚夜住在偏方,此后都在书房宿着,晚上不会来打扰云晚意。 难道他要搬回来住? 云晚意正疑惑的时候,常景棣已经开口:“晚意,太后要召见常嬷嬷。” “嗯?”云晚意一愣,满是不解道:“太后将常嬷嬷算作我的陪嫁,如今常嬷嬷是我的人,太后召见做什么?” “说是有些旧事要问她。”常景棣深吸一口气:“但我派人打听过,太后下决定前,常牧云去过寿宁宫。” 云晚意顿时明白了,寒着脸道:“常牧云察觉常嬷嬷身份不对,想借太后的手查出来!” “正是如此。”常景棣分明的线条紧绷着,道:“王府周围有不少盯梢的人,定然察觉常嬷嬷去看云怀书有蹊跷。” “常牧云不傻,他当时同样查到算卜子隐藏在皇宫中,却再无音讯,唯一可疑的就是虽你出宫的常嬷嬷。” 云晚意叹了一声:“只能让人把真的常嬷嬷接回来,进宫应付。” “这王府附近都是哨子。”常景棣却不赞同,分析道:“或许常牧云就是等这一刻,等真的常嬷嬷现身。” 云晚意按着眉心,道:“太后口谕,我们总不好违背,师父不能再进宫了,常牧云逼入穷巷,会不择手段的!” “明日是双喜成婚的日子,你尽管去,我来办妥。”常景棣将焦躁的她涌入怀中,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抚道:“最近别让师父露面。” 云晚意不知道常景棣要用什么办法,这一次,好像也只能相信他去解决了。 接连两个插曲,次日双喜出嫁,云晚意心绪不宁,不安萦绕在心口久久不散。 “王妃。”双喜被立秋和寒露一左一右搀扶着,上前拜别:“多谢您的庇佑,双喜无心,要先出嫁了!” 云晚意施针后,她能短暂的走几步,但紧紧是几步而已,也不能坐着。 也因此,本来准备的花轿没用上,由惊蛰背回去。 “好好过日子。”云晚意把一个通体翠绿的镯子套在双喜手腕上,叮嘱道:“我身边不安全,出嫁后少回来。” “是。”双喜忍着眼泪,行礼道:“奴婢不会让王妃为难。” “乖。”云晚意眼眶微热,又朝等在一旁的惊蛰道:“对她好点,要是欺负了他,我不会轻饶你的!” “王妃放心。”惊蛰十分欢喜,笑的没心没肺:“属下一定会照顾好双喜,不让您失望!” 云晚意点点头,转而吩咐寒露:“吉时已到,别耽搁了,你们送亲去吧,我得去苏将军府。” 惊蛰背着双喜,寒露撑着红伞跟在身边,逐渐离开院子。 云晚意眼眶越发湿润,透过这些身影,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终于弥补遗憾,改变了双喜的结局。 “王妃。”立秋进屋拿了斗篷出来:“踏雪寻梅准备好了,不是要去苏将军府吗?” “嗯。”云晚意仰头将眼泪逼回去,长叹道:“走吧。” “王妃若舍不得双喜,又何必让他们小夫妻出去住?”立秋看她情绪低落,小声劝道:“惊蛰是王爷的人,早在王府有住的地方。” “双喜的性子,跟在我身边容易遭罪。”云晚意笑了笑,道:“出嫁了也好。” 立秋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只能跟着叹了一声。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雪花,越下越大。 从镇北王府出发,抵达苏将军府时,沿路落了厚厚一层。 苏震天一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她过来,赶紧拿着手炉给她:“还以为王妃不来了。” “答应外祖的事,怎么会不来呢?”云晚意接过手炉,问道:“外祖母如何?” “唉,早晨起来,又不认得人了!”苏震天愁眉苦脸,道:“早饭也不吃,嚷嚷着有人要杀她,把饭菜洒的满屋都是。” “那屋一地狼藉,暂时住不成了,我把人哄到了正厅,若等下她出言冲撞,你可别放在心上。” 云晚意笑了笑:“外祖父说得哪里话,到底是长辈,又生病了,我岂会计较。” 说完这话,云晚意放缓脚步,问道:“对了,外祖父昨儿拿给我的盒子,是在哪儿找到的?” 第391章 谁先动谁输 其实云晚意多余问这一句。 苏震天完全不知道内情。 苏锦死后他才从边关赶回来,苏锦身边亲近伺候的人也都死了,很多事他是从苏老夫人口中得知。 连苏老夫人也是连蒙带猜,压根不知其中种种缘由。 但,对于云晚意提出来的问题,苏震天也想过:“苏锦在上城多年,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出城,到庙里祈福上香,从未去过别处。” “就算她从别人口中知晓咺引道长这号人,按照咺引道长的实力,不可能轻易跋涉前来上城帮她。” 顿了顿,苏震天神色莫测,看向云晚意道:“且我听你外祖母提起过,她是参加苏锦的下葬后,在淮安侯府门口碰到咺引道长的。” “那咺引道长孑然一身,一身青衣白须白发,瞧着是长途跋涉奔波后的疲累,却精准的叫出你外祖母的名号。” “也正因为此,你外祖母觉得他有神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如今想来,一个从未来过上城的老道,如何一眼认出你外祖母。” “外祖父的意思,咺引道长找到外祖母,是被人唆使?”云晚意沉眼问道。 苏震天沉沉点头,复杂的神色与他沧桑的面容合一,更显黑沉:“有人利用苏锦的死,借你外祖母的手把咺引道长推出来。” “现在发生的一切,足以成为证据。” 云晚意想到更改命格的盒子,蹙眉道:“咺引道长想要我的命格,前提是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这件事,应该和我身边的人有关。” “你要小心些。”苏震天叹了一声,道:“你外祖母如今神志不清,你舅母又带着嫌疑,苏家是帮不上你了。” “王爷一直昏厥也不是个事,你医术这么好,要不……” “外祖父。”云晚意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如今的局面我也无能为力,听天由命吧,我去给外祖母开方子。” 苏震天见状,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好再说别的。 从苏将军府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熙然郡主提前派人递了消息,约她见上一面。 因为常景棣对外称病的关系,云晚意不好露面,直接从将军府到国公府,把熙然郡主带去了镇北王府。 刚上马车,熙然郡主就拉着云晚意上看下看,不住的担忧:“晚晚,可吓死了我了,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 云晚意打量着熙然郡主,短短几日不见,她略带婴儿肥的脸清瘦了不少,双颊线条分明。 云晚意不想让她担心,轻笑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还说不吓人。”熙然郡主叹了一声,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走后我瞧云怀书那死样子,吓都吓死了,那可是动真格的刀伤。” “也好在你用药丸吊着他的命,不然现在……” 说到这,熙然郡主呸呸两声,觉得不吉利,改口道:“抓走你的人到底是派来的,父亲叫人查过,云怀瑜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常牧云。”云晚意也没瞒着她,低声道:“抓走我的人是常牧云养的死士。” “什么?”熙然郡主一惊,旋即鄙夷道:“三皇子肖想皇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去皇上面前澄清,皇上也就信了。” “没想到你还是被他派人抓走,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云晚意苦笑一声,道:“事关名节,再说皇上信赖他,那死士又死无对证,我说与不说都是自取其辱。” 熙然郡主虽然耿直,却也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甘心道:“那怎么办,就这么咽下恶气,放过他了?” “怎么会。”云晚意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失笑道:“皇上不能为我讨回公道,这个哑巴亏我可不会自己吃。” 第392章 太后相求 云晚意猜的一点没错。 现在的常牧云并不好过。 他压根不知道咺引道长的真正本事,焦灼于玉夫人下达的明令,悄悄寻找着得力蛊师。 “还是没找到吗?”常牧云听到追云的汇报,心陡然下坠:“皇上的身子已经不好了,他看上去信任我,实则没有。” “要真忽然出事,这皇位指不定传给谁,我谋划这么多,忍辱负重多年,可不想为她人做嫁衣!” 追云很想带来好消息。 可不管哪一方面,都无法如愿。 追云耷拉着脑袋,小声道:“主子,蛊族一脉和玄医一脉一样,早就所剩无几。” “就算能寻到,本事也不足以为咱们办事,真正的蛊师都隐藏的很好,陡然去寻犹如大海捞针。” 常牧云不想听这些,烦躁的抓着头发,道:“继续找,三月大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傀儡阵不成,一切要化作泡影!” “林逸那边呢,还没消息吗?” 追云再度摇头:“镇北王府对外,一直称镇北王病重不起,镇北王妃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林监主没办法上门去,免得让玉夫人察觉。” “倒是今日,镇北王妃收到苏将军府的信,曾经去过苏家一趟,又接上了熙然郡主回王府。” “这林逸办事也不牢靠。”常牧云拧着眉头,戒备道:“他能和我对付玉夫人,就能再多计谋暗算我。” “那现在该怎么办?”追云小声询问道:“咺引道长深受皇上器重,他能帮我们说上话,要不让他……” 话没说完,常牧云挥手打断:“咺引道长本就是我举荐进宫的,帮我说话会引起皇上怀疑。” “罢了,先找寻蛊族的人,顺便和林逸通个气,早些寻到玉夫人控制我们的解药。” “明面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现在的局面,谁沉不住气,谁就会成为输家!” 不管究竟是几方势力在博弈,都和常牧云说得一样,明白谁先动谁输的道理。 正因为此,上城风平浪静,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这些天,云晚意和常景棣关起门下棋对弈,不问外头的事,两人感情逐渐升温,默契十足。 又是一日晚膳后,太后派人来镇北王府,请云晚意进宫。 两人吃过晚膳,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常景棣听到通报后停下脚步,疑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为何急急召你进宫?” 云晚意也不清楚,只能隐约猜到和皇上有关:“或许,是我们的转机来了。” “不好说。”常景棣担忧道:“皇上这人生性多疑,又敏感的很,怎么会同意让你去诊脉?” “我只担心是个圈套,引你进宫,再……” “皇上还没糊涂到布这种下作的局。”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伸手在常景棣胸前点了点:“王爷对外可是病入膏肓昏迷不醒。” “若皇上此时对王爷的人下手,史书工笔也好,百姓传言也好,唾沫都会淹死人。” 她的手隔着衣襟,软软的点在心口,轻飘飘如小猫抓挠。 明明是个作怪的动作,却生出诸多旖旎。 常景棣按住她的手,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你别大意,说到底,皇上是太后的亲儿子,常牧云是正经的皇室子弟。” “你第一次进宫,太后和皇后做局对付你,后来改变态度,也不代表她真的向善,都说帝王心海底针,其实不止帝王,后宫中的每个人都有几面。” 他的手带着温度,在寒夜中源源不断带来温暖。 云晚意顺势依在常景棣胸前,轻轻抱了他一下:“王爷别担心,我有办法应对的。” 她的拥抱过于短促,常景棣还没感受到,怀中的人已经抽身离开。 他心下的不安,没有因为云晚意的话放松,反而越来越重。 常景棣顿了顿,叫住云晚意:“不行,我随你进宫去,万一有圈套,可以一起应对。” “王爷。”云晚意的笑意淡下来,正色道:“谁都知道王爷如今病的厉害,所有太医束手无策。” “陡然出面,会让皇上怀疑,也会再度使我身处水深火热。” 是啊,他真是急糊涂了,没想到这层。 既是病的厉害,恢复也得有个过程,云晚意刚回来他就好了,不合理。 常景棣隐忍着,不由分说道:“那我依旧扮做惊蛰,随你进宫!” 这一次,云晚意没再阻拦。 常景棣扮做惊蛰,和云晚意一起去寿宁宫。 太后看到云晚意身边的人,挑了挑眉:“这侍卫不是镇北王府的心腹吗?” 云晚意给太后行礼,自然应道:“回太后,惊蛰的确是伺候王爷的心腹。” “不过经过被死士掳走一事,他跟着保护臣妇的安全。” “也是,你身边都是女婢,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太后没有多问,对惊蛰道:“哀家有话跟王妃说,你先出去。” 常景棣担忧的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微不可闻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出去。 除了太后眼中的惊蛰外,屋内其他伺候的人,包括邱嬷嬷和桂嬷嬷,全部离开殿内。 关起门来,太后一改刚才看到的镇定,起身几步走到云晚意跟前,急声道:“皇上不肯同意哀家的意见,让你诊脉。” “可哀家派人问过,皇上最近经常咳血流鼻血,严重的时候连耳朵里都渗出过血丝!” “太后娘娘莫急。”云晚意抚着太后坐下,疑惑道:“这么严重,太医院怎么说?” 太后听到这话,眼泪一下涌出,哽咽道:“皇上怎么可能同意太医院的人来看,他相信那几个炼丹术士的鬼话。” “还说这些症状是因为丹药起了作用,清除体内的杂质,改变体质,这才会有污血,是正常现象。” “不瞒你说,哀家和皇后撞见过术士从勤政殿出来,也曾告诫过,可皇上被术士迷了心窍,只相信他们的丹药。” “以前隔几日一吃的丹药,如今换成了每日一吃,哀家担心……你能不能想办法,在皇上不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脉?” 办法云晚意倒是有,可要执行会有风险。 太后打量着她的神色,分辨出后道:“你能想到办法,对吗?” “皇上清醒时拒绝,只能想办法让皇上昏睡。”云晚意犹豫着,面上尽是为难:“无非是迷香和迷药能做到。” “可对皇上使用迷香和迷药,乃是大罪,臣妇不敢!” “你不敢,哀家来。”太后看出她为何犹豫,点明道:“皇上是哀家的儿子,是北荣国君,不能出事。” “哀家不可能用自己的儿子来陷害你,你把迷香交给哀家。” 云晚意拿出随身携带防身用的迷药,道:“参在水里,顷刻起效。” 太后接过迷药的时候,有瞬间犹豫:“会不会影响身子?” “不会。”云晚意解释道:“只会让人昏迷,一夜之后药效自动散去。” “哀家会派人去镇北王府传话,你今儿宿在寿宁宫陪哀家。”太后捏紧药瓶,道:“今晚,务必要给皇上把脉瞧瞧!” 事情是太后去办,云晚意在寿宁宫等。 林逸得知云晚意进宫的消息,趁寿宁宫无人时候,找到了云晚意…… 第395章 怀疑易容 半夜匆匆一面,太后在跟前,皇后不敢多说。 以生病探脉为借口,把云晚意叫去,太后那边也能应付。 云晚意早就准备,不动声色到了皇后宫殿。 常景棣跟在云晚意身后,小声道:“皇后现在找你,明显不对劲,你不该答应,有太后在,皇后不敢硬来。” “她和皇上的病有关。”云晚意缓步往前,低声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皇上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北荣和百姓经不起时局动荡,能安稳渡过,尽量选择温和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几方博弈之下,常景棣没有登位的心,却要保证他们的利益。 谁来做皇上,对镇北王府至关重要! 常景棣现在是以惊蛰的身份跟着云晚意,他要避嫌,要保持距离,压根不知道昨晚勤政殿内的事。 他好奇道:“昨晚,你到底诊断出了什么?” “很奇怪。”云晚意叹了一声,绝色的面上挂着一抹愁容:“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脉象。” “不仅脉象无法查,就连皇上的面相也无法窥探,像是被人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雾。” “本来我还猜,事情必是林逸和咺引道长做的,可皇后冷不丁出现,还说了几句暗喻警告,说明她担心被我发现,刻意为之。” “会不会……”常景棣心有怀疑,问道:“咺引道长或者林逸,收买了皇后?” 云晚意摇摇头:“还不知道,所以这一趟得去,至少要揪出线索。” 说话间,两人抵达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早有准备,以身子不适为由,把伺候的所有人都遣走,只留下了云晚意。 “镇北王妃一如既往的聪明,想必在太后跟前没有胡说,对吗?”皇后瞧着云晚意行礼,试探道。 云晚意行礼后方才搭话:“皇后娘娘如此心急,冒着被太后怀疑的风险叫臣妇前来,是担心臣妇发现什么?” 皇后不想卖关子了,从贵妃榻上起身,缓缓逼近云晚意:“之前,本宫和你说起过陈年旧事。” “大家都是女人,你会理解本宫的心情,况且皇上要对镇北王下手,你身为王妃,肯定和镇北王一心,同仇敌忾。”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娘娘还不肯坦诚?”云晚意听着她话里的警告,索性直白道:“不如说说,皇后给皇上吃了什么?” 皇后一顿,目光充满审视,从她身上扫过:“你昨晚,不是查出来了吗?” 她夜半赶去,也是担心云晚意诊出结果后,和太后说什么不利于她的话。 从云晚意这幅表情看,难道没有?! 皇后在试探云晚意,云晚意同样在心中暗较各种可能。 帝后离心,皇后怨恨,要害皇上,能参在汤膳中的无非是毒,蛊。 蛊显然不是皇后能够到的,云晚意猜测道:“皇后娘娘,皇上中毒可不是小事,就算臣妇瞒着,也无法骗过太医院那群老臣。” “中毒?”皇后扬了扬眉,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不明道:“哼,太医院那群废物东西,不可能把出异常。” 语气极为笃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云晚意猜错了。 不是毒,也不是蛊。 会是什么呢? 云晚意一时间没想出来,垂眸道:“常在河边走,还是注意为好,不能大意。” “皇后娘娘若没别的事,臣妇还得回府照顾王爷,先行告退。” “走吧。”皇后心情好了不少,摆手道:“云晚意,原以为你的医术无所不能,看来……” 云晚意笑了笑:“人无完人,哪怕神医,终究只是凡人,不是神。” 从皇后宫中离开,云晚意总觉得哪儿不对。 皇后的态度,相较之前明显发生了变化。 常景棣看她愁眉不展,疑惑道:“皇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试探出了吗?” 云晚意把事情说了一遍,疑惑道:“从皇后笃定的语气能看出,皇上体内不是毒,可也明显不是蛊。” “既不是毒,又不是蛊,皇后的本事无法在此二者外做什么,大概,王爷猜对了。” 常景棣了然:“你是说,皇后和咺引道长亦或者林逸联手?” 云晚意嗯了一声。 常景棣更是不解:“林逸和咺引道长属于不同的势力,他们布局至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和皇上联手?” 云晚意摇摇头。 她也想不通这点,皇后和皇上离心,母族不盛,又无皇子傍身,唯一的女儿固伦公主远离上城,实在是没什么可图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常景棣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眉心:“年纪轻轻少皱眉头。” 这一幕,恰好被假山后避开二人的常牧云看到。 他也是进宫探望皇上的,没想到遇上云晚意出来。 因为把云晚意送去尘赣县一事,常牧云本就没打算和她照面,又看到她和侍卫离得很近说话,索性避开。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瞧见这种事! 常景棣的侍卫,再忠心也不该做此僭越之举! “嘶?”追云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爷,这,这动作也太亲昵了,镇北王妃和镇北王的心腹惊蛰,两人该不会有苟且吧?!” 常牧云脸寒到了极点:“云晚意的眼光,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可这动作过分。”追云疑惑道:“就算是王妃的心腹丫鬟也不行,何况侍卫?” 常牧云没说话,他不想打草惊蛇,远远瞧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越看,越发觉得有问题。 尤其是惊蛰的背影,和记忆中的常景棣逐渐重叠,竟然一样! 常牧云不会记错,他和常景棣见面极少,每每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常景棣的本事也好,出身也好,他望尘莫及,只能在心中窥探羡慕仰望。 因此,常景棣的身影在他脑中烙印极深。 常牧云缓缓眯起眼,道:“惊蛰这身形,是不是和镇北王没受伤时,有几分相似?” “您这么一说,的确如此!”追云大惊,捂着嘴骇然道:“该不会,这个惊蛰是镇北王假扮的吧?!” “大概如此。”常牧云笑意渐深,唇边的阴狠越发明显:“难怪云晚意底气十足,几番拒绝我,宁愿跟一个不是什么时候暴毙的瘸子成婚。” “原来,他没病,也没瘸,哼,这一出戏,越来越精彩了!” 追云小心翼翼提议道:“皇上最是忌惮镇北王,要知道镇北王装病骗人,定然盛怒,咱们这就去皇上跟前揭发。” “且慢。”常牧云带着莫测的笑意,道:“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让皇上相信?” “搞不好云晚意倒打一耙,遭殃的还是我们。” “那怎么办?”追云询问道:“难道就看他们得意?” 常牧云想到主意,气定神闲道:“先让别人出面试探,这一池水总归要浑的。” “您说的也对。”追云若有所思的点头,旋即又好奇道:“要真和我们猜想的一样,这镇北王胆儿也太大了。”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在王妃身边,竟不怕太后和皇上认出他来,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听闻江湖上有种易容术。”常牧云笑了笑:“以人皮刻画,用特殊药水泡过,可以变化成任何想要的样子。” “这种易容术及其自然,连父母兄弟都难以察觉,只有同样的药水能卸下伪装!” 云晚意和常景棣前脚刚抵达王府,后脚常牧云派的人就到了。 常景棣和惊蛰来不及调换,云晚意只好在前院先拖着人。 来人是司天监的二把手佘擎,佘擎为人刻板古怪,性格难以捉摸,素来没人和他亲近。 此时也是公事公办,面对云晚意时好无比表情:“王妃,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给镇北王做法去晦。” 云晚意双手抱肩,冷哼道:“佘大人不是道士,做什么法?” “司天监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手段。”佘擎板着脸,道:“王爷病的严重,药石无用,皇上着急不已。” “去去晦气,或许能好点。” 云晚意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你也说王爷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哪里还经得住折腾?” “如今我也只求王爷少受点罪,留一口气在,佘大人还是回去吧。” “王妃这是要违抗圣意?”佘擎面色一寒,沉声质问。 云晚意眼眶说红就红,声音里也带着无尽委屈:“哪有女子不心疼相公的,王爷这样已经很难受了,难道还要我看着他受罪吗?” 摆明了要胡搅蛮缠。 佘擎没有和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压根不知道如何应对,退后几步,道:“圣意难违,王妃若不愿,亲自去给皇上说吧。” 僵持之际,惊蛰匆匆从屋内出来,惊喜道:“王妃,王妃大喜,王爷醒了!” 云晚意了解常景棣,只需要看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真的惊蛰。 看来,屋内已经准备好了。 佘擎不知内情,意味不明道:“微臣刚到,王爷就醒了,还真巧啊!” “佘大人话里有话,我可担不起莫须有的猜想,既然王爷醒了,你要看,便去看。”云晚意带着明显的赌气,道:“只要王爷同意!” 佘擎没有拒绝,跟随云晚意进入后院。 常景棣戏份做的极为周全,后院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屋内更甚。 进门后,云晚意满是惊喜的扑到榻前,哽咽道:“王爷,您可算醒了,把我担心死了!” “没事了。”常景棣虚弱的抬起手,想要摸摸云晚意的头发,却又无力的垂下。 一眼看去,还是病的厉害,仅仅只是清醒而已。 这时,常景棣才看到一旁的人似的,疑惑道:“这,是佘擎吗,在这儿做什么?” 佘擎上前行礼:“微臣见过镇北王,王爷久病不起,微臣奉皇上的命前来,给您去去晦气。” “好。”常景棣并未拒绝,苦笑道:“多谢皇上美意。” “王爷。”云晚意哽咽着,不同意道:“您刚醒,身子哪里经得住!” “皇命不可违。”常景棣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去了晦气,或许我的病有起色,再说佘大人有分寸。” 他都同意了,云晚意只能装作勉强同意。 佘擎没有拿出符纸朱砂之类,反而掏出一个很大的瓷瓶。 “这是什么?”云晚意警惕问道。 “王妃别着急。”佘擎淡淡的解释,道:“这是微臣家传的符水,只需要抹在人的面上,就能除了印堂和名门的晦气。” 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半真半假道:“还从未听过这个法子,你小心些,陈年符水,谁知道有没有毒。” 佘擎嗯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拿出干柳条,沾了所谓符水点在常景棣面上。 一瓶药水点完,枕头和头发湿了大半,佘擎又找借口,说要符水点面,在常景棣脸上试探了一番。 想当然,没发现任何端倪。 佘擎想到常牧云的叮嘱,转眼看向一旁的惊蛰,道:“你身为王爷近侍,被王爷影响,也需要去晦气。” 惊蛰一愣:“还没听过这说法,按照佘大人而言,所有近侍都得去,你有这么多符水吗?” 佘擎又拿出一个小瓶子,道:“你接触最多,只有你需要,这点够了。” 惊蛰不情不愿的配合,当然,也没发现什么。 佘擎见状,也只能说等一段时间才能起效,以复命为由,离开了镇北王府。 常景棣从榻上起身,接过毛巾擦拭面上的药水,冷笑道:“看来进宫这一趟,还是有人察觉了端倪,以这种方式试探。” “我们只去过太后和皇后的宫殿。”云晚意不解道:“以皇后那眼神,绝对无法看破。” “应该是常牧云。”常景棣凝神,道:“他或许早有怀疑,只是碰巧这个时间派人来。” 云晚意想到常牧云的手段,蹙眉道:“他既然怀疑,必然还有别的手段,不可掉以轻心。” “王爷最近还是别出去了,有什么事,我来代劳。” 常景棣没答话,大寒忽然慌慌张张从外边进来,高喊道:“不好了,王爷,王妃!” 第396章 莫名出现的婆母 大寒一路从外边跑进来,喘息不匀,说完这句就没了下一句。 惊蛰赶紧提醒道:“你还没说话呢!” 大寒扫到常景棣的冷脸,断断续续道:“外边,外边忽然有人找上门,说是王妃的婆母。” “什么?”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开口。 常景棣冷笑道:“本王的母妃去了多年,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谁这么大胆竟敢冒充?” “是个老妇。”大寒解释道:“那老妇自称从三峰村而来,还说王妃是他家的童养媳,有云家给的文书为证。” 常景棣脸色更差了。 谁敢如此编排他的人,不想活了吗? 再说了,养大云晚意的那家子畜生,早就被他摆平,不敢拿这种事作祟。 肯定是有人嫉妒晚意,才用这种黔驴技穷的方式! “赶走!”常景棣沉着脸,不悦道:“当镇北王府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闹事吗?” 大寒看出他已经在盛怒中,哪里还敢耽搁,当即就要去赶人。 云晚意从来不知什么定亲,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养父云年富那一家子惯会吸血,若真曾和别人定亲,那次来就会以此威胁要银子要好处,岂会等到现在? “等等。”她想了想,叫住大寒道:“要有这回事,三峰村的那几个来找我,早就搅合起来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去处理。” “晚意,这种事没必要搭理。”常景棣蹙着眉,道:“用脚趾头都清楚不是真的,何必亲自去?” 云晚意一笑:“王爷从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贸然把人赶走,会越闹越大。” “况且我以为,此事和云柔柔脱不开干系,或许能从来人身上找到些线索。” “我担心他们有备而来。”常景棣又不能跟着出去,担忧道:“胡搅蛮缠,你会吃亏。” 云晚意眨眨眼:“王爷忘了,我以前也是三峰村的人,他们要在我这儿讨好,不可能!” 常景棣瞧着她俏皮又胸有成竹的样子,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鼻尖:“不可大意,他们背后有人指使铺路。” “按照从前的办法对上,很可能要吃亏。” “好,我会注意的。”云晚意想了想,朝后招手:“惊蛰,你也跟我去。” 几人还没到前院,就听到了各种怒骂传来: “云晚意那小娼妇呢,赶紧把她交出来!” “老娘就不信了,婚约文书都在手中捏着,她还敢擅自嫁人。” “就算嫁了人又如何,老娘照样把她揪回去。” “都跟我家荣胜睡过了,还敢嫁给王爷,这样的破鞋要着,王府不丢人吗!” “赶紧滚出来,云晚意,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 完全是泼妇骂街的做派,难听至极,让人听都不敢听! 大寒和惊蛰脸色都很难堪。 惊蛰小心翼翼的打量云晚意的脸色,试探道:“就是个山野泼皮,让属下们去吧,免得污染了您的耳朵。” 云晚意依旧是淡然的样子,并未因这些叫骂而皱一下眉头:“这些难听的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就没什么了。” 养母韩文秀骂出来的话,比这些难听多了。 那时候云晚意要照顾刚出生的大弟弟云大志,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能照顾的好。 韩文秀动辄就骂她是个不长眼的小贱人,没人要的小娼妇,更难听的她简直说不出口! 顿了顿,云晚意又回身朝惊蛰道:“你从侧门出去报官。” “啊?”惊蛰一愣:“王妃叫属下跟着,难道不是为了撑腰?” “不是,报官。”云晚意十分笃定:“就说有人辱骂王妃,抹黑北荣皇家的名誉。” 惊蛰犹豫了一瞬:“王妃,要不要告诉王爷?” “王爷会理解的。”云晚意已经走到大门口了,脚步顿了顿。 守门的几个侍卫瞧见云晚意,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为难的挽起衣袖道:“王妃,小人们尝试驱逐了,可外头那老妇简直不讲道理,野蛮又暴力。” “小的们上前赶人,她就躺在地上又蹬腿又哭嚎,把周围的百姓都引来了。” 侍卫手臂上青青紫紫,有抓挠出来的血痕,还有咬伤的牙印。 “无妨。”云晚意整理好衣裳上的细微褶皱,端起王妃的威压:“开门。” “啊?”受伤的侍卫纠结道:“那老妇就是个泼皮无赖,王妃出去,只怕应付不来。” “王妃叫你开门,你只管开就是。”大寒上前两步,挡在云晚意身前:“王府这么多人呢,还怕一个妇人不成?” 立秋也挡在云晚意身前:“王妃放心,有奴婢在,绝对不会让她伤到您!” 云晚意笑了笑,推开站在面前的两人:“人家的目的是我,你们两个挡着,她还怎么发挥?” “别忘了,我可随身带着防身的东西。” 大门打开,叫骂声更为清晰。 这老妇刚来不久,大寒得到消息就飞奔进屋汇报,到现在时间不长。 可老妇的声音却喊叫的嘶哑,可见其用力。 云晚意在三峰村多年,一个村子里的人都算熟悉。 她一眼就认出眼前喊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妇,是云年富隔壁家的闫翠华。 多年过去,闫翠华眉眼间的刻薄还在,随着岁月的痕迹变本加厉。 那双眉间的悬针纹,深的可以夹死蚊子,吊着三角眼,眼皮耷拉,脸上皱纹堆砌,可不是和十足的泼妇样儿? 都说相由心生,闫翠华的性子,可谓和养母韩文秀如出一辙,像一个娘胎出来似的。 两人一样的爱占小便宜,一样的无知,一样的自私,一样的没良心,一样的不讲道理。 恰好,两人都有年岁相当的长女,年岁相当的次子,所以这俩妇女合计,两家交换女儿给彼此的儿子做媳妇。 省去了聘礼,也省去嫁妆。 本来这话在云大志五岁的时候就说过,可后来日子不好过,两家因为鸡毛蒜皮的事闹矛盾,隔三差五叫骂打架,也就不作数了。 加上后来遇上饥荒,云年富一家逃难搬走,更失去联系。 时隔多年,难为闫翠华还能找上门,不是有人引路,又怎么可能? 闫翠华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云晚意来。 毕竟她印象中的云晚意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可干巴瘦弱,就跟个没发好的豆芽菜似的。 况且云晚意早就被韩文秀和云年富打怕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一双眼不敢看人,时刻低眉垂眼。 眼前的女子明艳动人,身姿婉约,就如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似的,穿的更是锦衣华服,朱钗满头。 打眼一看,娇柔尊贵,和山里出来的女子完全相悖。 本就喊的累,眼前的女子周身贵气逼人,闫翠华不敢造次,声音放低了些:“这位贵人是王府的主母吧,您通融一声,我要见云晚意!” 云晚意听的想笑。 果然是山野出来的,闫翠华压根没想过,云晚意是镇北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回的正妻王妃,王府主母,可不就是云晚意? “你,你笑什么?”闫翠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王府的人可别被云晚意那小贱人给骗了,她身带婚约,又和我儿子同床共枕过。” “这样的贱女子,可不堪为王府的妃子!” “大胆东西。”立秋听不下去,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眼前这位贵人,就是你口中的王妃!” 闫翠华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打量着云晚意。 现在的云晚意实在太好看了,细皮嫩肉白的发光,比她远远看到过的,知州家那个金堆玉砌的千金还要好看! 叫骂半晌的闫翠华不知道该如何往下,但也只犹豫了一瞬,立刻跟着叫骂道:“云晚意,你竟然变的这么好看了。” “难怪你不顾我们当时的婚约,也不顾我儿子荣胜,隐瞒一切真相要嫁给镇北王,可你想想那些从前,你配吗?” 比起她的歇斯底里,云晚意云淡风轻,一举一动矜贵无比:“闫大婶,说话要凭良心,本王妃什么时候跟你家结亲,本王妃自己怎么不知道?” “哼,装什么装,那时候你七八岁,早就有了记性。”闫翠华咬牙切齿,道:“结亲后,你曾多次到我家过夜,都是和荣胜一起睡的。” “怎么,如今摇身一变成王妃了,那些事你也就忘了?” 云晚意笑意婉约:“东西乱吃最多吃坏肚子,可乱说话,一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闫婶子可要好好想清楚,我什么时候独自在你家过夜了?” 她在笑,说话声音平缓,可闫翠华偏偏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爬到头顶。 闫翠华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哼,这还有假,你用不着威胁我,不若指天发誓,到底有没有!” 王府门口的街道上,早就站满了被闫翠华高声引来的百姓。 此时有人看不下去,高喊道:“王妃是从乡下回来,可她的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礼数,岂会和你一样粗鄙不堪?” 闫翠华扫向人山人海,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再度拔高声音,喊道:“哼,你们是不知道,这位尊贵的王妃回到淮安侯府前,过的连狗都不如!” “什么脏活累活她没干过,犯了错还要被赶去睡猪圈,还吃过猪食呢,也就现在用金银堆成娇贵模样!” “她能改得了外貌,改得了性子,难道还能抹杀那些存在过的事实吗,随便找个人去三峰村问问,就能知晓!” 立秋顾不得场合,上前啪啪两巴掌扇在闫翠华脸上:“王妃那些过去,都是被云年富一家磋磨至此,岂是你能取笑的?” 习武之人的两巴掌,打的闫翠华瘫倒在地,脑子嗡嗡作响。 等反应过来,她脸上红肿,嘴角流血,尖酸刻薄的脸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打人啦,镇北王妃不认旧账,要打死人啦!”闫翠华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咧着嘴哑着嗓子高声干嚎,道。 “大家都来看啊,云晚意这小娼妇,当年和我儿子结了亲睡在一起,如今身份尊贵不认账,要打死我这老婆子啊!” 可,王府门口看热闹的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应和她的话。 人群安静如鸡,只听闫翠华如杀猪般的嚎叫。 “闭嘴。”云晚意眯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打滚撒泼的老妇。 她的声音就跟带着威压似的,轻飘飘一句,闫翠华竟然本能的住嘴,不敢再嚎哭,直愣愣的看着云晚意。 云晚意眯了眯眼,淡淡道:“不是说解释吗,那我们好好掰扯,小时候我的确去你家住过,睡过你家的长炕。” “可我都是和你家女儿张招娣睡在一起,中间隔着你,再才是你儿子张荣胜,以及我养父的儿子云大志。” “我和你儿子从未有过任何肌肤接触,而且去你家留宿的原因,也是因为云大志要和张荣胜玩耍而已,并非你口中的结亲。” 说来可笑,两家没闹翻之前,就隔着一个简陋的院墙。 云大志和张荣胜从早到晚玩在一起,睡觉也舍不得分开。 韩文秀和闫翠华一合计,就在两人去彼此家留宿时,让姐姐跟着,有个照应。 没想到在闫翠华嘴里,竟然变的这么不堪! 闫翠华躺在地上,不肯承认:“睡在一起就是睡在一起,哪来这么多原因,你难道敢否认吗?” “我说清楚缘由,但凡有一点差池和谎言,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善终。”云晚意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那双眼幽深如潭,直勾勾和闫翠华对视:“该你了,敢发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吗?!” 乡下人最看重这些诅咒和誓言,吵架的时候更多的就是骂对方断子绝孙。 闫翠华哪里敢,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张破旧的纸道:“发誓,发誓没用,我有文书!” “你,和我儿子荣胜的婚嫁文书!” 第397章 跟着心走 纸张破旧发黄,一看就是有了些年代,还有被蛀书虫啃咬过的痕迹。 闫翠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文书朝看热闹的百姓展示:“大伙儿都来看看啊。” “这文书上白字黑字,我老婆子不认字,你们总认识,就是云晚意这贱蹄子和我家定下的婚嫁。” 她做戏做全,纸都要伸到人脸上去了:“都看清楚,这贱蹄子有婚约了还敢嫁给镇北王殿下,这算什么!” 众人一一看过,的确发现文书上写了婚嫁约定:今我儿张荣胜和云家长女结为姻亲,见字生效,绝无返悔! 落款,是云晚意和张荣胜两人的名字,外加两个模糊不清的手印。 看来,这老妇说得半真半假,还的确有这回事! 百姓看过文书后,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起来。 谁也不敢放大声音,人群里发出的声音如苍蝇似的嗡嗡作响。 立秋拿不定主意,凑到云晚意跟前,小声道:“王妃,那纸上只怕有问题,现在怎么办,官府的人还没来呢。” “若百姓真被这老婆子蒙蔽,以为文书是真,流言蜚语都要湮灭咱们!” “好戏刚开始呢。”云晚意神色淡淡,完全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闫翠华一家无人识字,云年富几人呢,也就云大志几人去过学堂。” “要按照那时间推断,那时候云大志刚学过几个字,不可能有人能写这张婚嫁文书,只可能是后来伪造。” “所以,文书是假的!”立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等云晚意搭话,高声朝人群中喊道:“你们别被这疯婆子给骗了。” “文书是伪造的,我家王妃并未和旁人有过婚约!” “哼,贱蹄子还有人护着呢!”闫翠华把无知者无畏演绎到了极致,撒泼喊道:“文书都在,大家都有眼睛,真假自有人辩驳!” 说着,她随手指向身边的男子问道:“你说,咱们北荣规矩,如果有婚约在身尚未解除,转而嫁给另一个人,要怎么处置?” “这……”难男子明显为难,看了眼云晚意,又看了眼文书。 闫翠华来劲儿了,高声喊道:“不敢说,我来说,此举对于前面的婚嫁文书而言,乃是背信弃义。” “对于后嫁的人家来说,是隐瞒不耻,这种寻着高枝爬的贱人,就该游街示众浸猪笼。” “一派胡言!”立秋打断道:“我家王妃和镇北王早有婚约,尚未出生就有,还是先帝和先侯爷所定,比你这所谓文书早多了。” “再说了,文书本就是假的,既不成立,自然就没必要搭理。” “那我可不管这么多。”闫翠华吊着三角眼,鼻青脸肿还一派得意:“我就认这文书。” “今儿啊,还就得云晚意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就守在你们镇北王府门口,再不济,我拿着这张文书告御状去!” 搬出先帝都无济于事,还如此理直气壮! “无耻,简直无耻!”立秋气的浑身发抖:“怎么会有你这种野蛮无耻的人!” 闫翠华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她这一趟若是成功,儿子能寻到媳妇儿,她夫家张氏和母家闫氏,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银子。 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美好生活,她可以豁出一切! 再说了,那人跟她保证过,哪怕她闹出问题下狱,那人也有办法把她捞出来。 立秋和闫翠华对话的时候,云晚意也没闲着,她目光不着痕迹在人群中搜索。 她就不信,对方闹这一出,会放心闫翠华一个老村妇独自应对。 果然,她刚觉得人群中一个老者打扮的人不对,那人就开口了。 一开口,就是应和闫翠华的话:“这文书是真,不管有没有先帝和老侯爷的约定,镇北王妃都不清白。” “试问一个和别的男人同塌而眠过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为北荣出生入死的镇北王,礼义廉耻规矩面前,大家可别犯糊涂。” “就算隔着几人,难道就不算同塌了吗,试问咱们上城的千金小姐,清白人家的姑娘,谁会如此?” 话音落下,有人附和:“说的也是,镇北王妃虽然先前在乡下是逼不得已,但很多事不能抹去。” “尤其是回上城后,她大可把这些解决,清清白白嫁给镇北王,可她却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又有人道:“要是我,可不想娶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人,也就王爷被她给迷惑了!” 谁也不敢搭话,心中飞快的想着此事。 云晚意等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正要开口,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沉稳的呵斥:“你倒是想得美。” “晚意医术高超,人美心善,你就算想娶,上辈子下辈子祖祖辈辈积德都不够。” 众人寻声看去,居然是云怀瑾。 云晚意心头百味,莫名泛酸。 同时,又觉得云怀瑾每次出现解围的时机,都不对。 她还没发挥呢,云怀瑾搅合这一出,倒让她满腹稿子无法出口了! 云怀瑾不知又一次搅合了云晚意的算盘,俊逸的面上被怒意覆盖,整张脸紧绷着:“云晚意是我淮安侯府云家的嫡长小姐,和三峰村的云家毫无关系。” “三峰村云家苛待晚意,早就受到了处罚,如今拿着和他们的文书闹事,也就你这无知老妇能做得出来。” “不想下狱的话,赶紧跪下给晚意磕头道歉!” 闫翠华不认得云怀瑾,压根没听他那番话,吊着眉眼讥诮道:“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小白脸,要给云晚意这贱人撑腰?” “别胡说。”有人提醒道:“这是淮安侯府大少爷,镇北王妃的嫡亲兄长。” “那又如何?”闫翠华翻了个白眼,护着文书肆无忌惮道:“云晚意的兄长,便能不按规矩办事?” “这文书在,我就有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云怀瑾目光森冷,扫过闫翠华的脸,道:“没人说你的文书不作数,可大家要弄清一点。” “这上面约定的是张家小子和云年富的闺女,也就是被淮安侯府抱错的云柔柔,和淮安侯府大小姐毫无关系。” “换而言之,你要履行文书,得去找消失的云柔柔。” “对啊!”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道:“云大少爷说得没错,既是两家抱错,那这文书上的婚约自然该由云柔柔履行。” “就是,关王妃什么事,王妃当初在村子里够可怜了,难道还要被你们压榨?” “肯定是看王妃如今身份地位都有,胡搅蛮缠打秋风呗?” “王妃也太无辜了,摊上一家子吸血鬼不说,还要被外人诬陷攀咬。” “……” 云怀瑾短短几句话,让沉默的人群幡然醒悟,一致为云晚意说好话鸣不平。 云怀瑾往前几步,走到云晚意身边,低声道:“晚意,我来晚了。” “没什么,你不来,我也能解决。”云晚意笑了笑,由衷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解围。” “你是我的亲妹妹。”云怀瑾低声道:“我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大家声讨越盛,很快,就有人朝闫翠华喊道:“远离王妃,滚出去!” 闫翠华没想到短短一句话,局面瞬时翻转,她那些言论不占优势了! 闫翠华不甘心,还要继续用那一招:“我不管,当时我和云家签订时,就是云晚意,她是云年富韩文秀养大的,我就认她。” “攀咬诬陷王妃,侮辱皇家名誉。”云怀瑾挡在云晚意身前,冷笑道:“你以为,当真不会下狱吗?” 话音落下,官衙的人总算赶到了。 云怀瑾上前和为首的人交谈几句,官衙的人立刻派人擒住闫翠华。 闫翠华看到官衙的人身上板板正正的官服和佩刀,这才慌了神,大喊大叫道:“抓我做什么,我没错。” “文书在此,她就算是皇后,也不得不履行约定!” “你倒是敢。”为首的官兵冷嗤道:“也就镇北王这几日病着,否则你现在早就成了一句死尸。” “王爷就能随意杀人吗?”闫翠华不甘心道:“这云晚意分明是我家的媳妇儿!” “王爷连三皇子府都敢打砸烧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攀咬侮辱王妃?”那官兵更是不屑,懒得和无知村妇继续掰扯。 和云怀瑾打了个招呼后,堵闫翠华的污言秽语,离开了王府。 云晚意给立秋使了个眼色,立秋立刻会意,悄悄跟了上去。 云怀瑾随云晚意一起进王府大门,叹道:“没想到三峰村的云年富几人来闹过不够,竟还有人敢来闹事!” “这婆子一看就是目不识丁,愚昧至极,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当然不会和她见识。”云晚意“云大少爷难道没看出来,她是被人指使的?” “当然。”云怀瑾侧头和她对视,无奈道:“我就算再笨,也能想到一个村妇,要从三峰村赶来不易,必有人指点。” “那你还来?”云晚意疑惑道:“这些事我能应对,你应该好好照顾云怀书。” “我当然清楚你能应对。”云怀瑾叹了一声,带着些许讨好,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应对。” “如今王爷病了无法给你撑腰,我想让你知道,不止王爷,你背后还有我这个大哥,有怀书这个二哥在。” “你,从来都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你还有有靠山,不需要万事自己出头。” 云晚意心头的酸意更浓。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该怎么和云怀瑾说。 前世,她梦寐以求想要的东西,重生后完全不再肖想,可偏偏云怀瑾和云怀书要给。 她该接纳吗? 见她沉默,云怀瑾主动换了话题:“我来,也不是单单是为了你,还为王爷。” “王爷病了多时,我们都没来探望过,也不知道王爷现在如何了。” “王爷有所好转。”云晚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抬眼道:“不过,暂时不方便探望。” 云怀瑾本也没做指望看到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那我下次再来,你注意身体,别太操心。” “小姑娘,就应该多笑笑,不该凝重如过尽千帆,别忘了,你有娘家。” “好。”云晚意应了一声,道:“我要照顾王爷了,你先回去吧。” 送走云怀瑾,云晚意情绪比出门时低多了。 外边的一举一动常景棣都知道。 看到云晚意进来,他迎上前把她抱在怀中,低声道:“你曾跟我说,凡事要跟随心走,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不管云怀瑾对你如何,若介怀前世,不必为这蝇头小利感动,若真想原谅,也不必困于前世。” 云晚意伏在他心口,听着胸膛中有利的跳动,总算安心了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原本,我以为我会特别恨他们,可云怀瑾和云怀书变了,他们或许短暂的偏帮过云柔柔,可后来……” “我想原谅,可惜,想到前世种种,心中本能抵触,或许是不想再失望一次。” 她并非圣母,不会原谅伤过她的人。 可她亦非冷血,云怀瑾和云怀书极力的讨好,她不是感受不到。 何况今生,几人中间还有连珏在。 “好了,既然有抵触,那就暂时不原谅。”常景棣低声哄着她:“看他们的表现,表现好,往后再给机会!” “嗯。”云晚意环住他的腰身,瓮声瓮气道:“闫翠华无利不起早,恐怕还有的闹。” “不怕。”常景棣的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带着笑意道:“我对外也该有所好转了,她再来闹事,还有我在。” 立秋很快就回来了。 进门前也没想太多,恰好撞见两人环抱在一起,赶紧背过身认错:“王爷,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云晚意脸一下飞起红霞,蹙眉道:“你赶紧说官衙那边的事。” “是。”立秋还是没转身,就这么背对着两人,道:“王妃猜中了,那婆子胡闹一通,装疯卖傻,官衙把她放了!” 第398章 布局许久的棋 立秋这么一说,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辱骂王妃,抹黑皇室,靠着无赖撒泼,官衙就把人给放了,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看来真的早就有人打点好了,给闫翠华铺路呢! 接下来,还有的闹。 “哼,真是难为他们了。”常景棣眯着眼,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怒意:“连官衙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那老妇犯的罪,岂是简简单单撒泼就能揭过的,就不怕本王追责吗?” 立秋犹豫着,小声道:“奴婢打听了一番,老妇在官衙撒泼一阵,很快就来了个自称她儿子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脸老实样,眉目间的确和老妇有几分相似,一直跪着苦苦哀求,还说他娘年轻时伤了脑子,落下后症。” “如今种种,皆是因为她脑子糊涂不清楚,请求官衙大人放她一马。” 常景棣挑眉,反声质问:“哭诉几句,官衙的人就把她给放了?” “还告诫了几句。”立秋小声道。 “官衙的人年前换了班子,本王记得最近上来的那个面生,从前似乎不在上城。”常景棣吸了一口气:“继续去查。” 立秋会意,道:“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结果。” 等他们两人说完,云晚意才问立秋道:“派人盯着闫翠华两人了?” “是。”立秋顿了顿,道:“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咱们要不要先发制人?” “他们找上门,已经是先机。”云晚意幽幽一笑:“剩下的只需要等。” 上城风云不断在变化。 常牧云听到下人汇报依旧无法寻到蛊师,又发了好一通脾气。 现在的他,好像只有发脾气这条路了。 布局多年,甚至牺牲尊严求一个女人,眼瞧着大局将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破坏! “爷,还不到绝路。”追云小声劝道:“您现在说过,咱们着急,玉夫人那边更着急。” “所以咱们想不到法子,玉夫人肯定会帮忙想的。” 常牧云把刚摸到手的茶杯再度砸了个粉碎,狂怒道:“你懂什么,玉夫人要真有办法,会以毒逼迫我找人?” “林逸若还无法从云晚意那边弄到解药,我和他肯定要倒霉,你派人去和林逸说说此事。” “是。”追云犹豫着,硬着头皮提醒道:“爷,镇北王妃再三破坏咱们的计划,您先前说起的是梦也好,真实也好,只怕她留不得了。” “越留住,对咱们越不利,属下说个难听的,她如今是堂堂正正的镇北王妃,不管我们如何,她都不会向着我们。” “要是个普通女子也罢,主要是镇北王妃本事了得,医术也好,为人也罢,从这次德善堂的事能看出,她笼络了不少人心。” “既然成为绊脚石,您不得不狠下心,为您梦想多时的大局着想啊!” 这番话换做以前,追云绝对不敢说。 可如今追风惨死,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能由追云来点醒常牧云。 常牧云怒意到达顶点,却意外的因为这番话平静下来。 他苦笑了一声,摇着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不甘心罢了,既得到过,又怎么忍心看她站在别人身边?” “再等等吧,若此番云柔柔和云怀瑜还是没成功,就动手!” 追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低声道;“爷,对于这样的事,总要早些决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常牧云烦躁的闭上眼,挥手道:“我知道,去做你的事吧。” 追云离开后,常牧云没有叫人来收拾屋子。 屋内都是被他打砸过的狼藉,碎瓷片和歪七倒八的椅子桌子乱作一团。 他扶起其中一个椅子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 云晚意,他想得到,可那位置,他也想要,这么多年了,不想功亏一篑! 难道,真要舍了云晚意? 常牧云的手一点点收紧,心中百般滋味涌上,无一例外都是苦涩酸滞。 不,什么都应该是他的! 前世他能得到,今生必也会! 常牧云下定决心,忽然起身疾步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云柔柔在破败的茅草屋,见到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两个弟弟。 大弟弟云大志,三弟弟云大福。 不用细看,这两人的眉眼,和她相似至极,当年的韩文秀长像不俗,是几个村子远近闻名的一枝花,也不奇怪。 只是,他们兄弟二人比云柔柔还要狼狈,一身破烂衣裳,浑身脏臭,头发连成络子结在一起,比乞丐还恶心! “姐姐。”云大志一把跪下,哀嚎道:“我们兄弟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抛弃我们!” 说完,他还踢了一脚旁边的云大福。 云大福赶紧跪下,和云大志一样哭喊哀求:“姐姐,我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云柔柔特别不想认这两个死货。 尤其是他们身上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市侩算计,猥琐不堪,让她不自觉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看到他们,云柔柔脑子里不自觉想到,金嬷嬷第一次去淮安侯府时,带着鄙夷和不屑说的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为什么云晚意在乡下多年,还被折磨欺负,却能毫不费力,走到现在的地位! 凭什么,她养尊处优多年,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娇养多年却要和这兄弟二人一样,一身狼狈,恶心至极! 云柔柔越想,火气越甚,忍住把两人赶走的冲动,道:“我怎么会赶你们走,咱们是一家人。” “还是姐姐好。”云大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压根没有一丁点男子汉该有的气度:“哪像那个云晚意。” “当初爹娘带我们来上城,说会过上好日子,那云晚意吃了我们家饭长大,却养的狼心狗肺,把爹娘和二哥都害死了!” 这件事,云柔柔也清楚。 当时云年富和韩文秀铆足心思,撒泼打滚,巴巴的非要留在淮安侯府享福,却成为云晚意手中的玩物。 他们该庆幸,若非林州云家的人也在,搅合的淮安侯府一潭浑水,云年富几个只怕都活不成! 只可惜,云年富和韩文秀还是死了。 本来云大志也活不成,是二弟云大虎为他挡了一劫! “姐姐。”云大志见云柔柔沉默不语,赶紧道:“我们会听你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做?” “爹娘惨死,二弟也没了,你们想不想报仇?”云柔柔面上阴恻恻的,在光线不明的茅屋中,越发显得阴森。 云大福打了个冷颤,没敢开口。 云大志却管不得那么多了,连连点头道:“我愿意,都是那云晚意害死了我们的家人,害得我们成为孤儿。” “不仅如此,她还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一定要把她给杀了,为爹娘报仇!” “这就对了。”云柔柔一笑,拿出云怀瑜给的一锭银子,笑道:“还记得隔壁张家的闫婶子吗,她也来上城了。” “你们去找她,她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的!” 这步棋,云柔柔早在云年富几人出现时,就已经开始下了。 后来她人下狱成为死囚,还以为计划排不上用场,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这么久过去,棋子也该起作用了。 云大志看到那沉甸甸的银锭子,眼睛都直了,压根没有想过,为何云柔柔没在三峰村去过,却能准确的说出隔壁的人家姓氏名谁。 云大福更不可能想到其中蹊跷,兄弟二人赶紧点头。 “去吧,但,你们要当做没见过我。”云柔柔咳嗽几声,半真半假的恐吓道:“我如今是死囚犯,一不小心会连累你们。” “等事情办成,我们带着爹娘的骨灰回老家去。” 云大志和云大福满是感激,点头过后接过银子,按照云柔柔的指引,去找闫翠华母子了。 闫翠华在官衙去了一遭,正得意的跟儿子张荣胜炫耀:“这有关系就是好办事,进了衙门还能全身出来。” 第403章 他去处理 云晚意打着哈欠起身,毫不意外道:“闫翠华身边的人,是昨儿打探到的云家兄弟吧?” “是。”寒露眼中带着些许兴奋:“王妃,他们专门挑了早市,在最热闹的街上闹起来了,要不要派人去管管?” 云晚意淡然的穿衣梳洗,道:“王爷说交给他,我们不需要管。” 早市早就闹上了。 闫翠华带着云大福两兄弟,站在早市街头。 尚未开口,就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昨儿在镇北王府门口闹的疯婆子吗,被官府抓走,怎么又来了?” “可不是,疯疯癫癫,人家王妃都嫁人了,她还拿着不知所谓的婚约找上门。” “要真是婚约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家镇北王妃,本就是淮安侯府抱错的孩子,那纸婚约应该鸠占鹊巢的云柔柔应对。” “说起来,年前那云柔柔弑母还陷害王妃,被判决斩首,怎么过了这些时日,还没动静?” “谁知道呢,唉,这王妃当真可怜,在乡下替人受过,回来还被不知狗头嘴脸的东西缠上。” “……” 换做旁人,听到这些话早就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跟着闫翠华身边的云大福兄弟,不知不觉垂下脑袋,不敢看人。 可闫翠华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仰着脖子,如即将战斗的公鸡似的,骄傲的环顾一周,旋即插着腰高声道:“大家都瞧瞧,看看。” “如今的镇北王妃是个不要脸的贱货,她爬过我儿子的床,还丢弃了养父家的两个弟弟。” 闫翠华本就是出名的大嗓门,铆足劲儿一喊,竟把周围人的声音全部盖住了。 大家都朝闫翠华看,闫翠华仿佛得脸的人似的,挺直胸膛,尤带着几分高傲,继续喊道: “镇北王妃虽然和二小姐云柔柔抱错,可养父一家贫苦,把她养大不容易,她忘恩负义,害死爹娘和弟弟不说,竟对剩下的两个弟弟下了死手!” 闫翠华说完,不着痕迹的用胳膊拐着云大志,示意他开口。 云大志惶恐不安,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声如蚊蝇道:“正是如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大志抬不起头。 当初他和云年富韩文秀夫妻设计,买来青楼的媚药,准备把云晚意变成他媳妇儿。 可偷鸡不成,被淮安侯府拿人拿脏不说,还当着镇北王的面。 之后镇北王让属下压着他们几人,游街示众昭告众人,他们的罪行,整个上城的人都知晓一二! 闫翠华不知其中内情,见状不耐靠近云大志,提醒道:“还想不想要银子了,赶紧大点儿声,没吃饭啊!” 云大志被她一点,不甘不愿的抬头,道:“正是如此,镇北王妃本是我姐姐,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是我爹娘把她养大。” “没想到她翻脸不认人,还仗势欺负我们,害得爹娘蒙冤而死,我和幼弟居无定所!” 话音落下,有人察觉不对:“咦,这人看着有几分面熟啊!” “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镇北王府的人拉着几个罪人游街示众,说他们狼心狗肺,企图谋害还是云大小姐的镇北王妃。” “对,是有这回事,当时没看清楚,这么一说,真对上号了,就是这小子。” “哎呀,我家亲戚在淮安侯府做事,据他说这小子买了媚药,想陷害王妃。 好在王妃福大命大,恰好在老太君屋子里,这才躲过一劫,没想到他居然没死,还陷害王妃!” “我呸,什么玩意,竟用这种下三滥手段,还口口声声的家人。” “我要是他,早就羞愤自尽了,哪儿来的脸再度攀咬?” “……” 云大志羞红了脸,大声反抗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也是被人冤枉的!” “谁冤枉你?”有人不屑道:“别说镇北王妃,哪个女子会用自己的清白害人?” 的确不能说是镇北王妃,云大志慌张之下无人攀咬,脱口而出道:“是云柔柔……” 话一出来,他就后悔了! 可惜没有卖后悔药的,云大志捂住嘴巴,不敢再说。 闫翠华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低声呵斥:“你在瞎说什么,不是要构陷云晚意吗?” “我,我实在是……”云大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当初云年富几人在云柔柔的暗示下,企图侵犯云晚意,把她变成自家媳妇儿。 可惜,他们的计谋阴差阳错没用上,还惹了一身骚。 云晚意那王爷夫君也不着急杀人,把他们带着游街示众,描述的十恶不赦,后来…… 后来的事,云大志不敢再想,仿佛那日只是一场噩梦。 闫翠华见他指望不上,亲自开口,嚷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云大志是云晚意的弟弟,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就是这云晚意,一朝飞上枝头,不想认穷亲戚,这才找了个借口陷害,要我说云年富夫妻也够可怜的。” “辛辛苦苦帮别人养大女儿,到头来被这白眼狼害死。” 说着,闫翠华又碰了碰云大志,示意他开口。 这一次,云大志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 只要想到镇北王那张宛如死神的脸,他就不自觉恐惧! 闫翠华只好看向云大福。 云大福年岁不大,经历这些变故后,只想好好活着。 他出声应和闫翠华道:“婶子说得没错,我爹和我娘是冤枉的,他们并没有陷害云晚意!” 看热闹的人瞧着云大福稚气的脸上满是坚定,一时间还真犹豫了。 恰好这时,常景棣清冷的声音穿过人群而来:“这么说,是本王弄错了?” 听到这声音,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常景棣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张憔悴却依然风姿绰约的脸。 此时,他那双宛如星辰的眸子带着无边煞气,正盯着闫翠华和云大福,云大志三人。 闫翠华不认识这个王爷,但从他一身不凡的气度也清楚,他必然是云晚意的王爷夫君。 一不做二不休,闫翠华抢先一步,对常景棣道:“您就是云晚意的王爷夫君吧,您可别被云晚意做戏的样子给骗了。” “她尚未回上城,就和我家儿子睡在一张床榻……” 常景棣听到这,侧头看了眼大寒。 大寒又不犹豫,几步跨上前,伸手甩在闫翠华脸上。 啪啪几巴掌,打的闫翠华本就受伤的脸,更是肿胀异常。 若说昨儿立秋打的痛,大寒打的更痛上几倍不止! 闫翠华捂着脸,倒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被大锤锤着。 两颊更是高高肿起,刻薄的三角眼迷成一条缝隙,鼻腔涌出鲜血。 云大福和云大志不敢搀扶,更别说帮忙说话了! 闫翠华捂着脸,吃力的爬坐着,口齿不清还在指责常景棣:“王爷,王爷就能随便打人吗?!” 大寒嗤笑一声,不屑道:“攀咬污蔑王妃,没杀了你,是咱们王爷刚清醒,不想造杀戮。” 闫翠华撒泼打滚那一套,在常景棣面前毫无作用! 她也怕了,但骑虎难下,还在狡辩:“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们要不信,派人去三峰村问,村子里的人都清楚。” “本王听人说,你昨日在王府门口闹事,被送去了官府。”常景棣捧着手炉,慢条斯理道。 “官府没查清楚,就把你给放了,是他们失职,失职之人,自然不能再用。” “省的你总以这一套污蔑王妃,也省的你以为本王仗势欺人,换了不同的人来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闫翠华登时警惕起来。 不远处,传来官兵整齐一致的步调声音。 这一次出现的官兵,全来自刑部,直属刑部管理。 别说云柔柔了,就算常牧云亲自去,也未必能说得上话! 闫翠华再无知,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连撒泼带无赖,装疯卖傻高喊道:“杀人啦,王爷联合官员杀人灭口了,救命啊!” “大胆。”刑部侍郎亲自带人前来,呵斥道:“本官秉公执法,就算到皇上跟前也说得起,岂容你污蔑。” “把嘴堵了,拉去刑部好好审问!” “林侍郎。”常景棣淡淡开口,道:“不如就在这审吧,不然真让人以为本王和你串通,害这个疯婆子!” “是。”刑部侍郎立刻招呼手下:“抬桌椅来,就在这立堂审问。” 吩咐完后,又请示道:“王爷,那这两个人呢?” 他所指,是云大志和云大福。 “这两人更可恶,污蔑王妃。”常景棣抬手一指,道:“按律法处理,处理前审问一番,可有人指使。” 还不等审问呢,这话刚说完,云大志已经处在极度惊惧中,出卖了云柔柔:“我们是被人指使的,云柔柔,是云柔柔!” 第404章 很快认罪 云大志的招供,就好似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块巨石。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炸开了。 “什么,是淮安侯府的二小姐云柔柔吗?” “她不是成为死囚,怎么还能指使别人?” “就是,方才我们还在说呢,按照之前的审理,云柔柔应该要处刑了,怎么还能活下来?” “听说她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指使别人?” “谁知道呢,这对兄弟和云柔柔一个娘胎里爬出来,都会说谎,且先看看,有刑部侍郎亲自坐阵,又有镇北王监管,肯定要说实话。” “……” 大家的猜测七七八八,刑部侍郎林海朝抬手做了个手势,道:“静静!” 众人默契的停下猜测,且看后面如何发展。 林海潮面色沉郁,朝云大志和云大福问道:“云柔柔乃是死刑犯,前些时日越狱不知去向,难道你们知晓她在哪儿?” 云大志两兄弟早就吓得不知所措,有什么说什么。 特别是云大志,在林海潮话音落下后,立刻高声道:“我知道,云柔柔躲在郊外的一处茅草屋中。” “她恨镇北王妃,挑唆我们兄弟和闫大婶来抹黑镇北王妃,把镇北王妃从神坛上拉下来!” “带路去找。”林海潮板着脸,对一旁的侍卫道:“带大队人马过去,云柔柔能与人串通越狱,可能有危险!” 云大志哽咽惶恐,跟着侍卫离开喧闹。 云大福呆在原地,早就吓得动弹不得,伏在地上颤抖不止。 林海潮没搭理云大福,转而朝被堵着嘴的闫翠华道:“你呢,是自己说,还是等抓到云柔柔后对峙?” 闫翠华虽然泼辣愚蠢,却还没蠢到家。 如今这情况,她抵死不认,到头来只会遭罪。 相通后,她大声呜呜,示意说不成话。 林海潮赶紧让人给她把嘴里的东西拿掉,不等发问,闫翠华扑倒在地,涕泪交加喊道:“我说!” “云大志说得没错,的确是云柔柔指使我们的,她恨毒了镇北王妃,收买我们!” 林海潮坐在临时从商铺搬出来的椅子上,沉声道:“从头开始说,云柔柔下狱多时,她什么时候联系的你们?” 第405章 云柔柔彻底死去 云柔柔压根没有料到,她的藏身之所,会被云大志这个蠢货暴露。 恰好云怀瑜不在,云柔柔作为逃狱的死囚不敢到处乱跑,大狱中受的伤尚未恢复,需要静养,尤其是嗓子。 云晚意给她喂过毒药,她的嗓子不能说话。 好在云怀瑜从常牧云那儿,求来了些玉夫人所制的解毒药丸,本是解她身上的毒,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起了别的作用。 虽说不至于完全把她的嗓子治好,却能短暂的说说话。 云大志被当做探子,率先派进了茅屋。 云柔柔刚吃过药,周身不爽,看到这个惹人厌烦的弟弟,更没好气,怒道:“不是让你去帮闫婶子,来我这儿做什么?!” 虽然她行迹狼狈,可那双眼含着怨毒,云大志哪里敢和她对上,躲闪着道:“我,我来看看姐姐。” “我有什么好看的?”云柔柔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恍如破旧的风箱,不耐烦道:“赶紧去。” “是,是。”云大志环顾了一周,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哥哥呢,他不在吗?” “给我抓药去了。”云柔柔捂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道:“我嗓子被云晚意那毒妇下了药,本是说不出话的。” “吃了三皇子的解药,勉强能说几句,但不能多说,痛得厉害,你这蠢货还要来打扰,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好。”云大志本就凉薄,心中仅存那一丝对嫡亲姐姐不忍的情绪,也随着云柔柔的不耐鄙夷化为灰烬。 “那你好好保重,就算偿还父亲和母亲的命了。” 云柔柔再迟钝,也意识到这句话不对劲,她冷眼问道:“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云大志朝后退了几步,走到破败的门边喊道:“进来吧。” 二十几个带刀侍卫从不同的位置进来,原本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内挤满了人。 “云大志,我是你亲姐姐!”云柔柔什么都明白了,目呲欲裂喊道:“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亲姐姐,不一样利用了我?”云大志面上尽是恨意,不甘心道:“父亲母亲虽是被镇北王下令杀的,起因却在你身上。” “若非你将我们引来上城,何故会与云晚意还有镇北王起冲突!” “难道不是你们一家人贪心不足?”云柔柔怒极反笑,道:“你们想吸云晚意的血,奈何她再也不是你们想象中好欺负的人了。” “所以你们一家子铆足了劲儿,想要来我这儿继续吸血,和凭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一切东西皆有代价?” 云大志听不懂这些深奥的话,他嗫嚅着,道:“生育之恩大雨天,母亲十月怀胎,你作为云家的一份子,就该出力。” “也是云晚意运气好,否则她也要为我们几兄弟铺路,这是父亲早就打算好的。” 云柔柔声音沙哑,发狂的吼叫,早就让她嗓子疼痛难忍。 她知道,尚未除完的毒,又发了。 如今被抓,只有一个死字! 云柔柔冷笑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你以为出卖了我,能换回一条活路,却不知也是绝路。” “别废话了,云柔柔。”领头的侍卫听不下去了,沉声呵斥道:“有什么借口,去刑部侍郎跟前说吧!” 众人都在街市上等云柔柔的到来。 还好不出所望,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云柔柔就被带到了大家跟前。 第406章 按耐不住的人,注定是输家 在看到常沐泽的那瞬间,常牧云的手,紧紧在袖子下握成了拳头。 要知道,皇上最忌惮批阅折子的时候,旁边有皇子等着,这样会让皇上有被威胁的感觉。 如今他却让常沐泽在此研墨? 这个老不死的,难道最近都在同他作戏,表面上看着亲近他,实际上看好常沐泽? 要真如此,他杀父取代的计划也不算恶毒了,毕竟是皇上算计他在前! 皇上估计没料到常牧云的忽然出现,把折子往旁边一丢,不耐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儿臣担忧您的身子。”常牧云很快调整好情绪,做足了孝顺恭敬的样子:“特意进宫来看您。” “你倒有孝心。”皇上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眉心紧锁:“孤的身子很好,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常牧云袖子下的手,再度一紧,目光忍不住转向一旁的常沐泽。 心中,早就开始叫嚣:凭什么常沐泽能在这儿守着,他却不行?! 皇上的心思,还能再明白昭示点吗! 老不死的,毒死你都算便宜了你! 常牧云心中的怨恨层层叠叠,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谦卑道:“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先行告退。” “嗯。”皇上沉沉应了一声,把刚才甩到一旁的折子递给常沐泽:“瞧瞧这个。” 常牧云刚准备转身,看到这一幕,心头的怨恨越发浓郁。 他不甘心之下,回头道:“对了,父皇,儿臣给您引荐的咺引道长,用着可还顺手?” “若是不好,儿臣还为您寻到了几个高人,您可以见见。” 皇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这一番话。 常沐泽闻言,顾不得别的,提醒道:“皇兄总是把高人引荐给父皇,这知道的呢,夸你一声恭敬孝顺。” “可若那些丹药中,有刺激龙体,导致龙体不安的成分,你这份心……只怕会成为恶意。” 常牧云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点明,还是当着皇上的面! 他故作错愕,看了眼皇上的脸色,道:“六皇弟这话,别叫人听出歧义来,为兄担忧父皇,这才找来高人。” “为何在你口中,却变成了这是我的恶意,况且父皇在吃过药后的确有好转,足以说明我的心意。” 说完,又对皇上道:“父皇,微臣之心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六皇弟说的那样,您可千万别被人误导。” “好了。”皇上神色越发不耐,挥挥手道:“孤知道,你下去吧。” 常牧云拱手,道:“是。” 走出去几步,又听皇上咳嗽几声,道:“还有,孤不需要别的高人了,你没必要耗时耗力。” 常牧云顿了顿,还是回头行礼:“是。” 离开时,常牧云刻意放慢了脚步。 还没走出去第一道门,就听皇上正在指导常沐泽:“像这样请求拨银子,理由却不充分的,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常牧云的指甲不长,此时却要掐入掌心了! 果然,这死老头子,果然在栽培常沐泽。 哼,先是常青则,又来个常沐泽,就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入不了皇上的眼睛! 当初做错事的,明明不止是他的母妃刘氏,更多的是皇上酒后昏庸,凭什么都要他来承担?! 越想,常牧云心头越不是滋味,整个人都在制不住的颤抖。 “爷。”追云眼瞧着他尚未出宫就要失态,赶紧上前提醒道:“这儿还是皇上的势力范围。” 常牧云深吸一口气,道:“人,约出来了吗?” “是。”追云引着常牧云,低声道:“越好在长巷附近见面,天色已晚,不会有人生疑。” 常牧云很快见到了追云口中的人。 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富贵。 富贵也算老总管的徒弟,可惜,在师父死后,被莱公公这个小瘟毛抢了先,这才导致他不咸不淡的在皇上身边做二等杂役。 第410章 我不介意,只要是她 刚出正月不久,夜晚冷的厉害,滴水结冰。 云晚意拥着厚厚的皮裘,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王妃,出来的着急,没有给您准备暖手炉子,只能用这个代替了。”立秋递过来不算太热的汤婆子。 “临时从太后娘娘宫里拿的,不算热乎,您先将就着用。” “你拿着吧。”云晚意看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道:“我有皮裘子暖身,你穿得不够厚实,比我更冷。” 立秋心口一暖,笑道:“奴婢粗糙,用不着这些。” “再粗糙,也能知冷热。”云晚意回头,和立秋四目相对,叹道:“我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是非颇多。” “你们几个跟着我奔波劳碌,做的也比寻常人家的婢子要多。” 立秋听着她这番剖白,心中不是滋味,赶紧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单说您给奴婢几人的,别家婢子一辈子都挣不到。” “物质之外,您开明又和善,教会奴婢们道理,还教了本事,远比别的主子好,奴婢几个能伺候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些话,并非恭维。 立秋跟着云晚意的时间不算长,可云晚意待她们几人极好。 赏赐从不吝啬,也不苛待,她和寒露会功夫,她也从不让她们处在危险中。 此外,夏至绣工好,直接拨去锦绣阁,连带给王妃帮过忙的杏儿,也得了安身之所。 更别说跟着王妃时间最久的双喜了,嫁给王爷的心腹侍卫,出嫁那排场,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大,陪嫁一应俱全。 还在淮安侯府时,立秋时常能听到外院的婢子羡慕萃兰苑的人,甚至还有人给管家塞银子,想要进萃兰苑伺候。 只可惜,王妃当时谨慎的很,压根不要任何外人。 云晚意听她夸赞着,笑道:“我也没你们说的这么好。” “王妃很好,别人都比不上。”立秋一顿夸赞后,不安道:“您陡然间说起这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端是感慨。”云晚意拢紧皮裘子,道:“这么冷的夜晚,本该在被窝中呼呼大睡,却还要出来奔走,也不容易。” 立秋没见别的异常,这才放心,道:“太后娘娘实在是恨死常牧云了,不惜让您三更半夜出来落实此事。” “也是他自己作死,竟然动了谋害圣上篡位的念头,不过话说回来,作恶多端就还有相应的报应。” 立秋不知道云晚意和常牧云前世仇恨,只知晓他们近日结仇,顺势感慨道:“况且他还不知死活,多次对您不敬。” “如此恶人,早就该死!” 云晚意勾了勾嘴唇:“你是习武之人,会如何对待仇人?” 立秋顿了顿,比划拿剑的手势:“当然是一刀解决。” 云晚意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起初我也觉得对待仇人,就该手刃,可慢慢的才发现这万千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同时,也有太多的诱惑和欲望,身在其中,最大的解脱才是死,只有活着受尽磋磨,方能解恨。” 立秋听的云里雾里,转瞬想到如今常牧云的处境,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如今的常牧云,不再是那个温润尔雅的三皇子。” “不仅贬为庶人身份没了,连带他做下的恶事全部揭发,臭名昭著,人皆远之……” “不是。”云晚意打断她的话,道:“我想让他活着。” “什,什么?!”立秋大骇,脚步不由自主停下,疑惑道:“您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您接下太后的吩咐,夜半去大牢,该不会准备把常牧云救出来吧?!” “您可要想清楚,常牧云在殿前疯魔,买通皇上近侍下毒弑君在前,辱骂太后和皇上在后,乃是十足的罪人。” “您现在救下他,岂不是让皇上和太后平白怀疑您的动静,还是算了吧!” “我要杀了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救下呢?”云晚意笑意更甚,在寒夜绽放,如一朵淬了毒的鲜花。 “我早就说过,死,是对他最大的宽恕,哪怕他死前受尽折磨,也不足以平息我对他的恨。” “我要他活着,好好活着,尝遍这世间的疾苦,方才能赎罪。” 立秋瞧着她眼底的恨意,低声劝道:“您可要三思啊,一个不稳叫人知道,不仅镇北王府,连淮安侯府和苏家都要被连累。” “我自然有万全的法子。”云晚意早就想好了:“走吧,先去瞧瞧这位机关算尽的废子。” 大狱离皇宫不算近,云晚意下马车时,外边飘起了零星雪花。 牢头这边早就知晓云晚意要来,提前燃起了炭盆子,还派了人在门口候着。 知晓她抵达了,牢头迎上前恭敬行礼:“卑职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云晚意亮出太后令牌,冷声问道:“罪子如何了?” “回镇北王妃。”牢头顿了顿,道:“押解过来时,上面并未下达具体的惩罚,小的们很是为难,暂时还没处置。” “皇上说用最狠最毒的法子。”云晚意漫不经心的往大狱里走,松了几分皮裘子,问道。 牢头一顿,旋即道:“折磨人的法子很多,其中最难受的莫过于寸筋寸骨,顾名思义,就是用尺寸整好的棍子,寸寸敲打筋骨。” “力道不够致死,却让人痛苦难耐,直到筋骨寸断,血肉在皮下化作血水而亡。” “嗯。”云晚意应了一声,并未下达行刑的命令:“我能进去看那罪子一眼吗?” 不等牢头搭话,立秋已经递上了钱袋子:“天气寒冷,各位夜半还要值守,实在辛苦,吃点酒水暖身,才好继续当值。” 牢头也清楚外边流言,三皇子肖想镇北王妃的事,估计整个上城没几个人不知。 他自然而然的以为,镇北王妃是要在三皇子废为庶人,狼狈下狱后,踩上几脚。 牢头乐得卖这面子,接下钱袋子,道:“王妃客气,您奉太后娘娘的命令而来,自然能见那贼子。” 说完,牢头招呼其他值守的人出去,只在大门口留了两个人以防万一。 外边下雪,牢狱中,只有靠外狱卒所在的房中才燃着炭盆。 越往里面的囚牢,寒冷越甚。 潮湿阴冷夹杂着腐朽和脏臭的气味,迎面而来。 云晚意把解开的皮裘再度拢紧,缓步走到关押常牧云的牢房门口。 这种环境,常牧云无法入眠,和衣躺在乱草堆中,听到脚步声,侧头朝门口看来。 看到是云晚意,常牧云赶紧起身:“你果然来了,是不是想知道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勤政殿内,他被抓走之前,曾给云晚意留下了一句悬念。 那时候,他就笃定云晚意会再见他。 而这一面,也是他活下来的希望! “不是。”云晚意上下扫着常牧云,目光中带着明晃晃的不屑:“只是想来看看你多狼狈。” “哼。”常牧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以为你赢了吗,才开始呢,不管是你我之间,还是朝堂变换。” “就算你重活一世,也避不开命运!” 云晚意瞧着常牧云故作神叨的样子,冷笑道:“你知晓我的来历,却还是一败涂地,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也能告诉你,前世我识人不清,害得苏家灭族,云家流放,这一回,那些事都不会继续发生!” “不。”常牧云直视云晚意的眸子,哈哈大笑道:“云晚意,你自以为谋划很好,还选择按照婚约嫁给常景棣。” “可惜,常景棣身上的毒早就深入肺腑,他命不久矣,而你这王妃,作为吉星会给他陪葬!” “你珍视的淮安侯府当你是棋子,你外祖一家亦如前世,在皇上的猜疑中走向覆灭!” 云晚意还以为常牧云有什么底牌,说来说去,竟是这些! 她不屑冷哼,又带着几分赢得胜仗后的快意:“既然你曾入梦,也笃定我是玄医一脉的传人,不妨猜猜,我有没有本事治好王爷和外祖?” 常牧云猛然一怔。 是啊,云晚意是玄医一脉仅剩的关门弟子! 她能以万物为毒,以万物为药,早在那个梦中,他就见识过,哪怕收走所有能用的东西,云晚意照旧制毒,和他同归于尽! 他怎么会疏忽至此! 常牧云懊恼之际,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瞪大双眼,道:“所,所以,常景棣早就好了,什么昏倒残废,全是装的?!” “不止常景棣,还有苏震天,难怪苏震天到现在都没毒发,竟然是你!” 云晚意没有回答,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梦境给了你明显的提示,可惜你就算知晓前世的结局,依旧在对权利的渴望中,一点点迷失。” “不怪你落得现在的下场,失去一切,沦为阶下囚!” 常牧云目呲欲裂,几步跨到牢栏前,死死盯着云晚意:“正因为梦见了前世,要保下你一命,这才处处掣肘。” “否则我早就赢了,岂会身在牢狱?” “你当真是为了我?”云晚意了然一笑,云淡风轻道:“你是知晓我玄医传人的身份,想和前世一样,利用我帮你坐上那位置。” “毕竟现在的你,被玉夫人死死压制,不得不听命于她!” “可惜,我不是前世那个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人,带着血海深仇归来,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常牧云面上并无被拆穿后的狼狈,反而带着狂热。 他把着栏杆大笑不止,扯下遮羞布后,索性高声道:“你既提及前世,为何不想想你是如何低声下气为我谋划,为我生儿育女的?” “哼,即便是重活,那些记忆不能抹去,身子干净,心早就不洁,你已是残花败柳,若被常景棣知道,他定也万分厌恶你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吧?” “与其被人嫌恶,不如和我联手,即便是山穷水尽,有你外祖的兵符和你的智谋,也能帮我东山再起!” 云晚意早就知晓他的卑劣,这些话不能打击她半分。 只是单纯的恶心。 到了这一步,他不再遮掩,算盘珠子照旧往她脸上崩。 也不看看自个儿算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常景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本王喜欢的是云晚意这个人,不管她前世经历过什么,亦或者她这一辈子又有过什么。” “在我心中,她便是那洁白无瑕的雪山莲,是出淤泥不染的六月荷,亦是天上那轮遥不可及的月光。” 云晚意循声回头,看到常景棣一身黑袍,正大步走进。 哪怕身在牢狱,周遭的一切也不能影响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和睥睨。 仿佛衣角带风,端的是恣意和倨傲。 哪怕常牧云已经猜到,看到常景棣大步流星,仍旧觉得刺眼:“镇北王,你敢装病,是欺君死罪!” “没人知晓,自然算不得罪。”常景棣没朝他看,目光一直追随云晚意。 几步跨到云晚意身边,从袖中拿出捂着的手炉递给她,声音柔和:“就知道你夜半出来,不会带着这个。” “还是王爷有心。”云晚意没有推脱,这死牢中的确阴冷潮湿,进来时间不长,却冻的人手脚冰凉。 接触到温暖,云晚意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两人眼神相对,周围仿佛没有常牧云这个人。 这一幕,也狠狠刺伤了常牧云的眼睛! 若是他早些梦到前世,现在和云晚意相对的人,应该是他! 常牧云不甘,又嫉妒不已,心口密密麻麻的酸涩往外泛滥,大叫道:“常景棣,你便是说得再天花乱坠又如何?” “同为男人,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什么只在乎她这个人,不在乎其他,对于一个曾给我生过孩子的人,你绝对心有芥蒂。” “之所以说的比唱的好听,完全有别的意图,让我猜猜,是不是你也想让她治好你,再借她的本事和苏家篡位?!” 第412章 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残忍的折磨 常景棣闭着眼眸,一直不愿意睁开。 就好似,这样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云晚意开口,他不得不睁开眼。 云晚意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晚意,你……”常景棣犹豫间,试探道:“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云晚意淡淡开口,面上并未带着什么表情,显得冰冷异常。 看着她冷漠的样子,常景棣心口抽痛,呼吸一滞:“是什么?” “我不喜欢欺骗,王爷骗了我一次。”云晚意淡淡开口,声音沉而低:“若是一开始坦白,我也不说什么,毕竟我也有隐瞒。” “可这层关系,却是通过常牧云激问逼迫才坦诚,他要不戳破,还不知道王爷能欺瞒到几时。” “基于此,两人之间建立的信任,也在悄无声息的坍塌,这样吧,王爷写下和离书……” 和离书三个字出来,不等云晚意说完剩下的话,常景棣彻底慌了。 他灿若星辰的眼眸猛然通红,如蓄着云雾,原本的清冷被惶恐代替,眼巴巴看着云晚意:“不!” “我不同意和离,你要怎么惩罚都好,这一和离,你肯定再也不会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云晚意眯了眯眼:“刚才王爷可是信誓旦旦,说尊重我任何决定。” 常景棣一顿,眼底的情绪,全部化作悲伤。 是啊,是他亲口答应,凭她处置。 他骗了她,没脸再要求她什么。 常景棣心痛万分,艰难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能不能……能不能还做朋友。”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云晚意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哀求,声音柔和了些,道:“我话还没说完。” “你继续。”常景棣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万般情绪。 云晚意顿了顿,开口道:“先写和离书,不上报官衙,也不公之于众,算是给王爷一个机会。” “一旦再有欺骗的行为发生,那这和离书就要变成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你是说,这和离书我们自个儿先保管?”常景棣明白过后便是大喜,抬眼间,连眼睛都亮了不少! 云晚意微微点头,面色如常,道:“王爷应该明白我为何生气,但一直以来,王爷的真心,我也能看清。” “所以,不止是给王爷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也不想错过王爷这么好的人。” 常景棣的悲伤,顷刻间烟消云散,化作了欣喜。 她,是不是肯定了他的付出?! 欣喜之余,常景棣举手发誓,道:“你放心,我心悦你,不带任何目的,只爱你这个人,这个灵魂。” “若是再有欺骗,让我断子绝孙,死无全尸,失去一切!” 重活一世,云晚意压根不相信任何誓言。 誓言只有在两个人感情甚笃时,才会作数。 一旦感情出现裂痕,任何山盟海誓都会化作泡影。 但,她相信常景棣这个人。 就如常景棣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一样。 多日来的相处,她早就看清常景棣的为人了。 他英勇有谋,心存善良却又不盲目慈仁,不屑于任何有违风度的事。 包括他刚才和常牧云所言,镇北王这一身功绩,全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搏而来。 他不靠女人,不靠母族,更不依靠皇宠。 “你笑了。”常景棣看道云晚意微微勾起的嘴角,小心翼翼试探道:“是不是代表,你没那么生气了?” 她的笑意转瞬即逝,正色道:“依然生气,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顺着云晚意的视线,常景棣看到牢房内,被惊蛰打晕的常牧云。 常牧云满脸是血,糊在一团狰狞可怕。 云晚意给他下毒,后来又被玉夫人下毒,几番折腾,往日俊逸的脸庞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瘦削凹陷,端的是扭曲阴沉。 “他已经彻底完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常景棣疑惑道:“太后的口谕,不是让他受尽折磨?” 云晚意一笑:“我早就说过,死才是一个人最大的解脱,生不如死,让他后半生再无所望,才叫折磨。” 常景棣明白她的意思:“你该不会想留下他一命,慢慢折磨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缓缓走到牢房门口,道:“以前,我对他的恨意排山倒海,见到他只恨不得乱刀斩死他。” “可在一点点拿走他最珍视,最想得到的东西后,忽然发现,死太便宜他了,他应该活着,看看他想要的名誉,权利,江山,是如何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云晚意说到这,目光和常景棣相对,惨然笑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常景棣听她说起过前世种种,心疼之余,也理解她为何这么想。 他试探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他对你犯下的种种,死千万次都不能赎罪,恶毒的从来不是你。” “再说,你做的这些,我都算帮凶,要毒,也是我们两人一起毒!”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云晚意埋在他的心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瓮声瓮气的传出来:“王爷认真的吗?” “那是当然。”常景棣声音温柔,摸着她如缎长发,道:“就算有报应,也全报在我身上。” “只是,常牧云犯下弑君死罪,太后亲自下达口谕要他死,我们如何能将他弄出这牢狱?” “太后说,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可并没有说要他什么时候而死。”云晚意从他心口抬头,从她线条分明的下颚朝上看去。 “也是。”常景棣低头,和她四目相对:“一辈子折磨,再死,也不算违背太后的口谕。” “这个决定,你打算让太后知晓吗?” 云晚意点点头:“为避免被人知道,牵连我们,必须要上告太后。” “若太后不肯,我们再用别的办法偷天换日,让他猪狗不如的活着!” 常景棣顺着她的话应下,道:“好,太后那边我去说,你别出面,常牧云在殿内发疯,揭穿太后和皇上的阴暗。” “我们都在,太后和皇上心中必有芥蒂。”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粉饰太平,也终将有无法遮掩的一日,我倒是觉得常牧云这场疯发的恰到好处。” “戳穿了,太后和皇上不敢再继续谋害王爷。” 常牧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大狱中本就阴冷,这一盆水让他如置身冰窖般,懂的嘴唇乌青发颤。 醒来,面前依旧是云晚意和常景棣,以及对他怒目而视的惊蛰。 看到云晚意和常景棣亲昵的样子,常牧云也能猜到,他那番挑拨和离间,压根没能影响到他们。 反倒是,让他们的关心更近了一步! 常牧云也不再遮掩了,死死剜着眼前的人:“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随便,别弄出这样一幅姿态!” “你很想死?”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明艳绝色的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意。 直到现在,这张脸对常牧云而言,还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眼眶通红,死死拽住拳头,冷笑道:“怎么,我若说不想死,你还能保住我吗?” 云晚意笑意放大,带着难以拒绝的魅力:“当然!”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常牧云虽然对云晚意的情绪复杂,却还是有理智。 他意识到云晚意没安好心,眯着肿胀的眼道:“就算能,只要有一线生机,我照样会卷土重来,如今你们怎么对我的,我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不想死,我当然能保住你。”云晚意漫不经心,居高临下道:“至于报仇,你可没那个本事。” “不然,我给你个机会?” 现在的云晚意,就如在逗弄一只猫一只狗。 常牧云的确不想死,但苟活,他也不愿意! 云晚意看出他的念头,轻笑道:“别想了,我要你继续受尽煎熬苦楚,凄凉一生!” 说完,她甩着衣袖,离开了牢房。 常景棣几步追上,扣住她的手,并肩往外。 “你回来!”常牧云反应过来,扑到牢房木杆上,声嘶力竭道:“你恨我,就该杀了我!” 云晚意和常景棣充耳不闻,携手头也不回。 常牧云总算后知后觉,清楚云晚意要做什么了。 这个毒妇,一如前世般心狠! 她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意识到这点,常牧云咬着牙,心一横打算触柱自尽,只可惜,他被打的脑子不清醒,行动迟缓。 撞在柱子上的前一刻,被牢头一把拦下。 “哎哟,你这反贼罪子虽然要死,却不是现在。”牢头阴阳怪气,将云晚意交给他的药丸,一把塞入常牧云嘴里道:“早着呢,来人,上夹刑!” 马车启动时,一道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 只可惜,死牢周围并无他人,没别人能听到了。 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空出来的手给她整理好皮裘道:“我和你一起去寿宁宫。” 马车摇晃,长夜将明。 折腾一趟,再到寿宁宫时,天色泛出了鱼肚白。 太后一夜未眠,在云晚意离开后,先是亲自去看了皇上,又回到寿宁宫摆供的佛堂前,虔诚祈祷。 皇上的身子实在太差,短暂的苏醒过后,再度陷入昏迷。 几个皇子连夜进宫守在旁边侍疾。 要不是几个皇子阻拦,太后定也要守在勤政殿,等皇上苏醒! 云晚意进去时,太后双眼无神,手中无意识的瞧着木鱼,嘴里念叨着金刚经。 “太后娘娘,天亮了,镇北王妃回来复命。”邱嬷嬷强打起精神,轻声对太后道:“您跪了大半夜,身子遭不住,还是进屋休息吧。” 太后闻言,这才找回些神智。 她慌忙起身迎出去,拉住云晚意的手道:“那贼子死了吗?” 云晚意摇摇头。 “不是让你看他受尽折磨,再杀了他?”太后心口剧烈起伏着:“云晚意,你,你竟敢违背哀家的口谕!” 她恨死常牧云了! “母后,是儿臣阻拦的。”常景棣转动着轮椅,挡在云晚意身前,道:“儿臣以为,常牧云罪该万死。” “可他犯的罪却是万死不足以平,只有留他的贱命,让他一辈子都在折磨中,方能解他对皇上和您犯下的罪行!” 太后闻言,波动佛串的手微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弑君杀父,难道还要他苟活?” 常景棣嗯了一声,拿出云晚意那番说辞,轻声道:“死不是太便宜他了,母后也说要他受尽折磨。” “可不管肉体上遭受什么刑罚,也不敌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看这江山更迭,看他费尽心思想要的一切,才是折磨。” 太后只犹豫了一瞬,忽然笑了:“镇北王,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狠毒的时候,你说的也是,死太便宜他了。” “就让那罪子活着,遭受世间万般苦楚!” 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既然问题解决,能否让儿臣带王妃回去?” “暂时还不行。”太后撑着疲乏的身子,道:“皇上龙体欠安,太医院那群人束手无策,晚意在,哀家也能放心几分。” “就再留几日吧,若真不成,哀家自会派人送她回去。” “母后!”常景棣微眯着眼,声音已然变冷了很多:“晚意最近几日担惊受怕,留下只怕也不能出什么力气。” 云晚意看出太后有意卡着她不放人,又看出常景棣的愤怒,赶紧抢在太后之前,道:“王爷,我没事的。” “作为北荣皇族的一份子,皇族有难,我自当留下略尽绵力。” “瞧瞧,你的王妃多懂事。”太后绕过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道:“哀家就是喜欢你懂事识大体。” “折腾一夜你也累了,先进去休息。” 太后只有开始的愤怒,却对和云晚意一起出现在这的常景棣,并不意外。 她能护着皇上走到现在,可不是看上去仁慈的老婆子! 第413章 短命之相 常景棣早就看清太后本质。 他不为俱太后,常牧云发疯揭发后,也就仅存的一丝养育之恩,还维系着薄弱的关系。 当真闹翻,他有百种理由发难! 同样,他尊重云晚意任何决定。 既然她答应留下,虽然没说什么原因,但显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常景棣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道:“太后娘娘说的对,本王娶晚意,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那,太后娘娘和晚意好好休息,本王过几日再进宫探望。” 称呼转瞬变了。 从母后变成疏离的太后娘娘,从儿臣变成了本王! 云晚意一夜未眠,的确乏累,和太后行礼告退,住进了先前住过的偏殿。 常景棣也带着惊蛰离开。 仅剩太后站在原地,盯着开又合的寿宁宫门,嘴唇轻颤:“他到底因为常牧云那罪子的话,有所迁怒了!” 邱嬷嬷扶着太后,小声道:“奴婢瞧着不尽然,镇北王一向遵守礼法,这些年对您也算仁孝,记着养育之恩。” “此番愤怒,多半是因为镇北王妃,您也知道王妃是王爷的心头宝,倾尽所有也要给王妃体面。” 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盯着阴沉的天,带着唏嘘和感叹:“一连沉了几日,没想到这天,还要继续阴下去,也不知道何日放晴。” 邱嬷嬷也看向天空,顺势安抚道:“都说暴雨后方能见虹彩,阴沉过后便是晴日,只需等待。” “罢了。”太后并未被宽慰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屋内走去:“这一生都在算计,哀家只觉得难熬。” “眼下只盼着皇帝早日清醒,能稳住北荣江山,否则死后,哀家实在是无颜面对常家先祖。” 这一觉,云晚意睡得很踏实。 也做了梦,梦到前世种种。 可不同往日怨恨,有的只是一身轻松。 云柔柔已死,常牧云坠入深渊,便是给前世那些血债最好的交代。 再醒,已经是黄昏了。 天色并未放晴,还不到晚膳时间,已然阴沉如夜。 立秋忙前忙后伺候梳洗,和云晚意低声说着打听到的消息:“王妃,皇上醒了,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不能言语。” “出动了整个太医院,到头来魏院首只给出了个风症的结论。” “皇上的身子,可非简单的风症。”云晚意毫无形象伸着懒腰:“前有皇后给吃下的不知什么东西,后有咺引道长给的丹药。” “本就是强弩之末,几种东西在体内如神仙打架,没死已经是万幸。” 立秋深以为然,点头应和云晚意的话,叹道:“就这种情况,神仙下凡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拘着您做什么。” “难道是忌惮王爷,把您扣下做质子不成?” “还真有这个可能。”云晚意回想起清晨的见面,凝神道:“太后派人在镇北王府看着王爷,王爷却在深夜和我一起去了大狱,又一起进宫。” “太后自然察觉不对,不过,也有皇上的因素在里……” 还没分析完,门口响起桂嬷嬷的声音:“镇北王妃,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并未休息多久,整张脸尽显疲惫和老态,仿佛一夜老了十岁不止。 连夜来的焦躁和心烦,更给太后的身子增添了些不适。 她歪在贵妃榻上,恹恹的瞧着云晚意进门行礼,叹道:“年轻就是好,哪怕辛劳,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不似哀家,唉!” 云晚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行礼后在贵妃榻前为太后按着太阳穴,道:“太后娘娘爱子心切,这才憔悴。” “等皇上好转,您自然能重塑容颜。” “你呀,稳妥懂事,嘴儿还甜。”太后挤出一丝笑意,审视着云晚意的表情:“常牧云殿前疯魔,他的话,你别相信。” “哀家从未想过害常景棣,他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孩子,哀家岂会那般不堪?” 云晚意垂下眼眸,乖巧道:“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屑于做卑鄙无耻的事,王爷身子不好,说话难免不周到。” “但在王爷心中,您依旧是母后。” 一番场面话听完,太后深叹道:“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一样疼惜,如今镇北王清醒,皇上却陷入昏睡。” “晚意,你是神医,手下没有救不活的案例,不管是徐国公,还是赵家小子,亦或者宫中的蛊,哀家相信你,可否帮哀家去瞧瞧皇上?” 恩威并施的路子,云晚意前世就体会过。 她依旧垂着眉眼,话里却多了些惶恐:“太后娘娘,臣女万不敢隐瞒,皇上情况特殊,吃过臣妇见都不曾见的丹药,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后岂会轻易放弃,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既是如此,哀家弄到丹药,你可有把握?” “只能尽力。”云晚意无可奈何道:“臣女对丹药并不了解。”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尽力就好,随哀家去勤政殿,咺引道长和那几个丹师,哀家也叫上了。” 云晚意搀扶着步履缓慢的太后,刚抵达勤政殿,就碰到了出来的常沐泽。 常沐泽也是一身疲惫,还是穿着昨儿那身衣裳,连胡茬都冒了一层。 一看也是受累了。 常沐泽给太后和云晚意行礼后,道:“父皇刚吃了药睡下,皇祖母和皇婶来的不是时候。” “无妨,哀家只是来瞧瞧。”太后心疼的看着常沐泽,道:“侍疾一整晚,你也累了,还要代替皇上监国,要照顾好自己。” “是。”常沐泽还要去早朝,赶紧道:“孙儿还有要事,先退下了。” 殿内,魏院首带着三个太医院的元老,愁眉苦脸的调整方子。 皇上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毫无人色。 屋内药味浓郁,却依旧有一丝异味夹杂其中。 太后鼻尖动了动,凝神道:“这屋子憋闷,怎么出现了怪味儿,是不是伺候的人怠慢了?” 莱公公苦着脸上前,行礼道:“太后娘娘明鉴,床单被褥和皇上的衣裳,都是才更换的。” “这股子味道出自皇上本身,哪怕擦拭沐浴,依旧存在。” “何故?”太后沉着眉眼,朝行礼的魏院首道:“循着这股子味道,难道也无法查清皇上的病因吗?” “还是说你们有意遮掩,不想尽力?” “太后娘娘,并非微臣等人怠慢。”魏院首赶紧磕头,道:“皇上的病因是气急怒极,急火攻心。” “可这起因引发的后续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加之皇上喜食丹药,还曾用过壮男之物,实在是复杂!” “连微臣在内,太医院集体探脉而论,皆无法看出皇上的病症所在,暂时用汤药稳着,镇北王妃医术高明,不如,让王妃试试。” “哀家带镇北王妃来,就是因为此事,不用你教。”太后无奈,带着迁怒:“既然无能,带着脉案滚回太医院去商议。” “别在这碍着皇帝的眼,还要做出一副鞠躬尽瘁的样子!” 魏院首听到怒骂,却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道:“是,微臣等告退。” 殿内更显空荡寂静,太后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晚意,你再去瞧瞧。” “兴许过了一夜,脉象变化,你能察觉出什么来。” 云晚意轻轻点头,把脉前,仔细观察了皇上的面色。 皇上比她看到的第一眼瘦了不少,脸颊凹陷,连带着真龙之气都弱了。 没有那股帝王气息护着,他的面上的弊端也暴露无遗。 这一看,云晚意又发现一重别的蹊跷——皇上这面相,妥妥的短命鬼,不该活到现在。 难道用过什么禁术,延长寿命? “晚意,你在看什么?”太后瞧她盯着皇上的脸出神,疑惑道。 云晚意收回心思,半真半假道:“回太后娘娘,臣女把脉之前观望颜色,辨其外症。” 太后并未怀疑,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道:“继续吧。” 云晚意这才开始把脉。 其实这脉,压根不用把,早在昨儿皇上昏厥前,她就曾给皇上把脉。 一次无法探知,把再多次脉也是枉然。 但太后盯着,倘若她不把脉,太后会疑心她故意不给皇上诊治。 云晚意只能装模作样,给皇上切脉察看。 果然如她所料,脉象和昨儿一样,能感觉到异常,却无法知道这异常出在哪儿。 “唉。”云晚意收起手枕,对太后道:“恕臣女无能,皇上这脉象,臣女实在无法诊断。” 太后虽然早有准备,却依旧止不住失望:“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医术上,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云晚意顿了顿,试探道:“不过,皇上的面相上看,有几分蹊跷。” “具体如何,得叫林监主和咺引道长前来,一同斟酌。” 恰好此时,有小太监前来通报,说咺引道长到了。 太后毫不犹豫,把人叫了进来,直截了当道:“哀家让你准备的药丸呢?” 在宣咺引道长之前,太后就提前让他准备了皇上吃的丹药。 咺引道长不卑不亢的行礼,拿出准备好的丹药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寻常所吃的丹药,便是这种。” 第414章 扒下他的一层皮 太后只看了那丹药一眼,便蹙着眉道:“哀家不懂,拿过去给镇北王妃瞧瞧。” 喧引道长拿着丹药,走到云晚意跟前,捋着白须道:“镇北王妃,请看。” 丹药和云晚意预想的不同。 一般丹药都是红色粉色亦或者偏赤,而咺引道长手中这个,居然是蓝绿色,还泛着些许奇怪的光泽。 都说眼色越鲜亮的东西越是歹毒,这丹药说有奇效,云晚意头一个不信! “镇北王妃是不是很诧异这个颜色?”咺引道长看出云晚意眼底的怀疑和不屑,主动开口,解释道: “原因无他,这丹药并非寻常丹药能比的,里面加了很多上好甚是绝世的药材,还用北海明夜珠入药,成就了这一种颜色特殊的丹丸。” 云晚意挑了挑眉,接过丹药仔细的打量:“不知道咺引道长口中,那绝世药材和上好的药材,分别是什么?” 咺引道长明显一顿:“王妃也是行医之人,该知晓很多秘方传弟子不传外人。” “炼丹之法乃是我们宗族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别人呢?” 云晚意轻叹了一声,直接掰开丹药,研究里面的东西,道:“道长若是不说,我如何判断这药物,会不会影响皇上龙体?” 说着,抬眼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女纵使再厉害,这碎成渣的东西,也无法完全辨别。” “要不这件事,还是交给太医院的人吧。” 在云晚意出现之前,太后对太医院的众人,的确很是信赖。 可见识过云晚意的本事,在看太医院那群太医,差距太大了! 这个节骨眼,太后可不敢拿皇上的身子开玩笑! 太后紧蹙着眉,面上带着明晃晃的不喜,明显对咺引道长的遮掩不耐烦:“咺引道长,换做平常也就算了。” “可皇上吃了你进献的丹药,几度昏厥,你还用宗门秘方遮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这丹药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东西!” “太后娘娘明鉴。”咺引道长拿着拂尘,垂下眼眸,道:“贫道绝对不敢对皇上不利……” 话没说完,太后不悦打断,声音中多了些许怒意:“什么都凭保证,那还给皇上治什么?” “赶紧说,不然哀家只能判断,你这贼子对皇上不利了!” 咺引道长呼吸一顿,垂着的眼中,有阴狠一闪而逝:“太后娘娘,微臣说就是。” “这丹药里,主要成分乃是丹砂和药物参半,丹砂之余,还有药金,银霜,药物呢,主要是补身健体,强健体魄,充裕阳气精气的。” “有人参,熊胆,蛇血……” 咺引道长一口气将丹药的所有成分说完,末了信誓旦旦道:“这丹药,微臣的师祖研制许久,以自身试药。” “到了微臣这里,照样是自身先食,从十岁开始,微臣就接触这种丹药,至今已有一百零五年。” “这么多年一直没事,皇上龙体自然不会因此丹药而出事!” 太后眼睛微眯,打量着咺引道长:“什么,从十岁开始,用了一百零五年,那你如今,岂非有一百一十五岁?!” 咺引道长双手合十,捏着拂尘一甩,叹道:“正是!” 太后眼神变了变。 这咺引道长白须白发,形体瘦削,比其他苦修的道人略微瘦,那张脸更是只剩下皮包骨,给人一种阴沉刻薄之感。 沧桑的模样,看上去也就七十出头。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有一百一十五岁! 那么他的丹药,真的有效? 太后缓了缓,半信半疑道:“寻常人活到百岁已属不已,能和你一样长寿的人,哀家更是第一次见。” “莫非你能长寿,是因为这丹药的缘故?” “对。”咺引道长看出太后松动,乘胜追击道:“这丹药本有名字,叫寿丹,吃进去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是绝对的。” “太后娘娘若是需要,微臣愿意献给您。” “哀家这把年纪,不需要长寿了。”太后扫了眼云晚意手中的丹药,问道:“晚意,咺引道长说得成分,可有异常?” “有。”云晚意等两人说完,正色道:“银霜药金吃进去后,会在体内形成毒药,皇上的晕厥不醒的原因,正在于此!” 咺引道长眉头一跳,沉声道:“王妃,说话要将证据,丹药术士不少,都知道这银霜和药金是炼丹的必备之物。” “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致命的毒药,难道王妃知晓贫道的丹方,想要找借口除掉贫道,把百年研制的成果独吞?” “别着急啊。”云晚意不慌不忙,和他四目相对,似笑非笑道:“你说你一百一十五岁了,敢问你生肖八字是什么?” 这咺引道长,分明没说实话! 况且他还敢借苏老夫人的手,妄图夺她命数。 今儿在太后跟前,要不了他的命,她也定要把他生生撕下一块皮! 咺引道长明显一愣,心头快速计算着年纪。 哪怕掩饰的再好,云晚意依旧从咺引道长眼中看出一丝慌张。 什么一百一十五岁,都是胡扯! 就他这幅身子骨,绝对没那么大年纪。 要说出生辰八字和生肖,必须从现在往前推算,再不济也得从他真实的年纪往上推。 咺引道长再怎么懂八卦六爻十二星宿,也需要时间推算! “是辰年卯月亥日。”咺引道长终于算出来了,说话的同时,长舒一口气。 “自己的生肖八字,需要这么久思考?”云晚意捏着丹药,缓步靠近咺引道长:“还是说,道长说的都是假话。” “什么长寿之年,是用来诓骗太后娘娘的?” 太后也看出咺引道长等待了几息,这才说自己的八字和生肖。 反常! “当然不是!”咺引道长赶紧否认,道:“贫道活的久,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年纪,这才忘却。” “难道这,也要成为镇北王妃冤枉贫道的借口?!” 两人争执不下,太后无法辨别谁真谁假。 虽然她心中,更倾向于云晚意。 为难之际,外边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太后娘娘,司天监林监主求见。” “对,林监主或许知晓一二。”太后赶紧朝外道:“宣!” 林逸一身朝服,显然是从司天监赶来的。 先给太后行礼后,又看向咺引道长和云晚意。 他来之前,只知道他们都在,却不知道什么原因。 而局势未明,他不敢擅自开口,免得出什么岔子。 不等林逸发问,太后沉声问道:“林监主,你可知丹药能让人长命百岁,无忧无病?” 第415章 当面下药 面对太后的问题,林逸微微一顿。 这件事,林逸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给皇上引荐丹师术士的人,是他。 他信誓旦旦给皇上保证,丹药能强身健体,改变人的体质,从而长命百岁。 可从眼前这情形来看,只怕镇北王妃提出了异议。 他想从镇北王妃手中取得解药,必须顺着镇北王妃。 这样一来,咺引道长那一关就不好过了,皇上跟前也无法圆过去,如今,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 林逸还在思索解决办法,太后已然压下眉眼:“林监主,一个问题而已,很难回答吗?” “回太后娘娘。”林逸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道:“绝佳的丹药,的确增添人寿。” 太后是什么人,一下就听出弦外之音:“所以不好的丹药呢?” “这……”林逸顿了顿,叹道:“不好的丹药就不好说了,轻则毫无效果,重则致命!” 太后按着突突直疼的太阳穴,看向咺引道长:“既是如此,你如何能自证丹药是好是歹?” “微臣刚才有言,这丹药是师祖们潜心研制。”咺引道长看到林逸过来,想着有了个帮忙的人,逐渐冷静下来,道: “且这丹药,微臣自己也在吃,若是有问题,现在也不能站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这番话!” 咺引道长说话的同时,深深看了眼林逸,眼中是明晃晃的责备。 这个林逸,就不知道直接为他说话吗,非要拐着弯给别人漏洞,害得他还要想办法解释。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逸其实已经向着云晚意了! 林逸和咺引道长对视一眼后,略带着心虚避开他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看向云晚意。 比起咺引道长,林逸自然更想笼络云晚意,毕竟他不想受制于玉夫人了! 云晚意等的,就是咺引道长这句话! 在咺引道长话音落下后,云晚意直接将手中的丹药往前伸了伸:“咺引道长既然说得信誓旦旦,那不妨将这丹药,当着众人的面吞进去。” 咺引道长没有立刻将丹药接过来。 云晚意轻笑一声:“怎么了,道长亲手做的丹药,如今自己却不敢吃?” 太后狐疑的眯起眼,朝咺引道长道:“你刚才不还在说,一直在吃这种丹药?” “难道那些长篇大论,都是你说出来应付哀家的?!” 咺引道长连狡辩的话,都没法子说出来! 坑是他自己挖的,再深也不得不先跳进去,再想别的应对办法。 “太后娘娘明鉴,微臣不敢欺瞒您。”咺引道长哂笑着,从云晚意手中拿过丹药,辩解:“微臣没有及时应下,只在考虑一件事。” “这丹药并非想吃就吃的,而是要定时,微臣昨儿才吃过,按照规矩得明儿才能吃了。” “一颗丹药而已。”云晚意抢在太后前面,道:“据我所知,皇上吃的丹药可是一日半服用一次。” “甚至有时候需要一日服用一次,既然皇上都没事,想来道长经常吃的,也肯定不会有事!” 太后应和道:“镇北王妃这话有道理,怎么皇上吃的密集你却不行,多这一颗丹药,难道还能要命吗?” 咺引道长骑虎难下,借口也被驳了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几人的面,把丹药送入口中。 手边没有水,丹药咽下去有些费劲。 但,正如之前所言,丹药是他亲手炼制,他清楚丹药的成分。 没有水,丹药的味道被放大,咺引道长敏锐的察觉到,这丹药并不像他之前试吃时的味道! 这颗丹药从他手中出去,只在云晚意手中呆过,难道…… 咺引道长意识到这点,镇静的抬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对着他的方向,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带着嘲讽! 果然! 这小贱蹄子,竟然能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在丹药上做手脚! 更配合着太后,一唱一和让他把丹药吃了进去! 为什么那换命的阵法,还是没成? 不是说,阵法盒子是她亲手打开,还滴了血在里面?! 第416章 她也束手无策的逆天改命之术 云晚意猛然回头,死死盯着林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编造的痕迹。 可惜,林逸十分坦荡,和她四目相对,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对。 云晚意意识到,林逸说得并不是假话! 她知道当今皇上从来都不是善类,惯会过河拆桥,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对良将的无辜家人下手。 那一瞬间,云晚意只觉得无比恶心:“张赫成为彻底的废人,皇上既已封赏,还对他的妻儿下手做什么?!” “哼。”林逸不屑的哼着,眼角眉梢都是鄙夷:“王妃可听过嫧灵的名字?” 嫧灵,又是嫧灵! 云晚意猛然意识到什么,抬眼诧异的看着林逸。 “王妃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猜到其中缘由。”林逸冷笑道:“算起来,张赫的妻子和嫧灵也算同族,是嫧灵母家旁系的庶女。” “奇怪的是,这庶女拐着弯儿,才能和嫧灵攀上一丢丢血脉关系,长像却有五六分似嫧灵。” 云晚意猛然意识到其中龌龊,听的是真反胃恶心! 要真是如此,皇上不仅仅是行为恶心,更是恶毒,不堪为人! 林逸压着声音,声音里带着厌恶,继续道:“张赫作为武将崭露头角,带着夫人出席宫宴,皇上看出张夫人那张和嫧灵五分相似的脸。” “在张赫出征后,皇上想着法把张夫人诱到宫内……之后,张夫人有孕,张赫不知其中蹊跷,欢欢喜喜准备当爹。” “他不知其中缘由,皇上却忌惮,不管张夫人腹中胎儿是龙种,还是张氏血脉,皇上都不可能允许这孩子降生。” “所以,他借皇后的手派出接生嬷嬷,生生把孩子憋死在腹中,连累张夫人惨死!” 云晚意听完,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帕子上的药香味,总算压住了她要吐的冲动。 云晚意的声音透过帕子瓮声瓮气,悲悯又愤怒:“既是如此,张赫又是如何知道的?” “事情本来天衣无缝。”林逸冷笑道:“可百密一疏,其中一个接生婆子,实在不忍看到张赫因为北荣而残的双腿。” “又因双手染血,夜不能寐,被噩梦缠身,良心备受谴责,那接生婆子终于承受不住,将这秘密告知了张赫。” “本来一心存死的张赫,在得知这个噩耗后,闭门几日后,选择带着妻儿的骨灰去了封地!” 云晚意唏嘘不已。 皇上因为嫧灵,祸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她若是张赫,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 冷静下来的云晚意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时隔二三十年的陈年秘闻,林监主居然一清二楚,难道林监主手眼通天?” 林逸无所谓的笑了笑:“在看到咺引道长怀中的信上,那带着龙头虎口野蛇的印记后,我也觉得十分蹊跷。” “所以秘密派出人去北地调查,还重新找了当初给张夫人接生的婆子,以及肯=可能和当年事情有关的人。” “皇上做事手脚干净,几乎查无可查,好在张赫保住了那个告密的婆子,离开上城时,偷天换日给接生婆换了身份。” “所有事情,也是从那接生婆口中套出来的!” 云晚意按着紧绷的太阳穴,顺着林逸的话,道:“所以,张赫隐忍蛰伏二三十年,是为了报当年妻儿之仇?” 林逸点点头,又摇摇头:“张赫寓意何为,不能完全肯定,但咺引道长和张赫之间的牵连是真。” “至于剩下的,只怕要王妃派人去查了。” 云晚意早就猜到咺引道长来上城,并不是简单的受苏锦所邀,背后绝对还有人指使。 派出去的人还没查到缘由,竟从林逸这边收获了意外之喜! 她放下手臂,道:“林监主告诉我这么大的秘密,要什么回报?” “不谈回报,这消息在我手中也没用。”林逸顿了顿,道:“只要王妃早日帮我解毒就是。” “失去常牧云这颗至关重要的棋子,玉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正在找我的茬。” “我不想受制于人,被玉夫人呼来喝去,如豚如狗。”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如果你今日所言为真,我不介意帮你,先去看皇上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勤政殿门口。 皇上病重,勤政殿外边的侍卫足足增添了五倍,挡住所有想来打探消息的臣子和后妃。 有邱嬷嬷的提前通知,云晚意和林逸才得以顺利进殿。 皇上还是没醒,死气沉沉的躺在榻上。 云晚意和莱公公说了几句话,又给了不菲的好处,莱公公立刻找了借口,带着殿内伺候的人出去等着。 屋内没有别人,林逸仔细观察皇上的面相后疑惑道:“奇怪,皇上前几日还不是这样。” “为何短短几日,面相变化如此之大?!” 云晚意眯着眼:“你也觉得奇怪?” 林逸点点头,道:“真龙之气不止是传闻,修道之人能看出一二,此前皇上紫气东升,真龙之相一览无余。” “可现在别说真龙之气了,环绕其中的全是污浊之气,隐约萦绕死气,说个不好听的,和天人五衰十分相似!” “可就算将死,皇上是真龙天子,身上的真龙之气不该消散,况且,皇上这面相看上去,应该是青年横死。” 最后一句,林逸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若这短死相为真,不该活到这个年纪!” 云晚意也是这个看法,所以才觉得奇怪。 “依林监主看,为何会这样?”云晚意试探林逸道。 林逸紧蹙着眉,想了想道:“有两种可能,其一,皇上将死,真龙之气被冲散了,为死气所替,才出现这么奇怪的面相。” “其二,皇上身上本来就没有龙气,短命横死之相也是真,但曾被高人逆天改命,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导致悲剧重现!” 云晚意和林逸的想法一样。 甚至,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真是被死气冲散龙气,不该有青年短命的面相显现。 林逸见云晚意不言不语,低声道:“王妃,皇上这面相,明显不是你我能解决的。” “要想独善其身,只能装作不知道,太后那边该怎么回话,你我得对个口供,以免穿帮。” 云晚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林监主难道以为,太后娘娘会相信我们的说辞?” “王妃的意思……”林逸后知后觉,悚然一惊:“太后或许明白皇上这变化因何而来?!” 云晚意没说是,也没否认。 她回想起第一次和太后说皇上面相有问题时,太后的反应似乎并无惊讶! 这件事不仅是烫手山芋了。 皇上的短命之相很明显,只有高人出手,帮忙逆天改命才能活到现在。 逆天改命的法阵复杂,太后身为皇上的母妃,不说参与,也绝对知晓些内情。 如今逆天改命的法阵出现裂痕,反噬在皇上身上,云晚意造诣不够,完全没有解决的本事,再看林逸惊惶的样子,也不可能有。 他们察觉却不能解决,对太后来说就是威胁!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还是那番说辞,能看出不对劲,却不知晓到底哪里不对。” “能糊弄一时是一时,我回去查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破解之法。” 林逸沉沉点头,带着几分颓然:“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回到寿宁宫,将这说辞说与太后。 太后仔细辨别二人神色,没看出端倪,悬着的心放下些许:“你们都没办法,看来都是命数所定,半点不由人。” “罢了,林逸,你先回去吧,在司天监观好星宿所变,看看有无起色。” 林逸拱手退下,太后心神俱疲,被邱嬷嬷和桂嬷嬷扶着休息去了。 云晚意回到偏屋,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给忽略了。 “王妃何必愁眉苦脸。”立秋奉上瓜果,低声啐道:“谁都解决不了,皇上昏虐,连忠臣之妻都能染指,毫无人性,不救也罢!” 云晚意嘘了一声,道:“这不是王府,小心隔墙有耳。” “奴婢瞧过,周围并无异常。”立秋又将声音压了压,道:“宫中不太平,您早些和太后说说,回到王府才好。” “回到王府,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云晚意从立秋端来的果盘中,挑出几个圆滚滚的小橘子摆在桌上,沉声分析: “如今知晓了几股势力,玉夫人为主的势力,暂时不知道她身后是否有人,只清楚和前朝覆灭的皇族百里氏有关。” “莫名出现的咺引道长则是和端王张赫有关,辱妻杀子之仇,张赫必是奔着皇上的命而来。” “他们的目的既是一样,能不能拿这个做文章,挑起他们两股势力相争?” 立秋顿了顿,犹豫道:“奴婢只担心,他们的目的都是杀皇上改江山,这两股势力会不会联手!” 云晚意眯了眯眼,绝的立秋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她把小橘子放回果盘中,吩咐道:“你借着为我取药的名义回趟王府,把这个新的变故告诉王爷。” “顺道,让王爷去调查这张赫如今的底细,带着滔天恨意蛰伏二三十年,不改只派一个咺引道长来!” 因为皇上的病情,宫内十分压抑。 后妃们闭门不出,连小宫女小太监也是行色匆匆,恨不得能隐身。 立秋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 第417章 线索似乎只是烟雾弹 为了掩人耳目,立秋回来后,云晚意直接拿着她带回来的药,去了一趟太后寝殿。 太后最近为种种事情所扰,身子明显出了问题。 但她不能垮,皇上昏迷,她这做母亲的自然要为皇上坚守。 说是休息,其实也没合眼多久,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了,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门口说话的动静,太后睁开眼,疲惫道:“是晚意来了吗?” “是。”云晚意进门,行礼后道:“太后娘娘思虑过甚,臣妇让立秋回去取了些药来,能安神静气,舒心健体,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太后看了眼桂嬷嬷。 桂嬷嬷赶紧接过药瓶,道:“王妃有心,只是刚才太医院送了安神的药来,刚喝下不久,得等明日才能用药了。” 云晚意这才看到一旁的柜子上,放着空了的药碗。 “没事,臣妇给的也不算药,调理为重。”云晚意顿了顿,道:“太后娘娘要养好身子才是,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唉!”太后终于忍不住,重重叹道:“你的医术有目共睹,林逸的本事也不容小觑,连你们都没办法,只怕……” “只是暂时没办法。”云晚意没把话说死,只道:“还不一定呢,臣妇和林监主白日去看皇上,皇上的情况并没有变差。” 太后又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最近要辛苦你在宫中,陪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哪有什么辛苦,臣妇也没帮上忙。”云晚意客套了几句,道:“您先休息,臣妇不叨扰了。” 太后疲惫,也没留下云晚意,吩咐桂嬷嬷送她出去。 云晚意回了屋子,清点剩下的药,低声问立秋道:“王爷怎么说?” “王爷已经先一步察觉了不对劲。”立秋把门关严实后,凑在云晚意身边,低声道。 “奴婢回去前,王爷已经派人去调查端王张赫了!” 云晚意动作一顿,抬眼和立秋四目相对:“王爷怎么会知道?” “和林逸说得差不多,王爷知道咺引道长有问题,暗地里放了人不停的调查着。”立秋声音更低了几分: “咺引道长十分谨慎,若非露出带着端王张赫标记的信件,只怕到现在都无法察觉。” 云晚意索性放下药瓶,眯眼沉思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立秋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道:“王妃是说,咺引道长是故意露出标记?” “对。”云晚意总觉得不对劲:“张赫和咺引道长都是善于隐藏的人,怎么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张赫那标志独一无二,若你是他,在和咺引道长传信时,会带上这么明显的东西?” 立秋恍然大悟,轻拍自己的脑袋,惊疑道:“对啊,传信并不是绝对的安全,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发现。” “带着端王独有的标志,危险就会多一分,除非端王脑子发蒙,否则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还有咺引道长。”云晚意接过话,冷笑道:“和端王勾结乃是大罪,他敢把信件随身带着?” 越说,立秋越是后怕:“所以这件事咱们弄错了,是咺引道长故意引导,让咱们查到端王身上?!” 云晚意把药瓶一一收起来,笑道:“也不一定,咺引道长既然把张赫拉到明面上,这其中肯定有他的手笔。” “我所担心,是这幕后还有人!” 立秋拍了怕额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先是查到玉夫人,以为她便是幕后黑手,可种种证据表明她身后还有人。” “咺引道长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又是个烟雾弹,合着他们都在暗处搞事情,就咱们在明处被耍的团团转!” “也不需要气馁。”云晚意轻笑着,点了点立秋的额头,道:“咺引道长急于把张赫拉住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能我们在某个不曾注意的时间,曾无限的接近真相。” 立秋叹了一声:“奴婢只觉得委屈了您和王爷,不论哪一件都和您二人无关,偏偏太后扣着您。” 云晚意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想报仇,怎么会被卷入这种明争暗斗的阴谋里。 还以为选择嫁给常景棣,这一世会轻松许多。 没想到还是如此。 但,她不后悔,常景棣的确为她提供了不少便利,让复仇之路轻松不少。 夜半,云晚意辗转之际,听到窗户附近传来几声轻响。 那规律分明只属于常景棣,云晚意赶紧起身穿好衣裳,打开窗户把人迎进来。 “王爷怎么来了?”云晚意没有燃灯,压低声音道:“太后惶惶不安,对所有人都戒备的很,保不齐这周围就有盯梢的。” “你猜的没错,不过我来之前,已经把盯梢的人清理了。”常景棣赶在云晚意惊疑前解释,道:“用你给我的迷药。” “明日醒来,他们也只会以为自己疲累睡着了,这种玩忽职守的事,可不敢叫太后知晓。” 云晚意无奈一笑,拉着常景棣在炭盆前坐下,嗔怪道:“难为王爷还思考的如此细致。” “就当你夸我了。”常景棣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嗅着魂牵梦萦的香味唔了一声:“感觉好久不见,还得是你的气味,让人安心。” “王爷这话说的,前日不是才见?”云晚意娇嗔着。 话是这么说,脑袋却往他怀里拱了拱,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古语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常景棣摸着她如缎的黑发,轻笑道:“咱们两日没见,抵得过六年。” 云晚意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闷闷的从他心口传出:“王爷大可白日来寿宁宫,没必要偷偷摸摸。” “啧。”常景棣叹道:“太后派去镇北王府的,也是老顽固,非要我每日躺在榻上静养,后背都要出疮了!” “好不容易趁他睡着下药,这才来见你。” “好了。”云晚意从他怀中探出脑袋,道:“王爷来,只怕不仅为了看我。” “是看你。”常景棣刮了刮她的鼻尖,温柔的声音正经了几分:“顺带给你说说你不在府上,咱们的发现!” 云晚意坐直了,给他倒了杯水:“是关于那张赫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借着窗外月色和云晚意四目相对:“这件事还有蹊跷,照理说张赫因为旧恨蛰伏多年,没必要现在自爆身份。” “我怀疑这是个烟雾弹,张赫的恨是真,他想弑君也是真,但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其他人的存在。” 云晚意连连点头:“晚上我才和立秋说起此事,想法和王爷一样,咺引道长的出现和牵出张赫,实在是过于顺利。” “放心,我已经派人继续查了。”常景棣见她愁眉紧锁,伸手抚着她的柳眉,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掏出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中,是云晚意喜欢吃的甜糕,颜色鲜亮,看上去就有食欲。 “后厨新研出来的芙蓉春花糕。”常景棣打开牛皮纸包,道:“太后因着皇上中毒的事,最近不喜甜点,害你也吃不成了,所以给你带了些来。” 牛皮纸包散开,入鼻便是清香的鲜花味道。 云晚意晚上没吃多少,直接捻了一块品尝。 入口的香味更是馥郁,回味无穷,既有鲜花的香味,又不失糕点本身的味道,入口绵软,一抿就化。 “好吃。”云晚意拿了一块喂给常景棣:“王爷也尝尝。” “好。”常景棣就着她的手势将糕点吞下,嘴唇不小心碰到她纤细的手指。 她的手略带冰凉,常景棣的唇却火热,带着几分湿润。 温柔又奇怪的触感,云晚意的手微微一僵,停在半空中。 常景棣轻轻握住她的手。 月光透过窗棂的光并不明亮,两人的眼睛却都闪烁着光。 四目相对,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就在呼吸相闻,双唇即将碰到时,常景棣的动作猛然顿住,哑着嗓子问道:“晚意,我,可以,吻你吗?” 他不想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红霞瞬间爬上云晚意的脸颊,开出三月娇美的桃花——这种事,哪有还兴问的…… 常景棣察觉出她的态度,没等到回答,直接印了上去。 那一瞬,常景棣脑中似乎炸开了烟花。 她的唇,比想象的还要绵软,和中午吃的奶皮子好像。 不,比奶皮子还要软,难以形容的温热柔软,带着她独有的香味和芙蓉春花糕的清甜。 吻逐渐加深,不知道是因为火盆,还是别的原因,常景棣只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 云晚意被常景棣引导着,脑中一片空白,呼吸间都是他清冽的气息。 终于,在云晚意呼吸吃力时,常景棣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很甜。” 云晚意调整好呼吸,心中庆幸现在是晚上,月光半暗不明,否则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是两人第一吻,也是第一次如此亲密。 云晚意轻咳一声,不知如何回应。 “好了,不逗你了。”常景棣伸手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道:“明日常嬷嬷会进宫陪你。” “别害怕,我们都在。” 第418章 太后忽然改变主意 常牧云曾发现了算卜子的踪迹,也猜到常嬷嬷陡然跟着云晚意离宫陪嫁,一点也不正常。 只可惜,他警惕又自私,想要独吞玄医一脉的秘密,并未大张旗鼓的声张。 想着能抓到常嬷嬷的把柄后,威胁她们为他所用。 只可惜,他都在太后跟前说动让那常嬷嬷进宫了,没想到常嬷嬷表现正常,压根就是从前那个常嬷嬷,并非玄医一脉的人! 后来常牧云自身难保,这件事也就逐渐没了音讯。 常景棣口中的常嬷嬷,乃是算卜子! 那次常嬷嬷进宫后回来,真假常嬷嬷曾彻夜长谈,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事都交流了一遍。 就算太后再出面询问,也绝对不会察觉什么不对。 常景棣交代完后,在云晚意额间印下一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寿宁宫。 他走后,云晚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次日云晚意起来的稍微晚了些,立秋伺候梳洗,小声道:“王妃,常嬷嬷进宫了。” “这么早?”云晚意打了个哈欠,道:“在厅里安置吗?” “常嬷嬷去了太后寝殿。”立秋犹豫着,道:“常嬷嬷进宫后,首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奴婢担心……” “既然常嬷嬷过去,必然有把握不被看穿。”云晚意简单的挽起发髻,并未用太多的首饰,起身道:“我们也去给太后请安。” 云晚意过去时,不知道常嬷嬷说了什么,太后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 看到云晚意,太后招了招手:“怎么这么早过来,没多睡会儿?”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云晚意恭敬的行礼,宛如没看到常嬷嬷一般,轻声道:“是臣妇起晚了。” “起来的不算晚。”太后笑了笑,让桂嬷嬷搬了椅子过来,笑道:“寿宁宫是没有你在镇北王府轻松,规矩也多。” “等皇上身子好转,你便回去吧,省的镇北王担心,这不,还专门派了常嬷嬷来照顾你的生活。” 云晚意这才看向常嬷嬷:“是王爷担心太过了,臣妇在寿宁宫住的极好,哪里就娇贵的要专门的人来伺候?” 常嬷嬷行了个礼,顺势道:“王爷和王妃新婚,相处时间并不长,自然牵肠挂肚,何况王爷的身子……” 说到这,常嬷嬷戛然而止,并未继续。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 太后顿了顿,开口打破沉默,道:“常嬷嬷说的也是,镇北王那身子的确不太好,反反复复,好人都折腾坏了。” “唉,近一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先是镇北王受伤久不见好,几次命悬一线,如今又是皇上,皇后身子也不大好。” “司天监那边看不出个所以然,哀家想着尽快挑个时间祭祖,好好参拜一番,看能不能得祖宗保佑,时来运转。” 云晚意垂着眼眸,闪过一丝惊疑。 如今的情况很混乱,皇上还不知何时能醒来,要祭祖势必得去皇陵,来回折腾最快也得三日。 就和太后说的一样,皇后身子不好,后妃中没有谁能挑起这个担子,只能太后亲自操持。 除非太后脑子急糊涂了,否则绝对不会无端做这个决定! 云晚意默不作声,太后又道:“哀家能信赖的人不多,这件事,还得晚意多帮忙。” 云晚意回过神,故作惶恐道:“太后娘娘,祭祖参拜这种大事都要皇后娘娘操持,臣妇万万不敢僭越!” “就算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后宫还有元妃晨妃以及其他娘娘,臣妇出面,实在不合规矩。” “慌什么,哀家操持,你帮着打.打下手而已。”太后叹了一声,道:“也没说立刻,还得司天监那边选个黄道吉日。” 许是担心云晚意继续拒绝,太后紧跟着道:“就这么定下了,等司天监看好日子,你随哀家去皇陵,就当给镇北王祈福了。” 云晚意还能说什么,只能再度垂眸,道:“是。” 太后见她应了,话锋一转,道:“既然过来,就一块儿用膳吧,许久不见常嬷嬷,哀家也有很多话和她说。” 第419章 给咺引道长下套 可惜,云晚意在寿宁宫没回镇北王府。 要想找到她,必须要进宫。 而云晚意又住在寿宁宫,想要不惊动太后,难上加难! 咺引道长也意识到了这点,还提前告诉了小道童说辞。 小道童拿着咺引道长给的令牌,虽如愿进宫,却不太顺利。 好不容易寻到云晚意跟前,云晚意却说她也束手无策。 太后本就叫人暗中观察着云晚意的动静,得知咺引道长身边的小道童,竟然悄咪咪找到云晚意,立刻叫人把小道童带去她跟前问话。 小道童只跟在咺引道长身边进宫过一次,压根不敢说话。 太后的耐心有限,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你这道童,还不赶紧说你找镇北王妃做什么?” 小道童吓得浑身发软,支支吾吾道:“回太后娘娘,我们道长身子不适,想请镇北王妃去瞧瞧。” “咺引道长?”太后眼睛微眯,疑惑道:“他前两日进宫瞧着还好好的,身子怎么了?” “这……”小道童想到咺引道长恐怖的样子,打了个冷噤后不敢再说。 太后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呵道:“都求到镇北王妃名下了,说明他病的挺严重。” “你还不说,难道想哀家亲自去看吗?” “不,不是。”小道童急的语无伦次,怯弱道:“道长忽发怪病,面上痛痒难耐,实在见不得人了。” “太后娘娘若是见到,定要污了您的凤目,道长正是担心这点,这才命奴才前来。” 太后冷哼了一声,看向云晚意道:“那日咺引道长进宫,你可有察觉异常?” “不曾。”云晚意故作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太后看到这一幕,眉心紧蹙,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不悦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支支吾吾,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臣妇只觉得,问题或许出在咺引道长的丹药上。” 太后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猛然一紧:“什么?” 咺引道长因为丹药出问题,那皇上呢! “按照这小道童所言,咺引道长从宫中回去就病了。”云晚意逐一分析,缓声道:“在宫中时,咺引道长连水都没喝一口。” “仅仅吃了一粒他自己做的丹药,怎么回去后就忽发恶疾,难道和丹药无关吗?” 太后犹豫了一瞬,凤目微眯,道:“可咺引道长说,他自己也在吃丹药,而且吃了几十年!” 云晚意轻笑一声,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小道童脸上:“咺引道长所言,只有他自己清楚真假。” “万一他为了避开谋害皇上的嫌疑,专门胡说八道呢?” 太后越想,越觉得云晚意说得有道理!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变了,厉声责问小道童:“咺引道长有没有吃他进献给皇帝的丹药?!” 小道童吓得浑身颤抖,瑟缩着道:“奴才,奴才不知,这些事道长不会让奴才知晓。” “看来当真有问题。”太后气的把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这个咺引道长,竟然连皇上都敢谋害,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来人,把那该死的道长绑进宫严刑……” “太后娘娘。”云晚意适时打断,道:“臣女所言只是猜想,还做不得数,不如让臣女走一趟,瞧瞧咺引道长的病因。” “免得有所误会,皇上还倚仗咺引道长的丹药呢。” 太后心口剧烈的上下起伏,仿佛被人给骗了。 同时,太后也察觉不对,看云晚意的眼神逐渐暗沉:“云晚意,方才是你说咺引道长的丹药有问题,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臣妇不敢确定。”云晚意垂下眼眸,叹道:“必须要看到本人,知晓症状,才能判断。”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去,顺便带着邱嬷嬷,咺引道长为皇上炼丹,实在不容易,邱嬷嬷也替哀家去瞧瞧。” 看望是假,监视云晚意是真! 但,对云晚意来说,这就够了。 今日出了太阳,小道童在寿宁宫遭了惊吓,整个人如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上了马车,他就昏迷了。 云晚意没搭理小道童,自顾自和邱嬷嬷说着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咺引道长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咺引道长因为疼痛而狂怒的声音。 “啊,啊,我的脸。” “云晚意,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救命,痛啊!” “……” 邱嬷嬷一脸的鄙夷,从对云晚意道:“看来这咺引道长真是痛糊涂了,竟然还敢辱骂王妃。” “您放心,等下回去,奴婢定然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后娘娘,绝对不让您被人陷害。” “有劳嬷嬷了。”云晚意带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叹道:“也多亏嬷嬷您来了,不然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邱嬷嬷下意识摸了摸荷包中沉甸甸的银子,道:“也是您宽仁才有好运气,先去看看道长吧。” 屋内,咺引道长正捧着脸哀嚎。 他那肿胀至透明的皮肤,终究还是在他忍不住痛痒抓挠时破了。 血水和黄脓顺着他白色的胡须滴的到处都是,屋内又腥又臭,熏得人几乎干呕。 然而破了的皮压根没缓解疼和痒,反而让痛痒更烈了。 更抓狂的是,因为破溃不断的流血流脓,咺引道长的脸挨都不能挨,轻轻触碰,都仿佛被千万只黄蜂蛰咬。 云晚意让小道童留在外边看守,自己则是带着邱嬷嬷和立秋进门。 “咺引道长还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云晚意拿着手帕,掩住口鼻后,半是奚落道:“你那丹药,不是有奇效吗?” 咺引道长忍着剧痛,死死盯着云晚意。 那眼中的愤怒和怨恨,继续要冲破眼睛,化作利刃插在云晚意身上:“贱人,你个贱人,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道长是真疼疯了吧。”云晚意不慌不忙,嗤笑道:“本王妃和咺引道长从未单独相处,你这院子甚至你院中伺候的人,我亦是头一次见。” “说我给你下毒,真真是陷害啊!” 邱嬷嬷见状,也给云晚意帮腔道:“咺引道长,镇北王妃忙得很,哪有空对付你,人家一片好心来给你诊治,可别当做驴肝肺!” 立秋更是啐了一口:“别不是因为丹药的事,害怕引火上身,这才做戏让咱们王妃来吧?!” “云晚意,你敢指天发誓,说你没有给我下毒?!”咺引道长说话间,疼的龇牙咧嘴,样子可怕极了。 立秋呸了一声,护在云晚意身前:“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咱们王妃给你发誓?” “是啊。”云晚意不慌不忙,在屋内找了个干净椅子坐下,道:“本王妃堂堂正正,可不需要给你发誓证明。” “看道长还能构陷我,想来也不需要我诊治,邱嬷嬷,我随你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吧。” 云晚意说着,就要往外走。 咺引道长嘴巴是硬,可他心里亦明白,除了云晚意,根本没人能解这种怪毒! 错过这一次,他保不齐要生生溃烂疼死! “等下!”咺引道长意识到这点,连忙叫住云晚意,忍着痛楚和怨恨道:“刚才我情绪激动了些,还请王妃别见怪。” “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诊断一番吧,不然我要真死了,皇上醒来丹药可没人续上了。” 短短几句话,咺引道长说得咬牙切齿。 一方面是说话牵动脸上的伤,一方面则是滔天恨意。 他从出师门后,素来都是被人敬重,这还是头一次叫人拿捏命脉,不得不低声下气求饶! 这笔账,等他好了后,定要找云晚意讨回来! 还有这贱人的命格,他定要取走! 邱嬷嬷本也觉得咺引道长的怒骂很过分,可听到最后那句关于皇上的话,又不得不对云晚意道:“王妃,皇上为重。” “既然道长认错,要不您给个机会?” “算了,我要不诊断,太后娘娘那边无法交代。”云晚意沉着脸,对邱嬷嬷道:“您先去一旁候着吧。” “咺引道长脸上太过骇人,处理起来也血腥,免得您看了晚上做噩梦。” 不用云晚意说,邱嬷嬷早就想走了,这屋内的腥臭味,跟死了的鸡鸭似的,实在让人恶心作呕。 没了旁人,云晚意慢条斯理的走向咺引道长,道:“滋味如何?” “果然是你,贱人!”咺引道长到底没忍住,眼睛如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盯着云晚意。 云晚意哼笑一声,道:“道长忽发怪病,许是恶事做多了,触发天怒,和我有什么关系?” 咺引道长目呲欲裂,狠狠道:“我做了什么恶事,倒是你,竟然当着太后的面对我下手,我要告诉太后!” “你去试试,看太后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云晚意坐在咺引道长对面,声音往下压了压:“咺引道长,可还记得你给苏老夫人的盒子?” “连换命阵法这种损阴德的逆天之法都敢用,还说不会遭天谴?” 云晚意抬手,瞧着被针扎过的位置。 一点点针眼早就愈合了,可到现在,她还能感觉针扎的位置传来刺痛感。 师父想尽办法,也只能延缓换命的阵法开启。 云晚意必须和咺引道长交换条件! 话说到这份上,咺引道长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他那看不出来的原本模样的眼睛怨毒无比:“你竟然连换命阵法都知道?!” “邪门歪道罢了,有什么稀奇?”云晚意眯着眼,打量着狼狈狰狞的咺引道长:“倒是你,看出我什么命格了,非要拐着弯儿去抢?” 咺引道长喉咙中溢出桀桀怪笑:“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命格,哼,这么说来,你压根就无法解开换命阵!” 云晚意面色不变,似笑非笑道:“我能不能解开,你难道不清楚?” 咺引道长的得意僵在脸上。 哦,他现在的脸犹如小人开战后的残骸,又是血又是脓。 撑开的皮爆开后软哒哒的贴在脸上,又像是被严重烫伤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唯独那双三角眼,恨意翻滚。 若非云晚意拿捏了他的命脉,她怀疑咺引道长会直接杀了她泄愤! 咺引道长也觉得奇怪,那换命阵的确还没开启,但根据他的感应,也不算失败。 所以连咺引道长自己都不能确定,算不算成功。 “你到底想怎么样?”咺引道长咬着牙,道:“用丹药陷害我吗,哼,想的未免太美了!” “我现在的样子和皇上病情南辕北辙,说是丹药引起的,太后会相信吗?!” “要真有把握太后不会相信,又为何这么多废话,再三强调?”云晚意胜券在握,轻声笑道。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乖乖把那换命阵法交给我,我给你解毒,在太后面前帮你遮掩。” “否则,谋害皇上的下场,常牧云已经给你示范了,想必你这把老骨头,也经不住大狱里的折腾吧?” 咺引道长死死咬着牙,狂笑道:“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知道换命阵的解开方式?!” 云晚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能解开,不代表我会用此阵,我不过想复制你这种邪术,用在一起我恨的人身上罢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对我而言,多的是法子惩罚那人。” “谁?”咺引道长警惕道:“还有谁值得你用逆天之法?” “当然是常牧云了。”云晚意十分自然流露出恨意:“他和云柔柔勾结,差点害得我在玉夫人处回不来。” “他还害得我夫君成为残废,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让他活着只是第一步,要他生不如死活着才是报复。” 咺引道长眼珠子一转,道:“好,你先给我解药,我便告诉你阵法的关键。” 云晚意伸出纤细的食指晃了晃:“你看我像三岁的孩子吗?” “那你想怎么样?”咺引道长痛的声音都变了腔。 他再度打量着云晚意,眼前的血色,让云晚意的身影落在他眼中时,蒙了一层红色的光。 她实在是太冷静了,带着压根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着,那双眼瞧着戏谑,却又似寒潭深渊,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咺引道长后背,再度冒出一层冷汗。 先前的冷汗,是因为遭不住排山倒海的痛感,这一次,则是因对云晚意的恐惧! 第420章 互不信任 咺引道长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似要将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云晚意那双绝色的眼眸,也落在咺引道长身上。 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复杂,带着浓郁的恨意,恨意中又隐约带着本能的恐惧。 另一个则是古井无波,甚至还有漫不经心的戏谑。 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 这种无声的对峙,谁先露怯,谁就占了下风! 但显然,云晚意已经从各方面占据了优势,那股云淡风轻的架势,完全碾压了咺引道长! 也是,要是她没法解开换命阵,现在早就着急了! 想到这点,咺引道长收回目光,愤恨道:“算你狠,你给我一半解药,我把阵法关键交给你。” “确认无误后,你再将剩下的解药给我!” 云晚意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本来对害我的人,我不会留情,看在道长退一步的份上,那就依你了。”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咺引道长气的牙痒,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再恨,也得先把解药拿到手。 咺引道长含着一口老血起身,走到桌前。 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拿着笔的手更是抖如筛糠,无法下笔。 “镇北王妃,这可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写。”咺引道长抽着气,颤声道:“实在是疼痛难忍。” “要不,你先给我一半解药?” 咺引道长那张脸骇人至极,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自然也看不出表情,只能从声音听出他的讨好。 云晚意眯着眼,看向咺引道长:“不能写,可以说,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能牢记你的话。” 咺引道长扯着嘴角,痛的嘶了一声:“刚才说那么多话,本就是我强忍着痛楚说得,阵法复杂,哪儿能一口气说完?” “镇北王妃,您行行好吧,总不能亲眼看着我疼死在您面前!” 云晚意想到了什么,拿出准备好的半颗药丸递给他:“希望道长不会让我失望。” 咺引道长接过半颗药丸,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嘴里生咽了进去。 还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又是好一番龇牙咧嘴。 说来也奇怪,药丸入口,就跟吃了那仙丹似的,脸上的痛楚瞬间就淡了很多。 虽没有完全消失,可比起之间疼的生不如死,这点痛楚已经变成了毛毛雨。 看来云晚意所给,是真的解药。 咺引道长周身轻快了不少,松了一口气,拿起笔开始写写画画:“这换命阵法,乃是邪门记载的逆天道术。” “关键在于要知道被换之人的生辰八字,还得拿到那人的精血,中指最有效果,剩下的次之。” “阵法还需要特殊的邪符,这种符纸有讲究,用的并非普通黄纸……” 咺引道长一口气说完,那张发黄的纸上,也画满了他给云晚意示范的符咒。 他找到茶杯喝了一大口,将黄纸交给云晚意,好心道:“换命阵的所有我都告诉王妃了,这种道术逆天而为,损阴德,遭天谴。” “镇北王妃用的时候要万分近身,别反噬自己!” 云晚意接过黄纸,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笑道:“我会谨慎的,这换命阵法成功后,剩下的半颗解药,自然会到你手中。” 咺引道长一听到这话,立刻如炸毛的猫似的,恨声道:“王妃这就不讲武德了,咱们说好的,为何要出尔反尔!” “是说好了,我先给你半颗解药,等你告诉我换命阵后,再给你剩下的。”云晚意将黄纸收好,轻声道。 “但没试验这种阵法的真假,剩下半颗药给你做什么?” 咺引道长咬着牙,对云晚意怒目而视,原先收好的情绪再度出现:“可我这副鬼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 “你也清楚,皇上一日不醒,我就有嫌疑,万一太后召见……” “太后不会召见你的。”云晚意漫不经心起身,道:“邱嬷嬷见过你那骇人的模样,怎么可能让你污了太后凤目?” “咺引道长,好好养着吧,这半颗解药能有七日的功效,希望七日内,能传来好消息。” 第421章 外忧内患,他们的机会来了 太后现在对谁,都不是绝对的信任。 云晚意几次改口也的确让她怀疑。 云晚意跪下,犹豫道:“太后娘娘,并非臣妇反口,而是皇上脉象蹊跷。” “司天监能看相,要不让林监主再去给皇上相看一番,看这次是否能觉察出蹊跷?” 太后猛然一顿,又想到了她忌讳的事。 难道…… 不可能啊,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 而且帝氏一族在帝妃之后再无圣女! 太后敛了心事,沉声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并非怪力乱神。”云晚意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她的心思:“脉象无事,皇上昏迷不醒,总要试试别的法子。” “上次你不是和林逸去看过,你们两个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无端打扰皇上,这件事,哀家会重新考虑。”太后眯着眼,道: “镇北王心系于你,你们小夫妻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太后这行为,明显反常。 自打皇上被常牧云气昏厥后,哪怕是有一点点希望,太后也不会放过。 现在却推三阻四,甚至不想司天监再度介入。 关起门,常景棣立刻道:“太后越是如此,越能说明有大问题。” 立秋去屋外守着,屋内只余了常景棣和算卜子。 云晚意也没遮掩,凝神看向常景棣:“皇上昏厥,可能和帝妃有关。” “我的母妃?”常景棣动作微顿,意味不明道:“母妃死了多年,难道还能还魂?” “我曾听说,太后将王爷养在膝下,乃是帝妃临死托孤。”云晚意压了压声音,走到常景棣身边,小声道。 “可太后有自己的亲儿子,帝妃娘娘该清楚那吃人的后宫,从来不会有什么姐妹情深。” “一旦牵扯自身利益,算计和危险便会接踵而来,王爷乃是先帝最喜欢的儿子,帝妃也是实打实的宠妃。” “难道太后娘娘从未嫉妒怨恨,从未对自己儿子的将来表示担心?” 常景棣想了想,道:“父皇虽宠,可我母妃死的早,那时候我也还小,否则也不会寄在太后膝下养。” “所以,太后可能以为我构不成威胁,这才选择留了我一命。” “晚意。”算卜子接过话,道:“你是不是怀疑,帝妃的死和当今皇上的命数有关?” 云晚意点点头,道:“昨儿我叫立秋,悄悄去找冷宫中的老太妃打听过,帝妃当年是因病去世。” “老太妃年事已高,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根据她断断续续说的话,能拼凑出当年的帝妃忽发恶疾。” “先是头疼心悸,后来便是卧床不起,因为老太妃神智不甚清楚,我又让立秋夜半潜入太医院。” “偷偷翻找当年的脉案,可从头到尾,对于帝妃病症的描述只有简单的心悸二字,所有把脉和用药记录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不对劲,按照规矩,所有的后妃皇子乃至天子,不管生病大小,乃至平安脉,脉案都要详细记载,用药的方子更要存档。” “王爷,你难道没有疑心过母妃的死?” 常景棣回想着这些年的事,按着太阳穴道:“母妃死的时候我才几岁,并没有太多印象。” “父皇宠爱母妃,在母妃死后曾下令不准别人提及,乃至父皇死,都鲜少听到关于母妃的消息。” “后来稍微长大些,看到宫中后妃无穷的狠辣手段,我的确有过怀疑,也叫人悄悄查过。” “查来查去,最重都是母妃乃是病逝的结论,如今你这么说,多半当初我派出去查的人,汇报的消息是假!” 那时候他羽翼尚未丰满,没有雷霆手段,也不算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找的人虽然算心腹,可倒地有被收买的可能。 第422章 太后面前揭露真相 云晚意说得没错。 常景棣的腿早就在她的医治下好了。 一直没有让人察觉,就是防备着皇上再度下死手,他的腿和毒,都是在皇上的授意下变的不可挽回。 若非化身帝景,误打误撞在锦绣阁碰到云晚意,现在的他早就因为附骨之疽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皇上的身子因为丹药和各种情况,已经自身难保,又有好几股势力虎视眈眈,不可能分出精力对付常景棣。 常景棣想了想,道:“既然要恢复,必要在张赫进城前,今日就得隐约给太后透个风。” “否则陡然间好转,太后定然怀疑。” “可。”云晚意蹙了蹙眉:“王府有太后派去的人盯着,王爷就算找个契子,时间也有些仓促。”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否则张赫进城,太后和皇上会怀疑王爷陡然好转的时间点蹊跷,保不齐还怀疑和他有所勾结。” “这就需要另一个神医的存在。”常景棣眨眨眼:“整好,为了应付太后派去的人,谷雨在外边找了个神医。” “是从云州请来的,虽比不得你,医术却也拔萃,传言还和玄医一脉有几分渊源,明面上也说得过去。” 云晚意点头,道:“王爷自己抉择,张赫进城,目的只怕和从前的琅琊王一样。” “王爷好转,对张赫而言,也算一种震慑。” 从云晚意住的偏房离开,常景棣又去了太后正殿。 太后把他们支走不久,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看到常景棣再来,略带着诧异:“你还没回去?” “准备走了,再来看看您。”常景棣故作担忧,道:“儿臣瞧着您脸色不好,想来最近也是操心太多。” “儿臣府上来了位神医,医术没得说,短短三两日就让儿臣的身子大有好转,不如儿臣引荐给您?” 太后闻言,逐渐坐直身子,视线从常景棣身下的轮椅往上,又落在他俊逸丰神的脸上。 这么一看,他的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白皙,可与从前病态的苍白所有区别。 太后悚然一惊——前几日倒是没留意,光操心皇上了,没注意这一点! “你能好转,哀家也放心了些。”太后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常景棣腿上,试探道:“你身子好转,那这腿……” 常景棣故作不知,捏着腿道:“那神医得过玄医一脉传人的指点,为儿臣重新改了治疗法子。” “药浴和针法双管齐下,从前这腿毫无知觉,才用了两日药腿恢复了不少,昨儿晚上儿臣勉勉强强站了一会儿。” “那神医说了,儿臣恢复的速度算很快了,再用三两日药,有望自如行走!” 太后又是一惊。 这么快吗! 怎么可能? 该不会常景棣早就好转,一直以来的病危都是装出来的吧?! 太后心中也满是疑虑,总觉得哪儿不对:“你这腿伤了一年多,看遍了大夫,上个月还病危了好几日。” “那神医比晚意的医术还好不成,这才几日,竟让你恢复至此?” 常景棣笑了笑,道:“要不儿臣相信他,的确得过玄医一脉传人的指点呢,真的有几把刷子。” 太后勉强跟着他笑了一声:“可你刚才来哀家这儿怎么没说,反而现在专程来告诉哀家?” 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方才儿臣念着晚意,没想那么多,却听晚意提及您近几日夜不能寐,脸色憔悴。” “所以儿臣才想起这茬儿,还请您勿怪。” 他说得诚恳,太后还能说什么呢?! 太后寒着脸沉吟片刻后,道:“师从玄医一脉的传人,治哀家这等小病,未免大材小用了。” “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你既然有这份心,把那神医叫进宫给皇上瞧瞧。” “是。”常景棣忽略太后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道:“儿臣这就回府让人送神医进宫。” 常景棣出去后,太后终于忍不住和邱嬷嬷道:“这难道是报应吗,她的儿子化险为夷,哀家的儿子身陷险境。” “太后娘娘,您可别多想。”邱嬷嬷斟了热茶上前,劝慰道:“王爷还没完全恢复,皇上也没有深陷绝境,一切还不一定呢。” “你别劝哀家了。”太后没有接茶,按着突突抽痛的太阳穴,道:“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就看常景棣说的那神医有没有别的法子,否则这一关实在难过。” 不等邱嬷嬷再说,太后忧心忡忡道:“那日常牧云殿前发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常景棣虽然没有明说,心中肯定有个谱儿,就怕他会趁机报仇。” 邱嬷嬷心中惊骇,面上还是不住的劝慰着:“太后娘娘,奴婢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性子桀骜了些,却是个明事理的。” “奴婢觉着王爷不会做那乱臣贼子,您莫要忧思过度,损了自个儿的凤体。” 太后听到这话,眯着眼看了邱嬷嬷一眼,道:“罢了,他若真要反,也没人能挡得住,你说的没错,平白忧心。” 此时的常景棣,已经坐上了回镇北王府的马车。 他撩开马车帘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刚出正月不久,上城偏北,风还是冷的紧,迎面吹一会儿,心都冷了。 “爷,冬日还是挺冷的。”惊蛰瞧着他沉思的样子,提醒道:“您要注意身子,别遭了风寒。” “本王身子早就好了,在战场的时候哪儿不比这艰难,没那么娇贵。”常景棣嘴上这么说,还是放下了帘子。 他忧心道:“本王是担心王妃,随着年长太后的确仁慈了不少,可你跟在本王身边许久,也该知道她年轻时的手段。” “再增派些暗卫,保护王妃的安全。” 惊蛰犹豫道:“寿宁宫周围全是太后放的人手,咱们现在派人去,只怕会引来太后的怀疑。” “顾不得那么多了。”常景棣凝神,道:“王妃的安危要紧。” 常景棣回府,立刻让大寒带着云州来的神医进宫。 神医名叫沈文贺,五十几岁的年纪,文郁沉默,看上去的确有神医的沉稳气质。 太后亲自接见,问题却是关于常景棣的:“镇北王沉疴旧疾,你短短两日就治的七七八八,是真是假?” 沈文贺不慌不忙行礼,拱手道:“回太后娘娘,自然是真。” “王爷他。”太后顿了顿,继续试探道:“那些旧疾,到底是因为战场上的伤,还是因为中毒?” “都有。”沈文贺垂着眉眼,声音依旧不卑不亢,缓缓道来:“王爷先是受了刀剑伤,深可见骨。” “伤口尚未愈合,就被人下了毒,所以过去多时旧疾总好不成,拖成了顽疾。” “随着毒药药效逐渐深入,王爷的身体也一日差一日,草民用药浴和针灸双管齐下,将毒一点点化解,王爷自然好转。” 太后神色复杂,盯着沈文贺的头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像是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又像是轻松。 太后不开口,沈文贺就保持着那姿势不动。 良久,太后才重新开口:“既然你医术高超至此,皇上的龙体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草民尽力而为。”沈文贺的声音依旧沉稳,不慌不忙应道。 “邱嬷嬷,把人带去勤政殿。”太后语调渐低,声线阴郁:“要是治不好,就给皇上陪葬!” 这沈文贺本就是个挡箭牌,哪里能治好皇上的病。 但他还是按照常景棣叮嘱的,在勤政殿给皇上侍疾。 时间一晃又是三日过去。 皇上的病没起色,端王张赫已经进城住在驿站,请求参拜皇上的消息,总算传到了太后耳中。 当年张赫之事,太后全部知晓,连保住张赫这条命,都是太后劝说皇帝才起了作用。 这么多年过去,张赫虽然按照礼节规矩,会书信朝贡,却从未踏足过上城。 没想到在皇上病危时,他竟然来了! 太后自然不得不多想! 张赫请求进宫探望皇上的帖子,被太后压了下来,只说张赫身子不便又长途跋涉,需要好好休息,再进宫来看皇上。 支走送信的人,太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皇上。 原以为能治好常景棣的顽疾,沈文贺怎么也有几把刷子。 可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药灌进去不少,皇上却依旧没醒。 瞧着榻上瘦的不成人形的皇上,太后终于没忍住端庄和慈爱,在勤政殿发了好大的火: “不是说这一次的方子一定能起作用,怎么还是没用,皇上依旧不醒,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 太医们跪了一地,魏院首颤巍巍解释道:“太后娘娘,微臣等人已经竭尽全力了,皇上的病情实在是太过古怪。” “微臣等人只能挨个儿的试方子,看能不能碰巧有用。” “一群大胆的狗东西,皇上一国之君,龙体岂是让你们试药的?”太后气的心绞痛,发着心中恶气,道。 “再给一日时间,要是皇上还不清醒,你们这些庸医也没必要存在了!” 魏院首几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死色。 十来个人,唯独沈文贺跪的端端正正,似乎毫不惧怕。 太后目光扫过,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沈神医如此淡然,是因为你有把握?” 他进宫第一日,太后的确满怀期待,想着沈文贺能治好皇上。 可随着时间过去,沈文贺几个方子一点儿用都没有,太后的希望也就小了。 现在的沈文贺在她眼中,压根不是什么神医! 沈文贺抬起头,眼睛下垂,避开太后的视线,道:“回太后娘娘,草民今早诊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说。”太后沉着眼,道。 大殿的别人,连呼吸声音都不敢放大,只有沈文贺沉重的声音:“太后娘娘,还会叫旁人回避吧。” 太后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又念着沈文贺是个大夫,压根不止八卦六爻之物,不悦道:“卖什么关子。” “在站的各位都是太医院的佼佼者,你虽是神医,却也比他们好不了哪儿去,直接说就是。” “你的意见,整好让大家参谋,省的哀家再转说一遍。” 沈文贺闻言,面上却带着些许古怪:“太后娘娘确定吗?” “你在质疑哀家?”太后脸色更沉了:“要说什么就说,说错了哀家不会怪你!” 沈文贺再度垂下眸子,朗声道:“回太后娘娘,草民不敢质疑您,便是您同意,草民就直说了。” “草民早间把脉时,仔细观察过皇上的面相,皇上的面相看上去很奇怪,隐约有五弊三缺,短命横死之相。” “草民惊疑的同时又起卦掐算,结果还是一样,种种情况来看,草民确定皇上昏迷不醒,药石无灵的原因,并非疾病!” 太后脸色猛然一变,惊骇的瞪着沈文贺:“你敢诅咒皇上?!” “身为大夫,如何省的这八卦之事,别找不出来病因就随口胡诌!” 沈文贺依旧是那淡然的模样,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回太后娘娘,草民并非胡诌,行医前草民行的是茅山道术。” “不过后来没什么用武之地,草民才转为行医,这岐黄八卦还有黄道十二宫等等,本就是一体。” “太后娘娘若不信,可问这儿所有的太医,所谓号脉,对应皆是如此!” 不等太后发问,魏院首头一个站出来应和:“沈神医说得没错,五焦对应,本就和这些分不开。” “只是都学,需要天赋,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分出了医术和道术之说,那消失的玄医一脉,便是最好的证明!” 剩下的太医,皆开口应援。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太后勃然大怒:“住嘴!” 殿内再度陷入安静中。 太后心口剧烈起伏,道:“哀家从不信这些,你们好好治,别企图用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来混肴你们医术浅薄的真相。” “来人,沈文贺信口胡言,引得人心惶惶,拖出去砍了!” 第424章 没说实话 太后回忆着往事,完全没注意到常景棣的表情如何。 她闭着眼,似乎沉浸在那些不堪的回忆中。 太后不说话,常景棣也沉默着。 良久后,太后睁眼,叹道:“事关帝妃之死,哀家知道说这些,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当年帝妃和先帝之间,发生了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帝妃就算不帮哀家的儿子换命,她也活不了多久,甚至连你都会有危险,知晓为何帝氏后来和你疏远了吗?” 太后看似简单的感叹,但她打的什么主意,彼此心知肚明。 常景棣回过神,和太后四目相对,道:“儿臣不知。” “唉。”太后苦笑着,道:“帝氏不服先帝,虽派了圣女前来联姻,依旧小动作不断,挑衅皇恩,帝妃临死前,曾派人给帝氏送信。” “信上的内容无从知晓,从那之后帝氏安分了,帝妃也香消玉殒,哀家当时就猜到了几分。” “帝氏这些年行事低调,和从前的约定一样岁贡,对皇上看上去十分忠心,可谁也不知道,这份衷心是真是假。” “皇上要过这一关,只怕还得帝氏帮忙,你也算半个帝氏子,只怕还得倚仗你出马。” 难怪。 常景棣顿了顿,眼眸微垂:“儿臣愿意帮母后和皇上分忧,只是,如母后所言,在母妃死后帝氏和儿臣从无来往。” “这个忙,儿臣怕是有心无力。” 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常景棣身边,道:“你这张脸和帝妃极为相似,帝妃是帝氏老王的嫡女,又是新王的妹妹。” “论辈分,你得叫这新王帝朗一声舅舅,血脉在前,帝朗怎么也要卖你的薄面。” 常景棣眯了眯眼:“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现在出发去帝氏?” “去之前,总要给人送个信儿。”太后摩挲着手指上的玳瑁指甲,道:“你先修书一封送去帝氏,看帝氏如何反应。” “去帝氏的事情,等他们回信后再说。”说到这,太后眉眼微抬,试探常景棣道:“对了,端王张赫来上城了,你可知晓?” 常景棣点了点头:“昨晚才听说,也难为张赫了,年事已高,腿脚不利索,还担忧皇上的身子。” 太后见他话里话外都有给张赫说话的意思,沉眉道:“你这语气,似乎和张赫很熟?” “张赫是良将,儿臣投身行伍时,曾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只可惜那时候他早就去了云州。”常景棣惋惜道。 “儿臣也曾在战场受伤成了瘸子,他可是完全失去双腿,唉,儿臣只是相惜,连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儿臣并不知晓,又何谈很熟?” 太后嗯了一声,道:“张赫这人心机深沉,你少和他来往,别被利用了才好。” 看来太后真是忌惮张赫了。 张赫在明面上是于国有功的良将,太后竟然连心机深沉都说了出来! 难道不怕他怀疑吗?! 常景棣挑了挑眉,还是应了一声:“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太后按着眉心,坐回椅子上,道:“记得尽快给帝氏传信,试探新王的态度。” 常景棣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婉言道:“既然皇上的身子和医术无关,儿臣可否带回晚意?” 太后蹙了蹙眉,道:“你们新婚,哀家本不该拆散你们,既是如此,你先带她回去。” “但这阵子叫她别离开上城,皇上的龙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除了那些原因,龙体的确有损,需要调养。” “别人哀家都信不过,只有你们二人,哀家能绝对相信,对吗?” “是。”常景棣行礼道:“多谢母后。” 背身离开时,常景棣和太后两人面上的表情同时变了。 太后是必须隐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 尤其是看到常景棣缓步朝外,身强体健! 常景棣则是轻蔑和不屑。 关于他母妃帝氏的事,绝对还有蹊跷,太后并未据实相告! 到了这份上还在隐瞒,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能和帝妃真正的死因有关。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离开,半道上就将太后说的全部转告。 云晚意听的连连咋舌:“所以太后的意思,帝妃娘娘因为帝氏和先帝决裂,用自己的性命托孤,将王爷交给太后抚养?” 常景棣沉沉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后宫多复杂,帝妃娘娘会将自己的爱子托付给同为后妃,还有皇子傍身的太后?”云晚意觉得光是这点,都说不过去。 “若我是帝妃娘娘,托孤也得将孩子交给老太后,毕竟是孙辈血脉,老太后定会好好护着。” 算卜子也觉得蹊跷,道:“先帝的子嗣还算充沛,皇子也是个顶个的有本事,当今皇上在其中反而没那么显眼。” “太后的话不能全信,据我所知,当年先帝两位出类拔萃的皇子相继暴毙,连病因都没法查出来。” 两个正值青年的皇子突发恶疾,这个情况少之又少! 先帝有疑心,可调查出来依旧是因病暴毙,并无中毒和其他的迹象。 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来这么巧合的事? “有没有可能,是太后拿捏了帝妃娘娘的把柄,逼着帝妃娘娘将命换给当今圣上?”云晚意眯着眼,仔细想着其中关系,道。 “毕竟所有说辞,都是太后一面之词,要想知道真假就必须找到当年知晓内情的人。” 常景棣苦笑道:“母妃死后,父皇又惊又怒,伤心时下令让整个合欢宫的人陪葬,只留下了几个嬷嬷,常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云晚意立刻接过话,道:“对啊,常嬷嬷伺候母妃许久,她或许知道些什么,赶紧回去问问她!” “常嬷嬷并非跟着母妃从帝氏而来。”常景棣星眸黯淡,失望道:“她能活命,也是因为这层身份。” “要是能知晓更多,早就被灭口了。” “别灰心。”云晚意伸出手,覆在常景棣的大手上,轻声道:“咱们正在一步步接近谜底。” “王爷知晓我的身世,过去这么久,不也照样查出来了吗,我总相信因果,也相信善恶有报,否者如何解释我重新出现呢?” 常景棣感受手背传来的温暖,抬眸和云晚意对视,心头亦是温暖的。 他们两人四目相对,浓情依依,都没人注意算卜子的脸色,在听到云晚意最后那句话后,稍微变了变。 回到镇北王府,两人立刻寻来了真正的常嬷嬷,问和帝妃有关的种种。 常嬷嬷神色复杂,看着常景棣道:“王爷知道的,当年在合欢宫伺候,奴婢只是个三等婢子。” “若非误打误撞,在帝妃娘娘怀着您时摔跤,垫在了娘娘身下,也不可能提拔等级。” “帝妃娘娘性子沉静,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奴婢成为二等婢子后也鲜少能接近,帝妃娘娘把奴婢奉做恩人,客气却疏离。” “至于太后娘娘说得那些,奴婢的确不知道,也从未听帝妃娘娘提及。” 常景棣眯了眯眼。 常嬷嬷挪到寿宁宫伺候,太后念着两人从前在合欢宫的主仆情分,就让常嬷嬷跟在常景棣身边照顾。 直到常景棣离宫开府,常嬷嬷这才留在寿宁宫。 当初他带走了奶娘金嬷嬷,也曾问过常嬷嬷要不要随着他一起离宫。 那时候常嬷嬷说,她在寿宁宫习惯了,不想再挪动,便就留在了寿宁宫。 宫中规矩多,可不像在镇北王府轻松。 尤其是常景棣当时需要带兵打仗,常年不在府上,王府除了管家就是金嬷嬷做主,常嬷嬷和金嬷嬷是旧交,更是轻松。 对比之下,常嬷嬷为何要选择寿宁宫?! 常景棣想到了什么,猛然开口:“当初嬷嬷到底是心甘情愿留在寿宁宫,还是因为太后在其中做了手脚?” 常嬷嬷一顿,面上有慌乱一闪而逝。 几人都是人精儿,哪里分不清这点变化? 云晚意立刻接过话,道:“常嬷嬷,既然您已经来到了王府,王爷就有把握能护着您周全。” “而且我们现在是一体,若王爷被人利用,常嬷嬷也无法独善其身。” 常嬷嬷神色复杂,环顾了几人一眼,道:“奴婢一直在王爷身边伺候,何尝不想跟着王爷离宫。” “可太后娘娘早早就派桂嬷嬷敲打过,奴婢出身合欢宫,离宫后只怕没有活路。” 云晚意狐疑道:“为何这么说?” “合欢宫众人都为帝妃娘娘陪葬了。”常嬷嬷抹了把眼泪,无奈道:“奴婢侥幸,这才留了一命。” “所以,当年合欢宫的确出了事?”算卜子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赶紧追问道: “所谓先帝因为帝妃娘娘的伤心,迁怒整个合欢宫伺候的人,只怕是说辞吧,还有,帝妃娘娘怎么会惹上妖物一说?!” 常嬷嬷身子又是一顿,旋即捂着脸呜咽道:“帝妃娘娘死的的确蹊跷。” “从进宫开始,帝妃娘娘身体一直不错,娘娘自己会医术,从帝氏带出来的心腹莫莎也会医术。” “这种情况下,娘娘不可能忽发恶疾暴毙,娘娘死后奴婢曾悄悄看过,整个人如那话本子里说得干尸。” “对于娘娘的死,先帝的确伤心,但更多的是担心走漏风声,这才杀了整个合欢宫的人,奴婢躲过一劫,是因为那几日病了告修。” “饶是先帝有意保全娘娘名声,不知怎地,娘娘的死状还是传了出去,众人都说娘娘是妖物所化。” “奴婢想为娘娘解释,也就是这时候,太后娘娘将奴婢要去身边……” 常嬷嬷说得这些,和太后告诉常景棣的大致能对上。 可还是没说到重点上。 常景棣隐约有了猜测,道:“母妃和太后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这……”常嬷嬷犹豫了一瞬,似乎不太敢说。 第425章 太后刻意隐瞒的事 “常嬷嬷。”云晚意看到常嬷嬷欲言又止,提醒道:“现在是在镇北王府,不是寿宁宫。” “您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拖拖沓沓反而让大家焦心,王爷既然问起这件事,就算把北荣翻过来,也得调查清楚。” “何况太后亲口说,让王爷重启和帝氏的联系,一定会查的明明白白。” 常嬷嬷犹豫着,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从头道来:“帝妃娘娘当初进宫时候才十六岁,年轻绝色,一笑倾城。” “整个上城乃至北荣,再也没有比帝妃娘娘还姿容美貌的人了,连帝妃娘娘带来的帝氏庶女,也完全比不得。 “先帝一见欢喜的不得了,不顾众人反对封了妃位,进宫便是妃位的人前所未有,但先帝一心要给帝妃娘娘这个荣耀。” “帝妃娘娘完全得了圣上独宠,但娘娘性子很好,温和从容,沉稳淡然,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从不恃宠而骄。” “因此,老太后逐渐接纳了帝妃娘娘的存在,先帝允诺,只要帝妃娘娘诞下小皇子,立刻封为皇贵妃。” “还承诺立帝妃娘娘的孩子为太子,那时候合欢宫的门都要被踏破了。” “等等。” 听到这,常景棣和云晚意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看出对方的顾虑所在。 两人问题都一样,且这个问题云晚意开口比较合适,她直接道:“常嬷嬷是说,王爷当时极有可能成为太子?” 常嬷嬷连连点头,叹息道:“先帝对帝妃娘娘的宠爱有目共睹,什么好玩的稀奇的,一股脑全部进了合欢宫。” “连这合欢宫都是先帝亲笔为娘娘改的,说是年年相合岁岁欢意,而且先帝说要立帝妃娘娘之子为太子,也是当众宣布。” “不光是说,帝妃娘娘诞下王爷后,先帝欢喜的不得了,当即就要封赏,还是先皇后阻拦说孩子太小,承受不住过多的福泽。” “先帝这才作罢,并且放话说等王爷长到三岁后,再封为太子。” 这些,太后在和常景棣说时,并未提及。 要真坦荡光明,太后何必隐瞒这一出?!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后,道:“太后娘娘当时是什么身份,本王记得一开始问你,便是问太后和母妃的关系如何。” 常嬷嬷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太后娘娘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她温和有余,却没有帝妃娘娘的美貌,母族不盛,因此并不怎么得先帝青睐,有些话过于僭越,奴婢不敢说。” “奴婢只记得帝妃娘娘盛宠时,遭了不少明枪暗箭,其中有一次是娘娘怀着身孕,被嫉恨的梁美人在饮食中下了毒。” “恰好那日太后带着孩子前来探望娘娘,无意间吃到那盘被下毒的补汤,这才让娘娘躲过一劫。” 第426章 大雨忽至 大寒的话,让常景棣顿了顿。 云晚意猛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和常景棣四目相对。 常景棣也想到了。 能让端王张赫拿来当敲门砖的,多半正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可也不得不说,张赫来的不太是时候。 阔别多年忽然进京,太后万分忌惮,早就猜到张赫是因为多年前的仇怨而来。 恰好在这时间点,常景棣的腿恢复了,多年旧疾也忽然好转。 一切的一切,太过于巧合。 太后本就心思多,巧合之下,稍微联想,总觉得张赫和常景棣私下有什么勾结。 要是张赫再登门,岂不是坐实了太后的猜想?! “王爷要去见吗?”云晚意看出常景棣的犹豫,低声道:“太后猜疑,端王怕是揪住这点,专门挑了这个时间上门。” “但他口中的事,怕是我们正苦恼的事,见或不见,都是问题。” 常景棣点点头,沉声道:“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张赫有备而来,有意将我拉入他的阵营。” “这样一来,还是不见为好。” 云晚意嗯了一声,缓步上前和常景棣两手相交:“王爷,端王既有可能知道母妃的事,暂时不好交恶。” “我出面将他给回了,端王主动上门,想必暂时也不会和王爷翻脸。” 常景棣握紧她柔软的手,道:“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云晚意笑了笑,松开常景棣的手,道:“王爷先去给帝氏的人写信吧,既是太后的要求。” 常景棣的眼神中充满着爱意,摸了摸云晚意的黑发,又朝立秋吩咐:“照顾好王妃,别让任何人冲撞到。” 在镇北王府,云晚意摆足了王妃的架势,带着立秋寒露和大寒几人去了门口。 没有常景棣松口,守卫不敢将人擅自放进来。 端王张赫在大门旁边候着。 看到云晚意过去,张赫眉心微挑,略带着诧异。 他早听过镇北王所娶的王妃风姿绰约,无二可匹,却没想到是这种十足的美人。 若不是提前打听了镇北王妃的丰功伟绩,实在是难以将这样一张绝色明媚的脸,和她那些惊人的本事联合到一起! 时隔多年,常景棣还是好福气啊! 先帝给他留下这样好的婚事! 同样,云晚意看到端王张赫,也觉得奇怪。 张赫双腿尽断,和云晚意初见常景棣一般,他也坐在轮椅上。 但和常景棣当时情况不同的是,张赫的轮椅往下完全空荡一片——他压根没有双腿! 这样的伤势近乎致命,一般人完全没法子存活,还是在战场那种医疗物资短缺的情况下。 张赫能活一命完全是运气,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万难保住一命,生活方面大打折扣,所有希望都在妻子和孩子身上。 回到上城后,妻子和孩子却都被自己衷心相护的皇上给害死。 换做谁,都无法咽下这口气吧?! 云晚意心中这么想,又多看了张赫几眼。 算着时间,张赫现在该有五十左右,他头发已然全白,但精气神很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 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是笑吟吟的,看到云晚意走进了,主动拱手行礼:“这位便是镇北王妃了吧。” “听闻镇北王妃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本王年轻时和苏老将军有些交情,于情于理都该来道贺。” “可惜远在云州,身子又不好,没法子在王妃和王爷成婚时而来。” 虽同为王爷,张赫是异性王,手中又无实权,常景棣是皇族血脉,先帝亲子,身份自然比张赫尊贵。 张赫主动行礼,乃是礼节所致。 “端王客气。”云晚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避开了关于苏震天的话题:“端王忽然到访,镇北王府本该热情招待。” “可惜王爷从宫中回来,那旧疾又犯了,眼下刚吃了药,实在是不能见客,还请端王海涵。” “哦?”张赫看云晚意精致的脸上挂满担忧,收起笑意道:“不是说镇北王在神医的调理下,已然恢复了吗?” “怎么忽然间旧疾又犯了,还是说那神医只是沽名钓誉,压根没治好镇北王?” “唉!”云晚意半真半假,抬起帕子掩住半张脸,垂眸叹道:“王爷病了多时,好的太快本就不甚稳妥。” “那神医事先也说了,哪怕治好,三个月内病情也有可能反复,只有过了三个月,才算真正的稳妥了。” 张赫打量着云晚意的一举一动。 实在是没挑出毛病,跟着叹道:“镇北王英雄出少年,谁知道会和本王一样,遭此憾事。” “但,也正因为镇北王病了,本王才更加要探望。” 说到这,张赫环顾一周,开玩笑似的道:“镇北王妃新婚年少,该是不懂这待客之道。” 他来者是客,到现在还堵在大门口。 云晚意虽迎上来说话,却半点没有把他迎进去的打算。 有些话,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再说他在大门口不进去,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张赫刻意提醒,换做旁人家的主母,定然碍于连面,也得先把人让进去。 可云晚意却不同。 只见云晚意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轻声道:“本王妃当然懂待客之道,也正因为懂,这才不让端王进去。” “王爷吃过药昏睡着,府中并无旁的主子,本王妃是妇道人家,岂有迎外男进去的道理,自是要避嫌。” “端王的好心,本王妃会替你转达,至于看望,还得等王爷身子好转了再说。” 一番话有理有据,张赫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他再度打量起了云晚意。 这镇北王妃看着年纪小,披着一张美人皮,还以为是个好糊弄的,谁成想竟有几分心性。 话说到这,张赫再纠缠,就显得目的不纯了! 他懂这个道理,眯了眯眼,拱手道:“镇北王妃说得也是,本王看望心切,一时间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既然如此,本王等镇北王身子好转些了再登门拜访,还请镇北王妃替本王转达心意。” “那是自然。”云晚意笑了笑,不卑不亢道:“本王妃还要去照顾王爷,就不远送了。” “立秋,替本王妃送送端王。” 张赫眼底闪过一丝不甘,面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和云晚意道别。 张赫前脚刚走,后脚事情就传到了太后的寿宁宫。 太后板着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相信:“你是说,张赫没能进镇北王府的大门?” “对。”桂嬷嬷低声汇报道:“底下的人看的真切,镇北王妃把人堵在大门口。” “两人说话寒暄也没背着人,镇北王妃以镇北王旧疾又发的由头,直接把端王给拒了。” 太后若有所思,道:“竟然没见,你们说,他们到底是在做戏给旁人看,还是真的毫无交集?” 桂嬷嬷赶紧垂下眼眸,道:“太后娘娘,奴婢不敢在这种事上猜测。” 邱嬷嬷扭着手中的手帕,想了想还是道:“奴婢也不敢乱说。” 她们的身份,的确不好妄议主子。 太后没当回事,撑着脑袋继续疑惑道:“张赫出事时,镇北王也还是个孩子,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张赫去云州几十年,从未进过上城,现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递帖子请求看望皇上。” “皇上都没看到呢,又开始去镇北王府,怎么看都不对劲。” 桂嬷嬷和邱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又一次保持了沉默。 “不对。”太后缓缓起身,凝神道:“继续派人去镇北王府和驿站盯着,看他们两人有没有私下接触。” “别是用什么偷天换日的法子,人前故作疏离,人后偷偷见面!” 另一边,镇北王府。 云晚意拒绝张赫后,又去书房找了常景棣。 常景棣刚写好给帝氏的书信,封好了交给大寒,道:“送进宫去给太后瞧瞧。” 第430章 都坐不住了 玉夫人这边坐不住,咺引道长照样坐不住。 云晚意给的半颗解药,的确起了一点作用,但仅仅只减轻了症状,周身那种痛感无时不在。 就连睡下,也要忍受那些疼! 一连几日,咺引道长都要被折磨疯了。 不行,他要去找云晚意要来另外半颗解药! 恰好此时,玉夫人派人送了信来。 咺引道长捏着信反复看了几眼,沉声道:“玉夫人的目的和咱们一样,却又互不相干,她找我做什么?” 传信的小道童也不知道,站在一旁不敢搭话。 以前几人结盟,是以常牧云作纽带。 常牧云死了,种种计划搁浅,几人默契的没再保持联系。 咺引道长这么想着,到底还是拆开信看了看。 草草看过,咺引道长面上浮起一层冷笑:“这玉夫人倒会想,竟然想通过本道来对付云晚意。” “想把本道当做杀人的刀,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小道童听到这话,犹豫着道:“师父,那镇北王妃不是个好惹的,您身上的毒尚未解开,还是别去触霉头为好。” “哼,要换做之前,本道肯定不会答应。”咺引道长紧紧握着拳头,道:“可现在被云晚意所下的毒折磨。” “要是不给云晚意还礼,白瞎本道多年名声了,你去回信,就说本道答应她。” 小道士苦着脸,又不敢继续辩驳,只能选择答应。 信很快就送了出去,咺引道长却并未因此停下,踱步问小道童:“端王那边还是没反应?” “是。”小道童犹豫着,道:“咱们送去的几封拜帖都被回了,说端王暂时不便相见。” “但,端王主动去镇北王府了,还被镇北王妃堵在了大门口,闹了个没脸。” “端王,哼。”咺引道长捏着手中拂尘,冷笑道:“他也想利用镇北王府,镇北王府可是个香饽饽呢。” “继续递拜帖,在本道这儿,没有过河拆桥一说,只有本道拆桥的份儿!” 小道童又应了一声。 上城表面看上去一派和气,暗里如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在不断酝酿发酵,就等下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昨晚的风雨,持续到早晨才停。 这个时节的暴雨,不是什么好事。 林逸站在司天监的观星台,脸色沉的厉害。 这天象所示,天将大乱! 皇上昏厥没醒,朝中大小事都是六皇子处理,他和六皇子从未打过交道,这一次,该不该和他说? 正想着,他的心腹跌跌撞撞从外边进来,欣喜道:“监主,监主,好消息,那双角蛇找到了!” 听到这话,林逸也顾不上其他了,高兴道:“消息可真?” “真的!”那心腹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的厉害:“刚传回来的,就在您说的大漠深处,可惜的是,咱们派去的人手损了一大半,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剩下的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估计再过个五六日就能抵达上城了!” 林逸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这双角蛇在,体内的毒总算可以解开,不受玉夫人控制了! 只可惜,常牧云没那个好运气,在寻到解药之前,已然作死没了! 林逸高兴之余,想着天象的事,起身道:“随我去寿宁宫。” 太后伤神的厉害。 这么多天过去,皇上丝毫没有起色,太医院那群蠢货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菜,每次送来的都是坏消息。 连常景棣荐上来的那个沈文贺,也是个酒囊饭袋,那日说完皇上面色蹊跷后,也没能拿出个什么方子! 早间勤政殿又传来消息,说加了符纸的新方子还是没用。 “废物,一群废物!”太后气的连早膳都没吃,直接砸了手中瓷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得一而再再而三来烦哀家!” “太后娘娘息怒。”邱嬷嬷小心翼翼劝着:“皇上情况特殊,还得看帝氏那边如何,也难为太医院众人能用法子拖着。” 太后深知此言没错,却还是恼怒的厉害:“你还为那群废物说话不成?” “奴婢不敢。”邱嬷嬷赶紧跪下,道:“您近日为此事操心厉害,别伤了自己的身子,等帝氏那边有消息,一定能稳妥解决的。” 太后摆了摆手:“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去找林逸来。” 说曹操曹操到。 林逸整好到寿宁宫门口,和邱嬷嬷撞了个正着。 “林监主来的正好。”邱嬷嬷松了一口气,道:“太后娘娘正寻您呢。” 林逸心中有数,和邱嬷嬷客套了几句,紧跟着进了寿宁宫。 礼都没行完,就听太后迫不及待道:“好了,哀家找你来有要事,直接说吧。” “你既会占星看相,皇上的事有没有办法解决?” 林逸猜到了是因为此事,为难道:“太后娘娘实在高看微臣了,微臣能看出蹊跷已属不易,更不用说解决了。” 说到这,林逸试探着道:“您有没有问过镇北王妃?” 太后蹙着眉,道:“她要有办法,哀家还需要找你来吗,你们司天监食君之禄,总要为君做点实事。” “哀家要你悄悄派人去帝氏,找帝氏新王谈一个交易!” 林逸一顿:“这,镇北王和帝氏关系非同一般,您为何不让王爷前去?” “多余的你别问。”太后脸沉了一些:“只需要办好哀家交代的事就行!” 林逸心中疑惑,明面上还是应了:“是,微臣等会就安排人去。” 太后这才想起来,凝神看着林逸:“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太后娘娘,昨儿大雨,您知晓吧?”林逸声音沉了沉。 太后点头,道:“疾风骤雨,打在窗户上,那声音震的哀家完全没睡好,整整大半夜才逐渐消减。” “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可能打雷才是,距离惊蛰还远着呢,实在是蹊跷。” 林逸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微臣正是因为这场奇怪的雨而来,根据天象显示,天下即将陷入大乱。” “结合皇上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太后的手猛然一紧,长长的玳瑁指甲掐的掌心生痛。 也正是因为这股痛感,让太后保持着理智,疑惑道:“前几日你来,还说起一切正常,这短短几日……” “天象在不断变化。”林逸解释道:“司天监几乎日日都要观察天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上病着,微臣不好说与皇子们听,只能来告诉太后娘娘。” 太后退了几步,重重坐在椅子上,急声问道:“皇上的龙体呢,天象是不是预示皇上龙体即将不好?!” 林逸摇头,道;“这个,暂时看不出来,微臣一定会继续盯着,若有变化,立刻来回报给您。” “好。”太后端过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勉强压住心慌,叫住林逸叮嘱道:“天象的事,暂时不能告诉别人。” “你去镇北王府一趟,瞧瞧镇北王有没有什么异常。” 真是碰巧。 林逸还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去镇北王府。 两次,都是太后给的机会! 从寿宁宫出来,林逸立刻赶去了镇北王府。 常景棣对外称身子恢复,也没必要避着林逸了,和云晚意在前厅会见他。 对于常景棣忽然恢复,林逸也很诧异。 毕竟不久前他来,常景棣还是个躺在床上,旧疾复发的废物! 林逸掩住眼底的惊讶,给两人行礼:“微臣奉太后的命,前来探望镇北王。” “太后有心,劳烦林监主走这一趟,本王身子好了很多。”常景棣似笑非笑,道:“太后可还有话交代?” “没有。”林逸顿了顿,目光转向云晚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晚意今儿看上去很不一样。 寻常云晚意不喜欢上妆,素面朝天照样令人惊艳。 可这一大早的,云晚意装扮妥帖,妆容看上去还有些许重了,为她那幅天然的浓颜更添了颜色。 高贵明艳,倾国倾城。 可透过这幅妆容,林逸却总觉得云晚意脸色不太对。 难道,是他头一次看到盛装的云晚意,才会有这个想法? “林监主如此盯着本王妃,是本王妃脸上有东西?”云晚意察觉到林逸试探的视线,轻笑道。 她声音沙哑,听上去很是明显。 “王妃的嗓子怎么了?”林逸疑惑道。 “昨儿大雨来的突然,一时不查,淋雨遭了风寒,不碍事。”云晚意轻声解释,道:“难为林监主如此惦记本王妃。” “镇北王妃能帮微臣大忙,微臣自然挂念。”林逸顿了顿,道:“龙骨找到了,王妃可以准备其他解药所需。” “等个四五日,龙骨就能送到王妃手中。” “嗯,既答应了,我不会反悔。”云晚意眯了眯眼,道:“林监主今日来,是专门说这个的吧?” “对,除了这个,还有一事。”林逸犹豫了一瞬,道:“昨晚的大雨的确叫人怀疑,微臣推算天象,看出天下即将大乱。” “早间去寿宁宫告诉了太后,太后让微臣来试探王爷身子恢复情况,且还让微臣私下联系帝氏一族的人。” 云晚意看了眼神色紧绷的常景棣,轻笑道:“巧了,太后也让王爷递信给帝氏新王。” “咱们这位太后,心思可真缜密啊,一边想利用王爷,一边又防备着王爷!” 林逸笑了笑,道:“太后也是担心江山变动,没别的事微臣先走了,东西会直接送进镇北王府。” “还请王妃多多上心,尽快帮微臣制出解药,摆脱玉夫人的控制!” 云晚意点点头:“林监主大可放心,你带来这般诚意,我岂有不尽心的道理。” 林逸前脚刚走,云晚意已然撑不住,仰面倚在椅子上。 “晚意!”常景棣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搂进怀中:“你怎么样?” “不碍事。”云晚意忍住周身不适,道:“劳烦王爷带我回去。” 她今日盛装,只因为神色实在憔悴。 淋雨后风寒是真的,但更多是受玉夫人的“毒”影响。 师父给的秘药只能暂时压住,无法根治! 为了不让林逸看出来,她只能描眉画眼,用脂粉遮盖。 常景棣赶紧抱着她回后院。 算卜子早就在屋内候着了,看到云晚意的脸色,心疼道:“你这孩子,我早就说让王爷去,你别折腾了。” “就是不听话,来回折腾,受伤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算卜子嘴里责备,眼眶却红了。 云晚意眼睛也是一红:“好了,师父,是我错了,您别生气。” “你还在乎我,就该好好听话。”算卜子声音里带着哽咽,道:“这次玉夫人是铆足了劲儿对付你。” “再不拿到解药,我担心会影响你身子里的……” 说到一半,算卜子话锋一转,提议道:“要不,我去找那什么玉夫人,先帮你把解药换回来。” “师父别去,我去吧。”常景棣抢先一步,道:“那玉夫人诡计多端,她要拿捏晚意,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都别去。”云晚意阻止道:“我能忍住,玉夫人身上也中了我的毒,她照样不好受。” “这个节骨眼,先沉不住气的人会陷入被动,我还忍得住!” “这孩子,怎么如此倔强?!”算卜子摸着云晚意的额头,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在体内存在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师父。”云晚意拉住她的衣袖,撒娇道:“就依了我吧。” “好好,那你也答应我,这阵子就在府上好好休养。”算卜子实在无奈,握住云晚意的手,道:“别折腾了。” “从你回到上城,就一直处在风波中,何必这么累?” 云晚意忍着不适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只可惜,事情上赶着找我。” 算卜子叹了一声,打了水给她卸下脸上的浓妆,道:“罢了,命该如此,你先休息,还有我们呢。” 云晚意的确不适,算卜子和常景棣还在呢,她已经撑不住了,闭上眼陷入昏睡。 第431章 两王相见 常景棣担心极了,守在榻前满是担忧。 算卜子给云晚意掖好被子,轻声对常景棣道:“王爷可方便,我们出去说话吧。” 常景棣微微点头的,低声叮嘱寒露好好照顾云晚意,跟着算卜子去了外边的院子。 还没开口,云怀瑾带着云怀书匆匆寻来。 昨晚,谷雨带人去把他们从淮安侯府,迎到了镇北王府暂时住着。 算卜子是做的常嬷嬷打扮,云怀瑾并未留意,也不认识,直奔常景棣跟前:“王爷,听说晚意不好,怎么样了?” 云怀书身子尚未彻底恢复,捂着心口跟在后面,不等常景棣回答,跟着道:“让我们去瞧瞧晚意吧!” “晚意刚睡下。”常景棣挡在两人身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别打扰她。” “她怎么样?”云怀瑾朝禁闭的门看了眼,焦急道:“我们才接到消息,不然早就来了,是我们这做哥哥的没用。” “玉夫人手段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常景棣想了想,还是据实相告:“暂时没找到解决的法子。” 云怀瑾颓然后退一步。 他已经猜到了几分,时间还这么早,云晚意才起来又睡下了,足以见得严重。 况且云晚意的医术他们都见识过,她自己变成这样,不容乐观! “我去找那玉夫人!”云怀书捂着心口,沉声道:“看她要怎么办,才能放过晚意!” 常景棣蹙着眉,给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赶紧拦住云怀书:“云三少爷,您可歇歇吧,自个儿身子都没好利索,再有个好歹,还不得王妃操心?” 云怀书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如果能换回晚意的解药,我甘愿去死!” “死的确简单。”常景棣心中不耐,脱口而出道:“云怀瑜死在玉夫人手下,血都被放空了。” “你去也是一个结果,阻挡不得玉夫人的计划!” “什么?”云怀瑾眼睛猛然瞪大:“怀瑜死了?!” 云怀书也是一脸震惊。 他们以及淮安侯府老太君,包括云恒益,都以为云怀瑜是躲起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常景棣担心说话声音大,打扰云晚意,引着几人去了院中的八角亭,道:“玉夫人亲口所说。” “怪不得云柔柔死后,我们的人怎么也找不到怀瑜。”云怀瑾深吸一口气,面上说悲也悲,却又在情理中: “怀瑜为了云柔柔那蛇蝎女子,和家里断绝关系,几番针对晚意,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玉夫人都杀了怀瑜了,非要对付晚意做什么?” 常景棣神色复杂,看了看云怀书,又看了向云怀瑾:“你们兄妹几人的身份,自个儿清楚吗?” 云怀瑾犹豫了一瞬,轻轻点头。 “百里氏血脉,能复活死去的百里氏太子。”常景棣眯着眼,道:“昨儿紧急把你们接过来,也是因为晚意想到这一层。” “玉夫人抓她不成,定会打你们的主意。” 云怀书紧蹙着眉,一脸的不解:“什么复活,还有劳什子百里氏太子,都死了多久了,这不是纯纯瞎说吗?” 云怀瑾也沉声道:“无端邪术,也就歪门邪道会相信,平白草菅人命!” 他们没见过尘赣县木楼中的血池,不相信也正常。 常景棣无意多解释,只道:“你们安心呆在镇北王府就是,玉夫人手段再厉害,也不能伸到王府中来。” “可。”云怀瑾顿了顿,低声道:“六皇子那边……” “六皇子有本王帮忙。”常景棣顿了顿,又道:“晚意需要静养,今日后,你们也别来打扰。” “她若好转,定会见你们的。” 云怀书不情不愿,云怀瑾应道:“是,我们等晚意好转了再来就是。” 送走他们两人,常景棣重新看向算卜子:“师父刚才打算说什么?” 算卜子没有立刻回答,视线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着,轻叹道:“这一回,云家总算有人真心待晚意了。” “后知后觉的真心,能值几个钱?”常景棣冷嗤一声。 哪怕云晚意能原谅,他都不能。 想到云晚意刚回来时在淮安侯府的处境,常景棣都觉得心痛不已。 而且他总觉得,若非云晚意几次出手帮了云怀书和云怀瑾,他们未必对晚意,未必有现在的心! “王爷,有时候放下,未必不是好事。”算卜子意味深长的说完,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请王爷出来,自然是为了晚意的身子。” “晚意身子并没有表面上看着好,她性子倔强又好强,非要和玉夫人耗个高低,心性儿在,身子只怕遭不住。” 常景棣想到云晚意的憔悴,沉声道:“师父的意思,我们背着她去找玉夫人?” “对。”算卜子想了想,道:“王爷身份贵重,让我去出这个面。” “不,晚意在乎师父,若知道我让您冒险,她必然生气。”常景棣垂眸凝神,稍微思索,道。 “我先派人用假的解药试探玉夫人,如若不行,再重新抉择。” 算卜子还要再反驳,常景棣不由分说道:“晚意的身子,只有您能照看了。” “玉夫人是个心狠的,若您去有个三长两短,晚意该如何?” 算卜子拗不过,只能叹道:“那就先依王爷的,还有,我昨晚仔细翻阅过古籍,那血池秘术极有可能是真的。” “要想复活百里氏的太子,除了百里氏的血供养之外,还需要一个关键,便是在七星连月之夜,阵法才会正是启动。” “下一次七星连月是一个月后,也就是大旱将之之时。” 常景棣蹙了蹙眉:“师父您的意思,大旱和血池秘术有关?” “不一定有关。”算卜子伸手掐算,道:“乾坤有变,后事难料,多做准备总是好的。” 常景棣若有所思的从后院离开。 他心中有事,没有留意到他身后,算卜子仰天无声长叹着:命运不可更改。 且她神色中尽是无可奈何之下的痛楚。 她尽力了,可惜,真的无法对抗天命! 常景棣派的人还未出镇北王府,门口小厮再一次通传。 端王张赫,再度求见。 “这张赫,是狗皮膏药吗?”大寒通传后,嘀咕道:“一次拒绝还不明显啊,非要上赶着找茬。” “王爷,属下还是按照之前的说辞,给他拒了?” 常景棣捏着手中的檀木珠子,冷笑道:“既然这么有诚意,不见上一见,倒是对不起他的执着了。” “把人宣进前厅等着,你继续把东西送去玉夫人那边。” 张赫没想到这一次求见如此顺利。 秦风跟在身边推着轮椅,低声叮嘱道:“镇北王少年得志,身中剧毒还能在太后和皇上眼皮子底下保住这一命,王爷切莫轻敌。” “敌?”张赫无所谓的笑了笑,拍了拍轮椅的扶手,道:“你难道没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越说,张赫的脸色越沉:“狗皇帝不仁,卸磨杀驴,我们这些良将在战场上用血肉拼搏,出生入死。” “可一旦成功呢,皇上就开始想着法把我们这些人除了,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尚且健全的,就剩下苏震天一人了吧?” “可笑至极,本王就不信,镇北王当真心中没有愤怒,当真对那些个腌臜事一无所知,毫无怨气!” 秦风还要再说,镇北王府的大门已经打开。 秦风只好选择闭嘴。 “端王爷,咱们王爷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走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谷雨将人引到前厅,道:“还请您稍后。” “没事,是本王叨扰。”张赫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温润笑意,道。 谷雨讪讪一笑,吩咐小厮们招待,他则是回身去接常景棣。 刚转身,谷雨就做了个鬼脸。 这端王,和曾经的三皇子不是一样一样的吗? 端着一张笑脸,看上去温和仁善,干的不是人事,就会给王爷找麻烦!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常景棣。 “你这是什么表情?”常景棣看到谷雨龇牙咧嘴,狐疑道:“那端王很吓人?” “不是。”谷雨老老实实跟在常景棣身后:“他那幅老狐狸样儿,实在和三皇子太像了,笑面虎笑面虎,说得就是这种人。” “看破不说破。”常景棣顿了顿,道:“本王去会一会他。” 张赫在前厅等着,远远看到常景棣过来,开口道:“对镇北王的威名早有耳闻,没成想还是低估了。” “如此玉树临风,眉目间和绝色的帝妃娘娘真相似!” 常景棣缓步走近,恍如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道:“早闻端王大名,如今见到,却是和本王想象中一样。” “一样什么?”张赫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双手括在空档的长袍上:“是指我这瘸腿吗?” “那可不是。”常景棣没继续往下,只往谷雨道:“什么眼神,端王在此,为何不用上好的龙井?” “属下这就命人去换。”谷雨赶紧俯身,道。 “别这么客气,本王前来,主要是看望你。”张赫抬手叫住谷雨,道:“茶水么,喝什么都一样。” “既然端王这么说,那就不折腾了。”常景棣给大寒使了个眼色,道:“叫人去准备酒菜。” “端王跋涉多时,尚未见到皇上,却来看了本王,实在令人感动。” “镇北王客气。”端王顿了顿,顺着常景棣的话往下,继续道:“本王听闻皇上龙体抱漾,紧着就从云州动手了。” “紧赶慢赶的,来了上城几日还是没能见到皇上,镇北王久居上城,又在太后膝下长大,时常进宫,该知晓皇上的病情吧?” 常景棣似笑非笑,眼眸微抬,和他四目相对:“端王这问题,本王也难以回答。” “实不相瞒,皇上抱漾,本王也没法去勤政殿探望,一切都是太后娘娘做主。” “连你都不能去看,皇上的龙体很严重吗?”张赫一脸的担忧,道:“太医院的人要真没把握,本王随性的人里头,有个云州出名的大夫,要不让他试试?” “端王有这份心,得去太后娘娘跟前陈情。”常景棣没接招,打着太极道:“本王做不了任何决定。” “也是。”端王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话锋一转道:“今儿怎么没看到伶牙俐齿的镇北王妃?” “本王的王妃身子抱漾,遭了风寒,暂时不方便见人。”常景棣顿了顿,沉声道:“端王来,不仅是为了看本王才对。” “本王很是好奇,端王之前来时,说手头有本王感兴趣的秘密,试问,这秘密是什么?” 第432章 端王的秘密 张赫早就料到了常景棣会发问。 秘密在他手中,他当然是不慌不忙的卖起关子,看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这时间过的真快啊。” “一晃眼,本王离开了上城几十来年,上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的旧人不在,想叙旧都找不到人。” “实不相瞒,本王来看你,也是念着从前帝妃的恩情。” 早些年的事,常景棣压根不清楚,所以也无法分辩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按照时间来看,张赫刚刚展现出非比寻常的带兵才能,为将出征,先帝驾崩,新皇,也就是当今圣上继位。 那时候帝妃应该已经死了,和一个常年出征的将军,不可能有来往。 常景棣不动声色的试探:“想不到端王出征在外,竟然和本王的母妃还认识,你们二人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张赫想起那些个往事,笑意中夹了几分讥诮:“帝妃是个老好人,可惜所爱非人,这才落得芳年早逝的下场。” 一边说,张赫一边抚摸着空档的袍子,话锋一转,道:“最后那场仗,在本王的指挥下打的很漂亮。” “敌军死了一半,剩下的人负隅顽抗,却也是瓮中鳖,本王没料到的是副将叛变,想独吞这功劳。” “还未下战场,竟然害得本王被敌方的战车轧过,那战车上是敌军的二把手,直接抽刀斩断本王双腿。” “对于本王和镇北王这种人来说,双腿就是我们的命,在巨大的痛意下,本王昏厥了过去。” “本以为失去双腿,本王是怎么也活不成了,没想到随行的军医曾受过本王恩惠,用尽办法保住了本王一命。” “稍作修养,本王从战场回到上城,那一场仗还是我们赢了,皇上大肆嘉奖,除了给本王封地,还赏赐下不少金银财宝。” 张赫陷入回忆,在说话间,整张脸早就不受控制的抖动。 半张脸上肌肉抽动不止,温润仁慈的笑意被扭曲所替代。 饶是隔着半个正厅,常景棣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恨意。 这么下去,话没说完,早就失态! 秦风在张赫身后,见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王爷,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张赫红着双眼,恨意却是半分不减:“多轻飘飘的一句话,本王从战场回来,新皇也对本王说过这话!” “当时本王也这么以为,都过去了,皇恩浩荡,妻子有孕,我们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后半生也算圆满。” “可惜,连这个美梦皇上都要亲手打破,有人告诉本王,本王妻子腹中的孩儿并非本王的,而是皇上的!” “不仅如此,本王在前线为北荣出生如此,给皇上守护江山,皇上却在本王离开上城后,扭头霸占本王之妻!” “这屈辱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本王尚且不信那些个话,直到本王看到嫧灵公主的画像,太像了,和本王的妻子眉目间如出一辙!” “那一瞬,本王很想冲进宫,拉着那昏君一起去死,可,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劝告本王想的太简单了,以本王的双腿情况,尚未靠近皇上就被御林军杀了。” “既然想给妻儿报仇,本王必须要好好蛰伏,在有能力后再做抉择!” 常景棣边听边思索着。 端王张赫这番话,和他们打听到的情况并无出入。 他周身浓烈的恨意,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看来皇上真的作孽许多! 张赫一番话说完,目光上抬,和常景棣四目相对:“镇北王可曾猜到,是谁劝动了本王?” 常景棣眯了眯眼:“难道端王想说,是本王死去的母妃?” “是,也不是。”张赫拿出一个陈旧的香囊袋子,道:“来本王府上的人,是帝妃的贴身婢子莫莎。” “她送给本王这个安神香囊,让不眠不休不人不鬼的本王睡了个好觉,也让本王想清楚了一切!” “可。”常景棣顿了顿,手轻轻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本王的母妃乃是皇妃,又是帝氏之女。” “她死的时候皇上也才十几岁,那时候端王你也才二十来岁,应该全无交集才对!” 张赫凝视着常景棣那张和帝妃相似的脸,轻笑道:“本王出事的时候,帝妃的确香消玉殒,可她身边的莫莎找到本王。” “想必当时帝妃是真心爱过皇上的,只可惜,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压根配不上帝妃的爱,还和自己的儿子联手,残忍的害死了帝妃!” “老畜生生了小畜生,他们的手段,远比我们能想到的残忍!” 常景棣猛然一怔,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张赫神色诡异,眼神在常景棣身上来回巡视:“你的母妃看似死于恶疾,实则是被先帝和新帝两个皇上害死的。” “本王口中的秘密,也正是如此!” 常景棣敲击桌面的手缓缓停住。 据他所知,母妃的死和当今太后有关,兴许也和先帝有关,却和皇上毫无关系。 张赫这话,多半是假的吧?! 他收回手指,端起茶杯抿了抿:“端王,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告诉本王,母妃之死乃是恶疾。” “连伺候过母妃的宫人,也是如此之说。” “对外,当然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张赫不屑的冷嗤道:“镇北王既然能查到帝妃娘娘身边的宫人身上,可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常景棣不动声色,将问题抛回给张赫:“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母妃死的时候,端王应该还在战场上未归。” “试问,你又是如何知晓当年的事的,本王又如何知道你现在所言到底是挑唆,还是实话?” “若不是有帝妃的心腹婢子相劝,本王早就在妻儿死后心灰意冷,又怎么会甘愿去封地?”张赫无奈的叹着,拿起那个香囊,道。 “镇北王就算不认识别的,这香囊的花纹还有绣功,都是帝氏独有,本王没必要拿这个骗你。” “也正因为这些恩德,本王命人仔细的打探过帝妃之死,查出了其中种种腌臜辛秘!” 那花色和纹路的确是帝氏所有,就算不拿近看,常景棣也知道。 他有个差不多的,一直珍藏从未佩戴,花色和绣样和这个大致相同,正是母妃亲手绣制,留给他当了个念想。 张赫所言,应该是半真半假。 这东西虽然是帝氏之物,却也不能保证,就是莫莎或者帝妃所绣! 香囊素来都是贴身私密的东西,莫莎该有这觉悟,不会轻易送人。 常景棣凝神片刻,目光再度和他相对:“所以呢,本王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张赫一顿,收起香囊,却是又将话题换了:“镇北王的腿,如今是当真恢复了?” “端王不是亲眼看到了?”常景棣端着茶杯,语气已然带着几分不耐:“坐了这么一会儿,该摸的底都该摸清了。” “接下来的话,应该更直接才是,遮遮掩掩会让人反感的!” 张赫毫不在意,神色中的狰狞消退了些许:“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既然镇北王这么说,本王也就不掩饰了。” “同样是腿受伤同病相怜的人,本王体会多年不能行走,不能踏遍山河,不能逐风追月的痛楚。” “要不是有几分运气,镇北王的腿不会好转,保不齐连性命都难保住,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干的?” 常景棣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难道端王知晓?” “当然。”张赫眸色渐冷了,沉声道:“当年我心甘情愿离开上城去往封地,但也在上城留下了属于我的眼线。” “根据眼线所报,镇北王的腿乃是中毒所致,下毒之人,乃是当今圣上!” “他还真是对害人孜孜不倦啊,本王乃是先帝提拔的新秀将军,却因为副将在他的授意下残害,害得本王命悬一线,永久的失去双腿。” “镇北王同样是年轻的少年将军,又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皇上也能下此狠手,真让人寒心!” “镇北王,你难道不想报仇?” 第434章 有人疼爱是锦上添花 常景棣还是头一次看到云晚意这么虚弱的样子。 他哪里会放心:“我还没说完计划呢,即便是太后要求,哪有非要你去坐镇的?” “今日在太后跟前我没继续反驳,是因为端王的事,免得太后看出什么,真到了明儿,你不去,太后还能真如何?”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用端王逼迫太后说出当年的事,你身子不好,何必参合其中?” 云晚意知晓常景棣对她的疼爱,却也正是因为这份疼爱,她必须要去:“王爷清楚其中道理,我也明白。” “若是能顺顺利利,也能免去很多麻烦,在说那张赫本就是不怀好意,万一殿前节外生枝……” “晚意。”常景棣扶着云晚意瘦削的肩头,直接打断她的话,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依我的来。” “事情是大,但你比所有事情都重要,有我在呢,未必事事都需要你去出头!” “王爷说得没错。”算卜子端着药碗进来,顺着常景棣的话道:“刚才在外边,我隐约听到了几句,也不是故意偷听。” “端王第一次进宫见皇上,不会做什么事,晚意,相比起些,你的身子更重要,知道吗?” 都这么说了,云晚意也不好继续僵持,只能退一步道:“那王爷多带些药去防身,端王蛰伏多年,不能按照正常思维去猜测他的行径。” “好,都听你的。”常景棣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眼算卜子,端过黑乎乎的汤药递给云晚意,道: “你乖乖吃药,等身子好转,我们再谈其他。” 汤药是算卜子亲自熬的,苦味不算很浓,冷热正好,云晚意直接一饮而尽。 常景棣却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袋花生糖:“从宫中出来顺道买的,想着你喜欢吃。” 花生糖刚出锅不久,热乎着呢,拿出来时糖还会拉丝。 云晚意吃了一口,只觉得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算卜子瞧着小俩口如蜜里调油,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这一次,晚意终于找到打心眼里对她好的人了,连细节都能顾上,旁的不会差! 算卜子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刚出门,迎面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谷雨。 “嬷嬷。”谷雨打了个招呼,问道:“王爷可是在这儿?” “在里面呢。”算卜子瞧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儿,疑惑道:“有什么急事?” “是……”谷雨知晓算卜子的真实身份,也没隐瞒,低声道:“王爷派属下去玉夫人那边换解药,可那玉夫人油盐不进,差点杀了属下。” “早就料到了。”算卜子叹了一声,道:“我去帮你把王爷叫出来,这种事,别当着王妃的面儿说。” 谷雨丧着脸,沉沉点头:“是,劳烦嬷嬷了。” 算卜子敲门进去时,云晚意正将手中的花生糖往常景棣嘴里喂。 冷不丁看到算卜子,云晚意脸一红,赶紧收回手:“师父。” 要换做别人打断,常景棣早就怒了,可算卜子是云晚意的师父,云晚意把算卜子当做亲娘。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悻悻的起身:“师父还有事?” “谷雨在外头求见。”算卜子背对着云晚意,给常景棣使了个眼色:“怕是有要紧的事,晚意这边我来照顾,王爷先去忙吧。” “麻烦师父了。”常景棣知道多半是因为玉夫人的事,又朝云晚意道:“你好好休息,我晚点过来。” 云晚意乖巧的点头。 常景棣一出去,谷雨赶紧把事情说了说,末了道:“瞧玉夫人恼羞成怒那样儿,只怕轻易不会松口。” 主仆两人朝外走,常景棣脚步慢了几分:“你见到玉夫人了?” “没看到,是一个白衣婢子出来接洽的。”谷雨顿了顿,叹道:“那婢子好生厉害,几句话都没说完就开始动手。” “若不是属下反应敏捷,这会子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白衣婢子,想必是红泪了。”常景棣眯着眼,思索道:“玉夫人不见你,红泪又恼羞成怒想要动手。” 第435章 殿前博弈 玉夫人咬着牙,死死盯着头顶的帷帐,道:“我已经顾着连珏的脸面了。” “只可惜,云晚意总是能准确的踩在我的禁忌上,屡次坏我好事,不给点教训不行。” “咺引道长那边回信后,有什么动静?” 红泪顿了顿,低声道:“咺引道长那边很奇怪,他最近沉默的很,包括端王入城,他都十分沉得住气。” “奴婢私下派人查过,咺引道长的情况,极有可能和您一样,被镇北王妃下毒牵制着。” “哼,他也是个废物东西。”玉夫人忍着痛,道:“我们这么多人,却被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牵制,说出去都丢人。” 红泪不敢接话。 玉夫人眸子沉了沉,继续道:“我记得之前,常牧云提及过,这咺引道长会什么换命阵法,你继续打听。” “夫人的意思,咺引道长要用在镇北王妃身上?”红泪疑惑道。 玉夫人点了点头:“云晚意这丫头,命的确不错。” 红泪应声准备出去,玉夫人又叫住她:“血池秘术在关键时期,光一个云怀瑜的确不够。” “既然云晚意这边行不通,想法子把云家那俩小子抓着,反正都是连珏的血脉,能拖一时是一时。” 红泪一顿,声音低了很多:“夫人,在您引镇北王妃前来的那个暴雨夜,云二少爷和云三少爷,都被接去了镇北王府!” “什么?!”玉夫人惊的从榻上坐起:“他们竟如此迅速!” “是。”红泪叹道:“镇北王府守卫森严,若非暴雨天助,咱们也无法送出那封信,眼下他们戒备更狠,压根接近不得。” “那就盯死云晚意!”玉夫人重重躺回去,咬牙切齿道:“云晚意又不是铁打的,她中了秘术,蹦跶不起来!” …… 玉夫人想让咺引道长打头阵的希望落了空,此时的咺引道长,正在驿站秘密见端王。 张赫气定神闲,坐在桌前品茗,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咺引道长身上:“道长似乎辜负了本王的期待。” 咺引道长身上所中的毒尚未完全解开,忍着疼痛装作若无其事,面对张赫道:“是贫道疏忽,计划赶不上变化。” “看似风平浪静的上城,竟还有玉夫人一条线虎视眈眈,抢先一步几番搅乱贫道计划。” “本王不想听失败的原因。”张赫猛然捏紧手中茶杯。 茶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再放手,杯子裂成几瓣摔在地上。 张赫松了手,漫不经心用帕子擦着手:“本王既来,便是要报当年辱妻杀子,还有这断腿之仇。” “狗皇帝忌惮本王是先帝提拔的将才,竟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若不让他断子绝孙,怎对得起他?” 咺引道长赶紧道:“王爷放心,皇后那边已经松口,如今的皇上就是瓮中鳖,坏了气运,他只能苟延残喘!” “哼。”张赫唇边溢出些许冷意:“可怜当年的帝妃,镇北王那黄口小儿,被太后皇上母子耍的跟个猴儿似的。” “他竟还念着忠君爱国呢,光有忠心有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没什么好下场?!” “好在,他帮本王争取到了明日进宫的机会,明日,注定是个好日子啊!” 咺引道长顿了顿,道:“提前恭贺端王。” “恭贺还早。”张赫眯了眯眼,重新斟茶:“你真弄死所有皇子,那才叫可喜可贺!” “是,贫道一定尽快动手。”咺引道长甩了甩拂尘。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日。 几辆马车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前后脚到了宫中。 常景棣一早起来,陪云晚意用过早膳后,也赶去了勤政殿。 第436章 内应是谁 常景棣明显不打算做这个和事佬。 屏风后的莱公公就披了个壳子,什么抉择都下不了。 张赫好整以暇的坐在轮椅上,面上带着悲伤,悲伤中又夹着明显的期待。 太后呢,身份尴尬,张赫事先就因为她僭越太多而提出质疑。 这份安静,持续了一小会。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张赫声音一哽,继续道:“微臣在封地安分守己,临到老了,也就这一个请求。” “还请皇上看在微臣失去双腿,没了妻儿老小,应了微臣这一个小小请求吧,哪怕微臣不要这王爷的名头!” 说得如此凄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莱公公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求救的看向一旁传话的桂嬷嬷。 桂嬷嬷只能返回太后身边请示。 太后又看了眼常景棣,眼瞧着常景棣还是不打算参与其中,借着扶额的动作,低声对桂嬷嬷道:“让他先答应!” 得了太后的指示,莱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好,孤应了,爱卿有什么事尽管说!” 他稳了又稳,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轻颤。 张赫像是没察觉一般,欢天喜地的谢恩:“多谢皇上,微臣所求,不过留在上城养老,度过剩下的日子。” 太后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话道:“端王,你所求皇上已经答应,皇上龙体不适,不能与你周旋太久。” “是,微臣先行告退。”试探完毕,又得了想要的结果,张赫语调都扬了几分,行礼道:“皇上万岁!” 端王刚退出去,莱公公赶紧从屏风后走出,颤声道:“太后,奴才有罪。” “你先去换衣裳,继续照顾皇上。”太后沉着脸,对常景棣道:“镇北王,你等会跟哀家去寿宁宫,哀家有话问你。” 常景棣心中明镜似的,面上依旧不显:“是。” 太后先去看了皇上。 看也不能如何,皇上就如那活死人,进出有气,却毫无知觉。 要不是莱公公每日擦洗翻身,怕是连身上都要褥疮发烂。 太后叮嘱了魏院首几人,这才带着常景棣出勤政殿。 也等不到去寿宁宫了,半道上太后便发难问道:“镇北王,哀家刚才提醒你开口,你为何不出言解围?” “母后明鉴。”常景棣垂着眼眸,错开半步跟在太后身后,道:“镇北王和儿臣同为人臣,他和皇上说话,岂有儿臣说话的道理。” 太后正要反驳,常景棣又道:“端王连您都敢质疑,儿臣多嘴,他岂不是更要多心,怀疑儿臣和您联手把持朝政?” 太后责备的话全部噎住了,改口道:“那你也不该眼睁睁看着莱公公尴尬,应该帮忙解围。” “母后,话说这端王的确为北荣立下功劳。”常景棣故作不解,道:“且儿臣瞧他失去双腿,不免想到儿臣不能走路的时候。” “他也没过分请求,只求留在上城养老,还自愿用王爷位置换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太后又是一噎。 顿了顿,太后才语重心长道:“端王年轻时候就嚣张跋扈,领军打仗的手段很是极端,恃才放旷,野心不小。” “你那时候尚且年幼,不知道其中内情,皇上能给他异姓王,已经是怜其家遭变故。” “但他的态度咄咄逼人,若真用他那异姓王来换在上城养老,岂不是让朝中众人寒心,觉得皇上苛待旧时功臣?” “唉,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留下了。” 常景棣跟在太后身后,挑了挑眉:“怎么听母后的意思,对他很是忌惮,一个残废的王爷罢了。” “你……”太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有所误会。” 许是担心常景棣继续往下问,太后话锋一转不再兴师问罪:“给帝氏的信可递过去了?” “派人送去了。”常景棣不咸不淡,道:“快马加鞭加上飞鸽不歇,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收到回信。” “还是慢了。”太后抚着眉心,一脸愁容:“皇上已经昏迷了多日,只怕等不得了。” “儿臣也没别的办法。”常景棣同样无奈,道:“况且从未和帝氏接触,尚且不知他们会如何回应。” “也是。”太后现在后悔了,早些年应该未雨绸缪,让常景棣和帝氏的人联系的。 但,之前太后和皇上忌惮常景棣手中帝氏秘宝,又担心他和帝氏勾结,哪里敢啊!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太后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回头道:“晚意不是还病着呢,你先回去吧,若有事哀家再通知你。” 看着常景棣远走,太后又深深叹了一声:“作孽啊,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因有果!” 张赫先一步离开勤政殿,走的却并不快。 他在等常景棣。 秦风推着张赫缓缓往前,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盯梢,低声道:“王爷不觉得屏风后的皇上很蹊跷?” “说话都在抖,算哪门子皇上?”张赫心中了然,不屑的勾起嘴角:“还不是觉得本王离开多年,早就对皇上生疏。” “所以找个假货冒充应付,可惜了,这假货倒是帮本王留在了上城,哼,还有太后那老妖婆,真把别人当傻子!” 秦风蹙着眉回想勤政殿的事,又道:“您不觉得镇北王表现的很反常?” “他的遭遇和我如出一辙,自然愿意看太后和皇上吃瘪。”张赫不以为然,道:“既然留在上城,你想法子约见皇后一次。” “趁皇上昏迷,该出手就得出手。” 秦风点头,道:“属下早有准备,您放心吧。” 常景棣猜到张赫会等他,刻意以给云晚意抓药的名义,绕到太医院拿了些药材,顺势从就近的南门出了宫。 张赫久等不到,临到宫门也没瞧见镇北王府的马车,这才意识到不对。 常景棣早就回府了。 云晚意正等着消息,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前。 不等发问,常景棣已经把勤政殿的好戏说给她听了。 “你没瞧见太后吃瘪的表情。”常景棣搂着云晚意笑的十分开怀:“硬着头皮也要接下张赫的请求。” “事后想怪罪在我身上,可惜,按照事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想怪也怪不着。” 他描述生动,云晚意仿佛能看到,太后那机关算尽却毫无办法的样子,也笑道:“太后这一次,当真是失算了。” “话说回来,张赫也是厉害,在勤政殿就敢质疑太后。” “张赫多半清楚皇上的情况。”常景棣想到了什么,笑意逐渐收起,凝神道:“我总觉得张赫在宫中的人手不简单。” “他能知晓皇上的病情,适时从云州赶到上城,又敢在勤政殿放肆,绝对不是因为一时快意。” 云晚意思索道:“知晓皇上病情的就那么几个,勤政殿的人王爷事先派人仔细查过,都没问题。” “太后身边的人也没问题,难道问题出在不断试探的后妃当中?” 常景棣眯了眯眼:“极有可能。” 云晚意却是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对,还有皇后,她一直称病不出,但也派人几番在勤政殿试探。” “皇后早就承认过皇上身上的蹊跷和她有关,难道,她就是端王的内应?!” 常景棣眯着眼,狐疑道:“皇后再恨皇上,却不得不为固伦考虑,她会因为恨,糊涂到和外人联手?” “女人疯狂起来可没理智。”云晚意想了想,道:“我需要进宫见一见皇后!” 第437章 他很受用的美人计 云晚意把要进宫说得斩钉截铁,常景棣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忘了自己是病号吗?” “太后邀请你都没能入宫,再进宫见皇后,太后那边说不过去。” 云晚意狡黠的眨着眼:“明路子不能走,还不能走暗路子吗,王爷肯定有办法带我进宫的,对吗?” 她憔悴了很多,却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容颜,反而带着病后娇弱破碎的美。 撒起娇来,更是让常景棣心神荡漾,又忍不住心疼。 常景棣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等你身子养好些再说,美人计对我可没用。” “知道王爷坐怀不乱。”云晚意瞧着他那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存了心的要去作弄,绵软的身子逐渐朝他靠近。 因着行医,多数时间要和药材打交道,她鲜少用脂粉香膏,吃了几日药,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但,并不难闻。 常景棣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胸腔内,都是她身上清香略带苦涩的药味。 不等他有所动作,云晚意已经靠在了他的胸前。 偏云晚意还不安生,仰着小脸和他四目相对:“王爷,你都不心疼我了。” 常景棣既是无奈,又感觉好笑,忍不住俯身啄在她唇上:“还要爷怎么疼你,捧在手心怕飞走,含在嘴里怕化了。” “要不,你去我心里瞧瞧,看那上面,是不是都是你的踪迹?” 云晚意靠在他身上,他声音带着磁性,心口传来闷闷的震动,带起贴着他的半张脸都有些酥麻。 云晚意噗嗤笑道:“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甜言蜜语?” “跟你在一起,甜言蜜语自然就从心口涌上来,哪里还需要学。”常景棣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腿上,道。 “晚意,不是我不依你,师父说了,玉夫人所用多半是什么邪门秘术,你身子弱,经不住折腾的。” “乖,还有我呢,你什么事情都抢着出头,不是显得你男人我,像个吃软饭靠媳妇儿的小白脸?” 云晚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来,不愿意把自己当做依附人生存的菟丝花,常景棣愿意纵着,让她施展拳脚。 可现在,她身子不好,连算卜子都无计可施,他岂能任由她胡来? 云晚意坐在他腿上,也不别扭,双手捧起他的脸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的点头:“嗯,是有些白了。” 常景棣不恼,顺着她的话笑道:“王府的金银财宝都用作你的聘礼了,府上的田宅地契账本子都在夫人手中。” “夫人愿意让我当小白脸,为夫自然愿意,但前提是夫人身体康健。” “听话,你找皇后做什么,我去走一趟就是。” 云晚意捧着他的脸并未松开,手指轻轻摩挲,从线条分明的脸颊逐渐描绘到唇边,随即仰头印了上去。 熟悉的松香味蔓延整个鼻腔,云晚意的动作十分生涩,摸索间一寸寸把常景棣的克制点燃。 常景棣任由她动作,但也就几息时间,忍不住大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呼吸间都是彼此熟悉的味道,气温节节攀升。 常景棣呼吸逐渐急促,云晚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火是她点燃的,可现在,她哪有灭火的本事,在常景棣攻城占地的掠夺中,小脸涨的通红。 常景棣察觉到她的呼吸乱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声音比先前沙哑了许多:“小家伙是真敢,还真用上美人计了?” 云晚意周身绵软,摊在他怀中,手指描着他衣裳上的竹节暗纹,索性将撒娇进行到底:“还不是想让夫君松口答应。” “这趟宫我进才是最好的选择,皇后和我之间有种不言明的约定,我去,她肯定不会设防,王爷去算什么事儿?” 常景棣被她缠的没办法,刻意放软的声音,听的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 云晚意看出他的动摇,从他怀中坐直了,半是威胁道:“若是不带我,等夜半一把药将你迷晕,让立秋和寒露帮忙。” 她还真做得出来! 常景棣越发无奈,自己的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他叹了一声,摸着她的黑发道:“巴掌和甜枣都用上了,我还能说不吗?” “好好休息一番,等宫门下钥后我们出发,不过这件事,得让师父知晓。” 云晚意却不敢,扑在他怀中道:“师父知道,肯定不让我去了,别告诉师父好不好?” “你还知道怕啊?”常景棣轻笑道:“师父也是担心你,如果瞒着她,等她知晓,必然连我都要被责骂的。” “走,我们去找师父。” 云晚意到底还是依了常景棣。 算卜子正在偏屋研制解药,看着小夫妻俩牵着手过来,放下手中的药材,道:“你们这幅样子,是遇到了为难事儿?” 云晚意可不敢跟师父说,默默在常景棣掌心挠了挠。 常景棣好笑的看了像个鹌鹑的她,开口道:“师父,我们想进宫一趟,晚意的情况,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你们?”算卜子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转了一圈,绕过云晚意低垂的脸,落在常景棣身上:“王爷要带晚意进宫?” “是。”常景棣把勤政殿的对弈大致说了一番,道:“明里暗里都僵持着,晚意想从皇后那边打开缺口。” 算卜子不愧是云晚意的师父,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云晚意的主意:“晚意,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云晚意在师父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我觉得皇后那边,肯定能找到线索。” “咺引道长和玉夫人掀起风浪,目的是皇上,是这北荣的江山,不论兴亡遭殃的都是无辜百姓。” “胡闹!”算卜子声音严厉起来,旋即又放软了些:“你知不知道你自个儿的身子是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有玄医一脉的宝物吊着,你现在还没醒,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缺了你难道就不可了?” 云晚意脑袋垂的更厉害了。 常景棣赶紧将她护在身后,主动承认道:“师父,是我的主意。” “得了,王爷心疼她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出这种主意。”算卜子的确生气了,沉声教训道:“自个儿的身子不知道珍惜。” 越说,算卜子越发想到玄医一脉的下场,不由怒道:“这个世道不需要你来当英雄好汉,翻天覆地改朝换代又如何,于我们不相干。” “我们要做的是明哲保身,牺牲自己没人会感激!” “师父。”云晚意从常景棣身后走出来,缓缓靠近算卜子,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就如悬在我和王爷头上的刀。” “我并没有什么大义,也没有师父说的广阔胸襟要去挽救世人,不管是咺引道长还是玉夫人,只要他们得逞,我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不想悬着刀入眠,只想早些解决!” 算卜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拉着她的手道:“别忘了你身上不仅有我不能解开的秘术,还有……” 云晚意轻轻点头:“我知道,师父放心,王爷会保护我的,不过进宫见一次皇后,又不是深入龙潭虎穴。” 算卜子和她四目相对,也清楚这个徒弟的执拗,只能解下围裙道:“我如何放心,你非要去,师父陪你一起!” 云晚意下意识道:“不可,师父身份不同……” “你去得,我也去得。”算卜子顶着常嬷嬷的脸,不由分说道:“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常景棣打着圆场,道:“晚意,师父放心不下你,就按照师父的来吧,万一你遇到危险,师父在还能多一重保障。” 云晚意本想松口不去了,可想到皇后之前的警告,她还是想去一趟。 是夜。 皇后坐在宫中,对着摇晃的烛光发呆。 心腹丫鬟翠竹剪了些烛花,低声提醒道:“娘娘,和端王约定的时辰要到了,北门那边打点妥当,您换上嬷嬷的衣裳,从那边出去。” 第438章 又一个所谓真相 皇后着急,不想和云晚意啰嗦,沉声道:“让开,本宫还有要事,没空和你周旋。” 云晚意非但没让,又往前一步,挡在皇后身前:“皇后娘娘,臣妇也有要事和您说。” “云晚意!”皇后眸中含着怒火:“你是要对本宫不敬吗?!” 翠竹在旁,也在劝着:“镇北王妃若想见皇后娘娘,明儿正大光明来就是。” “娘娘确实身不由己,还请王妃莫要为难。” 寒露冷笑道:“咱们王妃是在帮皇后娘娘悬崖勒马,娘娘面见端王,可那端王岂是个好相处的?” 皇后不敢叫人来,见云晚意有心阻止,哑着嗓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皇后娘娘,臣妇要说的不是一星半点,要不咱们进殿说话?”云晚意提议道。 皇后不顾身份,急的跺了跺脚:“云晚意,实话跟你说吧,张赫掌握了固伦公主的秘密,本宫不得不帮他。” “本宫当时跟你坦诚相见,也是因为固伦公主,你难道还不懂吗?” 云晚意叹了一声:“臣妇不是为难您,端王对皇上的恨意发酵了几十年,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皇上一人。” “皇上身边的人,疼爱重视的人,包括这江山,都是他的目的,张赫要报复所有,您这一去,就是龙潭虎穴!” 皇后闭上眼,苦笑道:“便是龙潭虎穴,本宫也要去。” “皇上昏厥,包括命数更改,都和端王有关吧?”云晚意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问道。 皇后猛然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皇后娘娘看似无害,实则心思缜密,悄悄把一切都弄明白了,还在扮猪吃老虎。”云晚意悄声问道:“先帝帝妃的事,您是不是知道一二?” 皇后反驳道:“先帝的帝妃早逝,本宫那时候尚未嫁给皇上,如何知晓?” “帝妃乃是帝氏圣女,她的东西,旁人轻易更改不得。”云晚意步步紧逼,道:“皇后娘娘,臣妇既然来,必要问个清楚。” 皇后身子一顿。 翠竹再度催促道:“娘娘,北门那边的时间有限……” “云晚意,本宫先去见端王。”皇后顿了顿,道:“等本宫回来,自然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云晚意见她还是不肯让步,沉声道:“皇后娘娘,非要让臣妇去太后娘娘那边求证吗?” “你,你敢威胁本宫?”皇后又急又怒。 “不是威胁,皇后娘娘非要逼臣妇如此。”云晚意顿了顿,分析道:“固伦公主的事,臣妇有办法帮忙解决。” “皇后娘娘可以做个选择,您和端王勾结谋害皇上,一旦事发乃是连坐的死罪,固伦公主也要因此受牵连。” “而端王拿捏固伦公主,无非是因为舒美人和公主之间的事,臣妇既能让舒美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也有别的办法帮公主脱身。” 皇后动摇了一瞬,却又道:“本宫回不了头了。” 云晚意笑了笑:“皇后娘娘难道没想过,端王要弑君,大可利用后妃,为何要拉着您下水?” 皇后凝神不语。 云晚意叹道:“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东窗事发烂命一条,可您不一样,还有固伦公主呢!” “只怕,他打的就是要利用您,把您和固伦公主一网打尽,毕竟皇上疼爱公主是真。” 第440章 她直白的回应 常景棣和算卜子同时看向云晚意。 两人都觉得云晚意的分析有道理。 莫莎是帝妃的心腹,自小跟随帝妃,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自愿跋涉千里来上城。 帝妃之死,莫莎定知晓全部真相,她那时候无法以一己之力兑付皇上和太后,只能隐忍。 许是因为端王张赫也恨皇家,恨常氏,莫莎最终选择和他合作,几十年后的今日回到上城,把原本平静的池水搅的一团浑浊! “多年过去,莫莎从未留下痕迹。”常景棣想到这,无奈道:“要想找到她,除非她自愿露头。”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不太可能,我们对她的了解只在皇后的只字片语中存在,要想引出她何其困难?” 云晚意不急不忙,拉着常景棣和算卜子对面而坐,道:“莫莎在乎母妃,王爷是母妃以性命护着的孩子。” “既然算莫莎的小主子,若是有危险,莫莎会不会出面?” 常景棣闻言,微微一顿,旋即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之前中毒受伤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具。” “紧要关头莫莎都没出现,这个法子肯定不行。” 云晚意却如狡猾的狐狸,眯着眼挑出一抹狭长的弧度:“据我所知,王爷腿伤后,镇北王府的门槛都要被各路大夫踏破了。” “有的是被人引荐,有的是王府派出去的人所寻,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混着莫莎的人呢?” 算卜子赞同的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也是,莫莎的身份不便露面,要对王爷好,也只能以细水无声的方式。” “倘若没有种种事情在前,我们一点点查到莫莎身上,到现在也不知晓她还活着。” 常景棣沉吟片刻,问云晚意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刚才说了啊,王爷有性命之虞,她定会现身。” 算卜子看了眼常景棣,疑惑道:“这法子并非万全,王爷之前也有好几次告危……” 云晚意知道算卜子的意思,也明白常景棣的担忧,笑道:“要是王爷被端王陷害,危及生命呢?” 常景棣和算卜子同时一顿——对啊,云晚意这个角度可以,张赫能走到今日,离不开莫莎的推波助澜。 倘若端王生出二心,要对常景棣不利取而代之,莫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云晚意继续分析道:“端王得王爷相助,顺利进宫一趟,这几日定然还会主动找王爷,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算卜子立刻接过话,道:“得先找人调查端王的行事作风,不能被莫莎识出什么不对来。” “王爷早就派人去查端王了。”云晚意目光流转:“应该也有结果了吧?” “嗯。”常景棣沉沉应了一声,道:“才传回消息,端王这人在云州口碑极好,脾气好,性格好,乐善好施。” “作为异姓王,整个封地都归他处理,他很是开明,百姓也好地方官也罢,提及他无不是称赞颂扬。” “此番来上城也是,出发前他就在云州造势,说什么皇上对他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嫌弃他是废人给与极高的荣誉勋爵。” “百姓都赞他知恩图报,懂的感恩!” 云晚意闻言,眉头不自觉蹙起:“端王如此作为,是打算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结合皇后那番话……” “他打算把一切推到皇后头上!”算卜子接过话,冷嗤道:“心思缜密,完全不像是武将!” “多年前,端王带兵打仗就是以阴险出名。”常景棣倒不奇怪:“只要能打胜仗,不计过程,不顾道义。” “这也是他不败战绩的源头,皇上对年少英雄的他下手,多半是就是因为这个!” “就看明日他如何说了!”云晚意蹙着的眉心松开,狡黠道:“师父,您可要把什么药都备一些。” “都有。”算卜子半真半假,责备道:“不要你操心,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像今晚这种事不准再有。” “是!”云晚意吐了吐舌头,道:“师父跟着折腾大半夜,也要早些休息。” 常景棣送云晚意回了院子。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身长玉立,站在门口萧萧肃肃。 夜晚的风扬起他的衣角,更添了几分爽朗。 云晚意困得哈欠连天,也不得不问一句:“王爷还有别的事?” “晚意。”常景棣犹豫着,脸色不知不觉变的通红,连带耳尖都似要滴血:“我,我能留下吗?” 门边的灯笼并不亮,光从上而下笼罩着他,高悬的鼻梁为分界线,半张脸在明,半张脸在暗。 表情看的不甚清楚,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轻颤。 紧张所致。 若是被外人知晓,堂堂镇北王还有这样一面,只怕要惊掉大牙。 常景棣个子很高,云晚意仰起头和他对视,他眸中似有星辰,明亮又缱绻。 她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登时也如他一样,变的绯红一片。 云晚意脑袋微垂,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这,这也太直接了。 常景棣生怕唐突了云晚意,见她垂下眸子,赶紧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会如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你不习惯立秋寒露几个近身伺候,我在你身边也是个照应。” 云晚意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依旧垂着眼眸,应道:“这是镇北王府,王爷的地方,想宿在哪儿都行。” “不一样。”常景棣赶紧开口,道:“这里是镇北王府,你是镇北王妃,是这个府上明媒正娶的女主子,是我的妻子,我该尊重你。” “尤其是这间院子,一开始就是给你准备的,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乱来。” 真,生涩的如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儿。 剖白心意都如此直接,让人难以招架。 云晚意既是羞涩,又觉得这样的常景棣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噗嗤笑道:“王爷如此说,倒是给我绝对的权利了。” “那,你答应吗?”常景棣不安的等待她的回答。 云晚意点头:“答应了,我是这府上的女主子,也是王爷的妻子,我们本该一体。”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常景棣更是高兴——不单是为她的回答,还她回应的一番话。 这,好像是云晚意为数不多,给他最直白的回应。 常景棣紧张的搓了搓手,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那我先去沐浴,衣裳该换了。” “嗯。”云晚意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垂眸道:“王爷先去吧,我也要梳洗。” 惊蛰跟在常景棣后头,看着自家王爷总算开窍,他也跟着高兴:“王爷早该提议了。” 第441章 宿在一起 寒露回想着端王的样子,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又点点头:“奴婢不敢确定,先前端王来镇北王府,奴婢只跟着您远远看了眼。” “那时候端王从头到尾都在试探您,眼神从未对奴婢停留,尤其是奴婢这身装扮刻意的改变过,不论是打扮还是别的更能掩人耳目。”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认不出奴婢才是。” “张赫为人谨慎周全,定有几分过人的本事。”云晚意眯着眼,思量道:“你以为他发现了,他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寒露想着端王的表现,道:“至少,从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云晚意更好奇了,疑惑道:“既然没反应,是不是你想多了?” “应该不是。”寒露想了想,叹道:“您也知道,端王和皇后娘娘相约,今儿本是要谋划大事的。” “皇后娘娘被您拖住走不开,翠竹作为心腹,端王应该说点什么,或是让翠竹传话。” “可端王什么都没有,先是让奴婢和翠竹等了许久,见面时端王又是一言不发,那神色瞧着有些古怪。” “翠竹沉不住气,率先试探了几句,端王也只说皇后身子不适,改日再见。” 云晚意对张赫不是特别了解。 但从他们打听到的事情来看,张赫城府极深,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她想了想,问道:“端王可曾发怒,亦或者不满?” 寒露摇头:“没有,面上如常,半分异常都不曾有。” 在皇后这件事上,张赫应该站在主导地位。 他约见皇后,打通关系,却在临门一脚被皇后放鸽子。 就算再沉得住气,端王也不可能在面对皇后身边的下人时,依旧如常。 不该是这样。 “看来,你猜的多半是对的。”云晚意沉声道:“端王发现了端倪,所以没当着你的面开口。” “是奴婢搞砸了。”寒露当即跪下,道:“奴婢大意,没料到端王如此警觉,不该近身跟着。” “起来吧,怪不得你。”云晚意眯了眯眼,道:“折腾半夜你先去休息,这件事明儿再说。” 寒露起身,同时又想起一事,犹豫道:“王妃,翠竹在和奴婢分开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说,皇后怕是难过这一关了,奴婢不清楚其中意思,但猜测来看,只怕皇后搞砸了事情,性命堪忧。” 云晚意安抚道:“皇后的确打算一死了之,不过我分析了其中利害,她应该想清楚了。” “那就好。”寒露松了一口气,道:“奴婢先告退了。” 寒露离开时,碰到了姗姗来迟的常景棣。 不过常景棣没顾着问她,直接进了门。 他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刚沐浴完并未穿的太周正,松松垮垮的样子平添慵懒,和平日的他又不一样。 连带整个人都多着几分邪魅。 常景棣沐浴一番,心态也调整的差不多了。 和衣躺在云晚意空出来的床榻外侧,道:“寒露那边如何?” “大概是识破了。”云晚意把寒露的话说了说,道:“也是我急于留住皇后,没有考虑太多,并未叮嘱寒露。” “皇后没去,凭空多出来一个婢子,张赫怀疑也是应该的。”常景棣长手一伸,将她带入怀中,道:“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都刚沐浴过。 云晚意身上是浴盐中的栀子花味,香味并不浓郁,一缕清浅的香味划过鼻尖,再去嗅时又好像没有。 若有似无的萦绕,常景棣只觉得飘进了心里。 常景棣身上则是他惯用的雪松香,衣裳都熏过,味道更清冽。 云晚意早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了这股子味道,她翻过身伏在他的胸口。 两股香味交织,彼此的气息混在一起。 常景棣很喜欢这种气息交融感觉,他俯身,唇带着湿热印在她的额间。 她的皮肤很好,光滑细嫩又白皙,似乎连细小透明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唇逐渐往下,落在眼睛上。 她闭着眼,浓厚的睫毛犹如小羽扇,似是紧张,轻轻抖动着。 再是挺立小巧的鼻尖,到绵软温热的嘴唇。 云晚意闭着眼,感受着他的热情。 吻又一次调整位置,落在她的脖子里。 云晚意怕痒,忍不住睁开眼,歪着脖子边笑边躲闪。 她越是这个动作,越能感受他的长发和呼出来的鼻息。 痒痒的,似乎从脖子一路痒到了心里。 常景棣又是无奈,又是纵容,保持着埋在她脖子里的动作,轻笑道:“你躲什么?” 战栗间,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口,在他怀中挣扎躲闪:“痒。”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个不经意间不安分的软玉,常景棣是坐怀不乱,可那得分对象。 怀中人是心上人,他几乎是顿时僵住了,连声音都带着欲念浓郁的沙哑:“别乱动。”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静下来,也感觉到了他的炙热。 “王爷?”云晚意小声叫道。 常景棣闷哼了一声,将她搂紧了些,顺便打出掌风熄了油灯:“睡觉。” 她被玉夫人陷害,身子不好,经不住折腾,常景棣就真的生生忍住了,将人搂在怀中闭上眼。 云晚意背靠在他怀中,只觉得比一个人睡热很多。 燥热,却令人安心,云晚意胡思乱想着,也的确乏了,不知不觉呼吸均匀。 她睡相很好,几乎不怎么动弹,常景棣手臂紧了紧,也逐渐进入梦乡。 这一觉,两人都睡的舒适,无梦到天亮。 云晚意是疼醒的。 从半梦半醒间温吞的痛感,到难捱的疼。 常景棣在她醒的时候,也睁开了眼。 一眼,就发现云晚意不对,赶紧撑着手笔起身:“晚意,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嗯。”云晚意点点头,压着声音吸气道:“疼。” “我去找师父来。”常景棣十分自责:“是不是昨晚抱着你太用力了?” “不是,玉夫人的秘术。”云晚意的确疼的厉害,言简意赅道:“本就是靠师父的药压制着。” 常景棣慌张的穿着衣裳,连扣子歪了也没发现,半拖着鞋就往外狂奔:“师父肯定还有办法,我这就去!” 算卜子醒的很早,在院中练着太极剑,看到常景棣不顾身份匆匆忙忙,也料到了云晚意出事。 不等常景棣开口,算卜子已经丢下剑:“晚意怎么了?” “疼。”常景棣生怕耽误时间:“师父,边走边说吧,您需要什么药,我这就派人去买!” 算卜子心中有数,道:“玉夫人的秘术起了作用,药物怕是压不住了。” “那怎么办?”常景棣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晚意是被痛醒的,她轻易不说疼,开口定然是遭不住的。” “王爷,现在的确没更好的办法。”算卜子无奈道:“玉夫人那边如何?” “暂时没有消息。”常景棣咬着牙,道:“劳烦师父照顾晚意,我去找玉夫人!” “王爷不用去。”云怀瑾就在长廊下等着,眼眶红的厉害,带着几分哽咽:“怀书他去了,算着时间应该到了。” “什么意思,他去找玉夫人不是以卵击石?”常景棣脚步一顿:“云怀书又在添什么乱子?!” “怀书心中一直对晚意有亏欠,不止怀书,还有我们。”云怀瑾忍着情绪,周身轻颤着:“怀书想求得晚意的原谅。” “他说他的命本就是晚意所救,愿意以这条命,从玉夫人手中换解药。” “胡闹,简直胡闹!”常景棣意识到云怀书的目的,面色铁青,边整理衣裳边对大寒惊蛰道:“大寒送嬷嬷去照顾王妃。” “惊蛰,你拿上解药,跟本王去泰和医馆!” 云怀瑾赶紧跟上:“我也去!” “你若真闲的,就去照顾晚意。”常景棣停住脚步,咬牙道:“别添乱了!” 泰和医馆。 玉夫人已经几夜没睡好了,眼下乌青浮肿,像是被人揍了几拳。 周身既是疼又是无力,吃喝拉撒都在榻上,全靠红泪照顾,尊严全无。 她已经撑不住了。 在红泪不知道第几次,帮她换身下脏污的垫子时,握住红泪的手,咬牙不甘道:“去找云晚意吧!” “交换解药,这一次,是她赢了!” 红泪松了一口气:“夫人,错过这次我们还有下次,您的身子要紧。” “去吧。”玉夫人有气无力,道。 红泪尚未踏出房门,忽有白衣婢子匆忙上楼汇报:“夫人,云家的三少爷云怀书求见!” 第442章 送上门来 这个通报,让红泪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玉夫人,疑惑道:“云家的三公子在这个时候来,定是为了镇北王妃。” “但那人自个儿也没什么本事,又有什么用,敢想从您手中拿解药?” 玉夫人虽然痛的要命,脑子却还是精明的。 她稍微一想,就清楚了其中缘故:“云晚意和常景棣从泰和医馆回去,镇北王府连夜就接了云怀瑾和云怀书过去。” “明面上是说云晚意身子不适,念着娘家兄弟,实则是知晓我杀了云怀瑜,忌惮会再对他们二人动手。” “几日过去,我不好受,云晚意照例不好过,或许那云怀书兄妹情深,正是为了秘术的解方而来。” 红泪犹豫道:“夫人,奴婢该如何?” “先等等。”玉夫人周身绵软疼痛,吸着气道:“再拿些止疼的药给我。” “那止疼的药药效太霸道了,止疼的同时极度伤身。”红泪觉察出玉夫人的打算,低声劝道:“您这几日服用的够多了。” “今早已经吃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作用短,最后连半盏茶也坚持不得,这才压着,让奴婢去找镇北王妃交换解药……” 玉夫人身子不适,脾气更是暴躁,对于红泪也忍不住,怒道:“这么多话,还不按照我吩咐去做?” 红泪赶紧住嘴,却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镇北王妃和几个兄弟并不亲厚,云三公子未必会为她丧命。” “奴婢以为,镇北王妃性子狡诈,此事多半有诈。” “我知道。”玉夫人撑着双手按了按太阳穴,缓了缓道:“事到如今,不外乎一个赌字。” “我不好受,她亦然,还记得她被送去尘赣县吗,根据常牧云所言,云晚意是因为救命悬一线的云怀书,这才心甘情愿被掳。” “如此一想,他们兄妹间的情分,未必能差到哪儿去,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话已至此,红泪也不好再说,应道:“是,奴婢去准备药。” 云怀书在泰和医馆一楼等着。 他以前也来过泰和医馆,不过那时候布局不是这样。 四下打量的同时,云怀书身子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毕竟是赴死,他尚未成亲,说到底也还算半个孩子,哪儿有不恐惧的。 可想到云晚意的情况,云怀书又拽紧了拳头。 他这条命是云晚意救回来的,还不止一次,而且,这也是他这做三哥的,亏欠晚意的。 第462章 这就是有人爱的感觉 张赫狼狈至极,整个人看上去痛楚不安。 跟在张赫身后的秦风,脸色亦不好,慌张,紧张,还带着些许难过。 见到云晚意出来,张赫率先迎上前:“镇北王妃,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爷。” “秦风,好好说话,别吓到镇北王妃。”张赫声音虚弱,却还是在为别人着想,和之前看到的他一样。 但云晚意知道,他和当初的常牧云几乎一样。 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皮囊,底下则是烂透了,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云晚意没拆穿,蹙了蹙眉道:“不碍事,说说,怎么了?” “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秦风将人推到正厅,打着扇子道:“这几日暑热的蹊跷,我们爷本来就不舒服,这下更不适了。” “偏偏还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命人去寻了太医,可太医们不是在给皇上治疗,就是要去照看太后,实在挪不出空。” “城中就更不用说了,百姓乱做一团,大小医馆挤满了,药房铺子都呆了不少人,唉!” 说了一大通,云晚意敏锐的捕捉到,他只是想说张赫中毒了。 云晚意眉心蹙的更紧了些,顺着秦风的意思往下问:“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住在驿站,都是自己人吧?” “人要下毒,咱们防也防不住。”秦风有些着急,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镇北王妃,您医术高明。” “据说镇北王都是得了您的照料,这才能恢复,还请您给我们端王仔细瞧瞧,看到底是什么毒。” 求医上门,云晚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吩咐立秋拿来药箱,就在前厅诊断。 明晃晃的日头洒下来,正是中午,院子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苗,烤的人浑身不爽。 张赫像是要中暑一样,领子上的湿润越多,额间的汗顺着脸颊直直滴在胸口的衣襟上,和湿润和成一团。 秦风也热的烦躁,看似无意道:“镇北王府,王府这么大地方,又闻王爷有不少家底,怎么连冰盆子都没有?” “冰盆子都撤走了。”云晚意一边把脉,一边道:“城中百姓水深火热,我们王府也没什么人来。” “下人都在后院,前厅自然用不上冰盆,多余的冰块还能挪出去,救济百姓。” 秦风一笑,语气讪讪的:“镇北王和王妃都是仁善大爱之人,想来是有福报的。”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继续探脉。 张赫的脉象的确是中毒,但,并非云晚意给咺引道长的毒。 她起初还以为,张赫察觉了什么,专门前来试探。 可从这脉象…… 云晚意眯着眼,收回手道:“端王在吃别的药?” “当然。”张赫的手往下,放在空荡荡的衣袍上:“这双腿没了,创面实在是太大,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到底是伤了骨头,时不时就剧痛难忍,需要用药来压制着,否则这么多年怎么过下来?” 云晚意眉心收的更紧了:“脉象不太对,能把以前用的方子给我看看吗?” 张赫一顿,眼神探向身后的秦风。 秦风会意,为难道:“镇北王妃是行医之人,该知晓不同的医者有不同的规矩,爷的方子是从一名游医那里求得。” “当初那大夫就说了,他这方子绝对不能外传,所以……” 云晚意轻轻勾着嘴角,打断他的话:“既是这样,请恕我无能为力。” 秦风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张赫的眉心紧紧蹙着,凝神想了想,道:“按照镇北王妃的语气来看,本王吃的药有问题?” 云晚意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药箱,道:“不好说,具体如何得看过方子才能确定。” “不过,既然那大夫有那大夫的规矩,还是不要坏了才好,我也是行医之人,能理解的。” “等等。”张赫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本王的脉象,难道不是中毒?” “是中毒啊!”云晚意扬起脸,满是无奈,再度解释:“刚才不是说了,我怀疑是端王之前吃的药有问题,需要看方子。” 第464章 云怀书回来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这么快? 他们见过连珏才多久? 看来,连珏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能让玉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妥协! 顾不得吃早膳,云晚意匆匆起身往外走去:“人呢,情况如何?” “王妃别着急,云三少爷没事。”谷雨赶紧开口解释:“人刚送回来,尚在耳房休息。” 常景棣闻言一顿,冷声道:“到底是王妃的亲兄长,为何安置在耳房?” “爷。”谷雨看了眼云晚意,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道:“云三少爷人的确没事,但瞧着有些不对劲。” “三少爷情况特殊,属下担心会引起王府其他人的恐慌,这才先叫人安置在耳房。” 这话,明显不太好。 云晚意脚步更快了几分。 还才早晨,太阳露头不久,已经很热了。 云晚意没走几步,额间的汗已经淌出来,鬓边的头发汗涔涔贴在脸颊上,十分不爽。 立秋拿了伞遮阳,匆匆赶过去,也没什么用。 常景棣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 云晚意身子腾空,落入熟悉的怀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王爷这是做什么?” “让你轻松点。”常景棣低头和她对视,轻笑道:“不能在别的地方帮你分忧,这些小事总够做的。” 云晚意没继续说,他步子迈的大,速度也好,都比她要快。 早间下人不多,因为暑热的缘故,云晚意特意让没必要出来的婢子小厮,都在房中歇着,轮值在出来。 耳房中守着好几个侍卫,临到门口,云晚意就发现了不对:“要真没事,守这么多人干什么?” “云三少爷有些疯魔。”谷雨解释道:“却又不是疯魔的样子,说着胡话,属下担心传出什么不好的动静,这才叫人围起来。” “放我下来吧。”云晚意轻叹一声:“把无关的人都遣走。” 谷雨赶紧越过几人上前吩咐。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云怀书。 云怀书对外边一切的动静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盯着墙角的空白挥着手,像在赶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眼神和表情都惶恐至极: “别过来,别,别咬我!” “离我远点,救命!” “天哪,这是什么!” “不要,错了,我错了,放开我!” “……”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常景棣寒着脸,问一旁的谷雨道:“云三少爷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爷,云山少爷是独自回来的。”谷雨小声道:“人就站在大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厮开门发现,立刻让人去叫了属下。” “属下本以为云山少爷只是恍惚,问了几句话才发现云三少爷压根听不见似的,属下靠近,云山少爷就极度害怕。” “好说歹说才把人弄进门,却怎么也不愿意往里面走了,又担心被人瞧见,这才把人安置在耳房中。”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蹙着眉又问:“通知大少爷了?” “暂时没有。”谷雨犹豫着,道:“属下检查了一番,没瞧见云三少爷身上有伤痕,人是没事,这神智……” 云晚意已经上前了,蹲在云怀书面前,小心试探:“云怀书?” 听到有人叫他,云怀书害怕的很,恨不得缩进墙里,也不敢和云晚意对视:“不,我不吃这些,拿走,快!” “是我!”云怀书一把握住他挡在面前的手,道:“我是云晚意,你的妹妹云晚意!” “妹妹?晚意?”云怀书这才有些神智,动作小心的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人是谁,立刻尖叫了起来: “走!晚意快走,逃,他们要害你,害你!” 一边说还不够,反手拉住云晚意的手,撞开常景棣和谷雨,玩命的往院中冲:“快点,他们要发现了,好多虫子,好多蛇!” 常景棣生怕云晚意被云怀书伤到,立刻跟出去。 云怀书的大喊大叫,已经引来了几个小厮。 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景,既是好奇,又是骇然,忍不住低头怯语。 谷雨呵斥了一声,把人全部撵走。 云怀书没发现这是在哪儿,慌慌张张的拉着云晚意乱跑。 云晚意的发簪也跑飞了,挣又挣不开,云怀书的手跟铁钳似的。 常景棣顾不得太多了,飞身上前拦住,手刀砍在云怀书的后脖子上。 云怀书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常景棣看了眼跟出来的谷雨,寒着脸道:“送云三少爷送回客房,封锁消息。” 云晚意惊魂未定,动了动酸疼的手腕,沉声道:“云怀书怕是被玉夫人折磨狠了,受了刺激,我先诊脉瞧瞧。” 常景棣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眼。 回上城这些日子,云晚意早就养好了,肤白如瓷,本就经不起什么折腾,被云怀书这么一闹,手腕红了一大块。 靠近腕骨中心,还隐约青紫。 云怀书太使劲儿了! “我给你拿药。”常景棣心下不悦,又不好斥责疯疯癫癫昏迷的云怀书,只能憋着一口气,道:“叫洪钟来,你别过去了。” “算不得伤。”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不管这事儿云怀书是不是多余做了,他到底是为了我,才被玉夫人拿住。” “我得去看看,再说洪钟被德善堂牵着,压根抽不出空来。” “先上药。”常景棣知道拗不过她,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先顾好自己,再顾别人。” 云晚意叹了一声,瞧着云怀书一时半会醒不来,治好依常景棣的话。 药冰冰凉凉,擦在手腕上,大.大缓解了刺痛和不适。 常景棣不放心,又用丝巾绕了一圈。 云晚意看着包扎好的手腕,好笑道:“哪来这么娇气,从前在三峰村受的伤比这大多了。” “我在,这就是大伤。”常景棣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太瘦了,不涂药的话,明儿一早手腕这一块都要变黑。” “要青紫好一阵才能好转,别不当回事,他要紧,你更要紧!” 云晚意心中既是暖,又是不安,想到云怀书那样儿也坐不住:“玉夫人到底做了什么,把好端端的人给逼疯了!” “玉夫人就是个疯子。”常景棣牵着她的手起身,道:“没得就是那些个动作,从云怀书的胡言乱语来看,大概用了毒虫蛇蚁。” “嗯,我先去看云怀书。”云晚意顺势起身:“王爷先去忙别的,他昏迷了伤不到我。” 常景棣眸色暗沉,低声叮嘱:“你多加小心,他是云怀书,但却是失去理智的云怀书。” 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去了客院。 云怀瑾早就讯问去了云怀书房间,一脸的担忧却又不知道什么情况。 看到云晚意过来,立刻问道:“晚意,他怎么了?” “不清楚。”云晚意把她看到的告诉了云怀瑾:“多半是受刺激了,我先把脉,你别着急。” “唉!”云怀瑾耐住焦灼,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我们兄妹几人总是命运多舛。” “自己作死的云怀瑜就不说了,你几番陷入危险,如今又是怀书,真不知道这股厄运什么时候结束。” 云晚意把脉的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把连珏的事情告诉云怀瑾。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开口:“立秋,把他们都带出去,里面不需要人伺候。” 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下昏迷的云怀书,焦急的云怀瑾,还有她。 云晚意再度开口:“你能猜到,玉夫人为何忽然愿意放了云怀书吗?” “不是因为你和王爷帮忙?”云怀瑾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疑惑。 要真和他说的一样,云晚意也犯不着多问这一句。 云晚意苦笑道:“王爷的人找到连珏了!” “什么?!”云怀瑾大骇,又带着惊讶,一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她在哪儿,不是说早就死了吗,那场大火怎么回事?” 到后面,他才后知后觉:“难道你想说怀书回来,是因为连珏的帮助?!” 第468章 护着夫君的小刺猬 大祭司的话听的常景棣眉心紧蹙。 不过,大祭司有意试探,云晚意和常景棣也不傻,不会白白给她破绽。 云晚意袖子下的手缓缓松开,面色如常,轻笑道:“大祭司说的连慒大人,乃是北荣的清官,我没回上城时就有所耳闻。” “至于他的养女,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没见过连慒大人,更遑论是他的家人,王爷知道吗?” 云晚意侧头,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十分配合,面上的诧异恰到好处:“我多年征战在外,见过连慒大人全是在宴会和朝堂,不知他的家事。” “说来奇怪,大祭司从来没有来过上城,这些年也和上城的人没有联系,又是如何得知北荣朝臣家事?” 大祭司抚摸着神仗,叹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些年虽然没有联系,但我心系你母妃的死。” “所以没来上城,却知道上城的消息,唉,我想查清楚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常景棣眉心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就松开了,目光去鹰看向莫莎:“莫莎跟随母妃,应该见过连慒大人。” “是。”莫莎冷不丁被点名,垂着眼眸道:“不过奴婢到底跟着帝妃娘娘在后宫,也只有宴会的时候远远瞧着连慒大人。” “那他这养女,也跟着一起?”常景棣紧跟着问道。 莫莎一顿:“不曾。” “这就奇怪了。”常景棣蹙着眉,面上的疑惑明显:“连本王在上城,都没听过他有什么养女。” “你跟着母妃在后宫从未见过,又是打哪儿来的消息?” 莫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祭司接过话,道:“我的人查到的,这些辛秘岂是能随意示人的,不知道就算了,没必要一直去追究真假。” “大祭司这话说的不对。”常景棣眉眼深邃,一眼过去如深潭般幽暗:“连慒是北荣老臣,功劳甚高。” “这养女的事,一个不好要给他带去麻烦,还是说清楚为好。” “那,就得镇北王私下去查了。”大祭司显然没打算接招,话锋一转,道:“你这王妃瞧着年轻,竟让太后这般器重,可见本事之大。” “不知道你之前,看出皇上是什么情况了?” 云晚意眯了眯眼。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彼此心中都很清楚。 但明面上,谁也不想去戳破拆穿。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眸色微变,轻轻眨了眨。 不需要言语,云晚意似乎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们,来做这打破僵局的人! 云晚意收回眼神,和大祭司四目相对,轻声道:“我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什么情况,但略懂看相,能看出些许不对劲。” “哦?”大祭司眼底多了几分兴趣:“哪里不对劲?” 云晚意神色凝重了些许,起身走到桌前倒了几杯茶,一杯递给常景棣,另一杯递给大祭司。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抿了一口甜津津的消暑茶,慢条斯理道:“大祭司不是看出来了吗,皇上并无真龙之相。” “且命数极端,但从五行命数来看,应该活不到这个年岁,少年短命而亡。” “但,皇上现在的一切,都和命数不符,只有一个可能,曾有人用逆天之法,给皇上更改了缘由的命数。” 大祭司捧着茶杯,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眼缝中的光,既是审视又带着危险。 云晚意看上去太年轻了,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个体面的大小姐而已,可也就是这么年轻的她,竟然知晓逆天命数?! 起先常景棣说起此事,大祭司并未多想,如今看来,常景棣绝对不是自己查到的。 难道,真的是云晚意看出来的?! 如此,她接下来行事,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大祭司疑惑更浓,终于是喝了一口茶,再多震撼到了嘴边,也只换做一句试探:“你竟然还懂这些?” “略懂。”云晚意伸手沾了些茶水,手在桌上点点画画,勾出一个太极样式:“岐黄之术的起源,本就和这些脱不开干系。” “学医的时候,跟着学了些东西,六爻五行八卦十二宫紫薇斗数……” “我只是好奇,皇上这命数司天监居然没看出来,却被高人更改,且当年能帮皇上的只有早逝的帝妃。” “大祭司,太后拉下身段,是打算让您沿用帝氏秘术,从未延续皇上的性命。” “这儿没外人,大祭司不妨说说,接下来打算如何?” 大祭司倒抽一口冷气,眼神当即冷了下来:“这些,你是看出来的,还是早有调查?!” “有区别吗?”云晚意笑了笑,伸手抹去桌上的痕迹,再度问道:“天象暑热反常,可否与皇上的命数相干?”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并未回答。 莫莎往前两步,道:“王妃,当初帝妃的确是因为命数衰竭而亡,知道内情的人,除了奴婢之外全部死了。” “您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难不成是太后说给您听,让您来试探吗?” 云晚意抬眸,幽幽笑道:“你跟随母妃多年,母妃和太后关系曾很好,你也该清楚太后的性子,你以为她会冒险告诉我这些?” 莫莎一顿,的确也觉得有些荒谬。 太后还是先帝贤妃的时候,性子温软懦弱,在几个厉害的妃嫔间没任何存在感。 若非谨慎小心的接近盛宠的帝妃,只怕他们母子早就死在了算计中。 可也就是这么看似无害的人,逼得圣女以命献祭! 圣女死后,莫莎好不容易脱身,这才意识到太后并非想象中的那般! 她的城府,远比后宫那些看上去不得了的妃嫔深,扮猪吃老虎!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把尘封多年的秘密,告诉云晚意? 云晚意可是镇北王妃! 云晚意瞧着她的反应,继续道:“莫莎作为母妃心腹,该知晓当年事情的全貌。” “到了这个份上,都别遮遮掩掩了,不如坦诚说说。” 莫莎可不敢擅作主张,目光转向大祭司。 大祭司眯着眼,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云晚意如此直接,她是完全没料到的! “大祭司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常景棣站在云晚意身侧,打破沉默道:“本王的王妃亦是自己人。” 大祭司的视线在夫妻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笑道:“看来你这媳妇儿,真有两把刷子。” “好,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直说了,帝鸢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被逼惨死异乡,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报才对。” “当今皇上的命数本就是偷来的,错就是错,难道我们还要把这错误延续吗?” “弑君?”云晚意赶在常景棣之前打断大祭司的话,道:“大祭司想杀了皇上和太后?” “对于仇人,不该手软。”大祭司微微挑眉:“据说镇北王妃也是这么做的。” “是。”云晚意并未否认,只道:“但我的仇人和大祭司的仇人不同,君王再荒谬再不堪,为人臣子弑君,都算乱臣贼子。” “大祭司作为王爷的外祖母,难道想逼着王爷成为千古罪人?” “一个偷来的君王之位,早就该拨乱反正。”大祭司笑了笑,道:“我听莫莎说过,当年帝鸢有孕,先帝曾许诺。” “这一胎若是皇子,直接封为太子,若是女儿,则要封为福恩公主。” “先帝死前,镇北王才堪堪几岁,不得不寄人篱下,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谁也不知道真假。” 云晚意眉头蹙了蹙,旋即笑道:“母妃再得宠,也是异族帝氏的人,情到浓时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哄人高兴。” “难道大祭司真以为,先帝能传位给带着异族血脉的皇子,未免太天真了!” 大祭司面上已经是浓浓的不悦了:“镇北王妃,你到底向着谁?” “向着王爷。”云晚意丝毫不怵,亦没有半分犹豫:“大祭司想拨乱反正,想手刃仇人,想给母妃鸣冤,我和王爷都支持。” “但,大祭司不该打着王爷的旗号,王爷是北荣的镇北王,一旦对皇上出手,再名正言顺也会成为百姓口中的反贼。” “我是镇北王妃,自然要为王爷考虑,难道大祭司身为王爷的外祖母,只肯顾着自己的心意,不为王爷谋划吗?” “母妃临死托孤,拼着性命把王爷交给太后抚养,难道为的不是王爷,大祭司是母妃的亲娘,非要让母妃泉下不安?” “你,你!”大祭司气的狠狠将神杖捣在地上。 神杖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声一声,像是敲进了几人心间。 莫莎赶紧把神杖捡起来,递给大祭司的同时,侧头给云晚意使了个眼色:“镇北王妃,大祭司是为了王爷,才会如此。” “王爷他……”说到这,莫莎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咬着唇角,继续往下:“王爷并非先帝骨肉。” “帝妃娘娘出嫁前,有个心爱的男子,两情相悦只差婚嫁,可惜,被蝶凝那个贱人设计,老王不得不让娘娘来上城联姻。” “帝妃娘娘来上城后还和那男子有所……”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莫莎的话。 莫莎猝不及防,捂着半张脸瞪着云晚意,似乎完全没搞懂情况。 云晚意浑身轻颤,红着眼眶咬牙道:“贱婢,谁准你编排母妃,编排王爷的身世?!” “大胆!”大祭司比她气的更加厉害,伸出来的手如捣蒜一样指着云晚意:“莫莎岂容你打?” “有什么不能打的?”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莫莎:“王爷贵为北荣镇北王,乃是先帝和帝妃的十二子。” “什么心上人,什么错乱血脉,你这贱婢污蔑旧主清白,编排小主子的身份,其心可诛!” 莫莎的手,一点点收紧。 红着的眸子中,情绪波动的厉害。 其中,似乎有欣赏一闪而逝。 大祭司更是勃然大怒:“莫莎说得就是实话,她乃帝妃心腹,对所有的事情一清二楚。” “镇北王本来就是……” 云晚意可没惯着大祭司,再度打断道:“镇北王只可能是帝妃和先帝的孩子,大祭司老糊涂了吗?” “若王爷身世有假,不仅帝妃尸骨不安,要被掘坟鞭尸,王爷失去尊位,只怕连你们整个帝氏都要被牵连。” “帝妃是帝氏圣女,她在北荣诞下纯帝氏血脉,其中利害,需不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些?!” 云晚意撕破了脸,一股脑说完,狠狠瞪着大祭司。 大祭司也没料到云晚意如此厉害强硬。 前晚和常景棣说起,常景棣可全部受着了! 大祭司还企图利用这一点威胁常景棣,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铺路呢! 云晚意闹这死出,戏还怎么往下继续? 大祭司浑身颤抖的更是厉害,神杖举起,又无奈的放下:“你,你真是大胆!” “我劝大祭司死了这条心,不管你要弑君还是杀太后。”云晚意缓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强硬。 “你们大可揭露太后和皇上当年的罪行,用给母妃报仇的名义,不能把王爷卷进去。” “否则,我不介意在你们的计划中,充当绊脚石,或者干脆倒戈。” 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要把大祭司几人的计划,告诉太后! “你,你敢!”大祭司气的脑袋发懵,哆嗦着道:“镇北王是你夫君!” 大祭司一边说,视线一边如刀似的,射向常景棣:“我是帝氏大祭司,是你外祖母!” “夫为妻纲,她这般对我无礼,你难道要坐视不理?” “正因为王爷是我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把他推入火坑。”云晚意强势的挡在常景棣跟前。 “只要是为王爷好,我都豁得出去。” 大祭司无可奈何,又不好真的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站在原地好一会,终于朝莫莎伸手:“扶我回去!”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没阻拦。 人刚离开,常景棣双目含笑,把云晚意一把拉入怀中:“看不出,你真有这么大胆。” 第469章 卷入漩涡中心 帝氏的大祭司虽不是帝氏王后,身份却仅次于帝氏王君,不是轻易好得罪的。 尤其是大祭司摆出她乃帝妃生母,镇北王外祖母的身份。 两座大山压下来,常景棣实在无可奈何。 偏云晚意似小刺猬似的,什么也不怕,一股脑儿问责,把大祭司逼得哑口无言! 常景棣一直在看护着他的云晚意。 如闪闪发光的太阳,耀眼,刺目,又光芒无限。 坚韧,无畏,绝美的面上满是果敢。 好像,从来没有人挡在他身前过,也从未有人能为他对抗。 常景棣把脑袋搁在她肩头,声音温柔:“怎么办,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那就不离开。”云晚意拥抱着常景棣的后背,埋首在他心口,笑着道:“大祭司身份的确特殊,王爷不好应对,我来!” “就如当时王爷在淮安侯府和苏家人面前,能护着我一样。” 常景棣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却又担心会弄疼她,小心翼翼道:“你之前没跟我提起,这番话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起意?” “当然是早有准备。”云晚意声音幽幽:“王爷碍于外祖母的身份,碍于母妃的名声,一时间不好反驳。” “我不一样,打着护夫的旗号,就算怼回去了,大祭司也不敢真的如何。” “大祭司和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迟早是要撕开的,晚不如早。” 常景棣起身,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真的能给我想不到的惊喜。” “当然。”云晚意扬起眸子,和他四目相对,眨眨眼道:“王爷这几日兴致不高,为此事所困。” “我也想为王爷分忧,整好,闹了这一出,大祭司应该暂时歇了心思,她用一个不知真假的身份威胁你。” “我们能顺着她的计谋,利用这个身份来约束帝氏。” “也能让我们缓一口气,要真弑君,不管真假,王爷必被钉在历史的耻辱上,百姓可不管前因,只看结果。” “嗯。”常景棣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叹道:“况且,我没打算当什么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看似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处处桎梏,被所有人盯着看着,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无比。” “还是当王爷来得好,我已经命人去物色地方了,等送走帝氏,咱们就离开上城。” 东厢房温情蜜意,西厢房大祭司差点没气死。 回到屋内,立刻砸了神杖:“这个云晚意,居然当众与我作对!” 莫莎跟在后面,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大祭司继续发怒:“好端端的计谋,连常景棣都被套进去了,计划正当时,她为何要出头?!” “没了常景棣这个旗号,我们要怎么继续?” 莫莎依旧是那个姿势,头更低了,恨不得缩进地下。 大祭司可没给她这个机会,冷声质问:“是不是你,私下给常景棣说了什么?!” 莫莎悚然一惊,连连否认:“大祭司,奴婢不敢,您是知道的,自打从帝氏出发,奴婢一直跟着您。” “奴婢就算想也得有机会,何况奴婢没胆子忤逆您!” “想来也是,你没这个狗胆子!”大祭司寒着脸,道:“想办法见一见端王。” “咱们在宫中,只怕不好相见。”莫莎犹豫着,道:“端王身份本来就尴尬,要冒险的话,会引起太后的怀疑。” “你忘了咱们这院子里,还住着云晚意?”大祭司拿过神杖,在莫莎身上点了点:“端王身子不好,来找云晚意看诊,如何?” 莫莎心里暗暗说——不怎么样,太后又不是个傻子! 面上,她半分异常也不敢显露,顺从道:“是,奴婢这就想办法安排。” 大祭司瞧着她那样子,冷笑道:“你最好清楚些,帝鸢是你主子,想给她报仇,就必须有牺牲。” 莫莎身子一顿,垂着脑袋道:“是。” 帝妃…… 唉! 莫莎要知道是现在的情形,当初她就不该回到帝氏! 说什么都晚了,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吧。 好在小主子身边,有了云晚意这样的妙人。 否则百年后,莫莎真的无法下去见帝妃了…… 大祭司心里不好过,太后照样不好过。 寿宁宫外的呜咽声,早就消失了。 小太监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进门汇报:“太后娘娘,桂嬷嬷已经没了,要……如何安置?” 太后缓缓闭眼,声音沧桑:“跟哀家多年,又是为了哀家而死,悄悄厚葬吧!” 小太监还要再问,一旁的邱嬷嬷赶紧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只能悄悄的退出去。 邱嬷嬷倒了安神的茶水上前安抚:“太后娘娘,人已经去了,您别伤心,要小心身子啊!” 太后睁开眼,接过安神茶喝了一口。 入口,是熟悉的味道。 还没咽下去,太后就吐在了一旁:“这安神茶,是不是云晚意开的方子?” “是……”邱嬷嬷大骇,解释道:“您和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换。” “拿走!”太后神色凌厉,带着无边恨意,把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要不是她借帝妃的势,把事情在大祭司和常景棣面前闹大,哀家怎么可能打死桂嬷嬷?” “云晚意只怕是敲山震虎,明着是对邱嬷嬷不满意,实则在敲打哀家呢!” 邱嬷嬷受过云晚意不少好处,私下不想让太后和云晚意闹僵,低声道:“未必,镇北王妃心眼儿好,的确是桂嬷嬷有错在前。” “你还在为她说话?”太后神色犀利:“别忘了,哀家才是你的主子,桂嬷嬷与你一起在哀家身边共事几十年。” “奴婢当然清楚。”邱嬷嬷赶紧跪下,低声辩解,道:“只是眼下,不管镇北王妃是什么心思,您总要顾着大局。” “奴婢瞧着那帝氏的大祭司来者不善呢,皇上昏迷,还得靠大祭司和镇北王妃呢……” 说起这个,太后更是怒不可遏:“帝氏的大祭司,竟是帝妃的生母,常景棣的外祖母,真叫人意外。” “只是,这个关系从前怎么没人说,哀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难道查不出来?” “帝氏那边查不到什么消息。”邱嬷嬷苦着脸,道:“就连这次帝氏的事,也是王爷从中搭桥。” “帝氏因为帝妃的死,和北荣多年没什么来往,就是岁贡上贺也是明面上的。” 太后知道邱嬷嬷的话不假,深深叹了一声,抬手抚在额间,寒着脸道:“你瞧着帝氏大祭司身后那婢子了吗?” “哀家只觉得那婢子眉眼间,和帝妃身边的莫莎很相似,莫莎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比起别的,哀家更担心她还活着!” 邱嬷嬷压根没注意大祭司的婢子,蹙着眉回想了一番,又道:“当初合欢宫的人一个也没留下,先帝下了死手,您又暗自出力。” “莫莎除非是妖孽,否则不可能活下来的,活下来也无法逃回帝氏,您别担心。” 太后凝神,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良久,吩咐道:“你悄悄去试探那莫莎一回,当年哀家和帝妃交好,你也曾和莫莎接触过。” “她要真是莫莎,说明大祭司对当年的事情清清楚楚,那,她们就完全信不得了!” “是。”邱嬷嬷应声,转而道:“对了,端王又递了信来求见,这一次,他还想见镇北王妃。” “嗯?”太后放下手,狐疑道:“见镇北王妃?” “是,最近暑热异常,端王旧疾发作。”邱嬷嬷解释道:“他本是去镇北王府的,扑了个空,这才转而把帖子递到宫里来。” “拒了。”太后满是不耐烦:“一个帝氏就够让人不爽的,他老在空中掺和什么?” 邱嬷嬷脑袋更垂了些,犹豫道:“外边已经有了流传,说端王为北荣而伤,就和镇北王一样,现在……” 太后脑袋抽痛不已,情绪越发烦躁,起身焦躁的走来走去,怒道:“流言流言,又是流言,外头的人都吃饱了没事干,天天传流言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邱嬷嬷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跪下道:“主要是有人提及当年的事。” 太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声道:“当?哼,帝妃的死连先帝都作证了,还能有什么事?” “不是这个。”邱嬷嬷胆颤,声音越发放低:“是……端王的王妃之死……” 太后脚步停下,猛然回头,死死盯着邱嬷嬷:“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昨日今日。”邱嬷嬷浑身颤抖,伏在地上,道。 “为何不早点说?”太后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抚着心口,责问道:“拖到现在?!” 邱嬷嬷无奈心酸:“您这几日状态不好,忧心太多,无根之谈而已,奴婢以为不会生出风波。” “谁知道这么热的天,那些个人还能……” “别自作主张。”太后无奈之余,又惶恐不安:“这些事绝对不能再翻出来,帝王觊觎臣妻,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皇上断不能晚节不保,定不能让这些事闹大。” 邱嬷嬷试探道:“那,奴婢让人把流言平了?” “出手是错,不出手也是错。”太后无奈至极,心力交瘁,还存着侥幸:“先观望一番,看失态如何发展。” “过去多年,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应该不会有多大风浪,等帝氏大祭司给皇上看病后,再行处理。” 这一次,太后估计错了。 张赫在宫外候着。 马车中放了几个冰盆子,张赫喝着茶,听秦风汇报最近的事。 秦风说完,张赫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把事情再闹大些。” 秦风嗯了一声,道:“流言越演越烈,不少人都在说,死去的端王妃和嫧灵公主长得很相似。” “还有不少见过端王妃的人佐证,天灾当前,粮食和银子都能让人见风使舵。” 张赫的冷笑中透着嘲讽:“皇上想的太好了,又想当明君,还想把那些血债掩埋,怎么可能呢?” “给我一个虚无的异姓王,就以为我要感恩戴德,把妻儿之死的仇恨咽进肚子?” 秦风一顿:“端王妃人美心善,就因为有五六分像嫧灵公主,招来祸端,皇上不是人,您没必要留情。” “我当然不会留情!”张赫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他将碎片丢在地上,嗤笑道:“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围了现在?” “顺便,把镇北王,苏将军,朱将军的事也拿出来说一说吧。” 事关端王妻儿的风言风语,入夜就传到了云晚意和常景棣耳中。 立秋一五一十说了那些流言。 云晚意早就听说过,并不诧异这件事,更诧异的是这些流言的出处:“是张赫的手笔吗?” 一旁的谷雨点头:“咱们的人并未查到出处,但从流言和整个事端来看,必然是端王讨好。” “有意思。”云晚意嘴角漫出嘲讽:“端王真铁了心报复皇上,甚至不惜撕开自己的伤疤。” “王妃,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谷雨看了眼常景棣,继续道:“坊间的流言,一开始的确针对端王妻儿之死。” “可传着传着,晚间忽然变了风向,提及了王爷受伤,朱将军和苏将军的事。” “还有人信誓旦旦说苏将军曾中秘毒,和王爷的情况几乎一样,是神医悄悄给治好的。” “什么?”云晚意悚然一惊。 常景棣也蹙起了眉头:“你说的变故,是晚间的事?” “是。”谷雨苦着脸,道:“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得人也没多想,谁知道会多这么个事儿。” “属下听闻后,立刻前来汇报,还有,端王的马车,从下午到现在,都在宫门口候着。” “他更是递了七八遍帖子,说顽疾复发,要请王妃您帮忙诊断,太后刚才发了脾气呢!” 这走向,真不对劲。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看着对方。 常景棣几乎当机立断:“端王,暂时见不得!” 第474章 邪门歪道 算卜子跟着咺引道长一路,进了咺引道长的院子后,被他抓了个正着。 咺引道长修邪之后,鼻头比常人灵敏不少,隔着几步之遥,居然嗅出算卜子身上,带着乱葬岗腐尸的臭味! 他那双三角眼吊起,上下打量算卜子,冷笑道:“在郊外本道就直觉不对,没想到当真有胆大包天的人,胆敢跟随本道踪迹!” “说吧,都看到了什么?” 咺引道长眼中的算卜子,不过是个年岁已高的婆子,从这身打扮来看,顶多受主家器重。 但,器重与否,在他眼中都是随便能碾死的蝼蚁,压根构不成威胁。 他要在人死之前,问出她的出处,以免留下什么后患。 算卜子站在围墙之下,戒备之余,冷笑道:“一个修邪门歪道的腌臜东西,竟也敢以本道自称。” “要是三清真人知道,怕要降下天雷,把你劈死肃清门户。” 咺引道长闻言,除了恼怒外,还有几分意外:“竟还知道三清道人,还知道天雷肃清门户的事。” “看来你比本道想的稍微多了几分本事,说吧,你是谁家仆妇?” 算卜子眼睛微眯,一下就猜到他的打算了——问出来再灭口! 她深吸一口气,同时大袖下的手,飞快的掐算咺引道长如今修到什么程度。 毒药,可否还起作用。 没想到,她这般本事,居然算不出关于咺引道长的事了! 可见,他已经小有所成! 好在,她现在撞破,不算太晚,若真耽搁一阵才叫酿成大祸! 算卜子按下心头的震惊和庆幸,道:“我是什么人和你并无关系,至于我的主家,也没你半分事。” 咺引道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眯了眯眼,话里满是阴鸷和狠厉:“好啊,嘴这么硬就看你这身子骨,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能扛得住本道的怒火!” “阴灵亡魂,以吾血肉之躯献祭,速速听命!” 咺引道长说话间,竟然已经捏出了手决! 青天白日,他竟敢如此放肆,这还是天子脚下,不免有藏身藏拙的能人异士,一旦发现异常,咺引道长自己也不讨好。 这邪魔妖道,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恼怒之下用了骇人的手段? 算卜子没空往下深想,同时毫不犹豫,洒出攥在手中的迷药和毒药。 一股脑撒完,她紧跟着就跳上了墙头。 然而,咺引道长的手决已经起了作用! 饶是大太阳的暑热天气,这一方小院却是阴风阵阵,寒凉刺骨,小院瞬间被黄沙浓雾笼罩。 伸手连五指都辨不清,更不说找到门路了! 算卜子站在墙头,不敢轻易动作。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不消片刻,那浓雾中竟然伸出了不少双手。 手上无肉,乃是森森白骨! 不仅如此,旋风窝的中心,还传出了鬼哭狼嚎的动静! 白骨瞬间缠上了算卜子的双脚,将她拼命的往下拽,似乎要把她直接拉入阿鼻地狱! 脚踝连着消退疼痛难挡,似乎那些白骨手直接捏在她的骨头上! 刺骨的阴森冰凉,还有腿上传来的痛感,让算卜子早就出了一身大汗。 好在玄医一脉,并不是完全没接触过这种手段,师祖留下来的古籍中,曾有些许记载。 她没学过,接手这些古籍后翻阅了多次,也记得些许。 司马当活马医,胡乱的捏了个不算标准的手决,嘴里默念着古籍上的秘咒。 万幸的是,有些许作用。 应该是咺引道长尚没完全达成境界,不然算卜子这些门外汉的功夫,起不了什么作用! 抓着她脚踝的白骨散去,算卜子想也不想,一头撞下了高墙。 冲破了! 算卜子栽在地上,心中大喜,也不敢逗留更不敢回头,径直朝镇北王府奔去。 这么大事,要早些告诉晚意和镇北王! 此时的算卜子还不知道,她能破阴阵,并非靠着那点门外汉功夫和断断续续的咒语。 这,是咺引道长留下的圈套。 他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想通过她,知道她的主家! 算卜子身形狼狈,好在因为暑热,大街上并没什么人。 她一路寻到镇北王府的后门,确定周遭无人,这才回到院子。 小满整好在收拾,看到尘土满身,血污恶臭的算卜子,愣了愣,惊喜道:“嬷嬷可算是回来了。” 旋即打量了几眼,忍住恶心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闹成这模样?” “说来话长。”算卜子俯眼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沉着眉眼道:“劳烦你帮我准备些东西,热水,柳叶,朱砂……” 小满听到她急切的语气,也不好继续耽搁,赶紧去搜罗东西。 好在算卜子需要的东西,云晚意的药柜子里都有。 小满很快寻来,伺候算卜子在混合各种东西的药桶中泡着。 算卜子看到小满打算抱着沾满污秽的衣裳出去,赶紧叫住,道:“这些东西不能再要了。” “你想法子寻到柳木,把这些衣裳在黑狗血中浸泡,天气热,捞起来很快就干了,再直接以柳木生火烧毁。” “除了你,千万别让旁人看到这些东西,传出去多有揣测,对王妃和王爷不好。” 小满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也不清楚为什么。 想到王妃对这嬷嬷的尊重,偶尔还以师父尊称,她郑重其事的点头:“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但,她要柳木,得通过后院才行。 小满去说要柳木,后院管事还吃了一惊,毕竟柳木这东西,素来就是辟邪祛阴的东西。 王妃从淮安侯府带来的近身丫鬟,好端端要这个做什么? 管事的满是狐疑,又带着些戒备,寻到柳木后亲自送去了后院。 他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小满在晒一件红的发黑的衣裳,那衣裳满是腥味和奇怪的臭味。 管事的也算有些眼力见,并未声张,直接把这件事传到了谷雨跟前…… 算卜子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晚意这儿。 云晚意大松一口气,瞧着前来汇报的谷雨说完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妃。”谷雨不好隐瞒,又看周围没别人,低声道:“小满说嬷嬷回来时,身上沾着不少血污,很是奇怪” “小满伺候嬷嬷梳洗,并未看到伤痕,且那血污散发着难以遮掩的恶臭,不仅如此,嬷嬷还吩咐小满寻到柳木……” “不仅如此,后院管事的,还看到小满拿了那件衣裳,红红黑黑,恶臭不堪……” 谷雨一口气说完,面色沉重,道:“属下也不懂这些,可从小满和后院管事的描述来看,多半和什么邪物有关。” 云晚意也听出了端倪。 她想了想,从贴身的荷包中拿出一枚黄符:“你把这个交给嬷嬷,让她贴身佩戴。” “对了,嬷嬷的院子不让旁人接近,小满一个人就够了,这些事断不可让旁人发现。” “告诉嬷嬷,我和王爷很快回去,请她别担心,这几日也别出来了,就在院子里,一切等我们回去在商议。” 送走谷雨,云晚意本就悬着的心,更是难安。 屋内没别人,她也没掩饰自己的担心:“师父从来都有分寸,也从未和这些东西有所沾染。”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碰这些玩意儿?” 常景棣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轻声道:“你说师父有分寸,也该知道师父不可能乱来。” “别担心了,事情如何,明儿回去一趟,就什么都知晓了。” 云晚意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甜津津的金银花水,带着金银花独有的香气。 但这些香气并未抚慰到她的心:“道理我都知道,话也是这么说,可听太后那动静,帝氏秘术不启动之前,我们不能离开。” “谁知道还要多久,师父无端消失一夜,带着蹊跷归来,我最近又总是做噩梦……” “这样。”常景棣揽住她纤瘦的肩:“今晚我带你回去一趟,你先好好休息,吃过晚膳我们出发。” 光是哄着还不够,常景棣拉着她绕过屏风,带着上了榻。 两人和衣而睡,也没什么旖旎心思,常景棣把她的头轻轻按在怀中,手有一下没一下,跟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 云晚意心绪不宁,本以为睡不着。 可在常景棣的动作下,竟不知不觉,当真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到晚膳过。 云晚意醒来时,身边并没有常景棣的踪迹。 她伸了个懒腰,看到跳动的烛火,唤立秋道:“王爷人呢?” “爷去太后那边了。”立秋伺候着她漱口,解释道:“就在一炷香前,担心吵醒您,也没说什么话。” “太后召见?”云晚意打了个哈欠,脑中昏昏沉沉道:“还是王爷自己去的?” “是太后召见,说是有重要的话。”立秋顿了顿,小声道:“且太后说了,让王爷独自过去。” 云晚意眉头瞬间蹙起。 这个节骨眼,太后独自召见常景棣,难道是想逼着他给皇上换命? 并非云晚意多想,白天太后提及时,话里话外就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们夫妻装傻,没人应声。 太后养大常景棣,知晓他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断不会做乱臣贼子,也不会让母妃蒙羞。 难保,太后厚颜无耻,会利用这些威逼利诱! 想到这,云晚意顾不得其他,匆匆整理衣裳发髻,紧着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内,太后面前摆着厚厚一摞书信。 不用翻开看,就从那书信外观来看,也有了很多年头。 常景棣立在桌案前,目光触及书信,瞬间有所猜想…… 第476章 血月当空 这种事关帝妃和先帝,乃至皇家脸面的信件,不论真假,怎么能留着?! 等看完所有信件,云晚意心惊肉跳,赶紧一一收起,并且把匣子上的锁换了一个。 她嘱咐立秋,赶紧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匣子,送回镇北王府的密室。 等屋内没了旁人,云晚意快步走过去,握住常景棣的手,一如他每次安抚她一般:“这些玩意儿一看都是假的,王爷不相信别人,总要相信母妃。” “母妃若真做出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把你托付给太后,应该让莫莎带你走,或者送去给生父抚养。” 常景棣坐在软塌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落寞难堪。 开口,连嗓子也是沙哑的:“我也不信,但太后信誓旦旦,加上莫莎那边的话,实在是……” 常景棣越想,是越不安。 莫莎说那些的时候,他很是怀疑。 母妃那么好的人,为了他宁愿赴死,怎么可能…… 可这些信,把那些都坐实了。 他,该不会真的不是先帝血脉吧?! 先帝死了,帝妃死了,若要再证明他的身份,何其难? 云晚意瞧着他眉宇间的愁绪,手轻轻捏了捏,靠在他胸口,道:“王爷,真真假假没那么重要。” “不论你是王爷也好,是其他人也罢,与我而言都一样。” “我知道你的心意。”常景棣将她圈在怀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总算是安了几分: “我并非看重这王爷的身份,万一这些信件泄露,叫人知晓,一个不好,我就会变成人人喊打唾弃的奸生子。” “给皇家抹黑,不仅是母妃死后不安,要被鞭尸挫骨扬灰,镇北王府更是一个都活不成!” 这番话,叫两人都是心底一沉。 就算寻常人家出这种事,母亲要沉塘,孩子要杖毙。 更遑论常家是皇族,此等惊天丑闻,会让常景棣陷入万劫不复! “没事的。”云晚意沉下心,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膛传出:“太后不敢完完全全撕破脸,她或许只是惶恐。” “换命秘术开启,她那把老骨头是不成了,谁也无法说明,皇上究竟会如何,她想利用这件事逼迫王爷安分。”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语气逐渐坚定:“不管如何,我们要做好准备,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如你所言,我还是相信母妃不会糊涂到做那般错事!” 云晚意轻轻点头:“传晚膳吧,吃完好回王府去。” 她不知道帝妃的事,从常嬷嬷口中听来,帝妃花样年华前来上城和亲,为人和善仁义,识大体为大局,不太可能逾越人伦。 再说了,帝妃愿意以命换取常景棣平安,又怎么舍得留下这么难堪的烂摊子给他? 只是,查清楚没那么容易。 先帝让整个合欢宫的热陪葬了,剩下个莫莎,嘴里的话不能全信,再就是太后。 唉! 云晚意意识到这些,又有些发愁。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谣言的可怕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深刻的体会过。 但愿,太后不会糊涂到鱼死网破。 收拾好情绪,吃过晚膳,只等大部分宫殿都熄灯了,两人悄悄离开皇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晚意觉得天气又热了几分。 月明星稀的晚上,时不时起一阵风,本该能散些暑气才对。 可,刚出宫不久,云晚意后背就汗湿了。 常景棣也意识到了,疑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是暑热不已,天气太反常了!” “天灾的事,谁也说不准。”云晚意叹道:“才三月初,本该是播下种子的季节。” “可这么热的天,没有雨水,河流逐渐干涸,种下种子也捂死在土地里面了。” “就算挺过这一段时间反常的暑热,下半年乃至明年年初也难熬,四星围月的天象也太厉害了!” 他们只是凡人,能做的只有开仓放粮,匀出多的水给百姓。 剩下的,听天命。 镇北王府的灯也熄了不少,只留了几盏。 其中就有算卜子房内的,云晚意和常景棣直奔她的院子而去。 云晚意在前面敲门,确定算卜子穿戴完好,这才和常景棣一起进门。 “不是说你们二人进宫了?”算卜子在灯下翻阅古籍,瞧着他们两人,疑惑道:“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师父。”云晚意比她更着急,上下打量着她道:“您出去一夜没回来,回来又带着满身蹊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个血哪里来的,您没伤到吧?” 算卜子原本没打算将咺引道长的事说出来,以免他们平添担忧。 可见识过咺引道长的狠厉,她必须说出来,有戒备,好过一头雾水! 算卜子放下古籍,让立秋和惊蛰去外头守着,一五一十把那晚的事情说完。 说到咺引道长竟然在青天白日使用邪招,算卜子咬牙切齿:“这个邪魔歪道,简直是疯了。” “唤阴阵一出,必然会引起正道注意,正道最厌恶邪道,他竟然也敢!” 什么唤阴阵,云晚意从未听过。 她只担心算卜子:“那些白骨竟捏了您的脚踝脚腕,我瞧瞧怎么样!” 说着,云晚意已经蹲下去掀算卜子的裤脚。 常景棣赶紧背过身。 算卜子倒也没躲,任云晚意动作。 掀开裤脚,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天哪,这,这也太严重了!” 算卜子的小腿连带脚踝和整只脚,都成了乌青发黑的颜色,还肿胀发亮。 靠近脚踝的位置,应该正是算卜子所说,被白骨爪抓到的地方。 能清晰的看到几个颜色更是深沉的印子。 “师父医术比我厉害,可有处理?”云晚意既是心疼,又是担心。 算卜子嗯了一声:“一回来,立刻让小满寻了不少东西泡浴,我所中是那邪魔妖道的阴鸷法术,并不能用医术解决。” “哪怕泡的及时,这腿还是成了这样,或许是染了阴气。” 云晚意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没法子给算卜子处理:“师父,要不要再用驱邪的东西,放血处置。” “乌黑实在太厉害了,我怕您明早走不得路。” 算卜子摇头,放下裤脚道:“没事,且等明日在看,要还是没好转,再行处置。” “你们两人这幅打扮,又是这个时辰,只怕是偷着出来的吧?” 云晚意点点头,道:“听谷雨说起了您的情况,实在担心,这才连夜回来。” “我没事。”算卜子话锋一转,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叹道:“不太好,帝氏大祭司哄骗太后,要重启帝氏的以命换命秘术。” “用太后的命换皇上清醒,大祭司身边的婢子,是幸存的帝妃近侍,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所以她们要的,是太后母子的性命,绝对没这么好心。” 算卜子刚想说话,脚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她禁不住痛吟出声。 “怎么了?”云晚意赶紧问道。 “腿脚有些疼。”算卜子没放在心上:“估计是阴气的原因,明日继续泡一泡,就差不多了,你继续说。” 云晚意将信将疑:“当真没事?”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作践不成?”算卜子是当真觉得没什么问题,想到云晚意的话,疑惑道: “帝氏要皇上太后的命,然后呢,储位暂时没立,他们杀了皇上,该不会让帝氏取而代之吧?!” 说起这个,云晚意脸色不太好:“不清楚,帝氏大祭司虽是王爷的外祖母,可她话里话外有所隐瞒。” “包括母妃当年的心腹,我总觉得她在看王爷时,眼神有不易觉察的闪烁,又似歉疚。” 算卜子沉吟片刻,道:“既是帝妃心腹,你们想办法再见一面,面对旧主仅存的血脉,她应该拎得清。” “嗯。”云晚意不忍让算卜子操心,道:“您好好休息,我们不能久留,先回宫中。” “换命秘术就在这几日了,等秘术一成,我们自然回来,这几日您别出去,免得那邪魔妖道又寻来。” “小满就在府上,还有谷雨几人也轮着留在王府,您若有什么事,立刻让他们传话。” 算卜子苦笑道:“我这腿脚动一动,就疼的锥心,出是出不去了,你安心在宫中应付。” 云晚意又叮嘱了几句,还给算卜子把脉,确定真的没事才和常景棣一起离开。 临出门时,算卜子提起了玉夫人:“你们别把心思都放在帝氏和皇上太后身上,玉夫人来势汹汹,被你多次坏事。” “她那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一改之前的招数杳无音信,一定要再三小心。” 云怀书所中的毒,让算卜子确定,这个玉夫人便是玄医一脉的叛徒。 对玉夫人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云晚意当然保持着警醒:“放心,王爷一直派人盯着泰和医馆,暂时应该翻不起浪花。” 算卜子叹了一声。 放心两个字说的容易,可真做起来何其难,尤其是在这种动荡不安的局面下。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又去看了云怀书。 云怀书已经完全解毒,比刚回来时好了很多,不过,人虚弱的很,这个时间早已睡着了。 云怀瑾搬到和他一个房间照看着,听到动静穿好衣裳起身,轻轻把门带上,几人在院子里说话。 “这几日情况如何?”云晚意压低声音,问道。 云怀瑾点点头,又摇摇头:“常嬷嬷来把过脉,毒素早就没了,可怀书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云晚意见他支支吾吾,赶紧继续发问。 云怀瑾犹豫了一瞬,低声道:“怀书消瘦的厉害,但每日又如喂不饱一样,后厨送来的餐食是我们两人份的,他一顿能吃掉所有。” “这还不算,每个子时他会从榻上起来,看似梦游,在房间里乱走,面色狰狞可怖,完全是变了个人。” 常景棣听完,疑惑道:“是不是在玉夫人那边受了惊吓,所以行为动作不受控制?” 云怀瑾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满是愁容:“常嬷嬷把脉后说一切正常,可怀书这些行为,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晚意说过,常嬷嬷的医术在所有大夫之上,她都说没问题,我也不知道……” 云晚意没有即刻接话。 她没说错,师父自小在玄医山门长大,医术在上城乃至北荣所有大夫之上,包括她! 师父把脉说没异常,其他人也不会诊出异常。 但如云怀瑾说的,云怀书的情况又的确蹊跷。 在她开口前,常景棣双眉收拢,拿定主意道:“既然每日子时都会梦游,我们留到子时瞧瞧。” 云晚意也正是这个想法。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干脆先回他们的院子洗漱休息。 收拾妥当,子时还差一刻钟,他们再度去了云怀书和云怀瑾住的院子。 云怀瑾留了门,屋内没有点灯,冰盆子里的冰块融化,依旧闷得厉害。 外头忽然响起打更人的声音:“三更已到,平安无事。” 敲锣声音一慢两快——“咚……咚,咚。” 铜锣和梆相撞,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声音恍如是给云怀书的暗号。 铜锣声刚落下,云怀书直愣愣从榻上起身,那双眼如云怀瑾的描述,在廊外灯笼微光下泛着红色。 云怀瑾刚要出声,被常景棣一把拉住,悄声警告:“先瞧着,别出声。” 屋内黑黢黢一片,云怀书下地后,恍如能清晰的知道桌椅柜子在哪儿,精准的避开就出了门。 云晚意三人赶紧跟上。 云怀书出门后,抬头朝天上看了眼。 身后几个人,也顺着他的动作朝天上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原本明亮的圆月,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血红色! 云晚意看清楚血月后,心直直下坠:“血月当空,必有大祸!” 完了! 第477章 云怀书的变故 血红色的满月在黑夜高悬,如恶魔的眼睛,盯着世间藏在暗处的丑恶。 不仅云晚意,常景棣和云怀瑾也从未见过这般天象。 太诡异了! 常景棣稳住心神,低声问云晚意:“你刚才说什么?” 云晚意说话时,常景棣和云怀瑾都沉浸在看到血月的震撼惊讶中,她声音太小,两人没有听清楚。 “血月代表着灾难和邪气。”云晚意停下脚步,跟两人解释道:“血月一出,山河悲鸣,人间祸端不断。” “天灾人祸难以避免,动荡难安,根据记载,上次血月出现,北荣东北边忽然发生山震,死伤无数。” “且民间有传闻,血月见,妖孽现,乃是大凶之兆!” 云怀瑾听的骇然,旋即又担心道:“这劳什子血月,会不会和怀书的异常有关?” 这种事,云晚意也不敢完全确定,只能含糊道:“有可能,但怀书这情况,又像是人为。” 师父对这些天象研究透彻,等下还得返回师父的院子,麻烦她帮忙斟酌一番。 “唉,真是多事之秋。”云怀瑾愁眉苦脸,道:“先跟着怀书瞧瞧吧,但愿这血月,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灾难。” 然而话说完,几人才发现,刚才还在前面不远处的云怀书,早就在云晚意解释的空档,消失不见! “这,这人呢?”云怀瑾着急的都要哭了:“人去哪儿了?” “王府守卫森严,走不出去。”常景棣当机立断,吩咐跟在身后的谷雨道:“先去找。” “且慢。”云晚意拉住谷雨,叮嘱道:“云三少爷情况不对,别让太多人知道,只守着几个出口,不叫人跑出去就是。” 他们几人,则是分头去云怀书可能出现的地方找。 云怀书和云怀瑾到镇北王府是客,并没有在府上闲逛过,最多便是花园,前厅,餐厅,还有云晚意的院子。 他们都想到了这店,分开朝这几个地方寻找。 常景棣担心云晚意的安危,和她一道回他们的主院寻,云怀瑾则是去了花园。 然而,找了一圈压根没看到人影儿。 “这人总不能凭空飞了。”几人在院子里碰头,云怀瑾咬着牙,道:“我再去别处找!” 话音刚落,后院忽然传出惊叫:“天哪,怪物,怪物活吃鸡了!” 声音太大,声嘶力竭间响彻半个府邸。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赶紧朝声音的地方赶去。 听动静,是从后厨的方向传来。 谷雨恰好在后厨附近,先一步带着人去稳住局面。 云晚意和常景棣,云怀瑾三人赶到,看到谷雨的人已经押了个伙计,嘴巴被随意找的布堵着,神色慌张惊惧。 看到他们,谷雨疾步上前解释:“刚才惊骇的叫声,是这叫洪三的伙计发出的,他在后厨打杂。” “据他所说,最近后厨养的活鸡活鸭经常不见,莫名失踪,管家之位空着,您几位也不在府上,他们无法汇报。” “也正因为这件事,后厨几个帮忙的伙计闹起内讧,都觉得是对方偷了活物出去打牙祭,几个伙计更怀疑洪三。” “洪三一气之下决定连夜蹲守,把偷东西的贼抓到,没想到刚才,他听到后厨有动静,寻声而来看到云三少爷……” 说到这,谷雨瞧了眼云晚意的脸色。 云晚意也知道,他嘴里偷活物的贼子,多半就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云怀书。 她顿了顿,寒着脸道:“继续往下说。” 谷雨得了明令,继续道:“云三少爷在后厨里,茹毛饮血,揪着活鸡下口乱吃,满脸血污,把洪三吓坏了,这才惨无人道的惊叫。” “云三少爷就在厨房中关着,王妃……” 云晚意缓缓闭上眼。 梦游不算问题,生吃活鸡,还不止一次,明显是遭了邪祟或者别的邪法。 她睁开眼,咬着牙恐吓在场的几个:“把洪三打发了,这件事,知情的人一概不准外传。” “一旦被我发现外头有这些传言,今晚的人都要乱棍打死!” 侍卫和闻声而来的伙计纷纷保证。 云晚意粗略的扫了眼,除开他们几个,还有六个人。 还算可以。 常景棣补充道:“要是有人听到洪三的惊叫,就说他白日挂念此事,晚上梦游做恶梦,胡言乱语。” 等几个人下去,常景棣拉住云晚意道:“我和云怀瑾进去察看情况,听洪三的描述,里面定然血腥,别吓到你。” “我不怕。”云晚意反握住他的手,道:“进去看看,在事情严重之前,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谷雨上前,小心翼翼把扣着锁的房门打开。 站在门口,也能闻到里面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谷雨掌灯在前,几人在后。 屋内燃起几盏油灯,逐渐清明,场景更让几人骇然——屋内到处都是血迹,鸡毛杂乱。 屋子中间躺着七八只零碎的鸡,本该在屋内的云怀书,却不见踪迹,厨房后窗户大开! 常景棣三两步越过地上狼藉,走到窗户附近看了眼,脸色发沉:“人给跑了?!” “爷。”谷雨被他的脸色,吓得不敢大声说话:“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肯定要追。”常景棣的脸都要拉在地上了:“都抓到扣下了,还让人给跑了,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明日开始,换一批侍卫,再出现这种事,都去领罚!” 人都跑了,云晚意干脆四处察看情况。 关活鸡活鸭的位置,就在厨房不远处,用竹篱笆围了一块地方。 此时,竹篱笆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暴力打开的。 里面仅剩下的几只鸭受了惊吓,不住的嘎嘎乱叫。 鸡是一只都没了。 云晚意眯了眯眼:“把刚才那个洪三叫来,我有话问他。” 洪三刚被带下去,惊魂未定,再度被叫来,一脸的惶恐:“王妃,小人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别害怕。”云晚意指着毁坏的篱笆问道:“按照你所言,接连好几日都有活鸡活鸭消失,此前这地方是好的吗?” 洪三看了眼竹篱笆,点头如捣蒜:“是,这篱笆是老管家让建的,说庄子上时不时送来好鸡鸭,几顿吃不完,就先养着。” 不等云晚意继续发问,洪三一口气往下,说道:“篱笆内的鸡鸭原先有了十好几只。” “可几日前喂食时发现不对劲,鸡鸭少了很多,篱笆却是完好的,小的们私下猜想,应该是哪个馋鬼偷出去吃了。” “可小人告假一日回来,他们竟污蔑小人是偷鸡贼,小人气不过,这才决定守株待兔,没想到会撞见云三少爷。” “王妃,小人什么都不会往外说,您可千万别惩罚小人……” 云晚意叹了一声:“这本就是云三少爷梦魇做的荒唐事,我不会惩罚你,只是想问你一些事罢了。” “前几日每日都是消失一只鸡鸭,厨房中可有痕迹?” 洪三听到不会被惩罚,这才松了一口气:“没错,每日都会失踪一只,或是鸭,或是鸡。” “厨房中除了今晚,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云晚意心下觉得奇怪。 每天都失踪一只,篱笆也是完好的,为何今晚暴力毁了篱笆,还一口气吃了七八只鸡? 云晚意仰头看向夜空,那轮血月依旧圆圆的挂着,周围一丝云也没有。 难道真和这血月有关? 洪三见她不再说话,结结巴巴问道:“王妃,还,还有什么地方用得上小人,您,您尽管吩咐。” “没事了,你今晚吓到了,先休沐两日。”云晚意恩威并施,道:“云三少爷失踪过几日,受到惊吓,惊了神才梦魇。” “你所看到的听到的,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起先我也警告过。” 洪三连连磕头,表示他不会外传。 云晚意这才叫人下去。 等人走后,常景棣寻了过来:“云怀书抓到了,好在没出府,云怀瑾把人打晕扛了回去。” “你在这边,有什么发现?” 云晚意把心中怀疑说了说:“他前几日都没发狂,从今晚厨房凌乱的场景来看,应该是受了刺激。” “我说不准,会不会和血月有关,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没关系,咱们一起面对。”常景棣揽着她,道:“先去瞧瞧云怀书,已经派人去请师父了。” 他们夫妻和算卜子几乎是同时到的。 算卜子的腿被阴阵白骨所伤,走不利索,是立秋去背过来的。 半路上,立秋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算卜子。 算卜子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等抵达时,脸色已经黑的如山雨欲来的天色了。 “师父。”云晚意心有愧疚,迎上前道:“是徒儿无能,这么晚还要折腾您。” “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算卜子心头着急:“再说了,不是你无能,玄门之事我教你的本也不多。” “赶紧去看看云怀书那小子,别出旁的差错。” 算卜子在这儿,云晚意悬着的心,也仿佛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但,仔细给云怀书看过后,算卜子越发觉得奇怪:“这小子脉象正常,从面相上看,也没任何蹊跷。” “怎么会如你们所言,半夜去吃活鸡活鸭呢?” 云怀瑾听到这话,不知道该担心,还是该放心,试探着问道:“常嬷嬷,我三弟他会不会真的只是梦魇而已?” “不可能。”算卜子当即反驳,道:“若真只是梦魇,不可能这般胡来,还接连好几晚都是。” “对了,他每晚醒来的事,是你先发现的,他前几日吃鸡鸭你没看到?” 云怀瑾摇头,道:“没有,前几晚他只是坐起来,或者在屋内走动,没有出去,只是今晚不同。” “看来是你睡着后,他又出去了。”算卜子神色凝重,隐约有了猜想。 “师父想到了什么?”云晚意迫不及待问道。 “这小子的情况太特殊了,玄门上来看,只有一个可能。”算卜子的视线,从几人脸上划过。 没有外人在场,她没有卖关子,一口气道:“淮山伥鬼术!”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个词,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云怀瑾又按耐不住,疑惑道:“什么叫淮山伥鬼术?” “这个,说来话长。”算卜子腿脚疼,索性就着床沿坐下,从头开始说起。 第479章 换命秘术成了! 太后交代了一番,一幅精神不济的模样,没再继续往下。 邱嬷嬷客气的送两人出去,临到门口,心中念着主子,犹豫着道:“王爷,王妃,太后她是慈母之心。” “倘若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是说了不中听的话,请两位别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为了北荣和常家皇族。” 常景棣闻言,铁青着脸没做声。 云晚意应声,道:“嬷嬷放心,太后娘娘不曾对我们如何,我们夫妻自然要为北荣着想,也会有分寸的。” 邱嬷嬷听到这话,身子明显一颤。 太后岂止是对不起镇北王,简直…… 唉! 她这当奴婢的,也不好从中说什么做什么。 只盼着一切顺利。 邱嬷嬷出面,本就叫人疑惑,想到太后的交代,云晚意心下疑惑更浓:“太后大可叫六皇子进宫交代后事。” “可她却一反常态,捂紧了这些事,到底想干什么?” 常景棣扯了扯嘴角:“她想要借此牵制我罢了,叫常沐泽来,万一当年太后母子算计我母妃的事情曝光,后果不是太后能负担的。” “嘶。”云晚意禁不住摇头:“太后还真是想的好,什么好处都想自己占。” “哼,瞧帝氏那边的动静,不可能给他们母子痛快。”常景棣冷哼道:“犯不着我们出手。” 一晃,就到了晚上。 邱嬷嬷亲自来请常景棣和云晚意,皇上不好挪动,地址就设置在勤政殿。 他们二人过去时,一切准备就绪。 繁星朗月,让所有都蒙上一层清浅的月光。 大祭司改了装扮,一身全黑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各种繁琐复杂的花纹。 从外观来看,应该是帝氏一族的图腾,亦或者是帝氏标志性的东西。 她以绣着同样花色的黑纱覆面,眼睛额头,用不知名的东西描绘着同样的图腾花纹。 勤政殿前院,原本摆着的莲花缸,全部被清理走了,空荡的院中燃了一圈火。 火圈成圆,圆内便是祭坛和大祭司。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端的显出些许诡异。 太后也换了装扮,不似从前的华美精致的服装,这般看去,倒像是…… 云晚意正在想,常景棣已经低低开口:“太后这身装扮,一看就是祭品。” 对,祭品。 云晚意眯了眯眼,朝别处看去。 因着法阵至关重要,勤政殿内内外外的人,早就被清走了。 原本在勤政殿坚守的魏院首几人,包括沈文贺,全部放回去休息,伺候的人只留下莱公公。 此时,莱公公正在台阶上守着旁边小榻上的皇上。 莱公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惊骇又不得不稳住心神,几番情绪下,脸僵着,看上去很是怪异。 云晚意环顾一圈后收回眼神,低声道:“王爷觉得,正常吗?” “要是正常,大祭司何必大费周章,准备这一出?”常景棣嘴角上扬,有笑意一闪而逝:“不管其他,我们只管看戏。” 大祭司在火圈内诡异的起舞,嘴里念叨着帝氏一族的话,像是咒语。 同时,大祭司还在不断仰头看着天象。 月色,越来越清亮。 周围的最明亮的几颗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七星连珠! 七颗星宿排成一排,和明月相连! 大祭司看到这一幕,口中的咒语逐渐变快,声音也大了很多。 随着她的声音和起舞,太后忽然僵直了身体。 在太后身边的邱嬷嬷想问,又想到大祭司的叮嘱,不敢做声,急得脸色扭曲。 太后循着声音,竟然缓步走到皇上的小榻上,和衣躺下。 母子二人并排睡着,不同的是太后双目圆睁,目光虚无空洞,像是完全失了神一般。 皇上则是双目紧闭,宛如活死人。 “这,真的能换命吗?”云晚意忍不住,凑到常景棣身边,低声道:“怎么瞧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况且,若是换命的秘术需要这么大阵仗,当年母妃又是如何瞒住先帝,还有后宫众人,和皇上完成换命仪式的?” 常景棣也不清楚。 他同样觉得奇怪,太后这幅样子,完全是被控制了。 若是如此,当年他的母妃身为施术者,如何办得到? 常景棣心头疑惑,抿了抿嘴,低声道:“我看着也不对,继续往下看。” 大祭司的声音,此时已经逐渐变得尖锐,听上去很不舒服。 如同猫尖锐的爪子抓在琉璃盏上一样,叫人心底发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咒语的影响,七星连珠的天象,很快被乌云所遮盖。 天象诡异还不算,勤政殿前院中,原地起风,刮得院中的火苗越蹿越高。 大祭司整个人恍如置身火海,只能隐隐绰绰看到舞动的人影儿。 院子里人本来就不多,大祭司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莱公公,谁也没注意到皇上和太后同时坐起…… 等大祭司的声音逐渐变小时,那火光也在不断的变弱,直到周围的火圈全部熄灭。 头顶的乌云也散了,七星连珠的天象早就不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色好像暗了几分。 大祭司满头是汗,面纱被汗濡湿,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奇怪的是,她面上那些颜色描绘的图案,一点也没晕开。 大祭司从熄灭的火圈中走出,径直到了常景棣面前,声音沙哑至极,只有短短两个字:“成了。” 常景棣和云晚意这才朝太后和皇上的方向看去。 早在火圈熄灭时,他们母子就躺下了。 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大祭司,他们什么时候会醒?”常景棣蹙着眉,问道。 大祭司没有搭理,候在一旁的莫莎快步上前,扶着精力不济的大祭司,解释道:“王爷,这种秘术极其耗费精力。” “大祭司本就上了年纪,这会子需要好好休息,至于皇上和太后,最多等到丑时,便会醒来了。” “奴婢要送大祭司回去休息,这边交给王爷了。” 大祭司浑身虚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着莫莎身上,闻言补充道:“这会子别去挪动他们,等人醒了再说。” 院中很是闷热,常景棣心下烦躁的厉害,给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立刻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人暂时不能挪动,云晚意和常景棣只能守在院子里。 丑时刚到,皇上准时睁开了眼。 莱公公最先发现,高兴的失态,尖着嗓子惊呼:“哎呀,皇上醒了,老天保佑,皇上醒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赶紧起身上前。 皇上的确醒了,不过人还恍惚着。 迷迷糊糊朝周围看了眼,神色不清明,自然也没看到有哪些人:“孤怎么在这儿?” 又低头看到还未清醒的太后,平静的语气总算有了波澜:“母后,母后怎么了?” 莱公公立刻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抹着眼泪:“您也知道,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能做到这份上,实在是母爱所驱,叫人感动啊!” 皇上想到自己的命,竟然是从太后那儿换来的,立刻急了:“怎么会这样,还不将太后娘娘挪到屋内休息?” “大祭司说了,人不醒,不能挪动,否则要出大事的。”莱公公赶紧解释道:“皇上,您昏睡多日,一直不曾醒来。” “奴才扶您下地走几步,再去洗漱休息,后面小厨房一直给您备着汤膳,等会去吃点,您已经醒来,想着太后娘娘不会睡多久的。” 皇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恍然察觉似乎清瘦了很多。 他应了莱公公的话,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地。 多日不曾行走,床脚刚触地,腿就是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目光所及,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晚意常景棣二人。 登时,皇上焦急的爬起:“你们怎么在这?” “给皇上请安。”常景棣漫不经心,道:“是太后吩咐臣弟和王妃在此守候,一旦秘术没成,必要宣告遗诏。” “什么遗诏?”皇上疾言厉色,高声斥道:“孤从未留下任何遗诏,难道你想趁机做那乱臣贼子,窃取孤的皇位?!” 第480章 真假谎言 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私下曾讨论过这件事。 他们一致认为,张赫受先皇器重,年少成名,和先帝的后妃该是毫无往来。 何况,还是帝氏来的圣女。 因此两人以为莫莎救下张赫,乃是她自个儿打着帝妃的旗号,擅作主张。 毕竟主子惨死,她这做奴婢的没法子报仇,眼瞧着贤妃母子得宠,逐渐变成太后和皇上,她只能通过别人复仇。 张赫的妻儿因为皇上荒淫昏聩而亡,张赫便和莫莎有相同的敌人。 没想到,竟真的和帝妃有关? 这时,常景棣才紧蹙着眉开口,冷声道:“你这番话,谁又能保证几分真几分假,众所周知,母妃和前朝的人并无往来。” “而张赫受先帝器重,有勇有谋,前途无量,他不可能自毁前程和后妃牵连。” “再说,张赫妻儿的事情,是在母妃死后几年发生,时间对不上,母妃又不能未卜先知。” “莫莎,你先前说过一次谎,本王不得不怀疑,你这一趟,又想对本王说另一个谎言!” 莫莎赶紧磕头,道:“先前说谎,真是奴婢言不由衷,被大祭司以性命威胁。” “这一次并非谎言,字字句句属实,您想必也听说过圣女的性子,仁善又聪明,自打先帝提拔张赫,圣女就有所察觉。” “张赫这人太过年轻,作为将军冲锋陷阵杀敌没得挑,但私下性子却狂傲阴鸷,不折手段,实在是不好驾驭。” “先帝曾说要立您为太子,圣女担心他会成为隐患,曾在他尚未完全得先帝信赖时,伸出援手帮助过他的寡母,为日后埋下和契子。” “张赫也算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知晓圣女这恩情,虽明面上没表示,私下却记着。” “没想到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贤妃实在无耻,逼得圣女不得不以命保住年幼的您,这个契子不能为您留下。” “圣女死前叮嘱奴婢,先帝死后,贤妃之子为新帝,必容不下此等恃才傲物的武将,所以让奴婢留意此人,必要时帮一帮,争取将来成为您的助力……” “等等。”云晚意听到这,果断出声,打断莫莎的回忆:“便你说的都是真假,又有一个漏洞对不上。” 莫莎着急,连声道:“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既然前来,奴婢绝对不会诓骗小主子!” “别着急。”云晚意顿了顿,道:“你先前曾说,先帝要合欢宫的下人陪葬,母妃提前预知,让你逃过一劫。” “而你因为帝氏独有的面貌,不敢留在上城,千方百计回到帝氏,但你刚才说张赫的事,是在母妃死后几年发生。” “按照你先前的供述,此时的你不该在上城,而在帝氏!” 常景棣面色冷漠,和帝妃有五分相似的脸紧绷着:“莫莎,你作为自小跟着母妃的心腹,再三说谎,诓骗于本王,对得起母妃保你一命吗?” 莫莎连忙摇头,跪地膝行上前:“王爷,奴婢真的没说谎,且王妃的疑惑并非奴婢的漏洞。” “圣女死后,奴婢的确要回帝氏,可在那之前全城戒备,关卡把控严格,奴婢无法离开,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东躲西。藏。” “您知道的,圣女生前有心上人,太后利用这些挑拨先帝和圣女之间的关系,先帝疑心帝氏的人会带走圣女的尸身,这才戒严。” “戒严还没多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恐生是非,城中戒严更甚从前,没想到误打误撞,留到端王出事。” “奴婢听说后,立刻想法子混入张赫宫中,告诉他真相阻止他去死,后来也是随着张赫去往封地的人马,奴婢才得以安全离开上城。” 这,倒是对上了。 常景棣的脸色,并没因为事情对上号而缓解,反倒是越发凝重。 云晚意好不到哪儿去。 莫莎的话都是真的,足以说明,帝氏早就放弃了圣女。 他们早就在谋划一场惊天计谋,帝妃的死,恰好为他们的计谋献上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那现在呢? 大祭司当真只是为了报复太后和皇上? 未必! 常景棣黑沉着脸,沉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莫莎一顿,显然又开始犹豫。 常景棣冷意更甚,讽刺的笑道:“你扮做这幅样子前来,巴巴儿说了一大通,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本王,本王身世没问题?” “本王并非三岁小儿,先前大祭司不准你说,逼迫你编造谎言,那现在呢,大祭司究竟想干什么?” “或者说,帝氏究竟想干什么,还有你,你和张赫,又想干什么?!” 莫莎被他吓得一跳,支支吾吾道:“王爷明鉴,奴婢跟随圣女多年,您是圣女唯一的血脉,奴婢实在是不想欺骗您了。” “奴婢和张赫之间没有勾结,更不知道大祭司和帝氏的打算!” 瞧她这幅样子,常景棣神色越发冷傲:“好,你以母妃的亡灵起誓!” 莫莎哪里敢! 她对常景棣并无多少感情,可对圣女,那是实打实的主仆,甚至姐妹之情! 若非圣女高瞻远瞩,她早就随着合欢宫众人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况且圣女死前,也叮嘱过她不准再回帝氏,是她一心想为圣女报仇,相信大祭司和老王君,这才变成如今的局面…… 莫莎深吸一口气,道:“圣女死去多年,奴婢不会亵渎她的亡灵,奴婢以自己的生命发誓。” “若有半句虚言,奴婢不得好死,死后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 莫莎这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常景棣闭了闭眼:“既是如此,你回去吧,大祭司刚完成秘术,需要你的照顾。” 莫莎朝常景棣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走了两步,莫莎猛然回头,道:“王爷,您千万别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吗?”常景棣和她相对,目光一片冰凉。 莫莎垂下眼眸,低声道:“奴婢不可能害您的!” 她的背影匆匆,乃至于颇为仓皇。 云晚意收回眼神,低声道:“我总觉得,她有所隐瞒,却并非想害你。” 第481章 自作孽不可活 常景棣看着莫莎消失的地方,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嘲讽:“真真假假,现在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只愿莫莎能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实话居多。” “唉!”云晚意也颇为感慨:“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人正在感慨,谷雨匆匆进门,低声道:“王爷,王妃,宫中传信来了,请王妃去侍疾。” “侍疾?”两人同时诧异,对视一眼。 常景棣眯着眼,语气疑惑却又肯定:“给太后侍疾吗,太后如何了?” “小人打听了一番,不太好。”谷雨顿了顿,补充道:“据说是和皇上前一阵子一样,醒不过来了。” 常景棣脸色猛然一变:“都这样了,王妃进宫侍哪门子疾?” “这……是皇上下令。”谷雨犹豫着,猜测道:“只怕,皇上存了心思,要用王妃拿捏您。” “备马车,本王和王妃一起去。”常景棣寒着脸,道:“皇上昏迷了一个多月,若非有上好的补物吊着命,早就没了。” “这段时间都是常沐泽在给他监国,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国务,竟有心思耍这些手段,令人不齿!” “嗐!”谷雨附和着,道:“小人僭越,说个不该说的,皇上若真是明君,又何苦会害的端王家破人亡。” “还有朱将军,您和苏老将军都是例子,过河拆桥,明眼人又岂会没有猜想,这么下去有哪个武将敢为北荣效命?” “自作孽不可活。”常景棣哼了一声,道:“去准备吧。” 常景棣和云晚意一起去见了皇上。 皇上瘦了不少,连夜裁制赶工的新衣裳穿在身上,更显得他瘦骨嶙峋。 躺的太久,若非宫中不缺好东西,莱公公每日三次翻身擦洗,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皇上瞧着夫妻俩行礼,眉眼间似笑非笑:“孤只召了镇北王妃,看来镇北王和王妃真是伉俪情深啊,还得巴巴的陪着。” “还有你这腿脚,昨儿不曾多看,没想到竟是全恢复了?” 常景棣起身,不卑不亢,道:“臣弟也算有些运气在,寻到了一位隐世神医,用了特殊的办法,这才治好腿疾。” “原还以为这腿当真是无望了,柳暗花明,想来也有祖宗保佑的缘故,皇上此番能恢复,不也是一样?” “对,祖宗保佑。”对比之下,皇上的脸色差了很多:“不过,孤已经老了,你才是正当时。” “皇上正值壮年。”常景棣懒得继续虚伪客套,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太后娘娘身体如何?” 说起这个,皇上脸色猛然沉了:“不太好,太医说能醒来都是万幸,却不知道这万幸,什么时候才能来。” “帝氏大祭司那边呢?”常景棣蹙着眉,疑惑道:“这里没外人,臣弟直说了,太后娘娘的身体是因为帝氏秘术。” “就算请再好的大夫来,也是束手无策,还不如让大祭司想法子。”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他,冷笑道:“问过了,帝氏大祭司说秘术之祸,被换命之人的命数无法探知。” “既是如此。”常景棣眉心拧的更紧了:“让晚意前来,又有什么作用?” “她是大夫,至少能稳住太后的情况。”皇上深吸一口气,道:“就和孤昏睡的那段时间一样。” “魏院首带着一众太医,又有你们夫妻二人举荐的沈神医,孤才得以吊着一口气,撑到帝氏的人前来。” “说不准太后吊着一口气,将来也能寻到转机。”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说话。 在场几人,皆是心知肚明,帝氏的换命秘术一旦实施,就不可能更改。 皇上躺了一个多月,太后甘愿给他换命,让他继续活下去。 太后就不同了,换命之术不可能在她身上实施第二次,她也没嫡亲的人自愿交换,唯余等死。 云晚意一旦接手照顾太后的事,太后薨逝,皇上必然以此为借口发难! 想到这,常景棣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道:“皇上,恕臣弟直言,臣弟和王妃正在商议要孩子。” “王妃一旦进宫,臣弟两人新婚不久,本就生出诸多是非,聚少离多,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子嗣?” 皇上实在没想到,常景棣竟然拿出这种说辞来推三阻四! 还说的如此直白! 一时间,皇上的表情并未管理好,露出明显的不悦:“镇北王,你和王妃还年轻,子嗣什么时候都有。” “可太后的命只有一条,且不说别的,当年先帝的帝妃临死托孤,将你交给太后抚养,这么多年,太后与你有养育之恩。” “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愿意付出吗,传出去,被人只会说你不尊孝悌道长,还会说王妃不识大体!”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常景棣难免想到死去的帝妃。 帝妃被太后皇上二人算计要了命,如今还要用她的恩情,挟裹她的儿子! 无耻! 卑鄙! 常景棣袖下的拳头紧握,面上却半分不变:“皇上说得也对,只是,王妃医术不及沈文贺。” “以臣弟为例,臣弟病了一年多,整个北荣有本事的大夫,全部没法子,王妃也再三替臣弟想办法,终究不成。” “好在是沈文贺,一副方子下去,臣弟才能丢掉轮椅站起来,论医术,臣弟更信沈文贺。” “若王妃去照顾不妥,她无法自处是小,太后娘娘的身子是大,皇上可得多番考虑。” “沈文贺是好。”皇上早就料到常景棣会推脱,压着嗓子道:“可他到底是外男,不便住在寿宁宫。” “这样吧,让沈文贺和镇北王妃一起照料太后,辛苦镇北王妃在寿宁宫住下,沈文贺不便的时候,由镇北王妃出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景棣和云晚意实在没理由推脱。 常景棣寒着脸没说话,云晚意上前几步,道:“能得皇上器重,是臣妇之福,臣妇愿意去照顾太后。” “瞧瞧,多识大体。”皇上深吸一口气:“你直接去寿宁宫吧,缺什么短什么,自然有人跟你奉上。” “听闻帝氏大祭司是镇北王的外祖母,便也是镇北王妃的外祖母,住的不远,也算有个照应。” 云晚意又道:“是。” “臣弟送晚意过去。”常景棣干巴巴的朝皇上行礼:“先行告退。” 皇上达到目的,没有再度为难,嗯了一声,道:“去吧。” 两人走出去很远,皇上陡然泄了气力,靠在龙椅上喘息:“小赖子,把药奉上!” 莱公公捧着药丸上前,还准备了热水,叮嘱道:“皇上,饶奴才多嘴,大祭司叮嘱了,这东西不能多吃啊。” “顾不得了,二次换命,不适之症太多。”皇上一把将药丸吞下,喝了一大口水,才道:“身子疼的厉害,不吃药,压根受不住。” “你去把六皇子叫来,孤有些事跟他说,顺带把林逸也叫上。” 莱公公劝也劝了,岂敢造次,赶紧命人去找常沐泽。 常景棣和云晚意出门后,低声道:“若是一口咬死,皇上怎么可能让你留下,没必要的。” “说来说去,也是口舌之争。”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我看了皇上的面相,不太对。” 常景棣脚步微顿:“何解?” “之前我就说过,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身上该有真龙之气。”云晚意回想起刚才看到皇上的样子,蹙眉道。 “可方才我仔细的打量过,皇上的面相和从前无异。” 常景棣似懂非懂:“你是说,换命秘术没有成功?” “也不是。”云晚意顿了顿,道:“这个换命秘术是以命补命,太后年事已高,本就没几年活路。” “大祭司从中作梗,命是换了,可皇上没了真龙之气庇佑,接下来疾病缠身,只怕比之前昏睡更糟糕。” “这,不是遭天谴的事?”常景棣沉吟片刻,道:“大祭司逆天而为,难道不会被反噬?” “会。”云晚意苦笑道:“我不了解帝氏秘术具体怎么个情况,大祭司若真有那本事瞒天过海,也未可知。” “王爷上回也听师父说了,咺引道长能用唤阴术,这世间的东西,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了。” 想到那唤阴术,常景棣也觉得匪夷所思。 但眼下,不是计较咺引道长的时候,常景棣疑惑道:“这些,跟你留下有什么关系?” 云晚意意味不明,笑道:“留下,才能知道大祭司想做什么,大祭司要真恨太后,绝对不是简简单单让她变成活死人。” “你是说。”常景棣顿了顿,道:“大祭司还会换着法折腾太后,可刚才皇上说,太后最好的结果便是沉睡。” 云晚意笑了笑:“大祭司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 常景棣想到即将发生的种种,心神不宁:“你身份尴尬,夹在中间只怕不好办事。” “怕什么。”云晚意眨眨眼:“兴许,就因为我镇北王妃的身份,更好接近真相,看大祭司想做什么。” “至于皇上和太后,只要不算计到我头上,我可不会搭理,他们母子算计母妃,算计王爷,我不亲手杀了他们都是万幸了。” 常景棣送云晚意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外守着几个婢子,再往里,只有邱嬷嬷一人在。 此时的邱嬷嬷早就哭红了双眼,抽搭间还在不断抹泪。 听到动静,邱嬷嬷肿着眼回头,行礼时声音沙哑的厉害:“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 “嬷嬷请起。”云晚意朝榻上瞥了一眼:“太后如何?” “不太好。”邱嬷嬷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大祭司来看过,说太后上了年纪……” 其实不用邱嬷嬷说,云晚意也看到了。 太后恍如死人一般躺着,面色沉郁,就如被干尸吸了血一般。 才一夜时间,人已经脱了相。 透过太后,常景棣恍惚看到了当年的母妃。 母妃临死前,先帝不让他去见,他年纪也小,压根记不住。 想来,经过换命,母妃也是这样吧! 不,或许更难看! 几人正说着话,大祭司带着莫莎从外边进来了…… 第483章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常景棣还有她的事情忙,不能在寿宁宫久留。 叮嘱了云晚意几句,他就出宫了。 临出宫前,常景棣再一次去了太后寝殿门外。 大祭司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是莫莎来接见他的:“小主子,您还有事吗?” “转告大祭司。”常景棣冷着脸,道:“晚意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是大祭司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莫莎蹙了蹙眉,低声劝慰道:“王爷,您和大祭司还是别翻脸为好,大祭司这人,并不是什么善类。” “本王亦然。”常景棣冷笑道:“小小帝氏,手伸到常氏皇宫里来了,别太嚣张。” 话说到这份上,莫莎岂敢再说,低低道:“奴婢会转告大祭司,您放心。” 大祭司忙活一阵出来,见莫莎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疑惑道:“刚才谁来过?” “是王爷。”莫莎顿了顿,到底不敢照实话转达常景棣的话。 她委婉道:“王爷前来提醒,说镇北王妃在他心中至关重要,务必要保证王妃的安危。” “哼,蠢货。”大祭司不以为然,道:“主动将自己的弱点送给别人,看似神情,实则愚钝!” 莫莎想到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那如胶似漆的样子,犹豫着道:“大祭司,奴婢瞧着王爷并非送弱点。” “他无非是想把镇北王妃保护好,又不想和您正面起什么冲突。” 大祭司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冷笑道:“不管他什么心思,在我看来,就是愚不可及,那个云晚意,你看好她。” “她和当初在帝氏的神秘女子太像了,天下没那么巧合的事。” 常景棣回到王府也没闲着,先是去看了算卜子。 算卜子的情况近一步恶化了,虽然她及时用了各种防备的法子,却还是无济于事。 常景棣是男子,不好去看,可听小满说,算卜子的腿,原本只是从小腿黑到脚踝脚掌。 过了大半夜,小腿往上,整个大腿也黑了。 且稍微离得近些,便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 小满汇报完,紧张道:“王妃十分看重常嬷嬷,若常嬷嬷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王妃交代?” “奴婢说要去请大夫,常嬷嬷也不答应,这么下去必然要出大事啊,依奴婢看,还是请洪钟大夫瞧瞧为好。” “不必了。”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常嬷嬷自己也懂些医术,她自己清楚情况,并非大夫能解决的。” “你尽管伺候好,真要有什么,王妃不会怪你。” 看过算卜子,常景棣紧跟着召来了谷雨:“山涧道人还是没消息吗?” “有了。”谷雨低声道:“今早传回的消息,最多半日,山涧道人即可抵达上城。” “嗯,一定要保证道人的安全。”常景棣凝神,道:“另外,加强人手去盯着咺引道长那边。” “是。”谷雨顿了顿,想到早上得到的消息,又道:“王爷,泰和医馆那边也有消息了。” 常景棣脚步微顿,猛然回头:“怎么没早说?” “您才回来就去看常嬷嬷。”谷雨委屈巴巴的解释:“小人还没找到机会说呢。” 常景棣又睨了他一眼。 谷雨不敢耽搁,赶紧继续往下,道:“泰和医馆的人传出消息,一早玉夫人就带着婢子出门,上了一辆马车。” “从那马车走的方向能看出,多半是去尘赣县了。” “为何没拦着?”常景棣不满的问道。 谷雨更是委屈了,低声道:“王爷,咱们的人去阻拦了,玉夫人说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上城又不是咱们的天下。” 顶着常景棣冰冷的眼神,谷雨赶紧找补:“不过咱们的人不敢放松,一直跟着那辆马车,去的人还不少。” “你觉得,玉夫人这一趟回去,就你派出去的那些个人,能盯住吗?”常景棣冷冷问道。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人,又当真是她的婢子吗?” “这,咱们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玉夫人的心腹红泪。”谷雨不知道常景棣为何这么问,解释道。 常景棣继续往前走,声音更是淬了寒意:“据我们之前的调查,连珏去泰和医馆,换回云怀书后,再也没有出现。” “换而言之,连珏就在泰和医馆,和玉夫人一起,你以为那婢子是红泪,本王却觉得是连珏!” 谷雨悚然一惊:“小人这就去亲自盯着。” 常景棣嗯了一声,还是叮嘱道:“万事小心,玉夫人也好,连珏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不好,连你也要搭进去。” “是。”谷雨应声,道:“一有消息,小人定会快些传回来。” 谷雨离开后,大寒和惊蛰伺候在跟前。 然而,大寒带来了第二个消息:“王爷,云大少爷来说,云三少爷昨晚又后厨了。” “后厨刚修好的篱笆围墙,里面仅剩的鸭子也全遭了秧,如今后厨都在害怕,说出了吃鸡鸭的妖怪。” “小人前去安抚了,效果甚微,他们不敢乱讲了,总归是吓得厉害。” “淮山伥鬼术。”常景棣念着这几个字,道:“在山涧道人来之前,都解决不得,你们也没办法。” “为避免云怀书夜半再去后厨,你直接叫人买来活鸡活鸭,就养在云怀书住的院子一角,那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换几个稳妥的。” 大寒应声,道:“属下这就叫人去办。” 接二连三的事情还不算。 常景棣在书房召见了几个幕僚,商议最近的事情如何去应对。 等他们再从书房出来,天色已经全黑。 惊蛰守在门口,一脸的苦瓜样,看上去就没什么好消息。 幕僚们接连离开,常景棣按了按酸胀的眉心,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外边又有了流言。”惊蛰垂下眼眸,难堪道:“且那些个流言不怎么好听。” “流言什么时候有好听的?”常景棣继续按着眉心,头也不抬,道:“直接说。” “传言咱们王府出了妖邪,传的有鼻子有眼,说那妖邪浑身是血,生吃鸡鸭,形状可怕。”惊蛰紧张道。 “这一番描述下来,不就是在说云三少爷吗?” 常景棣这才抬头,不过情绪并不好:“这些事,还需要请示本王?” “小人派人打听了,流言一开始是从咱们后院传出去的。”惊蛰越说,头越是低: “可仔细排查过后院,并未发现谁出去,亦或者谁有那胆子乱说,小人猜想,是有人借镇北王府后院的名义,故意而为。” 常景棣蹙着眉:“既是如此,你派人去把流言散了就是,再隐晦的去查一查,幕后的人是谁!” 不耐之中,常景棣静下心想了想。 所有的事情,都指着镇北王府。 幕后不管是谁,都像要打镇北王府的主意。 想到这,常景棣吩咐道:“备马车,去见见张赫。” 惊蛰疑惑道:“王爷怀疑这一切,都是端王张赫做的?” “是。”常景棣寒着脸,道:“张赫这人诡计多端,深不可测,和帝氏牵连不少。” “以此种种,本王猜想,他想在暗中推波助澜,帮助大祭司实现计划,所以散播流言逼迫本王。” 常景棣在宫外忙的不可开交,云晚意在宫内,却是十分清闲。 皇上将她叫进宫,明着是给太后侍疾,实则是将她扣在宫中。 大祭司呢,很多事不想让她知道,只带着莫莎,对她是表面功夫。 云晚意住的位置,离朱贵妃的住处不远。 她索性避开旁人,去找了朱贵妃。 朱贵妃的禁足一直没解,好在经过上次的事,有太后做保,宫中吃的喝的都没短缺。 且听不到外边的消息,不会被那些个烦心事叨扰,朱贵妃养好了不少。 暑热的衣裳很薄,能明显的看到朱贵妃肚子隆起,算着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五个月左右了。 就是暑热了些,朱贵妃叫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的树下,给未出生的孩子绣着小衣裳。 看到云晚意进门,朱贵妃愣了愣,放下绣线起身:“我,我没做梦吧,镇北王妃怎么来了?” 禁足这么多日,过年时候也没机会出去,朱贵妃周身凌厉之感少了很多,如今也不自称本宫了。 取而代之的是安定和从容,或许,也有即将为人母的缘故。 “没做梦。”云晚意笑吟吟上前,上下打量着朱贵妃:“贵妃娘娘安好,许久不见,娘娘身子见好。” “还不是锁在这宫中,谁也见不到,百事不操心,自然丰腴了。”朱贵妃起身,吩咐身边的婢子,道:“赶紧给王妃看茶。” 婢子机灵,知道她们二人有话要说,赶紧行礼离开了。 等人走了,朱贵妃上前抓住云晚意的手,担忧道:“王妃许久不来,陡然造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晚意摇头,又点点头:“江山即将颠覆,皇上病了许久,如今太后又倒下了,其中种种,实在是太过曲折。” 朱贵妃听到皇上病了许久,面上带着明显的担忧:“皇上怎么了,如今可大好了?” 她并非有多爱皇上。 只是身为贵妃,一旦皇上没了,她这贵妃再高贵,也要成为太妃。 新皇有良心还好,要碰上个厉害的,她们这些个年纪尚轻的太妃,下场都不好。 云晚意又摇头,叹息道:“好也只是暂时的,帝氏的人进宫了,如今太后和皇上的身子,都是帝氏的人在照料。” “什么?!”朱贵妃大惊失色,一时间也没考虑那么多,脱口而出道:“帝氏乃是异族,怎么能把皇上和太后交给他们诊治?” “且帝氏一直狼子野心,若非帝氏老王君决策失误,当年……” 说到这,朱贵妃才后知后觉云晚意和帝氏之间的关系。 她话锋停下,垂眸叹道:“是我失言了,但道理却是如此,帝氏的人绝对不安分。” “镇北王妃,我想出去见一见皇上。” “贵妃娘娘,这件事我办不到。”云晚意无奈道:“局势实在不好,皇上昏睡了一个月余才苏醒.” “期间都是六皇子监国代管,皇上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您现在去,只是平白触霉头。” 朱贵妃抚着显怀的肚子,无不是对未来的彷徨:“这个节骨眼,皇上要是出事,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娘娘放心。”云晚意想到当初看出的天机,不好直接说,委婉道:“皇上要真有事,上位的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沉稳仁善,必然会妥善待亲兄弟,况且后面如何,自有命数。” 朱贵妃摸着肚子,无奈道:“原本,我还为这个孩子高兴,如今竟不知是喜是忧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大的月份,我也没别的指望,只求孩子平安诞生。” 看到朱贵妃没有想象的激动,云晚意也放心了。 周遭没有婢子往来,云晚意确定没有问题,拉着朱贵妃的手重新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贵妃娘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 “事关娘娘的父亲,您若不想说亦或者不便说,可以直接拒绝。” “父亲从战场上退下,致仕多年,给他荣耀的人尊一声老将军,其实就是俗人。”朱贵妃倒是想得开,轻声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就是,我没什么不方便或者不想说的。” 云晚意没有继续客套,用团扇遮住嘴型,声音再度压了压:“朱将军当年正直壮年,为何急流勇退?” 朱贵妃闻言,视线幽幽落在云晚意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云晚意继续道:“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有些事情匪夷所思,娘娘知道,我的外祖父也是将军,当年和朱将军是同僚。” “苏将军的命,比我父亲好太多了。”朱贵妃眼底逐渐清明,化作了自嘲。 “父亲自小习武,最大的愿望便是平定所有战乱,还百姓安居乐业,不得已退下,只因发现……” 第484章 被皇上撞见 朱贵妃说到一半,宫门忽然打开。 许久不见的皇上,带着莱公公进门。 莱公公上前几步,尖着嗓子通报:“皇上到……” 喊到一半,莱公公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两人。 他声音半上不下,皇上明显不悦:“你在干什么?” “皇上,是贵妃娘娘和……镇北王妃。”莱公公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贵妃是被禁足的人,禁足的意思,朱贵妃不能擅自外出,旁人没有允许不得进来。 镇北王妃出现在这,不是违抗圣意吗? 莱公公受了云晚意不少好处,更是因为云晚意设计,他才能接替师父的位置。 因此,莱公公心中偏向云晚意多几分,犹豫着怎么找补。 皇上那边却等不及解释了,已然动怒:“镇北王妃?她奉命给太后娘娘侍疾,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朱贵妃是被禁足之人,她来此地,是完全不把孤放在眼里了吗?!” 莱公公赶紧低头,道:“皇上,您刚苏醒不久,不好动怒,当心龙体,镇北王妃出现在这,许是有别的原因。” “哼,什么原因?”皇上不听解释,怒意匆匆的往前:“孤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不,准确的来讲,她和镇北王都是不安分的!” 朱贵妃也是大惊,她完全没料到,皇上昨儿刚醒,今日就会来看她。 禁足的这四个月,皇上可从未踏足她这儿,就皇后来过几次! 几人隔得远,朱贵妃和云晚意两人,压根听不到皇上和莱公公在说什么。 可从皇上那紧绷的脸,朱贵妃也猜到皇上肯定勃然大怒了。 她要是不打这圆场,只怕镇北王妃要被罚。 朱贵妃往前几步,站在云晚意前面迎上去,眼中氤氲着泪珠,一幅受尽委屈却又不想表达出来的样子:“皇上,皇上!” 皇上的怒意本也牵扯朱贵妃。 但,目光所及,看到朱贵妃耸起的肚子,所有的责备和怨气全部化作了关怀:“你身子重,怎么走这么快?” “皇上,您可算来看臣妾了。”朱贵妃一改从前的性子,小意温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羞:“臣妾无时无刻不挂念您。” “您瞧瞧,多日不见,您竟是清瘦了这么多。”说话间,朱贵妃侧头看向一群奴才:“你们这些个货,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好了,别生气,孤没事,仔细你的肚子。”皇上赶紧哄着,道:“前段时间生了病,现下已经好转很多。” “病中清减,多吃几顿好的就补回来了,没什么大惊小怪。” “哪能这么想,臣妾都心疼坏了。”朱贵妃委屈巴巴,道:“您怎么现今才来,是不是还在生臣妾的气?” “早就不生气了。”皇上摸了摸她的肚子,感慨道:“这恐怕是孤最后一个孩子了,你可要万事仔细。” “小心谨慎之余,别和无关的人来往,多事之秋,禁足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皇上一边说,视线一边朝云晚意的方向看去。 “皇上说的是。”朱贵妃擦了把眼泪,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事,还请您责罚。” “哦?”皇上很喜欢朱贵妃这种小女人的娇羞,语气软了几分:“什么事?” “臣妾禁足许久,烦闷不安,连带着肚子也总不适。”朱贵妃半真半假,叹道:“太后娘娘知道后,曾给了臣妾特权。” “说只要臣妾有需要,赶紧找镇北王妃,还给了臣妾令牌,臣妾今早起来就觉得肚子发紧不适。” “臣妾担心孩子有问题,擅作主张去找了镇北王妃,臣妾违抗您的命令,还请您责罚。” 皇上一听,竟是朱贵妃主动找的云晚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眯起眼,狐疑道:“当真是你找人去请的王妃?” “是,臣妾不敢欺瞒。”朱贵妃垂着眼眸,道:“臣妾让心腹喜鹊拿着令牌寿宁宫的,那时候侍卫正是轮值。” “本以为要出宫找镇北王妃,谁成想镇北王妃竟然在寿宁宫。” 皇上的视线,朝不远处的喜鹊看去。 喜鹊也是个脑子快的,当即就顺着朱贵妃的话跪下:“求皇上开恩,娘娘的身子要紧,腹中又有小皇子。” “奴婢不敢怠慢,轮值侍卫不在,奴婢直接去了寿宁宫。” 事情到这儿,皇上就算再想惩治云晚意,也不行了。 他眉心收拢,问道:“既是如此,你身子如何,孩子没事吧?” 朱贵妃叹了一声:“镇北王妃刚来,尚且未把脉。” “整好,现在把脉吧。”皇上顿了顿,侧头对莱公公道:“魏院首刚给孤诊脉,应该没走太远,你去叫他来。” 几人各怀心思进了屋。 虽然禁足,朱贵妃这儿东西倒是不少,屋内冰盆子都有俩。 凉意袭来,朱贵妃的心安了些,侧头对云晚意道:“劳烦镇北王妃了。” “不麻烦,能给娘娘分忧解难,是我的福气。”云晚意拿出手枕,道:“娘娘请。” 现在,云晚意略带庆幸。 她来的时候带着药箱,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她看朱贵妃,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 朱贵妃心跳的很快,云晚意把脉时很仔细,两边的脉象都看过,才道:“皇上,贵妃娘娘的身子没有大碍。” “但娘娘忧思过多,心内郁结,到底还是有些气滞,长此以往,会影响到胎儿生长。” 听到没有大碍,皇上松了一口气,问朱贵妃道:“你近来是怎么了,在这住着,吃穿用度一如从前,有什么不好的?” “皇上,还有几日便是臣妾父亲的生辰。”朱贵妃眼眶又是一红,低声道:“臣妾年关都没见到父母亲族。” “实在是挂念的厉害,每日站在那树下,想着朱府上也有一棵差不多的树,更是忧思。” “罢了,孤让你母亲来见一见你。”皇上松口,道:“你好生养着,别想太多。” 恰好此时,魏院首匆匆赶来。 皇上让魏院首给贵妃诊脉,魏院首切脉后,得出的结论和云晚意说得差不多。 皇上彻底放心了。 既是放心朱贵妃的身体无碍,也是放心云晚意和朱贵妃并未串通作假。 等魏院首开了药后,皇上起身,道:“孤还有些要事处理,先行回去。” “镇北王妃和孤王一起吧,整好说说太后的情况。” “皇上。”朱贵妃拿来绣到一半的衣裳,道:“臣妾还想请镇北王妃帮忙,听说镇北王妃绣功一绝。” “臣妾实在想不到好花样了,想留镇北王妃帮忙描几个样子,臣妾每日做衣裳打发时间也好。” 这小小的要求,皇上并未怀疑。 尤其是看到那件小小的衣裳,心头一软:“好,便依了你。” 送走皇上,朱贵妃和云晚意皆是长舒一口气。 第488章 淮山伥鬼术已成 玉夫人这边有所算计,张赫和帝氏大祭司同样觉得是个机会。 张赫寻到了大祭司所在的驿站。 帝氏大祭司知道皇上那边有所动作,眼角眉梢都带着不屑:“咱们这个皇上啊,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无端猜忌,残害忠良,戕杀亲弟,诛灭忠臣,哼,人才醒来,就上赶着作死!” 张赫的手,落在自己空荡荡的袍下。 回想起当年种种,眼底阴翳恒生,满是恨意:“皇上多年前就是昏君,若非太后帮他谋划,乘着帝妃的东风,皇位岂容他这个昏庸之辈坐?” “哼,本王在前为了北荣和他的江山出生入死,就因为本王的妻子有几分像那一位,竟遭来横祸!” “这么多年来,本王无时不刻不在等这一刻,等他众叛亲离,等他独坐高位却无一人可用,等他被千夫所指。” “更等着看他这江山,是如何一点点被自己葬送的,总算要等到了,也不枉本王遭的罪。”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咱们总算是等到了,可惜,还差临门一脚,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赫敛了笑意:“一直准备,就等皇上作死,皇上对镇北王出手,眼下正是机会……” 还没说完,帝氏大祭司打断,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玉夫人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不该如此。” “我们等等,且看他们是什么打算,万不可被她利用,做了探路的马前卒。” 张赫却是着急,紧紧抓住轮椅扶手,道:“不能在等了,失去良机,镇北王和那王妃都不是吃素的。” “他们若是寻到解决办法,咱们岂不是白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别慌,之前的流言还没平息呢。”大祭司不慌不忙,镇定道:“流言中的几个主角都是反常的沉静。” “你难道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吗?” 张赫一顿:“大祭司是说,他们也在等机会?” “不,我认为,他们不会出手。”大祭司眯起眼,道:“朱将军退下多年,朱贵妃在后宫,马上要诞下皇子。” “他们朱家绝对要明哲保身,不可能出面得罪皇上,闹个人仰马翻的下场,而苏家,就更不好说了。” “苏家仅有的儿子在战场上,目前还没回来,苏老将军致仕退下,也是存着保住家族的心思。” “现在,就是镇北王和你最有可能成为爆炸的雷,就看镇北王府,如何应对了。” 张赫听到这,更觉得急不可耐:“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咱们要把握这个时机,一旦我先做爆炸的雷,听到响声,定有人按耐不住。” “镇北王现在的动作,也足以说明他不可能做什么,再说了,那几家不肯,咱们就推一把,跟上次的流言一样!” “想的太简单了。”大祭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赫:“皇上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只要透出这个消息,你为又会如何?” 分析了一番,张赫是彻底看不懂了。 既说是个机会,又不让他出手,处处掣肘,那还算个什么机会?! 他心下烦躁,不同意大祭司的观点,决定权偏不在他手中! 张赫沉着眉眼,不耐烦道:“大祭司到底想做什么,不妨明示。” “你呀,就是太浮躁。”大祭司看了烦躁不安的张赫一眼,道:“现在的局面还不够明显吗?” “皇上想针对镇北王,用流言和朝臣逼迫镇北王,咱们就帮镇北王往前走一步。”大祭司慢条斯理,道。 “同时,还要把玉夫人拉下水,玉夫人那可是前朝余孽,威胁比镇北王大得多……” 说到这,张赫总算明白大祭司的打算了,恍然大悟道:“搅动风云!” 大祭司嗯了一声:“必要不留把柄,懂了吗?” “是。”张赫心头高兴,兴奋至极:“本王知晓该怎么做!” …… 大门紧闭的镇北王府。 常景棣正在书房和云怀瑾议事。 云怀瑾明面上不属于任何势力,和淮安侯府一般庸碌无畏,实则早就投入六皇子常沐泽的麾下。 他借住在镇北王府,恰好给常沐泽和常景棣之间的来往,做传话筒。 王府的大门虽关着,丝毫不影响种种情报进门。 云怀瑾听着大寒的汇报,担忧道:“玉夫人和帝氏大祭司是两股势力,他们都想要拉下皇上。” “换而言之,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眼下局面焦灼,我担心他们会结盟,到时候就难以对付了!” “不可能。”常景棣不慌不忙,面色沉寂:“他们是有同样的目的,可惜,也都有为王的想法。” “他们断不可能合作,更不可能拧成一股劲儿,如果本王是他们,必都想坐山观虎斗。” “都在等本王和皇上反目,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皇上不知道这两股势力的存在,还真按照他们的想法,对本王下手了。” “若本王猜想没错,他们会把这潭水彻底搅浑,甚至不惜逼本王造反!” “可,可那帝氏大祭司不是……”云怀瑾神色犹豫。 常景棣浑不在意,冷笑道:“是啊,大祭司是本王外祖母,可她首先是帝氏大祭司,所作的一切也要以帝氏为主。” “连本王的母妃都能牺牲,本王算的了什么?” 云怀瑾打量着他的神色,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那玉夫人呢?” “玉夫人?”常景棣一笑,意味不明的看向云怀谨:“她不是早就把棋子埋入镇北王府了吗,那发疯的云怀书便是。” “本王猜,最迟今晚,云怀书绝对会闹出大动静。” 云怀瑾眼神猛然收缩,难以置信道:“可自打那日发疯后,怀书的情况稳定了不少……” “王爷,要是您猜的都没错,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不信,等着看吧。”常景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他们想利用本王,不如本王将计就计。” “太危险了。”云怀瑾咬着牙,道:“这种事,一个不好会成为千夫所指唾骂百年的反贼!” “怕什么?”常景棣嘴角上扬,露出的笑意神秘莫测:“局都布好了,看谁先按耐不住。” 果然,如常景棣所料。 夜幕降临没多久,锁在客院中的云怀书,忽然发了狂。 等常景棣几人闻讯赶去时,只见客院屋顶破了个大洞,从大洞中钻出来的云怀书身上沾着斑斑血迹。 月光洒在屋顶,笼在他身上,宛如恶魔。 这还不算,云怀书双目猩红,像是野兽的眼睛,龇牙咧嘴的大声吼叫着:“诛昏君,明百姓。” “诛昏君,明百姓!”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字。 可这简短的六个字,拼凑在一起,便是大逆不道足以诛九族的反逆言论! 客院靠近西院墙,不远处就是外院墙,再往外,是热闹的大街。 虽是夜幕降临,还远不到安寝的时候,云怀书几嗓子,引来了不少人围在院墙外。 虽然众人看不到院墙中的人,却能听到云怀书沙哑的狂吼,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掀翻这夜色。 涉及皇上,百姓不敢大声议论,一个个神色紧张,交头接耳: “镇北王疯了吗,竟敢说这种话。” “谁说不是呢,前一阵的流言你们听了没,据说镇北王变成瘸子,不能人道,几番走在鬼门关,都是因为那位的设计。” 提及那位,说话的人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没有明说,这个动作却让大家都明白说的是皇上! 很快,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我也听了那些流言,不止是镇北王,据说当年的端王张赫,退下来的朱将军和苏将军,皆是如此。” “那位也太狠毒了,都是北荣的功臣良将,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个杀法,叫人寒心了,往后谁还敢做武将?” “可就算再狠毒,镇北王怎么能夜半发疯,任由王府传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这不是存了新作死吗?” “是啊,皇上做的再不对,终究是皇上,镇北王功勋再大,那也是为人臣子,岂能存着反心?” “一旦有乱,遭殃的不还是咱们百姓吗,唉!” “但话说回来,若非那位手段狠毒,镇北王何至于此?” “……” 府外议论不绝,消息如长了翅膀,很快飞到上城各处。 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镇北王当真造反。 谁都清楚,镇北王为将时乃是明主,虽卸了兵符,可带出来的士兵愿意追随,只要他一声令下,不止一呼百应! 镇北王府内,大寒和惊蛰几人满头是汗,几个加起来也追不到云怀书。 在屋顶追来追去,越追,云怀书声音越是歇斯底里。 “真是邪门了。”云怀瑾抹了把额间的冷汗,颤声道:“怀书的功夫不算好,绝对没有王爷的近侍们厉害。” “可他却滑如泥鳅,几个人都抓不住,这么下去,只怕百姓都听到了。” “已经听到了。”常景棣沉着脸,道:“且云怀书就是中邪,他去泰和医馆一趟,回来便不正常。” “本王若是猜的没错,云怀书只是个引子。” “啊?”云怀瑾慌了神,道:“皇上最是忌惮,怀书他……” 常景棣门清,冷笑道:“不会有事,皇上的目的是本王,其他人的目的亦是如此。” “那您……”云怀瑾已经乱了方寸,他还是头一次卷入这种事中。 “本王也没事。”常景棣忽然飞身而起,短短几招,就抓住了上蹿下跳的云怀书。 离近了看云怀书,越发像个恶魔。 他嘴角最大程度的往两边裂开,看上去是笑意,可面上并无笑意。 双眼严重充血,红的像是要滴出来。 不仅如此,看到常景棣靠过来,云怀书的头猛然前伸,额头抵上常景棣的脑门。 那双猩红的眼往上翻,以这般诡异的姿势和常景棣对视。 嘴里喷出恶臭,一字一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常景棣,都要你死,到了如今还想置身事外吗?” 他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压根不是他平日的语气。 这种情况,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惊蛰大寒几人见状,骇然的上前拉开云怀书。 这一次,云怀书并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反扣压着。 眼神,却一瞬不瞬的锁定了常景棣,连带着那幅诡异的笑意。 等算卜子听到消息,被小满背着赶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天。”算卜子又惊又骇,下意识抬头看向夜空。 原本明亮的月色,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躲进了云层中,剩下零散的几颗星星。 算卜子抬手掐算,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王爷,淮山伥鬼术已成,我也没法办了,您找的高人什么时候能抵达?” 常景棣满脑子,都是云怀书说话时的样子和语气。 他总觉得那语气,有些像连珏。 听到算卜子的询问,常景棣回过神,道:“最迟明日一早,山涧道人就能抵达了。” “嗯。”算卜子环顾一周,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方便挪个地方吗?” 他看了眼算卜子的腿。 穿着衣裳,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不过今早听小满汇报过,算卜子腿上的黑色还在往上。 黑色爬到哪儿,哪儿就疼的不能自己。 常景棣叹了一声,先吩咐惊蛰安置其他人,后才对算卜子道:“您腿脚不好,我送您回去。” 背着算卜子的小满不是外人,半道上,算卜子就急不可耐,道:“王爷,这桩桩件件,分明都是冲着您来的。” “这淮山伥鬼术极为厉害,云怀书的反应足以说明,他被人给控制了,玉夫人她们目的明显,就是要逼您出手。”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只是皇上那边定要追究,晚意还在宫中,我实在是担心她。” “皇上本就忌惮我。”常景棣一笑:“云怀书闹这一通,也是给皇上递上处置我的把柄。” “这一出,也在晚意和我的意料中,您放心,我们有把握,您安心等山涧道人就是。” 第489章 人间炼狱 放心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如此情况,算卜子怎么会不担心。 身处宫中的云晚意,也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以自身命数违背天道,才给晚意重来的机会。 无论如何,算卜子也不会让云晚意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话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想进宫去陪晚意。” 常景棣眉心瞬间收拢:“师父,您现在的情况可谓是自身难保,如何去陪伴晚意?” “晚意在宫中不会有事,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她?” 算卜子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晚意命中有一个大劫,加上前几日血月出现的毫无征兆,我实在是……” 晚意这一大劫,也是因为她逆天重生,必须要经历的。 这些话,算卜子断然不会跟常景棣说。 常景棣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可是师父,您就算想进宫,以什么身份呢?” “常嬷嬷?太后已经成了活死人,这个身份断然不能近身。” “若是,我以玄医一脉仅存的传人身份呢?”算卜子抬眸,目光炯炯的和他对视。 “这个身份的分量,饶是皇上,也不可能不懂,我来代替晚意受苦,替她挡住所有的不怀好意!” 常景棣万万没想到,她们师徒二人的情分,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可能答应了:“师父,您也知道晚意视您为母亲,她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您。” “您这重身份,万不可重现天日,加上您被唤阴术影响,还是好生修养为好。” 算卜子还要再说,常景棣轻叹,道:“这样,最迟两日,若是晚意还没出来,我送您进宫,可好?” “好。”算卜子退了一步:“最迟两日,王爷金口玉言,断不可糊弄我这老婆子。” 镇北王府的事,还在不断继续。 不知道从哪儿泄露消息,说王府出了个吃活物的妖怪。 还有鼻子有眼,据说那怪物三头六臂八只眼,生吞活鸡活鸭眼都不眨。 传着传着,逐渐变成了镇北王在府上豢养了个妖怪,妄图用这妖物来对付皇上,谋夺皇位! 消息传到宫中,气的皇上口吐鲜血:“孤早就料到他有不臣之心,没想到连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 “豢养妖怪,常景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为何不直接杀进宫,要了孤的性命,也省的孤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皇上息怒。”莱公公在一旁好声劝着:“奴才愚见,镇北王断然没这胆子……” 话没说完,皇上就怒着打断:“你为何帮他说话,外边都传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皇上您想啊,若镇北王当真有这般歹心,岂会等到现在?”莱公公硬着头皮,道:“怕是有心人趁乱栽赃,离间您和王爷。” 皇上还要再说,密探潜入房外,声音低而急:“皇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说。”皇上隔着门,震怒道:“大半夜的,坏事一桩接着一桩,还不如昏睡着!” 密探顿了顿,依旧没进门,附在门边道:“王爷,根据属下们查到的消息,前朝余孽出现了。” “什么?”皇上惊得拍桌而起,急急发问:“前朝余孽?在哪儿?是不是和云晚意有关?!” “暂时没查到和镇北王妃有关。”密探小心翼翼,道:“只查到前朝余孽,盘踞在从前的泰和医馆。” “他们早就潜入上城,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不少事都是他们所做,比如后妃和太后娘娘的怪病。” 皇上回想起从前,悚然一惊:“你是说,他们早就出手了?!” “是。”密探犹豫着,道:“敢问皇上,接下来如何?” “那余孽,对外是什么身份?”皇上咬着牙问道。 密探回应道:“没什么特别的身份,人称玉夫人,真名应该是玉和。” 皇上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仔细回想也没什么头绪。 他烦躁的厉害,提高声音,吩咐道:“前朝余孽不是小事,派人前去抓捕,必要活捉这个玉夫人。” “另外,张贴告示悬赏关于玉夫人的事,知情者赏金千两!” 重利之下,必有大胆之人! 前朝的余孽,一个也不准存在! …… 寿宁宫偏殿漆黑一片,立秋处在黑暗中,汇报种种事情。 说到最后,疑惑道:“有一点很奇怪,您让奴婢把玉夫人的身份抖出去,奴婢这边刚安排好,玉夫人的身份已经先一步爆出了。” “王府因为云三少爷的事情乱的很,奴婢没来得及问王爷,会不会是王爷做的?” “不是。”他们并未谋划此事,云晚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若是猜的没错,多半是大祭司。” “大祭司不该知道玉夫人的身份啊!”立秋更是不安了:“不会还有别的势力吧?” “你以为这上城能容纳多少势力?”云晚意幽幽一笑:“端王张赫早就和咺引道长勾结,咺引道长不可能不知道玉夫人的身份。” “大祭司这一出是想逼玉夫人出面,皇上在乎前朝余孽,必和玉夫人一方厮杀到底。” 云晚意说到这,笑意逐渐收敛——就怕玉夫人狗急跳墙,会牵扯出她来。 还有她的生母连珏。 口口声声答应要把云怀书送回,人是回来了,可云怀书身中淮山伥鬼术。 今晚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镇北王府推在风口浪尖上。 连珏绝对不无辜! 甚至,她比玉夫人还要厉害。 同时云晚意越发好奇,她们二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竟然还没出现! 见云晚意沉默不语,立秋试探道:“王妃,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玉夫人和帝氏有各自的主意,不约而同想把王爷和我当做马前卒。” “我们这时候有动静,恰好正中他们的下怀,我现在只是担心师父的安危,你回去看到师父了吗,她的腿如何了?” 立秋一顿,犹豫着道:“奴婢没有看常嬷嬷,但奴婢问了问,常嬷嬷的腿疾再度严重了。” “嘶。”云晚意愁绪更浓:“怎么会这样呢,师父的茅术虽然不算很厉害,可普通的也能对付。” “居然一点用都没有,还在持续恶化,明显不对啊,这咺引道长比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你回去问问山涧道人什么时候到,实在不行,我去找咺引道长!” 第二日一早。 皇宫传出两道旨意。 其一是镇北王深陷旋涡,查清楚之前整个王府禁足,不能外出。 其二是关于前朝余孽玉夫人玉和,悬赏千金征集消息,势必要活捉她! 前者算在玉夫人的掌握中。 可后者,让人措手不及。 玉夫人气的狠狠砸了手中茶杯:“我的身份,怎么可能泄露,难道是云晚意那小贱人?!” 连珏虽然对云晚意没什么感情,听到别人这般称呼她,还是蹙了蹙眉:“云晚意也是所谓前朝余孽,断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唯一的可能,是帝氏的人……” 话没说完,玉夫人就急急道:“不可能,我的身份没其他人知晓,一定是云晚意!” “哼,你当那咺引道长和张赫是死的?”连珏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与其在这狂怒猜测,还是早些想如何应对吧。” “重金悬赏,你接触过的人都可能出卖你,这泰和医馆是住不得了,早些离开为好。” 她们前几日假意出城回了尘赣县,完全是为掩人耳目,当晚就乔装打扮回到了泰和医馆。 连珏话音落下,红泪忽然没经通报闯入房间,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外边来了很多官兵。” “前前后后把泰和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咱们如那瓮中鳖,只怕要被人活捉了。” 玉夫人脸色大变,疾步走到窗前。 果然,重甲之兵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在围绕着泰和医馆布阵! 没想到啊,他们昨晚才谋算,今日就成了靶子! “这么快?”玉夫人勉强稳住心神,朝连珏看去:“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撤?”连珏也看了眼,道:“你以为我们是神仙,能隐身飞出去?” “那怎么办?”玉夫人咬着牙,道:“明明帝氏更有问题,居然先对我们下手!” 相比之下,连珏沉稳很多,冷笑道:“既然帝氏把机会让给我们,那就别辜负他们。” 玉夫人诧异的回头:“你什么意思?” “帝氏一开始,就和我们打了一样的主意。”连珏冷静的分析,道:“不过,他们还出手,把我们当做搅乱浑水的挡箭牌罢了。” “既是如此,启动先前的布局吧。” “我们都被包围了,还怎么启动。”玉夫人烦躁不安,道:“要是再搞砸了,我也就完了。” “哼,不到最后说这些个丧气话做什么?”连珏不慌不忙,拿出准备好的信号弹朝窗外一伸。 随着紫色烟雾升空,还有一声巨响。 紧跟着这一声后,城中各处都发出了同样的响声。 为首的官兵忽然觉出不对劲:“不好,他们在寻帮助,快,攻进去!” 官兵一拥而上。 此时的玉夫人和连珏,早在发出信号后,躲进了后院的地下暗室。 官兵进来,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婢子和小厮外,压根没寻到人。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那生巨响恍如某种信号,引得不少正常人发狂暴走。 模样和云怀书如出一辙,不,比起云怀书更为疯狂。 云怀书到目前为止只是对鸡鸭下手,可那些人,遇到其他人就撕打啃咬,不管对方是男女老少。 一时间,城中死伤无数,乱做一团,如同人间炼狱! 第490章 等到山涧道人 城中哀嚎呻吟惨叫不断,奉命前去泰和医馆的官兵们,不得不先退出来,出去维持大街小巷的秩序。 好在天气反常的暑热,外出的百姓不算多,很多都是关起门在家发疯的。 城中的动静,很快传到了镇北王府。 其实不需要传,云怀书也发狂了,两指粗的铁链子被他拉的哐哐作响。 铁链的另一头,绕在客院的石柱子上,若非如此,云怀书早就凭着蛮力挣脱了。 常景棣过去查看情况时,云怀书完全失去神智,狂如野兽一样嘶吼着,直直朝他扑来。 云怀瑾胳膊沁着血迹,焦灼的上前,道:“王爷,怀书是彻底疯了,不久前那些响动,似是什么暗号。” “原本还在沉睡的怀书,被那炮声惊醒,忽然就成了这般德行……” 常景棣盯着云怀书,没有说话。 大寒接过话,小心翼翼道:“云大少爷,并非三少爷如此,外边也有不少百姓发狂发疯,比三少爷还可怕。” “什么意思?”云怀瑾今日没有外出,只听到外头的响动,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一头雾水道:“外边的人也是如此?” “不是说,怀书所中,乃是淮山伥鬼书吗,难道外边发狂的百姓,都是中的这劳什子邪术?” 常景棣抿着嘴,神色越发凌冽。 他所担心,正是云怀瑾所言。 云怀书是被淮山伥鬼书所控制,在府上拘着,夜半吃活鸡活鸭,如同野兽。 可外边的人呢,这么久以来,并未听到有人去官衙报案,也没听到各大医馆传出丁点儿消息。 由此可见,外边那些个发狂的百姓,极有可能仅仅是被响动声音勾的如此,平日并没有异常。 那,会是淮山伥鬼书吗? “这可怎么办?”云怀瑾略显狂躁:“怀书身子尚未恢复,由王府侍卫看管,尚且如此。” “外头疯了的百姓呢,被那些百姓所伤的人,又该如何,这,这上城,莫不是要成为人间炼狱?” “暂且按兵不动。”常景棣收回心思,道:“山涧道人马上抵达,这种巫术邪术,并非我们能搞定的。” “我是担心……”云怀瑾犹豫着,道:“有人借您被禁足的时机,想要颠覆这北荣!” 常景棣薄唇紧抿,良久才道:“摆明就是你猜想的这般,云怀书是在玉夫人那边中的淮山伥鬼术。” “恰好今日是皇上下令围剿泰和医馆,活捉玉夫人的日子,第一声响动,也出自泰和医馆。” “不用想,这城中种种动静,必然是玉夫人闹出来的,她是前朝百里氏的余孽,北荣建朝百余年,百里氏还没死心。” “这百余年来,北荣并未传出前朝欲孽的事,他们蛰伏多年,为的是什么,不用多言,形势严峻,你近来少出去。” “是。”云怀瑾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宫中如何了,晚意一个人在那……” 话没说完,惊蛰匆匆进来,迫不及待的通报道:“爷,好消息,山涧道人来了!” 常景棣顾不得云怀瑾两兄弟了,赶紧迎出去:“快,把人引到正厅接见!” 云怀瑾想跟着去,奈何云怀书这边需要人看管。 常景棣腿长,步子迈的极大,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前厅,一眼就看到了白须白发的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不愧是有名的修道之人,周身气度沉静,嘴角带着从容的笑意,儒雅又和煦。 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模样,身子却十分板正,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还有一把古朴的长剑。 见到常景棣,山涧道人行了个道家礼法:“常小友,多年不见,你似乎苦尽甘来了。” “借道人吉言。”常景棣回以道礼,引着山涧道人入座,并未寒暄,直奔主题:“此番不得已,必须要打扰道人您,还望您海涵。” “唉,血月出,天道乱,人间沧桑,山河崩裂。”山涧道人敛了笑意,沉声道:“实在没想到,有人敢逆天而为。” 常景棣听到这话,神色猛然一变:“道人的意思,如今种种,包括天象,都是人为作祟?” 山涧道人捋了捋白胡子,锁着眉心,道:“正是如此,有人用逆天之法,催动星宿变化,生生改了原本的星阵。” “这,怎么可能呢?”常景棣只觉得匪夷所思:“星宿都能更改?!” “当然,我们修道之人,最后都想超脱凡尘,凡尘之上,还有天道。”山涧道人无意多解释这些,话锋一转,道。 “方才一路而来,我已经看到城中的惨状,利用无辜百姓的性命,真是可耻该诛!” “说起这个。”常景棣想到客院住着的云怀书,低声道:“我府上也有一人,所中之术乃淮山伥鬼术。” “他是最先出现异常的,外边的人没有异常忽然狂躁伤人,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淮山伥鬼术一般?” “外边百姓身上,可不是什么淮山伥鬼术。”山涧道人想了想,道:“王爷先引着我去瞧瞧府上的人吧。” 常景棣赶紧起身,带着山涧道人去往后院。 越靠近后院,山涧道人脸色越是沉重,原本背在后面的手,飞快的掐算着。 常景棣察觉到不对劲,脚步放慢,盯着山涧道人的手:“道人,可有不对?” “是不对。”山涧道人从怀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也不知道他默念了什么,那符纸无火自燃,直直飘向另一个方向。 山涧道人脸色越发难看:“王爷,敢问这方向住了什么人?” 常景棣略为一想,回答道:“是我夫人的师父。” “怎会如此阴邪?”山涧道人神色凝重:“王妃的师父是什么身份?” “这……”常景棣顿了顿,不想说算卜子的身份,却又不想隐瞒山涧道人。 看常景棣实在为难,山涧道人也没勉强,只道:“比起王爷口中那中了淮山伥鬼术的人,我以为,咱们还是先去这方向瞧瞧为好。” “邪气和阴气如此浓郁,王妃的师父更加危险!” 常景棣猛然想到算卜子所中的唤阴术,赶紧把事情完全告知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听的连连摇头,尤其是听到处理的办法,直接打断道:“王妃的师父,肯定不懂道术。” “她能认出唤阴术,却不知道如何化解,所做种种压根不是在散阴邪,而是聚阴,王爷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不适?” 常景棣一顿:“不适?” “对,身子,亦或者是王府。”山涧道人深吸一口气,道:“阴气邪气越来越浓,王府虽有王爷征战沙场的煞气和正气,却也会被影响。” “比如,王爷近来有没有觉得暑热缓解了,或者是无端脊背发凉?” 这么一说,常景棣恍然:“是有,昨儿晚上,我还在和小厮说起最近冰盆子起了作用,屋内凉快了些。” “这暑热的天气,原也不正常。”山涧道人了然,道:“王爷说的凉快,正是这些阴气。” “王妃师父腿上的黑气继续往上,就是最好的说明,阴气越来越多,以她为容器。” “而且,这下阵之人,还能通过留在她身上的阴气,知晓她附近的动静。” 常景棣更是诧异:“也就是说,我们最近所说所做,都在别人的掌控中?” “对。”山涧道人沉声道:“或许,连我的到来,那人也知晓,必然会想应对之法,要尽快解决这唤阴术才是。” 常景棣实在是没料到,这唤阴术如此厉害。 玄医玄医,算卜子一脉既能行医制毒,也通玄门之道,竟完全没法化解! 算卜子的腿,一日比一日严重。 今早开始,小满已经不敢碰她了,她腿上的黑色,从脚踝小腿大腿往上,已然到了腰间! 小满也没法子下手去背,碰上算卜子的双腿便是冰凉刺骨不说,稍微触上,算卜子就痛的浑身发抖。 外边的动静,算卜子能听到,却也无可奈何。 正踌躇时,常景棣带着山涧道人来了。 算卜子屋内只放了很小一个冰盆子,却比放了好几个冰盆子的房间要冷很多。 山涧道人进门,脸色已然黑的如锅底一般:“看来,阴气比想象的还要重!” 常景棣不敢耽搁,赶紧互相引荐介绍。 听到山涧道人的名号,算卜子顿了顿,才维持着淡然,道:“有劳道人。” “嬷嬷客气。”山涧道人只以为算卜子是个寻常嬷嬷,约莫是教了王妃些东西,所以尊一声师父。 他感慨道:“唤阴术很熬人的,嬷嬷坚强,疼痛难忍还能保持仪态,叫人钦佩。” 算卜子神色暗了暗,勉强一笑:“吃了些药丸罢了。” 见她实在是难忍,常景棣赶紧道:“道人,嬷嬷这般情况,能化解吗?” “能。”山涧道人正色,道:“这唤阴术的确阴狠,对方以魂魄献祭,得阴门鬼物相助。” 说到这,他面上浮出些疑惑:“不过,按照王爷说得时间来看,这位嬷嬷早就该死了才对。” “可现在只是腰腹以下被侵染,有些说不过去。” 常景棣疑惑道:“会不会是师父用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 “不对。”山涧道人摇头,道:“我之前就说过,那些个驱邪之物,只对寻常阴物起作用。” “这情况,更像是有别的东西护着,阴气虽重,也保住了一条命。” 听到这,算卜子后知后觉,拿出云晚意给的香囊,道:“是不是这里面的东西?” 香囊中,有一张画满符咒的纸。 此外,还有一尊玉雕刻而成观音相。 很小一尊,留了小孔,能穿挂在脖子上。 “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山涧道人拿着那张符纸,咋咋道:“镇阴符,能画这种符咒的人,必是高人啊!” “还有这尊小观音,是开过光的,也有驱邪的作用。” 云晚意给算卜子后,算卜子贴身佩戴,却并未拿出来看过。 也不知道云晚意从哪儿弄来的镇阴符。 常景棣只觉得那香囊眼熟,浑没在意,问山涧道人道:“师父身中的唤阴术要如何解?” “我来解决。”山涧道人没有明说,只道:“王爷不是说,客院还有个发了狂的人吗,王爷先去那边。” “王妃师父这边有我在,不会有事,等稳住了这边,我再去处理。” 常景棣分不了身,唤阴术他一点儿也不懂,交给山涧道人也好。 他还得赶去看云怀书。 虽然云晚意和云怀书的感情一直不好,兄妹间很是淡薄,可到底云怀书是为了云晚意才变成这样。 常景棣一走,屋内陡然之间空了。 算卜子微闭着眼,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别的原因。 山涧道人自顾的卸下包袱,叮叮当当的往外拿东西,一边还吩咐小满去准备他要的童子公鸡的冠上血…… 等要做法时,山涧道人让小满出去守着。 屋内没了旁人,山涧道人这才将目光转向双眼紧闭的算卜子:“一别多年,你竟是真如从前所言,不想再见到我?” 第491章 自乱阵脚 算卜子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 她现在是常嬷嬷的身份,按理说,山涧道人不该认出她才对! 算卜子眼底是浓郁的震惊。 山涧道人自嘲一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还是你教我的,一个人的容颜能改,身长能改,甚至说话的口音乃至眼神,都能更改。” “唯独不能改的是那人原有的气味,你我也算相处几年,彼此的气息更如刻如骨髓,我怎么会忘记?” 算卜子侧头,看向头发全白的山涧道人:“认出来也是故人无话,多年前就注定了。”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能重逢,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有什么不可能的?”山涧道人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只可惜,你隐藏的太好了。” “当年纵使我年轻不对,你也有你的抱负,或许,你说的很对,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我要背道而驰。” 从前种种从脑海中闪过,算卜子忍住心中苦楚,道:“分开也不一定有错,看你如今,似乎已经成了高人。” “我或许真的寻到……”山涧道人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小满的声音:“道人,您在和奴婢说话吗,有什么需要?” 山涧道人一顿,将后面的话,完全咽下去,朝外道:“没什么,我在跟嬷嬷说话。” “好,您还缺什么,尽管吩咐。”小满高声道:“奴婢就守在外边。” 被小满打断后,两人再度陷入了安静中。 山涧道人继续做法。 当挽起算卜子的裤腿,看到她全黑发臭的腿时,情绪不免还是出现了裂缝:“你认出唤阴术,也该知道其歹毒。” “为何把自己置于危险,你师门的大仇报了吗?” 算卜子一顿:“咺引道长之前没那般厉害,我实在没想到他能豁出自己。” “唉。”山涧道人知道算卜子的性子,沉声道:“这一次,好在是镇北王认识我,我又恰好在这附近。” “否则再迟两日,黑气入脑,神仙也束手无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念着以自己为主?” 算卜子再度闭上眼,不说话了。 两人是旧相识,还是有一段无疾而终感情的旧相识,分开不算难看,却也不怎么体面。 气氛陷入沉默,山涧道人顾着解开唤阴术,也没继续往下说。 宫外的种种,已然传到了宫中。 皇上气的脑袋发懵,急火攻心昏倒在勤政殿内。 莱公公紧急叫人请了云晚意过去,施针后,皇上总算清醒。 只是心头依旧郁结:“百姓怎么忽然发狂,控制住了吗?” “暂时控制住了。”莱公公小心翼翼的汇报,道:“只是,伤者很多,且大夫说这情况还可能发生。” “先是天气莫名其妙的暑热,再是百姓发狂,难道真是天要亡国?”皇上身心俱疲,揉着眉心道:“叫六皇子来。” “是。”莱公公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头道:“皇上,辅国公请求见您,还说……” 说到这,他瞥了眼一旁还在收拾药箱的云晚意,打住了话锋。 如今,镇北王府全部禁足,深陷在谋反和妖物的风波中。 辅国公乃是先帝老臣,和连慒一样是几代元老,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上奏早些处置镇北王,以免镇北王反扑。 皇上何尝不想,可目前只有流言和弹劾的折子,实证是一个也没找到。 况且流言一天一个样儿,镇北王府沉得住气,闭门谢客,谨遵安排,镇北王妃又在宫中侍疾,是一丝错儿也挑不出来。 皇上还能平白无故的把人抄家斩首? 他常景棣又不是寻常臣子,而是战功赫赫的亲王,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 皇上越想,越是心烦:“让辅国公回去吧,孤知晓该如何做。” 目光扫到一旁的沉默不语恍如不在的云晚意,又提点道:“镇北王妃,太后那边还要你多照拂,别为镇北王府的事分心。” 云晚意收拾好药箱,垂眸道:“臣妇知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后妃娘娘们侍疾,以全孝道,很是妥帖。” 提及皇后,皇上脸色再度变了变,这一次,他到底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云晚意出去。 看到人影消失,皇上沉声问莱公公:“林逸那边还没消息吗,一个莫须有的预言罢了,只需要提供个罪名。” “尚未。”莱公公低头,小声道:“最近天象异常,林监主和司天监一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便是有个名头,也需要好好斟酌,并非随便能糊弄的,且那镇北王妃还懂天象……” “罢了罢了。”皇上忧心之下,只觉得心口疼的发紧:“拿药来吧!” …… 回到寿宁宫,立秋立刻关起门,道:“皇上是当真不避您了,想对付王爷和咱们王府。” 云晚意扯了扯嘴角,笑道:“皇上自乱阵脚,显然是穷途末路,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流言不能伤及半分。” “就是不知道百姓那边如何了,玉夫人出的是杀招,不仅是流言这么简单。” 入夜,殿内还是暑热。 云晚意住的位置是西晒,房中的冰盆子似乎起不了作用。 她穿着单衣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书。 窗户发出一声轻响,旋即,门外传来她和常景棣约好的暗号。 云晚意赶紧披了件衣裳,起身开窗。 窗外,果然是常景棣。 一身黑衣,仿佛融入夜色,偏那张脸白皙。 “王爷可真是冒险。”云晚意伸手拉着他翻进窗户,低声嗔道:“如今皇上,大祭司,玉夫人三方势力鼎立,都想以王爷开刀。” “镇北王府被诸多人盯着,您还敢深夜入宫,也不怕被人知道!” “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厉害。”常景棣拿出后厨专门给云晚意做的甜点,话里带着不自觉的骄傲。 “他们无法拿住我的,再说了,皇上变相囚着我的娘子,还不准我来相会了,那王母娘娘还让董永七仙女鹊桥相会呢!” 说着,他探头在云晚意颈间嗅了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道你不想我?” 他的气息便在耳边,云晚意脸红心跳,点头道:“当然想的,只是先苦后甜,一时不见能忍得住,哪像王爷,用这些甜话来哄我。” “岂是哄你。”常景棣捏了一块栗子糕给云晚意:“处理完事情就巴巴儿来看你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云晚意没接那栗子糕,只惊喜道:“是不是师父的事?” “嗯,山涧道人来了。”常景棣没卖关子,直接宣布好事:“师父所中的唤阴术已经解开了。” “只是山涧道人耗太多精力,今日无法给云怀书看,修养一夜,明早云怀书定也能脱离危险。” 他说话间,将那块栗子糕送到她嘴边。 云晚意听到好消息,喜不自胜,就着他的手尝了尝栗子糕。 的确是熟悉的味道,不算很甜,却带着栗子独有的香味。 吃了一整块栗子糕,云晚意再度问道:“听说外边不少人发狂,百姓遭难,恐怕玉夫人要真的出手了。” “她想从王爷这儿打开缺口,王爷切莫小心。” “我当然知道。”常景棣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又拿走她嘴边残留栗子糕碎渣,道:“你别操心这么多。” “在宫中尽管好吃好睡,外边的事有你的夫君呢。” “是是是。”云晚意主动凑上去,吻在他的嘴边。 这还得了,她想撤离已经来不及了。 常景棣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她的动作。 她嘴里是清甜的栗子香味,常景棣索取着,恨不得把缺失的这些天,全部找补回来…… 第494章 找到破绽 云怀书已经彻底癫狂了。 完全不认人,竟在囚了大半夜后,对云怀瑾伸出了手! 好在是常景棣和山涧道人及时赶到。 云怀书的手即将挨到云怀瑾的那顺瞬间,云怀瑾被常景棣拉开了。 云怀书抓不到人,气急败坏的狂吼,带动铁链一阵哗啦哗啦。 “王爷。”云怀瑾还在惊骇中,气息不稳,颤抖着声音:“多谢王爷及时出手。” “累了就换人来守着,何必为难自己。”常景棣蹙着眉,看了眼云怀瑾眼下的乌青,道: “若是本王和道长没赶到,你现在怕已经成为云怀书手下亡魂了。” “别人我不放心。”云怀瑾低着头,道:“我们兄妹四人已经死了一个了,其他人不能再有事。” “这一夜,怀书也算安分,不知道早间为何……” 云怀瑾说不下去了,声音带着哽咽。 “好了。”常景棣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身介绍道:“这位是山涧道人,专是对付这些邪术的。” “云怀书不会有事,晚意更不会出事,你别这般丧气。” 云怀瑾点点头,打起精神对山涧道人行礼:“我弟弟就拜托道人您了。” “客气。”山涧道人没多寒暄,直接看向一旁的云怀书。 云怀书双目赤红,神色诡异,一眼看去就不是正常人的状态。 他没抓到人,处在绝对的愤怒中,不住的挥舞着双手。 那手也不正常,弯曲成为动物爪子的模样,似要把人生生撕开! 山涧道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又起手掐算。 他不说话之前,常景棣和云怀瑾不好说话。 “真是奇怪。”山涧道人掐算过后,眉心蹙的能夹死蚊子:“王爷此前说,云三少爷所中乃是淮山伥鬼术。” “从他的行为来看,也的确像淮山伥鬼术,但我掐算出来,却又和淮山伥鬼术相悖。” 常景棣被这一番话绕的糊涂,想了想问道:“道长的意思,云怀书中的不是仅仅是淮山伥鬼术?” 山涧道人面色发沉,点点头,道:“不排除是淮山伥鬼术,被人改过,效果更甚!” 常景棣敛了神色,沉声问道:“可以解开吗?” “应该没问题。”山涧道人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放下包袱翻翻找找,同时毫不客气的吩咐道:“王爷,我还需要些东西。” “道长只管说。”常景棣赶紧应道。 “百年柳木。”山涧道人一样样的要求:“纯黑狗血,混合童子冠上血,还要十字路口的一捧土……” “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我立刻派人去寻。”常景棣顿了顿,道:“这百年柳木的确不好找,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山涧道人看了眼毫无神智的云怀书,沉声道:“他等不得了,这等邪术极为伤身,耽误一分,解开邪术他也会损伤脑子,变得痴傻。” “百年柳木最好,找不到的话,王爷府上该有很多金丝楠木,就是浪费了些,效果也差一点,能代替。” “好。”常景棣立刻让惊蛰去办。 山涧道人手中没闲着,折腾一番,很快摆好了祭坛。 云怀瑾脑子混混沌沌,靠在廊下等待。 “你这幅样子,不等云怀书身上的邪术解开,就先倒下了。”常景棣叹了一声,道:“先回去休息。” “若是这边有好消息,我再通知你。” 云怀瑾却不肯走:“没能救下云怀瑜,我已经很自责了,我不想再看到怀书离开……” “你在这,也改变不了什么。”常景棣毫不客气,道:“晚意就你们两个兄长,云怀书已经成了这般,你再倒下,她更难过。” 第495章 玉夫人的挑衅 这个戏园子所在的位置,并不算繁华。 时间尚早,不到中午,戏园子没有开园,周围也没能见到几个人影。 但那戏楼建造的很豪华,三层楼高,在周围的宅子中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真怪。”惊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人家的戏园子都在最热闹的位置,人来人往的,看戏的人会增多。” “他们倒好,专挑这偏僻的位置,若不是专门来看戏,谁会上这儿来?” 常景棣和山涧道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明摆着的,这位置有猫腻! 谷雨顺势道:“咱们爷猜想城中发狂的人,都是在这听过戏的,说明戏园子有蹊跷。” “既是如此,他开在闹市,岂不是容易被人察觉?” “先进去瞧瞧吧。”大寒戒备的挡在几人身前:“还没抓到玉夫人,保不齐这儿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戏园子的门,从里面锁着。 大寒身先士卒,暴力把门撞开。 戏园内静悄悄的,居然空无一人! 戏台子还搭着,布景诡异黑暗,带着阴森。 从戏台上摆放的道具布景来看,下午还得接着演,不像是人去楼空的样子。 大寒和谷雨分别带着一行人搜楼,常景棣则是和山涧道人一起在院中查看。 院子不大不小,能容纳百八十人。 山涧道人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了——围绕院子的柱子上,雕刻着不少骷髅头。 还是有规律的,从第一根柱子数过去,足有十八根柱子。 每根柱子上,雕刻的骷髅头又不一样。 山涧道人看了眼台上的背景,眯着眼道:“这儿惯唱的戏,该是酆都鬼城十八殿阎罗王。” “十八根柱子上雕刻的,也该是十八殿阎罗神像,却被人换成了怨气十足的鬼骷髅。” “如王爷之前猜测,这里便是邪术阵法所在!” 看戏的百姓在这停留,喝了戏园提供的东西,邪术入体。 泰和医馆中的信号,勾起邪术生效,这才导致城中百姓发狂伤人! “道长,这里的邪术阵法是什么,您能看出来吗?”常景棣环顾四周,只看到那些骷髅头和道具,看不出别的异常所在! 山涧道人拿着罗盘,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倒是上了三楼的大寒,在一片沉默中惊呼道:“爷,这边有人!”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 大寒手中抓着一个身穿戏服,脸上画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人。 “带下来。”常景棣眯着眼,道:“剩下的人继续搜查,除了找人,还得看这楼内有无机关。” 人很快被大寒提溜下来了。 面对常景棣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人吓得两股战战:“官,官爷,小人什么也没做,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是镇北王。”大寒怒声道:“有什么直接说,莫等王爷逼供!” 那人闻言,恐慌更甚,双膝不自觉的弯曲跪在地上:“镇北王殿下,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这些个没用的。”大寒踢了那人一脚:“你面上画的跟个鬼似的,戏园子布置又诡异,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赶紧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去哪儿了?!” 那人颤抖着伏在地上,道:“小人说得都是真的,今儿下午就要开唱新戏,小人昨儿饮酒过多,今早起来的晚。” “小人起来就不见其他人了,还以为他们搬东西去了,担心被班主训斥,所以打算上好了戏妆再下去。” “谁知道刚画好面上的妆容,刚换好衣裳,就听大门碰碰巨响,再后来,便是您几位鱼贯而入,抄家似的。” “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句句属实!” 这一番话,听上去真假难辨。 大寒凑近了那人,稍后又退开几步,去常景棣跟前汇报:“爷,人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继续往下问。”常景棣可不相信这人的话:“戏班子里的人就算撤走,也不可能留下人。” “保不齐这人,就是玉夫人给的挑衅!” 大寒赶紧继续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班主是谁,戏园子为何在这般偏僻的地方。” “另外,你刚才说的搬东西又是什么,赶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别跟拉不出来似的。” 那人伏在地上,惶恐不安,声音抖的更是厉害:“小人名叫何春子,自小被卖入戏班,戏班班主叫刘卫东。” “咱们所在的戏园子,是刘班主的主宅,刘班主少年离家,后来挣了银子回来翻修主宅,索性把戏班子也就定在这儿了。” “刚才说的搬东西,您也瞧着了,这戏园子里很多东西都太骇人,只唱酆都鬼王的戏份,很多人不敢来。” “刘班主决定换一换风格,命人去采购了装修所需,今日到货,戏班子里的人都要出去卸货。” 又是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常景棣紧蹙着眉心,转向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眉心比他蹙的更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仔细掐算着。 “如何?”常景棣轻声问道。 山涧道人的目光上移,和常景棣对视着,轻轻摇头:“不对,如王爷所言,整个戏班子都是邪阵。” “这里,就该是那玉夫人的老巢!” 常景棣想到尘赣县的一切,按理说,那瀑布后的玉楼,才是玉夫人的大本营。 怎么这城西还有一处? “真乃狡兔三窟。”常景棣沉声道:“能否辨别方位?” 山涧道人摇头:“这里除了邪术阵法,还有别的阵法,复杂至极,能打开也要费一番功夫。” “已经打草惊蛇了,等我寻到门道,恐怕里面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还是得从此人身上下手。” 常景棣缓缓眯起眼。 大寒也不啰嗦,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身上:“王爷在此,你还敢隐瞒做戏,不要命了吗?” 那人终于不再是伏在地上了。 只见他缓缓抬头,看向几人,露出一个和云怀书一样诡异的笑容。 配合着他面上的鬼妆,涂满红色的嘴唇,似要一口将人吞下去! 他张大嘴无声的笑着! “小心!”常景棣觉察不对,护着山涧道人的同时,拉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大寒。 几人退出去的一刹那,那人口中竟然喷出一股浓黑的东西,落在地上,登时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简直不敢想,这玩意落在身上,估计能灼烧的看到森森白骨! 要不是常景棣眼疾手快,大寒就遭殃了。 “我的天啊!”大寒捂着鼻子,连连干呕:“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们还是轻敌了。”常景棣脸色铁青,盯着地上的东西,又戒备的看着那人:“玉夫人猜到我们会来。” “留下这么个玩意儿,能糊弄便是糊弄,糊弄不过去,就用这手段!” 好在那人喷过黑臭的东西后,就软在地上没了威胁。 山涧道人脸色亦好不到哪儿去:“这里的阵法,和淮山伥鬼术毫不相干,若是我没看错,是消失很久的茅山摄魂阵!” 第496章 殿前发难 山涧道人说的名字,谁也没有听过。 常景棣眯着眼,余光盯着地上的黢黑的一坨,道:“道长说的茅山摄魂术又是什么?” “这个,难道和淮山伥鬼术无关?” 山涧道人面色不虞,拢着一层阴霾:“茅山是道教名山,相传当年道家至尊便是在这得道。” “也因此,茅山道术在整个道教都是数一数二的,茅山所出的道士全为正道,光明磊落。” “不过,正道也会出败类,相传当年茅山有个师弟,妄想通过道术永生,一己之力创造了茅山摄魂术。” “这是绝对的邪术,因此邪术丧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茅山差点因此名声尽毁。” “后来那邪道被逐出茅山,处以极刑,茅山摄魂术被永久封存,再无机会现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又有了消息!” 惊蛰听的目瞪口呆,同时又十分好奇:“道人,按照您所言,这东西连同那邪道消失多年。” “您为何能认出来,会不会又弄错了?” 山涧道人苦笑道:“每个拜入道家的人,必要知晓这些,师门为了警戒后人,也会将这些个东西说与我们听。” “当年我山门师祖曾参与对付那邪道,也曾见识过茅山摄魂术的厉害,回来后曾编撰成书。” “我看过记载,和现在的情况都对的上,只有这一个可能。” 大寒接过话,道:“所以当年那邪术没有消失?” “如师门记载的册子一样。”常景棣眯着眼,道:“茅山摄魂术的确厉害,所以有人私心藏起来了。” “过了这么多年,再度重现天日,残害无辜!” 山涧道人也以为如此:“王爷猜想没错,的确如此。” “那您的师祖可记载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邪术?”谷雨凑上前,道:“看这情形,普通人没法子啊!” “有。”山涧道人虽然说有,可神色并未放松:“只是代价很大,需要从长计议。” “只要道人需要,我们一定配合。”常景棣赶紧道:“您需要些什么?” “回去再说。”山涧道人顿了顿,环顾四周,道:“这里是留不得了。” “我准备符纸和阵法,必须要把这里烧毁。” 常景棣吩咐谷雨带人配合。 一波事还没完成,朝中又生了事端。 以徐腾为首的几个官员,早朝时候上奏,说镇北王妃在宫中侍疾许久,外边传言猜测越甚。 传言是皇上故意将人囚禁,用来制衡镇北王,镇北王妃在宫中很不好过。 半真半假,竟然还传出太后是皇后带着后妃们侍疾,压根用不上镇北王妃。 这一点,更加坐实前一则传言。 皇上忙的焦头烂额,又不好直接放了云晚意,烦躁的厉害。 偏偏此时,端王张赫打着看望太后的旗号进宫了。 皇上避而未见,张赫直接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里里外外,都被皇后找借口,换上了她的心腹,张赫明面上是看望太后,实则是见了住在偏殿的云晚意。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宫女们只瞧见张赫出寿宁宫时候,笑意十分灿烂。 张赫离开不久,镇北王妃的贴身婢子也出了宫…… 次日,皇上召集群臣,装备商议最近出现的好几桩棘手事。 而自打进上城后,从未见面见过皇上的张赫,无召自来,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是时隔多年后,远离上城的张赫,再一次见到皇上。 看到张赫的那瞬间,皇上的脸顿时沉了。 本就烦躁的心更是躁动不安,说话完全没过脑子,直接怒道:“藩王无召不得进宫,孤今日召集群臣,有要事相商。” “端王不请自来,这是公然和孤叫板了?” 张赫坐在轮椅上看着上位的人,不卑不亢,连眼底的恨意也隐藏的很好:“臣离开上城多年,从未回上城给皇上请安。” “听闻皇上病重,臣心中甚是挂念,拖着残疾的腿跋涉千里,让皇上误会,是臣的不对了。” 话说的圆满,姿态又谦卑恭敬。 皇上再愤怒,也不得不按耐住火气:“难为你一片忠心,是孤误会了。” “只是你别了上城多年,朝中事务皆不清楚,还是先退下吧,等孤下朝后再行召见。” 张赫闻言,并未退下,反带着幽幽笑意:“皇上,臣来上城还有一事,恰好今日众臣都在。” “臣想着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一并说了吧,臣自打失去双腿后,不便于行,来回也是折腾。” 皇上本想着拒绝,张赫句句都是腿伤,要真不让他说,朝臣必要心有怨怼,认为他对有功的忠臣卸磨杀驴。 此时的皇上,拿不准张赫这幅态度,到底要说什么。 就如吃了一口苍蝇,恶心难受,咽不咽下去都由不得他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有什么赶紧说吧,别耽误正经事。” 张赫坐在轮椅上,拱了拱手后转动轮椅,面向诸多朝臣:“本王当年不慎,受了重伤失去双腿,只侥幸保住这条命。” “回城后又碰上有孕的夫人惨死,本王万念俱灰,若非皇上恩德,赏赐异姓王的封号,还给了封地,本王早就一死了之了。” “本王对皇上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这些年来,本王无时无刻不在为皇上和北荣祈福,但愿皇上江山永存……” 全是好话,照理说,皇上听着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可,皇上只觉得心头发毛,眼皮跳的厉害,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张赫,该不会要借机生事吧? 也不应该啊,这些年张赫在封地本本分分,探子多方汇报,都是他对皇上的歌颂和感激。 再说,张赫正要生乱,大可趁皇上昏迷的期间,没必要在现在闹上朝堂。 皇上几番思量,想着没必要节外生枝。 继续往下听也是不可能的,皇上压下心头的异常,打断道:“你为北荣受伤,封赏也是应该的。” “能感恩已经很好了,难为你跋涉来看望孤和太后,这份恩德也是你应得的。” 张赫抬眸,视线和皇上相对,嘴角缓缓勾出明显嘲讽的弧度。 “事情若真是这样,臣定要将这份感恩带入墓穴。”张赫深吸一口气,视线错开,朝着众臣道:“可,错就错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得十分古怪。 彼此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独徐腾不怕死,在沉默中疑惑道:“端王这话什么意思,你长篇大论,不都是在歌颂皇上恩德?” “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可不像是对皇上尊敬!” “对,就如徐大人想的那般!”张赫脸色猛然一沉,手直接指向高位上的皇上:“本王后来才知道。” “本王所遭受的一切都拜皇上所赐,是皇上害得本王成为废人,是皇上杀了臣的夫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哦,不对,本王还说错了一件事,夫人腹中没来得及见到天日的孩子,并非本王的血脉,而是这位高高在上,被本王敬仰多年的皇上的!” 朝堂上的人,只恨不得自己的耳朵的聋的,眼睛是瞎的! 这等事情,岂是他们能知道的? 也不能搅合啊! 龙椅上的皇上早就弹了起来,手在面前的桌案上重重拍着:“大胆,大胆东西,竟然如此污蔑孤王。” “护卫呢,护卫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这满口胡言,不尊孤王的逆贼给拿下?” 第498章 腻腻歪歪 烈日当空,气温依旧高的厉害,这还只是三月中下旬,谁也不知道这见鬼的天气,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云晚意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番,匆匆往外走。 生怕走得慢了,皇帝清醒,又要收回六皇子的决定。 暑热的厉害,立秋一手撑伞一手打扇,还是无法缓解烦躁的热气。 云晚意刚走出宫门,就瞧见了常景棣。 他靠在马车上,并未撑伞。 烈日洒在他身上,仿佛给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光,从容淡然,本就白皙的肤色一点也不畏骄阳。 看到常景棣,云晚意忽然就感觉,周身被烈日炙烤的烦躁褪去了很多。 脚步不由加快,几乎是不自觉的小跑着。 “慢点。”常景棣也看到她了,嘴里念叨着,脚下则是更快的迎过去。 “王爷怎么来了?”云晚意扑在他怀里,声音瓮声瓮气的传出:“朝堂上出了大事,王爷该在禁足才对。” “是在禁足。”常景棣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去往马车:“但要接王妃,管不得那么多了,再说皇上如今自顾不暇,也不会追究我这点不是。”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这才发现宫门口压根没人! 不应该啊,虽然宫门口不得停留,可远处该有行人才对。 可不管是远还是近,除了几个守门的侍卫,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是不是玉夫人弄得阵法太厉害了?”云晚意犹豫着,道:“我在宫中不清楚外边的情况,只听立秋说了一些。” 常景棣将人稳稳的放在马车上:“嗯,玉夫人弄出一个茅山摄魂阵,要不是我请的高人厉害,如今局面还没被控制住。” “不过你别担心,有山涧道人在,不成问题,只是要花些时间。” 刚进马车,冰盆子带来的寒意迎面而来。 舒服的同时,让本来出了一层薄汗的云晚意,瞬间惊了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玉夫人忽然动作。” “本来帝氏的主意是坐山观虎斗,准备等两败俱伤后捡便宜,我挑唆了张赫一顿,才有今日朝堂发难。” “但当时情急,我只想着反向把水给搅合成为浑水,这局面还真不好控制。” 常景棣从马车后面捞过准备的斗篷,细心的给她围住后,道:“怕什么,还有我在。” “你让立秋送了消息出来,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张赫这一出必要架着皇上不上不下,玉夫人趁机生乱。” “帝氏那边,会进一步逼迫我,到时候我们依然将计就计!” 云晚意和他有十足的默契,在他话音落下后,后知后觉道:“王爷说将计就计,难道想要假装跟帝氏大祭司合作?” “当然。”常景棣将她带入怀中,轻声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大祭司放松警惕。” “恰好张赫这一出,是我最好的幌子,他们会想着法把皇上害我的证据送到我跟前。” 云晚意抬眸和他对视,眼底无一不是担心:“可这样一来,天下人如何看王爷,这不是王爷一直在坚守的东西吗?” “最近诸多流言之下,我想过了,千人千面,哪怕做的再好,在别人口中还是会有缺点。”常景棣轻柔着她的乌发,道。 “玉夫人到现在还没现身,她用的全是些失传的邪术,若是能得帝氏相助,事情会简单很多。” 云晚意想到大祭司的本事,不太赞同常景棣的做法:“帝氏大祭司心中没有亲情血脉,要是知晓王爷是耍弄于她,必然恼羞之下对你不利!” 常景棣神秘一笑,轻声道:“帝氏一族的秘宝还在我这儿,大祭司就算想动我,也得掂量。” 第499章 一唱一和 莫莎刚在朝堂上和张赫一唱一和,揭露了皇上太后当年种种。 宫内尚未传出消息,现在不是见大祭司的好时机。 常景棣旖旎的心思消散,眉心再度收拢,声音已经染了寒意:“先打发了,本王不见。” 寒露声音更显犹豫:“大寒还有奴婢都告诉大祭司,说王爷您正在禁足期间,不能见任何客人。” “可大祭司不依不饶,自顾闯进前厅,已经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了,瞧那架势,只怕不见到您不会走。” 常景棣的脸色,瞬间变了。 “大祭司摆明是要逼着你见面。”云晚意安抚着他,低声道:“迟早要见,我们一起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嗯。”常景棣帮她穿着衣裳,道:“不着急,她愿意等就等。” 又提高声音吩咐寒露:“叫她等着。” 寒露去传话,顺便叫了热水来。 常景棣亲自上阵,给云晚意梳洗打扮,描眉点唇。 又叫了早膳来,两人慢条斯理吃完,才携手去前厅。 大祭司等了大半个时辰,已然在发怒的边缘。 尤其瞧见两人并肩携手,恩恩爱爱的样子,更觉得心烦。 她对常景棣没有多少亲情可言,但,她最不喜欢别人只专注情情爱爱。 当年的帝鸢便是如此,若非为情所困,重情重义,也不会落得个早死的下场。 不等常景棣开口,大祭司便忍不住,神杖重重的在地上捣了一下:“年轻人,目光该长远。” “执着于花间,花会凋零,时间不会重来,很多机会没了便是没了。” 常景棣恍若未闻,伸手给云晚意扶正芙蓉钗,才转向大祭司:“大祭司这话偏颇了。” “人各有志,本王在冰冷的战场多年,见惯了杀戮和残忍,不向往权利,只想和寻常人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 “哼,越发没志气。”大祭司不屑的冷笑,道:“你身上流着帝氏血脉,岂能和那些个庸碌之辈比。” “我看你是被这狐媚子勾去了魂,连自己的任务都给忘了!” 常景棣神色肉眼可见的沉了:“大祭司说话注意些,云晚意是本王的王妃,容不得污言秽语践踏。” “若大祭司想好好说话,给本王的王妃道歉,否则本王不介意翻脸,将你请出去!” 大祭司气的浑身发抖,神杖在地上捣了又捣,全然是把地上那一块当做云晚意了。 但看常景棣神色认真,她若不道歉,以常景棣的脾气,真能派人把她给轰出去! 大祭司的牙咬了又咬,瓮声瓮气道:“是我不对,不该这么说云晚意,可你也不该这般逼迫。” “常景棣,我好歹是你外祖母!” 常景棣混不吝似的,笑道:“别说外祖母了,本王连母妃的样子都记不得,又何谈外祖母。” “本王只知道要携手一生,陪伴左右的人是云晚意,她排在第一位,任何人都要靠边站。” “大祭司若不能好好说话,趁早离开,免得翻脸。” 大祭司一口老血卡在喉间,顿了顿才顺过气:“你年纪还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正事吧,莫莎和张赫大闹朝堂,你该知晓吧?” “知道。”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坐在大祭司对面,抢先一步反问:“莫莎和张赫都是大祭司的人。” “一切难道不是大祭司指使的吗,为何又巴巴来镇北王府问?” “不是我!”大祭司说起这件事,更是一肚子气:“张赫和莫莎这一招,我完全没想到。” “城中因为那劳什子玉夫人大乱,我们不需要在这时候插一脚,谁知道张赫和莫莎两人抽哪门子风。” “竟然越过我直接去闹,这不是弄巧成拙,恰好给那玉夫人解了燃眉之急?!” 常景棣垂着眼眸,冷笑道:“还是那句话,玉夫人也好,张赫莫莎也罢,于本王何干?” “哼,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大祭司见他还是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沉眼道:“这一回你必须和我站在一条线上。” “否则,我会将你的身世和盘托出,我知道你不在意身份,可也得想想,你从高高在上的镇北王滚到尘埃中不打紧,你这位王妃呢?” “你如此疼爱云晚意,想必也不想看到,她因为你一起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吧?” 说到云晚意,常景棣总算抬头,清俊的面上满是隐忍,线条紧绷着:“大祭司到底要做什么?” 拿捏住了常景棣的命门,大祭司总算出了一口气:“皇上是个昏君,玉夫人和张赫的事情,足以让万人唾沫。” “我这里有一封先帝留下的密诏,是传位给你,你做上那位置名正言顺,还能给你母亲报仇。” 常景棣哼了一声,眯着眼道:“假传先帝密诏,即便你是帝氏的大祭司,也得死!” 大祭司神神秘秘道:“我手头这密诏可不是假的,太后成了活死人,皇上乖乖把位置让给你。” “你只需要配合我就是,不要过问太多,我会帮你把属于你的一切拿回来。” 这一切,大祭司上回就提过。 那时候常景棣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种种变故后,今非昔比。 大祭司看出常景棣的犹豫,从他最在意的地方下手,哄骗道:“真爱一个女人,寻常布衣算什么幸福。” “瞧瞧云晚意这一遭,被皇上强留宫中,明面上是给太后侍疾,实则是做拿捏你的人质。” “谁都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她,她是你的软肋,你不站在山巅,往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常景棣,高高在上的王爷也是为人臣子,你称帝,她做皇后,她无婆婆,当真是天下之母。” “我以为,这才叫给心爱的女人幸福!” 常景棣似乎真的被说动了。 神色犹豫,看向云晚意。 第501章 配不上她 倒不是别的。 常景棣如今是王爷,朝臣要支持,怎么也是是从皇子中选人。 代皇上监国的六皇子几乎是民心所向,连常景棣也很看好他。 余太师和徐国公这么一来,真的会叫人误会! 云晚意眯着眼,问道:“徐国公和余太师难道不是看好六皇子吗?” “当然。”余清鸿瞧着她的神色,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王爷无意那皇位,储位之选当然是六皇子。” “可皇上做的那些事,实在不妥,怎么说,王爷也是冒着性命为北荣出生入死的功臣,皇上却要卸磨杀驴,用阴狠的毒药对付王爷。” “实在是叫人不齿,自然,祖父和余太师都向着王爷!” 熙然郡主凑上前,拉着云晚意的手笔,道:“我们女子不管这些,去庄子上避一避也好。” “你最近侍疾辛苦,也需要好好的放松下,何必在这城中跟他们耗着?” 云晚意想了想,道:“也好,收拾收拾,我们等下就启程,多带几个护卫,免得叫人暗算了。”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还得回去收拾东西,约定了一炷香后在城门口汇合。 几人刚准备走,云怀书从外边急急吼吼过来了:“晚意,晚意,你回来了,你可大好了?” 一个不留神,迎面碰到了熙然郡主。 两人一个对视,都有些不自然。 云怀书避开她的眼神:“熙然郡主,余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也在,大呼小叫实在是唐突。” “没事。”余清鸿给云晚意使了个眼色,道:“我东西多,先回去收拾了。” 云晚意知道熙然郡主对云怀书有些心思,顿了顿,道:“我要带常嬷嬷一起去,先去说一声。” 空间留给了云怀书和熙然郡主。 熙然郡主知道他们两人的意思,脸色微红,退开两步打量云怀书:“听闻你病了好些日子,没事了吗?” 说起那些病,云怀书脸色沉了沉。 想到自己曾经茹毛饮血,生吃活鸡活鸭,跟猛兽没什么两样,又觉得恶心。 原本,他和熙然郡主的身份就有差别,经历了这一遭,他是彻底配不上熙然郡主了! 云怀书眼眸垂了垂,声音也生硬了很多:“多谢郡主关心,我好多了。” 云怀书语气陡然陌生,熙然郡主何尝听不出来。 她只当他是因为大病过,心情不好,蹙着眉道:“我来找过你几次,可镇北王府说你病的厉害,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云怀书粗声粗气,道:“熙然郡主,我是来找晚意的,你看……” 拒绝继续交谈的意思很明显了! 熙然郡主心下委屈,憋着一口气,道:“我呢,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阵子,熙然郡主其实也瘦了不少。 云怀书第一眼就发现了,想到自己的经历,他忍耐了心头复杂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没有。” 熙然郡主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她是个倔强性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眼眶发涩,一扭头跑出了王府。 云怀书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知道熙然郡主的关心,也知道熙然郡主对他的情愫。 可现在的他,实在配不上了。 云怀书喉头滚了滚,咽下种种不甘,去廊下等云晚意。 云晚意跟算卜子说了几句,回院子只看到云怀书落寞的身影,疑惑道:“你和熙然郡主就说完了吗?” “说完了。”云怀书顿了顿,抬起稍红的眼眸,道:“晚意,我和熙然郡主之间本就清白,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云晚意更是疑惑。 他们几人在小巷子中遇到云怀瑜的伏击,云怀书挡下生死一剑,差点丢了命。 熙然郡主也是通过那一次,对云怀书芳心暗许,一来二去,云怀书也动摇了。 云晚意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云怀书从玉夫人那边归来,熙然郡主几番来王府求见,奈何云怀书那样子实在见不得人,只能拒绝。 窗户纸还没戳破,不该是这般收场。 云晚意聪慧,转瞬想到了云怀书这阵子的经历,眯着眼道:“是你拒绝了她?” “晚意,我……”云怀书深吸一口气:“淮安侯府落魄,我自己也没什么本事,配不上金枝玉叶的郡主。” “郡主不知道我的事,若是有朝一日,她知晓我生吃活鸡活鸭,宛如恶魔,定对我万分厌恶抗拒。” “我不想等到那一步,还不如和现在一样,将没来得及说清楚的事,扼杀在摇篮中,省的将来翻脸。” 云晚意知晓熙然郡主的性子,顿了顿道:“她是个好女孩儿,不会介意……” “我介意。”云怀书打断云晚意的话,同时也是断了自己心里的念想:“我这幅样子,的确配不上她。” “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在充满算计的淮安侯府受磋磨。” 云晚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云怀书说的也没错,老太君尚且活着,云恒益是个不争气的。 淮安侯府声名狼藉,碍于她这镇北王妃的身份,才没有被人落井下石。 熙然郡主那般家世,真排除万难嫁给云怀书,怕要被淮安侯府扒着吸血。 再好的爱侣,在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中,都会磨成怨偶。 沉默间,云怀书苦笑道:“我仔细想过了,等这段风波过去,我就去求舅舅,让舅舅带我去战场上。” “要真有功成名就的一日,她恰好未嫁,再续这缘分也不迟。” 云晚意蹙了蹙眉,只道:“你是成年人了,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嗯。”云怀书想起正事,打量着云晚意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云晚意顿了顿,道:“玉夫人已经发难,等她伏诛之前,你和大哥就住在王府。” “我和郡主余小姐出去散心,你遇到事情别冲动,若是有不知道如何抉择的事,可以去问王爷。” 云怀书又嗯了一声:“我知道,不会再冲动了。” 云晚意刚想和他告别,又想起了连珏。 连珏,当真会这么算了嘛? 玉夫人发难,她又充当什么角色? 想了想,云晚意还是再度开口,道:“我们兄妹几人的身份是辛秘,不能被人知道,否则对王府,苏家,淮安侯府都是灭顶之灾。” “连珏作为我们的生母,没死是她的幸运,却不是我们的幸运,她和玉夫人几人牵连甚多,心思诡秘。” “你切莫听信她的任何甜言蜜语,也别被那从未见过的亲情枷锁钳制。” 也不知道云怀书听进去了没有,他看上去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熙然郡主的事情伤神。 云晚意无声的叹息。 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只能看各自的造化。 一炷香后,云晚意就出了门。 宫中尚未有任何消息传出,常景棣禁足,可没说她这镇北王妃需要禁足。 云晚意索性趁皇上没反应过来出了城。 宫内,皇上已经清醒。 只是,他不愿意面对那些个事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张赫和莫莎这一出,实在是出乎意料。 那些不堪一一被揭露出来,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皇上。”莱公公在旁边伺候,看到皇上空洞的瞧着榻上帷帐,小心翼翼道:“您已经半日没吃没喝了。” “这么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不止没吃没喝,连话也没说。 不见任何人,前来试探的朝臣和皇子公主们,全部被挡在外边,以尚未清醒为由。 莱公公很担心这么下去,皇上会存了死的心思,又劝道:“皇上,您想想太后娘娘和皇子们啊,总要吃点的。” “六皇子从出事后,就一直守在殿外,寸步不离,孝心天地可鉴……” “够了!”皇上不耐的打断,许久没开口的嗓音干涩生硬,沙哑的厉害:“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莱公公后背沁出层层冷汗,再恐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慰:“皇上,皇后也带着后妃娘娘们在外边。” “天气异常,太过暑热,主子们娇贵,只怕是捱不住恶劣的天气……” 皇上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仿佛听不到一样。 莱公公还要再劝,门外响起六皇子的声音:“莱总管,父皇还是没醒吗?” “回六皇子,是。”莱公公不得不先去应付常沐泽:“皇上先前就昏睡过一次,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什么醒来。” “天气太热了,您还是带着诸位先回去吧,万一旁人再有个好歹,岂不是更加乱了?” “大家都是关切父皇,娘娘们的决定,我也不能左右。”常沐泽顿了顿,道:“帝氏大祭司来了。” “父皇一直昏睡着也不是个事,大祭司前来瞧瞧,是不是能让父皇苏醒。” 莱公公下意识就要推了:“六皇子,皇上尚未清醒……” 话没说完,常沐泽就不耐的打断:“若是清醒了,还需要我来跑这一趟吗?” “大祭司担心是前几日的秘术出了问题,你赶紧让开,这么热的天气,大祭司总不好一直陪大家晒着!” 话说到这份上,莱公公若是继续劝阻,会让人疑心。 他只能听常沐泽的安排,让人先进去。 大祭司下手有轻重,皇上不太可能昏睡这么久。 她进宫这一遭,就是逼着皇上“醒来”,面对那一系列的烂摊子! 宫外,玉夫人和连珏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的局势,和他们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尤其是张赫的事。 “见了鬼了!”玉夫人听说皇上到现在都没清醒,气的差点吐血:“这个张赫,是存心要破坏我的好事吗?” “他来上城这么久,早不去闹晚不去闹,非要等我们开始了,再来参一脚!” 连珏意识到这件事不对劲。 相比之下,她比玉夫人冷静太多了:“你倒是说对了,这张赫不早不晚,恰好在咱们动手后出现。” “张赫和帝氏牵连深,必然和那个大祭司有关!” 玉夫人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现在该怎么办,要是这一次也搞砸了,我可就完了!” “要不,我们趁狗皇帝昏迷,直接动手?” “蠢货。”连珏眯着眼,道:“既然都知道张赫闹起来的时间不寻常,难道不会想想吗?” “帝氏和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是要皇上的命,帝氏要想名正言顺,必得把常景棣牵连进去。” “巧了,常景棣的王妃是咱们百里氏的血脉,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玉夫人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懂了,天黑后,我先去一趟镇北王府!” …… 有大祭司在,皇上就算是想装,也没法子了。 他不得不“苏醒”,还必须装模作样,做出刚醒来的样子:“孤这是怎么了?” “皇上怒急攻心,导致了昏厥。”大祭司收起东西,起身道:“接下来得好生养着,不然还要出问题。” “有劳大祭司了。”常沐泽起身相送:“没有大祭司,父皇还醒不过来。” “六皇子客气。”大祭司事情圆满,懒得在这做戏,道:“我先告退。” 人一走,常沐泽就扑到龙榻前:“父皇,您可算醒了。” 皇上又累又疲,没吃没喝饿的厉害,瞧着的确憔悴:“孤没事,张赫那贼子和莫莎那贱婢如何了?” “暂时扣着。”常沐泽顿了顿,道:“他们二人当着群臣的面说了那些事,儿臣不敢擅自决定。” “一旦处理不好,事情会继续发酵,民心动摇。” 皇上知道其中利害,沉声问道:“镇北王府那边有没有反应?” “暂时没有。”常沐泽犹豫着,道:“眼下要处理的是张赫和莫莎,人证物证都在。” “不但如此,他们还找到庶子常牧云留下来的心腹,手中有您授意谋害镇北王的证据!” “什么?!”皇上大骇,从榻上直直起身:“这,这不是要孤的命吗!” 第502章 以云晚意相逼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常景棣的腿疾,是因为皇上派人下的毒手。 但也仅仅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 找到人证和物证,事情就变调了! 常景棣为了北荣出生入死,忠心天地可鉴。 他大胜归来,却被君主陷害,甚至于要丧命。 文武百官如何看待皇上,百姓又该如何揣度议论? 失去民心,别人造反就变的轻而易举了! 皇上顾不得装下去了,捏住常沐泽的手腕,高声道:“证据是什么,常沐云留下的人又是谁?!” 常沐泽已经比皇上高很多了,微微低头,语气满是无奈:“父皇,张赫只放出话,人证物证不会轻易拿出来。” “而且他还说了,一旦他出不去宫了,亦或者有生命危险,那份东西将会直接公之于众!” 皇上的手,颓然松开。 他跌回榻上,惶恐无奈道:“怎么办,孤该怎么办?!” 常沐泽紧蹙着眉,瞧着皇上这个癫狂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皇上心中乱的厉害,恍如打了结的线缠绕成一团,越理越乱! 他想了一下,忙不迭的抬头,和常沐泽四目相对:“小六,你自小就听话乖巧,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又最孝顺懂事。” “好小六,你帮帮父皇,就这一次,你出面说,那些个东西都是莫须有的,是他们栽赃陷害,妄图把孤拉下皇位!” 常沐泽微微一顿:“父皇,张赫也好,莫莎也罢,他们指证的事情,都是在儿臣尚未出生时发生的。” “儿臣就算有心帮您澄清,别人也不会相信,反倒是在急急慌慌间,容易叫人拿捏住。” “现在孤已经被人拿捏了!”皇上痛苦的闭上眼,道:“孤都难以想象,别人会如何看待孤。” “现在真的需要有人,来给孤王指一条明路!” 常沐泽看到皇上这幅样子,心里厌恶的同时,又觉得悲凉。 贵为皇上又如何,还不是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虽然都是皇上自个儿做下的孽。 常沐泽于心不忍,低声道:“父皇真想摆脱如今的困境吗?” “当然。”皇上眼前一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父皇只有从权力中心退下,才能保全自己。”常沐泽顿了顿,继续往下,道:“听闻前朝灭国时的皇上便是如此。” “他做错太多抉择,把整个国家带入灭亡,无可奈何之下,索性剃发出家……” 话没说完,皇上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是要孤退位给你,是要孤认下这百般骂名,是要孤顺着别人的心意?!” 常沐泽垂下眼眸:“这,是儿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滚!”皇上操起身边的枕头,狠狠砸向常沐泽:“孽子,孽子,你只不过想要孤这皇位罢了。” “孤不可能顺你们的心思,给孤滚出去!” 枕头砸在身上软绵绵的,常沐泽并没有躲开,摇了摇头,叹道:“儿臣告退,父皇好好休息。” “皇上,您何苦发这么大的火。”莱公公看到常沐泽离开,小心翼翼的捡起低声的枕头,道:“六皇子或许没有私心。” “住嘴!”皇上气的心口上下起伏,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的天气:“都盼孤死,想让孤王从这位置上离开,想得美。” “还有最后一招,小莱子,你帮孤做件事……” …… 常沐泽秘密去会见了常景棣,把皇上发怒时候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常景棣。 常景棣听罢,只觉得讽刺:“退位,的确是皇上最好的退路,可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有人害他。” “又想抓着权利不松手,恐怕事情不会如他所愿,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常沐泽喝了一口茶,冷笑道:“我所言,都是为父皇好,他不领情,还觉得我是觊觎皇位。” “如此,我索性什么也不管了。” “嗯,不管是对的。”常景棣顿了顿,想到玉夫人和大祭司两股势力,提醒道:“不管皇上,但必须注意自己的安危。” “敌人在暗,又用并不磊落的法子,虽然侍卫和御林军暂时将发狂的人控制,本王这边也有高人想办法。” “可玉夫人尚未露面,包括她身后的人……” 话才说到一半,禁闭的门,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外边有人! 常景棣噤声,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皇叔!”常沐泽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镇北王府上的侍卫都训练有素,怎么有人胆敢夜闯?” “别出声,继续往下说。”常景棣悄声吩咐着常沐泽,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常沐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磕磕巴巴的顺着他刚才的话,道:“多谢皇叔,我会注意的。” 刻意提高了语调,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索性话锋一转:“对了,十二皇婶不是出宫了吗,怎么没瞧见?” 常景棣头也不回,轻松应对:“她在宫中拘束许久,心情不爽,去找余小姐了。” 没得到常景棣的示意,常沐泽不敢停下,干巴巴道:“最近的确辛苦皇婶了,皇祖母身子不好……” 话还没说完,门猛然大开。 外边空无一人,只有漆黑的夜色,还有顺着门涌进来的热浪。 “皇叔。”常沐泽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戒备道:“谁敢如此放肆?” “惊蛰。”常景棣朝一旁同样戒备的惊蛰道:“护送六皇子回去。” “爷,这……”惊蛰不放心。 常沐泽也不同意:“皇叔,我留下来和您一起!” “听本王的话。”常景棣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蹙眉道:“你留下来,也不能应对什么。” “记住本王之前的叮嘱就是。” 惊蛰不敢继续忤逆,只好低声道:“六皇子,咱们走吧,小人送您回去。” 门外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常沐泽跟着惊蛰走出去,亦没看到异常。 周围寂静,平日这院子就让侍卫巡逻,这会子更是静的令人窒息。 等两人走远,常景棣神色如初,在桌边桌下斟茶。 似是喃喃自语般,道:“人都走了,你还不现身吗?” “镇北王厉害。”玉夫人从黑暗中走出,道:“你已经猜到是我了?” “当然。”常景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个节骨眼,也只有玉夫人会出现在本王府邸。” 说到这,他缓缓抬眸,嘴边泛着讥诮:“还是以这种方式。” 玉夫人丝毫不理会他的讽刺,坐在桌边,道:“镇北王想必已经认清现在的局势,我也不多说了。” “皇上作恶多端,并非明君,我们身为前朝百里氏遗脉,必须要把百里氏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常景棣面不改色,打断玉夫人的话:“玉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本王乃是北荣的王爷。” “你前朝百里氏的人,和本王是死敌,难道你活够了吗?” 玉夫人来之前,就想好了种种可能,也有应对的方式。 她不着急辩解,自顾起身,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尝了一口,道:“还是王府的茶叶好啊。” “这般暑热异常的月份,竟还有新鲜的三月茉莉龙井。” 常景棣不置可否。 玉夫人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笑道:“镇北王和我们百里氏的确是死敌,可别忘了,镇北王妃是我们百里氏的血脉。” “一旦我把这消息透出去,不但她身处险境,镇北王府,苏家和云家,都不得不被我钳制。” “哦?”常景棣放下茶杯,神色淡淡:“本王的王妃乃是淮安侯府的嫡小姐,于百里氏何干?” “你尽管出去说,看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本王和王妃!” 玉夫人笑的诡异:“王爷是赌我没有证据吗,连珏呢,她算不算最好的证据?” “当年和云恒益在一起时,两人间留下了不少爱的证据,连珏给云恒益连生四子,并非无迹可寻。” “连珏出面,镇北王妃的真实身份无处遁形……” 玉夫人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常景棣,后面的话没有继续。 常景棣一开始,的确抱着试探的心思,想知道玉夫人夜半而来的目的。 一番话下来,他已经猜到了:“玉夫人是想让本王为你们所用?” “镇北王妃是百里氏血脉,镇北王作为她的夫君,说来说去,大家都是自家人。”玉夫人敲着手中的茶碗盖子,笑道。 “怎么能说是为我们所用呢,只能说,我们合作共赢,百里氏复兴,云晚意最少也是个公主。” “镇北王便是百里氏的驸马,一来二去,王爷你只是换了个身份,权利照旧。” “对镇北王而言,美人在怀,权利在握,又解决了皇上这个碍眼的敌人,百利无害啊!” 常景棣一顿,笑意蔓延在面上:“王爷和驸马,身份可不一样!” “王爷不像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玉夫人眯着眼,道:“实在不满意,继续封你为异姓王就是。” “镇北王是明白人,合作还是鱼死网破,心里该有一本账,话已至此,我就不打扰了。” “最迟明日中午,王爷若是不给我答复,镇北王妃的身世将不会隐瞒。”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 “且慢。”常景棣叫住她,道:“玉夫人说的,本王要考虑,等考虑清楚,去哪儿寻你?” “泰和医馆。”玉夫人笑了笑,道:“王爷别想炸出我们的藏身之处,明日中午前,泰和医馆都会有人候着王爷。” “我们百里氏,就等王爷的好消息了。” 玉夫人一走,常景棣立刻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吞了进去。 紧跟着快步出门,寻到准备妥当的山涧道人:“她们露面了,我有寻踪的法子,能跟随她们找到老巢。” 桌上的茶水,并非什么茉莉龙井,里面是加了药的。 这种药散发着茉莉的香味,与茶水融为一体,别人根本无法察觉。 喝过这药的人,周身会散发出难以消散的茉莉香味,自个儿闻不到,旁人却能。 常景棣收拾好了,带着山涧道人循着香味一路追踪玉夫人…… 第503章 闺中密友的心思 夜色高悬,远在温泉庄子上的云晚意心绪不宁。 或许,是上一次来,身边有常景棣的陪伴,这回感觉太空荡了。 她泡在温泉池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常景棣在做什么,离开大半日,上城的局势又如何变化着。 “晚晚,来这儿是放松的。”熙然郡主捧着一坛子酒,凑近她道:“瞧你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再念着镇北王了?” 云晚意收回眼神,叹道:“我的确想王爷,但却不是你以为的想,而是为最近种种事情。” “得了吧。”熙然郡主将酒坛子放下,整理好衣裳,没入温泉池子:“你主要是念着王爷,其次才是别的。” 余清鸿拿着酒杯跟在后面,闻言笑道:“晚晚和王爷新婚不久,却是聚少离多,想念也是正常的。” “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老是把这些挂在嘴边打趣,也不臊得慌。” 她们几人,早就是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了。 熙然郡主没觉得不好意思,哼哼道:“这里也没外人,连咱们的心腹都守在外边,自然无话不谈了。” “清鸿,你赶紧也下来,这温泉当真可以,入水感觉周身的疲惫都散了。” 余清鸿把酒杯放在酒坛子边上,也下了水:“难为这好地方,解疲乏真不错,就是离上城远了些。” “远些不好吗?”熙然郡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暗淡:“远离那些个烦心事,落得山中自在人。” 余清鸿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来,熙然郡主的情绪都不高,显然没有上一次的好心情了。 抵达庄子放好东西后,熙然郡主径直找到管家,要了上回的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云晚意拿过酒杯斟满了,分别递给二人,道:“既然来了,自然什么都不想,好好放松。” “上回你们先走,咱们没尽兴,这一次没有王爷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命人备了醒酒汤。” 熙然郡主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晚晚说得对,多喝点。” 几人说着闺中闲话,不知不觉间,一坛子酒就没了。 也不知道是泡在温泉中饮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带着心思,熙然郡主双颊酡红,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她抱着空荡荡的酒杯,高声叫道:“还要喝,这一次要桂花味儿的。” “立秋已经去拿了。”云晚意叹了一声,想着熙然郡主的情绪,和云怀书有关,劝道:“郡主,花未开便谢了,没什么值得在意。” 熙然郡主闻言,憋了许久的眼泪说下就下:“晚晚,你那三哥就是个懦夫,我表现的够明显了,他还拒绝。” “我,熙然郡主,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多少人上赶着求娶,你说我怎么就眼睛瞎了,只看上云怀书呢?” “郡主和云怀书不是一路人。”云晚意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相告:“如郡主自己所言,你身娇肉贵,是徐国公府捧在手心的宝贝。” “反观云怀书呢,如今的淮安侯府是个空架子,父不慈,死去的母亲尽是污名,加上云怀瑜和云柔柔的事情,简直毫无名声可言。” “连他自己,也没个好去处,压根配不上你。” 熙然郡主闷闷的举着酒杯,眼泪一滴滴砸在温泉中。 她不在乎这些虚的。 云怀书是什么身份,家里什么背景,她都不在意。 反正国公府最后都会帮她未来的夫君,走上康庄大道。 云怀书那呆子,怎么不明白呢?! 余清鸿跟着叹了一声:“虽然我是局外人,不好议论涉及淮安侯府的家事,可她说的对,淮安侯府太复杂了。” “晚晚出嫁时,你我都曾去相送,也瞧见了那老太君是如何虚伪,云侯又是如何算计。” “有这样的家人,你嫁过去做什么,白白受委屈吗?” “我不在意的,大可不住在一起。”熙然郡主越想,就觉得心中情愫越浓。 余清鸿又叹了一声:“你不在意,云三少爷呢,他是淮安侯府的三少爷,难道他愿意跟着你出去住。” “同时,忍受别人的白眼讥讽,说他是个吃软饭靠夫人的小白脸?” 云怀书显然不乐意。 熙然郡主神色又暗了几分:“我总觉得,他也是心悦与我的,心悦,不就能排除万难吗?” “你瞧晚晚和镇北王,他们二人未必有多般配,王爷当时还坐在轮椅上,前景堪忧,照样给了晚晚盛大的聘礼,给了晚晚所有。” “王爷和我有先帝赐的婚约。”云晚意瞧着熙然郡主越想越轴,无奈之余,只能直白道:“怀书和你不同。” “郡主再想想,若他对你真有情谊,会明知你伤心,还做出令你难堪不安的事情来吗,他实在不是良配。” “晚晚说得没错。”余清鸿抚着熙然郡主的后背,道:“他要真喜欢你,不需要你主动。” “况且,就算他喜欢你,如今的他身份地位本事样样不如你,定心中自卑难受,你的直接,只会将他逼得越来越远。” 熙然郡主越是难受,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开始,我和他针锋相对,从未想过会动心。” “心这种东西,又不受我控制,说动就动了,我能怎么办!” 伤心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 余清鸿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么说下去,一晚上也说不清楚了。 云晚意索性道:“不想了,我们自个儿快乐就是。” 酒水刚好续上,熙然郡主抢过来,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四杯。 本就醉了的她,哪里经得住陈年酿的后劲儿。 云晚意和余清鸿七手八脚的把人弄上岸,又吩咐婢子们好生照看,一番折腾,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没了泡温泉的心思,捡了剩下的酒水,在廊下看星空闲聊。 “唉,想不到熙然真的会喜欢云三少。”余清鸿感慨着,道:“起先我还以为她喜欢的人,是和国公府的公子那般,满腹经纶又文曲的呢。” “我也意外。”云晚意想到云怀书最先的样子,蹙眉道:“云怀书的确不是熙然的良配。” 余清鸿看着她脸色古怪,小声道:“晚晚,你说云三少对熙然,到底有没有动心?” “有。”云晚意苦笑道:“可我刚才的那些话,正是云怀书的心声,淮安侯府是个烂的,他自觉和熙然不配。” “所以,他才会明知道熙然的心意,还故意疏远拒绝。” “想不到三少还有这般心思。”余清鸿喝了一口酒,道:“罢了,孽缘正缘,也不是你我说得算了。” “他们二人自有造化,倒是说起男女情分,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云晚意一顿:“帮忙二字谈不上,你尽管说。” “我……”余清鸿顿了顿,道:“家中二妹妹,想牵上六皇子这条线。” 云晚意回味一瞬,道:“太师的意思?” “不是,家中祖母的意思。”余清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皇上只怕是撑不过多久,迟早有新君,六皇子便是那最可能的人选。” “家中本属意我,只是我不愿意做那些个事,便落在了二妹妹头上,恰好二妹妹从前和六皇子有几面之缘。” “她自个儿,也很欣赏六皇子。” “这些事,我说了不算。”云晚意犹豫着,道:“不过六皇子尚未有正妃,太师府二小姐也算门当户对。” “我回去跟王爷提一嘴,再问问六皇子的意思,等稳妥了给你答复。” 余清鸿嗯了一声,声音更低了:“为这些事麻烦你,我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前朝后宫本就牵连着。”云晚意无所谓,笑道:“除了你们,别家有未出阁的小姐,也会做这个打算。” 要是她还没出嫁,云恒益怕都会铆足劲儿,打这些旁门主意! 已经后半夜了,两人没说多久,各自回房休息。 云晚意躺下后,翻来覆去压根睡不着。 正来了睡意,迷迷糊糊间,立秋却在外边敲门:“王妃,连夫人来了!” 云晚意刚有的瞌睡,一下子全散了。 连夫人,还能有谁,必然是连珏! 没想到,她竟然追到这庄子上来了! 云晚意穿戴完毕,起身道:“人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立秋说着,压了压声音,道:“奴婢瞧着,连夫人有些功夫在,您务必要小心!” 第504章 连珏的反常 连珏能躲开常景棣派的暗卫,追到温泉庄子上来,肯定有些本事。 云晚意揉着太阳穴,道:“把人引到偏院去,别叫熙然郡主和余小姐的人碰上。” 她虽然和熙然郡主,余清鸿三人要好,可事关百里氏前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云晚意不想和连珏以及百里氏有任何牵扯,前朝覆灭百年,子孙后人血脉早就不纯了。 打着光复百里氏皇族的旗号,不过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向往权利又要冠冕堂皇罢了! 立秋会意,赶紧去前边。 寒露给云晚意倒了一杯醒酒茶,小声道:“王妃,您在王府的时候,她不曾上门看望。” “追到庄子上来,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还是别见了,就说您身子不好,她还能强闯?” 云晚意的手,还按在眉心上,闻言冷笑道:“连珏追到这,不可能轻易离开,整好我有些事问她。” 收拾妥当去偏院时,连珏已经等了很久。 一如初见那日,连珏憔悴的厉害,灰头土脸,双眼红肿着,衣衫褴褛,看上去受尽虐待。 看到云晚意,连珏的眼泪就下来了:“你没事,简直太好了,我还担心玉和丧心病狂,会对你不利。” 云晚意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连珏,那张和连珏相似的脸上,并无笑意:“我在宫中,玉夫人还没那么大胆,公然在宫中作祟。” “倒是你,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我知道怀书那孩子被玉和扣下,就去找了玉和,求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怀书。”连珏一说,眼泪又一次落下,声音哽咽难耐。 “怀书离开后,我才知道玉和明面上是放了云怀书,可暗里在怀书身上做了手脚,种下了什么秘术。” “怀书离开后,我想着法要送信给你,交代你小心,但玉和翻脸不认人,把我给囚禁了。” “这一次,也是我躲开种种看守,悄悄跟着你来的……” 云晚意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如此,还真是委屈你了,从上城到这,需要骑马吧?” “是。”连珏面对质问,苦笑着道:“我偷了马厩的马,玉和最近只忙着她的计划,对我的看管没那么严格了。” “而且她白日都不在,似乎要去镇北王府,我这才找到机会。” 云晚意的眼眸,逐渐眯起:“镇北王府?她去做什么?” 连珏顿了顿,犹豫道:“玉和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从她的只字片语中推测,或许她想以你的身份,要挟镇北王。” “唉,谁都知道你是镇北王的心头宝,镇北王事事以你为重,捧在手心怕飞了,还为你和太后叫板。” 连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云晚意的脸色:“她想借你的百里氏血脉的身份,让镇北王为她所控,帮她杀了皇上!” 连珏说得煞有介事,脸上的憔悴都散了些。 若云晚意没有经历前世那种种不堪,或许,今日面对言辞恳切的生母时,真的会动摇,也会选择相信。 可,现在的她,除了常景棣和师父算卜子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 连余清鸿和熙然郡主,都要有所保留,何况是眼前这个只有血脉,没有任何交集的连珏? 退一步说,云晚意也不认为连珏能从玉夫人手下脱身,还跟着她寻到温泉庄子上来。 更可能的是,连珏以那些说辞哄骗她,想动摇她的心思! 思及此,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王爷心中有数,我和北荣之间算是大是大非,他清楚该怎么做。” “玉夫人若想以我去威胁王爷,王爷定不会如她所愿。” 她的视线,逐渐在连珏的面上聚焦:“倒是你,好不容易逃出,还不辞辛苦追到这儿来。” “为了我,你当真是煞费苦心!” 话里,听不出好赖。 在看她的情绪,也隐藏的极好。 小小年纪,竟喜怒不形于色,沉稳老练,要是养在她身边,现在该是得力的左膀右臂吧?! 连珏心中暗自感叹,面上还是做出苦涩的模样:“这些年没在你们身边,我深觉亏欠。” “能为你和怀书,怀瑾做点什么,也算尽了我做母亲的情分。” “是啊,做母亲的情分。”云晚意扯出些许笑意,道:“玉夫人若知晓你出来见我,肯定气急败坏。” “这样,我给你准备东西,叫人送你离开上城,你往后别回来了,远离这些算计和是非,安度晚年吧?” 连珏一顿,旋即面带恳求道:“我离开上城太久了,而且年纪越大,越是放不下你们兄妹几人。” “玉夫人势力不小,我躲到哪儿也不是安全的地方,晚意,你是镇北王妃,安置个人不在话下。” “往后,叫我跟着你吧,当嬷嬷伺候也好,当婆子洒扫也罢。” 云晚意没有即刻回答。 连珏的举动太反常了。 来见连珏的路上,云晚意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过,连珏会要求留在她身边! 连珏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她身边,有连珏想要的东西? 云晚意眉心逐渐收拢,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连珏眼眶红着,委屈道:“我就这点点要求,也不可以吗?” “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不该抛弃你们兄妹,让你们受尽苦楚,但那时我的确有苦衷,自身难保,无法护着你们。” “晚意,我……” 云晚意听不得这些个虚伪的解释,打断道:“我没说不可以,只不过在想把你安置在哪儿好。” “你身边。”连珏赶紧提议,道:“我近身伺候你,总比别人稳妥,你嫁给镇北王,接下来该准备怀孕生子了。” “我是过来人,在你身边替你调养身子,可好?” 云晚意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个关键时期,带着连珏就如同带着一个随时爆炸的威胁。 可不带着,她又实在想知道连珏要干什么。 跟着云晚意过来的寒露,见她不语,低声提议:“王妃,您身边有奴婢和立秋在,府上又有小满和双喜。” “连锦绣阁都有夏至和杏儿,您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不如把夫人放在别的庄子上?” 云晚意还没回答,连珏眉心一拧,不悦道:“我好歹是她的生母,放在庄子上可不好,还是在身前伺候吧。” “晚意,你相信我,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就化妆成你从这庄子上带回去的婆子。” 寒露看着迫不及待的连珏,越发觉得连珏别有所图,说话也不客气了:“夫人,奴婢僭越,说个不好听的话。” “这一路走来,王妃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且不说回到上城后,就说在三峰村,差点活不下去。” “夫人您那时候自顾着自己利索,不管王妃死活,现在王妃好过了,您上赶着要来伺候。” “却又一口一个母亲自居,王妃供着您也不是,让您当下人伺候也不好,不是把王妃架在火上烤吗?” 连珏看了眼寒露,面色猛然一沉:“我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孩子们安稳。” 寒露还要说话辩驳。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打断道:“连夫人自由惯了,在我身边的确不合适,且我被多人盯着,身边出现生人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样吧,你要愿意,跟着我回去在王府寻个闲差,若不愿,我叫人送你走。” 连珏犹豫了一瞬,立刻道:“好,我跟你回去。” “寒露,把人带下去安置。”云晚意打了个哈欠,道:“这么晚了,其他事明儿再说。” 就这样,连珏暂时在云晚意身边安顿下来。 寒露明面上是引导连珏,实则是监视。 立秋和云晚意回到主院,立刻不解问道:“王妃,您怎么会答应她呢?” “她心口不一,奴婢和您都曾与那玉夫人打过交道,玉夫人心思诡异,岂会掉以轻心到让连夫人逃出来?” “且不说这个,就单是她不肯离开您身边,都有很大的猫腻!” 第505章 让她们去斗 连珏的目的,就是要跟在云晚意身边。 她怎么可能跟着余清鸿走。 还不等云晚意开口,连珏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说完又觉得不对,讪讪闭嘴。 “晚晚,我觉得清鸿说得没错。”熙然郡主在一旁瞧着,接过话道:“这婆子几次越过你说话,不懂尊卑。” “你如今自顾不暇,被很多人盯着,不能出错,真喜欢这婆子大可交给清鸿帮你管教,等调教好了,再给你送去。” “王妃。”连珏真是着急了,恳求的看向云晚意:“奴婢就跟着您伺候吧,奴婢一定改正不好的习惯。” 连珏这身份,放在余清鸿身边的确不妥。 况且连珏这张脸,和她很像。 见过她的人,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太师府门客多,要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不仅她遭殃,连太师府和余清鸿都得被连累。 云晚意沉了沉眼,道:“清鸿一片好心,我本不该拒绝,只是这婆子毕竟和我长得很相似,带去太师府,又要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她不懂规矩,我带回去叫王府的嬷嬷教习就是。”又朝寒露道:“寒露,这婆子不懂事,惹了郡主和余小姐。” “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等调教好了再送上伺候?” 寒露赶紧带着连珏下去。 余清鸿蹙了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 但这是云晚意的决定,她不会过多置喙,只道:“晚晚,你现在是镇北王妃,有些人带着是个麻烦。” “我知道。”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个了,今儿天气好,山中也不算晒。” “听管家说后山外有道溪流,里面能摸鱼抓螃蟹,一会儿用了早膳,我们出去瞧瞧。” 一听可以玩,熙然郡主一扫不快,道:“好啊,有这种好玩的地儿,怎么没早说。” 几人说笑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吃过早膳,准备好东西,几人就去了后山。 云晚意心里挂着连珏的事,昨晚就叫人送了连珏的消息给常景棣。 远在上城的常景棣,收到消息后,离开明白了玉夫人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大寒已经猜测出声:“玉夫人和连珏二人,明明就配合着,一个负责在王府威逼,一个负责去王妃那边。” 第506章 放松的两日 常景棣一步步朝云晚意靠近,眼里倒映出她惊诧的模样。 直到走到她跟前,四目相对间,轻笑道:“自然是想你,才过来找你。” 迎着他炙热的眼神,云晚意脸色滕然红了:“王爷,这儿还有别人呢!” “哎呀,当我们不存在就好。”熙然郡主放下碗筷,揶揄之余全是感慨:“没想到啊,有朝一日,竟能听到镇北王如此腻歪,啧啧啧。” “还得是我们晚晚有这个魅力,换做旁人做这镇北王妃,王爷定不屑一顾!” 云晚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郡主莫要打趣我们了。” 余清鸿见状,笑着解围道:“王爷对晚晚好,不是我们乐意见得的吗,你这般说,晚晚脸皮子薄,不好往哪儿放了。” 熙然郡主还是笑着,道:“是我说的不对,你们俩慢慢腻歪,我和清鸿先回去,这些东西得趁新鲜,交给大厨做出来才好吃。” 三人早间就出来,如今已是日暮西山,也该回去了。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先一步,带着抓的鱼儿小虾和螃蟹,动身往回走。 云晚意则是和常景棣落在后面。 看到前面几人的声音没入密林,声音渐行渐远,云晚意迫不及待问常景棣道:“王爷怎么忽然来了?” “难道是长城的局势变化,实在难以掌控?” 看到她着急的模样,常景棣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出来玩还操心这么多,难怪立秋说你时常睡不安稳。” “上城的事不需要你担心,连珏和玉夫人配合,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想让你我处在被动中,不得已配合他们。” “不过,我已经叫人通知大祭司了,她需要我镇北王的身份干干净净,必会阻止玉夫人的计划。” 云晚意心一沉——她早就知道连珏目的不纯,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哼,什么母女亲情,什么牵挂,全是说出来哄人高兴的! 好在,她如今不期待那些虚无的东西,否则听到真相,心都要碎了。 常景棣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拥着她道:“本来对连珏就没抱期待,她的作为你也别放在心上。” “如大祭司和我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我的外祖母,照样处处算计我。” “我没放在心上。”云晚意收回心思,绝尘的面容上满是苦涩:“只是在想,要如何处置连珏。” “苏锦不是我的亲娘,无生育之恩更无养育之情,我可以用前世今生的仇恨,毫无顾忌的杀了她。” “连珏却不同,她再不堪,做了再多的坏事,目的再不纯,也无法掩盖我从她肚子里爬出来这个事实。” “若我对她刀刃相向,怕是天理不容。” 常景棣将她轻轻带入怀中,拥着她的同时,低声道:“连珏当真利用你,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到时候我来动手,不会让你沾染因果。” 云晚意将头埋在他心口,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道,心中逐渐平静。 山间很是清净,立秋寒露两人远远站着,周围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就剩下鸟叫虫鸣。 常景棣在那么一瞬,恨不得时间静止,不用管外头是是非非,和云晚意安居此处。 云晚意心底,也是一样的想法:“王爷,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南下,也要找这么个福地。” “嗯。”常景棣摸着她缎子似的黑发,道:“我已经派人去寻地方了,等这边结束,立刻启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也动身回温泉庄子。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早就洗漱完了,在各自的房间休息。 云晚意抓鱼摸虾,裙子上沾了不少泥巴,晚膳还得等一会,她索性也先去洗漱。 “我给你带了一身衣裳。”常景棣看到她去室内的温泉浴池,道:“锦绣阁昨晚送去王府。” “说是夏至和杏儿两人专门给你做的,蚕丝料子,这个天儿穿整好,便给你带来了。” 云晚意接过料子摸了摸,触手是冰凉的手感,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多在温泉池泡了一会儿,出来时常景棣不见踪迹,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守在说笑。 余清鸿一眼看到她,惊喜道:“晚晚,这身衣裳也太配你了,淡淡的灰色,绣着盛放的海棠,灵动极了。” “晚晚什么时候都好看。”熙然郡主由衷赞道:“别说这身衣裳是量身定做,就她这皮子,捡个麻袋披着也会令人惊艳。” “你们啊,惯说这些好听的话。”云晚意头发还湿漉漉的,走向妆台子,道:“怎么没多休息会儿?” “这会子睡了,晚间又睡不着。”熙然郡主感慨道:“熙然说晚上有星辰,咱们还在是院子里吃饭。” “顺便玩点小游戏打发时间,也不会显得太无聊。”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侧头问寒露:“王爷呢?” 寒露尚未回答,熙然郡主嘟嘟嘴,不悦道:“啧啧,姐妹在这,你却时时刻刻想着王爷。” 话是这么说,熙然郡主还是正色道:“好像是大寒叫他,出去处理事情了。” 云晚意了然,定是上城有动静了,她笑了笑,顺着熙然郡主的打趣道:“王爷是我夫君,我当然要问问他的去向。” “唉,就我们俩可怜兮兮。”熙然郡主靠在余清鸿身上,故作凄凉道:“从上城躲到这儿来,还得见证人家恩爱的感情。” 余清鸿点了点她的额间,道:“只有你这般想,大姑娘家家也不嫌臊。” “怎么,没得甜甜的感情,还不许我感慨了?”熙然郡主不服气,道。 余清鸿担心说多了,又要勾起熙然郡主对云怀书的感情,笑道:“可以感慨,放心好了,月老不会偏心。” “那日和晚晚一起看的话本子怎么说来着,这世间总有一个属于你的盖世英雄,只是还没寻到你而已。” 说起那日看的话本子,熙然郡主的注意力分散了,说说笑笑间,热闹极了。 常景棣出去没多久,远远就听到屋内笑作一团,嘴角也不由跟着勾起。 大寒叹道:“王妃没有亲姊妹,对外更是端庄挑不出错儿,也就和熙然郡主余小姐在一起,会有这般轻松的时候。” “她恍如飞鸟,只不过暂时,被镇北王妃和云大小姐的身份困住了。”常景棣抬眸,看了眼满是繁星的夜空,道。 “她应该在广袤的天空自由翱翔,该是恣意欢笑。” 谷雨见常景棣面上有些恍然,赶紧道:“您已经派人寻到了好地方,就等给王妃一个惊喜,王妃定是喜欢的。” “嗯。”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随即叮嘱道:“上城的事情,暂时别告诉王妃。” “是。”谷雨顿了顿,又道:“山涧道人传来的消息呢?” 常景棣眸色更深,耳边恍惚又传来云晚意的笑声。 他蹙着眉,道:“先不提起,等王妃回上城再说。” 常景棣没进去打扰热烈的气氛,带着大寒谷雨出去了。 晚膳时,他才现身。 出去那么久,云晚意自然担心,寻了个机会问他情况。 “还是那样。”常景棣含糊道:“玉夫人和大祭司之间的斗争,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是。” 云晚意没有多想,道:“也是,大祭司不是善茬,保不齐还能牵扯出玉夫人背后的人。” 常景棣面上闪过一丝异样。 不过,云晚意并未发现,熙然郡主招呼云晚意吃河虾,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一顿晚膳还没吃完,大寒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面色不太妙。 常景棣察觉到这点,借口把地方留给几个女子,跟着大寒出去了。 刚出前院的门,大寒就迫不及待道:“爷,上城又传消息来了,说大祭司雷霆手段,终于逼出了玉夫人背后之人的踪迹。” “是谁?”常景棣直觉不对,赶紧追问。 大寒讪讪道:“目前还不清楚,上城距离温泉庄子,快马加鞭也要小半日时间……” 顿了顿,大寒提议道:“要不,咱们启程回去?” 常景棣眯着眼,道:“回去做什么,等玉夫人和大祭司继续斗,王府不见任何人,称病谁也奈何不得。” 常景棣陪云晚意呆了两日。 本来还打算多玩几天,奈何上城传来消息,说皇上命了几波太医去镇北王府,惊蛰已经要顶不住了。 不得已,常景棣只能先启程回去。 云晚意不放心,准备跟着他走,奈何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都没玩尽兴,拉着她非要她尽地主之谊。 常景棣也说她难得出来散心,在这好好玩耍避暑,云晚意便也舍命陪君子,抛开担心留在这世外桃源。 她的留下,连珏无疑是最揪心的。 连珏接近云晚意,为的是接下来的事,云晚意要一直在这野山里呆着,她怎么起作用?! 常景棣走了几日,也不见云晚意有回上城的意向。 连珏终于按耐不住,借着端茶的空儿,寻到了云晚意跟前:“你怎么没跟镇北王回去?” 云晚意刚洗漱完,坐在铜镜前,漫不经心道:“我一届妇人,又没个要紧的事,这里舒服,着急回上城做什么?” “可。”连珏顿了顿,道:“镇北王好歹是王爷的身份,多少女子觊觎他的地位。” “你在上城盯着,阿猫阿狗不敢打主意,你不在,那些人蠢蠢欲动,王爷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难保不会动心。” 说起血气方刚,云晚意不免想到常景棣留下的这几晚。 几乎夜夜笙歌,就没一日消停,的确血气方刚! 铜镜中映出云晚意微红的脸颊,好在夜色烛光的掩盖下,并不明显。 赶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画面,云晚意眯着眼,透过铜镜看向连珏:“我相信王爷。” “相信归相信。”连珏着急了,放下安神茶水,道:“架不住别人上赶着扑啊。” “细想想,王爷要身份有身份,要模样有模样,在上城数一数二,谁不动心?” 云晚意脸色微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连珏一幅伤心的样子,道:“我毕竟是你的生母,这些年没在你身边照顾教导。” “也没能亲眼看着你长大嫁人已经是遗憾了,你嫁给镇北王,他疼你爱你,我看着自然高兴。” “可万一他被其他狐媚子诱惑,你尚未诞下孩子,被人抢先一步,岂不是又要……” 要换在别人家,这一番话,的确是母亲为孩子考虑。 可放在云晚意和连珏间,就只剩下算计了。 铺垫的越多,越让云晚意恶心。 云晚意忍无可忍,听不下去打断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端的用些有的没的话,平添我的担心,并不像是为我好。” 连珏顿了顿,道:“你出来也有六七日,应该回去了。” 云晚意终于回头,视线飘向连珏:“难道不是你想回去了?” 连珏一顿,语重心长道:“我着急回去做什么,怕玉夫人抓不到我吗?” “还不都是为了你,七日啊,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我在上城的时候,听玉夫人提起过,她叫人送美人给镇北王!”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着急,非着急提醒你回去?” 云晚意挑眉:“既然这样,我也该收拾准备回去了,明日启程吧。” 连珏明显松了一口气,背对云晚意的时候,烦躁的情绪难掩。 来这儿七日了,云晚意派人专门盯着她,她无法知道外边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上城到底在怎么发展。 终于能回去了,但愿玉夫人没把事情搞砸,否则她就白来了这一趟! 第507章 上城异样 没有连珏这番多余的劝告,云晚意自己也决定回上城。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准备还留几日,山中比上城凉快太多,两人玩的都舍不得了。 云晚意先一步离开。 回城的马车进城,云晚意就察觉了不对,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 午间暑热的气铺面而来,街上空无一人,他们的马车车轮声音格外明显。 立秋也察觉不对了,低声道:“王妃,天气反常,暑热厉害,百姓一开始的确不想出来。” “可过去这么久,大家都适应了暑热,生病减少,商铺该开门的照样开门,今儿竟是户户紧闭着门,不对劲啊!”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们最近没打探上城的消息?” “没有,王爷说您在外边玩,为的就是开心,叫奴婢等人别去打扰您。”立秋犹豫着,道:“咱们早些回去,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连珏也在马车内,同样觉得事情诡异。 她接过立秋的话,道:“是啊,我早就说要回来,你看,耽搁的这段时间,上城又发生了不少事。” 立秋不待见连珏,臭着脸道:“不管夫人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伺候王妃的婆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尤其是进了王府,一个不小心,会给王妃带来祸端。” 连珏按下心中的不满,道:“我知道了,叫车夫再快点吧,早些抵达镇北王府。” 云晚意没有接话,朝寒露道:“去德善堂瞧瞧。” 别的铺子暂且不提,德善堂不可能不开门。 之前章掌柜就说过,一切都听她的授意,她没在上城,章掌柜不可能擅作主张。 “又绕到别处。”连珏嘀嘀咕咕,不怎么愿意:“这么热的天,何苦折腾?” 寒露不喜道:“王妃自有王妃的决定,若夫人什么都要干涉,可以直接下马车了!” 什么身份,也敢接二连三这般对她?! 她好歹是云晚意这镇北王妃的亲娘! 连珏忍了又忍,视线看到云晚意并不阻止,只能再忍下这口气! 马车很快抵达德善堂,只见搭建在德善堂门口的遮阳棚子,歪歪扭扭倒在一旁,像是被人给恶意推倒的。 且德善堂大门上,有明显的打砸痕迹。 大门,自然也紧紧闭着。 寒露扶着云晚意下马车,四处察看了一番,小声道:“从周围的痕迹和大门上的印记来看,德善堂多半多人砸了!” 云晚意如何没看出来,她寒着脸,冷声道:“把门大开,瞧瞧里面的东西少没少。” 立秋就站在门边,闻言赶紧开门。 屋内药味很浓,乱七八糟的药味夹在一起,熏得人脑袋疼。 桌椅柜子都算正常,可云晚意还是一眼看出,这些都被重新规整过。 “连屋内也被人砸了。”她捡起墙角的药材,道:“谁都知道德善堂在我名下,一般人不敢造次。” “除非……” 立秋寒露两人的脸色也不好。 镇北王一日没垮台,云晚意便是尊贵的王妃。 王妃名下的铺子,谁敢放肆? 除非,云晚意百里氏血脉的身份,被人知道了! 连珏嫌热,在马车上远远看了眼,并未下马车。 “王妃,摆明了是玉夫人他们的手笔。”立秋看了眼马车的方向,低声道:“连夫人另有所图,要不奴婢做戏,把她赶走?” “赶走她,她那些个计谋就不能实施了?”云晚意将药材放好,叹道:“放在身边反而安全,先回王府。” 从德善堂到王府也和别处一样,商户不开门,满街上找不出一个人。 敲开王府大门,新调上来的管家吴叔赶紧迎上前:“王妃,您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先打个招呼,小人着人去迎接?” 云晚意擦了把汗,道:“临时说起回来,没必要太大的阵仗,王爷呢?” “王爷进宫去了。”吴叔四下看了眼,道:“王妃,这上城,翻了天了!” “什么情况?”立秋上前几步,道:“为何外边一个人都看不着,发生了什么?” 吴叔叹了一声,刚准备说,又见云晚意身后多了几个人,欲言又止道:“王妃,等您安置好了,王爷的侍卫会去找您说清楚。” “小人不敢多说,怕说错了话,给您惹麻烦。” “嗯。”云晚意也没强求,道:“你先下去忙吧,有事再叫你。” 等吴叔走远,云晚意又叫寒露,道:“你把连夫人带下去,别人问起,就说她叫莲花,是我们从庄子上带回的婆子。” “王府不是温泉庄子,你先跟着她,等她熟悉了再说。” 寒露明白,云晚意这是叫她监视呢:“是,奴婢一定看顾好莲花。”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朝后院走去。 立秋快步跟上,道:“王妃,院子里有双喜她们伺候,奴婢先去找惊蛰几个。” 云晚意嗯了一声:“快去快回。” 双喜又有好些时间没看到云晚意了,斟好她喜欢的花茶,委屈道:“王妃,您可算回来了。” “我不在家,你们应该更自在。”云晚意笑了笑,端起花茶啜了一口,道:“惊蛰最近很忙吗?” “忙,他都好几日没回家了。”双喜收起笑意,低声道:“出大事了,据说嫧灵大公主回到上城。” “连王爷也进宫去,两日没回,坊间传闻,嫧灵大公主要回来找皇上复仇!”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等等,嫧灵?她,她不是死了?” “死,不会吧,嫧灵大公主好生生回来了,回来那日声势浩大,可有牌面了!”双喜凑近几分,煞有介事道: “据说嫧灵大公主和王爷一样,曾在太后膝下养过,和王爷也算是老熟人,所以王爷才奉命进宫。” 云晚意彻底乱了。 嫧灵,她和亲多年,传闻早就死了,这个节骨眼怎么会出现? 难道,她和玉夫人几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云晚意摸不着头脑,索性吩咐道:“去把东西收拾妥当,给我找身衣裳,我等会进宫。” “王妃,王妃!”立秋尖着嗓子,一路小跑,道:“奴婢问到了,嫧灵大公主回来了!” 云晚意已经知道了,并不诧异,追问道:“还有呢?” “剩下的不知道。”立秋喘了口气,道:“惊蛰几个都不在,惊蛰和谷雨陪王爷进宫,两日了还没回来。” “大寒应该是出去办事了,王爷身上的心腹也不在……” 云晚意更是头疼了。 城中百姓不出现,常景棣进宫不归,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更衣,寒露在家盯着连珏,立秋随我进宫。”云晚意顿了顿,又从妆匣子里翻出一瓶药水,道。 “小满,炖点消暑的甜汤,把这个倒进去,送给连珏,就说我特意吩咐,给她去暑的!” 第508章 再见太后 云晚意匆匆换好衣裳,顶着暑热往宫中赶。 可在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守宫门的侍卫足足增了五倍,还全部改了装束,身披铠甲,手执剑戟。 要换做以前的守卫,看到云晚意,必然恭恭敬敬给她开门。 这些守卫面生,不认她镇北王妃的身份,直接拦住了! “大胆。”立秋拿出太后给的令牌,呵斥道:“这是镇北王妃,进宫探望太后娘娘,你们敢拦着?” 为首那侍卫板着脸,态度倨傲。 并不看那令牌,似乎一起都不在他眼中,冷声道:“属下等只遵皇上的意思,别说镇北王妃。” “就算镇北王来了,没有皇上的允许,属下等照样不会放行!” 立秋还要争执,云晚意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算了。” “王妃。”立秋扶着云晚意去了一旁,低声道:“以前从未出现过这阵仗,看来宫中的确出事了!” 云晚意如何不知道。 连镇北王的名头都不好使,太后的令牌也不起作用,难道…… 云晚意脸色铁青,当即道:“让马车先回去,我们从别的地儿,看能不能混进去。” 立秋犹豫着,道:“您跟着马车回去,奴婢单独想法子吧,您的安危更重要。” “没事。”云晚意铁了心,道:“王爷独自在宫中,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边的消息进不去,这才最叫人担心。” “我自己看到,才能安心,否则在府上也不安宁。” 立秋拗不过她,只能妥协:“奴婢去想办法。” 这边不顺利,王府内也不太平。 寒露就去趟茅房的时间,连珏不见了。 她发动整个王府的人去找,怎么也没找到人在哪儿,大概是出了府。 寒露担心出什么纰漏,独自去泰和医馆寻人。 然而,连珏并未离开王府,从头到尾,她都在云晚意和常景棣的房间内! 双喜和小满不在院子里,连珏站在云晚意的妆台子前,拉开抽屉,一一瞧着她的药。 “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挺厉害。”连珏一一看过那些药,面上的笑意复杂,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云晚意是她的女儿,可两人间只剩下算计,没有母女之情。 但到底,云晚意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连珏看了很久,抽出其中一瓶药,轻声道:“别怪我,这条命都是我给你的,万一有个好歹,就当我收回给你的命了!” “咱们母女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子,下辈子有缘分我再补偿给你!” 这些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为了能好受一点。 连珏忽然想到之前那碗消暑甜汤。 或许,云晚意嘴上不说,心里把她当做母亲了吧? 她收起那瓶药,趁人不备,从后门离开了。 …… 云晚意和立秋寻了一转,最终找到后宫采买的太监,跟着他的一批货一起进宫了。 宫中处处戒严,侍卫不比宫门口的少。 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云晚意不好和立秋大摇大摆的晃。 两人悄悄转去朱贵妃宫中,扮上宫女,打着朱贵妃的旗号打探情况。 对于宫中的事,朱贵妃也不清楚。 她的禁足尚且未解开,且皇后派人来提醒过,让她暂时就在宫中,不要出去,免得惹来祸端。 朱贵妃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确不想惹上事。 若非和云晚意的交情在,这个方便朱贵妃都不会给! 但同时,朱贵妃很是担心。 她腹中是龙种,皇上在,龙种才有用,皇上死,新君不一定能容的下遗腹子。 “贵妃娘娘不用担心。”云晚意看到朱贵妃眉头拧做一团,低声宽慰道:“皇上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可。”朱贵妃顿了顿,担忧道:“外头到处都在传嫧灵公主回来了,嫧灵和皇上……” 很多事,朱贵妃并非没听说。 云晚意拍了拍朱贵妃的手,道:“嫧灵是出嫁的公主,还不是先帝血脉,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 “不管她有多充足的准备,皇上终归是皇上。” 话是这么说,朱贵妃还是不安:“宫内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听丫头说近几日宫中戒严,不好随意走动。” “你虽有我的令牌,我明面上是禁足的妃子,行事务必要小心。” 云晚意知道,又拿了安神的药给朱贵妃:“这些药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从朱贵妃的宫殿去勤政殿,必要经过他太后的寿宁宫。 云晚意想了想,决定以朱贵妃的名头,进去探望。 寿宁宫没几个人了,连个寻常洒扫丫鬟也看不见,院子里是浓郁的药味。 再往里,药味里夹杂着难闻的臭味,又和殿中的熏香混合,更让人闻的头疼。 “王妃,这也太臭了。”立秋拿出帕子递给云晚意,低声道:“皇后行事真大胆,难道不怕皇上忽然间过来,发现异常?” 云晚意驻足在屏风处,冷笑道:“皇上自身难保,没那精力扮孝子,皇后和皇上多年夫妻,对皇上很是了解。” “再说了,太后是活死人,吃喝拉撒不由自己,还能喘气就好,很多事顾不上也正常。” 立秋撇撇嘴,道:“您还要进去看吗?” “进去看。”云晚意眯着眼,道:“王爷不能亲眼看到害母妃惨死的人,是什么下场,我替王爷多看一眼。” 屋内,只有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在。 云晚意主仆对话的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散,还那小宫女没听到,压根不知道来人了。 太后刚弄了污秽在被子上,小宫女一个人吃力的给太后更衣,嘴里嘀嘀咕咕:“死老太婆,怎么不去死。” “要死不活的赖在这,排泄都不能控制,恶心的要命!” 立秋放轻脚步,探头看了眼。 那小宫女一遍骂,手还在太后身上揪着掐着。 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出现青紫,看来太后没少被掐。 “咳咳。”立秋退后两步,出声提醒。 小丫头吓了一跳,啊的一声甩手,回头看着云晚意和立秋。 两人打扮低调,她并未第一时间看出来,支支吾吾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镇北王妃,局势不安,低调打扮来瞧瞧太后。”立秋蹙着眉,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做。”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颤声解释道:“太后娘娘无法自控,排泄在床榻间,奴婢收拾了一番。” “我们都听到了,你还敢狡辩?”立秋板起脸,厉声呵道。 小宫女吓得浑身颤抖,哭丧着脸道:“奴婢,奴婢是一时失言,抱怨了几句,求王妃开恩。” “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云晚意扫了眼榻上的太后,缓缓道:“一言一行都代表皇后娘娘。” “今儿也就是我和立秋碰上了,若换成别人,你知道下场吗?” 小宫女哽咽道:“知,知道。”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如你所言,太后无法自控,久病床前无孝子,连皇上都没来看过几回,你们底下伺候的人有怨言也能理解。” 小宫女听到这,顾不得规矩,诧异抬头盯着云晚意,眼底有些许迷茫和希冀。 云晚意扫了她一眼,继续道:“但你到底是皇后的人,不能给人留下话柄,懂了吗?” 小宫女起初不懂,稍微一想,居然听出云晚意的弦外之音! 她磕了几个头,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多谢王妃!” 不止小宫女听懂了,榻上的太后也听懂了! 她只是成了活死人,并非完全的死人。 能感受到酸甜苦辣,能听到别人说话,更知道热冷疼痛。 这些天皇后懒得做态,以身子不好,把伺候的事情全权交给小丫头们。 灌进去的药是烫的,口舌出泡,她们全当不知道。 排泄在床垫上,这些人更换不积极,导致她身上长了很多褥疮。 就和连锁反应一样,褥疮没及时搽药,溃烂流脓…… 她哪里是太后,比低等婢子都不如! 本以为云晚意发现这些,会帮她主持公道,至少找回些尊严的活着。 实在没想到,云晚意不仅没训斥没有责怪,反而提醒宫女做的隐蔽些,不叫人发现! 太后情绪激动,嘴里发出“哼儿哈儿”的动静,口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没入发间。 肮脏恶臭,狼狈不堪! “太后娘娘这幅样子,真是可怜啊。”云晚意上前几步,装模做样道:“不过算体面了,至少容颜在,性命在。” “记得太后说起过帝妃死前凄惨恐怖,几乎成了干尸,唉,帝妃若是看到您现在的样子,估计能好受些。” 云晚意忍着刺鼻的臭味,俯身轻声在太后耳边道:“不受尽折磨,怎么能算赎罪呢?” 太后拼尽全力想侧头,瞪大的眼中除了眼泪,还有恐惧,憎恶,了然,后知后觉,以及浓郁的恨意。 “还想对我下手?”云晚意挑眉,道:“可惜,您动弹不得,别以为从前那些个虚情假意,能让我有怜悯之心。” “太后纵容儿子作恶,那些个恶正在反噬呢!” 云晚意说罢,满意的看着太后狂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对了,看您这样,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吧?” 太后眼睛瞪了又瞪,嘴里嗬嗬不停,似乎在问,她哪里来的女儿? 云晚意看出太后的想法,轻笑道:“亲女儿您是没有,可您有养女啊,远嫁多年,被送去和亲的嫧灵大公主。” “唔唔唔!”太后眼珠子转的飞快,嘴里的涎水顺着她的动作,随嘴角落在头发和枕头上。 云晚意厌恶的避开眼,道:“嫧灵大公主没死,如今城中戒严宫中戒严,据说她要拿回自己的一切呢。” “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招架,毕竟皇上亏欠大公主又放心不下大公主,放眼整个后宫,得宠的后妃,或多或少都有嫧灵大公主的影子。” 太后更是激动了,眼睛通红,不能侧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死死盯着云晚意。 “都是报应啊!”云晚意视而不见,幽幽笑道:“太后娘娘歇息吧,我得去看皇上了。” 说完,又叮嘱小宫女:“好生伺候,别怠慢了!” 她对太后说话和表现出来的态度,全程没有避着小宫女。 小宫女了然,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不让您失望!” 出了寿宁宫,云晚意抬眸看了眼蓝天。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似乎要把所有污秽都晒干,逼得无从遁形。 “瞧太后那样,似乎坚持不住了。”立秋蹙着眉,道:“该不会皇上和太后同时……” 后面的话,停顿的恰到好处。 云晚意收回视线,道:“太后的确活不长了,本来活着就是奢望,心态不好,身子不好,被照顾的人虐待。” “这些都不干我们的事,先去找王爷吧。”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常景棣是外男,除了和云晚意一起宿在寿宁宫外,在宫中住的地方极为讲究。 果不其然,云晚意寻到皇子们曾住过的地方,遇到了守在门口的惊蛰。 第509章 大公主归来 惊蛰冷不丁瞧见云晚意和立秋,又见她们主仆做了宫女打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看清楚,惊蛰赶紧迎上前请安:“王妃,您,您怎么这幅打扮,又是怎么进宫的?” “先别问这么多。”云晚意看了眼禁闭的房门,道:“王爷呢?” “在里面呢。”惊蛰回过神,赶紧又压低声音道:“里面不仅有王爷,还有嫧灵长公主……” 云晚意挑了挑眉:“嫧灵大公主怎么在这?” “说有事和王爷商议。”惊蛰四处看了看,又低声提醒道:“嫧灵大公主现在厉害的很,她当年是和东裕和亲。” “如今东裕的老王死了,嫧灵公主是太后了……” 云晚意呼吸一滞。 东裕国和北荣鼎立,方方面面都足以和北荣抗衡。 当年嫧灵前去和亲,免于一战,多年后嫧灵归来,却换了身份,该不会引起新的一战吧?! 后知后觉间,云晚意诧异道:“嫧灵公主当年是去东裕和亲吗?” 她怎么记得不是? 惊蛰嗯了一声,道:“嫧灵公主是太后义女,也算王爷的姐姐,属下通报,您再进去。” 惊蛰的通报,让常景棣吓了一跳。 他知道宫内宫外的守卫,也知道嫧灵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宫。 云晚意什么时候回上城的,又是怎么进来的,肯定是受委屈了! 常景棣顾不得嫧灵大公主还在跟前,快步出去,看到云晚意的那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完好,表情也正常,只有那身打扮不一般。 常景棣无奈笑道:“你怎么来了?” 云晚意想到他在温泉庄子后山说的话,俏皮一笑,道:“自然是想念王爷了,才找到这儿来。” 常景棣心头一软,将人带入怀中:“怎么这幅打扮?” “王爷名头不好使,太后令牌不起作用,只能混进来了。”云晚意顿了顿,在他怀中低声道:“我是不是来错了?” “没有。”常景棣揉了揉她的宫女发髻,俯身道:“我们是心有灵犀,我想你,你就来了。” 两人亲昵,惊蛰和立秋不约而同的避开眼。 只有嫧灵,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看到这一幕,笑道:“没来上城前,就听说镇北王妃果敢有本事。” “没想到今日一见,还能看到镇北王妃活泼的一面。” 云晚意从常景棣怀中探头,朝传闻中把皇上迷得昏头的女人看去。 从年龄上推算,嫧灵应该有三十好几了,可肉眼分辩,最多也就二十好几的样子。 保养的十分到位,肤白细腻,看不见一丝皱纹。 更主要的是,她有一张明媚的脸。 比起宫中的后妃来说,这张脸太生动了,媚却不俗,艳却不妖。 双眼盈盈似含情,云晚意一个女子,都觉得她很有风韵,遑论男人? “晚意。”常景棣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介绍道:“这位是嫧灵大皇姐,你可以称呼她为皇姐,也能叫公主。” 云晚意行了个挑不出错儿的礼:“镇北王妃云晚意,见过大皇姐。”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嫧灵大公主步态摇曳,走到云晚意身前,拉住她的手,道:“真真是无双美人啊。” “都说镇北王把王妃供的跟宝贝似的,本宫要是个男人,看到你这般妙人,也舍不得松手。” 嫧灵并非胡乱夸赞。 云晚意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张脸白皙的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五官明媚又完美,身姿婀娜。 只穿着寻常宫女服,都如此的出挑迷人,稍微打扮,那还得了? 云晚意微微一笑,低头道:“皇姐谬赞,您才是当之无愧的美人。” “好了,美人都是相吸的。”嫧灵从头上摘下簪子,插在云晚意发间,道:“不知道你要来,也没提前准备东西。” “这根蝴蝶玉簪是东裕王赐给本宫的东西,也算千里挑一,算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多谢皇姐。”云晚意没有客气,道:“是我唐突了。” “没唐突。”嫧灵自来熟,拉着云晚意的手进门,道:“本宫多年没回来,对上城的事不了解。” “所以拉着镇北王多留了几日,你可别介意。” 云晚意看了常景棣一眼。 常景棣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云晚意这才顺着嫧灵公主的话,道:“皇姐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您许久不回来,的确不了解。” 说着,她话锋一转,疑惑道:“只是一路而来,这戒严的事……” 嫧灵还是笑着,温柔道:“当年本宫离开并非情愿,有些旧时恩怨没了,皇上和太后身子都不好,只能用这种方式。” 云晚意跟着笑了笑,这一次,她没有接话。 嫧灵拉着她进去,又以主人的姿态吩咐婢子去御膳房传点心。 几人说了一些无边的话,嫧灵打了个哈欠,道:“这几日奔波劳碌,真累得慌,你们小夫妻相见,浓情蜜意,本宫就不打扰了。” 第511章 身份爆出 云晚意恭敬的给山涧道人行礼,后才回道:“王爷暂时没有指示,是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道人。” 山涧道人了然,不需要问,便道:“王妃是因为咺引道长那邪道而来?” “对。”云晚意拉着算卜子在山涧道人对面坐下,道:“咺引道长助纣为虐不算,还利用邪术,想换我命格。” “若非我师父帮忙,我早就死在他的换命格邪术里了,这还不算,他竟还算计我师父,差点害死师父。” “这两笔账,我要找咺引道长讨回来!” 看着她凌厉的神色,山涧道人的视线,在算卜子身上扫过,回到云晚意身上:“王妃中的换命格邪术,并未完全解开。” “若是我没看出,山涧道人留了一手,你若杀了他,必然伤及自身命数。” 云晚意一顿:“我知道,但我年轻,咺引道长已经年迈,损命数而已,我不吃亏!” “胡闹。”算卜子忍不住呵了一声,道:“那邪道,哪里值得你用命数去杀他,正道自会出手!” 这一次,云晚意并不听算卜子的话了,咬牙道:“几年命数罢了,诛一个邪道,就当积德了。” “我,我好不容易……”算卜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这些话不能说,生生一转,道。 “我好不容易,将你从奄奄一息的小猫儿,养到成人成才,你不拿自己的命数当回事,我却心疼。” “你若真要以命数杀邪道,师父跟你一起,师父这条老命,反正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师父。”云晚意回头看着算卜子,无奈又带着几分怨气:“咺引邪道欺人太甚,我咽不下这口气。” 算卜子还要再说,山涧道人叫住两人,道:“莫要争执,嬷嬷说的对,对付邪道,有我们这些正道在,不需要你们用命数去拼。” 云晚意尚未搭话,算卜子蹙着眉,道:“可你如今耗损太多精力,玉夫人那边的事情没有解决。” “若分出精力去对付咺引道长,只怕没多少胜算,退一步说,咺引那邪道献祭灵魂,启用邪恶禁术,变的比之前厉害多了。” “邪术若真容易修成,世间利欲熏心的人多到数不胜数,早就乱了套了。”山涧道人沉声道。 “咺引那个邪道,为了急于求成,更是如此,献祭不算什么,融合驾驭不了,对他而言也是双刃剑。” 云晚意听到他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道人的意思,咱们有法子对付咺引道长?” 第512章 释怀恨意 闹事者愤怒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就是因为余孽作祟,才有忽然降临的天灾。” “余孽该死!” “镇北王妃必须死!” …… 那些话越来越离谱。 但每一句,都想要云晚意的命! 云晚意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别人专门弄过来的。 玉夫人或者连珏,其中还有可能夹杂着宫中的手笔。 想要借着她扳倒常景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云怀书和云怀瑾同时一顿。 云怀瑾焦急道:“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前几日就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是王爷派人压下去的。” “现在已不是流言了,那些人明目张胆,集结在镇北王府门外,短短时间内,必然吹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别的也就算了,天象异常,三月就反常的开始暑热,眼下已是四月初,暑热还在继续,大有一直如此的架势。” “江河湖海以及水库的水都在逐渐干涸,三月本是下庄稼的时间,暑热太过,种下去不是因为缺水发不了芽,就是因为闷热腐烂。” 云怀瑾说到这,深吸一口气,眼底带着绝望和焦灼,继续道:“庄稼种不起来,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粮食价格上涨。” “这还不算,很多人失去挣银子的机会,又因为暑热难以招架,朝廷和各大善人放下去的东西,只能说杯水车薪。” “民怨在心中沸腾,只差一个导火索,而别人将这天灾归在你身上,完全会引燃这沸腾……” 后果,只怕连镇北王府也招架不住! 通过云怀瑾这一席话,云怀书几乎都能预估,接下来心头怨愤的百姓,会加入这原本就带着目的的队伍! 云怀书脸色微变,道:“晚晚,我觉得大哥说得没错,那些人摆明想要利用,百姓心中怨愤无处可发这点。” “一旦城中百姓都认为你百里氏的身份,是带来天灾,让百姓们失去自己的饭碗的源头,你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王爷能护着你,但在百姓大义之前,只怕……” 云怀书见识过常景棣有多在乎云晚意,可这种事当前,的确不好估量人性。 “所以,要早些处置。”云怀瑾声音沉重,低声道:“拖得越久,就如那溃脓的伤口。” “你是大夫,该清楚溃脓久了,不用猛药,压根压制不住!” 他们分析的种种,她也清楚。 云晚意等两人说完,才无奈道:“我们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既然利用这一招对付我,就不可能让我翻身。” “你们听听,这会子守在府外的人,都在喊着什么?” 云怀瑾和云怀书都听的真真切切。 云晚意冷艳的眸子下垂,嘲讽道:“现在出去,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只会借着愤怒行事。” “保不齐,他们就在等我开门,然后进行所谓的诛余孽,趁机将我杀了,亦或者捆起来祭天。” 她说的,也有道理。 都敢集结到镇北王府门口胡闹,不就是仗着这天灾叫人心烦焦躁,容易失去理智吗? 从声音听来,没大几百号人,也有大几十上百人,万一真冲了镇北王府,伤云晚意,又该如何。 他们连德善堂都敢打砸,未必不敢动镇北王府! 云晚意开了门,真有个好歹,常景棣为她报仇,一下子杀这么多百姓,可能吗? 气氛陷入沉默。 几人都不曾说话,显得那些个喊叫声,越发清晰。 就好像夏日在耳边聒噪的蝉鸣,挥之不去。 半晌,云怀瑾声音干涩,哑着嗓子,道:“那,也不能这般放任……”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安慰他们似的,笑道:“他们在镇北王府门口闹事,官府会派人来镇压。” “不需要我们出手,你们几人一定要沉住气,别叫人当枪使了。” 云怀瑾和云晚意的目光,都落在云怀书身上。 云怀书脸色微红,别开脸道:“都看我做什么,有前几次的教训,我不会没脑子的胡来了!” “你刚才还要冲出去呢,要不是大哥拉着你的话。”云晚意叹了一声。 这一声大哥,让云怀瑾顿时红了眼眶。 他不敢问,又激动的厉害,最后还是心一横,结结巴巴道:“晚,晚意,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哥。”云晚意并未避讳,转头看向云怀书,轻声道:“三哥。” 云怀书激动的像个猴子,上蹿下跳,高声道:“哎,哎哎!三哥,三哥在呢!” “瞧你。”云怀瑾红着眼,笑道:“别吓到晚意。”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激动?”云怀书眼红脸更红,不知所措道:“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原以为等不到晚意这声三哥了。” 激动之余,云怀书又很担心:“晚意,你,真的原谅我们了吗?” “以前,都的确怨恨又不解,为何你们是我的血肉至亲,却只向着云柔柔。”云晚意说起这些曾经很在乎的事情,语气云淡风轻。 “后来想想,你们跟她一起生活十几年,相信她也是正常的,换做我,或许我也会相信和我朝夕相处的人。” “我没必要因为这些,拘着自己,让自己陷在痛苦中。” 在她心中,这一切的确过去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原谅两个字,说不出来,前世的那些事,伤人太深! 最近才想明白,纵然前世云怀书做的不对,云怀瑾视而不见,但这一世,他们都知道自己错了,在尽量弥补。 云怀书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命,来交换她。 一如前世,她奋不顾身为常牧云,也是成为冷宫的阶下囚,才看清常牧云那张恶魔的脸,更别说伪装极好的云柔柔了。 在温泉庄子上的几日,实在惬意又舒心,云晚意猛然顿悟。 前世的仇报了,再将这些事和怨恨封存在心底,不仅折磨别人,也是对她自己的折磨。 真正的放下,是不在意。 而不是嘴上说不在意了,心中却总想着那些不好,想起来一次,就宛如被那些事打了一巴掌! 也是说出了口,她才知道,原谅两个字可以轻松的说出来。 甚至说出来的那一霎,压在心头的石头,都消失了! 云怀书眼底的光一闪而逝,整张脸涨红。 稍微冷静后,又不敢确定,眼神闪躲,道:“当初的确是我不对,不该相信云柔柔的谎言,也实在是她会伪装。” “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对你的那些伤害,说再多对不起也不足以弥补,后来种种,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 “晚意,你若是因为我这几回的折腾,而选择原谅,没,没必要的,你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云怀瑾没说话,一直在打量云晚意的表情。 云晚意始终不肯原谅,他也和云怀书一样,以为是等不到了。 没想到晚意的原谅,来的毫无征兆。 不像是晚意的性子,结合最近的事情来看,该不会,晚意说了原谅后,要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吧?! 云怀瑾的手,瞬间紧握,等待着云晚意的回答。 云晚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掠过,最后抬眼看向晚霞,道:“我只是看开了,恨够了,不想一直拘着。” “恨并不能让我好受,反而如同一根刺,平日不声不响,却时不时让人不适。” “最近发生种种事情,也让我意识到这点。” 确定云晚意并非开玩笑,云怀瑾眼底的泪,终于落下。 他哽咽道:“晚意,你能原谅,能放下,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云怀书更是激动的如小孩子一般,呜呜咽咽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犯蠢了,不会让晚意难过!” “好了,都跟孩子似的,周遭还有婢子下人往来。”云晚意面上没有多少激动,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隔阂说开,她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旋即说起另一件事:“连珏在我们府上,你们要去见一见吗?” “什么?”云怀书脸上的红色瞬间退却,变的煞白,眼泪梗在喉头,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连……是我们的母亲吗?” 云晚意微微点头,道:“你从泰和医馆出来,没看到她?” 云怀书摇头:“那段时间我脑子昏昏呼呼,中了邪一样,记不住人和事。” 比起云怀书的疑惑,云怀瑾更好奇另外一点:“她,怎么会在镇北王府上?” “曾听你和王爷说过,她和玉夫人之间牵连甚广,现在的糟心事都出自玉夫人的手,她,她……” 后面的话,云怀瑾不知道该怎么说。 连珏到底是他们素未谋面的生母。 说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从未见过,全凭想象,人便是死的! 可若说完全不在意,也不可能。 云晚意自己经历过,能理解兄弟两人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给时间他们消化这个消息。 “晚意,我想,还是见一见吧。”云怀书冷静过后,神情木然,道:“我想见她,想问问她这么多年,为何抛弃我们!” 云怀瑾也这么想:“我和怀书的意思一样。” “那就跟我来。”云晚意顿了顿,叮嘱道:“连珏并非慈母,又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擅长伪装,也擅长蛊惑人心,见面后不管她说什么,你们都别相信,见一见就当了却一桩心事。”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他们几人的对话,都在山涧道人的院子前。 等几人离开后,算卜子从廊后柱子走出,回头找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一点也不意外,看到算卜子,沉声道:“你这徒弟,对你当真是真心,也不枉你悉心教导传承,疼她一场。” 说起云晚意,算卜子也十分骄傲:“自然,这可是我选中的人呢。” “可,你为她使用师门禁术。”山涧道人倒了一杯水,推到算卜子跟前,沉声道:“违逆天道让她重生,有两幅命格。” “你看出来了?”算卜子无奈笑道:“是,我是为她用了禁术助她重生,因为前世她那般遭遇,我也有责任。” “我收养她后,只严格的教她玄门医术,想让她传承玄医一脉,不让玄医一脉彻底绝了后。” “也正因为我只注重医术仁道,将她养的太仁善太天真了,我没教她世间险恶,人心不古,没教她尔虞我诈和种种算计。” “她死后我自责多年,大费周章才用禁术倒流时光让她重生,你看这一次,她是不是如我所愿,鲜活可爱,憎恶分明?” 山涧道人脸色复杂,看了算卜子良久后,重重叹道:“她是有崭新的人生了,你呢,你会付出什么代价,自己清楚吗?!” 算卜子轻笑着,满是慈爱和欣慰:“看着她手刃仇人,看着她一步步成长,看着她有爱的人,感受兄弟情谊和真心,我什么都值得。” “哪怕命不久矣,哪怕要受天谴,再无轮回!” 山涧道人满是愁绪,想劝她,可却不知道如何劝起。 事情已经这样,完全注定了。 山涧道人,也无法再改变! “罢了,你有你的想法。”山涧道人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说回正题:“我第一次见镇北王妃,就发现她命格不对。” “也是见到你之后,才明白是你助她改变,我能看出来,咺引那邪道也能看出,他动了歪心思,想要她的双生之命。” “你没能完全解开咺引道长的换命之术,咺引道长让他自己的命,和镇北王妃的命相交,现在变的棘手了。” “一旦诛杀咺引道长,镇北王妃不止损失几年寿命这么简单。” 算卜子从他沉重的语气里,听出事情严重。 她预想过后果,但听山涧道人意思,绝对没她想的简单。 算卜子深吸一口气,道:“我早有准备,你直接说就好。” 第517章 旧恨 山涧道人抬眸,视线复杂。 他没着急回答云晚意,而是看向云晚意身上的厚袍:“王妃觉得天气正常吗?” 去年这个时候,云晚意并没在上城,还在三峰村。 三峰村地势高,要等到六月底才会真正的热起来,四月初看到薄雪并不稀奇。 她不太清楚,上城这个时节应该是什么温度。 云晚意顿了顿,道:“上城的天气我不知道。” “王妃,前几年这个时间,上城穿的是厚裳。”立秋跟在她身后,解释道:“从今日的天气来看,算是正常的。” 云晚意点点头,看向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不是上城人,也不清楚气温是否正常。 他拨动玄阵中的朱砂,轻声道:“人的感觉不重要,从阵法以及其他来看,这天气,不算正常。” “若我看的没错,接下来,要进入寒冷了。” 云晚意脑子空了一瞬。 这几日她忙的厉害,没有注意过天象变化。 且从天气陡然暑热以来,天象,已经不是她能看透的了。 奇怪的是,前世只是干旱,大太阳加上长时间不下雨,导致河流江水井水枯竭,庄稼无法生长。 从来没有像她这一世经历的暑热。 原以为暑热退却,一切回归正轨,但,从山涧道人的话来看,显然不是如此。 她按住心头的焦躁,道:“听道人这个意思,难道和暑热一样,会经历极寒?” 山涧道人点头:“今日只是开始,接下来会很冷。” 云晚意刚坐下,闻言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不行,我要告诉王爷这个消息!” “这个天象,并不难看出,我能看出来,司天监也行。”山涧道人叫住她,道:“当下之急,是要赶紧准备过冬的东西。” 云晚意神色凝重,道:“立秋,立刻吩咐下去,所有庄子和铺子准备过冬用的物件,厚棉袄厚棉被,柴火,炭火,一切能用到的,都要谨慎。” 吩咐完后,云晚意看着山涧道人,沉声道:“道人,暑热持续了一个月余,寒冷会持续多久?” “差不多。”山涧道人叹了一声,一双看尽世态的眼,充满悲悯:“遭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是啊,暑热已经让很多人遭不住了,忽然寒冷……”云晚意没有继续悲伤,问道:“道人,如此天象,明显不正常。” “先前王爷和师父都曾说过,这天象乃是人为干预,敢问道长,有没有办法破解?” “我已经在尽力了。”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道:“对方来头不小,这等呼风唤雨,改变四季的阵法邪术,非一般人能做到。” “饶是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破解对方的法阵,干扰星宿。” 云晚意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瞧着山涧道人眼下的疲惫,道:“道人尽力就好,真有邪道作恶,正道不会坐视不理。” “会有人站出来,帮助道人和无辜百姓的。” 第518章 皇上的担心 皇上听到嫧灵公主毫不留情的话,面色一僵。 本就亏得厉害的身子,陡然间一软,瘫坐在地。 莱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有将人扶住,两人一同栽在地上。 嫧灵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任何反应,还带着不耐烦吩咐莱公公:“把皇上扶到榻上去。” “还有,别出什么动静,否则我不介意,让皇上真的人事不省。” 话里的威胁过于直接,莱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奴才知道。” 皇上跌坐在地,心都凉了。 他甚至不懂,才短短几个月,昏迷一番再醒,怎么自个儿从高高在上的皇上,变成了被人拘禁的阶下囚! “小赖子。”皇上就着莱公公的力道起身,声音沧桑又带着自嘲:“孤,还能活着走出这勤政殿吗?” 小赖子也曾质疑过这个问题。 自打皇上在朝堂被端王和莫莎两人,联合揭发之前的种种事情后,皇上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称病。 这所谓的病还没好,忽然传出百里氏后人作祟,紧跟着就是嫧灵公主归来。 桩桩件件的事情一件赶着一件,连让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稀里糊涂间,皇上已经被嫧灵公主以生病的名义,禁在勤政殿了。 当然,也有不少朝臣怀疑此事。 质疑皇上是不是压根没事,身不由己出不来。 亦或者,皇上已经没了,碍于新君未立,不敢把消息放出来。 再或者,嫧灵公主不安好心,身为东裕太后,却回北荣皇室指手画脚,还以侍疾的名义,看着太后和皇上…… 猜测再多,镇北王一人就力破了传言。 若是嫧灵公主真的有歪心思,镇北王不可能配合嫧灵公主,在勤政殿侍疾。 对外,常景棣出现在宫中,都是为了给皇上侍疾。 一时间,朝臣和外人都道镇北王有情有义,是个好人。 谁也没有想过,皇上子嗣虽然不旺,好歹还是有几个成人的。 比如六皇子。 还有三宫六院的后妃,应该用不着他一个弟弟,进宫侍疾。 莱公公失神片刻,想了很多问题,最终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搀扶着皇上,低声道:“瞧您说的,您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被囚禁呢,嫧灵公主好歹与您有些情分。” “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软,看您受苦一阵子,心里畅快了,也就算了,不会和您一直计较。” 皇上没有接话。 或许,今日之前,他的确抱着和小赖子一样的想法。 这些时日,希望一点点消磨殆尽,直到刚才,嫧灵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倒地。 眼中有嘲讽,有快意,有恨,唯独没有爱意和不舍。 不可能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要怨也只能怨他自个儿。 当初嫧灵出嫁和亲,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哄她,把兵符交给她,哄她他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虽然他转头就吩咐重新制作兵符,更换之前的那个。 可将士中,很多都是跟着新武将军出生入死的。 他们认兵符,更认新武将军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追根究底,更是皇上自个儿托大,掉以轻心,以为嫧灵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愿意为他稳固江山而和亲。 同时也肯定,东裕老王年事已高,病病唧唧,活不了多久,嫧灵最后的归宿,是给东裕老王殉葬! 注定了她一旦和亲,再也不会回到北荣这方故土。 世事难料啊,不但东裕老王活了十好几年,嫧灵更是倍受宠爱。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嫧灵不但给东裕老王怀了孩子,还接连生下两个儿子。 令人惋惜的是,两个儿子都没能活下来。 第一个儿子是因为东裕皇后和后妃合谋,害死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的死,为东裕老王扫清势力盘根错节,手伸到朝堂的皇后母族,连带皇后的族人,全没能逃过。 或许,那孩子不是皇后害死的,只是东裕老王肃清隐患的手段。 第二个儿子,死的和第一个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第二个儿子是被前朝皇后母族的余党害死。 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做样子,东裕老王竟然把年纪比嫧灵小不了几岁的四皇子,过继到嫧灵膝下,做她的亲生子! 后来东裕王死了,继位的新皇恰好就是这位四皇子,嫧灵顺势坐上了太后宝座! 此番以北荣太后病入膏肓,嫧灵身为北荣太后的义女,回来省亲侍疾的! 不管是东裕,还是北荣,都无法阻拦。 皇上闭了闭眼,心痛之余,又觉得世事难料:“孤真的累了,去休息吧。” …… 屏风之外,嫧灵整理好衣裳,吩咐人让镇北王进门。 “皇姐。”常景棣主动打了个招呼,决口不提听到的事情:“皇上今日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受刺激颇深。”嫧灵深深叹了一口气,风韵犹存的脸上写满哀愁:“可能是年轻的时候作孽多了,遭此报应。” 常景棣一笑,道:“万事皆有定数,皇姐也不需多愁善感。” “我倒是不愁。”嫧灵的手,抚上鬓边的钗子,道:“你今日怎么主动过来了?” “哦,皇上久不好转,我在这也是枉然。”常景棣顿了顿,道:“再说最近有人针对镇北王妃,我得回去瞧瞧才能安心。” 嫧灵一笑:“你们伉俪情深,帝妃若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你进宫有几日了吧?” “四日。”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成婚后,我和晚意聚少离多,事情不断,她有事,我这做夫君的总要出面。” “本来嫁给我时,我的身份和情况,就叫她吃了亏,总不能出事还不在她身边。” “也是。”嫧灵恍恍惚惚,想到东裕老王还在的时候,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怅然感慨,道:“有个会疼人的夫君,能省去不少麻烦,你回去吧。” 常景棣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嫧灵才会松口。 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 常景棣的神情,让嫧灵忍不住笑了:“怎么,是舍不得我这皇姐?” “那倒没有。”常景棣回答的毫不犹豫,顺势问道:“只是好奇,皇姐接下来会如何?” “算上上一次,皇上是第三次昏厥了,朝中的质疑声很多,每日都有人试探情况。” “朝中不稳,于江山而言不算好事,我虽没见过新武将军,却听过不少关于新武将军的传说。” “新武将军是难得的忠臣良将,若非沾染百里氏,也不会有后来的下场。” 常景棣眸子缓缓上抬,和嫧灵四目相对:“要是新武将军还活着,定也不想看费尽心思守卫的江山动摇,国本不安。” 嫧灵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微微一笑:“镇北王以为,我觊觎江山?” 常景棣没有立刻回答,默认的态度,说明他的心思。 嫧灵笑意更甚,摸了摸平坦纤细的小腹和后腰,道:“我的孩子要是能活下来,长子有了十六岁,次子也有十四岁。” “只可惜,他们命不好,托生在我肚子里,注定要沦为垫脚石,镇北王,你说我连个亲生子都没有,要这皇位做什么?” “我费尽心思成为北荣第一个女皇,之后呢,无子嗣,也是为别人挣江山,费那个劲。” 常景棣蹙着眉头,道:“那这宫内外的侍卫……” “镇北王也是被人算计过性命的。”嫧灵了然,笑道:“有些老血你能咽,我咽不下去,必须讨回来。” “我不需要北荣的江山,也不在乎皇位,甚至,我不会伤及他的孩子和妻妾,只要讨回这么多年的屈辱。” “镇北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这东裕太后不会做太出格的决定,可你若是阻拦我,也别怪我出手太狠。” 常景棣默了默。 他的态度,让嫧灵以为他能咽下皇上和太后的算计,能忘记母妃的大仇。 哼,若不是他推波助澜借刀杀人,太后不可能成为活死人,皇上也不可能逼到如过街鼠。 当然,这些事实,常景棣没必要让嫧灵知晓,他只是道:“北荣的江山始终是常氏的。” “皇姐只要记住这一点,我不会成为皇姐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嗯。”嫧灵也算跟他打成默契了,微笑道:“回去吧,替我跟镇北王妃带句问候。” 常景棣没着急走,定定站在原地,道:“皇姐搭上百里氏,还成为她们的首领,又打算如何解决?” “无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不过当年新武将军因百里氏而死,如今皇姐的决定关系重大,可要慎重考虑!” 嫧灵漫不经心整理着衣裳,道:“镇北王的言外之意,怀疑是我让玉和泄露镇北王妃的身份?” 常景棣盯着她,没有立刻接话。 嫧灵动作微顿,和他目光接触,道:“我不会做这种糊涂的决定,不关我的事,是玉和擅作主张。” 常景棣依旧是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皇姐是她们的主子,什么决定,难道不是先通过你?” 嫧灵索性在椅子上做下,顺便做了个手势,让常景棣也坐下:“之前只跟你提了一嘴,我为何和百里氏搅合在一起。” “你既然开口,我也不隐瞒了,把那点伤疤揭露给你看。” 常景棣眉峰微微收拢,想了一瞬,还是决定坐下再说。 嫧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慌不忙开口:“当年,先帝刚去,皇上登基,底下有不少人都不服气。” 才开头,嫧灵就意味深长的看向常景棣:“你也是先帝的皇子,应该知道,当今的皇上并非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 “要不是太后好手段,扮猪吃老虎,皇上哪儿能有现在的风光?” 常景棣挑了挑眉。 先帝去世他还小,懂的不多。 后来听人提过,他的哥哥们本事都很了得,皇上夹在其中,还真不算什么。 太后这个贤妃空有贤名,没有强大的母族,更显得他们母子没任何优势。 要不是走捷径,现在的皇帝,肯定不是他! 常景棣笑了笑:“皇姐别卖关子,还是继续往下吧。” “再往下,就是说年少的我,有多么痴傻了。”嫧灵也跟着笑了笑,不过是苦笑居多。 思绪回到十五六,情窦初开的年纪。 第521章 新的办法 晚上缠绵太久,早间云晚意多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身边属于常景棣的位置,早就空了,那一片冰冷,想来起来很早。 寒露打水进门洗漱。 开门隔着屏风,云晚意都明显感觉一股凌冽的寒意铺面而来! “天气如何?”云晚意心里有底,还会问了一句。 寒露放下水,低声道:“不太好,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外头的雪已经到膝盖深了,到处冰天雪地。” 云晚意匆匆穿好衣裳,疾步朝外打探情况。 寒露追在身后,硬是加了一件狐皮披风:“王妃刚起来,一冷一热最忌讳了。” 云晚意任由她把披风挂在肩膀,推开门看去。 院子里的雪扫过一遍,但,架不住天上还在飘雪,地上又积了薄薄一层。 没有扫到的地方,比如花坛边缘,明显看到堆的高高的。 “王妃,先进门洗漱吧。”寒露关上门,道:“立秋叫人准备火盆去了。” 云晚意回到内屋,坐在铜镜前洗漱,沉声道:“王府尚且如此,王府外边呢?” “不太好。”寒露给她梳头,叹道:“一早爷就派人出去瞧过,大街上也全是厚厚的积雪。” “泼水成冰,可冷了,乞丐……乞丐冻死了好几个,发现的时候都在路边蜷缩着,被大雪掩盖半个身子……” 云晚意吸了一口冷气。 暑热干旱,前世就有,她命人早早备下粮食饮水,还有能用的上的药材。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生的事情,和前世相差那么多! 竟然在四月近半,下起这么大雪! 在三峰村,清明时节也会有雪,却是零星几点,尚未落地就化了。 眼下的大雪,就算是三九寒冬,也极少出现! 他们有银子有庄子有铺子,尚且能应对,就是苦了很多别人。 对了,还有远在温泉庄子上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她们去时正值暑热,带的行李也是夏日衣裳,薄薄的。 那庄子是新建起来的,也没有云晚意的冬衣。 云晚意想到这,立刻站起来,道:“派人去温泉庄子瞧瞧,送点炭火和东西去,余小姐和郡主在那边。” 她离开庄子时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说的是,城内暑热难耐,庄子上惬意又舒服,少则再玩七日,多则个把月。 但愿两人没有被冻到。 梳洗过后,云晚意问了常景棣的去向。 “王爷出去了。”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天气诡异,一会儿暑热,一会儿大雪,百姓遭灾又找不到出路。” “所以他们听信流言,说您是百里氏血脉,带来了天罚,降下这无端灾祸,昨儿散去的百姓,又重新聚在门口。”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这种天气还要在门口遭罪,随便他们吧!” “王爷已经在处理了,您不用伤神。”寒露安抚道:“后厨准备了您爱吃的粥点,奴婢叫人传上来。” 早膳和常景棣一起到的。 常景棣刚从外边进来,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进门直接坐在云晚意对面:“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多睡了,倒是王爷,后半夜才睡,清晨起来搭理那些疯狗作甚?”云晚意说话间,看向他的肩膀。 屋内温暖,进门说句话的时间,雪就化作了水。 云晚意瞧着他浑不在意,吩咐立秋去拿衣裳来:“还有,出去也不撑伞,衣裳都湿了。” 常景棣拂了把肩上的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雪打什么伞,没事。” “湿透了,又该自己遭罪。”云晚意顿了顿,道:“事情如何?” “还是那些话。”常景棣没有重复,总归是对云晚意不利的,说出来叫她伤心:“已经没事了。” 云晚意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常景棣身前,狐疑道:“哪些人摆明是冲我来的,能轻易摆平?” 常景棣一笑,在她面颊上轻轻捏了捏:“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的夫君,总要有些用处!” 瞧他带着得意和傲娇,云晚意没有追问,配合着笑道:“也是,王爷本事大路子广,没问题的。” 说笑间,把早膳吃完,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坐在腿上,说起了正事。 “门口闹事的人已经摆平。”常景棣拉着她的手,道:“问题是连珏,她出面了。” “出面?”云晚意身子一僵:“指认我的身份吗,哼,她一心都是百里氏,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她出面指证有什么用,明面上我是苏锦和云恒益的孩子,和她毫无关系!” “不仅是她。”常景棣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云恒益那个老糊涂参与其中,写了认罪书,不过被我压着尚未上表。” “云怀瑾发现不对劲,把云恒益控制住了,晚意,他……” 云晚意心头毫无波澜,前世今生,足以让她看清楚云恒益的面貌! 她一点也不在意:“王爷不必担心我,云恒益与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能对付我,我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为了对付我,难道不顾云怀瑾和云怀书了吗?” 常景棣抬眸,眼底有些不忍:“他和连珏达成一致,只说你是他们的孩子,云怀瑾和云怀书,还是苏家和云家的血脉。” “荒唐。”云晚意从他身上起身,坐在他身边道:“云恒益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别人吗?” “百里氏啊,那是前朝余孽,新武将军只是被发现跟他们有牵连,就被先帝害死了。” “淮安侯府凋零,到时候肯定是宁可错杀所有,不放过一个,别说我和他,云怀书云怀瑾老太君,乃至家中奴仆,一个都不会放过!” 常景棣和她额头相抵,轻声道:“是啊,我们都能看清的事实,他看不清。” “连珏不过是见了他一面,以其他人的性命威胁,他就信了。” 云晚意不想再说他了,厌恶道:“连珏的踪迹呢,找到了吗?” “没有。”常景棣顿了顿,道:“但,连珏想方设法,想见到嫧灵一面,据说,是百里氏有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嫧灵手中。” “是吗?”云晚意眼中带着冷意,道:“她要见嫧灵,那就给她机会,前提是,嫧灵容不下她!” 常景棣和她有默契,瞬间懂了她的意思,道:“我去安排。” 第523章 禅位 这一顿晚膳,吃的并不太平。 满桌都是云晚意喜欢吃的东西,端起碗没吃几口,大寒急慌慌进了门。 看到两人在用膳,犹豫着不敢开口。 常景棣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有什么直接说,别支支吾吾倒人胃口。” “是。”大寒垂眸,道:“王爷,王妃,外头传来消息,说连珏已经混进宫中,只怕就要见到嫧灵公主了。” “这不是挺好的?”常景棣挑眉,道:“连珏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见嫧灵一面?” 大寒一顿,小心翼翼道:“嫧灵公主的心腹都是人精,咱们的人无法潜入,谁也不知道他们私下会说什么。” “事情严峻,万一她们再度为了彼此的利益达成共识怎么办,国公府太师府和丞相府相继递了消息过来,大家都担心这个问题……” 大寒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 后面的话,不说常景棣也明白:“想让本王去进宫打探消息?” 大寒讪讪应声:“嫧灵公主谁也不见,那些个朝臣亲王皇子,全被拒之门外。” “也就主动请您进宫过一趟,朝臣都觉得,您才能接近嫧灵公主,打探出具体的消息。” 常景棣看了眼大寒,道:“跟随本王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这种事该怎么做?” 大寒听到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坏事了,缩着脖子不敢应声。 云晚意打着圆场,对大寒解释道:“这种时间王爷不好出头,你跟着王爷多时,也该知道盯着王爷的人数不胜数。” “万一别人诬陷王爷嫧灵公主勾结,王爷就算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大寒明白其中利害,惊出一身冷汗:“属属下当真没想那么多,王爷,求您责罚。” “罢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撇清也撇清不得。”常景棣眯着眼,道:“好在局面没坏到家。” 大寒静静等着,不敢再说。 云晚意给常景棣夹了一块清蒸鱼,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连珏刚巴巴的混进宫,王爷后脚跟着去,也不算好。” 常景棣想了想,重新端起碗筷,道:“你说的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先吃饭。” 出了小插曲,两人都没有先前的胃口。 常景棣吃完饭,起身朝云晚意道:“今晚我不一定能回来,你等消食过后早些休息。” 云晚意却跟着一起起身:“我想跟着王爷一起进宫。” “乖。”常景棣顿了顿,摸着她的黑发,道:“天气太冷,冻的厉害,你就在家里。” “我尽量回来陪你,别多想。” “不是。”云晚意拉住他的手,轻声道:“连珏的身份不同,穷途末路上会慌不择路。” “我进宫和王爷一起面对,别叫人拿捏了才好。” “担心我?”常景棣挑眉,问道。 云晚意点头:“当然担心,不仅担心王爷,还担心我自己。”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打趣过后,常景棣正色,道:“正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不好进宫。” “相信我,我是你夫君,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他将她拉过来,也不顾周围还有别人,印在她唇边。 刚用花茶漱口,她嘴角都是清冽的茉莉香味。 常景棣不由加深了这个吻。 立秋寒露和大寒赶紧识相的别开脸。 云晚意气息不匀,脸臊得通红,推开他嗔怪道:“好了,大家都看着呢!” “奴婢没看见!”寒露捂着眼睛,大喊道。 立秋紧随其后:“奴婢也没看到!” 大寒慢了一步:“属下更没看到了,王爷和王妃继续!” 云晚意撒娇似的,打在常景棣的胸膛上:“王爷还不赶紧去办正经事。” “你也是正经事。”常景棣笑了笑,不好继续逗弄她了,拿好斗篷,道:“早些休息,别胡思乱想。” 常景棣走后很久,云晚意两颊的温度都没降下来。 立秋派人撤下饭菜,重新冲泡了安神的茶水,打趣道:“王妃和王爷成婚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跟大姑娘似的?” “你这嘴没个把门的。”云晚意一顿,接过茶水,嗔怪道:“什么都挂在嘴边,浑话也敢说。” “奴婢不敢。”立秋轻笑道:“是您太娇羞了,奴婢几人都不是外人,王爷疼您,和您恩爱,奴婢几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云晚意脸色红着,打断立秋的话,道:“就是在你们跟前,才觉得不好。” 常景棣递上牌子进宫,还算顺利。 就是半道上,积雪太多,废了好一番功夫。 嫧灵点了安神香,在勤政殿守着皇上。 皇上已经好多天没吃饱了,天天就是一碗见不到米粒的稀粥,饿的前胸贴后背,消瘦憔悴了不少。 要在十几年前,嫧灵看到这样的皇上,早就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她经历种种,置之死地而后生,早就清醒了! 她憎恶的看着皇上,直到皇上颤抖着手,将那碗稀粥喝下,才收回眼神,吩咐莱公公:“你先出去。” “我有些话,跟皇上私下说。” 莱公公不敢走,嫧灵看皇上的眼睛恨意明显,话语间恨不得将皇上撕成碎片。 万一皇上有个好歹,他只怕要成罪人! 皇上放下空碗,颤声道:“出去吧。” “皇上!”莱公公还想再劝。 皇上用尽力气,呵斥道:“出去!” 莱公公一步三回头,走出宫殿。 外边冷入骨髓,屋内虽然炭火足,却似乎比外边还冷。 嫧灵坐在皇上对面,不急不缓的开口:“没想到,皇上还算沉得住气,这么久也没闹。” “闹?”皇上沉眼看着对面的人。 她还是如从前一样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扉。 可惜,除了依旧完美的皮囊外,眼前的人无法和多年前的人重叠。 意识到这一点,皇上忽然觉得心神俱疲,叹道:“孤的确曾亏欠你,也不想跟你闹。” “放过孤,也放过你,不就是想要孤一条命吗,孤还给你,不算相互亏欠了。” 嫧灵目不转睛的盯着皇上,忽然就笑了:“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算了?” “还要怎么样?”皇上平静中带着一丝恼怒:“孤的命给你,还不够?” “不够,你不知道我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嫧灵忽然激动,狠狠拂开空碗:“我要你体会我受过的折磨,你肯吗?” “死,死多简单啊,眼睛一闭,账全抵消,皇上啊皇上,你可真是被人捧着习惯了,世间哪来这么好的事?” “若你一帆风顺,死的轻松,岂不是证明我这么多年的恨和苦,都是一场笑话?” 皇上面色铁青:“你到底要怎么样?北荣能顺遂,你父亲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你要让你父亲的付出也变成虚无?” “既然皇上如此声明大义,不如,你写个诏书禅位?” 皇上一顿,深吸一口气,道:“好,只要你能消散心头的怨恨,孤都依你!” 嫧灵眉头一挑,似乎在思考这话里的真假。 第524章 撕破脸的嫧灵和连珏 在进宫前,连珏下手杀了玉夫人。 玉夫人中毒后,整个人神志不清,处在极端的痛苦中,不是用脑袋不停撞墙,就是痛声哀嚎。 连珏被吵得心烦意乱,又无法解开玉夫人的毒,只能帮她解脱! 为此,还差点跟玉夫人的心腹红泪翻脸。 好在,玉夫人死后,百里氏的人得听她的号令。 也正是因为玉夫人这件事,连珏心情很差,见到嫧灵,礼也没行,单刀直入:“太后莫不是想反悔?” 相比之下,嫧灵刚和皇上谈妥,心中畅快。 她并不计较连珏的态度,只挑眉道:“连珏,我好歹还是百里氏的掌舵人,你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妥。” “太后啊太后,你既是东裕太后,又是北荣公主。”连珏顿了顿,讥诮道:“何苦跟我们百里氏的人再继续纠缠。” “你也达到目的了,成为东裕最尊贵的女人,北荣宫内外也被你把持,百里氏,你吞不下。” “我没想要吞了你们。”嫧灵瞧着廊外还在不断的零星小雪,道:“你们姐妹二人不经过我的同意,擅作主张,搅动风云。” “连这天象都被你们干扰,春冬不分,无辜之人惨死,这可不是我要看到的结果。” 连珏定定的看着嫧灵,忽然就笑了:“真是可笑,当初我们的主上跟你交易,曾有约定。” “你成为东裕太后,回到北荣后,一切都要以百里氏的利益为上,难道你要反悔?” “我提醒一句,你能有今日,都是我们百里氏为你出银子!” 嫧灵没有直接回答,拢紧身上的狐皮,道:“你们是出了银子,可我这些年给你们的好处也没少。” “若非我的权势提供方便,供你们赚钱,让你们在北荣悄无声息的发展,你们也不会走到现在。” “真要一一算账,也是两清,并非你口中我亏欠更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连珏挑眉,视线和嫧灵相遇,带着冷意:“你不愿意交出我们百里氏的东西?” “不是不愿意,我没带回来。”嫧灵轻柔一笑,道:“在东裕放着呢,你若是要,派人去我寝宫找就是。” “你!”连珏陡然暴怒,只恨不得动手掐死她:“你竟然戏耍我们,明明之前就说好了,你回到北荣,要帮助我们!” 嫧灵却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担心连珏会动手:“没有,只顾着自个儿的恨,忘了你们的事。” “你要的话,派人去寻就是,我也没有拦着你。” 连珏银牙都咬碎了:“这里距离东裕多远,你心里没数吗,一个来回,怎么也要一个月出头,还是在极端天气的情况下。” “嫧灵,你并非百里氏的人,别引火上身,小心鸡飞蛋打!” 嫧灵笑意不变:“我都说忘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杀了我能解决事情?” “别以为我不敢!”连珏沉声道:“玉夫人已经死了,百里氏剩下我权利最大,你不是百里氏的人,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敢反驳。” “杀了我,你们百里氏的东西,就更找不到了。”嫧灵提醒道。 “好,好的很。”连珏目呲欲裂:“既是这样,我们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回东裕了,这北荣,我来覆灭!” “连珏。”嫧灵听到这话,收起笑意,道:“你们百里氏仅剩的几个人,压根不是常景棣的对手。” “识相的话,听我的安排。” “少假惺惺了。”连珏憎恶的看着她:“嫧灵,我会叫你知道,戏耍我有什么代价!” 嫧灵还要再说,连珏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漆黑的夜空,嫧灵冰冷的手,渐渐发痛。 虽然百里氏给她寻来好药,治好冻疮留下的疤痕,天气冷了照样还是疼。 接过婢子新换的手炉,热气总算给她带来了些许温度。 正打算回宫休息,又有人通报常景棣求见。 “这么晚。”嫧灵眯着眼,道:“镇北王不在家陪着王妃,来我这做什么?” “难道,是知道连珏进宫的事情了?” 她的心腹低声道:“连珏的事,可不好教镇北王知晓。” “哼,他那王妃和百里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防不住的,连珏肯定早就找过她了。”嫧灵想到看到云晚意时候的惊讶。 云晚意长得和连珏,太相似了! “宣进来吧。”嫧灵按了按太阳穴,道:“很多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常景棣匆匆而来,看到嫧灵后,叫了声皇姐。 “你着急回去陪王妃,怎么在这冰冷的夜进宫了?”嫧灵直接问道。 常景棣也没打马虎,道:“我的人一直在查百里氏,今日得知百里氏的人溜进宫了。” “她们狡猾深沉,我担心皇姐的安危,特意进宫。” “你有心了。”嫧灵在廊下时间太久,冻的身子发麻,跺了跺脚道:“进去说话吧。” 她所指的方向,是勤政殿! 常景棣眸色微变,点了点头。 屋内暖意,驱散了些许寒冷。 嫧灵解下斗篷递给婢子,又把所有心腹全部赶到外边守着,道:“镇北王还发现了什么?” “皇姐这架势,应该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常景棣捏了捏袖口,道。 袖口中,是刚进宫时碰到莱公公,莱公公千叮万嘱,交给他的圣旨! 嫧灵垂下眼眸,道:“之前就说了,百里氏和我是互相利用,你既然进宫,我不妨告诉你再多一些。” “今日,皇上短暂的清醒过,和我说起要立储禅位,还写了圣旨,我打算明日公布。” “反正皇上这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了,禅位圣旨下达后,皇上会死,到时候我也会离宫,回到东裕继续当我的太后去。” 常景棣实在没想到,嫧灵会这么说,这么做! 他眯着眼,道:“是皇上自己愿意的,还是有人逼迫?” “我逼迫的。”嫧灵漫不经心,承认道:“他并非明君,北荣动乱,被多方盯着,急需一个明君坐镇。” “只有皇上死,新君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我知道你属意六皇子,放心,这皇位最后只能是他的。” 常景棣端坐着,并未动弹:“皇姐大费周章算计一场,难道只是想带走皇上,这么简单?” “我这人爱憎分明,恨的只有皇上一人。”嫧灵苦笑道:“当年父亲死的义无反顾,他要守护的江山,我岂能颠覆。” “跟你说这些,不过也是交易而已,希望你不会成为我带走皇上的阻碍。” 常景棣默了一瞬:“你带走皇上,那百里氏的人呢,他们帮你那么多,甘心你一走了之?” “不甘心,又能如何?”嫧灵拿出随身携带的荷包,递给常景棣,道:“我走后,百里氏必然鱼死网破。” “这个,是制衡百里氏的东西,有了它,百里氏多少人都不敢造次,也算你尊我一声皇姐,我给你的回报。” 第526章 传位圣旨 常景棣寒着眸子,看向说话那人。 品阶不算高,他甚至记不得名字。 不等他反驳,徐腾厉声道:“登仕,你此言何意?” 迎着众人的眼神,姓郑的那个小官瑟缩了一下,犹豫道:“谁都知道镇北王权势滔天。” “从镇北王手中出来的圣旨,谁敢相信,万一这上面是镇北王的名字,又该如何?” “大胆东西!”徐腾暴怒,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小小登仕,能上这金銮殿都是祖上积德了。” “你什么东西,竟然怀疑镇北王,谁给你的胆子?” 常景棣却是叫住徐腾:“徐大人不必生气,也不必计较。” 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又沉了沉:“本王知晓,不止这个登仕心有怀疑,只是他没长脑子空有胆量,直接说出来罢了。” “剩下众人,或多或少都怀疑本王居心不良,不如本王直接说了,这封圣旨,是昨晚莱公公亲自交给本王的。” “莱公公,你来说昨晚的情况。” 莱公公忽然被点名,身子一颤,哆哆嗦嗦道:“王,王爷,这,这不妥吧?” “你若不说,他们只会疑心本王收买了你。”常景棣蹙眉,道:“不止本王身上的污水洗不掉,你也要被怀疑。”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常景棣抖了抖手中圣旨。 莱公公双眼一闭,脸上都是尴尬和苦涩:“好好好,奴才说就是。” “昨晚皇上龙体忽然病重,这宫内外的事各位大人都该知晓,奴才出门前,皇上写了两份圣旨。” “一份交给嫧灵公主,另一份交给镇北王殿下,确保两份圣旨能保北荣江山稳固,继位之人血脉纯正。” “各位大人也别疑心王爷了,皇上相信王爷,才命奴才把圣旨秘密交给王爷。” “好。”郑登仕听到这,索性也不管了,继续道:“那就请嫧灵大公主,把另一份圣旨拿出来。” 莱公公立刻道:“来人,去请嫧灵公主。” 嫧灵早就准备好了,没一会就出现在大殿上:“本宫离开上城多年,再见各位,还是觉得亲切。” 第527章 再度闹事 说起正事,常沐泽表情逐渐凝重。 他盯着窗外的白雪,道:“天象异常,连珏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不会错过的。” “嗯,你现在算是有些本事了,还能看出来。”常景棣看着他的脸,轻声道。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你早些回去,大寒会暂时跟着你,保护你。” 常沐泽微微一顿,显然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真的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昭告所有,难道还有假?”常景棣取出放在他身上的圣旨,交给他,道。 “往后,你不再是北荣六皇子,而是北荣皇帝,肩负着重任,时刻谨言慎行,若是不懂的……” “不懂的事,我会来找皇叔!”常沐泽接过话,道。 常景棣勾了勾嘴角,忍不住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你成为君王,自有太师太傅帮你。” “再不济,还有各司其职的朝臣,可不好什么都来找本王,那样的话,本王要被传为干政的野心之人了!” 常沐泽往他身边靠了靠:“若非有皇叔帮助,我哪有机会坐上这位置,只是想不到,父皇还有禅位的时候。” “被嫧灵所迫。”常景棣顿了顿,道:“回去吧,事情太过突然,今晚,你必须要彻夜不休,学习种种东西。” “明日,要有君王威仪,别叫那些个人瞧不上,懂了吗?” “是!”常沐泽正色道:“我保证,我不会叫皇叔丢脸的!” 大寒跟着常沐泽离开,惊蛰在后面感慨道:“六皇子是您看着长大的……” 常景棣眼睛朝他睨去:“看着长大,本王总共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属下失言。”惊蛰讪笑着,道:“您好歹是长辈,六皇子继位也好,他定不会和皇上一样,对您下手。” “别想这些。”常景棣坐在窗前,看向窗外:“有信号了。” 惊蛰赶紧朝外看去。 这几日是大雪天,哪怕还是上午,天色也阴沉的厉害。 信号弹的升空,带出一阵融入天空的青烟,不算很显眼。 “连珏真的沉不住气了。”惊蛰大喜,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捉拿她!” “小心些,连珏并非普通人。”常景棣提醒道:“比玉夫人难缠多了,虽有山涧道人助阵,也不可轻敌。” 不止他们有收获,镇北王府也有收获了。 常景棣早间上朝去后,镇北王府门口又来了一群人。 和上次一样,口口声声喊着,镇北王妃是妖星祸世。 还说正因为她百里氏的血脉为天理不容,才导致天象异常,一会儿暑热,一会儿大雪。 算卜子的意思,是叫云晚意当做不知道,听之任之。 王府不开门,那些人只敢围在门口喊叫,不敢真的攻进来。 云晚意梳好头发,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笑颜,淡淡道:“他们正是拿捏了这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聚集在王府门口。” “听之任之,话传的多了,时间一长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算卜子给她簪上一朵低调的兰草珠花,道:“你想出去,那你想好出去后,要怎么做吗?” “他们的目的,是将我逼出去。”云晚意从椅子上起身,道:“我出去,既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抓到始作俑者的机会。” “立秋,等会小满跟我出去,你和寒露悄悄从后门过去。” “奴婢明白。”立秋和寒露异口同声,道。 算卜子没有跟出去。 云晚意带着小满打开大门,那些人立刻停止了喊叫。 管家站在门口,低声道:“王妃,这些人毫无底线,满口谎言,王爷不在府上,您单独出来,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王爷不在府上,我是镇北王妃,自是不能让那些胆大包天的东西撒野。”云晚意端出王妃的架势,道。 她五官明艳,有无二风姿,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眼。 但,沉下眼来,整张脸清冷之余,更显凌冽。 她周身的气势,早就如常景棣一般,不怒自威,寻常人不敢小觑。 果然,那些人一看到云晚意,不自觉就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但,也有人不知死活,在一片沉默中,高声喊道:“这个,就是那祸国妖星镇北王妃!” 一语,叫众人更是愤怒。 紧随着,喊叫声越来越厉害。 “妖星,你还敢出来?” “若不是你,我们普通人哪里会招致这种祸端!” “是啊,暑热也就算了,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许多人都丧命在雪地中!” “我家祖母就是死在雪中,那么大的雪啊,起夜倒在院子里,早晨都成冰雕了,可怜我的祖母啊!” “我家父亲也是,真是无妄之灾,都怪这祸星!” “一个乡野出来的丫头,谁知竟是百里氏的血脉,以假乱真,到淮安侯府求了这么一门镇北王的婚事,害得我们都跟着受苦。” “妖星,杀了妖星!” “把这个妖星杀了祭天,才能平祸端!” “诛妖邪,杀妖星!” “……” 很快,那些个人统一口径。 齐声的喊叫,要杀了云晚意。 “住嘴,住嘴,你们这些个刁民!”小满护在云晚意身前,高声喊着。 但,她的声音太小,压根盖不了那些个人的动静。 管家急的都要哭了。 他被提拔上来没多久,位置都没坐热乎呢,偌大的王府上,他只知晓王爷最疼这王妃。 旁的一切,都该听王妃的。 如今王妃被人这般污蔑,他不能帮助王妃,其罪大了! 管家挤在身前,高声道:“肃静,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人群中有人听到了这话,同样高声道:“巴不得你们报官,这妖星有镇北王袒护,身世之事从来没查过。” “你们想要鱼目混珠,袒护这妖星,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在四月中旬的大雪天冻死人,休想!” 软硬不吃,连报官也吓唬不得了,管家一脑门子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王妃……” “您别听这些个污言秽语,属下着就派人叫护院前来,把闹事的东西赶走。” “且慢。”云晚意不言不语看了一会儿,大概晓得是哪几个人牵头了,笑了笑道:“你辛苦了,这么冷的天,带着无关人下去吧。” “啊?”管家擦了把汗,哭丧着脸道:“小人办事不妥,惹得王妃不高兴,请您责罚,您别把奴才赶走。” 云晚意心知他是误会了,蹙了蹙眉。 小满立刻开口,解释道:“我们王妃不是那个意思,管家也不瞧瞧,这外边阴沉的紧,早间除的雪,这又积了一大层。” “小厮们穿的都不够厚实,万一冻病了,岂不是添麻烦?” “是是是,是小人考虑不周。”管家讪讪的认错,朝几个小厮招手:“都先下去。” 留下的几人,是会拳脚的护院。 管家不敢将人叫走,这王妃身娇玉贵,若是被底下的刁民冲撞,他可担待不起。 等管家走后,云晚意拨开前面的小满,朝台阶下的人道:“你们说本王妃是百里氏血脉,有证据吗?” 底下的人,全以为她要端着耍威风,没想到开口是问证据。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说。 带头那人一顿,立刻接话:“你就是证据,大家都在传你是百里氏的孽种,杀了原本的云大小姐,取而代之!” 云晚意笑意未变,还是那句话:“哦,证据呢?” “这,这还要什么证据,大家都这么说!”那人气的脸都红了,高声道。 云晚意也笑了笑,那张绝色清冷的脸上,能看到笑容,眼底却冰凉一片:“红口白牙,说什么是什么。” “大家都这么说就是真的,要府衙做什么,都让大家断案就是。” 小满立刻补充,道:“我家王妃貌若天仙,心慈仁善,按照你们的道理,我还说王妃是仙女下凡呢!” “你们若真觉得我们王妃身份有异常,大可去官衙击鼓鸣示,闹得越大越好!” 那人被堵了一嘴,一会儿没说上话。 人群里又有人道:“城中有一个高人,是他亲口说得,他早就识破你的身份,想将你诛杀。” “没想到你这人道行高深,竟然反叫那道人吃亏!” “是啊,你这妖星厉害至极,不但叫道人奈何不得,还迷得镇北王找不着北,处处偏袒你!” 眼瞧着,那些人又开始瞎说了。 你一言我一语,一声比一声大,那意思,显然是叫云晚意不会再开口,把污名坐实了。 云晚意看出几人的意图,也不着急开口。 小满气的胸膛起伏,又看云晚意没有动静,低声道:“王妃,他们这般说已经占上风了,您若是还不说话,叫他们骑到头上来该怎么办?” 云晚意一笑:“我这脖子纤细,他们敢骑,也得看能不能骑。” “您的意思……”小满犹豫道:“还能扭转局面,若是不成,奴婢叫人去请王爷回来。” “王爷在外做的是大事,这点小事叨扰王爷做什么?”云晚意脸色敛了,朝底下的人道。 “你们质疑我的血脉,我早就知道,但谁怀疑就由谁拿出证据,而不是巴巴的逼上门,叫我自证。” “否则,你们这般在王府门口闹事,王府大可将你们收押关起来,以寻事挑衅的罪名送去官府!” 听到这话,人群里已经有人退缩了。 但,为首那个人,铆足了劲儿几番挑衅,就是要逼云晚意出来。 人在这,才能实施计划。 他岂会担心,想到别人的吩咐,紧随不舍道:“你就是以高权碾压我们,我们为了百姓,也要出这一口气。” “你若真行的正坐得直,也不怕我们说,何必呢?” 云晚意目光往下,触及混在人群后的立秋寒露两人。 两人都跟她做了个妥了的表情。 云晚意收起面上那点点笑意,道:“来人,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厚的刁民绑起来。” “立刻送去官府审问,到底是谁指使他们胡乱攀咬王妃,在王府门口闹事!”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准备好的护院侍卫,从屋内鱼贯而出。 底下的人看到这阵仗,立刻也惊慌了起来。 “你们,你们王府岂敢如此专横,伤我们百姓?” “王爷不在,你们竟然以强权压人!” “就是心虚,心虚才不敢辩驳,更不敢对峙,要用武力压人!” “……” 护院和侍卫,精准的找到闹事的主要几人,轻而易举的控制住。 剩下被挑唆无脑子的百姓,立刻惊慌的退到一边。 云晚意往台阶而下,冷笑道:“关于本王妃的身世,也不是头一次了,但凡你们长点脑子,也该听过以前,就有人拿这件事做过文章。” “就在我和王爷成婚前,为此还拖延了婚期,闹到皇上跟前,皇上派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查过一遍。” “包括云苏两家,也包括当年三峰县的人,若我的身份当真如你们所言,是百里氏的后人,你们以为皇上的人查不出来?” “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允许本王妃嫁给王爷,入了皇室的玉碟,证明我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怎么你们捕风捉影,旧事重提,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按在我头上,还是说,你们质疑王爷,怀疑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决定?” 被按住的几个人压根不敢反驳。 事关皇上和太后,反驳便是应了云晚意的圈套! 几个人再没脑子,也该知道不能在这种事情上逞强。 可,人太多了,端的有没脑子的货色。 这不,离寒露最近的那人,高声喊道:“谁知道你这妖孽,用什么法子蒙蔽了圣上和太后娘娘。” 云晚意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没给人辩驳的机会,沉声道:“这些人质疑皇权,怀疑皇上和太后的英明,送去官衙好好拷打。” “看,到底是谁叫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又是谁,让他们接连前来闹事!” 第528章 轻松解决 质疑皇上和太后,乃是大罪,一个不好就要砍头。 这几个又是一起来闹事的,大罪连坐,谁也无法逃脱。 罪名齐全,名正言顺的压去官府,都不敢置喙反抗。 小满看在眼里,嗤笑道:“就这点子手段,还敢几次三番上赶着来您跟前蹦跶,简直是不自量力。” “现在好了,官衙那边王爷早就安排了自己人,这些个刁民啊,怎么都要脱一层皮。” 云晚意只笑了笑,道:“进去吧,外边怪冷的。” “是。”小满给她拢紧了皮裘,道:“出来之前,奴婢叫人准备了姜茶,您回去喝一点去去寒意。”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有心了,只是姜茶不着急喝,准备踏雪寻梅,我要去找王爷。” 小满一顿,犹豫着劝道:“王爷临出门前,再三交代,不管发生什么,您一定要在府上。” “若您出去了,只怕王爷要连奴婢几人一起惩罚,天寒地冻,您还是呆在家里,王爷那边肯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云晚意拢紧身上的袍子,道:“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是,王爷怪不到你什么身上。” 常景棣离开之前,就叫她信任他,他能搞定一切。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的本领。 可,从刚才开始,她这心就跳的厉害。 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和心动激动的感觉不同,心跳之余还慌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临时掐算了一番,常景棣此行,大凶! 所以,解决完门口的事,她才瞬时决定去找常景棣。 小满清楚她的脾气,劝了一句,哪里还敢再劝,赶紧道:“那奴婢去准备厚一点的衣裳和手炉,您稍微等等。” 云晚意自个儿也有东西要准备。 等一切妥当,她骑着踏雪寻梅,独身去找常景棣了。 常景棣他们一开始所在的位置,在泰和医馆对面的茶馆。 茶馆早就空无一人,正对着泰和医馆,能看清楚泰和医馆的一举一动。 等云晚意赶到的时候,茶馆空无一人,倒是能看到泰和医馆中有人影晃动。 第529章 他受伤了 常景棣面色苍白,嘴唇上那点血色尽失。 解开衣裳,能清晰的看到他腹部和背部,有两道骇人的伤口。 又长又深,血肉外翻。 云晚意看在眼里,心疼的眼眶通红。 剪开衣裳后,云晚意清理伤口,声音颤抖,问立在一旁的惊蛰:“王爷武功高强,寻常人压根不是对手。” “连珏之前畏手畏脚,显然是从玉夫人那儿知道王爷的本事,她自个儿的功夫没有王爷厉害,加上王爷早有防备,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惊蛰也看着那些伤口触目惊心,跪在地上道:“王妃……王爷一开始,的确防备很重。” “但连珏那人阴险狡诈,她用王妃的事情哄骗王爷近身,王爷担心王妃的身份,着急之下被连珏钻了空子。” “我的身份?”云晚意明显一顿,疑惑的看向惊蛰:“我的身份王爷早就知道,连珏怎么可能利用这个,引王爷上钩?” 惊蛰头垂的更低,支吾道:“这,这属下也不知道,王爷和连珏单独相处,距离很远。” “属下只看到连珏正说话,听不清内容,只见她忽然发难,王爷反应慢了一瞬,就被一剑划到腹上。” “反抗之余,王爷似乎恍惚了,又被连珏在背上划了一刀。” 云晚意更是诧异。 常景棣的反应迅捷,如那猎豹似的,他防备连珏,不可能被偷袭。 遑论,连着被划两刀? 唯一的可能,是连珏用了什么手段,比如,迷香。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情况紧急,剩下的我等下再问,你先出去应付一番。” “应付?”惊蛰诧异道:“应付什么?” “我让人放出我有孕见红,可能小产的消息。”云晚意继续手中动作,冷静道:“眼下即将登基的皇帝,和我们王爷亲近。” “尘埃落定前,必定有很多人上赶着前来巴结,王爷和我都不能露面,你和立秋作为我们二人的心腹,上前去招呼去。” “切记,一定不能叫人看出端倪,就说我雪地纵马,受了颠簸,后来又摔了一跤见红,正是危急的时候。” “王爷担心我的安危,着急之下陪在院子里,不见任何外客,等我有消息了再说。” 惊蛰疑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可王爷受伤也不是一两回,连珏和百里氏也扫平,就算叫人知道,也不会有事吧?” “哼,连珏是解决了,可住在西边驿站的帝氏大祭司呢,你可瞧瞧百里氏闹事的这一阵子,他们有动静?” 第530章 大祭司入府 惊蛰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去了前院。 打眼就瞧着大祭司带着婢子在前,身后则有不少官眷,这家的夫人,那家的老夫人,穿红着绿,他不敢正眼看。 惊蛰自是不好和这些人打交道,好在王妃有先见之明,叫立秋跟着。 立秋上前几步,眼眶还红着,朝众人道:“多谢各位老夫人和夫人,前来探望王妃。” “只是王妃身子不好,王爷爱护王妃,在榻前守着,也无心见客,还请各位贵人先回去。” “等咱们王妃好转,再宴请各位贵人。” “那是。”徐腾的夫人站出来,道:“我们本也是关心则乱,想着瞧瞧王妃如何,倒是忘了叨扰一事。” “这是我们国公府存的百年山参,送给王妃,希望王妃早些康复。” 徐大夫人起了头,剩下的几家夫人老夫人,纷纷留下带来的礼物。 一应,全是上好的补药,燕窝,何首乌,人参,甚至还有不少立秋叫不上名儿的东西。 惊蛰看了眼立秋,凑到她身后,低声提醒道:“这里头,有几个是王爷不想来往的人的家眷,全部收下只怕不妥。” 但,若只收几家的,有偏心之嫌,得罪了人也不好。 立秋也知道这个道理,顿了顿,朝众人道:“奴婢奉命出来招待各位贵人,主子不在,奴婢不好擅作主张,收下各位贵人的东西。” “请各位贵人带回去,等王妃能见客了,大家再来。” 话音落下,就有个面生的夫人,大声道:“姑娘,咱们带东西来,都是给王妃进补的,知道王妃不缺金银珠宝。” “姑娘若是不收下,岂非浪费咱们一番苦心?” 立秋看了那夫人一眼。 她清楚的知道,那夫人只是念在她是个年轻婢子的份上,以这些话相逼,迫使她不得不收下。 尤其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便是王妃面前的红人,尊贵也是下人,不好直接反驳客人。 可收下,王妃那边又不好交代。 立秋面上不显,心下不好受,简直是放在炭火上烤! 正为难之际,余清鸿的母亲,余家夫人站出来,轻声道:“是我们思虑不周了,只担心王妃的身体,没顾着圆满。” “来人,把我们太师府的礼物收回来,等王妃身子稳妥些,我们再来看望。” 余大夫人紧随其后,道:“去,把我们家的礼物也拿上,余家妹妹说的是,的确是我们唐突了。” “这种事,唉,我们是关心则乱。” 有太师府的夫人和国公府夫人开头,剩下的夫人,立刻顺着她们的话,将礼物收回。 开头面生的夫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目光上抬间,和夹在人群中几个夫人对上眼了。 几人心照不宣,也只好按照众人的来。 礼物很快收回了,大家见不到王爷和王妃,自然要走。 立秋和惊蛰送完客,屋内还剩下大祭司没走。 瞧那意思,也没打算走。 惊蛰不好搭话,立秋上前奉茶,低声劝道:“大祭司,王妃危在旦夕,王爷在跟前寸步不离,只怕是抽不出空来招呼您。” “您若不先回驿站,等王妃好转了,再请您过府?” 大祭司坐在堂中,叹道:“我和旁人不同,好歹是你们王爷的外祖母,外孙媳妇刚有孕,胎像不稳,我怎么能回去?” 立秋蹙了蹙眉,还要再说。 大祭司苦笑着,继续道:“唉,当年帝鸢进宫,我是万分不舍,我就这一个女儿,岂放心她这么远走?” “可惜,家国大义面前,她不得不前往,这么多年我从未来北荣看过,这心也疼的厉害。” “尤其是我那女儿,年纪轻轻,芳华正茂却没了性命,留下常景棣一根独苗。” “他是帝鸢唯一的血脉,镇北王娶妻不在,如今他也有了骨肉,我这做外祖母的,难道还不能在了?” 第531章 过第一关 云晚意做戏做全套。 院子内外的婢子小厮,全部哭丧着脸。 她的近侍,更是个个红肿着眼,一看都大哭过。 立秋上前,拦在门口,勉强做出体面:“大祭司,您也瞧见了,王妃刚经了伤心事,满院子气氛低迷。” “我知道。”大祭司沉着脸,道:“我都听说了,她丢了第一个孩子,唉,那也是我的重孙子,我也心疼。” “这不,听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大祭司担心王妃,奴婢等人感激不尽。”立秋横在门口,没有让她的意思:“王妃伤心,哭了大半夜。” “早间醒得早,刚喝完药又睡下了,您,您这会儿进去,只怕要吵醒王妃。” 大祭司没说话。 珠玉见状,上前道:“你说的这些大祭司都知道,大祭司医术不错,又是镇北王的外祖母。” “大祭司担心王妃,就悄悄进去把个脉,女子的小月子尤其重要,王爷虽日日守着,却依旧是个什么不懂的男子。” “莫不好好调养,落下病根,影响将来再要孩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说的太圆满,立秋不好拒绝,只能道:“好歹等王妃醒了再说。” 身子一动不动,态度明显。 她越是不让大祭司进去,大祭司越觉得有问题。 这门,她今日还非进不可! 云晚意啊,八层是装的! 她一把脉,就能知道,到时候借此把事情闹大,常景棣为了云晚意,必然低头。 大祭司沉着眼,道:““迟早要把脉的,我这心悬着也不是个事儿,人就在你王府,难道我还会做什么不利的事吗?” 珠玉见立秋还是没让开的意思,呵斥道:“大胆东西,大祭司跟你好好说话,是看在你是王妃心腹的份上。” “你再三阻拦,堵在门口毫无规矩,是要拿谱叫大祭司颜面扫地吗?” 立秋垂着眉眼道:“奴婢该死。” “好了,你少说几句。”大祭司假模假样的呵斥了一声,道:“开门,进去。” 眼瞧着再不开门,人就要硬闯了。 立秋委委屈屈,让开一条缝。 大祭司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带着珠玉进门。 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在药味里。 第532章 有问题的药膳 消息,总归分几码。 第一个传的,就是老皇的事。 老皇帝还没死,又是个说一不二的独断性子,忽然间提出禅位,怎么看都不对劲。 尤其是在嫧灵公主归来的这个时间。 别人也都不是傻子,当年皇上和嫧灵之间的事情,瞒的并不紧。 那时候皇上刚登基,地位不稳,有些人背地里调查,闹出了嫧灵的事。 老臣子们都知道,嫧灵和皇上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这,也是当时皇上费尽心思忍痛割爱,甚至不惜用了手段,也非要把嫧灵送走的原因。 若嫧灵没有入宗蝶,拜太后为义母,他可以把她收做妃子。 入了宗蝶,两人再纠缠不清,那就是有悖人伦! 皇上根基不稳,无法为了一个女人,冒这么大的险。 时隔多年,大家都以为嫧灵没能活下来,她却以北荣公主的身份,回到北荣朝堂。 一回来,就把持了朝中内外,全部戒严。 等再松懈,便是皇上禅位,提拔心帝,嫧灵即将回北荣的消息。 饶是谁,都会多想。 嫧灵公主宣布新帝登基大典后,启程回东裕。 紧跟着禅位的老皇放话,要去山中修行将养,更是叫人诸多怀疑。 不过,好在是帝王家事,又涉及高位的那些个人,百姓不敢明着说太多,关起门来议论一番,也就算了。 朝臣们心照不宣,猜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他们不敢宣之于口。 重要的是第二点。 亡国多年的百里氏,忽然出现,还妄图颠覆北荣朝政。 新帝登基后,在朝中大肆奖赏镇北王。 若非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出力,百里氏早就成势,酿出不可挽回的后果。 大典过后,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镇北王府。 这还不算,新帝颁了圣旨,将来镇北王的孩子世代承袭王位,女儿则为荣国郡主,除非谋反,否则这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是少不得的。 这件事着实在大街小巷传了许久,百姓或是因为百里氏的事惶恐不安,或是佩服镇北王常景棣和王妃云晚意的本事。 还有人羡慕镇北王,一家子本就是投一份的尊荣,有了这道圣旨,除非是改朝换代,否则他们一脉当真是上城头一份的尊贵。 不过,在羡慕嫉妒之余,也有人为云晚意的小产惋惜。 若非要帮常景棣除了百里氏余孽,王妃也不至于会飞来横祸,失去头一个孩子。 很快,镇北王府外,聚集了很多百姓,自发的给王妃祈福。 她身世的事情,一笔带过,谁都以为她绝对不是百里氏的人。 当然,她叫人送去官衙的那群无赖,也全部招供了。 是有人花了大价钱,叫他们不顾寒冷风雪,在王府门口闹事,目的是逼出云晚意,趁乱伺机杀她! 为首的几人,没经过几轮拷打,也全部招供了。 他们是百里氏的人,为百里氏办事,明令自然是百里氏的头领下达,他们不过只是执行而已。 这一条证据,更加佐证云晚意和百里氏毫无牵连。 经过这一遭,谁也不会再怀疑云晚意和百里氏之间的关系。 大祭司在房内,听完珠玉的汇报,冷冷一笑:“这个云晚意啊,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先是撇清了和百里氏的关系,现在竟然让舆论反转,所有的好话都落在她头上了。” 珠玉低声道:“您早就知道这镇北王妃不是省油的灯了,应该不意外才是。” “我不奇怪,只是觉得她这个人,心机太深了。”大祭司放下茶杯,分析道:“玉夫人派的人在门口闹事。” “原本他们是要逼出云晚意,她心知肚明,竟也沉得住气,几次三番任由他们闹,闹到最后,她出面三言两语,挑唆的那群蠢货上钩。” “若不是言语有失,抓到质疑太后皇上的决定,云晚意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把人扭到官衙去。” “百里氏就是个不中用的。”珠玉赶紧接过话:“您本意也是打算除了他们,现在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出面,也省的咱们费力气。” “哼,你当真以为,咱们不会费力气?”大祭司的手,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动静:“百里氏的事,足以似警钟,叫我们要打起精神。” “帝氏其他人,到哪里了?” “回大祭司,昨儿传来消息,大雪封山,堵住了去路,行程慢了些。”珠玉赶紧道:“估计也就十几日了。” “那就好。”大祭司闭了闭眼:“当初送帝鸢来上城,为的就是咱们帝氏,谁知道她是个不中用的蠢货。” “一身本事,竟被一个毫无根基的蠢妃,算计没了命,不然事情早就成了,哪里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出面?” “还有她那个儿子,跟她一样死心眼,为了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天都能翻过来,瞧瞧,瞧瞧,不过是个小产,他守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叫人笑话。” 珠玉垂下眼眸:“王爷和王妃新婚不久……” “罢了。”大祭司打断她的话,道:“我们且在这王府住着,云晚意不会赶我们走,常景棣更不会。” “我就在这扮演慈祥的外祖母,博得他们信任,等帝纬到了,事情也能顺利很多。” “你,去后厨按照帝氏补身子的法子,给云晚意煲汤送过去。” 珠玉一顿:“您是说,咱们帝氏女子生产后补身子的?” 大祭司点头:“是,但,把那味石板草,换成树藤子。” “这。”珠玉一顿,小心翼翼抬头,道:“树藤子和石板草看上去很相似,药效却是天差地别。” “石板草能温经止血,乃是温补的药,外伤小产后都能用,可这树藤子恰好是活血化瘀的东西。” “小产后的女子用这味药,容易血崩啊!” 大祭司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诡异,眼神更是冷寒,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树藤子和石板草不论是外表还是气味,都十分相似。” “云晚意虚弱,不太可能察觉,趁她病,要她命!” 珠玉惶恐,低声道:“到底是在镇北王府,万一被人察觉……” “怕什么,就算被人知道,也能以弄错了药材为借口。”大祭司挑眉,道:“两种东西如此相似,随便找个大夫也不一定能辨别。” “没有证据的事,他们无可奈何。” 珠玉领命,紧跟着悄悄出门…… 云晚意无所谓外边的人怎么说。 重生以来,她听的最多的便是流言。 所谓三人成虎,流言吃人。 想利用流言对付她的人,太多太多了! 她若是万般计较,早就气死了。 所以听到立秋的话,她并没当回事。 立秋说完后,感慨道:“好在那些人不都是蠢的,如今在王府门口放灯祈福,说是为您失去的小世子。”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不蠢,也不会现在才出现。” 立秋一顿,知道她不爱听,转移话题道:“嗯,新帝登基,好歹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连天气也正常了不少。” “昨儿开始雪逐渐停了,据说司天监说,以后都会顺遂呢!” 云晚意自打回来后,还没见过山涧道人。 听到她的话,蹙眉道:“天象更迭,人为改变乃是逆天而为,那人会遭到反噬,破这逆天阵法的人,也要大耗精力。” “你代我去瞧瞧山涧道人,缺什么少什么,万万要周全,切莫怠慢。” 立秋出去后,云晚意看向榻上的常景棣。 快两日了,一天三次针灸,还用了算卜子开的药,他还是没醒来的迹象。 不仅如此,伤口也没愈合的样子,深深的伤口处渗出黄色的东西,和血水相加,晕在纱布上。 云晚意给他换药,瞧着丝毫没有收敛的伤口,只觉得眼睛发酸。 “去把衣柜底下的匣子拿来。”云晚意忍住眼泪,低声道。 双喜上前几步,疑惑道:“常嬷嬷说,王爷的伤口,暂时不能拆开。” “溃脓了。”云晚意看了眼纱布上的痕迹,无奈道:“这么冷的天,殿内燃着几个火盆,才不至于觉得冷。” “伤口忽然溃脓,只能说明,那伤口处还有怪异。” 小满不敢怠慢,立刻取了那匣子过来。 云晚意拆开纱布处理伤口,把匣子底层的药粉拿出来,洒在伤口上。 “这种药,是我自己制作的,对于外伤最有效果。”云晚意眼底泛着泪意,话里带着无奈。 “若明日继续溃脓,我也就没别的办法了,只求师父早些寻到药草,帮王爷解了身体内的毒。” 小满收起匣子,劝道:“王妃想开些,新帝登基,赐了不少东西,外头的人轻易不敢得罪您和王爷。” “王爷定然能安稳养病,很快清醒的。” 话音落下,寒露从外边进来,看了眼小满,道:“西边客院有消息了,早间大祭司的心腹婢子一个人出去。”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药材,紧跟着又去了后厨。” “药材?”云晚意眯了眯眼,道:“谁病了吗?” “奴婢叫人打探了一番,西边客院无人生病。”寒露疑惑道:“奴婢不放心,又叫人去后厨看了眼。” “那个珠玉,用买回来的药材,炖了一只鸡,听后厨的婆子说,是什么药膳。” 云晚意蹙了蹙眉,道:“随便他们,只要不折腾到我这儿来,打扰王爷就是。” “奴婢明白。”寒露点了点头,退出去了。 寒露口中的药膳,没多久就送到了她的院子。 大祭司亲自送来的。 今日,云晚意总不好装作睡了,半靠在床榻上。 “哎呀,怎么这般坐着?”大祭司看到云晚意,立刻关切道:“这女子小产,和生孩子一样,最是伤元气了。” “尤其是最开始的几日,一定要卧床静养,切莫坐着,否则落下病根子,将来腰疼的。” 云晚意脸色和昨日一样,苍白又憔悴,闻言准备起身:“大祭司,您怎么来了?” “你好歹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是他外祖母,自然也是你的外祖母。”大祭司按住她的肩膀,道。 “你小产,我也伤心,想着给你调理好身子,早些有孕,也好弥补这一次的遗憾,起身就不用了,还是养着吧。” 按着她的同时,大祭司装作不经意,摸到了她的手腕,再将云晚意的手抓着,状似亲昵。 确定云晚意的脉象,还是昨日的情况,大祭司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装作不知道那些小动作,眼眶微红,自责道:“是我不好,这阵子忙,不知道自己有孕。” “毛毛躁躁骑马,还摔了一跤,导致这个孩子……” “好了,都过去了,你伤心也只会坏了身子。”大祭司端着慈爱的架势,道:“别在乎过去了的东西。” “在我们帝氏,若女子小产,定要好生调理,来,我给你准备了帝氏的秘方,保管你恢复的更快。” 双喜带着戒备,道:“大祭司的好意,王妃心领了,只是大夫上门开过药,再吃别的,怕是要互相冲突。” “万一有什么药材是相克的,大祭司一片好心变作坏事,可就不好了。” 大祭司闻言,眉头瞬间收拢。 珠玉看到,立刻呵斥双喜,道:“主子说话,你插嘴做什么,大祭司是王爷的外祖母,难道还会害王妃不成?” “这药膳,帝氏没个生完孩子,或是小产的女子都会用,你难道还不放心?” 若按照双喜以前的性子,定要直接驳回去。 不过,经过林州云家那一遭,她算是长记性了。 心里反驳了十次八次,双喜面上也过得去:“奴婢只是担心王妃的身子,出了好多血,是经不起折腾的。” “请大祭司见谅,奴婢说话直接了些。” “为王妃好,我计较什么,王妃有你这样的忠仆,高兴还来不及呢。”大祭司端起食盒里的药,递给云晚意道。 “这东西,我也喝过几次,效果真的不错,现在温度整好,来,趁热喝了。” 药几乎送到了云晚意嘴边。 “不喝,便是看不上我这外祖母了!” 第534章 躲过试探 大祭司给珠玉耳语了好一番。 珠玉听完,神色尴尬,低声问道:“大祭司,您确定这个法子可以吗,万一不如您所想,该如何收场?” “试探而已。”大祭司冷哼一声,面上表情越发不屑:“我是他外祖母,就算不如他的意,他敢怀疑我,忤逆我吗?” “明面上不可能撕破脸,否则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镇北王府上,怕什么?” 珠玉咽了口唾沫,无奈应声。 旋即又想起一事,道:“莫莎被放回来了,在牢里受了些拷打,好在不严重。”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张赫和莫莎到底在经过几轮拷打过后,被释放了。 对于新帝这个决定,朝中有些大臣不太满意。 毕竟,皇上晕倒,名义上是在他们二人大闹朝堂之后,可谓是高楼坍塌的罪魁祸首。 几番上表后,皇上依旧决定放人,大臣们再不甘心,也不好继续质疑。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皇帝。 他们不敢触霉头,惹新帝不快。 “把她给常景棣送去。”大祭司顿了顿,补充道:“叫莫莎打起精神,别坏了我的好事!” 珠玉应了一声:“那端王张赫,该怎么处置?” “张赫,哼,一个没用的棋子罢了,还能怎么办?”大祭司毫不在意,提起来如同在说阿猫阿狗。 “不用管他,他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和他有所联系。” 珠玉这一次是真的出去了。 大祭司盯着面前的茶碗,眼底的寒意越发浓郁。 这个北荣,应该是帝氏的天下! 常景棣依旧没醒,惊蛰不得不扮做常景棣,来往宫中,还要应酬一些躲不掉的事。 如云晚意所料,惊蛰跟随常景棣许久,熟知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反应,扮演起来毫不费力。 惊蛰又进宫了一趟,回到主院给云晚意汇报情况。 “新帝刚登基,难免有不服气的人。”惊蛰感慨道:“皇上本来还指望王爷,知道王爷受伤昏迷,只能独挑大梁。” “一日过去,也算暂时回到了正轨。” 云晚意嗯了一声,抚着额头道:“到底是王爷看好的人,怎么能没些本事,皇上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召属下进宫做全样子。”惊蛰说到这,打量了一眼云晚意的脸色,道。 “如今天气在好转,在逐渐化雪融冰,想来山涧道人已经破了局,您不用担心外边。” 云晚意昨日派人去看了山涧道人,这些事,她也知道了。 山涧道人元气大伤,需要好好闭关修养,暂时在客院住着,没有挪动。 云晚意点点头,道:“外边的事情无碍,我才能专心照顾王爷,对了,你带着些珠宝首饰,去西边客院瞧瞧大祭司。” 惊蛰惊的就差蹦起来了:“什么,王,王妃,您要属下去见帝氏大祭司,那,那可是个人精儿。” “保管她一眼就能看出属下是伪装的,一旦拆穿,只怕属下和您都要倒霉。” 云晚意不慌不忙,对惊蛰分析道:“大祭司来府上五六日了吧,要求见你也不是一两日了。” “能躲一时,躲不开一世,只怕她已经起了疑心,猜测你避而不见的目的。” “不去走这一遭,就得面对她的各种猜疑试探,你愿意吗?” 惊蛰惊慌道:“王妃,您也知道属下的,外头的人都忌惮害怕王爷,不敢靠近,说话恭敬,正眼都不敢看王爷。” “属下能在那些人面前蒙混过关,已经算勉强了,这大祭司火眼金睛,属下担心被识破后,给您带来麻烦。” 云晚意自然清楚,她眯着眼,朝立秋看去:“你随他一起去,他用过变声的药物,说话虽和王爷十分接近。” “在外也是以王爷风寒了,声音有变为理由蒙混,在大祭司面前就不一定了,她会把脉。” 立秋往前几步,道:“王妃,您需要奴婢做什么?” “看情况,带着惊蛰回来。”云晚意拿过一颗药,递给立秋,道:“万一她拿着外祖母的头衔胡搅蛮缠,你直接捏碎这个。” “您不是说大祭司会医术?”立秋接过药丸,疑惑道:“这一捏碎,大祭司不就察觉了?” “惊蛰之前吃过药,这药丸只对他起作用。”云晚意朝屏风看了眼,道:“王爷人事不省,万不可叫大祭司发现异常。” “她空有外祖母的头衔,压根不关心王爷的死活,只想通过王爷,让帝氏吃下北荣这尊巨兽。” 立秋把药丸放入衣袖中,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完成您的吩咐!” 看着他们俩出去,云晚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结局完百里氏,还有帝氏。 王爷有尊位,也得面对百般算计。 看来只有远离这上城才能得安宁! 云晚意重新给常景棣换了药,准备去看算卜子,问问药的进展。 刚出门,寒露从前院过来,道:“王妃,朱贵太妃派人过来了,奴婢推辞了几番,却无法推掉。” 老皇帝禅位给新君,他自个儿成为太上皇,朱贵妃自然成了贵太妃,挪去了寿康宫。 好在,她是有腹中孩子傍身的,新君仁慈,给她单独准备了宫殿,尊位还在。 但,再有尊位,她也是太上皇的嫔妃,等于成了废人。 新帝尚未成亲,没有皇后,后宫一个人也没有,无上皇的皇后杨氏成为太后,却是个虚弱的病体,无法操持后宫。 所以先帝将后宫大权,交给晨太妃和元太妃在打理。 朱贵太妃没有实权,空有个宫殿,惶惶不安! 结合云晚意之前的算卦,她心中如有猫抓,心中既是不安,又是不耐,又不好轻举妄动。 云晚意清楚朱贵太妃叫人来做什么。 寒露见云晚意没反应,赶紧道:“奴婢知错,原该直接打发的,奴婢这就把人挡回去。” “无碍。”云晚意叫住她,道:“朱贵太妃现在不安,你今儿把人挡回去,明儿保不齐还有人来。” “把人迎进来吧,就在我这院子。” 云晚意换好虚弱的装备,再度躺在榻上,接待了朱贵太妃派来的人。 来的人,是朱家派进宫照顾朱贵太妃的,名唤轻颖,云晚意在朱贵太妃宫中见过几面。 轻颖进门请安后,将东西交给寒露,道:“这是朱贵太妃给王妃准备的补品,百年山参。” “朱贵太妃知道王妃什么都不缺,只能派奴婢前来慰问,以表心意。” “贵太妃有心了。”云晚意半坐着,靠在垫着厚被子的榻上,道:“你替我谢谢贵太妃的挂念。” “是。”轻颖叹了一口气,道:“贵太妃本是要亲自来的,奈何胎儿越来越大,行动吃力,外头又冷的厉害。” “贵太妃好意,万不可亲自出来,万一和我一样……我罪过可就大了。”云晚意眼眶微红,道。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轻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人家王妃是刚小产的,贵太妃却好好的怀着孩子,就跟来炫耀一样! 轻颖赶紧解释,道:“贵太妃知道您伤心,也是免得来惹您不快。” 云晚意苦笑道:“这也没什么,有喜事总是好的,太上皇闭门修行,贵太妃万万要保重身子才好。” “是,奴婢会转达的。”轻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王妃,实不相瞒,贵太妃派奴婢前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您。” “说吧。”云晚意咳嗽几声,道。 轻颖咬咬牙,道:“贵太妃的身子,多亏了您,才能平安孕育皇子,您当时除了给贵太妃娘娘把脉,补身子之外,似乎还有批命。” “太上皇禅位给新皇后,贵太妃忧思过度,寝食难安,总想着您给看相批命的事,想命奴婢请教,那相还算数吗?” “我看相算命,从未失手。”云晚意接过寒露递上来的药膳一饮而尽,捏了一颗糖浸梅子放在嘴里,道。 “你回去告诉贵太妃别胡思乱想,平安诞下孩子,做她那个位置该做的事,别惦记,别惹人注目,低调行事。” “把这孩子生下来后,好好教导,将来总能派上用场。” 第536章 中计了 云晚意驻足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心中一沉。 她再一次预料对了! 书房那边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大祭司那边安稳。 大祭司他们分明闹到了主院! “大胆贱婢,还不滚开,我们大祭司专门过来看望王妃的!”珠玉拔高语调,高声呵斥着。 立秋也提高声音,不卑不亢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家全部安睡,到底是看望人还是折腾人?” “你敢质疑大祭司?”珠玉更是气急败坏,呵斥道:“大祭司夜间看到星辰轨迹不对,占卜出王妃情况不好,这才赶来。” “大祭司一片好心,岂容你如此怀疑污蔑,还不赶紧让开?!” 立秋拦在门口一动不动,闻言眯着眼,声音里带着寒意:“劝珠玉姑娘声音小些,我们王妃刚睡下没多久,小产过后身子本就虚弱。” “被你惊醒,王爷责怪起来不是你我能担待的,你住在府上几日,也该知道王爷对王妃的疼爱程度。” “哪怕有大祭司在,王爷也不会对你留情!” 云晚意只听到这。 她清楚,立秋越是阻拦,大祭司越想往里面闯。 到时候一个空房间,才叫难以圆谎! 云晚意当机立断,绕到院墙后院翻墙进去,打算从窗户进屋。 落地的时候声音过大,引起了大祭司的警惕:“好了,都别嚷嚷了,你们难道没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立秋分明是听到了,她知道那是云晚意回来时,不小心弄出来的动静,故作不知,道:“大祭司别是听错了。” “我也听到了!”珠玉紧跟着朝前逼近,冷冷质问道:“你们这院子,究竟有什么秘密?” “婢子拦着不让进去看,还对后边传来的声音故作不知,你们王妃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的病了?” “大胆!”立秋往前一步,几乎和珠玉面对面了:“王妃小产本就是王府的伤心事,你竟敢拿出来质疑?” “老实说,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难道要挑拨王爷和大祭司之间的情分?” 大祭司趁两人争论不休,给珠玉使了个眼色,直接绕过她们,朝屋子后面而去。 她敢确定,云晚意这婢子有意隐瞒什么。 刚才那一声,也是的的确确存在,并非她听错了! 立秋见到大祭司的动作,也不好继续和珠玉争辩了,追过去道:“大祭司请留步,这后头王妃种了不少药材。” “都是外边买不到的珍稀东西,黑灯瞎火,万一给踩到了,奴婢不好交代。” “我顺着屋檐过去,屋檐下总不好种药材吧?”大祭司不动声色,把立秋的话给挡了回来: “再说了,王妃虚弱,要是有什么歹人心存不轨,趁夜从后头溜进来,伤害了王妃,又该如何?” 大祭司一边说话,脚下一点也没减缓,几步就跨到了后面。 后面没灯笼,月色稀薄,隐约能看到后边确如立秋所言,种了不少东西。 但因为前几日的大雪,都只剩下枯杆子。 此外,没有任何异常。 立秋上前几步,道:“您瞧,奴婢没有说谎,王妃最是宝贝这些药材,连奴婢过来都要经过王妃的允许。” “防守森严,哪里来的歹人,又哪来什么声音?” 大祭司看了立秋一眼,眯着眼环顾四周。 那些个药材,最大的也才半人高,无法藏人。 难道,真的是她听错了? 大祭司正打算离开,药材里头忽然蹿出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猫儿。 “唉?”立秋定睛一看,道:“这是王爷送给王妃解闷的猫儿,眼睛是蓝色的,据说很名贵,是上贡之物呢。” “来,琉璃,过来。”立秋说话间,蹲下朝那猫儿招手。 猫喵喵叫了两声,朝立秋走来,绕着她的手打转。 “小东西,你不在屋内呆着,野到哪儿去了?”立秋把猫抱在怀中,不好意思的朝大祭司道。 “平日都有婢子专门照顾,估计是出了纰漏,才叫它溜出来,惊到大祭司,还请见谅。” “没事。”大祭司蹙着眉,看着那猫儿,道:“只是王妃小产后虚弱,猫啊狗啊的,暂时别弄到跟前去。” “你们这些丫头没经人事,照顾王妃的事情上,终归是有出错的地方。” “是,奴婢谨遵大祭司的教诲。”立秋听着大祭司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大祭司没必要叮嘱这么多。 她和珠玉,应该着急进去探探王妃的虚实才对! 立秋意识到这点,悚然一惊——大祭司是在这后头来了,珠玉一个人还留在前头呢! 要是珠玉不知天高地厚,闯进门撞见王妃回来怎么办? 立秋顾不得和大祭司周旋,道:“奴婢先去安置这猫儿,吵闹这一阵,也怕王妃惊醒了,看不到奴婢会慌张不安。” 说完,也不顾大祭司没有回应,快步越过她去了屋前。 前边果然没了珠玉的身影,门大开着! 珠玉果然进去了! 大祭司和珠玉二人,声东击西,把立秋引到屋后。 立秋后知后觉,背上惊出一层冷汗,将猫儿丢在一边冲进门。 大祭司绕过屋角,恰好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她倒是要看看,云晚意和这个婢子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屋内一片安静。 没有点灯,只有门口两个灯笼的光从门口透进来。 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老长,影子的尽头,是跪在地上的珠玉。 冷不丁,一个带着药味的瓷碗,从帷帐中飞出,砸碎在珠玉身边。 伴随清脆的动静,云晚意暴怒的声音响起:“都是死人吗,进门大呼小叫,是哪个没长眼的狗东西!” 云晚意极少骂人,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立秋赶紧跪下,道:“王妃息怒,是大祭司身边的婢子,琉璃在后面闹出动静,大祭司和奴婢担心后头有歹人,过去察看了。” “谁知道珠玉这丫头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趁门口无人,竟擅自闯了进来,打扰王妃休息!” 珠玉伏在地上,颤声道:“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门内有响动,立秋又不在这,担心您起夜摔跤。” 话没说完,云晚意沉声呵斥道:“无礼的东西,你是大祭司身边的人,我这儿是主院,现在什么时辰,你为何在这?” “过来前难道没打听清楚,本王妃小产后夜夜梦魇,睡不安稳,晚间吃了两碗安神药才勉强睡觉。” “连王爷怕打搅我,都知趣去书房睡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扰人清梦?” 珠玉不敢接话。 都说镇北王妃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发起火来如此咄咄逼人! 要知道如此,她哪里敢擅自闯进门? 大祭司听了个大概,接过话茬道:“什么事儿这么大的火气?” 云晚意掀开床帏,身着单衣,直接站在地上。 立秋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其他,起身拿过斗篷和鞋子:“王妃,您身子虚的厉害,这么冷的天,怎么好直接踩在地上?” “快把鞋子和衣裳穿好,小月子做不好,往后要遭大罪的!” 云晚意任由立秋动作,眼光直直的看向后进门的大祭司。 透过微弱的光,依旧能看到她凌厉的脸色:“大祭司,我尊你王爷的外祖母,尊你是长辈,可不是叫你来折腾我的。” “我小产后的每个夜晚都十分难熬,你带着婢子前来大闹,是面慈心恶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祭司没想到进门,就被云晚意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意识辩解道。 “我要真的不想你好,至于在大半夜发现不对劲,就赶来你院子里吗?” 云晚意一笑,声音中不带任何温度:“那好,外祖母身边的婢子惊我好梦,无端闯入室内,该如何处置?” 好话放了,再给珠玉求情,岂不是前后相悖? 大祭司心中懊恼,狠狠一巴掌甩在珠玉脸上:“叫你安分,好端端的打扰王妃做什么?” “大祭司明鉴,实在是因为屋内传来声音……”珠玉还在用那套说辞。 第538章 商议对策 在帝纬察觉之前,云晚意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跟在惊蛰身后。 惊蛰端着常景棣的身份,和帝纬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关切家中王妃,需要回去看一眼,离开了正殿。 原本,皇上也只是想引荐二人认识。 皇上清楚常景棣是假的,自然给惊蛰台阶,顺着话锋道:“皇婶身子不好,皇叔是该顾着些。” “孤命人给皇婶准备了些补品,皇叔一并给带回去吧。” “多谢皇上恩典。”惊蛰拱手,道:“臣告退。” 皇上称呼常景棣为皇叔,明着暗着都像是要他辅佐。 可不论是惊蛰还是常景棣,亦或者是云晚意,几人都清楚这份君恩眼下,是恩。 现在的常沐泽,是刚登基不久的小孩子,心底良善嫉恶如仇,对常景棣尊重至极。 谁也不知道这些依赖和信任,什么时候会消失,一旦消失,将来的某日,这份超越常人的恩典,会不会成为悬在镇北王府头上的铡刀。 一刀下来,整个王府都要鲜血淋漓。 自然,惊蛰如常景棣一样,对新皇很是恭敬,从来不端镇北王的架势。 上了回去的马车,惊蛰大松一口气,卸了力气靠在马车上:“王妃,属下当真佩服王爷。” “这些场合真难应付啊,尤其是那个帝纬,明里暗里似乎要和属下,哦,不,和王爷私下接触。” “他难道不知道他自个儿的身份吗,表现出来的状态,足以让皇上怀疑咱们爷!” “他是故意的。”云晚意也看出来了,蹙眉道:“当着新皇的面,和王爷表现的关系匪浅,是个人都会怀疑。” “王爷本就是帝氏的人,传言他手中有帝氏的秘宝,有心人编排之下,难免会生出事端。” 惊蛰愤愤然:“帝纬还真是个有心思的,见第一面就做这种局。” “这只是开始。”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晚上还有接风洗尘宴,到时候帝纬肯定会想法子,和你私下接触。” “你私下去见他,一定要小心谨慎。” 惊蛰一顿,犹豫道:“他便是要见我,王妃不跟着吗?” “以帝纬的心思,不一定会让你带人。”云晚意想到帝纬的样子,沉吟道:“有备无患。” “若真被我猜准,你只需要说,皇宫内耳目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过几日约在镇北王府仔细相叙。” “啊?”惊蛰长大嘴,一头雾水加上十分怀疑,表情扭曲着:“王妃,您也说这帝纬不好糊弄。” “把他叫到王府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云晚意目光沉沉,脸转向马车外:“帝纬也是第一次来上城,按照以往的惯例,必须有人接待。” “帝氏地位不低,新皇拿不准他们的意思,肯定要亲自招待,他无法分身去王府。” “过个一两日,师父的药到了,王爷就能清醒,到时候帝纬见的是真王爷,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主仆二人回到府上,各自修身养息。 云晚意抽空去看了常景棣一眼。 为防备大祭司几人的试探,云晚意把常景棣挪到了屋内的密室中。 就在床榻后边,被宽大的床帏挡着,寻常人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更发现不了! 常景棣还是沉沉睡着,不过听算卜子说,刚才把脉,脉象有了起色。 “明日药材到了,王爷必然能痊愈。”算卜子安慰云晚意,道:“你也别太担心,有师父在呢!” “师父。”云晚意靠在算卜子身上,道:“辛苦你了,是徒儿不孝,连累师父还要为徒儿奔波。” “哪里的话,你之前也说,把我当母亲看待。”算卜子摸着云晚意略显憔悴的脸,道:“母亲为孩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既是一家人,就要一起面对种种难题。” 每每呆在算卜子身边,云晚意都觉得安心。 她靠在软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到了进宫参假接风洗尘宴会的时间,云晚意草草收拾了一番。 她现在是立秋,没必要光鲜亮丽,换了一身低调不起眼的衣裳,首饰也只用了全套素银的。 惊蛰在马车上听云晚意教诲许多,此时也彻底的冷静了。 他只需要和货真价实的王爷一样,端着那股子尊贵睥睨的气度,谁也不敢主动招惹他。 抵达宴席,皇上和帝纬都没现身,朝臣及家眷倒是来了不少。 也有不开眼的大臣,打着前来关切镇北王妃的旗号,给常景棣套近乎。 惊蛰按照常景棣的习惯,一个冷飕飕的眼刀过去,那人足以吓得不敢继续吭声。 其他人也熄了这个心思。 没了大臣们的骚扰,惊蛰明显轻松很多。 他趁人不备,还有心情对扮做立秋的云晚意道:“王妃,您瞧属下这么做,是不是很好?” “打发大臣只是其一,还有个最厉害的角色呢。”云晚意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和新皇一起有说有笑,走近宴会的帝纬。 第539章 解救危机 帝纬上来就说得这般直白,惊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因为疑惑蹙起眉心,顶着常景棣那张完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表情看上去冰冷紧绷着。 帝纬并未察觉到别人情绪,只从他身上探出寒意。 寒意好啊,说明他在愤怒的状态。 帝纬不等他开口,继续往下,道:“大祭司来上城,应该把当年的事情都说给你听了。” “这些年,帝氏深觉对姐姐的亏欠,包括父王,临死前还在念叨着姐姐的名字。” 帝纬一边说,一边抬眸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 惊蛰顶着常景棣的脸,脸色紧绷着。 帝妃娘娘的事,王爷没有避讳过他,他也知道前因后果。 更多的,是为帝妃娘娘和王爷不值。 帝氏的人,都只想趴在王爷身上吸血。 大祭司是如此,眼前的帝氏新王,也是一样! 帝纬从他眼底看到了不屑和怀疑,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可惜,我们帝氏前些年出了变故。” “身为小族,无法和北荣抗衡,也无法给姐姐讨回公道,姐姐的死,对我,对父皇,对帝氏而言,都是极大的打击。” “好在,姐姐留下了你这条血脉延续。” 惊蛰想到王妃的叮嘱,压下心中的不屑,还有脱口而出反驳的话。 他调整好情绪,面无表情的看向帝纬,目光毫不避讳:“王君莫要忘了,本王先是北荣的镇北王,其后才是帝妃娘娘的血脉。” “有些话,王君还是慎言为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内的眼线,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本王再提醒一次,方才那些话,不仅会给本王带来祸端,也会给你自个儿带去麻烦。” “王君若想安稳走出上城,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新皇并非你看上去的好拿捏。” 警告的话从左耳朵进,紧跟着又从右耳朵出来。 帝纬若是担心这些,怎么可能不远千里,从帝氏来上城? 他轻笑一声,在黑暗中肆无忌惮,连声音都往上提了提:“镇北王,你似乎搞错了重点。” “什么?”惊蛰冷了一瞬,是当真没反应过来,紧蹙着眉心,冷冷的注视着帝纬。 帝纬不慌不忙:“我的姐姐,你的母亲帝妃,真正的死因并非先老太后和太上皇。” “她,是被先帝害死的!” “先帝,你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 惊蛰猛然一顿。 刚要接话,不远处传来立秋的声音:“王爷,王爷,您在哪儿?” 惊蛰回过神,意识到有些事,不是他能解决的,冷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几日,请王君过府好好叙说。” 听到这话,帝纬满意的笑了:“好,我等着王爷下帖相邀。” 惊蛰依着常景棣的性子,没再言语,只回应不远处的“立秋”:“本王在这边,你跟来做什么?” “王爷,临出门前王妃叮嘱了,天寒尚未过去,晚上更是容易着凉。”云晚意拿着袍子走过来,道。 “宴会上还好,单独出来肯定冷得慌,奴婢给您送衣裳。” “拿过来吧。”惊蛰说话间,朝立秋走去。 帝纬也识趣,从另一侧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云晚意靠近,将手中的袍子递给惊蛰,低声道:“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那些话。”惊蛰顿了顿,又道:“但,他说起了帝妃娘娘的死,他说,帝妃娘娘并非被老太后和太上皇杀的。” “是死于先帝之手。”担心云晚意没弄清楚这复杂的称呼,又补充道:“也就是王爷的父亲。” 云晚意脑子嗡了一瞬,旋即压低声音:“帝纬要接近王爷,必要用个合理,王爷又不好拒绝的理由。” “他的话,未必是真,也不能全信,当年的事情,母妃死无对证,一张嘴,老太后和太上皇各执一词。” “大祭司和帝纬,自然也能编造出对他们有利的说法。” 惊蛰想了想,觉得云晚意说得也有道理:“是属下盲目了。” “没事。”云晚意警惕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帝纬找过你,至少,今日的宴会,他不会再找你了,这一关,过了。” “过了就好。”惊蛰拍着心口,道:“属下这颗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宴会是给帝纬办的,自然都围绕着他。 惊蛰回到席上,喝了几杯酒,借口担心家中王妃,先一步离开了。 在他走后,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悄悄走到新皇身后,耳语了好一番。 新皇面上不显,依旧端着笑意,眼神却逐渐冷了…… 次日,算卜子的所需的药材到了。 云晚意本想帮算卜子的忙。 谁知道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从温泉庄子回来,听说云晚意小产的消息,相约着马不停蹄赶到王府探望。 别人,她可以推了不见,她们二人云晚意不好推辞。 何况,距离放出小产的消息,又过了七八日。 熙然郡主刚进门,就扑到云晚意榻前:“晚晚,怎么会这样,好端端还能小产呢?” 余清鸿紧随其后,拉了她一把:“晚意还年轻,王爷也正值壮年,往后孩子多的是机会。” “现下一定不能多想,养好身子才是首要。” 熙然郡主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是在伤口撒盐,赶紧道:“晚晚,你别多想,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只是觉得……” 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熙然郡主急的眼眶微红,又心疼云晚意,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心直口快,云晚意早就清楚,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过去这么些时日,我早就看开了。” “大夫也说,我尚且年轻,不生也好,等年岁大一些生孩子,对我自己有利。” “真的吗?”熙然郡主哽咽着,道:“听母亲说,小……你这情况最是伤身子,一定要听话,好好休养。” “郡主说得是。”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一左一右坐在云晚意身边,接过话道:“晚意是个操心性子,什么都要揽在身上。” “这一段日子千万别操劳,也别管其他,有王爷在呢,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人,你尽管使唤。” 她们二人是真心为她,云晚意知道,同时眼眶也忍不住酸涩:“我知道你们的好意。” “只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今日离开后,一定要万事小心,别来我这儿了。” “等风波过去,我会主动和你们联系。” 她没来由的一番话,说得两人一头雾水。 两两相望过后,熙然郡主伸手谈了谈云晚意的额头:“晚晚,你别吓我。” “我说的正经的。”云晚意的视线,在两人面上转了转,道:“帝氏的人来上城了。” “他们此番不怀好意,帝纬是个疯的,他拿不到王爷的把柄,肯定会从我身边下手。” “常沐泽的手段,你们二人都经历过,我只是未雨绸缪,不想牵连你们。” 余清鸿松了一口气:“我们不怕牵连。” “对,既是好朋友,哪有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逃的道理?”熙然郡主握紧云晚意的手,道。 “我们好歹是国公府和太师府的人,帝纬一个一族,想要动我们也得掂量。” “正因为你们的家世。”云晚意反握住她的手,道:“本想着,你们二人还要在温泉庄子上住一阵子。” “没想到你们这个节骨眼回来,既是如此,我们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知道你们二人不怕,可你们还有家人,牵一发动全身,不是小事。” 熙然郡主还想再说,余清鸿已经了然了:“我知道了,晚晚,我们一定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云晚意惦记着密室中的常景棣,借口身子乏了,将两人送走后,直奔密室。 算卜子正在给常景棣行针,旁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常景棣没清醒,脸色却比之前的苍白红润了些许。 云晚意看了眼,才发现算卜子脸色有些难看:“师父,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来吧?” 第541章 帝氏怀疑常景棣的身份 惊蛰扮演常景棣时,在接风宴会上,和帝纬约定好的是他下帖子,帝纬再来。 没想到,帝纬竟会主动上门。 常景棣眸色暗了一瞬,吩咐谷雨道:“把人先带进前厅等着,本王一会儿就来。” 谷雨应声,先出去招待帝纬。 云晚意帮常景棣整理衣裳,狐疑道:“接风宴过去才一日,皇上应该给帝纬安排了去处,他怎么贸然前来?” “或许,是沉不住气了。”常景棣笑了笑,捏着她的鼻子,道:“新皇刚登基,正是各怀鬼胎的时候。” “拖得越久,皇上椅子坐的越稳当,对他越是不利,他才上赶着找来,你好好休息,我去会会这位舅舅。” “小心为上,他顶着一张笑面虎的皮,底下藏着的是吃人的嘴脸。”云晚意叮嘱道:“王爷又刚恢复。” “嗯。”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坐下,道:“给你准备的补汤还没喝,我看着你喝完再去。” “你不是要去见他?”云晚意有些许诧异,道:“汤还没凉,还要等一会呢。” “怕什么,他登门就该他等。”常景棣端过药碗,道:“这是师父给你配的,要喝一个月呢,你现在太瘦了。” 常景棣哄着云晚意,两人蜜里调油,喝着喝着药膳,两人就滚到了一起。 帝纬被晾在空荡荡的正厅,从泰然自若,逐渐到隐约不耐,再到压着脾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第二盏茶上来时,帝纬沉着脸问上茶水的寒露:“你们王爷还在做什么?” “王妃身子不好,王爷跟着熬夜照料本就辛苦,这会子又有事绊住了。”寒露回答的滴水不漏:“帝氏王君没帖子上门,自然要等一等。” “去催。”帝纬拿着茶盏,想到刚喝进去的水,又不耐烦的放下茶杯,道。 他好歹是帝氏的王君,身份尊贵,明面上,还是常景棣的舅舅。 连新登基的小皇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常景棣久久不来,明显就是有意怠慢! 好在今日王府没别人,否则传出去,他这帝氏王君的威严岂不是没了? 越想越是生气,帝纬没好气的朝几个伺候的王府婢子道:“都出去,本王君喜欢清静。” “清晨八早的,王君这么大火气?”大祭司从后面而来,整好听到他压抑着的怒意,轻笑道。 听到大祭司的声音,帝纬没有回头,而是冷笑道:“大祭司,你现在怎么出来了?” “接风宴那时,你可是称病没出镇北王府!” 王府伺候的人全被帝纬撵走了,周围只剩下几个他们自己的心腹。 大祭司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冷笑道:“你说话也别带着刺,我当时不去,自然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帝纬回头,视线和大祭司相触,其余全是讥讽:“大祭司难道真扮上镇北王的外祖母了?” “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对我故作不知?” 大祭司蹙了蹙眉,十分不喜欢他这个腔调:“王君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说话没必要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我在镇北王府也算住了许久,对常景棣也好,对云晚意也罢,多少有了解,他们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我发现常景棣,大概不是常景棣。” 帝纬听的一头雾水,眯着眼打量大祭司:“什么常景棣不是常景棣,大祭司莫不是糊涂了?” “常景棣应该出事了。”大祭司把常景棣和连珏的事情告诉帝纬,一口气说完,才道:“连珏不是省油的灯。” “她临死反击,定然存着不能脱困,也要拉上垫背的心思,所以那日他和云晚意归来,直接从马厩入的府,不见任何人。” “对外宣称,是因为云晚意摔跤小产,我曾去试探过,云晚意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和小产后一样。” “试探过,还怀疑什么?”帝纬想到自己所见的常景棣,眉心拧的更紧了:“常景棣和传闻中差不多。” “他多次出现在外人面前,还曾进宫面圣,怎么可能不是他?” 大祭司冷笑着摇头,道:“起初,我也相信了,觉得常景棣过于在乎云晚意,她小产后,他担心难过,才有反常。” “可我后来发现,云晚意从不离身的心腹立秋,时不时跟着常景棣出去,而且在立秋离开的时间,主院里只有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守着。” “你觉得对一个爱妻入命的人来说,合理吗?” 帝纬定定的看着大祭司。 他刚来上城,对常景棣的了解,全是在各种打探中。 大祭司比他早来几个月,还在常景棣府上住着,自然比他清楚的多! 他顿了顿,道:“此外,还有证据吗?” “刚才说的不算铁证,真正让我怀疑的,是他身边的侍卫惊蛰。”大祭司沉着脸,道:“自打云晚意小产后。” “常景棣的心腹惊蛰消失了,我打听了一番,说是出去给常景棣办事了,可我的人没打探到任何踪迹。” “惊蛰和常景棣二人身形相仿,他跟随常景棣许久,用人皮面具扮演常景棣,一点也不吃力。” 帝纬想到宴会时,和常景棣的交涉。 常景棣那时候的确避重就轻,只说过几日王府下帖请他过府,对于他的问题压根不接招! 或许,大祭司的猜测是真? 大祭司见他神色松动,继续道:“况且,你上门是客,明面上怎么也得过得去,他却把你搁在这不闻不问。” “我更怀疑,那假货是不知道如何和你相处,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帝纬理清楚其中关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常景棣对外隐瞒,无非是因为他忌惮帝氏的人。” “所以,我们大可故作不知,逼着假货为我们办事?!” 大祭司点了点头,欣慰道:“我特意前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逼迫那个假货。” “我知道了。”帝纬犹豫了一瞬,道:“帝氏秘宝被帝鸢带出来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大祭司,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放心,我比你拎得清。”大祭司说完这些,打算离开。 正走到门口,和匆匆赶来的常景棣碰上了。 “大祭司不是病了?”常景棣上下打量了大祭司一眼,道:“连王君的接风宴都没去,现在看来,是大好了?” 大祭司停下脚步,和常景棣四目相对的同时,又觉得很奇怪。 这个常景棣,和她上次看到的常景棣一模一样。 可说话的语气,嘶,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大祭司不动声色,也在打量着常景棣:“王爷关心,我不过是耐不住寒冷,遭了风寒。” “养了几日,已经大好,知道帝氏王君前来,所以来见一面。” “哦?”常景棣挑眉,道:“不留下来听一听,王君想和我说什么?” “你们大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大祭司顿了顿,笑道:“几日没去看你的王妃了。” “整好好转了,我去瞧瞧王妃。” 常景棣并未阻拦,只吩咐谷雨:“带大祭司前去。” 走了几步之后,大祭司回头,又看了常景棣一眼。 他,到底是真是假?! 正厅内,帝纬在和大祭司谈话过后,安稳了不少。 看到常景棣进门,他起身打了个招呼:“不请自来,还请镇北王海涵。” “王君亲临,本王怠慢。”常景棣不急不缓的进门,扫了一圈,沉着脸问身后的大寒。 “帝氏王君何其尊贵,为何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大寒尚未回话,帝纬已经开口:“不怪他们,是我不喜欢生人,叫他们出去了。” “哦?”常景棣意味深长,提高语调,笑道:“本王还以为,是大祭司前来,你们说话不便呢。” 帝纬吸了一口气,坐在常景棣对面,仔细打量着他。 他发现常景棣今日说话,和那晚有所不同。 声音有细微的差别不说,整个人的语气也有区别。 更明显的,是他周身的气质。 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睥睨,由内而外,连笑的时候,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想着大祭司的话,帝纬有些怀疑了。 他收回目光,道:“我和大祭司之间要说的话,都是关于帝氏的,寻常人也的确不好多听。” “镇北王,还记得那晚,我跟你说的话吗?” 惊蛰早就把那晚的事,细数给常景棣听了。 包括两人说话的语气,还有各自的试探。 常景棣再回应起来,也毫无破绽:“本王当然记得,你说,本王的母妃是被本王故去的父皇害死的。” “那晚归来,本王也思索了很多,还是觉得王君这一席话,似有争议,毕竟……” 常景棣拖长声音,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本王母妃死的时候,本王年幼,却也知道帝氏没有派人来上城。” “之后的二十年,帝氏更没过问,想问王君,你又如何说出这番话?” 帝纬早就料到,常景棣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水,道:“帝妃是帝氏的血脉,她之死,帝氏十分重视,虽没明着派人来,暗地里也叫人查过。” “恰好,当年她的心腹莫莎运气好,保住一命,逃回帝氏,说了前因后果。” 常景棣直勾勾的看向帝纬,冷然一笑:“可,莫莎对本王的说辞,并非如此。” 第545章 假证据 常景棣去见帝纬了。 对于他的主动到来,帝纬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镇北王是明白人,这么快就想通了?”帝纬将无关人全部遣走,亲自给常景棣斟茶倒水。 “本王只是想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常景棣眯着眼,道:“母妃死去了多年,帝氏沉寂了多少年。” “如今却要和本王合作,帮母妃报仇,听上去总不像是好事,本王来看看所谓证据是什么。” “坐。”帝纬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道:“既然来了,我们自是慢慢详谈。” 常景棣蹙着眉,却还是按照帝纬所指,坐在身前的椅子上。 帝纬不慌不忙,笑道:“回去之后,查过莫莎了?” “那是自然,王君亲自指路,岂有不看的道理。”常景棣端起茶杯,在鼻前嗅了嗅,没着急喝。 “东西呢,本王希望先看到东西,看到所谓实质性证据,再往下说。” “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了。”帝纬笑了笑,端着几分长辈的谱儿,朝外边吩咐心腹道:“把给镇北王准备的东西带上来。” 很快就有人拿了锦盒上来。 帝纬接过锦盒,推到常景棣跟前,道:“你要的证据都在这,是在我着看,还是带回去,都可以。” “本王要回去照顾王妃,不好久留。”常景棣顺势放下一口都没喝过的茶杯,接过锦盒,起身道。 “就不打扰王君了,等本王看完之后,再和王君细说。” 帝纬也不着急,嗯了一声,道:“请便。” 常景棣离开之后,大祭司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沉声道:“你确定,他会相信那些个东西?” “确定。”帝纬幽幽一笑:“帝鸢是你的亲女儿,我的亲姐姐,在一起生活多年,总知道她的性子和喜好。” “再加上有莫莎这个好帮手,在常景棣和云晚意跟前吹风,我不信,他完全没有动摇。” 现在的地位和大祭司,都不知道莫莎早就偷偷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常景棣。 莫莎固然别有所图,但她先是和帝鸢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心腹。 后面,才是别的身份。 她对常景棣,的确没什么感情,但看到常景棣那张和帝鸢相似的脸,莫莎怎么可能忍心害他? 况且,一味帮大祭司和帝纬做事,还不如跟常景棣合作来的快! 当然,现在的大祭司和帝纬,自以为控制好了莫莎,不会想这么多。 大祭司见帝纬胸有成竹,也跟着笑了:“咱们谋划多年,要能吃下北荣这个庞然大物,也不枉帝鸢当年的牺牲。” 帝纬看了眼大祭司的神色,收起笑意,道:“只可惜,帝鸢生了个和她性子一样的儿子。” “又犟又倔还有所谓正义,完全看不清这世道,正义能顶什么用?” 说起帝鸢,大祭司自然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帝鸢就是个烂泥巴,完全扶不上墙,生的儿子也是个蠢货。” “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正义有用,他常景棣何故被狗皇帝逼得坐在轮椅上,差点一命呜呼,经过生死还看不清该怎么做,简直愚不可及!” 帝纬嗤笑道:“常景棣不仅性子倔强清傲,还脑子不清醒,成日围着个女子打转。” “他从未想过,要是坐上权利的高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云晚意有什么好的,哼!” “不说这些了,我们谈谈接下来的安排。”大祭司敛了神色,道:“以我来上城多时的观察看,还得和之前的计划一样。” “新登基的皇上年轻,从他下手,最好不过,刚才我也观察过,这个常景棣真真假假看不透。” “可任他是真是假,有证据在,咱们也能把真的说成假的!” …… 常景棣没有在半路上打开那个盒子。 他回到主院,和云晚意碰头过后,叫上莫莎,几人一起察看盒子里的东西。 锦盒陈旧,比常景棣的手大不了多少。 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半块分开的鸳鸯玉佩,一方手帕,几张信纸。 最关键的,是脉案。 “这玉佩像是后来分开的。”云晚意拿起玉佩看了眼,道:“痕迹陈旧,的确是经过多年的东西。” 莫莎一眼就认出了玉佩,眼眶微红,道:“奴婢认得这个,当初帝妃娘娘还没联姻,与大公子情投意合。” “这枚玉佩原是大公子送给帝妃娘娘的东西,也算定情信物,后来帝妃娘娘逼不得已来上城,临行前,她把玉佩一分为二,还给大公子。” “当时帝妃娘娘是这么说的,‘鸳鸯玉佩拆开,恰如你我,有缘无分,别过就当陌路人’。” 云晚意侧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时隔这么多年,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帝妃娘娘为了避嫌,没有再见大公子,是奴婢去传话的。”莫莎摸着那半块玉佩,感慨道。 “奴婢说完帝妃娘娘的话,大公子一口血喷了出来,王妃您看,这玉佩上的痕迹里,还有红色的痕迹。” “血入玉佩。”云晚意看到了那一丝红痕,叹道:“看来你们那位大公子,对母妃是真心实意。” “可惜天意弄人。”莫莎红着眼角,道:“大公子为人谦和良善,如神祗走出来的仙人,和咱们圣女是真真相配。” “但愿黄泉路,两人能再续前缘吧。”云晚意放下玉佩,余光瞧见常景棣脸色发白,顺势朝他手中的东西看去。 他拿着其中一封信。 陈了多年,宣白的纸张早就发黄。 信上的字,像是带着刺,一根根扎进眼底。 常景棣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 云晚意轻握住他的手,看清楚了信上内容。 是情书。 字字句句哀怨后悔,一整张纸上,全是倾心诉说。 常景棣没有勇气看剩下的东西。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四五封信一一拆开。 前两封信,还是如第一封信一样,只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写信之人情绪逐渐变得平稳。 尤其是从语气来看,应该是给人的回信。 也就是说,第一封信之后,信那头的人,应该给与了回应。 接着往下看剩下的两封信,逐渐变成了柔情蜜意,宛如热恋中的爱人,互诉衷肠,剖白心意。 所有的字迹,都是娟秀清澈,一笔一划间,能看出写字之人的文曲雅致。 莫莎在两人身后站着,也随着她的动作看清了信上的字迹。 本就红着的眼眶,再也忍不住,莫莎的眼泪一滴滴往下,哽咽道:“是,是帝妃娘娘的字迹!” 云晚意蹙着眉,直觉不对劲。 按照几人所知,帝妃心正身更正,她在北荣宫中再难熬,也不可能写这种东西。 云晚意把信递给莫莎:“你认识北荣的文字吗?” “帝妃娘娘闲来无事,曾经教习过很多。”莫莎接过信,哽咽道:“常用的字,奴婢全都认识。” 云晚意嗯了一声:“那就请你好好分辩,这些字迹是母妃的,却是她亲笔写的吗?” 莫莎擦了把眼泪,仔仔细细看完了所有的信。 来不及收好,她便发出一声惊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帝妃娘娘洁身自好,岂会写这些东西?” “更何况,帝氏的大公子也是翩翩君子,又是真心爱慕帝妃娘娘,他绝对不会亵渎帝妃娘娘的清誉。” “这些信件,肯定是有人模仿帝妃娘娘的笔迹,刻意陷害!” 云晚意眯了眯眼。 她看到常景棣依旧沉着脸,叹道:“信件上的笔迹皆是旧痕,若非保存多年,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难道,多年前就有人伪造母妃的字迹,写信给大公子?” 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这样的阴谋,怎么可能远到帝妃刚出嫁不久呢? 要真那么早,帝氏大可以用帝妃之死做文章,而不是沉寂多年,等到现在。 莫莎也不确定了。 字迹是帝妃娘娘的,时间远久,可她作为心腹,从未替帝妃娘娘传信。 入了后宫,哪里还有别的信得过的人? 莫莎仔细分析了一通,试探着道:“这,这应该不可能吧,奴婢可从未帮帝妃娘娘传信!” 常景棣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母妃当时是被逼无奈,不得已嫁给父皇。” “她在出嫁前,大祭司绝对会威逼利诱,叫她事事为帝氏着想,把帝氏的荣誉放在首位。” “按照母妃的脾气呢,又肯定不愿意,一来二去,就有了矛盾点。” “帝氏距离上城天高皇帝远,要想拿捏母妃,必须有她的把柄在手,这些信件,应该是帝氏伪造,用来威胁母妃的。” “可惜的是,母妃死的早,这些东西没有派上用场,倒是时隔多年,在现在起作用了!” 云晚意鄙夷道:“若真和王爷分析的一样,可就恶心人了,母妃是帝氏圣女,出嫁和亲也是被逼无奈。” “帝氏的人还用这种下作手段背刺,想想都觉得心寒!” 常景棣冷哼了一声,拿起那张帕子。 粉色的桑蚕丝质地,上面绣的是比翼双飞的鸾鸟。 帕子最下面,绣了一朵鸢尾花,旁边则是一个“羡”字。 莫莎同样认出了那方帕子,惊诧道:“这,这帕子是奴婢所绣,为何在这?!” “你绣的?”云晚意挑眉,指着那朵花,道:“母妃名讳中有鸢,这朵花是鸢尾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帕子是母妃所绣!” “是奴婢,绝对不会弄错。”莫莎从常景棣手中拿过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解释道。 “这是帝妃娘娘和大公子初有情谊时,奴婢绣给帝妃娘娘的生辰礼,本意是讨帝妃娘娘开心。” “谁知道帝妃娘娘看到奴婢绣了个‘羡’字,大发雷霆,说这等东西如私相授受,不可能摆在明面上,好歹要等过了明路。” “奴婢担心之下,把这帕子封存在衣柜底层,准备等大公子和帝妃娘娘名正言顺的再送,没等到名路子,帝妃娘娘就成了联姻之人。” “奴婢陪帝妃娘娘来上城,那帕子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奴婢还以为早就被清理了!” 这些东西,原不足以成为帝妃有异的铁证。 但,这些东西能证明,帝妃娘娘在出嫁前,有个情谊相通的心上人,两人还暗自联络! 一旦传出去,就算清清白白,众口议论,也会把无稽之谈说成真的。 那样,帝妃娘娘就算死了多年,也要背上脏污的名声! 真真假假,常景棣都不敢冒险。 不得不说,帝纬真是好算计! 云晚意脸色紧绷,看向锦盒中最后一个物件,也就是医案。 不用打开,她已经猜到里面的东西了:“只怕,这医案是母妃留下的,关于王爷的吧?” 常景棣面色铁青,拿起医案看了眼,脸色更沉了:“你猜的没错,本王当年提前一个多月早产,生辰乃是六月初十。” “这上面,却说母妃是足月生子!” 从帝氏出发,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抵达上城需要二十来日。 按照这医案上的记载,临行前,帝妃就有孕了! “荒唐,简直荒唐!”莫莎忍不住,双眼通红,怒斥道:“帝妃娘娘早产,是因为先帝后妃作乱,惊扰了娘娘养胎。” “什么足月生产,都是胡说,这医案分明是假的,还有,帝妃娘娘出嫁前和大公子连手都没碰过,何来有孕一说?”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仗着娘娘和大公子死无对证,竟把脏水成盆的往他们身上泼!” 云晚意看了发狂的莫莎一眼,转向常景棣:“王爷,有莫莎在,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帝纬能送到你身边来,怕是以为莫莎尚未背叛,能佐证这些是真。” “接下来,我们如何接招?” 常景棣双眼猩红,捏着脉案的手轻颤着:“既然他们要做戏,咱们就陪着一起。” “且看这出戏,谁笑到最后!” 第546章 变复杂的计划 很快,常景棣平复好心情,一一将东西放回匣子里。 屋内只有沉默。 云晚意站在原地没动:“按照帝纬的招数来看,他是打算让你相信自己并非北荣血脉。” “再以这些东西为证据,挟着你为他办事,只怕,目标是刚登基的皇上!” 常景棣也是这么想的:“我猜也是如此,只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他要怎么对皇上下手。” “皇上刚登基不久,位置尚未坐稳,皇族多少人盯着他,想要抢那个位置,帝氏作为外族,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极有可能群起而攻之!” 云晚意也想不明白这点。 起先他们二人都猜想,帝纬想利用镇北王的身份,逼常景棣夺皇位。 可现在,锦盒中的种种证据,就是想拿捏常景棣,他这个镇北王的身份对帝纬而言,似乎不起作用。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觉得诡异。 莫莎见两人沉默,低低开口:“奴婢以为,王爷和王妃之前的猜想没错,王君就是想利用王爷的身份。” “王爷是北荣皇族血脉,他们提前伪造了先帝的遗诏,说是传位给王爷,却被老太后和太上皇从中搅和。” “原来的计划中,先帝遗诏是由奴婢拿出来的,不过中间出了百里氏这一回事,太上皇忽然禅位,帝氏没做好准备,无法利用那假的遗诏。” 莫莎这一说,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悟了。 原来,帝纬和大祭司并非放弃原有的计划。 他们是在原来的计划上,修改的更加曲折而已! 常景棣面色冰冷:“利用这个匣子里的东西,等于利用我母妃的事威胁我,再拿出假的遗诏,逼我和常沐泽反目。” “等常沐泽被我从皇位下来,他们就能用匣子里的东西,证明我并非北荣常氏血脉,是帝氏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常家皇室肯定会利用这点,对我群起而攻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得很!” 云晚意将匣子收好,道:“王爷早有应对的办法,不如先一步出击?” 常景棣顿了顿,带着些许恼意道:“怎好主动出击,难道我拿着匣子,在毫无风波的时候自证身份?” “要真这么做了,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帝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 云晚意给常景棣斟了一杯茶,轻笑道:“王爷忘了我昨日的布局了吗?” 常景棣顺着她的话,朝莫莎看去。 莫莎神色紧张,揪着衣角,小声道:“王妃只让奴婢跟大祭司说那些话,并非教奴婢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你当然要按照大祭司的吩咐去做。”云晚意挑眉:“忘了吗,王爷的脉案!” 莫莎后知后觉,旋即又紧张道:“可您不是说,不能这么快将东西拿到手,不然大祭司会怀疑吗?” “现在变了。”云晚意眨眨眼,狡黠道:“我,大祭司很快会找你,催促你加快动作!” 常景棣想明白了:“你是说,因为今日本王主动去拿回了东西?” “对。”云晚意眨眨眼,道:“咱们一路来对付那些人,都是暗中布局,再慢慢收网。” 第547章 有孕 熙然郡主是云晚意的客人,进府畅通无阻。 云晚意还在后院的小佛堂。 熙然郡主听到婢子的回话,心疼极了,一路小跑到佛堂,瞧见云晚意正在侍弄一盆兰花。 小佛堂不大,供着几尊佛像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显得十分空旷。 云晚意和兰花自成风景,遗世独立,却又落寞空寂。 “晚晚。”熙然郡主小心翼翼,拿着准备的礼物走到她跟前:“听说你经常做噩梦,我给你带了些安神的东西来。” “你来的整好。”云晚意指了指面前的兰花:“快过来瞧瞧,好不好看?” 这一株兰花是粉色的,极为罕见。 要换做平时,熙然郡主定然欢天喜地,和云晚意一起赏花。 可听到那些个流言,再见云晚意清瘦的模样,熙然郡主眼眶微红:“晚晚,你别一个人闷着。”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素来是个看得开的人,忽然遭受这些,的确不容易释怀。” “你在说什么?”云晚意一脸的诧异,旋即反应过来,道:“你不会以为我独自在这,是因为伤心过度的原因吧?” 熙然郡主蹙着眉,听出她话里的疑惑,道:“难道不是吗,我听下人说,你自打失了孩子,夜夜噩梦。” “为了给那孩子祈福,你不顾还在小月子,从主院搬到这住着,还叫全府上下吃素三日……” “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云晚意放下水壶,拉着熙然郡主的手走到一旁,道:“之前你们来,我不是说这阵子别来看我吗?” “我担心你。”熙然郡主红着眼眶,道:“祖父也担心王爷,这个节骨眼,祖父不好来镇北王府,只能让我来。” “晚晚,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实在是因为局势不好,父亲和祖父说,新皇对于近日的流言大发雷霆。” “镇北王迟迟不表态,新皇又不敢直接问王爷,祖父也想让我来探探王爷是什么意思。” 云晚意一顿,轻声道:“这件事牵扯帝氏,你回去告诉徐国公,不要卷进来,否则就是一身污水,不好脱身。” 熙然郡主急了:“现在可不止国公府着急,太师府丞相府侍郎府……上城的勋爵人家,全都知道那个传言。” “晚晚,新皇刚登基,朝中人心本就不稳,私下还有些人作祟,我祖父他们……” “好,我知道。”云晚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们王爷是正人君子。” “他若想做那乱臣贼子篡改江山,还有现在的新皇什么事?” 熙然郡主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握住她:“既是如此,王爷为何不在朝中摆明立场?” “你知道的,这些流言传的越久,对王爷越是不利,尤其是我来的时候,竟听人说镇北王更适合坐上皇位,执掌江山。” “这些若真传到新皇耳中,哪怕新皇再信任镇北王,也要出大事!” 为何不澄清,自然是常景棣用来引人上钩的手段! 熙然郡主太直爽了,说话有时候不会过脑子,那些个密谋的事情,云晚意自然不敢告诉她。 况且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 云晚意垂下眼眸,轻声道:“这些事是王爷在处理,我不好干涉太多,我相信王爷有分寸,不会让我和王府处在危险中。” “唉,也是,王爷将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会叫你处在危险中。”熙然郡主叹了一声,道: “晚晚对不起,是我太急躁了,你还在小月子里,身体和精神都不好,我贸然前来叨扰。” “你自己也要注意才是,刚才瞧着你还在浇花,听说这个时间最是要保暖!” 云晚意笑了笑,道:“没事,我这身子有好东西养着,很快就能恢复了。” “嗯。”熙然郡主说着,环顾一周,道:“小佛堂太清冷了,不如你那主院温暖舒服,祈福要紧,你身子更重要。” “早些挪回去,等你彻底养好了,我陪你去外头寺庙好好祈福,住上几日。” 云晚意点点头,叫小满包好东西,递给熙然郡主道:“我这边不好久留你做客,小满做了枣泥糕,你给徐夫人带些回去尝尝。” “等我好了,我再设宴邀请你们来玩。” 熙然郡主起身,道:“好,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云晚意跟着她的动作起身,把她送到佛堂门口,又叮嘱道:“回去告诉徐国公,我们王爷行的正坐得直,绝对不乱朝纲!” 熙然郡主离开没多久,常景棣就来了:“熙然来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朝中的事,徐国公不好出面问你,叫她借着看我的名义试探。”云晚意想到熙然郡主的话,低声道。 “不止徐国公,只怕几个重臣都在看你的态度。” 常景棣拿过桌上的枣泥糕咬了一口,道:“现在可不是看我的态度了,皇上大发雷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帝纬他们应该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你就在小佛堂呆着,我叫侍卫守在门口,大祭司也进不来。” “顺利的话,很快就能结束这场闹剧,江南的小院子找到了,我们等事情结束,立刻启程。” 云晚意心中不安,拿过佛珠放在他掌心:“新皇对你当真信任吗,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万无一失,可关键一环就在新皇。” “若他心狠手辣些,借刀杀人,这一局会变成死局!” “他和我一样都是寄人篱下长大的。”常景棣的手,微微停下,道:“只是,他比我还惨一些。” “老太后看在母妃的面子上,不得不照顾我,他呢,差点就活不成,我看在他可怜的份上,什么都会顾着他一些。” “后来,他一点点成长,也有了自己的目标,他听话懂事,我愿意帮助他,或许在他心中,我是严格的师父,也是温和的长辈。” “这么多年来,我们叔侄相处和谐,若这一关真折在他手中,我无话可说!” 云晚意手一顿,板着脸道:“王爷是无话可说了,王府的人呢,我呢?” “别生气。”常景棣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哄道:“不管成功失败,下半辈子你都是衣食无忧的小富婆。” “我会安顿好关于你的一切,若你不放心,今晚我便叫人送你启程去江南,事情成功我找你汇合,事情不成,你也能全身而退。” 听到这话,云晚意眼眶蓦然通红,双眸盈水,和常景棣四目相对,带着自嘲: “你我相处这么久,难道在你心中,我是临危独逃的人吗?” “当然不是。”常景棣见她误会,赶紧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安稳,没别的意思。” “我们之间经历过生死,早就不是旁人能比的上的默契了!” 云晚意吸了吸鼻子。 她不是伤感和容易哭的人,此时控制不得的情感,全是因为常景棣那一席话。 云晚意也知道,常景棣并非她说的意思,只是想到常景棣要把她一个人抛下独自面对,就觉得心里难受。 “你知道就好。”云晚意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若你真有个好歹,我就带着你的金银财宝,你的心腹们,找一个别的地方去。” “对了,还有你的孩子,到时候就跟别人姓,谁也记不得你!” 常景棣过耳一笑:“胡说八道,孩子……” “等等!”他后知后觉,盯着云晚意微红的双眸:“孩子,什么意思,你,你有了?” “嗯。”云晚意轻轻点头,道:“本来不打算现在说的,胎像不太稳,又不好叫别人知晓。” “谁知道你说了浑话,我只能搬出孩子,叫你清醒些,别糊里糊涂做事。” “啊?”常景棣的手高兴的不知道往哪儿放,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快步在云晚意跟前坐下。 兴奋的不行,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手足无措,最后干巴巴道:“怎么,怎么这么快?” 成婚后,两人的第一次是在云晚意生辰,那温泉庄子上。 后来耳鬓厮磨的时间多,真正水乳交融的时间却不多。 常景棣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云晚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你可不能问我!” “是是是,是我不好。”常景棣赶紧凑到云晚意跟前,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多大了,它?” “一个月不到。”云晚意叹了一声,道:“现在不好找大夫,已经对外说我小产的事情,到时候这孩子出生的日期对不上,又是麻烦。” 常景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小产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谁都知晓。 “放心,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得在江南出生。”常景棣顿了顿,收敛神色,道:“再说,就算在上城。” “谁敢质疑你和孩子,我头一个叫他闭嘴!” 云晚意噗嗤笑道:“镇北王要以权压人吗?” “这王爷的身份,总要有些用。”常景棣想到一事,道:“府上不好从外边请大夫,你自己是大夫又不能自医。” “等下我出去,叫师父过来陪你,顺便给你把脉瞧瞧。” 第548章 用算卜子相逼 常景棣醒来那日见了一面,又隔了几日没看到算卜子了。 云晚意看了眼佛堂的环境,低声道:“师父憔悴了很多,身子似乎也没以前利索了。” “佛堂这边简单,什么都没有,还是别叫师父过来了。” 常景棣知道她心疼算卜子,低声道:“请师父来帮你把脉,确定无事,再送师父回去。” 云晚意闻言,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师父情同母女,她清楚我现在的小产都是装出来的,自然不管我怎么折腾。” “可一旦晓得我是真的有孕了,不是劝我出去,就得随我住下。” “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就是初孕而已,补品都用不着,犯不着兴师动众,再说了,我来小佛堂祈福,日子不会太久。” “王爷若真担心,加快对帝纬他们的动作,我安心了,也好早些出去。”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违你心意。”常景棣无奈的摸了摸她的黑发,轻声道:“那你好好在这修养。” “切记不要逞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还有我在!” 云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早些回去歇息,这里是佛堂,我们不好同住,虽不是真的祈福,敬畏之心还是得有。” 常景棣嗯了一声,把带来的梅花饼子递给她,道:“在外边买的,说是冬日梅花酿成桃花所做的饼子。” 他离开后,云晚意心中没来由总是觉得不安。 立秋看出她的异常,疑惑道:“王妃,一切都在王爷和您的掌控中,您初次有孕,不好多想的。” “奴婢煮了对您身子无碍的安神茶,您喝完了去小睡一会儿,最近也累了。” 云晚意按住心口,叹道:“很奇怪,如你所言,现在的一切都在我和王爷的掌控中,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仿佛有什么事情,是被我忙中忽略了一样,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立秋将安神茶放在一旁,道:“您现在是忧思过度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别担心,一切有王爷和奴婢们呢。” “或许吧。”云晚意端过安神茶,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有孕的事情,一定不能叫别人知晓。” “就算是师父那边,也暂时瞒着,等我出了佛堂,找机会亲自告诉师父。” 立秋几个嘴最严了,点头道:“奴婢清楚,绝对不会叫嬷嬷知道。” ……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两三的平静。 云晚意打着小产后调理的名义,叫立秋拿了很多药材去小佛堂,自个儿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 太师府余清鸿大小姐来,都被拦在外边了。 大祭司提出过好几次,要去小佛堂看望云晚意。 可,每次到佛堂门口,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拦住了,说是镇北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王妃静养祈福。 大祭司不好硬闯,同时觉得常景棣和云晚意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奇怪。 她担心有鬼,专门叫珠玉打听了一番,进小佛堂的药材全是温经止血,调理滋补,益气养颜的。 云晚意每日都抄写经书,制作祈福的经幡,每隔一日,那些东西会被府上小厮送去寺庙中。 “不对啊。”大祭司听完珠玉的汇报,疑惑道:“云晚意去小佛堂前,说是三日出来,这就第五日了,她还是闭门不出。” “不仅如此,连她信赖的常嬷嬷也进不去,到底有什么猫腻?” 珠玉犹豫着,道:“会不会您想多了,奴婢叫人仔细打听过,王妃夜夜梦魇是真的。” “听说住进小佛堂的第一晚,她还尖叫着醒来,把守在门口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哼,是你傻,还是我傻?”大祭司冷哼道:“根据莫莎打听到的消息,她根本就是假装小产,掩护常景棣遇袭的事。” “既是如此,她伤什么神,做什么噩梦?” 说起这个,大祭司心头就觉得不快。 这个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把她当猴子耍一通,她还连忙跑过去和帝纬谋划! 大祭司能确定,有几日的常景棣,的确不是真的常景棣。 但现在这个,是真的! 因为,她疑心假意外出办事的惊蛰,回来了,就堂堂正正站在常景棣身边! 两人站在一起,不存在谁扮演谁。 大祭司脸色过于难看,珠玉不敢再说,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大祭司想了想,继续道:“云晚意和常景棣一出接着一出,肯定有什么事,你想办法,我们一定要去看一眼云晚意。” 珠玉苦着脸,低声道:“大祭司,咱们去小佛堂门口好几次了,那些侍卫只听镇北王的话。” “咱们住在府上是客,总不好硬闯主人家的佛堂,还有什么办法?” 大祭司眼睛微眯,道:“我说的是见一眼云晚意,并非要进小佛堂,你在镇北王府住了这么久,知道云晚意在乎谁吗?” “镇,镇北王?”珠玉猜测道:“府上的下人话里话外,都说王爷和王妃二人伉俪情深,彼此深爱着。” “王爷最在乎王妃,王妃也最在乎王爷……” 大祭司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嗤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清楚吗,云晚意和常景棣定是心意相通的。” “只是,云晚意六亲疏离,却对府上的常嬷嬷很是在意,不,不仅是在意,还有尊重敬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据说,这位常嬷嬷是帝妃身边仅存的老人,你仔细想想,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嬷嬷,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珠玉听的云里雾里,疑惑道:“保不齐,因为那嬷嬷是照顾过帝妃娘娘的人,王妃觉得巴结嬷嬷,也能讨好王爷?” “哼,常景棣早就被云晚意迷得失了神,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常景棣也会想法子摘下来。”大祭司越说,自个儿也觉得不对劲。 “他不需要云晚意的讨好,云晚意待那常嬷嬷如生母,绝对另有原因!” 在镇北王府住的这些时日,珠玉也曾仔细打听过。 云晚意的确对那常嬷嬷好的有些过分。 那嬷嬷住的地方是距离主院不太远的客院,院子不算很大,但安静雅致,环境十分好。 按理说,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又不是常景棣的乳母,怎么可能有这个待遇? 的确奇怪! 大祭司终于在无意间,找到重点了:“我身为帝妃的母亲,来府上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位嬷嬷呢。” “走,随我去看看那嬷嬷,到底有什么本事!” 珠玉会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祭司没给云晚意反应的时间,直接去了常嬷嬷的院子。 消息传到小佛堂的时候,云晚意大吃一惊:“你是说,大祭司去找师父了!” 立秋一脸的严肃,点头道:“王妃,是奴婢几人没周全,大祭司带着心腹,一开始是直奔主院去的。” “咱们的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大祭司几次求见您不成,去主院堵王爷去了,主院有人守着,所有人都没在意。” “可大祭司主仆即将抵达主院的时候,忽然改了方向,从主院旁边的小道,转去看小客院的常嬷嬷了。” “咱们的人后知后觉也曾上前阻拦,大祭司却以常嬷嬷伺候过帝妃娘娘,她作为帝妃娘娘的生母,有些事要问常嬷嬷为由,把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大祭司这个理由太好了,咱们的人若要硬生生拦着,更会惹得大祭司怀疑,只能先放人进去。” 云晚意下意识从椅子上起身:“常嬷嬷身份不对,大祭司既然怀疑,必然有所试探。” “不行,我要去找师父,师父在大祭司面前,不一定能讨好。” “王妃对外一直在说处在小月子里,大祭司要来看您,几次都被拦住。”立秋拉住她,沉声道。 “您现在出现在常嬷嬷的屋子里,岂不是坐实了大祭司的怀疑?” 关心则乱,云晚意深知这个道理。 见她冷静下来,立秋继续道:“奴婢叫人盯着,在王府内,大祭司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您现在怀着孕,忧思过度,月份又小,胎像本就不稳,也不好过度激动。” 第550章 最后一面 大祭司差点被常景棣最后一句话气死。 不管暗里如何,明里她是帝妃的母亲,是常景棣的外祖母,他竟如此不留情面! 被镇北王府扫地出门的时候,恰好是白天。 侍卫们得了吩咐,动作并不温柔。 常景棣本就出于风口浪尖上,这一个动作又让人忍不住想象其中发生了什么。 他才不管那么多,紧跟着去佛堂找云晚意去了。 云晚意正在给算卜子脸上的伤上药。 算卜子抵达后,等药的期间又说了几句话。 算卜子知道云晚意有孕了,很是高兴,连着说她终于要做奶奶了。 云晚意高兴之余,看到算卜子脸上红肿太狠,声音里顿时染了哭腔:“师父太老实了,躲开就是,何必要挨这几下?” “我没事,你别哭,对身子不好。”算卜子笑了笑,扯到嘴角的伤,又停下笑意,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只是不想给你和王爷惹麻烦,大祭司的本意是要通过我,逼着你从佛堂中出来,你们谋划多时,不能在我这破功。” 云晚意红着眼眶:“不管什么时候,师父都不该受这个气,就算我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没事。”算卜子将药递给立秋,道:“里面的药都是活血化瘀的,王妃刚有孕,闻多了不好,还是你来吧。” 立秋接过药水,将云晚意扶到一旁休息:“王妃是真的担心您,好歹是奴婢劝住了,否则王爷去之前,王妃就去救您了。” “我知道她的性子。”算卜子叹了一声,道:“还有王爷,既然让大祭司在镇北王府住着,本意是监视她。” “为了这点小事,真不至于把人赶出去,伤了表面的和谐不说,只怕又有人要弹劾王爷了。” 云晚意却很支持常景棣这个决定:“大祭司在府上住着,就如那窥探人的探子一样。” “一日能来小佛堂三四回,我也懒得拒绝了,再说如今有孕,也没那个精力,哪有千日防贼的?” 事已至此,算卜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比云晚意多想一件事:“大祭司既然怀疑你对我的好,肯定还会想法子试探。” “只要您在镇北王府上,我保管她的手伸不进来。”云晚意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打量了几眼算卜子。 算卜子的脸和脑袋,肿的很难看。 相比之下,她身子显得越发消瘦。 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几日不见,怎么师父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休息?” “有吗?”算卜子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因为我脑袋肿了,所以你才会有这个想法?” “不是。”云晚意眯着眼,又仔细看了几眼,道:“瞧师父的胳膊和身子,真的瘦了。” 说话间,云晚意侧头看像小满:“你这几日时不时去师父院子里伺候,师父没好好吃饭吗?” “有啊。”小满疑惑道:“嬷嬷不喜欢屋内有别人,奴婢每次去,嬷嬷都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算卜子接过话,道:“你瞧,我没骗你,可能是近日来温度相差太大,人没胃口罢了。” 从嫧灵带着太上皇离开上城,百里氏彻底覆灭后,天气逐渐正常起来。 四月底的天气,没之前那么冷了。 但,仅仅只是天气而已。 忽如其来的暑热和骤然变化的极寒,伤了土地根本。 除了高门大院内的暖房幸免于难,外边的树命大的才能活下来,小草小花和农物就别提了,光秃秃一片! 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常景棣时不时出去,也有这个原因。 云晚意没有怀疑算卜子的话,只道:“也是,这几个月的天气太折腾人了,师父,我给的那些补药还是用着才好。” 算卜子借着立秋上药的动作,避开云晚意的视线,道:“我会的,你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别担心旁人!” “师父不是旁人。”云晚意还没接话,常景棣从外边进来,应道:“今日,是我不好,叫大祭司钻了空子,害师父受苦。” “王爷太客气了,一点小伤,不足挂齿。”算卜子对常景棣很满意,哪里会因为这些无端之事责怪。 “倒是因为我,王爷把人赶出去,只怕要受些言语了。” “不在乎多一条了。”常景棣满是无所谓:“而且赶出去,也整好朝外人证明我的立场。” 如今外头众说纷纭,有人猜想,常景棣会不会因为先帝遗诏,借帝氏的势,夺回属于他的皇位! 他秘密进宫见皇上,年轻的皇上都在有意无意的试探! “因祸得福吧。”云晚意拉着常景棣坐下,问道:“皇上那边怎么说?” 常景棣给她拉拢了袖口,道:“我没看错人,皇上相信我。” “那就好。”云晚意免不得多想:“这样一来,逼得帝纬没退路,很快会出新招数的。” “放心,他既然要我来做这个马前卒,必然不会太激烈。”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整好师父也来了。” “你陪师父在佛堂住上几日,就有结果了。” 云晚意正要答应,算卜子却是道:“不行,我不能留在佛堂和王妃一起住。” “为什么?”云晚意诧异的看向算卜子:“师父难道嫌弃我。” “胡说八道。”算卜子嗔了她一眼,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肚子上:“我每日上的都是活血化瘀的药。” “里面有麝香,和你在一起不妥,再说我的脸明日肯定更加青紫,很是骇人。” “没事。”云晚意摇头,道:“我们不睡一张床。” “那也不行。”算卜子扯了扯嘴角,艰难的露出一点笑意,道:“等我好了,再同你一起。” 云晚意还要再说,算卜子脸色微沉:“既然把我当母亲,为何不听我的话?” “好吧。”云晚意委屈道:“那,师父一定要好好养伤,等我出来,可不准再躲我。” “当然。”算卜子这一次,不顾脸上的伤势,笑意更大了些:“你别胡思乱想。” 算卜子上完药,给云晚意把了脉:“从脉象上看,孩子还不到一个月,你忧思郁结,有些伤胎。” “加上来回奔波,胎像有些波动,还是初期,没有坐稳孕像,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 一听这话,常景棣立刻道:“晚意会不会有事?” “安心养着,不会有事。”算卜子想了想,道:“我等会开一副温和的安胎药,隔一日喝一碗就是。” “过了三个月,就会彻底稳了。” 常景棣悬着的心放下了,旋即又紧张道:“听说女子初次有孕,很是折腾,师父有没有办法预防?” “这个的确没有。”算卜子看了眼云晚意,叹道:“她小时候吃过太多苦了,身子落了病根,跟着我养了几年才好转。” “只是,从小侵入骨子里的邪寒,再好的药也没法拔出来,孕后体弱,一定注意保暖。” “尤其是天气逐渐正常了,只会越来越热,切莫贪凉。” 算卜子一连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还叫常景棣还有立秋小满仔细听着,到激动处,更是叫她们拿笔记下。 还写了几个方子,以备不时之需。 云晚意听到最后心里怪怪的。 算卜子这架势,说个不好听的,像是交代遗言! 云晚意听的心里发毛,娇嗔着打断道:“我又不会在这小佛堂住一辈子,等几日就出去了。” “师父没必要说这么多,以后有什么症状,找师父就是。” “也是。”算卜子敛了眼底的情绪,笑道:“你初次有孕,说个托大的话,我要当祖母了,高兴之下,只想什么都跟你说。” 犹豫了一瞬,算卜子继续道:“况且,我之前跟你说的想出去走一走,原是想在你身边多呆几年再动身。” “你这骤然有孕,我想着是不是趁你养胎先出去,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回来。” 云晚意听着更觉得奇怪。 怀胎更重要,师父为何会反其道而行? 可师父表情并未有异,云晚意只能试探着道:“师父难道不陪我?” “王爷把你当金宝贝,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算卜子掂量着措辞:“等我游历归来,也好和你们好好过日子。” 云晚意打量着算卜子,从她眼中看到了渴望。 唉,师父这些年,都在东躲西。藏,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活着,草木皆兵,的确辛苦。 这么一想,云晚意也没怀疑了:“也好,等我从小佛堂出来,给师父收拾行李。” “可要先说好,师父去哪儿,都得给我传信报平安。” 算卜子嗯了一声:“那是自然,就算不报平安,我还得知道你和胎儿的情况呢!” 云晚意彻底放下了戒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如慈母的师父了! 后来知道真相的无数时间,她都在想,若是今时今日,她能察觉师父的异常,能多心想一想,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第551章 大闹朝堂 从小佛堂出来,算卜子和常景棣一道。 对于算卜子的计划,常景棣知晓些许。 走到云晚意听不到的地方,常景棣忍不住低声对算卜子道:“师父,晚意是真的在乎您。” “您若不告诉她真相,往后总有瞒不住的时候,到时候她怎么活?” 算卜子苦笑着摇摇头:“那孩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若现在知晓,她怎么可能让我走?” “还有,她身体内的东西留不得了,以前还能缓缓,如今有孕,更是要早些解决。” “拖的越久,对她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常景棣于心不忍,想到将来云晚意知道真相后的可能,痛声道:“师父,非要您亲自上阵?” “要命的事,还有几个心甘情愿,总不能要无辜之人的命。”算卜子叹了一声,道:“晚意这情况,也不好叫外人知晓。” “那咺引道长沉寂太久了,了无踪迹,应该早就恢复,这阵子我心里总是不安,只怕他背地里又要生事。” 常景棣轻声道:“我并非要滥杀无辜,牢狱里多的是死囚犯,随便拉出几个都可。” 算卜子无奈道:“要真这么简单,我也不必要自己献命了,王爷,山涧道人应该跟你说过,阵一旦开启,就不能停下。” “晚意忽然有孕,还得加快些进度,争取这两日完成。” “师父是为晚意好,可,对晚意太残忍了。”常景棣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抓咺引道长了。” “最好是抓到他,找到能解决的办法。” 算卜子没打算继续往下说。 山涧道人说过,咺引道长的换命阵经过更改,就算是他自己,多半也没有办法挽救! 云晚意现在的情况,她这个师父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她本来也要遭天谴,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事,没必要让常景棣知道,将来传到云晚意耳中,徒增伤感。 算卜子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听晚意的意思,她还要在小佛堂住几日?” “原先是这个打算,不过,大祭司离开镇北王府,她应该装装样子也就搬出来了。” “毕竟刚有身子,佛堂那边什么都没有。” “她是个聪明人。”算卜子沉声道:“要是她出来,我再走,她必然会察觉什么。” “王爷,我准备这几日离开王府,请王爷帮我弄个新的身份。” 常景棣一惊:“这么快吗,刚才师父还在说,要等晚意从佛堂出来?” “等不得了。”云晚意苦笑着,摇头道:“晚一日,她就危险一日,再说她怀着身子,时间久了越发多思。” 常景棣握紧拳头,好一会,才道:“师父心意已决,我会办妥。” “嗯,多谢王爷。”算卜子抬头,道:“我那边有些东西,交给王爷保管,等时机成熟,劳烦王爷交给她。” “但切莫是这几年,女子怀胎生子,宛如在鬼门关走一遭,不好伤心难过。” 常景棣忍不住,道:“师父不舍,晚意也舍不得师父,你还是留下来吧,阵法的事情,我另外找死囚犯人代替。” “已经完成一半了,山涧道人对抗百里氏,拨乱反正,已经耗费大量精力道行。”算卜子摇头,道。 “临时更改,要时间,要精力,山涧道人只怕无法重新完成了。” 两难的抉择,算卜子已经确定,常景棣只能郑重其事的跪下:“暂时无法告知晚意真相,我代替她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你这是做什么?”算卜子退开一步,又赶紧把人搀扶起来:“我是她师父,本来很多事都是因我而起。” “就算不救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没必要自责。” “什么意思?”常景棣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 “是真的。”算卜子改口,叹道:“我患了绝症,药石无医,已经病入膏肓,撑不了多久。” “原本,我就打算不久后离开。” 常景棣心中复杂至极。 算卜子又笑了笑,道:“王爷,我没别的请求了,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晚意,无论发生什么,让着她疼着她。”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很多事不该她这个年纪承受。” 这,也算是临死托孤了! 常景棣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师父放心,我以性命起誓,今生今世只对云晚意好,绝对不负她。” “这辈子,我只有云晚意一个妻子,不会再纳妾,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算卜子彻底放心了:“镇北王一诺千金,我信你!” 两人分别,算卜子回小客院收拾东西离开。 山涧道人得到消息,寻到她这边来:“这么快吗?” “是。”算卜子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一个泛黄的平安符递给山涧道人:“当年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随你一起离开。”山涧道人没有接那平安符:“从前种种都有苦衷,如今的你我中间,不再有什么阻碍。” “我陪你走完最后一程,不为别的,也算给年少青葱,那些个无法完成的遗憾,一个交代!” 算卜子一笑:“你想好了吗,我这一去,可能没几日活头了。” “正因为想清楚,才做这个决定。”山涧道人深吸一口气,道:“从前不能执手前行,能陪你走完最后一段也好。” 两人这个年岁,说什么情情爱爱,不太现实。 算卜子看着山涧道人,眼眶逐渐湿润:“好,我们一起前行,不管我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通过你的嘴,来告诉晚意我云游不舍归来的消息,她更会相信。” 山涧道人一笑:“离开前,我还有件事要处理,等我两日。” “我只怕等不得了。”算卜子苦笑道:“晚意一旦出了佛堂,恐怕会发现我的异常。” “王妃这两日不会出来。”山涧道人将一枚木簪放在她手上,道:“我身为正道,离开之前,要处理那个邪道。” “若不是他,你也不会逼到这一步,我们能相处的时间更多。” 说起咺引道长,山涧道人面上满是狠厉。 “早前,我已经发出信号,正道之人相继抵达上城,饶是他献祭灵魂,也无法成为这么多人的对手。” “也好。”算卜子将木簪插在发间,道:“我也有私心,那邪道看中晚意的命格,若是不除,将来还会成为她的威胁。” “就是要辛苦你了。” 山涧道人的视线,顺着她这张不属于她的脸,落在她头上的簪子上:“捍卫正道,本就是我在祖师爷神相前发过誓的。” “你不需要谢我,也不需要觉得有负担,如你对云晚意一样,我对你也是一样,心甘情愿,只求心安。” …… 这两日,云晚意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后院上。 大祭司被镇北王府扫地出门,闹得沸沸扬扬。 果然紧跟着,就有大臣弹劾常景棣不尊不孝,把外祖母公然赶出门! 常景棣对此,没有半分回应。 年轻的新皇朝堂上收到弹劾的折子一摞一摞,终于在第二日早晨发怒了。 在早朝上公然呵斥常景棣,把那些折子丢到常景棣跟前。 “镇北王,是不是欠孤一个解释?” “回皇上,臣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对于流言和莫须有的东西,不需要解释!”常景棣挺直腰背,道。 这个态度,更是叫新皇不满。 有大臣趁机道:“别的镇北王不回应,总要说一说帝氏的事,有人传出,镇北王假意和帝氏闹翻,实则存了反心。” “有那些个东西在,很难不叫人怀疑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常景棣回头,朝那人看去:“那些东西,你是说,先帝遗诏的事?” 那人被堵了正着,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新皇,哪里敢有回应。 常景棣一笑:“先帝遗诏的事莫须有,那一纸密诏是否存在,谁也没见过……” 话没说完,朝堂外忽然传来大祭司的声音:“我能证明,遗诏的确存在,并非莫须有!” 第552章 黔驴技穷 大祭司心知,闹到这的确过分。 况且现在没达到目的,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她吸了一口气,将圣旨递给小太监,同时还不忘朝众人道:“这么多人看着,相信皇上自有分寸。” 小太监捧着遗诏,仿佛手中是烫手山芋,疾步走到新皇面前。 新皇拿起遗诏草草看了几眼。 遗诏上的内容,竟然和藏书阁中出来的遗诏,分毫不差!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储位传人乃是帝妃娘娘之子,十二皇子常景棣! 不仅如此,先帝还用了爱子两个字! 虽然事先看过一遍,再看,新皇心内还是触动极大。 他的视线,不自觉朝常景棣看去。 常景棣目光平视,落在大殿中的雕花柱子上,没有看任何人。 周身拢着一层淡淡的寒意,分明站在人群中,却总有一股孤傲清冷的感觉。 仿佛刚才一切喧闹,还有这一出闹剧,和他没有关系! 新皇深吸一口气,道:“圣旨不假,可谁能保证这上面的字是先帝亲笔?” “皇上这是不认了?”大祭司冷笑道:“先帝老臣还有不少,比如徐国公,余太师也曾见过。” “再不济,还有先帝的遗迹留下,不如叫大臣们仔细分辩,看这遗诏是真是假!” “孤如何做,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教!”新皇压着怒火,道:“来人,带大祭司出去!” 大祭司为的就是这一出,目的打成,她不信新皇敢真的昧下遗诏! 她临走前,还朝常景棣道:“你放心,你是帝妃之子,是我们帝氏的血脉,我们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此时,常景棣总算有了反应。 他眸光冷冷,如淬了冰一般:“大祭司,北荣朝堂的事,的确不该你伸手。” “本王也不需要帝氏相助!” 大祭司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那笑意,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你我都懂,做戏而已! 旋即,新皇留了几个老臣,让其他人退下。 此间,没再和常景棣说话! 徐国公也被留下了,徐腾没有。 出了大殿的门,徐腾几步追上常景棣,硬着头皮问道:“镇北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然前几日还去王妃那边问了,说您,说您……” “王妃说得,便是本王的意思。”常景棣和徐腾对视一眼:“否则,现在坐在那上位的,早就变成了本王,没必要费这个事。” 徐腾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是啊,以常景棣的本事和民心,要真有称帝的心思,早在先皇昏迷的时间,他大可以雷霆之势上位! 徐腾为自己的怀疑不好意思:“王爷,是,是我唐突了,只是,大祭司今日这一出……” “传言本王手中有帝氏想要的东西。”常景棣勾了勾嘴角:“自然是以此逼本王而已。” “徐大人尽管放心,这一出闹剧,很快就要结束了!” 徐腾嗯了一声:“王爷运筹帷幄,定有办法,只是那遗诏若为真,新皇年轻,只怕和王爷之间要生龃龉隔阂。” “没事,本王有法子处理。”常景棣语气淡淡:“徐大人暂时还是别和本王靠的太近,以免被帝氏的人利用。” 徐腾退后一步,道:“是,王爷慢走。” 朝中之事,没影响到他。 回府途中,常景棣绕路专门给云晚意带了外头的糕点。 不过,在糕点铺子遇到了帝纬。 帝纬刚想开口寒暄好巧,常景棣已经先一步,道:“王君能寻到这儿来,的确费了功夫。” 既是如此,帝纬也不装表面功夫了:“镇北王,今日朝堂上,大祭司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不经过本王,将本王推上风口浪尖。”常景棣勾了勾嘴角,满是讽刺道:“本王不认为,这是礼物。” “很快就是了。”帝纬做了个伸手的手势:“今日天气好,镇北王有没有兴趣小酌几杯?” “没有。”常景棣手中提着糕点,道:“王妃身子不适,本王要回去陪她,糕点凉了口感不好。” 接连拒绝的毫不留情,帝纬脸上的面具,差一点就破功了! 他硬撑着,冷笑道:“镇北王,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如今的局面你应该能看清,对你不利,帝氏是你的助力。” “否则新皇对你疑心,忌惮之下将你打做乱臣贼子,你该如何保护自己和王妃呢?” 常景棣抬眸,和他四目相对。 眸中有情绪一闪而逝,他仿佛是被说动了一般,道:“去哪儿?” “这才对嘛,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我做舅舅的不会害你。”帝纬虚虚一笑,指着糕点铺子对面的酒楼,道。 “就在对面二楼,我已经叫人清场了,今日,就你我舅侄,没有旁人,不醉不归。” 常景棣把手中糕点递给大寒:“快马加鞭,送回去给王妃。” “你对王妃是真好啊。”帝纬见状,打趣道:“如今你们金银珠宝都有,就差一个尊位了。” “将来你要真坐上九五之位,她便是皇后,这北荣最尊贵的女人!” 常景棣变回冰山表情,没有应声。 酒楼中的确如帝纬所言,除了他们二人外没有别人。 酒菜早就准备好了,帝纬给他拉开座椅,亲自斟酒:“镇北王,事到如今,你我也不需要打哑谜了。” “我们帝氏助你坐上皇位,你将你母妃留下的东西,还给帝氏。” 常景棣挑眉:“什么东西?” “装傻就没意思了。”帝纬沉了沉眉眼,道:“帝鸢离开时,悄无声息带走了帝氏秘宝。” “根据莫莎和我们的调查,这秘宝没落在旁人之手,她以别的方式留给你了!” 常景棣闻言,带着诧异道:“帝氏调查的这么清楚,也该知道母妃离开时候,本王才小几岁。” “很多东西,都是由老太后保管,根本没到本王手中,何谈装傻,至于那帝氏秘宝,本王的确没见过。” 帝纬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 但也只是一瞬就松开了:“就算你没秘宝,现在也只能跟我们合作了吧?” “我和大祭司几番跟你说过,你要皇位,我们帝氏要自己的东西,根本不冲突。” “你若是配合,不至于是现在的局面,要是你接下来还拒绝,只怕要波及你心爱的女人!” “本王从来没说过,需要皇位。”常景棣冷眸微抬:“你想做什么?” 帝纬没听出来深意,以为是用云晚意震慑了他。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帝纬笑道:“很简单,这些年帝氏养精蓄锐,已经不是当年的帝氏了。” “但,我们要吃下北荣的东西还需要通过你,你是帝氏血脉,又是北荣的王爷,中间省去很多麻烦,名正言顺。” “你跟我们帝氏合作,乃是双赢。” 常景棣知道,帝纬他们是彻底不装了,现在就要说出目的! 他不动声色,拨弄着酒杯,却没着急喝:“若是本王不按照你们的来做呢?” “不按照我们的来做,哼,那就得看你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帝纬不屑的冷哼,道:“事到如今,你没选择的余地。” “新皇年少,没经历过风浪,稍微挑唆便是草木皆兵,你是他皇叔没错,却也是他的心病。” 见常景棣没应声,帝纬轻轻一笑,继续分析道:“坐在那位置上的,没有哪个人能心中安稳。” “就如身体上长出一个脓包,平日不疼不痒,可谁也不知道,这脓包会不会要命。” “为避免后面的麻烦,早些拔了脓包,才是正确的做法,皇上不是傻子,你镇北王权势不小,家产更是数之不尽。” “等新皇羽翼丰满,迟早得砍了你这参天大树!” 常景棣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着。 等帝纬长篇大论说完,才慢条斯理道:“以后如何本王无法预料,但至少现在,本王是安全的。” “本王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和你两人合作,砸了本王多年来的口碑,对吗?” 他实在是油盐不进,帝纬最后那一丝耐心也用完了。 深吸一口气后,帝纬的语气猛然变了,狠厉又阴鸷:“常景棣,我好生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不想接招,那我只有不客气了。” “你并非北荣血脉,你母亲帝妃红杏出墙,害死她的情郎,若是这些消息传出去,你猜你会如何,你母亲又会如何?” “再退一步说,镇北王妃会如何,这还不够的话,我会叫人传出消息,今日大殿大祭司所为,全是你指使。” “你不想当乱臣贼子,我偏要将你钉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常景棣眸色冰冷,狠狠将酒杯砸在地上:“那,就试试看了,看你们帝氏厉害,还是本王更胜一筹!” “好,常景棣,以为我不敢是吧,你等着。”帝纬气的起身,拂袖而去。 偌大的酒楼,只剩下常景棣和谷雨。 谷雨从窗口看了眼离开的帝纬,小声道:“王爷,咱们明着撕破脸,只怕他真会和他说的一样。” 常景棣冷笑道:“你以为,本王顺着他们来,他们就会放过本王和王妃?” “撕破脸也好,帝纬最后的底牌都逼出来的,无非是利用那些个假的东西,逼本王就范。” “可。”谷雨犹豫着,小心翼翼道:“朝中本就有很多人猜想您和帝氏之间的关系。” “帝氏王君闹这一出,只怕没人肯相信了。” “他不敢,黔驴技穷而已。”常景棣幽幽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四周,道:“他不敢真的撕破脸。” “最多半日,帝氏的人会再找本王,到时才是好戏开场呢!” 第553章 都是你的 回到王府,常景棣先去小佛堂看了云晚意。 抄了几日经文,实在无聊,云晚意和小满立秋几人正在绣花。 她坐在桌前,目光柔和,鬓边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了几根下来,搭在她如白玉的脸上。 不风尘,不俗气,倒有几分俏皮。 绝色的脸,也因此更加生动。 仿佛他画了无数遍的画像,完美无双。 云晚意绣功一绝,荷花在柔软的布料上,似乎真的盛开了一样。 记得他们之间的缘分,便是从锦绣阁开始的。 她用出神入化的绣功,把太后娘娘的凤袍修复的毫无痕迹,还更精致完美。 之后,她又自荐医术,帮他治疗腿疾。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初见,常景棣欣赏居多,没想到不到一年,她就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王爷来啦?”立秋最先发现他,行礼道。 云晚意闻言侧头,看他呆呆的杵在门口,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立秋后,轻笑道:“王爷怎么不进来?” “不忍打破美景。”常景棣自然而然的坐在云晚意身边:“怎么今天有闲心做这些了?” “闲来无事,做些小孩子的衣裳。”云晚意拿过桌上描绘的花纹,问道:“这个怎么样?” 她拿的只是初次勾绘,浅浅的墨迹,画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正在追逐蜻蜓。 原来,她不止是绣花活灵活现,画的画也有生气,仿佛活了一样跃然在布料上。 “好看。”常景棣仔细看了几眼,道:“现在绣制,是不是太早了些,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是有些早了。”云晚意拿着那块布料,道:“正因为休息,又不好接触太多药材,这才找了个事情打发时间。” “不然在这小佛堂,整个人都憋的无趣,大祭司离开了,我想明日搬出去。” 常景棣动作微顿。 算卜子还在府上并未离开,要是云晚意现在出去,会打乱算卜子所有的计划。 常景棣已经答应算卜子了,现在功亏一篑,对几人都不好。 想到这,常景棣掩住眼底的情绪,笑道:“知道你有孕,又想着你会在这多住几日,我叫人重新布置主院。” “大概还要个两日时间,要不你先挪去客院住几日?” 云晚意没做他想,原本她的确是打算在小佛堂住上几日的。 不过,她也不想大费周章,挪去客院,等几日又要搬回主院,挪来挪去的麻烦。 她没有在意,道:“就两日时间,免得麻烦,我就住在这吧,莫莎那边如何了?” “莫莎那边一切正常。”常景棣给她整理着鬓发,柔声道:“你好好养胎,万事有我在。” “我当然相信王爷,只是操心惯了的,有事没事都想多问一句。”云晚意自嘲的打趣,道。 “对了,几个庄子上,都递了消息上来,今年天气不好,一会热一会儿冷,田地是靠不住了。” “我想着,那些个人都不容易,又是跟着王爷多年的,今年不要租子了,顺道叫人送些用得上的发给大家。” “你说了算。”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后宅都是交给你管的,你一个人就能拿主意,不需要过问我。” “还有,孕中不想操持这些事,全部丢给管家,他也是庄子上提拔来的,身世清白,是个可信之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瞧着他的动作,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王爷回来前,大寒送糕点过来了。” “他说帝纬找你了,可有为难?” “为难不到我。”常景棣完全没放在心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赶走大祭司这一招,逼得他们黔驴技穷。” “无非是威逼利诱,已经亮出底牌,再无威胁。” 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事情全在掌控之中。 云晚意也就不继续往下说了:“那就好,这几日在佛堂,需要吃素,你中午留下吗?” “当然留下。”常景棣拥着她,哄她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你在身边,吃素还是吃草,都是香的!” “贫嘴。”云晚意又是好笑,又觉得常景棣和从前不一样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都是真的。”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往胸口探去:“不信你摸摸。” 立秋和小满几人,早就在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离开,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云晚意嗔怪的在他心口拍了两下:“隔着肉骨,能摸出什么?” “你想要,我可以掏出来给你看。”常景棣按着她的小手,轻声道:“里面都是你。”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 云晚意脸色通红,呼吸间都是他炙热的又梳洗的气息。 这还不够,常景棣的额头,轻轻抵在她光洁的额间:“晚意,我命都是你的,别怀疑我的心。” 这句话,常景棣不是第一次说。 第一次是在温泉庄子上,两人水乳交融的那晚。 常景棣力气大,又是首次尝到心爱之人的滋味,没轻没重的。 云晚意像是锅里的煎饼,翻来覆去的折腾,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体力不支,半梦半醒间,耳边全是他染着情愫的呢喃:“晚意,我命都给你了……” 在佛堂没来由想起那些个荒唐事,云晚意又羞又臊,别开脸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脸红了。”常景棣空出来的手,轻轻按了按她发烫的脸颊:“害羞了,还是在想别的?” 云晚意垂下眼眸。 常景棣顺着她的动作,俯身攫取她的甜美。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云晚意呼吸都不顺畅的时候,常景棣总算良心发现,放过她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云晚意整理着衣裳,看了眼不远处的佛像,道:“佛堂内不好亵渎神灵。” “没有亵渎神灵。”常景棣意犹未尽,啄在她额间,道:“是叫神灵也作证,看看我对你的爱,千真万确,没有半分虚假。” …… 吃过午膳,云晚意就倦了。 孩子在肚子里没多久,她的反应逐渐出来,倒也没别的,就是嗜睡,午膳和晚膳后,都要眯一会儿。 常景棣陪着她,看到她睡着了才出去。 刚才大寒就来通报过,说帝纬来了。 人在前厅,等了多时。 常景棣去前厅时,帝纬已经明显焦灼。 “王君怎么又来了?”常景棣话里带着讽刺:“之前分开时,王君说要本王等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帝纬沉着脸,又不好发作,表情一时间很是难堪:“镇北王,你可知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吗?” 常景棣微微倾身:“愿闻其详。” 镇北王府探子众多,帝纬就不信,他真的不知道! 帝纬深吸一口气,不悦道:“大祭司拿出来的密诏,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今都在猜想,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帝王,皇上忌惮,已经召了重臣们,在勤政殿商议了整个上午!” “你身为镇北王,却对此毫不知情,难道心中就没点数吗?” 常景棣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抉择,本王相信皇上是明君。” “倒是王君,迫不及待来找本王,不就是想让皇上猜疑,给外边的议论声加一把火?” “对,就是这样。”帝纬眯着眼,打量着正厅里的陈设:“镇北王金尊玉贵,享福惯了。” “你也不想,过几日沦为阶下囚吧,就算不为自己,总要为那没出小月子的王妃想想。” “她本就伤心惊惧,若是再因为你的糊涂进大牢,身子遭不住啊!” 常景棣听腻了这些威胁的话,也知道到了收网的时候。 他眉心紧蹙,故作犹豫,道:“王妃需要静养,你们别打扰她,你们帝氏,究竟要本王如何?” “配合我们,认下那封遗诏。”帝纬如老谋深算的狐狸,笑道:“你成为尊贵的皇上,才能给自己,给王妃,给我们帝氏带来好处。” “一封遗诏而已。”常景棣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时隔多年,经历了一代皇帝,遗诏还能起作用?” 第554章 告发 常景棣已经猜到帝纬的计划了。 按照莫莎所言,先帝大概率是中了慢性毒药,被太上皇和老太后母子害死的。 只可惜,多年前帝妃自顾不暇,没能找到任何证据。 先帝在帝妃死后大受打击,那几年身子的确不好,最后死无对证。 后妃大臣全都以为先帝是操劳过度,又心伤衰竭病死,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而给先帝看诊的太医们原就年事已高,接二连三的退下养老,远离上城…… 若帝纬和莫莎没有说出来,只怕这个真相,一辈子都没人提及。 莫莎一口气说完,看常景棣薄唇紧抿,神色紧绷,继续道:“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所言,切莫被王君蒙蔽。” “先帝死亡蹊跷,是奴婢回到帝氏后,根据帝妃娘娘的猜想,告诉他们的。” “至于什么认证物证,绝对不存在!” 常景棣收回心思,一点也不意外,对莫莎道:“本王相信你说的话,你今日找机会出去,告诉大祭司王府的动静。” “啊?”莫莎一顿:“您想奴婢怎么说?” 常景棣声音嘶哑,带着沉郁的怒意:“就告诉他们,王妃小产后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在小佛堂住着也是噩梦不断。” 莫莎忍不住打断,道:“可,王妃先前让奴婢带了证物,告诉大祭司她是假意小产。” “而且奴婢按照王妃吩咐,把您的脉案交给大祭司,奴婢要是反口,再说这样的话,大祭司怎么可能继续相信奴婢?” “她会信的。”常景棣知道云晚意的计划,道:“你告诉大祭司,都是障眼法,王妃察觉你心思不纯,故意给你错误的消息。” “本王那本脉案,也未必是真,你也是在近日,才察觉到这点,迫不及待找到机会,通知他们。” 莫莎觉得,大祭司未必会相信,仔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奴婢尽力一试。” “本王话没说完。”常景棣垂眸看了眼她,道:“除了第一点还有一事,你告诉他们,本王派人调查。” “已经确认当年给先帝看诊的几位太医,还不到年岁就退下养老,举家离开上城,由此开始相信帝纬的话了。” “还要告诉他们,本王在着手找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宫人。” 莫莎当晚,就去了西边驿站,按照常景棣的原话,告诉大祭司。 帝纬也在。 听完后,大祭司脸色阴沉,冷声道:“莫莎,你说先前的消息,都是云晚意察觉你居心不良,故意透露给你的错误信息。” “那现在呢,他们既然之前对你就由防备,现在难道就没防备了?” 大祭司果然怀疑了。 好在莫莎早有准备,低声道:“回大祭司,这一次是真的,王君去镇北王府后,镇北王专门召见了属下,去查老太医的事。” “全程镇北王没来得及和镇北王妃商议,更没时间做局诓骗奴婢。” 大祭司沉着脸,满是怒容。 之前的事都是假的,岂不是意味着她被云晚意那毛丫头,当猴子耍了这么多天! 帝纬扫了眼大祭司,应道:“我倒是觉得,莫莎这一次说的是真,毕竟在和常景棣谈话时,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帝纬,你比常景棣年长,应该比他心思更深才是。”大祭司隐忍着,教训道:“我们帝氏就这一次机会。” “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三思而行,尤其是这种关键时间,一步错,帝氏都会被牵连。” “依我看,还是继续观望为好。” 帝纬有些不满大祭司的说教:“箭在弦上,难道非要等猎物自己撞上来?” “大祭司,做事畏手畏脚,难成大事,我若是和大祭司一样,现在指不定被谁踩在脚下。” “常景棣心思缜密,他也有七情六欲,云晚意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大祭司显然不同意帝纬的看法:“你别忘了,那个云晚意并非普通人,她心思一点也不比常景棣少。” “从莫莎汇报的事情,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小心中计!” 帝纬懒得和大祭司争执了。 他和大祭司间没有血亲,若非大祭司顶着这个名头,他才懒得和她谋划。 妇人之见! 帝纬不耐烦的起身,道:“局已经布好,没有退缩的道理,我是帝氏王君,大祭司,这一次就听我的安排吧!” “若按照大祭司犹豫不决的态度,等镇北王反应过来,更难继续!” 大祭司气的心口上下起伏,在帝纬离开后,忍不住摔了好几个茶杯。 莫莎立在一旁,垂着眼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大祭司怒不可遏,目光触及莫莎,冷声道:“赶紧回镇北王府,察看常景棣的动向。” “还有那个云晚意和常嬷嬷,盯紧点,王君毕竟年轻,一直在帝氏中,经历最大的风波,也就是老王君的事。” …… 帝纬没给大祭司继续探听观望的机会,在早朝前再度找上常景棣,询问他考虑的如何。 常景棣一脸沉重,顺着帝纬的话道:“本王叫人打听过,先帝的确死的蹊跷。” “他是本王之父,对本王不薄,既然王君手中有认证物证,本王自然要让那些害死先帝的人,付出代价!” “这才对嘛。”帝纬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镇北王只需要摆出你的身份就是。” “今日的早朝,有好戏看了!” 的确有好戏。 常景棣勾了勾嘴角。 新皇看到帝纬也在,还没等众人行礼,已经发怒:“谁能给孤一个解释,北荣早朝,为何帝氏王君在此?” “昨日是帝氏大祭司,今日是帝氏王君,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孤放在眼中?!” 众人默不作声,哪里敢搭话。 常景棣往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是臣带帝氏王君来的,他在上朝的路上拦住臣,说有要事禀告。” 帝纬有些诧异常景棣的措辞,但想到常景棣把他带到这,必然是一条心,也就放心了。 皇上脸色不虞,警告道:“帝氏王君,你有什么事情,非要闹到北荣朝堂上来,你们最好能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 “否则,进来容易,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帝纬盯着众人各异的眼神,不慌不忙道:“皇上,我要揭发北荣先帝之死,另有蹊跷!” 第555章 拨乱反正 帝纬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是疑惑惶恐。 新皇脸色更沉了几分,黑如锅底:“帝氏王君,孤是不是对你们帝氏太纵容了,以致于你现在什么谎话都敢说!” “回皇上,我不是胡说。”帝纬不慌不忙,道:“还记得帝妃娘娘身边的婢子吗?” “不仅仅先帝死的蹊跷,帝妃娘娘之死,也是因为太上皇和老太后算计!” 常沐泽眉头瞬间蹙紧,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一如既往的冷着脸,看不清情绪,似乎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他也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 想到以前常景棣说过的话,常沐泽收回视线,冷哼道:“如今老太后已死,太上皇出家修行。” “死无对证的事,帝氏王君现在翻出来,如何查证?” “莫莎就是证据。”帝纬吸了一口气,道:“当初帝妃娘娘的合欢宫全部陪葬,只有莫莎逃了出来。” “她不敢留在上城,潜回帝氏,将一切真相尽数告知,帝氏的人曾想过讨回公道。” “可,到底是异族,多年来无法和镇北王取得联系,也无法来上城,无法将真相告知众人。” “现在有机会了,帝氏自然不愿意北荣的人被蒙在鼓里!” 常沐泽面色紧绷。 藏书阁搜出来先帝隐藏的遗诏也好,大祭司交出来的先帝遗诏也罢,本就让人动摇怀疑。 再来这么一出,他这刚坐上的皇位,岌岌可危! 常沐泽深吸一口气:“帝氏王君深知其中利害,却凭一个婢子的只字片语闹到朝堂上来,简直荒唐!” “况且,那莫莎和端王张赫曾经闹过一回朝堂,却没提及此事,你现在站出来,不觉得不合理吗?” 帝纬一笑,双眼和常沐泽对视:“当时太上皇执掌朝政,莫莎一个婢子,岂敢揭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说到这,您难道不想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常沐泽忍住心底的不耐,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先帝是被太上皇和老太后害死的?” 帝纬看到他慌了,越是不急不缓,笑道:“自是人证物证齐全,还请皇上下令,把人请进来一一陈诉!” 常沐泽心都要跳出来了,迎着百官的眼神,又不得不道:“好,就依你的,把人叫进来!” “帝氏王君,有一点你可得弄清楚,朝堂之上不容儿戏,但凡你的认证物证有问题,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帝纬看了眼一旁的常景棣,想也不想,信誓旦旦道:“我以帝氏王君的身份,保证没有虚言。” “好!”常沐泽怒极反笑:“传上来!” 帝氏王君早有准备,把候在外边的人叫进来了。 两个老者相互搀扶着,进门后跪下行礼的动作很不利索,颤颤巍巍,像是要当场倒下一样。 徐国公一眼认出了两人,惊诧道:“这,不是早前的林太医和袁太医,你们二人早就返乡养老,怎么会出现在这?” 两位太医穿的并不体面,粗布麻衣,瘦弱衰老,和乞丐之间的区别,只是一个干净,一个不干净而已。 他们当年在太医院是几把好手,赏赐和月俸不少,回乡养老前也领了一笔银子,不可能混成这样。 皇上还没开口,徐国公不敢多问。 其他人也满是怀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归乡的太医,会被帝氏的人找到,还带到朝堂上来。 两位太医归乡养老的时候,皇上还没出生,是以,不认识这两个人。 他蹙着眉:“两位先起来,说说先帝驾崩前发生了什么?” 两人起身,晃悠悠的身子仿佛无风自晃。 林太医声音沙哑,先一步道:“回皇上,先帝驾崩,的确不是因为心衰力竭,旧疾难医!” 常沐泽只感觉一股凉意攀上头顶,手狠狠落在龙椅上,整个身子弹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低声提醒道:“皇上,稳重,且看他们接下来怎么说。” 常沐泽还是保持站立的姿势:“继续说,一口气说完!” 林太医吓得脸色煞白,袁太医接过话,声音同样沙哑:“回皇上,当初草民几人奉命给先帝把脉。” “先帝的脉象,符合忧心操劳后的衰竭之症,草民几人商议后,给先帝开了对应的方子。” “后来脉象的确好转,每隔一日的平安脉,也确定没有问题,不过在帝妃娘娘病逝后,先帝脉象再度出现了问题。” “草民几人都发现,比起心衰力竭,皇上的脉象,更像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药。” 说到这,袁太医抬袖擦了把额间的冷汗,不敢继续往下了。 常沐泽蹙着眉,不悦道:“为何孤从未听过,先帝曾中慢性毒药,难道是孤年幼了,镇北王,你听说过吗?” 常景棣被点名,面上依旧冰冷:“回皇上,臣从未听说过先帝是因中毒而亡。” “这就对了。”常沐泽扫了眼两位太医,冷笑道:“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当时隐瞒了真相?” 两位太医再度跪下。 年事已高加上身子的原因,袁太医跪下的时候,直接扑到在地, 没站起来,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喊冤:“皇上明鉴,这件事另有苦衷,帝妃娘娘没了的那日,先帝悲痛之下几番吐血,加重病情。” “草民等人把脉时候,察觉慢性毒药的存在,不敢把结果告诉先帝,只能告诉贤妃娘娘,也就是才薨了不久的老太后。” “可,可……” 袁太医又一次停止声音。 常沐泽在也忍不住,拿起身边的茶杯朝底下飞去:“说,一口气说完,别支支吾吾,既然来了就是要让真相重现天日!” “再欲言又止,孤这就叫人砍了你们的脑袋,给先帝陪葬。” 袁太医被皇上的怒火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林太医勉强稳住心神,低声道:“皇上,不是草民不说,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老太后知道先帝中了慢性毒药后,以担心先帝病情加重为名,让草民等人不准让先帝知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草民等人以为老太后这么做,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恐慌,要悄悄揪出妄图弑君的凶手。” “但,直到又过了一年多,先帝驾崩,老太后和太上皇也没能揪出真凶,中毒之事更是没半分消息透出。” “那时候草民几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毒,只怕和老太后,太上皇脱不开干系!” 林太医越说越激动。 中间停下来,恢复了心智,才继续颤抖着声音往下说:“草民几人无法和绝对的权利对抗。” “卷入这种是非中,只能以还乡养老辞官的方式,隐晦的表示草民几人不会多言。” “饶是做到这份上,太上皇和老太后还是不放过草民几人,袁太医和草民,是知道真相后仅存的两人了!” “剩下的陈太医,王太医,章太医和玄太医,全部举家被灭,草民和袁太医两人察觉不对,离开上城后立刻换了身份,逃过一劫。” “这些年,我们二人以乞丐的方式活着,毫无尊严,毫无体面,如此,勉强保住家里人的身份。” 林太医哽咽着,拼凑着之前的真相。 袁太医早就控制不住,回忆让他不顾一切,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等林太医陈诉完真相,袁太医发憷一声亢长的嘶吼:“是太后,是老太后和太上皇,杀了先帝!” “先帝中毒的事情,草民几人只告诉了老太后,旁人并不知晓,能杀人灭口的不会有旁人!” “这些年,我们像狗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出半分身份,终于等到把真相告示天下的这日。” “皇上,你要为那些人做主啊!” 袁太医的声音哀恸,整个大殿内都是悲恺之气。 朝臣们,却是心思各异。 卷入此等是非,有的恨不得堵住耳朵,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完全不存在! 有的则是困惑。 还有的人知晓先帝死去后,这几位太医全部告老还乡,如今再听,只觉得唏嘘不解。 一片沉默中,徐国公忍不住发出疑问:“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趁先帝在时,把中毒的事情告诉先帝?” 林太医沧桑的老脸上,挂满苦笑:“老太后以先帝龙体为名,不让草民等人说出来。” “等草民几人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时,太上皇已经成为储位之选,贤妃也掌管了后宫。” “那个时候,草民已经无法言明真相了,老太后甚至私下找过草民几人,侧面警告不准把事情透露出去。” “否则,就是草民等人医术不精,耽误了先帝的病情……” 笑过之后,林太医面上早就挂满泪痕:“草民也后悔啊,当初为何没把真相公之于众,导致后来几十年成为丧家之犬!” 不用调查,从林太医口中,被灭门的那些太医的结果,也能知道他没有说谎。 殿内,再度陷入沉默。 常沐泽再度朝常景棣看去。 常景棣恍如青松,姿态挺拔却高傲,对殿内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没有任何表情,自然也看不出态度。 常沐泽心下有些烦躁,收回视线:“人证只是其一,你们说有物证,在哪儿?” 林太医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这是当年先帝真实的脉案,草民离开时留了心眼,将之带走。”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院现在的院首,调出当年的所有脉案记录,对比笔迹纸张,就知道真假!” 魏院首在旁边候着,闻言身子一颤。 陈年旧事,他真的不想卷入其中! 常沐泽按了按太阳穴,紧绷着脸:“去寻,涉及先帝之死,必须要水落石出!” 太医院的手脚很快,找出同年后妃们的脉案记录。 对比字迹,纸张,还有同年出来的册子,都是一模一样。 若是伪造,墨迹不是如此。 确认无误,常沐泽闭了闭眼。 弑君杀父,坐上龙椅,太上皇一走了之,烂摊子都是他收拾啊! 常沐泽无奈叹了一口气:“先帝之死,看来的确和太上皇有关,众卿以为,该当如何?” 殿内,再一次没有了声响。 太上皇是常沐泽的父亲,成为罪人,他这皇位,未必能坐稳。 开口代表选择,谁也不敢冒险,大家默不作声,打探常景棣的反应。 奈何常景棣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此时还垂着眼眸,更让大家看不出情绪! 常景棣顺着众人躲闪的视线,看向常景棣:“镇北王,你作为先帝的儿子,觉得孤如何处置为好?” 常景棣抬眸,寒潭似的眸中,依旧看不出什么态度。 声音更是冰冷异常:“两位老太医所言属实,自然要秉公办理,太上皇弑君杀父,不配在族谱上出现。” “饶是出家,也当处死,老太后已死,那便不能得生前名,按照罪妇从宗蝶除名,贬为罪人!” 常沐泽眯了眯眼:“太上皇乃孤王之父,那依镇北王来看,孤该如何?” 众人全部屏住呼吸,生怕出一点声响。 常景棣抬眼,和常沐泽对视,叔侄二人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须臾,常景棣收回视线,轻声道:“祸不及家人,老太后和太上皇既是参与者实施者,当然和皇上无关。” “皇上能大义灭亲,彰显公正,大家有目共睹。” 此话一出,常沐泽明显松了一口气。 帝纬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常景棣。 他们帝氏的人费尽心思,寻到林袁两位太医,可不是给北荣先帝沉冤昭雪的! 帝氏的目标,从来都是皇位! 帝纬轻咳一声,不住的朝常景棣使眼色。 常景棣自顾的收回视线,装作没看到。 帝纬终于沉不住气,打断殿内的和谐:“皇上,这么说不对吧。” “当初先帝留下的遗诏,是镇北王为储君继位,可不是弑君杀父的太上皇,既要拨乱反正,就该一并而为!” 第556章 彻底结束 本来稍许恢复的大殿,因为这番话再度沸腾。 常沐泽的脸色,阴沉的如要滴水一样! 他沉眼看向常景棣,又转向帝纬。 一时间,他也拿不准常景棣到底是扮猪吃老虎,叫帝纬出面当恶人,还是真心不打算要这皇位。 而常沐泽,现在是呵斥也不对,不制止又不行,简直是骑虎难下。 好在,徐国公轻咳一声,打断殿内的诡异气氛:“帝氏王君此言差矣,储君只是储君。” “先帝起初也有立储,可惜二皇子不成器,成为太子又被废黜,而先帝驾崩时镇北王才三岁。” “黄口小儿,谁也不知道将来造化如何,我猜想,先帝将立储诏书隐而不发,也有这一层顾虑。” 地位冷嗤一声:“立储,何为储,先帝驾崩后登记的人为储,哪怕他是三岁孩子也好,是三十岁的成人也罢。” “怎么,当年老太后和太上皇两人大逆不道,弑君后执掌大权,徐国公作为几朝老臣,也要助纣为虐?” 帝纬说话间,视线毫不躲闪的直视常沐泽:“况且,太上皇是罪人,罪人之后,岂能坐上九五之尊!” “你们北荣的人,难道都是瞎子是聋子吗?” “大胆!”常沐泽在也忍不住,怒道:“帝纬,这里是北荣朝堂,你是帝氏王君,注意分寸!” 帝纬环顾一周,视线从大臣们的脸上掠过:“哼,两封诏书,足以拨乱反正,这皇位该是镇北王的。” “你们这些人都要当睁眼瞎吗,可别忘了,太上皇本性恶劣,杀了生父谋夺皇位不够,还屠戮忠臣。” “想想端王张赫的下场,想想镇北王,想想你们的朱将军和苏将军,甚至致仕多年的连慒,都是死于太上皇之手。” “这样的恶魔,他儿子岂会仁慈?” 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下意识朝常沐泽看去。 常沐泽气的额间青筋暴跳。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若是无能狂怒,直接杀了帝纬,更加坐实帝纬口中的话。 常沐泽的手,死死抓住龙椅扶手,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声音。 余太师察觉皇上不好出面,镇北王又不好开口,往前一步,道:“帝氏王君口口声声说起遗诏。” “我们后来也研究过先帝留下来的两封遗诏,发现几个疑点,其一是藏书阁的遗诏字迹更新一些。” “其二,先帝遗诏多会置于光明牌匾之后,从未放存过藏书阁,何况还是多年后,被一个老太监发现,过于巧合。” “其三,帝氏拿出来的遗诏并不是真的,根据先帝的老太妃说,当年帝妃娘娘动了胎气难产。” “为了让帝妃安然生下孩子,先帝写了立储诏书安抚帝妃,没有盖上大印,上面的大印系后来加上去的!” “如此种种,镇北王若是现在赶下皇侄,自己坐上龙椅,才叫名不正言不顺!” 帝纬脸色大变,恼羞道:“你们这些人,仗着镇北王人心仁义,多年来没有母族帮忙,就想掩盖一切真相对吗?” “现在帝氏的人来了,你们休想继续如此,于公,镇北王守护北荣江山,功劳无二,于私,有遗诏在,他就该坐上皇位!” 余太师冷笑一声,带着不屑道:“帝氏王君看似要为镇北王讨回公道,却把镇北王逼上不仁不义的路子。” “帝氏的人,才叫其心可诛!” 帝纬和余太师吵做一团,徐国公和其他人,也加入其中。 常沐泽无奈的捂住耳朵,恨不得变成聋子。 常景棣脸色紧绷,终于在帝纬再一次说出镇北王是天命所向时,高呵道:“住嘴!” 喧闹的殿内,终于安静。 而众人的心,再度悬起来。 如帝纬所言,太上皇和老太后成为罪人,又有遗诏在,常景棣要真的想坐上皇位,常沐泽也说不起半句不是。 常景棣面色平常,冷漠的看向帝纬:“还有一个人证没上来,王君急什么?” “你!”帝纬眉头跳的厉害,又不好明说,威胁道:“想想你母妃,想想你的王妃!” 他不信,手中有这么多帝妃偷人的证据,常景棣真敢让帝妃泉下不宁! 还有云晚意,常景棣爱的死去活来,哪里忍心让她跟着受苦? 常景棣眸中终于有了情绪,却依旧冰冷:“本王正是为了她们,所以才要给事情一个圆满。” “来人,把莫莎带上来。” “莫莎?”帝纬心跳的厉害:“你早就准备好了?” 常景棣置若罔闻,看着进门而来的莫莎,道:“你把那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众人。” “若有半点隐瞒,本王可保不住你。” 莫莎早就得了常景棣和云晚意的示意,跪下道:“皇上,各位大人,当年的贤妃,也就是死去的老太后,用王爷的命逼迫帝妃娘娘,害死了帝妃娘娘。” “帝妃娘娘去世,先帝悲痛难挡,命合欢宫整体殉葬,唯独放走了奴婢,奴婢有心给帝妃娘娘报仇,所以顺走了先帝的诏书。” “那诏书本是先帝在娘娘难产时候,写下来哄娘娘高兴的,娘娘心中清楚,带有帝氏异族血脉的皇子,绝对不可能成为真的储君。” 莫莎从头到尾,把事情撂了个彻底。 包括大祭司为何和帝氏王君前后脚来上城,还有他们二人对常景棣的利用。 甚至今日朝堂这一出,也是算计在内。 帝氏的人打算逼着哄着,先让镇北王成为皇帝,再以他假做圣旨为由,胁迫他割让北荣江山! 莫莎还没说完,帝纬大惊失色,怒骂出声:“大胆,贱婢,贱婢,谁叫你这么说的,是镇北王,对吗?” “王君,奴婢是帝氏的人,可没有帝妃娘娘庇佑,早就死在十岁那年。”莫莎说得泪流满面,又带着笑意,道。 “奴婢有良心,不忍看着帝妃娘娘唯一的血脉,被你们如此践踏利用。” “你们用毒药胁迫奴婢,帮你们一起哄骗王爷,奴婢今日就是要撕了你们虚伪的面具!” 一口气说完,莫莎如释重负。 她来上城的目的,就是给帝妃娘娘沉冤昭雪,让太上皇和老太后,死不安宁! 如今,太上皇和老太后是罪人,从皇家玉碟上除名,她的心愿总算了却,就算死,她也不可能让帝氏得逞。 明明当年帝氏能替帝妃娘娘讨回公道,这些年也能扶持镇北王,可他们什么都没做。 该死,都该给帝妃娘娘陪葬! 莫莎又哭又笑,仰面道:“帝妃娘娘,您看到了吗,奴婢做到了,时隔多年,奴婢做到了!” 帝纬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莫莎道:“疯了,你疯了,你们都疯了,难道不知道疯子的话不能信吗!” “王君。”常景棣转过身,和帝纬目光直视:“当年先帝派去帝氏的人,的确杀了传闻中那个情郎。” “他是你的嫡亲兄长,你将恨意迁怒在本王身上,妄图报复本王,才设计了这一石三鸟之际,对吗?” 他早就调查的清楚,今日朝堂之行,为的是借帝纬的口,给九泉下的母妃一个交代! 事到如今,帝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恨自己,太过于自信! 常景棣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了,朝常沐泽拱手,道:“臣始终是臣,既然江山稳固,再翻出旧账,动荡之下遭苦的只是百姓。” “臣以为,那两封诏书乃是帝氏伪造,该和太上皇老太后的处置一起,昭告天下,平息流言。” 常沐泽终于彻底放心了。 他和皇叔多年相处,明白皇叔的为人。 这番话足以说明,皇叔不会和他争夺皇位! 常沐泽当即道:“皇叔说的是,孤即刻下旨,来人,拟旨!” “经查,太上皇和老太后弑君杀夫,谋害先帝,多年功过相抵,省去鞭尸挫骨之罚,从玉碟皇室除名,贬为罪人。” “将老太后尸骨挪出皇陵,丢去乱葬岗,追回庙中修行的太上皇,赐毒酒一杯,死后同样丢入乱葬岗,不得敛尸。” “另,查证先帝遗诏为帝氏伪造,不算做数,前朝民间,不得再议论此事,动荡国本!” 小太监一一写完,常沐泽直接拿着玉玺盖章。 到这份上,帝纬无法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所有的蛰伏隐忍,所有信心,全部化作无声却响亮的巴掌,扇在脸上疼入心脾! 帝纬甚至不敢想,从北荣回去帝氏,他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 大祭司和帝氏长老们,绝对不会让他再做王君。 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更不允许! 什么都没有了! 帝纬目呲欲裂,目光化作利刃,恨不得把一切根源常景棣割成碎片! 既然都不好过,那就鱼死网破吧! 帝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镇北王,哦,不该叫你镇北王,常景棣,你是帝妃和帝氏情郎苟合之物。” “你一心一意为北荣,连母妃的名誉都不顾了,那就都别好过,还有你们。” 帝纬抬手,指向朝臣,最后落在常沐泽脸上,神色扭曲,大叫道:“你们尊敬的帝妃,是个婊x,你们尊敬的镇北王,是个奸生子!” “还有,前几日镇北王妃小产是假,镇北王受伤为真,他在绞杀百里氏连珏时,知晓王妃身份……” 话没落下,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响起。 众人都没看清楚之下,常景棣已经收回了手:“一计不成,竟污蔑本王母妃清白,这一巴掌,是为他而打。” 帝纬没说完的话,和被打落的两颗牙齿,一并咽入腹中! 常景棣听出他要说什么,暴力出手了! 莫莎更是大喊道:“帝妃娘娘的脉案和生产记录都在,她乃是早产,并非与人苟合,林袁两位太医也能作证。” “帝纬这个畜生,逼迫王爷不成,竟往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外甥身上泼这等脏水,品行败坏,简直不是人!” “皇上和各位大人明鉴,娘娘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北荣的事,更没有和帝纬说得那般。” “我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徐国公沉声道:“帝纬这个逆贼,肖想北荣江山,胡诌陷害,其心可诛。” “微臣也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余太师接过话,道:“否则今日,王爷不可能公平公正。” 紧跟着,殿内响起众臣一致的声音:“微臣等人,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清白!” 常景棣转过头,如看死尸:“帝纬,不是任何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大家能明辨是非,有分辨能力。” 常沐泽自然是相信常景棣的,沉声呵道:“帝氏王君帝纬,在北荣朝堂作乱闹事,陷害镇北王,妄图抢夺北荣江山。” “既是帝氏之人,孤不好处置,即刻押解回帝氏,希望帝氏之人,能给北荣,给镇北王一个交代!” “即日起,帝氏之人,若无传召,不得踏入北荣半步。” 事情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其实往往很多事,前面设计的再好,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尘埃落定,就是这么简单。 常景棣回到王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云晚意。 “也就是说,咱们终于能过太平日子了?”云晚意大喜,摸着肚子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还等等。”常景棣顺着她的动作,将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要想离开,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妥当。” “明日,我会进宫一趟,等回来就能跟你确定日子了,今晚,你要搬出去住吗?” 早间,他已经派人送走算卜子。 山涧道人陪同前往,两人也解决了咺引道长,算是扫清了最后一点障碍。 不过,算卜子千叮万嘱,暂时不能告诉云晚意此事。 “搬出去吧。”云晚意看了一圈小佛堂,道:“我也该去看看师父了。” 第557章 噩梦 常景棣没想到,云晚意心心念念的还是算卜子。 他抱着云晚意的手,不自觉微微一顿。 云晚意觉察到他的异常,疑惑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吗?” “是有件事,我不敢告诉你。”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心思敏感,故作愁眉苦脸,道。 他这样子实在是轻松,云晚意料想没什么大事,也就顺着做戏道:“竟敢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常景棣哄着她,做出求饶状:“王妃恕罪,为夫两难呀,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夫人的尊师,两边都不好得罪。” 云晚意听到和算卜子有关,心头一跳,略带着急:“师傅怎么了?” “别慌。”常景棣重新把人拉进怀中,安抚道:“师傅没事,她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想要出去游玩。” “原本师父是打算明年出发的,没先到你忽然间有孕,打乱了师父原本的计划。” “所以呢,师父决定提前出发,先出去游山玩水,等你生产后再回来。” 云晚意一顿,从常景棣身边起身,狐疑的打量他的神色:“不对啊,师父不是才和我说起此事。” “为何连两日都等不得,临时就出发了?” 常景棣伪装的很好,一点端倪也没露出来,轻笑道:“师父就是跟你谈话过后,觉得不能继续等了。” “她让我转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晚意,我担心你的孩子出生后太过可爱,会锁住我想出去的脚步’。” “‘请原谅为师的自私,这几日就出发,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回来,到时候一直陪着你’,对了,师父还说会给你写信。” 云晚意没从他脸上看出异常,又听这番话的确是算卜子的语气,心是放下了。 不过,她还是不太高兴,自责道:“师父这算是不辞而别吗,是不是我太粘人了?” 常景棣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没有,我喜欢你粘人,再说师父这么多年不容易,东躲西。藏的。” “好不容易能换个身份,出去明光正大的看一看,她自然高兴,你别乱想。” 担心云晚意继续往下问,常景棣叹了一声,支吾着道:“你知不知道,师父和山涧道人是旧相识?” 云晚意嗯了一声:“师父从前没提过山涧道人,我只在师父喝醉后听她说过,年少的时候有过遗憾。” “也是山涧道人来王府了,我才知道师父嘴里说的遗憾,竟然是山涧道人。” “那就对了,师父这一次出去,是山涧道人陪着的。”常景棣安慰云晚意道:“他们二人一起,也算个伴。” 有人陪着师父,云晚意总算是不自责了:“也好,师父这一辈子,都在因为师门奔波。” “这个岁数能遇到旧人,还能一起携手,余生算没遗憾了。” 常景棣掩住眼底的哀叹,顺着她的话道:“所以啊,你不用太担心,山涧道人很厉害,绝对能保护好师父。” “嗯。”云晚意心情好转,拉着常景棣道:“现在搬去主院吧,帝氏的事情刚结束,皇上不一定会立刻放咱们走。” “再说太快了些,上城里的铺子庄子,田宅地契,都需要找个稳妥的人处理。” 常景棣应声,道:“都听你的安排。” 从佛堂出来的第一晚,云晚意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梦里的主角,竟是师父。 午夜过半,她几乎是被惊醒的,迷糊间还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常景棣抱着她,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吓到,睁眼下意识把人重新抱紧了,问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云晚意半梦半醒,回忆起梦中的情节,她大口喘着气:“不是,做了个恶梦。” 常景棣松开她,起身朝外叫了热水,细声哄道:“没事,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你心神不宁而已。” “王爷。”云晚意拉住常景棣的手:“师父,师父当真是出去游玩了吗?” “对啊,你怎么忽然问起师父?”常景棣抚着她的后背,猜到她的梦境肯定和算卜子有关。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手触到她后背的单衣上,一片冰凉。 全部被冷汗濡湿了! 常景棣赶紧把被子裹在她身上,道:“这个天气不好穿着湿衣裳,我给你寻件来换了,别胡思乱想。” 衣柜就在床榻不远,云晚意拥着棉被,却并未如常景棣的愿,闭上眼道:“我梦到师父了。” “梦中,师父骨瘦如柴,憔悴苍老,还遭遇了天雷,浑身都是血,那么多血……” 梦中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云晚意周身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常景棣闻言,寻衣裳的手停了一瞬。 实在是没想到,云晚意竟然能梦到关于算卜子的事! 他不知道,算卜子会以什么方式离开,但涉及咺引道长的邪阵,绝对不体面。 这,也是算卜子非要离开镇北王府的原因,她害怕那一日会吓到云晚意! 常景棣平复心情,拿出单衣,小心翼翼帮云晚意换着:“你忘了吗,梦都是反的。” “你梦见师父不好,师父肯定会越来越好,而且你还曾说过,梦到血是喜事。” “真的会这样吗?”云晚意身体有些许僵硬,由着常景棣帮她换衣裳。 常景棣笃定的点头,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肯定是,再说还有山涧道人在,梦里的事定不可能发生。” 云晚意浑身冰凉,依偎在常景棣怀中,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害怕,没来由的害怕,像是要失去什么。” “不会的,我们都在。”常景棣温柔的抚着她的黑发,给她按着太阳穴:“放轻松些。” 云晚意闭着眼,心还是一下一下,慌的似乎要跳出来,梦中的画面太真实了! 她心下不安,嗯了一声,道:“我明日卜卦瞧瞧吧,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 常景棣虽然慌张,却不敢再表现出什么,低声哄道:“好,你想做什么都行,今儿早些睡,我就在这。” 他怀中的味道很熟悉,云晚意逐渐放松,逐渐睡着了。 不过,梦中依旧是眉心紧锁。 常景棣无声的叹息,伸手轻按在她蹙着的眉心。 心里,却在想明日她卜卦的事。 云晚意掐算卜卦很准的,要是真算出个什么,他要如何交代! 第558章 交出兵权 后半夜,常景棣几乎没怎么睡着。 早晨起来,眼下都是乌青。 他动作放的很轻,生怕吵醒云晚意。 她枕着他的手臂,饶是动作再轻,她还是醒了。 云晚意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趴在榻上,迷糊间扫了眼常景棣,疑惑道:“是我昨儿吵到你了,怎么没睡好的样子?” “不是,想到一些事。”常景棣担心她多想,笑着起身道:“时间尚早,你先睡会儿。” 云晚意的确还不想起来,懒懒的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常景棣穿戴洗漱后,她又睡着了。 常景棣凑到榻前,吻轻轻的落在她额间。 云晚意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额间有一瞬的温热,她翻了个身,再度进入梦乡。 常景棣直接进宫了,早朝依旧,不过今日的氛围更是凝重。 昨日的事情,虽是结束,可过程都一清二楚。 常沐泽环顾一周,沉声道:“乱子彻底结束,大祭司和帝纬被送回帝氏,镇北王身上的种种传闻,也悉数洗清。” “今后,孤希望众卿与孤一起,领着北荣更上一层楼,同时,孤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镇北王的流言传出。” 众人齐刷刷回应:“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常沐泽很满意,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底下立刻有人说起天气的事。 天气逐渐正常,暑热和大寒都过去了,不过带来的伤害,不是轻易能平息的。 百姓遭灾,注定今年粮食短缺。 不仅庄稼农户,猎户渔民也大受影响。 况且影响还在持续,虽然天气恢复正常,过了四月份,雨季也顺着过了。 往年也是这样,四月算是雨季,五月开始,雨就下的少了。 先前的天灾,百姓遭难,朝廷里面拨款开仓,尽量减少了百姓的损失。 却,也仅仅只是能减少而已。 以后的生机,才是大问题! 朝中大臣深知这一点,总不能一直开仓放粮,万一还有危机,便是举国上下艰难了。 吵嚷了好一会,谁也没能拿出个真正能实施的主意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宣布先退朝,都回去仔细想计策,明早朝堂希望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朝臣退下前,皇上又叫住常景棣:“皇叔留步。” 常景棣停下脚步:“敢问,皇上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常沐泽顿了顿,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皇叔还是随孤去勤政殿吧。”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抵达勤政殿的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到了勤政殿,皇上也是屏退了无关的人,只留了常景棣一人。 “皇叔,昨日之事,你别介怀。”常沐泽率先开口:“孤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否则一开始,孤也不会顺着惊蛰的话,帮你隐瞒。” 常景棣垂下眼眸,轻声道:“多谢皇上体惜。” “你我叔侄间,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常沐泽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想喝点茶水缓解尴尬。 拿起茶杯,才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太监丫鬟都在外边候着,他又放下茶杯,轻声道:“皇叔对于这次天灾,怎么看?” “天灾乃是百里氏引起的。”常景棣想到云晚意曾经说过的话,道:“影响之深,只怕还要费一番时间,才会平息。” 常沐泽嗯了一声。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看了眼常景棣,不好逼问,也不好直接开口。 殿内默了一瞬,常景棣又开口了:“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叔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常沐泽端着客气的样子,轻笑道:“真的没必要如此生分。” “君是君,臣是臣,臣自是不敢僭越。”常景棣垂着眼眸,道:“臣想请求皇上,允许臣卸了镇北王的名头。” “臣打算卸甲去名,带着王妃游山玩水,找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 第560章 全新的开始 从上城抵达新宅,用了一个月。 顾着云晚意在孕期,一路放慢脚步游玩而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新家整理的差不多了,又休整几日后,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出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此番离开,她只带了立秋寒露,还有双喜三人。 夏至留在锦绣阁,和杏儿一起协助琳琅,小满学习管账后去了德善堂。 双喜孕期反应比云晚意厉害多了,不好和云晚意一道,便与惊蛰作为第二路,带着不少东西,在后面走走停停,尚未抵达。 他们现在所在的大位置叫做孤叶城。 宅子则是在孤叶城的东南方,一个叫白云镇的小地方。 镇子上人口不多不少,祥和安宁,据说北山有一处道观,和南山的寺庙遥遥相望。 云晚意逛了一圈,走到一半就累了,寻到一处茶楼坐下,让立秋继续去打探情况。 立秋腿脚快,很快回来了。 云晚意让立秋和寒露坐到自己的身边,她亲自给她们二人倒茶,不慌不忙道:“这里不是上城,没有敌人,也没要紧的事情,坐下慢慢说。” “奴婢都打探清楚了。”立秋捧着茶杯,环顾一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低声道:“这白云镇也算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气温合适,山美水美,以桑蚕丝和各种药材出名,街上大小的布庄足有十家,药材铺子和医馆也差不多这个数。” “此外,大规模的酒楼有两家,小的七八家,茶馆也有零散的几家,另外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分别也有七八家……” 立秋记住了所有铺面,布局也搞清楚了:“等回去,奴婢将地图画下来,方便您查看。” 云晚意点了点桌面:“铺面如此多,此地很是繁华啊,要是寻常小镇,绝对没有这么多。” “是很繁华。”立秋点点头,道:“上城有的这儿都有,奴婢没进那些铺子看过,想来也是不错的。” 云晚意嗯了一声,将点心碟子往前推了推:“你们尝尝这里的东西。” 立秋和寒露也没客气,几口下去,都觉得味道不错。 “王妃,照奴婢几人看,王爷和您银子足够用了,后半辈子都不愁,不需要做什么买卖。”寒露犹豫着,道。 “您不是想四处走走,正好趁着肚子没起来,好好散心。”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手落在肚子上,轻声道:“我这肚子两个月了,再往下走也不合适,留下才是安稳。” “既然决定留下,总要有个傍身的东西,咱们一大行人,来这儿是以药材商人的身份落脚。” “一来咱们都是生面孔,本就惹人注目。二是吃穿用度都不错,若坐吃山空,一直消耗却没有进账,定然有人生疑,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立秋颇为同意,点头,道:“王妃说的也没错,王爷和王妃都是隐姓埋名来的,并非王爷和王妃的身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周全些才好。” 说起这个,云晚意又想起一事,低声提醒道:“既是隐姓埋名,你们这称呼要改一改才是。” “王爷化名帝景,是药材行的老板,我则是云晚晚,称呼起来,自是老爷夫人,不好再叫王爷和王妃了。” “对了,府上下人,可都瞒着?” 立秋点头:“就您和王……老爷的心腹,是从上城带来的,府上其他人都是白云镇上的人。” “上上下下又三十几个人,是人伢子行那边精挑细选的,进府之前也都调查过底细,清清白白。”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您和老爷的身份,只当您两位是上城来的富商。” “嗯。”云晚意颇为满意,道:“双喜他们还有几日就到了,她孕期反应重,此后不得,拨两个懂事的丫鬟去顾着她。” “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心腹,要辛苦你们一些。” 立秋和寒露同时应声。 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就是新宅里的管家还没定下来,王爷倒是考虑了,从上城郊外的庄子上带了一个可靠的。” “不过他晚了几日,要随双喜她们一起来,府上这几日没个管事的,昨晚还瞧见后厨和库房那边吵起来了。” “那几个婆子都很厉害,奴婢都无法处置。” 新地方,新宅子,新人,规矩还没立下来,肯定不如上城镇北王府的下人稳妥。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这件事你们二人也不好出面,叫老爷那边想办法,实在不行叫谷雨先暂代。” 寒露低声道:“已经告诉老爷了。” “好了,我今日也累了,先回去吧。”云晚意起身,道:“糕点不错,包一些给老爷尝尝。” 常景棣也知道寒露说的这件事。 新宅这边的人,都是提前找人牙行处理的,牙行那边找的也都是白云镇本地的人,说来说起,竟然有很多都是熟脸。 昨日后厨和库房,为了几根人参闹起来了。 两方都不认账。 库房那边说拿了五根,后厨非说只收到四根,差的一根怎么也找不到。 人参都是从上城带来的好东西,一根价值几百两银子,丢失的那根人参有七八十年,千两银子都买不到! 事情是寒露去清点东西时发现的,她暂时管着库房,又要伺候云晚意,忙不过来。 等东西规整好后,便在府上安排了几个人帮忙。 恰好后厨的管事和库房那几个婆子是老相识,还有些旧怨在。 之后便是后厨推给库房,库房推给后厨。 闹到现在,寒露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又不好叫怀着孕的云晚意操心,只好报给常景棣。 一根人参,在常景棣眼中不算什么,他不能纵容的是府上出现小偷小摸。 于是叫谷雨严查,谷雨查了大半日,弄清楚来龙去脉,把后厨管事和库房的婆子拢在一起。 云晚意回去正好赶上会审,都在前厅。 “怎么就回来了?”常景棣迎上前,关切道:“累不累?” “不累,摸清楚了大概。”云晚意扫了一圈厅中的人,道:“人参的事,还没弄清楚?” “正要审理。”常景棣接过云晚意买回来的糕点:“你身子乏了,先回去休息,这边有我在。” “不累,正好听听怎么回事。”云晚意顺着常景棣的动作,坐到主位上,道。 “本来经商之人,钱财不在话下,可我们这是新宅子,出了盗贼,便是另一回事。” 常景棣扶着她坐下,自个儿则是紧挨着她坐在旁边:“谷雨,既然夫人回来了,便开始吧。” “把事情清楚明白的过一遍,不冤好人,不放过坏人。” 谷雨拱手,转过身时板起脸,道:“昨日上午,后厨管事张长胜在库房支了五根人参。” “看管库房的赵婆子说,等会送去后厨,张长胜就回去了,人参也的确在不久后,被送到后厨。” “不过张长胜在煲汤要用的时候,发现人参少了一根,他派人去找赵婆子理论。” “赵婆子查看账目,又说的确送出去的是五根,一来二去,有一根人参对不上账了。” “经过我的查证,后厨的确只收到了四根人参,问题出在赵婆子身上。” 话音落下,一个身材壮硕的婆子站出来,高声道:“你这小哥儿,怎么说话呢,难道怀疑我偷东西吗?” “我是管库房的人,这东西不见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我,犯得着监守自盗败坏名声吗?!” 谷雨从前跟着常景棣在镇北王府,府上下人都经过严格训练,王府规矩严格,谁也不敢这般放肆的说话。 谷雨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下人,脸色铁青,转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却在给云晚意倒茶,似乎没听到这里的话一样。 谷雨蹙着眉,回头盯着赵婆子,道:“没说是你,只说后厨收到的是四根人参。” “哼,我这边出去的是五根。”赵婆子撇撇嘴,道:“谁知道他们后厨怎么回事,昧下东西倒打一耙!” “你这婆子,以前就手脚不干净。”张长胜忍不得,指着赵婆子道:“否则当时我找你拿,你就该直接把东西给我。” “等一会送去后厨,又没人跟你交接,东西大剌剌放在案板上,还不是你说里面有几根,便是几根?” 赵婆子抓到空袭,冷笑道:“呸,你也说了,后厨没人跟我交接,盒子里它就是五根人参。” “就放在案板上,保不齐是你们后厨的人多长了只手,把东西给拿走了!” 张长胜紧跟着反驳:“后厨是没人跟你交接,大家都在各自忙着,切菜熬煮添柴加火都要人手。” “恰是如此,后厨的人都在厨房,没人打开过你放上去的盒子,也就是说,盒子里本来只有四根!” 张长胜和赵婆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眼我一语,当着云晚意和常景棣的面吵得不可开交! 云晚意抬眸看向常景棣,轻声道:“不觉得吵吗?” “从前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常景棣拨弄着茶碗中的浮叶,小声道:“的确吵得头疼。” “还没完呢。”云晚意从前在三峰村里长大,没少见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争执,笑道:“谷雨这个性子,他们不怕。” 谷雨冷汗都下来了,终于忍不住,大声打断两人的争吵:“够了,老爷和夫人在此,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两人这才被迫停下。 但从他们各自的反应来看,谁也不服谁! 谷雨耳边终于清净了,横眉沉声道:“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不需要你们如在菜场一样喧哗。” “在我说完之前,不希望再听到你们的争执。” 张长胜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哼!”赵婆子叉着腰,冷哧了一声,算是回应。 “经过查证,后厨的确只收到四根人参,后厨所有经手的人都能作证。”谷雨说话间,目光落在赵婆子身上。 “库房呢,也的确记载的是支出五根,出库的东西也是五根,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我又去调查了一番,这才有所发现。” “赵婆子,你儿子今早乔装打扮去过典当行,对吗?” 赵婆子身子一僵,旋即解释道:“我儿子是去典当行了,可他典当的是我的陪嫁簪子。” “还要狡辩,这是什么?”谷雨从身上拿出那根消失的人参,道:“价值千两的东西,你儿子一百两给当了。” “原本想给你留个面子,如此不知好歹,我也只能秉公处理了,赵婆子你偷盗在前,说谎蒙蔽老爷夫人在后,这种人,府上用不起。” “今日开始,赵婆子及其家眷,退回到人牙行里,典当人参的银子照价赔偿。” 刚买回来,又退回人牙行,还是以偷盗的名义。 短期内,赵婆子是找不到雇主了。 赵婆子脸色发黑,撒泼讥讽道:“哼,一根人参还要追究到底,库房里那么多金银珠宝。”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商人最不是个东西,听说夫人怀孕了,咄咄逼人也不怕遭报应!” 一直没说话的常景棣闻言,总算抬头。 便是隐姓埋名,他周身难以忽视的贵气和令人胆寒的煞气还在。 只一个眼神,赵婆子便惶恐,避开他的眸子不敢再说。 常景棣不会亲自和这些个杂碎计较,扫了眼谷雨:“知道该怎么做。” “是。”谷雨眯了眯眼,道:“其他人引以为戒,先散了,赵婆子偷盗在前,按照主家规矩,打三十大板,直接丢出去!” 赵婆子大骇:“你,你刚才说只是把我退回去,私刑是,是犯法的!” “惩戒偷盗的下人,又不会打死人,犯哪门子法?”谷雨冷笑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婆子拉到院子里行刑。” “叫府上众人都过去看着,也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常景棣扶着云晚意,道:“血腥画面,咱们就不看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第561章 惹事了 两人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阵哀嚎和痛苦的尖叫声。 云晚意脚步微顿:“初来乍到,是不是有些不妥?” “本来谷雨留了一线。”常景棣握着她的手,道:“可惜,那婆子不知感恩,竟还诅咒你和孩子。” “给点惩戒也好,省的这些下人,欺负我们是刚到白云镇,奴敢欺主,纵的无法无天!” 云晚意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以一个人立威,好过后面无休止的麻烦! 她本就不是圣母,刚才说那一句,是不想刚到就惹麻烦,便也不再多说。 “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谷雨打理。”常景棣和她缓缓的往前,介绍道:“等双喜惊蛰他们带着新管家来。” “你呢,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不需要操心什么,现在我们身份不同,也没什么忙的。” “嗯。”云晚意点点头,想到今日出去的见闻,道:“我原是打算在这开一家医馆。” “但白云镇以药材出名,镇上已经有了很多医馆,其他的行业也是如此,只能先开个小药铺子。” “我平日去坐诊,等找到好大夫,咱们再该成和德善堂一样的医馆。” 德善堂的人全部留在上城,章掌柜小满和洪钟三人为主,她也放心。 所以白云镇这边需要重新开始,另找大夫。 常景棣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商量道:“你怀孕了,这些事就算了吧。” “我叫人开一家布庄,经营上城锦绣阁的东西,如何?”常景棣商量道。 “布庄要开,但,药铺也要开。”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们二人是商人的身份,就该做商人的事情。” “否则家大业大却无所事事,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惹来麻烦,既然要隐姓埋名,也不好打着镇北王府的旗号行事。” 担心常景棣还要拒绝,云晚意又摸着肚子,道:“况且,若你我再也不回上城,总要为子孙着想。” “商人身份最低,若有药铺在,我和师父行医,也算医药世家了,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绝对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我相信你。”常景棣不好阻拦她的心愿,拥着她道:“但我不想你和在上城一样,枷锁重,操心劳神,不得安生。” “喜欢做的事情,怎么会是枷锁呢?”云晚意靠在他心口,前所未有的安心:“我喜欢行医,喜欢和药材打交道。” “再说往后师父云游回来,还能继续在药铺做事,发扬师门的医术。” 常景棣不敢反驳,只能道:“好,你开心最重要。” 话是如此,药铺选址到装修采买,常景棣一手包办。 云晚意不用操心,吃过午膳小睡了会儿,闲来无事研究新的药。 后厨注视张长胜亲自送了下午的补汤过来。 云晚意上午在前厅看到过张长胜,三十好几的样子,粗眉大眼,长相憨厚。 本不该他来送的,云晚意放下笔,疑惑道:“我记得你叫张长胜吧,男子不能入内院,你是有什么事吗?” “是。”张长胜把补汤交给立秋,跪下道:“夫人,小人本要找老爷,但老爷出去了,事情紧急,不得不冒犯打扰您。” 看张长胜那样子,的确有要紧事。 云晚意稍微一想,猜到大概和上午的事情有关:“是赵婆子的事?” “对。”张长胜犹犹豫豫,道:“赵婆子被打三十板子后逐出帝府,刚才传来消息,说她已经咽气了。” “您和老爷刚来白云镇,不清楚镇上关系,那赵婆子的表姐嫁去县丞家,她家儿子又是个混不吝。” “小人上午在前厅说的话没错,赵婆子原先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雇主逐出来的,因着县丞这层关系才保住。”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主家是外地来的,收买人牙行挤进府上办事,没成想遇到硬茬儿被打残丢了命。” “您和老爷要早做准备,她儿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晚意眯着眼,道:“她偷盗在前,这件事不是府上的过错,便是县丞来也无济于事!” “这……”张长胜看了云晚意一眼,道:“夫人您别想的太简单了,白云镇天高皇帝远,官说了算,民有理也没法子。” “可。”寒露接过话,道:“要和你说的一样,赵婆子的表姐嫁得好,她为何还要卖身给人当奴做婢?” “赵婆子表姐嫁得好,不代表她自己嫁得好。”张长胜叹了一声,道:“她寡了多年,又是个泼辣性子,带着儿子,没有人家再娶。” “自己没个本事,儿子游手好闲,只能再别人家当奴婢,不过因为县丞的关系,主家也不敢为难她。” “她上家是城中药商李家,李家容忍多年,终于在她偷走老太太的传家宝后,忍无可忍把她赶走。” “据说为了这件事,李家几乎搭了小半身价给县丞呢……” 云晚意听的眉头紧蹙。 今日出去瞧着白云镇山清水秀,镇上一片繁华。 本以为这里的父母官治理有道,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龌龊事! 云晚意的好心情都没了,收紧眉心,道:“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你先去忙,我会提醒老爷的。” “是。”张长胜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小人惭愧,若是不把事情闹大,或许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种腌臜东西,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总有一日会暴露的。”云晚意笑了笑,道:“你不用自责。” 送走张长胜,立秋叹道:“本以为是个安稳地儿,实在是想不到背地里还有这种事。” “当初王爷下令,是大寒手下的人办的,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哎!” “如张长胜所言,天高皇帝远。”云晚意没当回事:“上城离这儿远得很,大寒没亲自来看着。” “一层层吩咐,中间的人偷奸耍滑,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寒露一脸的担忧,道:“听张长胜的话,那赵婆子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叫人再去打听。”云晚意按着眉心,道:“赵婆子刚死不久,没那么快闹起来。” “尽快打听清楚,才好应对。” 寒露没一会就回来了。 根据她打听得知,张长胜说的基本属实。 不过对于县丞林沛明的传言,褒贬不一,总结下来就是他没那么坏,还算个清官。 坏就坏在他是个妻管严,家中夫人,也就是赵婆子的表姐凶妒,厉害难缠,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林沛明的坏名声,全是来自于这位夫人赵莲娣。 “凶妒难缠的狠角色。”云晚意听完寒露的话,品味着着几个字,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没把柄?” “奴婢明白了。”寒露立刻道:“这就去继续追查!” 事情来的,比云晚意想象中要快。 夜幕刚降临,府门口就传来了喧闹声。 常景棣一身寒意,从外边回来,脸色并不好看。 第562章 恶霸上门 看到云晚意,常景棣面上的寒意消散。 他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柔声道:“你怎么在这等着?” “听到些动静。”云晚意把早前张长胜来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常景棣,末了又说起寒露打听到的事: “旁的不要紧,主要是这赵婆子的母亲和县丞夫人是亲姊妹,县丞林沛明是个好人。” “可惜他夫人赵莲娣是个拎不清的,两人相识于微时,婚嫁时林沛明还是个秀才,并无官职在身。” “后来爬到县丞的位置,惦记糟糠之妻的情谊,也纵着妻子的行为。” “而着赵莲娣呢,刻薄凶妒,生了两儿一女,都被她娇惯的不成样子,她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托付给赵婆子的儿子赵德柱。” “赵婆子死后,赵德柱第一时间去找了赵莲娣。” 常景棣听她说完,轻声道:“你在担心,我们因为赵婆子的事情惹麻烦?” “嗯。”云晚意点了点头,道:“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不是北荣上城的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如今身份是药材商,士农工商,商字居于末尾,不好和打头的官作对。” 常景棣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怎么记得,上城的镇北王妃,淮安侯府的云大小姐,可不是畏手畏脚的人。” 云晚意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带着嗔怪:“你还打趣我,我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见识过各种难缠的事。” “一来就闹出人命,还和县丞的人扯上关系,总觉得没起个好头。” “怕什么?”常景棣将她抱入怀中,坐在他的膝头上:“不是还有你相公我,虽说不再是镇北王,却还有其他本事。” “你若是相信我,就不再管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 云晚意窝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又叮嘱道:“你切记不能和在上城一样行事。” “没了王爷的身份,就是寻常商人,不得动不动喊打喊杀,越是高调,树敌越多。” 云晚意担心他陡然间变作平民身份,会有诸多不适。 常景棣点了点她的笔尖,道:“是,为夫一定会谨记夫人的教导,绝对不会凭生事端。” “越来越油腔滑调了。”云晚意笑了笑,转言问道:“你刚才从外边进来,门口在喧闹个什么劲儿?” “还不是赵婆子的家人。”常景棣无所谓道:“应该是她儿子吧,拉着赵婆子的尸身堵在门口叫嚣。” “看样子,一时半会消停不得,你先休息,要是吵得睡不着,我起来把他们赶走。” 云晚意拉住他的手臂,摇头道:“算了,主院在后面,与前门隔着三道门,听不到大动静。” 她现在的确容易乏累,和常景棣一起用过晚膳,洗漱后就睡了。 常景棣哄她睡着后,去了外边院子。 谷雨早就等了多时,见他出来,迎上前道:“爷,人还是没走,看那样子是没打算离开了。” “不离开,在这过夜?”常景棣冷笑道:“还是那些人?” “不止。”谷雨犹豫着,道:“赵婆子的儿子赵德柱,是白云镇的一霸,他有很多狐朋狗友。” “如今都聚集在门口,一直在叫嚷着杀人偿命,否则就要闯进来。” 常景棣眯着眼,道:“人牙行那边的身契,还没送来?” “送来了。”谷雨赶紧拿出新宅下人们的卖身契,抽出赵婆子那张,递给常景棣道。 “好在这赵婆子啊前面并不干净,收买人牙行,打算叫主家不能轻易发卖,签了个死契给咱们。” 常景棣接过契纸,仔仔细细看了眼。 卖身契倒是规矩,的确是死契。 “拿着这张契纸,把人赶走。”常景棣顿了顿,提醒道:“这些人都是混子,讲不来道理。” “你小心些,切莫叫他们把卖身契给抢了,另外,多带些人去,不要再声势上输了。” 谷雨赶紧拿回契纸,匆匆赶往前院。 大寒疑惑道:“爷,既是不讲道理的,只怕这卖身契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第563章 猜测身份 常景棣落地,林沛明一行人刚好停下。 大晚上的,林沛明穿着官服,看到常景棣后,眼眸渐深。 “姨父。”赵德柱顾不上看常景棣了,迎上前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说着,又朝林沛明挤了挤眼睛,道:“是姨母叫您来的吧,放心,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不需要麻烦您。” “混账东西!”林沛明狠狠瞪了赵德柱一眼,道:“还敢问我怎么来了,你带着这么多人围在帝府,想做什么,闹事吗?” “这。”赵德柱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姨父,您不知道吗,我娘被帝府的人下令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我,我肯定是要找他们,给娘讨回公道的,下午我不是去找姨母了吗,您不知道?” “知道!”林沛明说起这件事就没好气:“你娘在帝府上偷盗人参,和你合谋典当,的确犯了主家规矩。” “主家下令打三十大板,她撑不住咽气了也是活该,你还有脸带着这么多人来闹事?” 赵德柱一脸惊讶,盯着林沛明的脸色,迟疑道:“姨父,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娘死了啊!” “我知道死了。”林沛明扫了眼赵德柱带来的狐朋狗友,沉声呵斥道:“这件事是你娘有错在前。” “况且,你娘和人家签订的是死契,说个不好听的,就算直接打死,也是她活该。” “你带了这么多人在这闹事,是想进去蹲几天大牢?” 赵德柱彻底懵了。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林沛明会说的这么严重。 下午他去找姨母,姨母为娘的死还掉泪了,直接说随他去闹。 难道,是这个叫帝景的商人,背地里做了什么? 赵德柱这才回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一身黑袍,身长玉立,冷傲金贵,脸上并无表情。 站在一旁,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看不见的银河一样! 赵德柱恼羞,回头盯着林沛明:“姨父,那是我娘啊,这个商人给你什么好处了吗,您要她白死吗?” “先回去!”林沛明听着这些浑话,也没了耐心,呵斥道:“要我的人请你们走?” 他身后,是从府衙带来的官兵,有十好几个,都配着刀剑。 赵德柱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道:“姨父,好,我走,但我希望这件事,你会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交代。” “否则,我就去找姨母解决!” 林沛明沉着眉眼,并未应声。 赵德柱带着一群人呼啸而去,但,留下了赵婆子的尸身,大剌剌的横在帝府门口。 并且还放话,谁也不准动,否则他会拼命! 等他离开,林沛明上前几步,打量着常景棣,道:“你,便是帝府主人帝景吧?” “林大人。”常景棣拱手,道:“这么晚打搅,唐突了,实在是府上被人骚扰,苦不堪言。” 林沛明想到听到的那些话,意味不明道:“是赵德柱不懂事,但有些话不该传出来,毕竟闹出人命。” “你们初到白云镇,一切该以和气为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虽是初来乍到,却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常景棣眯着眼,视线扫过林沛明的脸,道。 “来之前我也打听过,林大人是出了名的好父母官,为百姓造福,希望林大人清明,不要被家中的恶亲戚拖累。” 林沛明眉心陡然收拢。 他如何不知道赵德柱,打着他妻子外甥的旗号,在外头为非作歹? 但每每和赵莲娣说起此事,赵莲娣都是撒娇耍嗔,说赵婆子在她丧父后照顾过她,还说赵婆子的夫君,也是因为她而死。 欠了一条人命,恩字大于天,林沛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赵德柱不闹的太过,他就当看不见。 今晚也是,他念着赵德柱的娘惨死,想着赵德柱闹一闹就算了。 可这新来的帝家不是吃素的主儿。 事出没一个小时,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都知道闹出人命,赵家的绝对会和帝家分个输赢。 很多人吃了赵德柱亏的人开始翻旧账,暗戳戳把证据送去帝家。 白云镇上的都是久居此地的人,不愿意当出头鸟得罪他这县丞,也不敢惹赵德柱这个恶霸,就让不知里就的帝家出面。 而帝家的家主帝景,还真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了,大有和赵德柱不死不休的架势。 所以,林沛明不得不站出来,先稳住局面。 林沛明想到这,脸色越发黑沉:“家有家规,但前提是不闹出人命,帝家家主,本官不妨跟你直说。” “便是有死契,人命面前也得让一让,你给点丧葬费,叫人早些入土为安才好。” “我也想给,也想息事宁人。”常景棣似笑非笑,道:“赵德柱开口便是万两黄金,合理吗?” 在林沛明开口前,常景棣又道:“林大人,我打听了一番,赵德柱经常找人碰瓷讹银子。” “林林总总,光是我能探知的足有千两白银,在这个白云镇上不算小数目。” “很多人都在猜想银子,并非完全进了赵德柱的口袋,林大人多方袒护,有人已经打算往上告了。” “林大人还要装糊涂,为了这么个杂碎,搭上仕途吗?!” 常景棣久居上位,说话的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敲打。 不知不觉间,林沛明的腰微微弓着,似乎在和上级谈话。 意识到这点,林沛明大惊,暗自懊恼,为何会在一个商人面前露出此等情绪,赶紧挺直腰板。 旋即掩饰好情绪,清了清嗓子,道:“这些,本官自会处理,不劳你费心。” “大人明白就好。”常景棣顿了顿,道:“不过,还请大人留步,我请了几个医馆的大夫来,帮仵作验尸。” “验尸?”林沛明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府上虽厌恶赵婆子偷盗,却也只想给个教训出口恶气,没下死手。”常景棣朝赵德柱留下的板车看去。 “以赵婆子膀大腰圆的身子来看,最多伤及骨头,不可能死。” 林沛明又是一惊:“你是说,赵婆子的死另有蹊跷?” 常景棣点了点头,看向大寒。 大寒叫出早就请好的三位大夫,道:“有劳各位,务必要还帝家一个清白。” 三位大夫点头,另有跟着林沛明前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仵作一起。 林沛明看着这一幕,视线不自觉望向常景棣。 疑惑,一点点浮上心头。 一个商人而已,却心思缜密,料事如神。 算出他会出现赶走赵德柱,也算出赵德柱人走了,会留下赵婆子尸身。 甚至早就准备好大夫,还算计到他会带仵作前来! 不像是眼里只有钱利的商人! 还有这身气度,一看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商人的精明算计半分不搭边。 那眼神带着不自觉的睥睨,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多看几眼,都忍不住要对他俯首称臣。 林沛明好歹也见过一些世面,上一次有这个感觉,还是偶然的机会,见到琅琊王…… 思绪戛然而止,林沛明陡然想起前几日接到的消息,据说北荣镇北王携王妃离开上城了。 况且那位镇北王,母族正是帝氏,帝姓不常见,这位年轻的老爷在来之前,就派人安排好了一切。 该不会这么凑巧,人到他地盘来了吧…… 林沛明心头大骇,趁着周围没人,上前几步凑到常景棣身边,试探道:“帝老爷,你们从上城而来。” “可曾听闻镇北王和镇北王妃的消息?” 常景棣闻言,目光幽幽和他对视:“林大人,我们是寻常商人,不知镇北王和王妃的事。” “不可能吧?”林沛明心中忐忑,仔细辨别他的神色:“连我们这小城都听说了,在上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关我们的事,打听太多,恐惹事端。”常景棣面色如常,意味不明道:“林大人说,对吗?” 没有露出半分端倪,话却是模棱两可。 要是多心的人往深了想,这一番话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林沛明是懂明哲保身之人,不管这帝家,是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样。 他知道上城来的人,必然不像白云镇本来的商人那般好应付。 第565章 结下梁子 新铺子门口,停着一辆相对不错的马车。 一个打扮华丽,满头珠翠的的妇人,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动作优雅,却略显刻意,有种故意装扮出来的尊贵。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猜到了妇人的身份——多半是赵德柱的姨母,林沛明的夫人赵莲娣。 没想到这么快,找上门来,还是寻到他们的新埔子! 常景棣半拥着云晚意,打算视而不见, 谷雨有眼力见,上前婉拒道:“这位夫人,您走错地儿了吧,这两间铺子已经找到买主了。” “我不是来看铺子的。”赵莲娣环顾一周,视线落在常景棣和云晚意身上。 当看到云晚意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时,赵莲娣有一瞬间的阴沉:“你们便是杀了我表姐的帝家人?” “这件事林县丞已经解决了。”常景棣往云晚意身前一站,隔绝赵莲娣的视线,道:“你若是有疑问,可以去问林县丞。” 赵莲娣精心保养的脸,顿时出现了裂痕:“不要跟我提他,你们二人初来乍到,不认识几个人。”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竟然让他给你们开了这么大的后门!” 常景棣冷冷一笑:“县丞是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朝公道说话。” “我们要走了,让开!” 赵莲娣自打当上县丞夫人,走出去别人对她皆是恭恭敬敬。 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如此不客气! 赵莲娣沉着脸,往前逼近一步:“上城来的了不起啊,林沛明那个窝囊废怕惹事,我不会怕!” “表姐她身强体健,若非你们帝家惨无人道下死手,活到八十岁都没问题!” “怎么,杀了人能一笔带过吗,听说你还怀孕了。”赵莲娣的视线,落在云晚意平坦如初的小腹上。 “你们如此行事,不怕亏了阴德遭报应,让这个小东西生不下来?” 常景棣眯着眼,眼底氲的全是戾气。 若在上城,他已经伸手掐死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妇。 云晚意察觉到他周身的杀气,握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步道:“我平日行善积德,从不与人交恶。” “赵婆子偷盗在前,诅咒在后,打三十板子仁至义尽,她死于你那亲外甥的手,和帝家无关。” “萍水相逢,我也劝你一句,口业难消,说话积德,否则你迟早要死在你自己的嘴里。” 赵莲娣可不怕什么口业。 她嫁给林沛明,陪着他从小秀才走到县丞的位置,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家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出来后更是被人恭维的对象。 她冷笑道:“小小年纪,别用这些东西唬人,我赵莲娣可不是吓大的。” “你们帝家杀了人,还嫁祸在我外甥身上,这笔帐不算清楚,能让你们这两间铺子开下来,算我这县丞夫人白做了!” “是吗?”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目光像是看垃圾一样:“那就拭目以待。” “看是你县丞夫人的名头有用,还是他林沛明的县丞名字好使!” 赵莲娣还站在原地,并未动弹。 常景棣忍耐到头,睨着她道:“滚!” 他要端起凌厉的气势,久经沙场的人都得退避三舍,何况是赵莲娣这个妇人。 但,赵莲娣不想露怯,咽了口口水,虚张声势道:“你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常景棣不再看她,温柔的拥着云晚意:“家里炖的补汤应该好了,我们不在这听狗叫。” 说着,余光都没再给赵莲娣,撞开她的肩膀离开了。 常景棣收着力道,赵莲娣还是被大力的撞到一旁。 若非离墙近撑了一把,肯定跌在地上了! 等赵莲娣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出门,上了马车。 “夫人。”赵莲娣的丫鬟香梨上前,扶着她担忧道:“县丞说了,不得再找帝家的麻烦。” “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瞧这两人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个男的,那眼睛都看的人心慌。” 赵莲娣一把甩开香梨,恼羞成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了吗?” “奴婢不敢。”香梨犹豫着,道:“只是县丞那边不好交代,昨晚县丞就叮嘱过,似乎有息事宁人的想法。” “孬种。”赵莲娣呸了一声:“表姐和德柱不是他的亲人,他才能云淡风轻说算了。” “我欠表姐一条命,后来德柱又帮了我许多,你也清楚赵德柱的为人,这笔帐不算清楚,谁知道他会不会咬出我和昭儿的事!” 香梨不敢再劝,低声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铺子。”赵莲娣环顾一周,阴恻恻一笑:“他们不是想要开什么药铺吗,找人来闹。” 香梨更是为难:“夫人,好歹咱们是县丞府的人,要是闹寻常百姓,只怕县丞那边不好交代。” 赵莲娣面色阴鸷,一口气憋着出不来,越发咬牙切齿:“我记得先前这两栋楼的老板,是因为儿子欠下赌债,不得不卖了还债,那就叫赌场的人来闹!” 香梨只能应声:“是,奴婢会找人办好,您别生气。” 赵莲娣那口恶气还是没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道:“那女的不是怀孕了吗,竟然还告诫我口业难消,我怎么也得回敬一番。” “夫人的意思……”香梨听着心惊胆颤:“要对那女的下手?” “当然。”赵莲娣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道:“他们刚来白云镇,不认识几个人。” “听说宅子上的下人,全是从白云镇人伢子行买的,找机会在她饭菜中加点活血化瘀的东西。” “哼,那么点肚子,里头的货没成型,好下的很!” …… 云晚意和常景棣的马车,已经抵达帝宅。 云晚意下马车的时候,脑子里闪过赵莲娣狰狞的脸色。 动作也因此慢了下来。 “怎么了?”常景棣伸着手,见她还站在马车上,紧张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云晚意摇摇头,低声道:“我陡然想到赵莲娣了。” “一个只会狂吠的狗,管她做什么?”常景棣不以为然,将她抱下马车:“放心,林沛明压着,她做不了什么。” 云晚意直觉不对,心跳的厉害:“从赵莲娣的话里,不难看出她并不服林沛明的处置方式。” “我猜,还有赵德柱的原因,赵德柱再白云镇的名声太差,做了不少恶事,其中肯定有为赵莲娣办的。” “她要讨回公道,是为了堵赵德柱的嘴,肯定还有下文,不会善罢甘休。” “不怕,有我。”常景棣说着,朝身后吩咐立秋和谷雨几人:“往后王妃的衣食住行务必要谨慎。” “尤其是府上,帝宅不比镇北王府,到处都是漏洞,那些个人也不是知底细的,懂了吗?” 立秋几人赶紧应声。 …… 次日就出事了。 新铺子打扫完毕,柜子桌椅搬进去,就被人给砸了! 大寒进来汇报时,脸都是麻的:“爷,夫人,柜子桌椅全稀巴烂,完全没法子用。” “弄清楚谁做的吗?”云晚意丝毫不意外,问道。 大寒赶紧道:“查过,是北街的赌坊的人,说这家老板欠下的赌资没还清。” “属下还打听了一番,两栋铺子原本的老板也算几代经商,架不住儿子赌博败家。” “也正是因为儿子欠的赌资数额过大,赌场上门讨债不安生,他们才紧着卖了全家搬走。” 云晚意看了眼脸色紧绷的常景棣,又问:“原来的老板还能找到吗?” 大寒苦着脸,摇头道:“爷卖下铺面给银子很爽快,他们拿到银子连夜离开白云镇,不知去向。” “报官。”常景棣沉声道:“几日了,赌坊的人不上门,偏偏赵莲娣来过后,就开始找茬。” “报官让林沛明去查,也算是我给他卖的一个人情。” 大寒伸着脑袋,犹豫着道:“若是林县丞不能解决呢?” “那就把赵莲娣的事翻出来。”常景棣慢条斯理道:“赵莲娣能借刀杀人,我们也能用同样的方式。” 第566章 杀鸡儆猴 林昭看着自个儿的娘亲歇斯底里的样子,明白她肯定是受委屈了。 他哄着赵莲娣坐下,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是帝家搞的鬼。”林昭恨得咬牙:“他们害死大姨,害的德柱表哥下狱,坏我好事在前。” “那个什么帝景,竟然还敢推搡娘亲,辱骂您,放心,娘,我会帮您讨回公道的!” 赵莲娣拉住林昭,道:“这件事你先别插手,娘自己解决,你把赵德柱底下的人稳住就是。” “听赵德柱说,新来的帝家家财万贯,库房中有数不清的好东西,娘要仔细想个法子。” “不仅要把这家人赶出白云镇,更要留下他们的东西!” “娘,这我更得帮忙了。”林昭来了兴致,拉着赵莲娣道:“咱们好好合计,要瞒着爹进行。” “您要真害怕爹阻拦,还有个法子,保不齐爹知道了,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帮忙呢!” 赵莲娣蹙着眉心,摸不着头脑:“你别瞎出主意,你爹的性子轴的厉害,别叫他知道!” “啧。”林昭往南山方向指着:“爹每逢十五,都会去庙和道观走一走。” “恰好,还过七日,又是初一了……” 林沛明满心以为,赵莲娣会长记性,记住他的再三警告。 他压根不会想到,赵莲娣这一次不听他的,还和儿子合谋,把整个家推向深渊! 林沛明亲自去了帝家。 看到常景棣,林沛明十分客套,并未端着县丞的架势:“帝老爷,前来打搅,还请恕罪。” “林县丞客气。”常景棣端坐在上首:“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林沛明清了清嗓子,仔细措辞,尽量把赵莲娣和林家摘出去:“帝老爷新买的铺面,叫人给砸了。” “本官坐上县丞之位多时,这等事前所未有,实在恶劣,本官诧异之余,叫人仔细调查一番。” “帝老爷你购买的两栋楼,原先是张家的,奈何张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西街赌坊欠下还不清的银子。” “他们一家人欺负你们是新来的,不懂其中的龌龊事,连夜卖了宅子跑了,赌坊找不到张家的人,这才牵连你们。” “原来是这样,多谢林县丞解惑。”常景棣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我也奇怪,我们一家老小初来此地,没惹上仇家。” “是个误会就好,林县丞是清官,肯定会帮忙处理好此事的,对吗?” “那是自然。”林沛明说到这,话锋一顿。 刚才和赵莲娣的争执间,似乎听赵莲娣提及帝家小夫妻,几人见过面。 半道上他叫小厮查过,赵莲娣寻到帝景夫妻新买的铺子上,却没人知道他们争执了些什么。 林沛明顿了顿,支着笑脸道:“还有一事,本官不知道该怎么对帝老爷开口,实在无颜。” 常景棣猜到了几分,直言道:“林县丞是为你家夫人而来?” “正是。”林沛明讪讪道:“帝老爷有所不知,内子从前就是个村妇,有些不懂事。” “若是她做的不好,言语无状冲撞帝老爷和帝夫人,我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他吩咐小厮把带来的礼品奉上:“小小东西不成敬意,算是给帝夫人压惊。” “东西就免了。”常景棣并未收下:“县丞夫人的确粗鄙,为了赵婆子的事不分青红皂白,还诅咒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林县丞,我们初来白云镇,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就是真起了冲突,只怕要牵连县丞大人。” “放心,请帝老爷和帝夫人放心。”林沛明听出他有意揭过此事,赶紧应道:“下官一定好好看管,不叫她再惹是生非。” “林县丞客气。”常景棣笑了笑:“都说县丞大人公正廉洁,果然如此。” “多谢夸奖,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林沛明和常景棣呆的越久,越是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常景棣周身那股难以忽视的气势,实在是给他太大的压力。 第568章 吊打狂徒 云晚意带着立秋几人先去铺子。 常景棣还有些事情处理,约定好等会去接她。 铺子里的药柜尚未打好,药材只能先放拐角处的库房中。 云晚意查验过,药材都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吩咐立秋,简单的归类后,打算去隔壁看看向春荣。 上一次向春荣很是热情,她却不知道有这号人,什么礼物也没带。 正好那日瞧见向春荣面上有些斑点,便拿了一盒消斑匀面的膏子,作为见面礼补给向春荣。 还没出门,马车车夫忽然慌慌张张,往门内跑:“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立秋站在云晚意身前,蹙眉道:“有事慢慢说,别惊扰夫人。” “不好了。”车夫喘着气,大声道:“街对面忽然来了好多人,拿着棍棒,像是朝咱们这儿来的!” 立秋大惊,侧头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知道不对劲。 要放在以前,她完全不怵。 可如今怀着孕,不能冒险,云晚意摸着肚子,当机立断道:“冲我来的,你们两人在前面缓一缓,我和寒露从后门走。” 话没说完,检查后院的寒露急急而来:“夫人,后门忽然多了好多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咱们赶紧从前门走……” 寒露的话,戛然而止。 那些人,已经到前门来了。 为首的人五大三粗,手中拿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 他身后的人也手拿不同的东西,不见刀枪全是棍棒,阵仗很唬人。 寒露和立秋二人,当即一前一后的将云晚意护在中间,警惕的盯着那群人。 拿着棍子的那人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云晚意身上,猥琐的眼神自上往下瞄着:“哟,没想到小娘子长这么漂亮呢?” “可惜了。”他身后的人啧啧两声:“是个有孕的。” “你懂什么,我们八哥就是喜欢有孕的,玩起来才带劲儿。”有人跟着起哄,道。 这话一出,那群人全部笑了起来,杂七杂八说着下流的荤话。 …… 云晚意越发警惕。 知道她有孕,还能将她堵在这铺子里,显然有备而来! 即是如此,这群人肯定要下死手,她今日怕是不能轻易离开。 立秋和寒露,也意识到这点。 立秋低声对寒露道:“夫人就带着你我,没有别的侍卫,那车夫是个不顶事的。” “一会儿打起来,我负责对付那些人,你一定要护着夫人!” “嗯。”寒露戒备的朝后看了眼,万分庆幸她把后门锁紧了:“我知道,咱们对付这些人不是问题。” “爷说来接夫人,只要拖到那时候就行。” 立秋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为首那个叫八哥的男人,想着尽可能拖延时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铺子的前老板和我们没关系,要找茬去找他们去!” “干什么,你说呢?”八哥猥琐一笑,棍子在地上敲了敲:“本来呢,这铺子没人接手,我们能一直来要账。” “他们熬不过,这两栋楼便是我们的了,可你们不长眼,非要接这烂摊子,前老板一家子连夜带着银子跑了。” “我们要不到银子,只能来找你们,反正你们多的是银子,不缺这点!” 流氓逻辑! 立秋气的手抖:“又不是我们欠你们,别想了,我们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们!” “这不就行了?”八哥脸色猛然一变,指挥身后的人:“看不到银子,有东西就抢东西。” “没东西就给我砸,砸墙拆窗,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 他身后的人一拥而入,眼瞧着是冲云晚意来的,立秋毫不犹豫出手阻拦。 八哥一行人来之前只接到消息,说帝家的夫人带着两个婢子在铺子里,身单力薄。 他们从来不知道,帝家夫人的婢子还有这个本事! 打头出手的几个人没有防备,直接挨了立秋几拳,或是捂着肚子,或是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哀嚎惨叫。 八哥脸色一变——倒下的几个人全有力气,是他手下出了名的强壮。 第569章 奇怪的巧合 常景棣附身吩咐了好一番。 大寒听完,当即就离开了马车…… 赵莲娣在县丞府内院,焦急不安。 刚才大夫来看过,说林沛明这些年操心过度,又被气的血气上涌,急火攻心伤了腑脏,情况不太好。 给林沛明开方子后,大夫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再惹县丞生气。 赵莲娣不敢让林沛明知道,她又叫人去找帝家夫妻的麻烦了,便呆在院子里等消息。 谁知道等来等去,却没等到。 “还是没消息?”赵莲娣跺着脚,问身边的丫鬟香梨道:“一个时辰了,赌坊的人怎么办事的,还对付不了怀着孕的弱女子?” 香梨不敢触霉头,低声道:“去问了,还没回信。” “真是没用。”赵莲娣深吸一口气,道:“你在这守着,我先去看县丞,千万别让县丞知道此事!” 林沛明一碗药吃完,身边只有心腹,不见赵莲娣,也不见林曦三兄妹。 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呢?” “夫人在外边。”小厮回答道:“大少爷去黄家接少奶奶了,二少爷不清楚,三小姐还没回来……” “叫夫人进来。”林沛明说了几句话,心口隐隐作痛:“另外,寻回三小姐和二少爷,别叫他们生事端。” 赵莲娣进门,恰好听到他这句话,赶紧道:“老爷放心,昭儿去南山寻玄机大师了。” “至于明珠,她在朋友家,没有到处乱跑。” “嗯,安分最好了。”林沛明捂着心口,道:“扶我起来更衣。” “老爷,你都这样了,不好好休息,还要出去吗?”赵莲娣惊诧道:“大夫说你必须好好静养!” 林沛明看了眼她,意味不明道:“府上接二连三出事,我能安心休息吗?” “扶我更衣,我得再去帝府一趟……” “老爷!”赵莲娣站在原地没动,跺着脚不解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命人查了,那帝家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人。” “别说白云镇了,就是黄知县那边也不知道他这号人,你是县丞,为何要给他低三下四,长他志气灭我们自个儿的威风?” “为什么?”林沛明通过种种事情,越发觉得帝家不得了,苦笑道:“为了我们这个家的安稳。” “你别管我的决定,管好家里三个孩子就是。” 赵莲娣很想反驳,想到大夫的叮嘱,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哼,反正她也报仇了! 帝家那对小夫妻,很快要遭报应,拖延一下时间,林沛明就算上门,也找不到他们的人! 赵莲娣想到这,搀扶着林沛明,语气放柔了几分:“好好好,老爷说的对,你就算要道歉,也得等身子好点。” “一身药味憔悴不安,这副样子上门,保不齐唐突别人,人家那是新宅,有忌讳的。” 林沛明居然觉得赵莲娣的话有几分道理,想了想道:“也是,你吩咐下去,准备厚礼,我明日去帝家。” “好。”赵莲娣心头窃喜,乖乖顺着他的意思来。 林沛明看到赵莲娣乖顺,心头好受了些,想着安抚好帝家,再慢慢解决家里的烂摊子。 然而,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 香梨从门外进来,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赵莲娣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好,赶紧起身要跟香梨往外走。 她们主仆二人看似无声,实则欲盖弥彰。 林沛明不是傻子,沉声道:“香梨,有什么事直接说,别这副样子。” “哪有什么事?”赵莲娣抢在前面,讪笑道:“是我,给你炖了补汤忘了去看,是不是糊了?” 香梨后知后觉,点头道:“是,是汤糊了。” “我去看看。”赵莲娣压着急躁,道:“老爷,你先躺一会。” “赵莲娣!”林沛明的手,狠狠落在床榻上,锤着棉被道:“我脑子没糊涂,少糊弄我,到底怎么了!” 赵莲娣还是一口咬定没事。 “没事对吧?”林沛明起身,道:“你不说,我自己出去打听!” 赵莲娣一看这副架势,不敢隐瞒,小声道:“帝家夫妻害的你变成这样,我,我气不过,叫人去砸他们的店铺去了……” 林沛明心头猛然袭来一阵刺痛。 他捂着心口,忍着不适,道:“你!你!我说过什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对吗?” “老爷!”赵莲娣委屈道:“他们真的没后台的,你别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林沛明没再看她,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袍,朝香梨看去:“你来说,若有半句隐瞒,立刻打死!” 香梨从未见过这样暴怒的县丞,吓破了胆,赶紧交代了一切。 林沛明越听,越是不安。 心口,越来越痛,脑袋眩晕,呼吸困难。 等听到帝夫人身边的丫鬟,以一敌十,把赌坊打手锤的屁滚尿流,终于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身子也摇摇晃晃,朝地上栽去。 “哎呀,老爷,老爷!”赵莲娣赶紧上前搀扶:“你别吓我!” “我吓你?”林沛明跌坐在地,忍住眩晕狠声道:“是你在吓我,听到了吗?” “这就是你口中不足为惧的商人,光是那个夫人身边的婢子,就能赤手空拳,打惨一群带着棍棒的大男人!” “如此厉害的高手我身边都没有,不对,知县黄呈悟身边都没有!” 赵莲娣不服的哼了一声——不就是个有身手的丫鬟,保不齐就是帝家在上城结仇了,寻来保护他们的! 对,肯定是这样,否则上城是天子脚下,繁华无比,他们夫妻为何要扎来白云镇? 但,她只能在心里想,不敢说给林沛明听。 林沛明吐了血,虚弱的很,赵莲娣和香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把人搬上床榻,林沛明已经陷入昏厥。 县丞府再一次兵荒马乱。 相比之下,帝宅很是平静。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回去后,两人说起铺子的事。 云晚意想到那个八哥透露的信息,道:“现在能确定的是赵莲娣和她儿子,绝对和北街赌坊有关。” “若不解决赌坊,赌坊就会以前老板欠账的事,无休无止的上门闹,向春荣说的没错,他们是无赖,官府管不得,将是个大.麻烦。” 常景棣给云晚意端上安神茶,道:“如今我不是镇北王,很多事解决起来会慢一些。” “不过你放心,铺子一定能如期开张。” 云晚意捧着茶杯,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我相信你,只是那赵莲娣的确难缠,林家的事还不足以让她费神,竟还能分出精力对付我们。” “这种人,只要不死,就会不休的缠上来恶心人。” 说起来,常景棣其实也一直在压抑怒火。 他去的晚,没能帮到云晚意,是立秋寒露两人护主有功。 听立秋的描述,八哥那群人污言秽语,就是冲云晚意去的。 赵莲娣下这个死手,常景棣也就没必要顾着林沛明的面子了! 他压下心头的怒意,温柔劝着云晚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歇息,这几日别出门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好,你在外边也要小心,毕竟是生地方,况且林家长子林曦的夫人,是知县黄家的人。” “若是我没猜错,黄家肯定会出面保住亲家的。” 常景棣布局时就想到了这一层:“林曦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带着怀孕的女子去他岳父家了。” “不过这一次林曦多半会弄巧成拙,黄家不可能那么快松口,甚至,不一定会松口。” “什么意思?”云晚意喝了几口安神茶,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道:“因为那怀孕的女子?” “不至于吧,林曦虽然有错,可毕竟是黄呈悟的女婿,只要林曦舍得怀孕的女子,黄家必然出手帮他。” 常景棣轻轻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其实有些巧合了,怀孕的女子之前伺候过黄呈悟,这个孩子不一定是谁的。” 云晚意闻言,瞪大了眼睛:“等等,也就是说,林曦和自己的岳丈,看上了同一个女子?” “要紧的还在后面。”常景棣点点头,继续往下,道:“女子叫白雪,出身青楼,原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偶然的机会,黄呈悟把人给霸占了,但,黄呈悟家中妻妾有七八个,白雪不愿意没名没份跟着他走。” “而黄呈悟的正妻,明着说不可能和青楼女子共侍一夫,黄呈悟这才作罢,只时不时去看看那白雪。” 之后一次机会,林曦遇到了白雪。 林曦年轻,家世在白云镇算不错了,长相也不错,好骗的同时又会哄人开心,天上的星星都能哄下来。 更关键在于林曦尚未娶妻,白雪动了心思,在林曦身上下足了功夫。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林曦是没娶妻,但他有个厉害老娘。 白雪几次哄得林曦高兴,松口让她进门做妾室,都被赵莲娣给挡回来了。 后来赵莲娣想给儿子攀附一门好亲事,经人介绍,让林曦见到了知县黄呈悟家的庶女。 黄茹是黄呈悟的宠妾所出,性子骄纵跋扈,比家中嫡女还厉害,又因为庶出的身份,无法做高门大户人家的正妻。 她自己心高气傲,不愿意和自个儿的小娘一样为妾。 这个节骨眼,林县丞的嫡长子林曦出现,两人各有心思,又都被对方的皮囊吸引。 加上林沛明名声很好,一辈子只娶了赵莲娣一人。 黄茹和林曦,就这样成亲了。 云晚意听的频频蹙眉:“白云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花魁白雪的去向,难道他们彼此间没个消息,全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常景棣按照打听来的消息,道:“黄呈悟到底是知县,顾着名声。” “和白雪好上后,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遮遮掩掩秘密见面,也不敢给太多银子,甚至没把人从青楼接出来。” “白雪眼见从黄呈悟那得不到银子还赔了人,逐渐不愿意和他来往,又得罪不起,忍受的同时和林曦搅合在一起。” “林曦呢,因为林沛明规矩严格,也不敢把自个儿和青楼女子苟合的消息透出去,自然除了赵莲娣外,没几个人知晓。” “赵莲娣压根没把白雪当人看,也没仔细打听,就当她是个供人发泄的玩意儿,在林曦成婚后,拿了些银子把人给打发了。” “就这样,两家人都不清楚里就,不过白雪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与黄呈悟,林曦两人同时来往,有孕后连孩子是谁的都不清楚。”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能让林曦认下就母凭子贵,做林曦的妾,要是林曦不认,就去找黄呈悟。” “黄呈悟不管她,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把她当外室养着……” 云晚意眉头越蹙越紧:“如意算盘敲得这么响亮,她又为何忽然出现,大闹县丞府?” “当然是有人给她吹风了。”常景棣幽幽一笑:“白雪心里更倾向于林曦。” “有人告诉她,林曦新娶的妻子有隐疾,无法生育,她这个孩子说不定是林县丞家唯一的长孙。” “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顺杆子往上爬,想要搏一搏,逼着赵莲娣认下她!” “是你!”云晚意瞬间反应过来,忍俊不禁道:“是你叫人给白雪吹风的?” “夫人聪明。”常景棣哄着云晚意,同时叹道:“黄呈悟虽然没把白雪纳进门,也没给她赎身。” “但在黄呈悟心里,白雪是他的人,现在被自个儿的女婿染指,肯定不会善了。” “别说给林家做主了,不找林家的麻烦都是万幸。” 云晚意都能想到那令人无语的场面了。 岳丈和女婿狎妓,还是同一个人,那女子还怀孕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一笔糊涂账,简直是修罗场…… 如云晚意所言,黄家的确如修罗场一样…… 第571章 就当行善积德 就在林曦抵达县丞府的同时,林明珠的事情彻底遮不住了。 林明珠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性子和赵莲娣如出一辙。 骄纵任性不说,无小义缺大德,仗着自己县丞千金的身份,在白云镇横行霸道惯了。 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别人也就不准拥有。 一个多月前,林明珠和好友相约吃酒,无意间撞见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衣裳陈旧,周身不带任何装饰,清汤寡水,只有发间簪着一支样式别致的木簪子。 簪子不论从手工还是款式来看,都非常独特,上面的雕的花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林明珠一眼就相中了,非要姑娘把簪子卖给她。 那姑娘不肯,好言好语的告诉林明珠,簪子是姑娘父亲亲手雕刻,也是留下来唯一的遗物。 林明珠出价到一百两银子,那姑娘噙着泪依旧不松口。 当时和林明珠在一起的全是狐朋狗友,见状好一阵打趣,说什么没想到还有林三小姐得不到的东西。 还有人说,没想到白云镇有人不给林小姐好脸。 林明珠自觉没了面子,心下难堪又懊恼,同时记恨上了那个无辜的姑娘。 事后,她趁着酒劲儿,叫人跟着那姑娘一路回到乡间茅屋,一把火给房子点了。 那姑娘父亲去的早,和娘做针线活维持生计,今日上镇子也是为了卖绣品,家中还有个刚满十五的小弟。 小弟没上过学堂,平日砍柴打猎为主,事发时恰好上山未归,躲过一劫。 那把火把姑娘的老娘烧死了,姑娘自个儿也烧成了重伤,撑着一口气见到赶回来的小弟。 她把前因后果告诉小弟后,也咽了气。 一时间失去两个亲人的小弟遭不住,发疯似的要去官衙告状。 可林明珠自个儿就是官家小姐,小弟刚到府衙门口,便被她以寻事的名义,把那憨厚老实的小弟关了。 好一番折磨威胁后,小弟奄奄一息被放出来了,差点没保住性命。 林明珠本以为,那个小弟被狠狠敲打一番,不敢继续生事,时间一长也忘了这回事。 谁知道,就在林家大乱的时候,那小弟满大街哭诉此事,一路哭喊到衙门门口。 和白雪的事情一样,见过小弟的人太多,等赵莲娣忙完林沛明的事反应过来,事情已经遮不住了! 云晚意听到常景棣说完此事,便也知道,肯定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让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弟用这一招! “林县丞治家无方。”云晚意听的频频蹙眉:“家中妻儿皆无德无行,林明珠才十四岁,竟然心狠手辣,为了一根木簪子纵火杀人。” “是啊,随着调查越多,越是发现他们一家子行为恶劣。”常景棣不免唏嘘:“林沛明兢兢业业,对得起他的名字和官职。” “可惜家中一团乱,拖了后腿,林明珠这件事还有更恶心的地方,那个无辜的小弟,在狱中被林明珠叫人使坏,弄坏了身子,当不成男人了。” 云晚意啐了一口,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仔细想了想后,叹道:“只是,说来说去,林沛明是白云镇的县丞,所有的事情全是他说了算。” “要是他真的心一横,把所有事情按下不提,旁人又能如何?” “这就不得不提知县黄呈悟了。”常景棣挑了挑眉,道:“黄呈悟在林曦手中吃了个无形的哑巴亏,不会善罢甘休。” “你等着看好戏吧。” 云晚意知道,他肯定有后续的安排,嗯了一声,又提醒道:“别的不说,那个小弟也是可怜人。” “咱们既然把人搅合进来,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才是,林明珠能为一支木簪子杀人放火,也能为平息此事杀人灭口。” “这个我早有准备。”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你少操心,养着身子,等铺子开业吧。” 云晚意笑了笑,但心,还是一直悬着。 北街赌坊那个八哥,从面相看就是个厉害角色,阴鸷狠毒,报复心极强。 被立秋胁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道歉,他和赌坊的人,绝对会另找机会报复! 常景棣看出她的笑意勉强,稍微一想,也猜到是为了赌坊的事。 “你别想太多。”常景棣安抚道:“赌坊的倚仗是县丞府,刚得了消息,林沛明被赵莲娣母子几人气的晕死。” “除非赵莲娣不要命了,否则赌坊不会这么快找麻烦的。” “嗯。”云晚意闭上眼,靠在常景棣身上,自嘲笑道:“咱们运数是不是衰减了?” “怎么一来白云镇就惹上事端,破烂事还越来越多了?” “否极泰来。”常景棣担心她胡思乱想,道:“你从前也说,在三峰村见识过不少腌臜事。” “白云镇不大不小,恶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再说事情不是我们的错,是那赵婆子有错在前,赵德柱陷害在后。” “咱们扫平这一切,就当是为白云镇的人锄奸惩恶,行善积德了。” 云晚意被他逗笑了:“所以,咱们要成英雄了?” “对,当一回女英雄。”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晚晚大侠。” …… 林家乱成一锅粥,倒真的没分出精力对付常景棣二人。 安生日子过了几日,常景棣非要亲自忙铺子的事,云晚意不想在府上呆着,又不想去镇子上,免得惹麻烦。 她吃过早膳,和立秋寒露两人爬后山去了。 刚来那日,她就看出山有灵脉。 这种灵山里会长不少好药材,散心的同时能遇到好东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山中就是清新。”立秋在前面开路,忍不住深呼吸,道:“闻着都神清气爽的。” “那是,没听夫人说吗?”寒露走在云晚意身后,轻笑道:“有灵气的,你多吸几口,没准功夫还能更上一层楼。” 云晚意也觉得不错,顺着她的话打趣道:“山有灵气,里面生长的植物动物,也比别处的好。” “你们可仔细些,昨儿立秋说起的话本子,里头就是小人参成精了吃人,这山看起来没人,你们小心被精怪拖走。”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也没个忌讳的。 云晚意的胎儿过了三个月,人稍微轻松了些,说笑间慢一点往上,倒也不觉累。 不过,立秋和寒露还是担心。 走了一会,寒露找了处大石头,道:“夫人,先休息会儿吧。” “也好。”云晚意喝了一口立秋带着的水,环顾一周道:“这里远离上城,到底比上城受灾轻,草木已经开始发芽了。” “是啊,奴婢刚才还看到一朵紫色的小花呢。”寒露拿出软垫子,给云晚意垫在身下,道:“也不知道上城现在如何。” “既然离开,就不用回头看。”立秋更是通透,道:“上城如何,和咱没关系。” 寒露刚要应声,却隐约听到一丝类似哭泣的声音。 立秋也听到了,当即警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寒露看向云晚意,低声道:“莫不是那些人一直盯着帝宅,跟上来了?” “不像是。”立秋侧耳仔细听了一番,道:“更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像是什么小动物受伤的动静。” 云晚意什么也没听到:“是我孕后迟钝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奴婢和寒露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也正常。”立秋担心出岔子,想去探探情况,又担心中调虎离山之计。 云晚意看出她的为难,道:“赌坊那群人没脑子,不会用什么稀奇招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主仆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声音在她们的右前方,还得往上爬。 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清晰。 就是女子的哭泣! “别真是什么精怪或者阴鬼。”寒露警惕的护着云晚意,道:“这深山老林哪里会有女子,夫人,要不咱们别过去了。” 立秋也觉得蹊跷:“从咱们来的路分辨,这山的确不像是常人会来的地方。” “真要有精怪,我们现在跑也迟了。”云晚意一点也不担心,道:“听那声音里有痛楚,应该是受伤了。” “既然碰上,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去瞧瞧吧。” 立秋和寒露警惕的护着云晚意,绕过一棵几人粗的大树,总算看到人影儿了。 云晚意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女子。 哭的妆容凌乱,脸色惨白,唇色隐约泛青,挽着裤腿,白皙的腿上黑红的血迹明显。 女子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带着哭腔惊叫一声,慌乱的拉下裤腿,警惕的看着她们。 “姑娘,你怎么了?”立秋试探着,问道:“为何一个人在这哭?” “你们,你们是谁?”那姑娘仿佛受伤的小兽,慌张的厉害:“又为何在这!” “我们新来白云镇的商人。”立秋半遮半掩,道:“夫人身子不适,不想去吵闹之地,闲着无聊,就想来山上转转。”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寒露也道:“瞧你只身一人,似乎受伤了?” 那姑娘仔细看了几眼,确定几人衣着打扮都不是坏人,哽咽的声音忽然放大,哭着道:“我,我好像被蛇给咬了。” “腿子疼的厉害,走不得路了。” “啊?”寒露不知道如何回答,侧头看向云晚意。 五月底的山中,有蛇不奇怪。 云晚意往前几步,道:“方便看看你的伤势吗,我是大夫,或许能帮你。” 姑娘抬起泪眼涟涟的脸,小心翼翼的挽起裤腿,露出刚才的伤口。 伤在小腿侧面,能看到明显的两个小孔,伤处发黑带紫,流出来的血迹也带着黑色。 裤腿和外边的裙角上,沾染了不少暗黑色的血,有的干涸了,有的还湿润着。 “你自己挤过血?”云晚意看了几眼,问道。 姑娘点头,带着哭腔道:“之前听人说过,被蛇咬了要及时排出毒血。” “你这伤势,不太对。”云晚意看着还在不断流血的小孔,她很想说,姑娘处置的方法都错了。 又怕让姑娘更恐慌,索性没提,只问:“被咬了多久?” “我不知道。”姑娘慌张的厉害,摇头道。 “蛇呢?”云晚意又问:“蛇长什么样子?” 姑娘又摇头:“太快了,我只感觉到腿一痛,再看就瞧着一个带着棕色花纹的东西,往深草里面去了,没看清楚。” “先吃了这个。”云晚意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拿出随身带着的解毒丸,道:“能暂时缓缓,伤势得下山后才能解决。” “可,可我走不得。”姑娘没有多问,干咽下云晚意递过来的药丸,道:“被咬后伤口疼痛的厉害,现在已经发麻了。” “你不介意的话,让我的人背着你下山。”云晚意看向寒露和立秋。 寒露自告奋勇道:“奴婢来吧。” 姑娘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夫人和姑娘们。” “没事。”寒露蹲下,把姑娘背起来,走在前面:“夫人心善,遇到算你的运气好了。” 或许是忽然间有人帮忙,卸下防备,又或者是中毒了,没走几步,那姑娘就在寒露背上睡了。 又或许,是昏了。 云晚意和立秋落后几步。 立秋看着寒露背上的人,低声道:“夫人,你就这样捡回去不明不白的人,难道不怕出岔子吗?” 立秋倒是不担心这个女子别有用心,只是瞧她那样,中毒不浅,蛇毒完全发作,有没有救都是另说! “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了。”云晚意四下看了几眼,道:“还没咽气,总不能坐视不理。” “再说那姑娘穿的衣裳,料子是年前兴起的白月绸,应该不会讹人。” “唉,咱们真是端着行善积德的心。”立秋感慨道:“什么事都能碰上。” “但愿这个姑娘,是什么达官贵人走散的千金,好把赵婆子和赵莲娣的烂事给解决了!” 云晚意忍不住笑道:“你这都是什么心愿,还不如祈祷这姑娘,不是被我治不了的蛇咬伤。”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立秋会一语成真。 第572章 意外救人 常景棣先一步到家,得知云晚意上后山散心,吩咐后厨准备她喜欢吃的东西,他便出门去接她。 才走几步,远远就看寒露背着人匆忙回来。 寒露背上的人,衣裳和云晚意的太像了,都是湖蓝色。 常景棣大骇,赶紧上前询问:“寒露……” 走到身边认出人不是云晚意,常景棣眉心越发紧蹙:“你这是背的什么人,夫人呢?” “爷,夫人和立秋在后头,这姑娘被毒蛇咬伤,估计是毒发了。”寒露满头大汗,解释道。 “夫人吩咐奴婢先背人回来,用房间里的药包给人泡着。” “赶紧去。”常景棣没空搭理别人,道:“我去接夫人。” 云晚意有孕,不好走快,落后很远。 常景棣走到山脚下,才碰到她。 “你怎么来了?”云晚意有些诧异:“铺子那边如何?” “铺子准备的很好,一切顺利。”常景棣想到寒露背着的人,道:“你怎么又捡了个人回来?” “晚晚大侠救人性命,行善积德。”云晚意听出他不太愿意,打趣道:“你难道要阻止?” “唉,你呀。”常景棣无奈,打横将人抱起:“自己有孕在身,就少揽些麻烦事。” “方才我匆匆看了一眼,寒露背上的人昏厥,脸色不好,只怕不好救。” “好不好救总要试试,不能见死不救。”云晚意躺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放松了:“辛苦你啦。” 常景棣经不住她撒娇,心头一软,道:“量力而为,你的身子更重要。” 回到家,寒露已经把那姑娘放在药浴泡着了。 云晚意给人仔细把脉,确定是中了蛇毒,再仔细看伤口,越看,越是觉得情况很不妙。 寒露衣裳上沾了血迹,换完衣裳过来帮忙,低声问道:“夫人,她看上去很严重,出血一直不停,究竟是什么蛇,这么歹毒?” “从伤口和出现的症状看,是巴蕲蛇。”云晚意脸色凝重,道:“这种蛇喜欢盘踞在树下的阴凉处,花色和落叶一个样儿。” “这姑娘被咬后,就没挪过地方,肯定是在那大树下被咬的,也和巴蕲蛇的习性相同。” 寒露没听过这种蛇,又问:“要紧吗?” “剧毒,即使能保命,后续也遭罪。”云晚意缓了一口气,道:“好在那个解毒丸能挡一挡,给咱们留出救治的时间。” “若没吃下解毒丸,她这会子已经咽气了!” “这么厉害!”寒露咋舌,道:“想想也是,回来的路上,奴婢感觉她伤口的血没停过!” 云晚意写好药方,递给寒露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药材,你按照这两幅方子尽快抓回来熬煮。” “另外,派人私下去打听,白云镇有没有哪家的姑娘不见了。” 寒露脚步微顿,低声道:“应该不太好找,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见,都会隐瞒下来,免得坏了名声。” “是这个道理,但从她的衣着打扮看,应该有下人跟着伺候才对。”云晚意分析道:“肯定会私下寻找的。” 人不见了,总要寻找吧! 找,便会有消息透出。 寒露出去不久,立秋带着东西进来了:“夫人,您要的草木灰。” 云晚意让立秋把那姑娘从药浴中捞出来,换了身干净衣裳,安置在客房。 “不过,这草木灰能做什么?”立秋给姑娘盖好被子,露出受伤的左小腿,疑惑道:“不能解毒吧?” “她的腿还会流血,只能暂时用草木灰止血。”云晚意摇头,道:“解毒的药材寒露去买了。” “从这姑娘的状态看,情况不算好,要辛苦你多照顾。”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立秋叹了一声,道:“但愿她能好起来,不辜负您的心意。” 云晚意苦笑一瞬,没有应声。 她第一次直接治疗蛇毒,这姑娘又毒发了,她没有完全的把握! 等药抓回来熬煮,该敷敷,该服服,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那姑娘,也终于清醒。 睁开眼的姑娘整个人发懵,惊恐的四下张望,稍微一动,腿疼的惊心,惨叫道:“我,我的腿!” “姑娘刚敷上药,暂时不好乱动。”立秋端着准备的清粥上前,道:“也不知道你饿了没有。” “夫人说咬你的蛇毒性很大,饮食必须清淡,只能准备白粥了。” 那姑娘完全想起来了,她在山上,不小心被蛇咬伤,遇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救了她! “你们夫人呢?”姑娘忍着腿疼,道:“我还没给她道谢呢。” “夫人疲累,正在休息。”立秋将粥放在一旁,道:“晚一些会来给你换药,你先吃点东西。” “奴婢就守在这,你要什么尽管说。” 姑娘腿疼的厉害,也的确饿了,没有推辞,喝了大半碗粥。 寒露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没听说镇子上走丢了小姐。 云晚意有些奇怪:“从下山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从那姑娘被咬毒发来看,加起来得有两个时辰。” “她家里人竟然没找吗,山附近去看了吗?” “看过。”寒露疑惑道:“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那姑娘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而是出身普通人家?” 云晚意摇头:“白月绸价格很高,寻常人家绝对买不起,从她文曲静雅的气质也能看出一二,不可能是寻常百姓。” 常景棣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或许,是你们方向弄错了,衣裳华贵又低调,还带着文静的书香气息。” “会不会,她的确是有头脸人家的小姐,但却不是白云镇的人?” 云晚意想了想,摇头道:“我问过府上白云镇的下人,南山北山的人多,来这后山的人很少。” “除非是采菌子和打野菜的季节,现在都五月底了,山上东西少,她若是外地人,去后山做什么?” “还是独身一人,说不过去。” “也是。”常景棣疑惑道:“也别苦思冥想了,人清醒了一问就知道。” “嗯。”云晚意顺势起身,道:“应该醒了,我去看看。” “我是男子,不好陪你去见她。”常景棣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些,别累着了。” 第573章 弄清楚身份 对于郑如霜的话,云晚意并不是完全相信。 安抚了一番,从客房出来,她立刻叫寒露亲自去郑如霜说的地方,仔细打探。 常景棣在外边等云晚意,看寒露匆匆出去,疑惑道:“她说了吗?” “有些奇怪。”云晚意把郑如霜的话说了一边,道:“她遮遮掩掩,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寒露查过就知道。”常景棣不以为然,一点也不关心陌生人:“许是跟家里不和谐,想要避开吧。” 云晚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她衣着打扮和谈吐都不差,却不想回家见到父亲,难道和我当初一样?” “没准。”常景棣拉着她的手,柔声道:“给你准备了甜汤,你试试看。” “不是才吃过吗?”云晚意摸着肚子,道:“吃不下去了。” “我按照师父留下来的方子做的。”常景棣伸手给她看:“我没给人做过汤,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手上有一道烫出来的痕迹,不算严重。 也是,常景棣养尊处优多年,都是别人伺候他,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为过。 他哪里下过厨房,这算头一次。 云晚意又好笑,又有些感动:“这些东西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你何必亲自动手?” “师父的方子,不好交给别人。”常景棣委委屈屈,道:“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啊,熬了半个时辰的!” “试。”云晚意满是无奈,避开他的烫伤,和他双手交叠:“师父还给你留方子了?”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师父担心我照顾不好你,说你小时候受苦,有孕后或许会勾出病根。” “所以师父留了好几种方子,叫我换着炖汤给你调理身子,前几日都在忙,今日总算有空了。” “补身子的方子都是因人而异,算不得秘方,交给寒露和立秋吧,她们也不是外人。”云晚意说着,不免想到算卜子。 “也不知道师父和山涧道人现在在哪儿,可还平安,师父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会通信?” “说了。”常景棣避开云晚意的视线,随手摘下小径旁的花,别在云晚意发间,道。 “师父说会不定时的传信报平安,不过,我们从上城离开换到这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 “师父的信得先送到上城,上城的人再转送来白马镇,这一去一来又是个把月的时间。” 云晚意没发现不对劲,叮嘱道:“那你可要盯着些,别错过了。” “好。”常景棣拥着云晚意,道:“娘子尽管放心,为夫都瞧着呢!” 他担心云晚意继续说起算卜子,朝外看了眼,转移话题道:“寒露怎么还没回来?” “初来乍到,没有熟人,打听事情并不容易。”云晚意喝着甜汤,赞道:“别说,你这个汤熬的还挺是那么回事。” “那是自然。”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方子是师父给的,东西全是一顶一的……” 两人说着话,云晚意也没继续纠结算卜子的事了。 一碗汤喝完,寒露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进门喘了口气:“夫人,爷,奴婢打听清楚了。” “不着急,慢慢说。”云晚意给了她倒了一杯茶,道:“这不是在上城,也不是王府,没那么多规矩。” 寒露没推辞,一口气喝完整杯茶,道:“那郑姑娘说的话,的确是真,她的外祖母蒋氏老太太,就住在距离咱们这儿不远处的巷子。” 说起来,事情让人唏嘘。 寒露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将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着蒋老太家里原先也是医药世家,蒋老头是入赘蒋家得学徒,医术不错,可惜尝草药误食封喉毒草,没救过来。 蒋老太太和独女相依为命,早些年她女儿救了一个外地来的公子,两人日久生情。 后来蒋老太的女儿跟那公子成亲,远去孤叶城。 那公子家世不错,自己也有本事,一路往上爬,竟然成了孤叶城的巡抚大人。 早些年,蒋老太的女儿念着她年纪大了,几番想将人接到孤叶城中住。 可惜,蒋老头的坟在此,蒋老太念旧,想守着蒋老头和家中得祖业,不肯离开。 十几年过去,蒋老太的女儿高龄有孕,却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蒋老太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便是郑如霜。 郑如霜的娘难产死时,她八岁了,懂得很多东西。 这些年,郑如霜一直以为,她娘那么大年纪还要生孩子,全是被她爹郑旭升给逼的。 何况郑旭升在她娘死后不久,就重新娶了续弦,她更恨郑旭升了! 去年开始,郑如霜以照顾外祖母为由,搬到白云镇上。 蒋老太因为女儿的死,也对郑旭升有恨。 郑旭升心知肚明,所以在妻子死后,除了逢年过节叫人给老岳母送点东西,再无来往。 郑如霜赌气跑到白云镇后,郑旭升悄悄来看过一次郑如霜,却和蒋老太发生争执,此后再也没来过。 据蒋老太说,前些天郑旭升派人送信来,说给郑如霜相中一门好亲事,要接她回去成亲。 郑如霜气的很,蒋老太也跟着折腾病了。 她早年伤心过度留下的顽疾,看遍了大夫也没办法。 或许,郑如霜去后山,是听人说起有一种百蛇花能治好蒋老太,这才丢下随行的丫鬟,独自上山。 寒露一口气说完,叹道:“那蒋家也是可怜的,三进的宅院,除了蒋老太,就三四个老掉牙的仆人。” “蒋老太行动不宜,说起郑姑娘心疼得很,哎!” 云晚意和常景棣听完,对视一眼。 她蹙眉道:“所以,我随手救下的人,是孤叶城巡抚郑旭升的嫡女?” “对。”寒露点头,旋即又道:“不过,听蒋家下人的语气,那郑家内宅有些乱,也正式因为如此,郑姑娘才跑来白云镇。” “夫人,咱们真的要收留郑姑娘吗?” 她有些担心,到时候巡抚发现郑小姐不见了,查到帝宅来,又是一庄子麻烦事。 “嗯,都答应了,反悔也不成。”云晚意想了想,道:“既然是巡抚嫡女,身份没猫腻,也就不用你亲自盯着。” “她的丫鬟不在,你从后院找几个机灵的伺候,等她伤好了,再送回去就是。” 郑如霜的腿还没治好,现在把人赶回去也不切实际。 “你呀,真是操心的命。”常景棣捏着云晚意的肩膀,道:“上山还能捡这么个烫手山芋回来。” 在云晚意开口前,他又道:“不过,或许真是上天在给你行善积德的机会。” 云晚意是无所谓了:“反正要开医馆的,将来还有很多病人上门,就当提前开门营业了。” …… 帝宅太平,林家可不太平。 林沛明身子不好,在得知林明珠的事后,再一次吐血,差点没死了。 这么下去,就算身子撑得住,他也要被活活气死! “你们啊,真是好样的。”林沛明半坐在床榻上,朝底下的几个子女看去:“从前,你们娘亲一直夸赞你们懂事。” “我呢,也就真的以为你们很好,可没想到,一个个瞒着我闷声干大事。” 赵莲娣给几个子女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同时跪下。 林沛明并未因为他们跪下而消气,越发生气:“跪我有什么用,我倒是想给你们跪下!” “老大的事先不说,林昭,你做的那些事是要蹲大狱的,还有你,明珠,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呢!” “杀了人家母女还不够,把人家的独子打成废子,你怎么敢的!” 林明珠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哑巴了?”林沛明的手颤抖着往外一指:“人就在外边喊冤呢,你要怎么做,告诉我,继续杀了他灭口吗?” 林明珠很想点头,可是,她不敢。 “老爷,你别生气了。”赵莲娣赶紧打着圆场,道:“大夫说你不能生气的,我们会处理好,你好好养病。” “你们怎么处理?”林沛明视线一转,落在林曦身上:“你岳丈怎么说的,原谅你了吗?” 林曦不敢应声…… 那日带着白雪去黄家被赶出来后,他又去了几次。 可黄家的人看到是他,门都不开,更别说见到黄呈悟和黄茹了。 一看这副样子,林沛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掀开被子,披上衣裳踉跄着往下走:“指望不上你们了,老大,带上东西,随我出去!” “爹,不行啊!”林曦赶紧起身扶着他,道:“大夫说,您不能出去的。” “再不出去,这个家就散了。”林沛明红着眼,怒目扫过几人,道:“都是你们搞出来的烂摊子。” “早前就劝告你们,你们不听,非要惹是生非,如今黄家得罪了,老二的官司是迟早的事。” “林明珠惹出来的人命还没解决,也就是我这几日病着,不然早就被戳脊梁骨了。” “林曦,带着礼物跟我走!” 赵莲娣还想跟上来,林沛明冷眼扫过去:“在家看着他们,现在开始,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林沛明拖着病体,最终还是带着林曦寻到了帝府。 第574章 再次道歉 比起上次来的试探,这一次,林沛明的姿态低到了极致。 林曦跟在林沛明身后,瞧着他对看门小厮都客气的很,心下疑惑又带着难堪。 等小厮进去通报,林曦再也忍不住,低声道:“爹,你疯了吗,堂堂县丞,何须要如此卑躬屈膝!” “你们啊,从来不听我的。”林沛明满脸憔悴,沉声道:“你们做的这些事,瞒了这么久,一朝全部揭发,难道就没动过脑子吗?” “帝宅的家主,身份比我们想的厉害,并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巧合而已。”林曦不以为然,小声嘀咕道:“和娘说的一样,区区商人,再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身份。” “他们初来白云镇,翻起浪花也不大……” 话没说完,林沛明气的连连咳嗽。 林曦赶紧上前查看。 林沛明狠狠一把推开他,咳的脸色通红:“你呀,真的跟娘一样不长脑子,都知道他们是刚来白云镇的生人。” “真要是普通人,怎么能在短短几日内,把我们家的底细翻个底朝天,将腌臜事全部铺开给大家看?” “我早就告诫过,千万别和他们作对,有些事没必要计较,就说惹出事的赵德柱,赵婆子是被他亲手毒死的!” “单是这一点,足以说明和人家帝家没关系!” 林曦不敢继续顶嘴,小声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好好道歉,求得原谅,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林沛明脸色铁青:“若你们娘几个依旧一意孤行,我只有和你们划清界限了!” 赵莲娣母子四人都没长多少脑子,林沛明忍了又忍,没把猜测告诉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在意识到帝家小夫妻不是寻常人后,林沛明加急飞鸽传书,托人仔细打听过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除了知道镇北王夫妻二人南下之外,还查到镇北王妃容颜倾城绝色,有一身令人惊叹的医术。 镇北王对这位王妃更是疼的如眼珠子似的,为了她连太上皇和老太后都能忤逆! 据说此番南下,也是王妃的意思。 而且王妃身边,有几个武功厉害的婢子! 对比起帝家小夫妻的身份,林沛明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恐怕,这对在抵达白云镇前就布置好一切的药商夫妻,就是南下的镇北王夫妻! 林沛明一向听赵莲娣的话,唯独在帝家这件事上,他一点也不松口。 甚至,还说出划清界限的重话,林曦总算开始重视了:“爹,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恰好此时,守门小厮回话了:“林县丞,我们老爷不在家,您请回吧。” “这,怎么能不在呢?”林沛明脸色不好,勉强挤出些笑意,却比哭还难看:“要人不在,你一早可以说。” “哪有进去通报一番,再说不在家的,我是真的有急事求见你们家主,麻烦你再帮忙通报一声。” 小厮很是为难。 他是白云镇的人,全家都在这,不想得罪县丞大人。 可家主那模样,不像是会同意见县丞的. 小厮十分为难,想了想,低声提醒道:“县城大人,小人只是个传话的,不好忤逆家主的意思。” “小人听说,有人接二连三的找茬,还差点冲撞了夫人,家主对此十分生气。” “听家主那意思,这件事不死不休。” 林沛明吓得脸色顿时惨白了! 他知道事情严重,不死不休,不就意味着林家彻底完了! 林沛明不敢继续往下想,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厮,道:“麻烦你指条明路,怎么才能见到你们家主?” “这……”小厮看着银子,想接又不敢接,犹豫着道:“县丞大人,没家主的意思,谁也不敢放您进去。” “不过,最近家主都在忙铺子的事,您可以去铺子那边等。” “好好好。”林沛明把银子塞在小厮怀中,道:“多谢你的消息。” 上了马车,林沛明整个人都颓然的厉害。 他实在是想不到,十来日的时间,赵莲娣母子几人,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 林曦看到父亲疲惫的样子,嗫嚅着,道:“爹,人家铁了心不见,要不,我们去黄家一趟?” “有您在,黄家不会不给面子。” “我的面子有多大,黄呈悟掌管白云镇在内的三四个镇子,官比我大,他给我什么面子?”林沛明睁开眼,同时又带着疑惑。 “你和黄茹成婚以来,也算处处依着黄茹和黄家,这一次,黄呈悟到底怎么说的?” “关键是,人家什么也没说啊,就让我滚。”林曦垂着脑袋,委屈道:“我都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岳丈哪来的火气消不下去。” 林沛明越想越不对,黄呈悟疼惜黄茹,就算为了黄茹的将来,他也不会允许女儿成婚半年就和离。 他板起脸,道:“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从你第一次去,黄呈悟和黄家人的反应,到后来的事情。” “细节都要说清楚,一点儿也不能漏下!” 林曦仔细回想着,尽量把事情说完整。 林沛明到底是老狐狸,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黄呈悟把白雪留下来了?” “对啊!”林曦说起这个,委屈更是说都说不完:“我和白雪都是婚前的事了,婚后少有来往。” “照理说我把人带去黄家,岳丈不原谅,总不能把她扣下,后来去黄家我买通小厮打听过。” “他们说,白雪在我走后,就被岳丈私下带走了,不知去向,不明生死!” 林沛明倒抽一口冷气,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你说,你这岳丈会不会和白雪有什么联系?” “啊?”林曦诧异的抬起头,道:“这,这不可能吧!” “听上去怪异荒诞,可只有这个可能了。”林沛明吸了一口气,道:“黄呈悟的脾气,要真觉得白雪碍眼,绝对会找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处理掉。” “他把人私下带走,肯定另有隐情,你也别回家了,去青楼一趟,仔仔细细打听清楚,白雪跟你之前,和什么人有来往。” “我听你娘说,白雪之前是清倌,楼子里的清倌不可能这么没分寸!” 林沛明一口气说了很多,整个人喘的厉害,靠在马车上休息。 林曦不敢耽搁,赶紧下马车直奔青楼。 林沛明是一点也不能放松,闭着眼想如何化解林昭的事。 比起林曦,林昭的事情更大,逼良为娼,买卖人口,加起来便是杀头的死罪! 他这几日病着,已经收到了师爷的信,说很多人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林二公子! 关键是,人还不是在白云镇买卖的。 林昭胆子大,与隔壁渔舟镇青楼的人联手,互相拉扯在一起。 而渔舟镇的县丞,和林沛明素来不对付! 这条把柄,几乎是送上门给渔舟镇的县丞了! 林沛明想起来,心就痛的厉害。 还有林明珠,两条人命啊,她犯得也是死罪,要是只有那个小弟为人证,还能辩驳一番。 关键在于,林明珠狠辣有余,心思却不谨慎,纵火的事情竟还有目击证人,包括随她去放火的小厮,也跟那小弟一条线! 他这个县丞,家中接连犯了大罪。 总不能,一直称病不去衙门,最近几日,衙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谩骂! 想到这些无法解决的烂事,还没回家,人再一次晕倒。 帝宅。 云晚意和常景棣吃了饭,下棋打发时间。 云晚意捏着棋子,打量常景棣的神色:“林县丞姿态拉的这么低,不惜对我们家的小厮好言好语。” “从这些来看,他肯定还会上门,难道一直推脱不见?” “林家三个子女,就林曦犯的不是死罪。”常景棣手中的棋子落下,冷笑道:“但,林曦得罪的是黄呈悟。” “林沛明猜到和我们有关,他要真想解决这件事,唯一的方法是和休妻,大义灭亲,把儿子女儿处死。” “他,只怕做不到。”云晚意明白常景棣的打算,旋即道:“而且这件事拖不了多久,民怨沸腾。”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赌坊那边因为林家的事,也不敢再次出手,铺子新打的柜子好了,明日我们一起去瞧瞧?” 云晚意应声,道:“可以啊,憋在府上也无聊。” …… 第二日,两人吃了早膳,慢悠悠出发去铺子。 同时,县丞府的林沛明也得到消息,顾不得身体难受,匆匆穿好衣裳带着礼品,再一次去堵常景棣。 是以,常景棣和云晚意进门,就看到林沛明乔装打扮,在铺子里等着了。 “帝老爷。”林沛明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躲在里间左顾右盼,小声道:“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说着,他侧头看向云晚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帝夫人。 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巴掌大的小脸绝色倾城,容颜焕发,比他看过的任何千金都要尊贵矜娇。 尤其是周身气度,比他看过任何高门大院的夫人老夫人,都要沉稳庄重,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这,只怕就是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镇北王妃! “帝夫人。”林沛明不敢多看,拱手道:“内子粗鄙,多次冲撞夫人,我在此代她给您赔个不是。” “县丞有理。”云晚意回了个礼,不咸不淡道:“做错事的不是县丞大人,您没必要跟我道歉。” 这意思,不接受啊! 林沛明冷汗都下来了:“帝夫人,赵德柱的事情查清楚了,是他下毒杀害赵婆子,意图讹帝府的银子。” “昨日我就叫人张贴了告示,赵德柱弑母,罪无可恕,判处死刑,不日就要行刑,还你们一个公道。” 云晚意一顿,毫不留情的拆穿林沛明道:“县丞,赵德柱不着急处死,毕竟我听说,他和府上二公子有些关系。” “人口买卖,那些个无辜的少女全经了赵德柱的手,必要审理清楚,可别叫人蒙冤!” 林沛明心下大惊,又不得不掩饰慌张:“帝夫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来白云镇半个月,听的最多的话,是歌颂县丞的贤明。”云晚意扫了眼林沛明的脸色,道。 “你心力交瘁,重疾在身,想来和白云镇有些关系,切莫糊涂,因为家中的事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林沛明的脸色很不好,不光是因为这些事忧心。 更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毛病,云晚意不需要诊脉,都能看出来了。 林沛明知道云晚意医术高超,索性半真半假的试探,道:“听说帝夫人打算开药铺医馆,我这身子的确有问题。” “不过,最近上门的大夫,没一个能开出有效的方子,身子越来越差,不知道能否斗胆请夫人搭脉瞧瞧?” 常景棣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话,道:“林县丞今日来是打算求医,那可不巧,药铺尚未开业,夫人不开诊。” “是,也不是。”林沛明低声下气,道:“内子和犬子不懂事,几番冲撞帝老爷和帝夫人,实在是该死。” “我不敢替他们求您两位的原谅,只能赔罪,减少您两位心中的怒气,另外才是求医。” 云晚意看了他几眼,也知道这林沛明是林家难得的清醒人,侧面提醒道:“你这身子需要长期调理,不是一副方子能解决的。” “不过,县丞夫人和公子们实在厉害,我不敢给你开药,免得有个好歹,我要成真的罪人了。” “什么时候你安抚好内宅,再来求药吧。” 林沛明犹豫着,道:“我给夫人和老爷备了些薄礼,还请你们不嫌弃……” 常景棣冷笑着打断,道:“林县丞是以为,你家夫人和公子对我夫人的伤害,是这些个东西能一笔勾协的?” 林沛明小心翼翼问道:“那,您觉得如何才好?” “就看你们的道歉,能做到什么份上了。”常景棣说完,吩咐谷雨道:“这边乱的厉害,不是待客之处,送客!” 第575章 必须道歉 林沛明病了不好外出,也没去衙门处理状告林昭和林明珠的事。 自然,也不敢让人知道他在这,赶紧道:“我,我自己走,不需要麻烦相送,打扰你们了。” 临出门,好死不死,碰到前来找云晚意的向春荣。 向春荣和林县丞打了个照面,好奇的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县丞林大人吗?” “不是。”林县丞遮着脸,道:“走错了而已。” 说完也不看向春荣,急着往外走。 向春荣没多想,转而朝云晚意道:“哎呀,帝夫人,你送给我的膏子可真厉害。” “我这脸上的斑点跟了好几年,外敷内调的药吃了不少,都不见效,你的膏子才用几日,斑点明显淡了哎……” 林沛明身形在门口顿了顿,旋即加快脚步离开。 向春荣自来熟的厉害,话又多又密,夸赞了好一番云晚意的膏子后,话锋一转,说起林家的事。 “这林县丞也是糊涂,他家中夫人孩子全不是省油的灯,偏谁都不敢跟他说。” “哦,先前有人提醒过,林县丞和夫人对峙,却被夫人三言两语唬弄过去,还觉得是别人在挑拨离间,扰乱家中和谐。” “现在好了,他们那些个事就如惊雷,只怕要劈的这个县丞都做不成!” 云晚意笑了笑,只道:“多行不义,迟早的事。” “也是你们运气好。”向春荣拉着云晚意的手,感慨道:“我还为你们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得罪了人家,不好善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林家先行惹上官司。” 云晚意只是笑着,没有应声。 向春荣也不介意,说着说着,又叹道:“不过,你们二人还是要多注意,土话说不能逼狗入穷巷。” “林家三个孩子同时出事,保不齐林县丞心一横保全自家,针对你们。” 云晚意想到林沛明刚才的态度,道:“应该不会,林县丞是个好人。” “防人之心不能无,好人坏人一念之间。”向春荣顿了顿,又道:“明日是初一了,我们这里的南山寺和北山观都会开门。” “不论是寺还是观,都是出了名的灵验,你们刚来就惹上官司,想来也是有些不顺。” “不如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拜拜?” 常景棣下意识就帮云晚意拒绝:“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初一十五才开放的寺庙道观,想必人很多。” “我们也不信这个,夫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向老板还是自己去吧。” 向春荣看了常景棣一眼,啧啧道:“瞧瞧,大老爷们就是不上心,求神拜佛那是心诚则灵。” “就因为晚晚有孕,才要去求个平安,保佑以后顺遂,人多不碍事,都是秉着诚心去的。” “这镇子上的人,多半守规矩,不会冲撞你家夫人的。” 常景棣还要拒绝,云晚意想了想,拉住他的手,道:“好啊,我随向姐姐去拜拜,去去晦气。” “不知道向姐姐打算去寺庙,还是道观?” “道观。”向春荣喜笑颜开,介绍道:“相比之下寺庙人更多,反正都是差不多的灵验。” “好,那约在早膳后。”云晚意顺着她的话,道:“就在铺子这儿相会。” 向春荣店里来客人了,她打了个招呼,回去胭脂铺。 她走后,常景棣不解道:“你自己就能掐会算,跟着她折腾什么?” “孕后我这掐算看相的能力大不如前了。”云晚意摸着肚子,道:“况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常景棣疑惑,不知道她说的哪一点:“道观和寺庙?” “对。”云晚意点头,轻声分析道:“刚来几日,我就听人说起这寺庙和道观十分灵验。” “我观察过,这白云镇算是福地,而真正的灵脉在我们宅子后面的山上,福泽也是从那边延伸。” “道观和寺庙既然如此灵验,为何不将庙宇道观建在有灵脉的山上,反而一南一北的对立而建?” “难道他们里头的人,看不出灵脉所在?” “既是灵验,肯定能看出来吧?”常景棣被她一说,也觉得很奇怪:“你怀疑里面有猫腻?” 云晚意点头,分析道:“他们对立而建,本就奇怪,还同时规定初一十五接见客人。” “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亲自去看看也好,如果是我想多了,就当出去散散心,求个安心。” …… 县丞府。 林沛明回家又吐了一次血。 好在这一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听帝家夫妻的意思,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曦打听了一圈归来,避开赵莲娣,低声问道:“爹,帝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处理?” “这些事,你暂时别操心。”林沛明压住心口的抽痛,道:“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您猜对了。”林曦目光躲闪,小声道:“我威逼利诱,终于让伺候白雪的丫头开口。” “原来,在跟我之前,白雪跟的男人是岳丈大人,甚至身子都是让他给破了的。” “岳丈大人的正妻不和烟花柳巷的女子共侍一夫,岳丈又不想被白雪牵连官场名声,便一直暗里来往。” “白雪试探了好几次,不想没名没份,恰好遇到我……” 后来的事情,不需要林曦多说。 林沛明寒着脸,冷笑道:“所以,你和你岳丈大人,同时被那女子给耍了!” “差不多。”林曦垂着脑袋,愧疚道:“白雪在我面前装的清纯柔弱,又什么都依我的,我才被迷昏了头。” 林沛明真的想大骂林曦一顿。 可瞧着林曦那窝囊样,骂也无济于事! 他按住心口,忍住疼痛不适,道:“那孩子呢,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是你岳丈的?” “糊涂账。”林曦说起这个,窝囊气无处发泄:“连她的近身丫鬟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从时间上算,那些天我和岳丈大人都去找过她,不过,多半是我的,岳丈大人毕竟年纪大了。” 想到林曦复述那日再黄家的事,林沛明当机立断:“这孩子,只能是黄呈悟的!” “啊?”林曦满是疑惑:“父亲,这是为何,白雪上门闹的那次,不少人都瞧见了。” “谁都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岳丈大人怎么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哼,你这蠢货,被那女人给耍了!”林沛明冷眼分析,道:“她被人唆使,想让你认下这笔糊涂账。” “但为了搪塞黄呈悟那头,给腹中孩子编造了一个不能落胎的故事,什么高人指点,什么文曲星转世,需要名正言顺。” “她一介风尘女子,哪里配的上,也正因为这通鬼扯,黄呈悟想留下这个孩子。” “真是如此,你还去争什么,且这件事,只怕最后吃亏的是我们家,黄呈悟不一定会放过你!” 林曦吓得腿脚发软:“爹,现在该怎么做,我,我和白雪在一起之前,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明日,我会亲自去见见你岳父。”林沛明心中凌乱,不想再说此事:“去把你娘叫过来。” 赵莲娣一直等在外边,听到传话,赶紧进门:“老爷,你又吐血了,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吧。” “林家就快完了!”林沛明怒吼道:“你得罪了人,人家要置我们于死地,还没看明白吗?” “现在,立刻,带上厚礼,去帝家请求人家的原谅,否则别怪我保不住你!” “什么,去求人家的原谅?”赵莲娣瞪大眼睛,眼底通红:“林沛明,你疯了吗,那帝家夫妻欺辱我。” “你不为我讨回公道也就算了,还要我去道歉,凭什么?” 林沛明捂着心口,艰难道:“帝家两口子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我们家中的事,都是他们的手笔。” “他们不是你想的普通商人,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在不可挽回之前,总要尽力试试!” “我不去!”赵莲娣光是想那个场景就屈辱万分:“他们挑衅我的时候,你在哪儿,凭什么要我去?” “好,好,很好。”林沛明气的眼前发黑:“赵莲娣,这么多年,家里家外都是你说了算。” “你欺瞒我,把子女养成这个德行就算了,如今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是吗,那好,我给你痛快。”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休书!” “林沛明!”赵莲娣彻底疯了:“你吃错药了吗,怕他们做什么,咱们还有黄家做后盾呢。” “为了帝氏夫妻,你,你不惜休了我,你不是人!” “黄家?”林沛明苦笑着,把林曦的事情说了一遍:“你现在最好祈祷黄呈悟不会牵连你我。” “否则,黄家头一个不放过我们,林昭和林明珠的事全是死罪,我这县丞也是做到头了!” 赵莲娣不敢相信,看向一旁的林曦。 林曦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娘,爹说的都是真的,黄家现在压根不见我。” “只要给帝家两口子道个歉,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争一时的气,没意思的!” 赵莲娣简直要疯了。 她红着眼,看向林沛明。 林沛明迎着她的视线,面色铁青。 “明日是初一。”赵莲娣冷静下来后,道:“要去北山观祈福,等过了明日,我再去道歉。” 她承认去道歉,林沛明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几分:“莲娣,我不是不疼你,主要是关乎我们林家生死。” “往后,离帝家远一点,别想着报复的事。”说到这,林沛明还是打算透露几分。 免得赵莲娣那愚昧的脑子,会阳奉阴违,继续得罪帝氏夫妻。 “先前担心你害怕,一直没跟你说,那个帝氏夫妻,很可能是镇北王的人。” “想想镇北王的名声,他大义灭亲,帮新帝扫平帝氏障碍,还敢正面和老太后,太上皇起冲突,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赵莲娣这一次,是当真吓了一跳:“镇北王,是上城那个吗?” “北荣还有几个镇北王?”林沛明点头,道:“好好听我的话,去给他们道个歉,态度诚恳点,求他们放过咱们家。” 赵莲娣心中既是怀疑,又带着后怕:“有镇北王撑腰,难怪他们区区商人,竟还有恃无恐。” “不过,他们是商人,最多就是镇北王手下的人,镇北王还为了他们来白云镇吗?” 林沛明听出她的怀疑,警告道:“不管他们是谁,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别再想别的主意。” 赵莲娣还是满腹疑问,但看林沛明那副虚弱样子,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好,我知道,都听你的。” 晚上,林昭终于回来了。 他犯了错,不敢去林沛明屋里,特意找了赵莲娣:“娘,事情都办妥了。” “答应了?”赵莲娣顿了顿,把林沛明的话转速给林昭,犹豫道:“要不,暂时算了吧。” “看你爹那意思,帝家的夫妻咱们得罪不起,真要有个好歹,只怕连你爹的仕途都要被牵连。” 林昭想到自己背的罪名,眼底满是狠厉:“娘,爹病糊涂了,您也糊涂了吗?” “不管那帝家夫妻的来路,咱们家现在是骑虎难下,我和明珠的罪行,查清楚后都要砍头的。” “那帝家夫妻能帮我们什么,道歉有用吗,没用的!” 赵莲娣两头为难。 一头是夫君,为了这件事气的疾病缠身,吐了几次血,要再忤逆他的意思,保不齐要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一边是子女,犯的都是死罪,求谁也没用。 “娘。”林昭继续道:“您得想想,咱们现在没回头路,那帝家两个就算和镇北王有关,镇北王也不会为了他们来这儿。” “倒是我们,这几日爹称病没去衙门,没人主理此事,等爹去衙门了,那得上演一出父审子的惨剧。” “不能再犹豫了,我们逼爹一把,等爹走投无路,自然和我们站一条线!” 第576章 拜观 经过林昭一番分析,赵莲娣更是为难。 林昭的话有道理,可架不住林沛明有自己的坚持。 想到林沛明的身子经不住折腾了,赵莲娣犹豫了一番,提议道:“要不,我先去帝家试试。” “恐怕帝家针对我们,就是逼我们去道歉,求他们原谅,事情也就平息了。” “娘,你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呢?”林昭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哪里是逼我们道歉,是要我们死啊!” “你去帝家,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赵莲娣心中动摇之际,林曦找上来,说林沛明又一次昏倒了。 这下,她彻底不敢忤逆林沛明了:“昭儿,这件事先按照你父亲的意思来,他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罢了罢了!”林昭恼羞成怒,道:“我自己去布置就是,娘你就等着去帝家被人羞辱吧!” …… 第二日一早,云晚意吃过早膳,按照和向春荣的约定,去铺子门口见面。 她给向春荣重新带了一盒匀面祛斑的膏子。 “哎呀,我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向春荣很是喜欢,笑着将自己做的供品递给云晚意,道。 “我没什么好送你的,想着你刚来白云镇,肯定不会准备这些,所以帮你一并做了。” “多谢。”云晚意把东西交给寒露,道:“现在人不算多,我们先启程吧。” 马车只能走到半山腰,在往上,就得步行。 常景棣不好和向春荣同一辆马车,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向春荣照顾云晚意,步子放的很慢,边走边介绍道:“这北山观据说有很多年了。” “观主常年闭关,一签难求,据说观里还出了几个神仙呢!” 云晚意一顿:“什么,神仙?” “是啊,得道成仙,你没听说过吗?”向春荣看了云晚意几眼,又道:“也是,你还年轻,你家夫君又宠的紧,许是不懂这些。” “道观中的人都会修道,等一定的道行了,就会飞升成仙。” 寒露听着十分好奇,忍不住插话道:“仙啊神啊精怪什么的,不都是怪力乱神,有人亲眼见过吗?” “这倒没有,传言最近得道成仙的人,也在百年前。”向春荣说着,神神秘秘的朝寒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同时,煞有介事的四周查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才压着嗓子道:“姑娘,这北山和南山是出了名的准。” “你置身其中可不好乱说话,要是惹得仙家和山神发怒,是要遭报应的!” 寒露只觉听上去匪夷所思:“这,还能听到?” “那是当然!”向春荣拉着云晚意主仆坐在一旁的松树下,低声道:“就在十几年前,真的发生过。” “那次是学堂组织孩子们上山的,童言无忌,孩子们说笑间没个正行,贬低神仙。” “下山后,那十几个孩子无一幸免,全部离奇暴毙,我家隔壁的孩子就是那次没了,我没去看,只听说死状很惨!” “真的假的,不是神仙吗?”寒露越发觉得不对劲,嘀咕道:“神仙仁慈大爱,还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好在声音很低,向春荣没听到。 云晚意给了寒露一个眼神,接过话道:“向姐姐说的是,有敬畏之心总没错。” “还请向姐姐继续介绍,我们初来,以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这里啊,对怀孕的女子格外好,你不用怕。”向春荣从回忆中抽离,继续道:“你有福气,一定能安然生个大胖小子。” “至于其他避讳也没有,谨言慎行总没错。” 云晚意和向春荣二人说着,不知不觉间,抵达道观。 道观牌匾看上去很陈旧,有些年头了。 门口按照顺序排着不少人,全都拿着供品之类的东西,云晚意和向春荣几人顺着队伍而站。 人虽然多,声音却很小,似乎都默认了不能大声说话,免得触怒神仙。 人群末尾,是赵莲娣母子。 他们母子来的晚了些,排在云晚意身后不远处。 赵莲娣一眼就认出云晚意了,咦了一声:“那不是帝夫人吗?” 云晚意实在好看,纵使打扮低调衣着朴素,站在人群里依旧鹤立鸡群,如星辰耀眼。 林昭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眼睛瞬间明亮,旋即惋惜道:“这帝夫人也太好看了。” 第577章 奇怪的道观和奇怪的道长 也不怪云晚意感觉异常。 原因无他,这道观中供人参拜的神像,看上去很邪门! 来路不明神像,不能轻易参拜。 拜了,意味着臣服于人,若真是邪像,就麻烦了! 云晚意当即将香烛交给寒露,面色难看:“不行,我肚子忽然不舒服。” “向姐姐,我得出去透口气,你先拜。” “啊,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向春荣知道她怀着孩子,生怕出什么问题,紧张道:“刚才还好好的,莫不是爬山累到了?” “或许吧。”云晚意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马上轮到向姐姐了,我不碍事。” 向春荣一看,也的确快轮到她了。 错过初一,还得等十五。 向春荣犹豫了一瞬,小声道:“那好,我先去拜,你去外头缓缓,透口气,或许会好很多。” 云晚意嗯了一声,带着立秋和寒露出去。 立秋和寒露两人都知道,她刚才忽然要出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等离开正殿,立秋赶紧问道:“夫人,您是不是有所发现?” “道观中供人参拜的神像不对头。”云晚意朝周围看了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往后山去一点吧,顺便查看周围有什么不妥。” 主仆几人离开,都没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 后山全是道观的地方。 所有院子走完,想要去往后山,有个小道童拦住她们:“这边不能继续往上了。” “为何?”寒露看了那道童几眼,道:“我们夫人初来乍到,觉得你们道观后山景色怡人,想去瞧瞧。” “是生人,难怪。”小道童解释道:“我们北山观只有前面的屋舍供人观赏,后山不行。” “这又是为何?”立秋接过话,道:“我看别的道观后山,都是随意参观的。” “我们北山观不同寻常道观。”小道童解释道:“您几位来之前,想必也听说过咱们道观的名声。” “大几百年过去,道观中的祖师师祖们,没能羽化登仙的全葬在后山,排位供奉也在。” “一来是担心吓到旁人,二则是因为不便示人,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云晚意笑了笑,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准备四下转转而已。” 小道童看她们好说话,越发开心:“夫人,咱们这儿除了主殿,偏殿内也供着不少神像。” “您可以去那边瞧瞧,还有后院的莲花池,也算是咱们道观内的风景了。” 主仆几人从后门往小道童说的偏殿而去。 同时,寒露的疑惑已经到达了顶点:“哪有这个规矩,把人全部葬在后山?” “又说道观有大几百年了,那后山得埋多少人?” “的确蹊跷。”立秋环顾四周,道:“夫人,你们难道没发现,从主殿出来到这儿,只遇到了小道童一个道士?” “对啊!”寒露后知后觉,一拍脑袋,道:“我就说哪儿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北山观看上去很大,怎么可能就小道童一个道士?” 云晚意沉着脸,没有应声。 这处被人供着的神观,处处透着古怪。 偏殿如小道童所说,供着不少神像,和主殿的一样,云晚意一个也不认识! 比起主殿,偏殿完全没人。 云晚意看了一圈,正打算走,迎面碰上从侧门进来的道士。 道士精神矍铄,白须白发,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样子。 云晚意不想和北山观的人打招呼,准备避开。 哪知道那道士直冲云晚意而来:“这位居士,可算是等到你了!” “等我?”云晚意朝周围看了眼,确定道士在跟自己说话,越发狐疑:“道长可是认错人了?” “非也,贫道从不会认错人。”道长打量着云晚意,啧啧道:“果然一样,一样啊!” 寒露和立秋一左一右护着云晚意。 在没弄清楚状况前,两人还是保持着礼貌规矩,提醒道:“道长,我们夫人从未来过道观。” “从未来过不要紧。”道人捋了把白胡子,道:“以后便是结缘了,夫人方便吗,我有些东西,要交给夫人。” 寒露警惕道:“道长,我们夫人不方便。” “是吗?”道长一甩浮尘,双眸紧盯着寒露:“你确定你夫人没空?” 他声音如常,神色如常。 但对视的那一瞬间,寒露控制不得自己,脱口而出的便是:“有空。” 立秋一惊,下意识道:“寒露,夫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 寒露脸色涨红,想要解释,舌头却不像是自己的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立秋没注意到她,朝那道士道:“道长,我们夫人的确不方便……” 话没说完,她和寒露一样,控制不住道:“但拿东西的空,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你们先出去等着。”道长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带着清浅的笑意。 立秋和寒露很想留下,身子和舌头一样,完全控制不得! 两人想看云晚意,给她使眼色都不行! 云晚意已经看出了不对劲。 一个眼神,能控制他人的言语行为,绝对不是普通人。 对上这种人,云晚意的毒估计都起不了作用! 她心中衡量过后,对上道士的双眸,沉声道:“道长这么高深的道行,用在我的人身上,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特殊事情,还请夫人谅解。”道长顺着云晚意的话说,丝毫没惭愧或是其他情绪:“频道道号无尘。” “请夫人随我来。”走了几步,无尘道长见她神色紧绷,安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恶意还是善意,不是说说而已。 云晚意没有搭话。 眼瞧着走到偏殿尽头,她环顾一周,立刻意识到这间偏殿还有密室。 同时,她也觉得奇怪,到目前为止居然没看到常景棣了! 常景棣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直到排队进主殿上香,两人才走散。 她在主殿意识到不对劲出来,光在留意着道观的异常,也没注意到常景棣。 云晚意眸光沉沉,落在前面的无尘道长身上。 看来,常景棣应该是被无尘道长他们给引走了! 连这偏殿空无一人,多半也是在因为事先打点过! 云晚意正在想着,前面的无尘道长已经驻足在最末尾的神像旁。 也不知道他按了哪里的机关,一道暗门悄无声息的出现。 无尘道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长,我今日是随夫君前来,看不到我,他会着急的。”云晚意驻足试探:“还是等我跟夫君说一声吧。” “夫人还是不放心。”无尘道长声音幽幽:“常居士现在正忙,放心,道观的人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了。” “等居士你拿完东西,频道自会安全送你离开此地。” 云晚意站在原地没动:“若是我不愿意跟着你进去呢?” “你会愿意的。”无尘道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身世?”云晚意无所谓的一笑:“从三峰村到上城,一波三折,身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道长这个诱饵,诱不到我。” “那,说起你的前身呢?”无尘道长目光更深,煞有介事道:“历经一切,惨死重生,两命之身,偏你拥有。”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为何你有此机遇?” 云晚意猛然一怔。 她的确是两命之身,前世看遍了世间险恶,死在算计中。 能得以重来报仇,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当是老天垂怜,看不下去她历经凄惨,给她重来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她重生的事只告诉过常景棣,身边亲近的婢子,包括师父算卜子都不知道! 常景棣不可能把这种怪异荒诞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那,这无尘道士又是从何得知? 云晚意依旧站在原地,心中的疑惑接二连三。 无尘道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不慌不忙的提醒道:“贫道能知道,自然有知道的道理。” “我交给你的东西,不光能告诉你答案,也能让你知道你的身世。” 云晚意从思绪中抽离,沉眼瞧着无尘道长:“我又如何得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用不着骗你。”无尘道长笑了笑:“你应该看到我是怎么对你婢子的。” “一个眼神就能叫人听话,要是真对你图谋不轨,没必要浪费口舌。” 云晚意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事到如今,她想走也不可能了。 不如直接随这无尘道长去,看他神神叨叨,到底要给她什么东西! 云晚意打定主意,笑道:“好啊,希望道长不会让我失望。” 无尘道长慈眉善目,笑意温和,掌灯往密室中走。 走了几步,云晚意才发现这并非什么简单的密室。 第579章 她的为难 怎么走出去的,云晚意恍恍惚惚,并未在意。 脑中一直盘旋着无心道长的最后一句话。 “你自己不愿意再有轮回,所有人要随你一起,包括常景棣,也就是帝谌。” 云晚意的手,一直捏着那根玉簪。 她也终于弄清楚那怪异妖冶的花了,名叫黑暗之影,是姮姬最喜欢的花,也是玉姮宗独有的花。 出了暗室,云晚意脑子逐渐清醒。 按照无心道长的话,常景棣会逐渐想起从前。 现在不是糊涂的时候,要早些拿主意,做出取舍。 立秋和寒露等了许久,既不见云晚意,也找不到常景棣,担心出事,慌张的叫了不少侍卫上山。 正和北山观观主商议,要封山寻人之际,云晚意可算是出现了。 “夫人,您去哪儿了?!”寒露焦急的迎上前,上下打量着她:“您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收好簪子,道:“看到老爷了吗?” “就是没有呢!”寒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急切:“您不见许久,奴婢二人担心出事,紧着去找爷。” “没想到爷也不见了,大寒谷雨更是不知所踪!” “许是有事处理,先离开了。”云晚意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勉强笑道:“向姐姐那边应该早就结束。” “去寻她吧,该回去了。” 立秋和寒露心存怀疑,可看到云晚意的确没事,也只能道:“好,奴婢去叫向老板。” 和立秋一起离开的,还有偏殿院墙树下的林昭。 林昭悄悄跟着云晚意,准备借机下手,可亲眼见到云晚意跟着一个道士去偏殿,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等的几乎睡着,才看到她一脸菜色的出来。 偏殿内,发生了什么? 要是他没看错,带云晚意进去的道长,好像是无心道长。 无心道长是这个道观的大长老,他为何会单独见云晚意? 林昭一肚子疑惑,等反应过来,云晚意早就和婢子离开了。 下山的路上,云晚意也是心神不宁。 向春荣看出不对,小心翼翼道:“帝夫人,你肚子还是没好点吗?” “好点了。”云晚意回过神,道:“打扰你的兴致,实在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向春荣大.大咧咧,道:“我当年怀孕时,比你这矫情多了。” “就是你今儿没能上香祈福,实在是惋惜,等十五我再陪你上山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想到无心道长的话,试探道:“南山寺和北山观一样香火旺盛吗?” “那是当然。”向春荣带着自豪,道:“十里八乡,附近的镇子乃至孤叶城的人,都会来拜呢。” “不过今日的北山观有些奇怪,没之前的人多,偏殿还不让进去了,不知道南山寺如何,对了,那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云晚意笑了笑,道:“没来过这儿,走着走着错了路。” “那你可要注意,北山观的后山是禁地,不让进去的。”向春荣撩开车帘,朝外看了眼:“这个天气,说热就热。” “瞧这太阳,怕是又有几日晒了。” “是啊。”云晚意心事重重,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向春荣看出她兴致不高,以为她还是身子不适,索性也闭嘴了。 送向春荣去了铺子,寒露迎上前:“夫人,爷有消息了,人还在北山观等您。” “他不知道我已经走了?”云晚意诧异道。 “现在知道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听大寒那意思,爷心情不太好。” 估计,也知道了无心道长说的曾经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掩住情绪道:“因为林家的事情吧,临下山时,我好像看到赵莲娣了。” “多半是。”立秋接过话,道:“我们先回去等着。” 云晚意和常景棣是前后脚。 她刚到,还没收拾好,常景棣已经归来。 看到她,目光定定,红着眼眶。 云晚意以为他也知道了,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常景棣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捞进怀中,声音里带着哽咽:“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嗯?”云晚意觉得不对,埋在他怀中,闷声道:“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林家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常景棣埋在云晚意颈间,低声道。 “昨日就发现林昭不对劲,今日他和赵莲娣一起上山,只怕是想对你不利。” “你和他同时不见,又看着他的人带着个和你相似的女子,以为他对你下手,一路追着他的人下山……” 云晚意一顿:“就是这些?” “这还不够?”常景棣低头,和她四目相对,担忧道:“你怀孕后,连防身的毒药都少带。” “要真和那些个人对上,指不定要出什么问题,吓死我了!” 确定没有别的,云晚意心稍微放下了些。 听向春荣的意思,偏殿谁也不让进。 以无心道长的本事,就算常景棣找过去,也不会发现异常。 云晚意没打算现在告诉他那些事,笑了笑道:“你多虑了,我全程没碰到林昭,只远远看到赵莲娣一眼。” “那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常景棣疑惑道:“也没看到立秋和寒露。” 云晚意带着警告,看了身后两个婢子一眼,道:“无意间闯到偏殿,迷路了,那边今日没人。” 其实不需要她警告。 下山后,寒露和立秋,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 “原来是这样。”常景棣叹了一声,摸着她的脑袋,道:“以后可要小心些,林昭是条疯狗。” 正说着话,谷雨在门外通报,道:“爷,夫人,林家来人了。” “不见。”常景棣正是心烦,想也不想,道:“林沛明接二连三来道歉有什么用,他的家人全躲在身后。”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跟我玩这一招是吧?” “不是,这一次是他夫人。”谷雨应道:“带了不少礼物,看那样子,应该是来道歉的。” 常景棣蹙了蹙眉,低头看向云晚意:“你见还是不见?” “见一见吧,你不是说林昭在背后图谋吗?”云晚意一笑:“看这赵莲娣,是当真道歉,还是另有所图。” 赵莲娣进门开始,目光就没停过,四下打量着。 这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五进的宅院,镇子上有很多呢! 宅内的布置,清雅有余富贵不足,说个不好听的,还没他们县丞府豪华,一点也看不出是大富大贵之家。 赵婆子说的他们家有数不尽的宝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那短命表姐,为了这么个地儿,搭上自己一条命,还有儿子的前程,真是不上算。 赵莲娣正在想着,身后响起云晚意的声音:“林夫人这一次来,又想做什么?” “帝夫人,帝老爷。”赵莲娣收起眼神,讪笑着道:“我今日是来专门给你们赔罪的,从前都是我不好。” “我这人吧性子冲动,容易被人挑唆,也是我糊涂,一听侄儿说表姐被你们害死,不知道缘由就去兴师问罪。” “后来我家老爷才告诉我,我表姐是被德柱所杀,和你们无关。” 赵莲娣端足了道歉的诚意,把带来的礼品奉上:“希望你们二人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原谅我不懂事。” 云晚意一笑:“你这道歉,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赵莲娣赶紧表示:“若我不想来,谁也奈何不得我,我来,便是诚意。” 常景棣一听这话,立刻冷笑道:“你还挺硬气,恰好,我和你一样,不是谁求原谅就能谅解的。” “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吧,帝家不欢迎你!” 第580章 她的自责 赵莲娣的笑意僵在脸上。 想发火又不得不按耐住火气,好言好语劝道:“帝老爷,我不会说话,但句句肺腑。” “你别生气啊,对了帝夫人,你刚怀孕不久,我给你准备了些白云镇的补品……” 云晚意淡淡的扫了眼她带来的东西,轻声道:“不必了,我家老爷准备了很多东西,足够了。” “再说,我得给孩子积德,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吗?” “你,你……”赵莲娣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她去铺子找茬,对帝夫人的诅咒之词。 她眼神躲闪,道:“那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无心之失,不是真的想要诅咒你。”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听闻林家出事了。”云晚意微微一笑:“你三个孩子都官司缠身,我再行诅咒,你会如何?” “你人美心善,定然不会。”赵莲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含糊的恭维,贬低自己道:“和我这种人计较,掉价对不对?” 她虽然自私,但却是为子女着想的慈母。 赵莲娣就是因为林家,因为几个孩子,才会忍气吞声,伏低做小来帝家道歉。 “如何不会?”云晚意却没放过她的意思:“前几日我们府上的下人,竟然在我吃的补品中,加入了活血化瘀的东西。” “你猜猜,他们为何这么做?” “这……”赵莲娣揣着明白装糊涂:“许是那些个人不懂药理,或者是一时间没搞清楚!” “不是,这种人稍微审问,就吐了真言。”云晚意缓步走近赵莲娣。 常景棣横了一步,挡在云晚意跟前护着她。 云晚意绕过赵莲娣,幽幽道:“那几个人口口声声是被人指使的,林夫人,你说我初来白云镇,谁会针对我?” 这件事审问出来后,云晚意并未和赵莲娣对峙。 这种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找上门赵莲娣照样不会承认。 她只是和常景棣合谋,揪出林家几个孩子的罪行,一一昭告天下。 这不,赵莲娣自己找上门,为了此事! 赵莲娣眼神躲闪:“帝夫人,这些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请回吧。”云晚意不慌不忙,道:“来人,送客!” “哎哎哎!”赵莲娣一见这个架势,赶紧开口。 但开了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难道要承认,是她指使别人,谋害帝夫人的孩子和帝夫人吧? “看来林夫人还是没想好。”云晚意冷眼对着立秋,提高声音:“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吗?” 立秋从云晚意的表情能看出,她是在做戏,并非真的发火,却也配合着道:“县丞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夫人为了被下毒谋害的事,怒了好些时间,这几日心情才有所好转,您这一来,夫人心情肯定又不好了。” “您是来道歉的,可不好弄巧成拙,叫咱们夫人越来越憎恶您!” “是啊!”寒露配合着,阴阳怪气道:“县丞夫人,咱们爷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爷一怒啊,很多人都要遭殃了。” “县丞家最近不就闹得慌,您自个儿心里没点数?” 两个丫鬟都是伶牙俐齿,换做之前,别说丫鬟了,寻常人家的夫人跟赵莲娣说话,都得顾着她的脸色。 堂堂县丞府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赵莲娣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忍气吞声,也不想在受这个气了! 昭儿说得对,帝家就是不识好歹,没眼力见! 她不该来的,白白受这一遭屈辱! 赵莲娣深吸一口气,手在礼盒上敲了敲:“歉也道了,还跟你说了多番好话,这台阶,你没打算下了?” “台阶?”云晚意眼眸骤冷:“你自己留着吧,我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给!” “好,好样的!”赵莲娣蓦然起身,恼羞成怒,道:“脸给过了,你们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581章 再去北山观 有常景棣哄着,云晚意心情逐渐好转。 只是这一晚,又开始了恶梦。 并非重生前的事情了,这一回,是玉姮宗发生过的事。 她在梦中,彻底成为姮晚。 骄傲的姮晚,能力出众的姮晚,睥睨鲜活的姮晚,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姮晚。 梦的最后,她的血飞舞漫天,眼前的黑色影子化为浓雾,涌进了她的身体。 “不要!”云晚意惊叫一声,从榻上坐起来,惊魂不定。 “怎么了?”常景棣随着她的动作赶紧起身,抱住她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云晚意嗓子干哑,似乎要冒烟了:“做了个恐怖的梦。” 以前云晚意也做噩梦,都是关于前世的。 常景棣只当今儿也是一样,给她倒了热水过来:“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不用害怕。” “嗯。”云晚意点点头,接过茶杯猛然喝了几大口。 她不是不想告诉常景棣那些事。 她只是想晚一点,和常景棣平淡的日子才刚开始,她私心不想这么快结束。 两人相处这么多日子,常景棣对云晚意也算了解。 等云晚意喝完水后,他将茶杯放到一边,又给云晚意披上衣裳,才问道:“晚晚,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北山观回来你就很不对劲,心事重重又忐忑不安,我太了解你了,瞒不过我的。” 云晚意身子微顿,垂下眼眸,道:“没什么,可能是梦到从前了吧。” “不对,从前种种,人死债消,仇恨已了。”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晚晚,我不想逼你,可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我们成婚了,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云晚意喉头发紧,眼眶酸涩的厉害。 眼前的人,不仅是她的相公,不仅是常景棣,还是心甘情愿陪她入轮回的少宗主。 她忍住哭意,小声道:“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不是我,甚至,你也不是你自己,要怎么办?” “这又是什么傻话?”常景棣听的一头雾水,猜测道:“是不是因为连珏死前的故弄玄虚?” “你别在意她的胡言乱语,她就是想在死前,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而已,话未必是真!” 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别的原因。” “因为梦境?”常景棣将她抱紧了,道:“梦都是假的,你现在有孕,心思敏感容易多疑。” “等这几日把林家的事情了却,我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好吗?” 云晚意忍住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点头道:“好。” “嗯,天色刚亮,你睡得不踏实,还眯一会。”常景棣温柔的哄着她,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云晚意靠在他心口,闭着眼,却再也睡不着了。 梦中的一切,太过熟悉。 姮晚的一颦一笑,全都和真的一样,云晚意甚至能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她不想记得任何事。 只想靠在常景棣怀中,自欺欺人的过下去! 常景棣也没睡着。 他抱着云晚意,只觉得她很不对劲,看来北山观中,的确发生了什么。 等了好久,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均匀,再度进入梦中。 他轻手轻脚起身,召来立秋和寒露,询问北山观的事。 寒露和立秋,已经忘了偏殿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云晚意说北山观的像都很邪门。 常景棣稍微想了想,觉得会不会是因为神像邪门,才导致云晚意的异常? 要搞清楚这一切,还得去北山观一趟。 他匆匆洗漱,叫寒露二人照顾云晚意,独身一人赶去北山观。 不是初一十五,北山观没开门。 但,这难不倒他,轻轻一跃便落尽了观内。 时间尚早,观内一个人都看不到,他顺着墙准备去主殿。 尚未到主殿,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人白须白发,慈眉善目:“居士,今日并非本观开放日,不知道你是不是走错了?” 常景棣没见过,不知道这位道长,便是无心道长! “道长。”常景棣行了个道家礼,道:“我并非走错,只是想来看看。” “看?”无心道长噙着笑意,道:“本观没什么好看的,还请居士早些离开。” 第603章 最终报应 林昭脸上和眼底,全是惊诧和难以相信! 当初,这些东西早就被他烧毁了,怎么会出现在赵德柱手中? 也就是一瞬,林昭恍然明白了。 他当时不想经手,把这些东西交给赵德柱去焚烧,定是那时候赵德柱不听吩咐,偷偷收起来了。 赵德柱也在同时开口:“怎么不可能,哼,说来也巧,我对你和姨母信任无比。” “但那日,你要我烧毁所有记录,我心中总不踏实,所以悄悄藏了几本,没先到当真会派上用场。” “老天都在帮我,你果真是奸诈无情之人,还好老天有眼,让这一切浮出水面!” 林昭脸色铁青,瞬间又转为惨白。 他无措的看向赵莲娣,乞求赵莲娣说点什么。 赵莲娣看到儿子这般,心下惶恐,却还是怒道:“赵德柱,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提前谋划的退路。” “你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所以提前准备好所谓证据,让我的昭儿给你背锅。” “呸!”赵德柱啐了一口,狠狠盯着赵莲娣,道:“姨母,你说这些话,不怕遭雷劈吗?” “你明知道这些是你儿子所为,不然你以为,凭姨夫那点微薄的俸禄,能支撑得起你们家的奢靡?” “不说你穿金戴银,就林明珠那个挥霍的法子,县丞府遭得住?” 赵莲娣看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赶紧撇清:“我家的收入,都来自我的布庄!” “哈哈哈哈,笑话,你那个布庄表面是布庄,暗里做的地下赌庄。”赵德柱毫不犹豫的拆穿,道。 提及那个布庄,赵德柱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阴恻恻一笑,带着只有他和赵莲娣才听得懂的威胁:“我的姨母,你还要我把剩下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不,不要!”赵莲娣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呵斥道:“别说了,够了!” 赵德柱满意的一笑。 也多亏了赵莲娣没有合适的人,那些个东西,全部经了他赵德柱的手。 也给他机会,让他知道了一个龌龊的真相! 堂内堂外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幕的好戏。 郑旭升适时打断,道:“不知道你们的哑谜是什么,赵德柱,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赵德柱双手一摊,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反正林家一家都不是好人。” 第604章 吃醋了 常景棣回头看了眼,的确看到郑如霜和郑旭升两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郑如霜的命,全靠夫人才保住。”常景棣了然,道:“她只怕想离开前,跟夫人辞别。” 谷雨动了动嘴唇,却不敢做声。 常景棣眉头蹙成一团,冷声道:“有什么说什么,别这幅样子。” 谷雨凑近了几分,凝神道:“爷,只怕要快些回去通知夫人才好,免得撞上。” 常景棣嗯了一声:“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快些回去。” 后头父女二人,似乎发生了某些争执。 郑如霜眼眶通红,走路一瘸一拐,却还是挣脱郑旭升的手,在拼命往前。 郑旭升面上似怒似恼,不停说着什么。 “霜儿!”眼见郑如霜还在倔驴似的往前,郑旭升提高声音,恼道:“你到底还要别扭到何时?” “我跟你娘并非你想的那样!” “娘,哪个娘?”郑如霜听到这话,终于停下脚步,眼眶更红了。 眼泪氲在眼中,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她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盯着郑旭升,带着恨意道:“我娘早就死了,你忘了吗?” “连带那个没出事的弟弟,一起死了!” 郑旭升心头的怒意压都压不住。 可看到郑如霜伤心欲绝的模样,又不得不安抚道:“霜儿,你误会了。” “我和你……我和韩氏并非你想的那样,你生母在时,我和韩氏规规矩矩,绝无越界。” “你生母过世后,我和她才成婚,何谈为了她,气死你生母一说,你别被旁人迷了眼。” “旁人,我外婆是旁人吗?”郑如霜咬着牙,质问道:“这些年,也就外婆是真心对我好。” “你和那个女人,还有她生的孩子,才是真的一家人,对,我和外婆都是旁人!” “唉!”郑旭升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外婆本身对我就有误会,觉得当年,是我拐走你娘。” “她爱女心切,自然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不怀好意。” “可我能像你保证,当年你娘自己想要个孩子,不惜高龄有孕,还寻了不少进补的东西。” “若非她乱吃补药,估计也没后来的事……” 郑如霜不耐烦的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你别跟着我,当年娘和你情投意合,尚且没有好下场。” “更何谈我跟你说得那人没见过面,成婚也是步你们的后尘!” “胡闹!”郑旭升咬着牙,呵道:“我还能害你不成,那可是总督次子!” “你嫁过去光是近身丫头就有四个,更别说其他仆妇随从,吃香喝辣,难道不比在这舒服?” 郑如霜彻底没了眼泪,冷眼盯着郑旭升,道:“吃香喝辣?总督次子?” “只怕,你是为了你的仕途,还有家里那个女人的娘家吧?” “死了这条心,要我嫁,除非你抬着我的尸体回去!” “可,可我们事先说好了。”郑旭升压着怒意,抓住郑如霜的手腕,道:“我来白云镇帮你,你听我的话。” “你总不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先陪你去看看你的恩人,再行考虑?” 郑如霜沉着脸,冷哼道:“你别跟着我,那是我的恩人。” 郑旭升赶紧道:“既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随你。”郑如霜腿疼的厉害,不想继续和他掰扯:“放开我,我自己走!” 郑旭升却是朝后叫道:“春玲,还不将小姐抱上马车?” 春玲力气大,郑如霜挣脱不开,腿也确实不舒服,索性上了马车。 父女二人都没注意到,前面两个人和他们差不多的方向,先一步抵达帝宅。 云晚意正在和江毕讨论方子。 看到常景棣急匆匆归来,云晚意略微诧异:“怎么走的这么急?” “郑如霜和她爹来了。”常景棣不好解释,眼睛看向江毕:“这是?” “药铺新请的大夫,名唤江毕,也是我的盟友。”云晚意眨眨眼,道:“此番计谋,还得靠他收尾。” 常景棣眯着眼,正打量着江毕。 第606章 再次吃醋 郑旭升焦急的等在一旁,耳边时不时传来郑如霜的哀嚎。 他着急,却完全没别的办法。 好不容易等几个大夫看完,郑旭升抢在几人前面,开口问道:“如何,我女儿如何了?”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摇头的动作一致。 “什么情况?”郑旭升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不是说,保住性命了吗?” “性命是保住了。”其中一个大夫站出来,为难道:“可蛇毒还在,这种毒蛇十分厉害。” “能保命已属不易,郑小姐的腿伤了多日,毒在血肉中也便残留多日。” “唉,我们几人实在是没办法啊,郑小姐往后怕是会不良于行,左腿在也无法和正常人和一样走路了。” 郑旭升整个人晃了晃。 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可能的,不会的,如霜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成为瘸子?” “唉,老爷您保重身子。”说话的那个大夫安慰道:“我们几人商议,重新开了方子。” “用上半个月,伤口愈合完全没问题。”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医术浅薄。”郑旭升完全听不进几个大夫的话,略显疯癫,朝身后的随侍道:“去找,出去找。” “把白云镇所有大夫都叫来,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大夫,治疗不得如霜的腿!” 几个大夫不认识郑旭升的身份,当着面被他说医术不行,心情都不好。 自然,也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接了诊金甩手离开。 只有江毕留了下来。 “江大夫,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常景棣注意到他,不悦问道。 江毕挑眉,不咸不淡道:“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重新斟酌了关于帝夫人的方子。” “等会还得跟帝夫人交流,暂且留下吧,免得和现在一样,刚到家就被请来,来回折腾。” “哼,连郑小姐的蛇毒都治不好。”常景棣看着他都来气,话也难听了起来:“还能弄什么关乎我家夫人的方子?” “那可不同。”江毕已经猜到了郑如霜的情况,定是云晚意有意为之,故意道。 “帝老爷不懂医术,说了也是无用,对于江某的话,帝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帝夫人。” “帝夫人冰雪聪明,医术上的造诣令人钦佩,她肯定能懂我的话。” 隔着屏风,夹杂着郑如霜的哀嚎,两人的对话依旧落在云晚意耳中。 云晚意只觉得头疼。 以往,她也不是没接触过别的男人,比如洪钟。 同样是为医术的事,常景棣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揪着江毕不放了。 这江毕更是离谱,话里话外听着正常,可就是能挑起常景棣的火气! 郑旭升和郑如霜还在这,总不能让他们真的闹起来。 云晚意不得不清清嗓子,做出虚弱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老爷,你且进来。” 常景棣看了江毕一眼:“江大夫还是早些回去,我家夫人不用你操心了。” “帝老爷还是先听夫人怎么说。”江毕慢条斯理的摇着折扇,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常景棣眸若寒霜,绕过屏风走到云晚意跟前,压低声音道:“晚晚,你可听到他多嚣张了。” “还不把他赶走,在这碍眼的很!” 云晚意哭笑不得:“你跟他置什么气,从前的风度去哪儿了?” “我就是不喜欢他!”常景棣十分委屈,凑到云晚意耳边道:“也不喜欢他离你太近。” “不是才跟你说了?”云晚意很是无奈:“就是我们的摇钱树,你跟一棵树计较,端的失了你镇北王的气度。” “离开上城,我早就不是镇北王了。”常景棣更显委屈:“这个小白脸,准是看到你是他东家。” “又生的貌美动人,性子好,医术好,还有银子,所以献殷勤的很,别有目的!” 语气中,还带着和他完全相悖的娇嗔。 和从前风度凛凛的镇北王,完全判若两人。 云晚意也没想到,常景棣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 “好了。”云晚意只能哄着常景棣,道:“我绝对跟他保持距离,好吗?” “再说他要留下,你让他留下便是,咱们帝府大着呢,未必容不下他。” 第607章 某人又又吃醋了 郑如霜是第一次见江毕,并不知道他是谁。 陡然听到他拆穿她们,心头大骇,无主的朝云晚意所在的方向看去。 云晚意则是淡定许多——江毕的医术,比她想的还要好。 今日来的大夫足有二十人,在她刻意制造的伤口下,都说郑如霜的腿必定落下残疾。 唯独江毕不同,说郑如霜的腿未必不可医治! 绕过屏风,云晚意带着欣赏,笑道:“江大夫好医术,看来如霜的腿,的确有救了。”” “你的医术在我之上。”江毕并没因为得到夸奖,而觉得高兴。 反而有几分被当做猴耍的感觉。 他的折扇,敲在掌心:“帝夫人,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云晚意不慌不忙,坐在郑如霜身侧,道:“就是这一出戏,你不是看完整场了吗?” 江毕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反应,立刻眯起眼:“你们的计划,是让郑小姐留在帝府。” “把郑大人给打发走,还要叫郑小姐腿医治无望,即将变成瘸子的消息传出去?” 连郑旭升,也是最后一个大夫离开前,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倒是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云晚意和郑如霜的计谋。 今日上门给郑如霜看诊的大夫太多了,一次次听到失望的消息,他一次次的发火。 连带着,把那些个大夫骂的狗血喷头,他们心中肯定不忿,肯定憋着一口气。 二十几个人,转念就会把郑如霜腿瘸的消息传出去! 正因为这个消息兜不住了,郑旭升担心总督大人和总督次子,会先一步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所以郑旭升连多余的交代,都来不及给郑如霜和帝夫人说,紧着带人离开。 他要负荆请罪,主动告诉总督府去。 主动承认,和从别人口里听到,虽说损了这一次的因缘,好歹不至于得罪总督大人! 此时,郑如霜听到江毕分析出整件事了,更觉得慌乱:“江大夫,你,你可别胡说。” “那些大夫的诊断,我和帝夫人岂能猜到,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郑小姐。”江毕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挑眉道:“我不在乎你们的计划,尽管放心。” “我也不会干扰你们任何计划,不过,你这种蛇伤非死即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恢复成这般的。” “不知道帝夫人放不放心,把蒋小姐的伤势交给我?” 他目光直直的落在云晚意身上。 常景棣上前一步,站在云晚意跟前,隔开江毕的视线,先一步道:“不行。” “人家郑小姐是未出阁的千金,你一个大男人给人家治腿疾,算什么回事?” “嘶。”江毕逐渐合起扇子,话里带着几分讥讽:“堂堂帝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可是大夫,大夫跟前无男女,这世间本就是男子行医居多,按照帝老爷的意思。” “那些个女患者,若是伤在衣裳覆盖的位置,岂非只能等死?” 常景棣头一次遇到,敢和他这么叫板的人。 偏偏这人还油盐不进。 你说一句,他能给你整十句。 常景棣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 云晚意见到这个场景,头疼不已,站出来打着圆场,道:“都别争执了。” “这件事呢,如霜自己做决定,可好?” “对。”常景棣接过话茬,道:“郑小姐自己做决定,用不着你。” 他觉得,郑如霜肯定会选择云晚意的! 可郑如霜尚未说话,江毕就不慌不忙,接过话道:“整个白云镇都知道,帝夫人中了绝命花之毒。” “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气,好在有自家祖传的保命药,又有我给的方子,这才能活下来。” “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不好好修养,紧跟着就给别人看诊,你们说说,这合情合理吗?” 不等众人说话,江毕又看向郑如霜,道:“郑小姐,帝夫人帮你一场,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她为了你操劳。” 第608章 有毒之花 云晚意和常景棣搬来白云镇,算起来将近一个月了。 他们极少和外人打交道,也就赵莲娣几人,因为赵德柱和赵婆子的事,和她结仇生怨。 如今林家都没了,林曦又是个懦弱无能的性子,别说报复了,保命都难。 或许,是她想多了,没有人要害她。 云晚意这么想着,谨慎的拿起一支靛蓝花嗅了嗅。 的确如寒露所言,花上面带着一股清新雅致的香味。 但,这绝对不是靛蓝花本身的味道! “夫人,您还怀着身子,可一定要小心。”立秋提醒道:“那个江大夫医术不错。” “他刚好在郑小姐房里帮郑小姐换药,要不,把他叫来问一问,免得当真有毒,损了您的身子。” 云晚意放下花枝,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知晓香味是什么。” “夫人厉害。”寒露扶着云晚意远离花瓶,问道:“那,这香味有毒吗?” “有。”云晚意惋惜的叹了一声,道:“你仔细去翻一翻花蕊的位置,是不是能搓下淡黄色的粉末。” 立秋立刻前去,果然在云晚意所说的地方,搓下很少量的淡黄色粉末。 所有的花朵,无一例外! 立秋把所有的粉末收拢在一起,用帕子包裹好放在桌上,又净手后,才去云晚意跟前。 寒露远远瞧着,沉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白色的花蕊,怎么想也不可能有黄色的粉末!”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解释道:“有一种不常见的花,名为浮沉香,花瓣花蕊都是黄色,花香优雅馥郁,但,不能久闻。” “啊?”寒露好奇道:“闻多了会怎么样?” “有毒之物,闻多了会让人神经紊乱,神志不清。”云晚意顿了顿,挑眉道:“就是别人常说的疯子!” “立秋刮下来的粉末,就是用浮沉香花瓣花蕊晒干提纯而成。” “哼,也难为他们了,如此精细又分寸刚好的粉末,要费不少功夫,倒是用来谋害我了。” 寒露大骇:“谁会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您,林家的人,不都已经押在牢狱中吗?” 云晚意摇头:“我也好奇谁能害我,毕竟来白云镇后,我没得罪别人。” “不对啊。”立秋扫了一眼那些漂亮的花,沉声道:“夫人,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府门口每日摆放的礼物数不胜数,我们拿回来后,留用的很少,绝多数都分给了下人。” “送花之人,如何保证我们会把这些花拿回来?” 这几日府门口的礼物大.大小小,堆积成山。 一开始,常景棣吩咐不用管,堆着就是。 眼瞧着越来越多,府门口进出的路都要堵了,送礼之人也没拿回去的意思。 常景棣这才叫人收进门,把能用得上的东西,分发给下人用。 他和云晚意,从来都不会要那些个礼物,这也不是秘密。 送礼之人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晓。 云晚意后知后觉,按着眉心,道:“那人打听过我的喜好,知道我的偏爱。” “也清楚蓝紫色的花十分惹眼好看,花和寻常礼物不同,你们会把花送到我跟前来。” “一环一扣,全在算计内。” 寒露听得心惊肉跳,越发惊骇:“该不会,是上城有人追到这儿来了吧?!” 云晚意缓缓摇头,分析道:“离开上城时,老爷刻意用了障眼法,分不同批次出城。” “我们这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压根不惹人注意,后来又几经变换身份,上城的人不可能寻的这么快。” 再说,上城的敌人死的死,散的散。 没人有这个本事追到这! 云晚意心里有个猜测——无尘道长说过的,怕又是魔道作乱。 眼看着他们解决了林家这个麻烦,想着法子卷土重来,必要弄死云晚意! 立秋想了想,低声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无法知晓对方的身份。” “不管是谁,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不准再收任何礼物。” “不必了。”云晚意挑眉,道:“对方下毒很有分寸,剂量也少,短期内毒药无法起作用。” “必然还要送第二次第三次花来,找个可靠的人盯着,务必要在对方送花的时候,人赃并获!”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对了。”云晚意叫住立秋,朝她们二人道:“以后少提及江大夫,尤其是在老爷面前。” “江大夫若是求见,也想法子挡回去,免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若是关于郑小姐的伤势,你们传话就好。” “什么传话?”常景棣从外边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疑惑道。 云晚意立刻反应过来,接过话茬道:“没什么,是门口送来的礼物,出问题了。” “什么?”常景棣一惊,旋即便是担忧:“我早就说过,那些个东西来历不明,小心有居心叵测的人浑水摸鱼。” “这才几日,没想到担心的事情便应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把事情说了说,末了道:“送礼物的人很有手段,对我也很了解。” 常景棣的脸,都要拉到胸口了:“究竟是谁,对你的性子如此了解,还擅长用毒?” 云晚意只能想到这些,关于对方的身份,她也毫不知情:“不清楚。” “但,那人费尽心思,我没有个好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常景棣一阵无语:“你又想用自己做饵?” “他们的目标是我,当然也得我做饵。”云晚意笑了笑,道:“能确定一点。” “他们暗戳戳用这种阴毒手段,必然是有避讳,既不会光明正大,我的危险相对而言,也少很多。” “我不同意。”常景棣无奈的按着眉心,道:“我初上战场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永远不要把你的后背暴露给别人,亲近的人也好,敌人也罢。” “晚意,大不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躲的远远的,也不要自己去涉险。” 云晚意知道他的担心,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那就等着看,咱们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在白云镇定下。” “再挪地方,折腾人不说,未必就能轻松,别忘了无尘道长的话。” 她是玉姮宗少宗主姮晚的转世,姮晚的残魂意识不消,魔道的人便是孜孜不倦的缠上来。 今日便是十五了。 常景棣准备好了上山的东西,闻言道:“先去见一见无尘道长吧,今日就不接向春荣了。” “省的我们去见无尘道长的时候,还得找借口支开她。” 云晚意嗯了一声,跟着常景棣出门上了马车。 临出门前,她刻意留意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南山寺和北山观开门的日子,送来的礼物不多。 还是和之前一样,老母鸡,鸡蛋,还有些药材。 “别看了。”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道:“这些东西,以后咱们都不收。” 云晚意没着急搭话。 等常景棣也上车了,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她才轻声道:“礼物照收。”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揪出送礼之人是谁,就这一层线索,总不能给断了。” 常景棣满是担忧,还想说什么。 云晚意在他否定之前,保证道:“东西都经过立秋和寒露的手,我保证不会沾染。” “唉,就依你的来。”常景棣也很无奈,道:“你自己注意便是,我说多了,你又要嫌弃我是个老妈子。” “怎么会呢?”云晚意讨巧的上前,拉着他撒娇道:“我家相公英俊潇洒,容安绝色,谁敢说像老妈子?” “你最近这张嘴啊。”常景棣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实在是没办法。” …… 马车走到路的尽头,许多人排着队往上走。 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上次他们来时,明显要多很多。 常景棣下了马车,搀扶着云晚意,道:“我们从另一边上山,人太多了,别挤到你。” “还有另一条路?”云晚意诧异,问道。 常景棣嗯了一声,指着南边道:“是小道,没这边好走,能稍微近一些。” “都行。”云晚意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情况稳定,慢一点爬山没什么问题。 第610章 金蚕丝的事情还是没解决 过去几年的事,常景棣还真记不清了。 他回想了一番,道:“似乎有这回事,谷雨,你进来。” 谷雨进来后,常景棣仔细询问了一番。 按照谷雨的说法,柏顺的事真的发生过。 五年前,常景棣在西南打了胜仗回上城,经晖州回来,恰好遇上山匪抢夺晖州底下的一个小庄子。 常景棣见不得无辜百姓被欺负,听说山匪人不算太多,叫谷雨和惊蛰带了几队人马,和他联合起来包抄。 最后百十个山匪尽数落网,被山匪抢夺的财务,也一一还给了无辜之人。 甚至,常景棣还自掏腰包,拿出他自己的银子,交给村民重建家园。 其中,便有柏顺。 不过那时候的柏顺,只是个赶考借宿在庄子上的普通人。 混在感谢镇北王的百姓中,他长什么样,常景棣压根没留意。 谷雨说完,十分感慨:“爷神机妙算,趁着天黑攻打匪徒寨子,我们兄弟愣是一个不少。” “被山匪抢走做质子的村民也全安然无恙,我们的大部队离开那日,村民自发来送,火把一簇簇,亮过白日。” “等到村口,村民们跪成一片,齐声相送呢!” 常景棣咳了一声:“得了,没你说的那么壮观。” “本来就是。”谷雨嘟囔着,道:“柏顺大人就是那里头的人,您贵为镇北王,他无法接近。” “没想到到了这白云镇,竟还有这机遇,叫他给认出来了。” 云晚意听完了整场故事,只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林家审问那日,柏顺刚来白云镇。” “此前,他不知道帝老爷的身份,也不知容颜,隔了两日忽然上门,有些蹊跷。” “这个,属下能猜到一二。”大寒从门外进来,接过话道:“此前咱们知晓新上任的县丞必经那条道。” “所以证人咱们也都设计弄去了那边,叫柏大人整好碰上,那柏大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一桩碰巧事,不可能事事碰巧,遇上咱们准备的证人后,柏大人又仔细查过林家,顺势查了咱们帝宅。” “他命人要过老爷和夫人的画像,又打听了很多事,包括未开业的铺子那边。”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他才有所猜测,带了礼物找上门,看到老爷后更能确定您的身份。” “咦?”谷雨听完,大惊道:“大寒,你什么时候边变的这么聪明,长脑子了?” “别埋汰我。”大寒瞪了谷雨一眼:“跟了爷和夫人许久,总该知晓爷和夫人想要什么。” “那日后,我派人留心着柏大人和郑大人的行踪,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刚才柏大人来之前,底下的人才上来汇报,属下没找到机会跟爷和夫人说。” “你当真是聪明了。”云晚意笑了笑,道:“这倒也能解释其中蹊跷。” “只是,被认出来不算好事,此人还是白云镇新上任的县丞。” “他既是认识你我,便不敢将事情透出去。”常景棣给云晚意倒了一杯茶,安抚道。 “咱们只是伤人帝老爷和帝夫人,与上城镇北王,镇北王妃毫无干系!” 云晚意接过茶水,并未着急喝。 她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摇头道:“按照大寒所言,柏顺暗查了几日,这才来我们。” “他必然也查到了我们二人离开上城,为的是远离纷扰,做一对俗世夫妻。”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的猜测。 刚才谷雨和大寒说完后,他心中也觉得奇怪。 柏顺既然查清楚,不该贸然打扰,何谈大张旗鼓的上门送礼答谢。 不是他们多想,谨慎些总是好的。 夫妻二人心知肚明,但谷雨和大寒两人不清楚里就。 大寒长得脑子不够用,凑上前疑惑道:“夫人,这新县丞跟咱们帝家好,不算坏事啊。” “是啊,先前林县丞对咱们爷恭敬,林家几个尚且胆大包天。”谷雨顺着道。 “若新县丞对咱们恭敬,难道还不好?” 第611章 抵达桑田镇 等向掌柜出去,云晚意坐到常景棣身边。 “我们明日启程,去桑田镇一趟。”常景棣按着眉心,道:“实在没想到太平盛世,还有此等无赖之人。” 云晚意却是早就见过。 她毫不意外,起身给常景棣按着太阳穴,道:“你虽然吃了不少苦,却是在军中真刀实枪,搏杀出来的名声。” “况且你本是皇子,后被尊为镇北王,身边的人都端着尊贵身份,算计也各种阴毒手段,见不到无赖很正常。” “但在民间,村子也好,镇子也罢,甚至上城内,都有无数的无赖,尤其是三峰村那种贫瘠之地。” “你遇到过?”常景棣心疼她,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心疼道:“是我不好,没找些寻到你。” “也没什么,云年富韩文秀夫妻,便是最大的无赖。”云晚意想到早就过去的风波,已经能很平静的说出来了。 “也是在他们二人身上,我见识到这世间之人,真真是有万般多样,人性本恶。” “他们曾经把村里的孤寡婆婆,骗的连棺材本都没有了,用的也是无赖手段。” 常景棣光是想,也能知道当年云晚意过的多不好。 他也是真惋惜,既有婚约,没早些寻到云晚意。 好在,这一世的命运没苛待他们,还是遇到了,还是在一起了。 “恶人自有报应。”常景棣安抚道:“那些欺负你的人也好,行恶事者也罢,不会有好下场。” 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膀上:“上回我们就说起过这些,我其实早就释怀了,你没必要安慰我。” “说到善恶有报,看过了这么多,我总觉得老天其实当真没长眼。” “否则,不会让你我一直遇到不平之事,一茬追着一茬。” 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善恶有报,难道当真有报吗? 连他,也未必相信! 两人回到帝府,合计了一番,决定次日一早出发,先去瞧瞧桑田镇的事。 吃过晚膳,立秋收拾着东西,劝道:“夫人,要奴婢说,您就别跟着走这一趟了。” “奴婢打听过,桑田镇距这儿要两个时辰,如今天气正常,入了六月已经暑热起来。” “您怀着身子,何必要去?” 寒露也道:“立秋说的是,要奴婢说老爷也不用去,这点小事,何必要您两位亲自去?” “那些个无赖,难道真值得您两位出手?” 云晚意将防身的药包放在袖子里,道:“出了上城后,我们两人再也不是尊贵的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我们既是寻常商人,很多事就要亲力亲为才好,况且金蚕丝一事,本就是有人针对我们。” “处理不好,将来铺子无法在白云镇立足,总不能一直靠着之前的身份行事。” “夫人说得有道理。”常景棣洗漱完,进门整好听到这番话,道。 “桑榆楼显然是要给我们个下马威,若是不处理稳妥,以后旁人有样学样,不管是药铺还是布庄,都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明日开始,你们要好生护着夫人,那些刁民既然耍无赖,肯定还会有想不到的主意。” 立秋和寒露应声。 云晚意已经洗漱过了,头发还没完全干透。 常景棣取了梳子和毛巾,自己给她擦拭着:“头发都没干,忙着弄这些做什么?” 云晚意把一瓶解毒的药,放在常景棣随身的荷包中,道:“天气转热,头发也不是非要晾干不可。” “再说明早启辰,今晚闲着把这些东西放好,省的明早起来还着急忙慌,忘了这个丢了那个。” “有孕后啊,我这记忆差了不少。” “哪有,你记忆好着呢!”常景棣接过衣衫放到一旁,道:“师父给的方子还是有用。” “瞧你的脸色,养了个把月了,眼瞧着红润起来。” 云晚意摸着脸颊,道:“每日吃吃喝喝,也没个什么要紧事,可不是长肉?” “对了,说起师父,这么长时间过去,上城那边应该也收到师父的信息了,为何还是没任何消息到我们这儿?” 常景棣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算卜子在离开上城时,曾跟他私下说过,她逆天而为给云晚意改命重来,又为了云晚意的命格改阵法。 种种事情,注定她活不了多久了。 离开上城后,虽有山涧道人一路相伴,但,也无法保证能活几日。 她提前准备好了信件交给山涧道人,每隔一段时间,会送信回来报平安。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算卜子,已经过了近三个月,连常景棣自己,都不知道算卜子如何了。 他命人关注着上城那边的消息,也没见任何信件传来。 云晚意怀着身孕,若是知道算卜子为了她性命难保,定然情绪波动。 常景棣不敢让她知晓,沉思间抬眼道:“师父说向往自由,想出去走走,以正大光明的身份看看这世间美景。” “气温一路正常,景色逐渐变美,或许师父乐不思蜀,一时间忘了传信。” 说完,他又意识到这个解释过于单薄,补充道:“况且,我上次也同你说过。” “师父不知道咱们搬走,有书信肯定是传回上城镇北王府,或者是传去你的德善堂。” “等那边收到信,再转到我们这儿,又要耽搁一个月,你何须着急?”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就师父这一个亲人了,自然想知道师父的消息。” “她前半辈子太苦,好在重逢山涧道人,两人还能携手去看风景看山河。” “是啊,有山涧道人作陪,师父肯定安全。”常景棣有意转移话题,故作吃醋,道。 “还有啊,我要纠正你的说法,你不止师父一个亲人,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我们是最亲密的人,要携手一生的。” 看到常景棣吃醋的样子,云晚意忍不住笑了笑:“好好好,是我一时失言,相公别生气。” “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是我最亲的人。” “这才对。”常景棣见她不在纠结算卜子的事,索性转了话锋,道:“听说桑田镇那边以农业为主。” “漫山遍野都是桑树果树,你明日可准备些便利的衣裳,等事情处理后,我们去山上转转。”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立秋早就收拾好了,衣裳准备了好几套,不需要另行准备。” …… 小俩口说着话,不知不觉,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膀上睡着了。 常景棣这才放下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轻轻摸着云晚意的脸颊。 他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念叨:晚意,不是我有心骗你,师父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了。 等以后,我一定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到时候你打我怨我,我都认了。 云晚意早就睡熟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更无法探知常景棣的心声。 她梦中,恰好是算卜子的身影。 梦中不再是骇人的场景了,她梦到算卜子凤冠霞帔,和山涧道人成亲生子,有了圆满的一生。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算卜子和山涧道人老来携手,的确会圆满吧! 这一觉睡的很是踏实,清早醒来,想到梦中种种幸福的场景,云晚意神清气爽。 转身瞧着常景棣也醒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这么高兴?”常景棣心花怒放,揉着她的头发,道:“梦到什么了?” 云晚意的确高兴,伏在他的心口,把梦中的一切告诉他:“你说,师父是不是冥冥中和我有感应。” “她知道我挂念,所以出现在我梦中?” 常景棣眸中再度闪过一丝悲痛。 好在云晚意头顶对着他的脸,并没看到。 他快速收拾好心情,顺着云晚意的话道:“肯定是的,师父心疼您,自然舍不得你在孕中担心。” “再说下半夜的梦为正,师父现在肯定很幸福。” “嗯。”云晚意仰头,亲在他的下巴上:“我也这么想,师父肯定是幸福极了,所以才一直忘了给信。” “你照顾好自己,才是对师父最大的回报。”常景棣打着哈哈,道:“起来吧,太阳都洒进屋子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爬起来穿衣洗漱。 因为好梦,她心情格外好。 连立秋和寒露都觉得她今日容光焕发,精神气格外不同。 “夫人,今早奴婢起来,就看到院中的金桂树上,来了好几只喜鹊。”寒露给云晚意梳着头,道。 “看夫人这气色,想来喜鹊报喜是真,肯定有好事发生!” 云晚意对着铜镜一瞧,笑了笑道:“我是因为梦高兴,想着师父跟我心有灵犀呢。” “不管什么,您高兴就好。”寒露端着早膳进门,道:“爷去检查马车了,说不跟您一起用早膳。” “您梳头后准备用膳,然后就能启程了。” 云晚意动作一顿:“他不跟我一起用膳,那去哪里吃?” “爷在外头吃,说是方便。”寒露按照常景棣的吩咐,道。 云晚意想了想,大门离饭厅的确近很多,也没多疑。 此时的常景棣,正带着谷雨在外头问话:“山涧道人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谷雨摇头:“爷,属下一直叫人盯着呢,没任何消息,也不知去向。” “飞鸽传书问一下上城那边。”常景棣心里不安,道:“师父知晓夫人对她的心意,绝对不会失去联系。” “便是师父出事,山涧道人还在,两人同时了无音讯,怕是有问题。” 谷雨应声道:“是,属下这就找人去问。” “夫人才思敏捷又聪慧过人,行事千万别叫她知晓。”常景棣再三叮嘱道:“也别露出什么端倪。” 叮嘱好谷雨和大寒几人,常景棣去饭厅草草吃了几口。 云晚意也用完早膳了,稍做休息后,两人坐上了去桑田镇的马车。 常景棣担心云晚意闲着无聊,还在马车上准备了棋盘。 下着棋喝着茶打发时间,倒也不觉得路途难熬,马车赶在午膳时,抵达了桑田镇。 桑田镇比想象中要荒芜一些,比起白云镇的繁华,这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云晚意撩开车帘朝外探,疑惑道:“桑田镇的蚕丝非常有名,照理说也不缺银钱。” “为何看上去萧索的很,别说和繁华不沾边了,简直能称得上贫瘠。” 不是云晚意稀奇,实在是街道空旷荒凉。 街上的青石板凹凸不平,马车颠簸,临街的门店稀稀拉拉开着门。 “左右是要找地方歇脚。”常景棣吩咐驾车的大寒道:“找个饭馆子停车。” 大寒驾车几乎走遍了整个桑田镇,才找到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 只是,正值午膳时间,饭店内竟是空无一人,只瞧见柜台后坐着一人打盹儿。 “喂。”谷雨上前打探消息:“掌柜的,醒醒,你们这儿不开门做生意吗?” 被惊醒的掌柜一脸蒙,瞅清楚了才朝门口几人道:“哎呀,来客人了,快请快请!” 说着,起身用衣袖擦了最近一张桌子,以及配套的椅子,道:“是喝茶还是吃饭?” “吃饭。”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进门,环顾一周后道:“你是掌柜的?” “是是是。”掌柜一脸笑意:“您几位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的好菜都来点。”常景棣丢下银子,道:“看着安排就是,口味清淡些。” “好。”看到碎银子,掌柜脸上笑意更甚了,旋即又为难道:“几位客观,我们小店以素食为主,不介意吗?” “素食?”常景棣眯着眼,道:“猪肉总有吧?” “没有。”掌柜讪笑着道:“便是青菜萝卜之类的吃食。” “行了,看着上。”云晚意打断道:“有什么来什么。” “好,我这就去准备。”掌柜应声便往里走。 第612章 匪夷所思的事 从云晚意常景棣几人抵达饭馆,到现在说了一会儿话,除了掌柜的,没见到第二个人。 掌柜的应声后,自己往后厨方向走。 常景棣看出端倪,试探着道:“该不会,你是掌勺吧?” 掌柜回头,又是讪笑:“是啊,实不相瞒,我既是掌柜,又是活计,还是伙夫,又是掌勺厨子。” “啊?”大寒惊声道:“这么大的饭馆子,就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就是。”谷雨四处瞧着,道:“这饭桌便有十几张,若是同时来客,你炒菜勺子抡出火星子,也未必忙的过来。” 掌柜折回来,看着几人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桑田镇吧?” “当然,听口音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是你们桑田镇的人。”谷雨接过话,问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有什么隐情?” 掌柜的叹了一声,道:“从前我们桑田镇繁华的很,沦落到现在凄惨的样子,实在说来话长啊!” 谷雨大寒立秋寒露几人,皆是一脸的八卦,瞧着掌柜的等着听下文。 常景棣却是敲了敲桌子:“既然说来话长,那就先去做饭吧。” “等饭菜上来,你再慢慢说。” “好!”掌柜搓了搓手,道:“我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一盘干炒萝卜丁,一盘颜色不太好的青菜,还有很小一碟子虾米,主食是干窝窝。 谷雨当即就道:“你在糊弄人呢,这么多人,你给这点子东西就算了,还如此寒酸!” 掌柜苦着脸,道:“不是我糊弄,实在是因为咱们馆子里,就这些东西了。” “几位将就一顿,还是早些出去吧,咱们这镇子啊,的确不好!” 云晚意加了个干窝窝,试着尝了尝。 口感明显是反复加热,放置许久的,吃上去如同干嚼干柴棒子。 再吃了干萝卜,也是如此。 云晚意索性放下筷子,道:“掌柜还是早些说说,你们桑田镇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几位进镇子时,没碰到什么人吗?”掌柜迟疑着问道。 立秋摇头:“什么也没看到,大街上更是萧条,恍如空城,到底是为何会出现这种景象?” 掌柜眼眶微红:“一切,还要从四个月前的天生异相开始……” 先是暑热,再是酷寒,桑田镇的民众早就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酷寒将退时,镇子里忽然来了一伙儿强盗。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占据镇子后山所有的地方,安寨扎营不说,还把守着进镇子的必经之道。 桑田镇富裕,靠的是他们镇子里头的蚕丝。 自打强盗来了,占据了所有桑田,更是抢夺蚕丝所有权。 百姓皆为奴役,采桑喂蚕,抽丝织布,稍有懈怠便是鞭子伺候,过的猪狗不如。 听到这,云晚意疑惑道:“当时天生异象,对你们这影响很大的话,桑树为何没事?” “其实,天灾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主要是那伙强盗。”掌柜眼眶通红,含着泪道。 “他们逼迫我们交出所有东西,谁不从,就杀了谁,而且镇上的官衙也被他们把持。” “我们镇上无法送信出去,旁人也无法进到我们镇子,留着我们这些稀疏的铺子,不过是为了应付误入此地的人。” “不过说来也巧,不知为何,从上个月开始,那伙强盗放松了对镇子上的管束。” “经常有零星的人出入镇子,却又在短时间内消失,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谁也不敢多管多问。” 常景棣冷不丁敲了敲桌子,打断他的话:“既是如此,你为何敢把一切告知我们?” “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说出去,或者是那伙强盗来杀你灭口?” “没地儿说啊!”掌柜的苦笑道:“你们这么大一伙儿人,能安然进入镇子,说明是有些本事在的。” “几位客官,希望你们尽快出去,把镇子上的惨状告诉上头,早些请人来为我们做主啊!”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这个掌柜,似乎有所隐瞒。 整个镇子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按照他说得,连府衙都被把持,为何他们一行人进入时毫无阻拦? 云晚意视线扫过干菜,狐疑道:“他们只把持了桑树和蚕,还抢夺了你们的银钱,为何连普通菜叶都吃不起?” “唉,说起这个,那就更奇怪了。”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道:“那伙人拿走钱财不说,还抢走所有能耕种的东西。” “不仅是锄头耕犁镰刀斧头,带着铁的东西也全拿走了,甚至连吃菜的铁筷子,铁烛台都没放过。” “这就算了,种子也一应夺走,据说他们在后山外开地种了蔬菜,我没去过,也不知道。” “你们现在吃的东西,也是每隔几日在匪徒那边领的。” 云晚意和常景棣再度对视一眼。 两人眼底都是明晃晃的怀疑。 “官府有不少府兵在,没有反抗?”常景棣眯着眼,手轻轻敲在桌上,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掌柜的眼泪在也憋不住了,哽咽道:“咱们这的父母官是好人啊,奋起反抗,却全家被屠。” “来不及送消息出去,也来不及做什么,府兵见到这情况,哪里还敢反抗?” “普通百姓更不用说了,全都战战兢兢寻求自保,乖乖听那些匪徒的话!” 这么大胆! 按照他所言,事情足有三个月出头了,却没一个人发现? 常景棣还是不信:“既是桑蚕丝出名,来往商人应该不少,你们没尝试着求救?” “往那儿求?”掌柜抹了把眼泪,道:“匪徒霸占桑田镇后,封锁了进出道路。” “之后呢,逼迫各大商家朝外送信,说今年因为天灾起了传人的瘟症,所有蚕丝只负责送货,不让商人进镇子交易。” “一切往来皆是送到镇子的两端入口,由被挟持的商户接应。” “您几位若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开门的商户不多,全都是逼不得已的人。” 说到这,掌柜的看了几人一眼:“也是奇怪,你们这多人,照理说应该全部被拦住才是。” “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让你们进来了!” 太匪夷所思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种偷龙转凤,强占整个镇子的事情! 若非亲耳听到,谁都不会相信! 云晚意低声对常景棣道:“我看,这掌柜的并不像是在说谎。” “结合金蚕丝的事情来看,或许,当真如此!”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桑田镇做的是桑蚕丝生意,若是配合桑榆楼耍无赖,坏了声誉,往后谁还敢和他们往来? 现在把掌柜说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故事联系起来,就能说得通了。 谨慎起见,云晚意还是吩咐道:“谷雨,你和寒露一起,出去打听一番。” 第613章 忽然的告白 谷雨和寒露两人出去后,掌柜说要去后面收拾一下,也离开了。 饭菜吃进嘴里都跟嚼树皮一样,实在是没胃口。 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喝着茶。 立秋拿出带在路上吃的点心摆在桌前,道:“东西不多,尚能对付。” “夫人和老爷都吃一点吧,别饿着肚子。” 云晚意满口都是干柴似的味道,实在不想吃,摇头道:“先放着吧,我暂时吃不进去。” “那爷吃一点。”立秋把碟子转到常景棣跟前,道:“已是晌午,若那店家说的是实话,只怕还要在这耽搁些时间。” “拿出来待客的便是干萝卜和干菜梆子,也不指望接下来能改善伙食。” 常景棣也没胃口。 他满脑子都是掌柜的话,越想越觉得其中问题很大。 “我也不吃,既是金贵,收起来吧。”常景棣眯着眼,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 云晚意打量着他的神情,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常景棣想着等寒露谷雨两人回来再说,免得瞎想害得云晚意也想七想八。 “你累了没有,要不要去马车上睡一会?” 云晚意摇头,道:“早晨起来便是赶路,半道还眯了一会,怎会现在又困了?” “瞧这里也没落脚的地方。”常景棣环顾一周,道:“等他们打探消息回来,咱们换个客栈。” 云晚意嗯了一声,心里也在想着掌柜的话。 情况,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很多。 也难怪之前向掌柜的人几番交涉,却没任何结果。 那边,谷雨和寒露一起出门查探情况。 两人小心谨慎,却是白天,空旷的街道不容易藏身。 谷雨挨着立秋,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 寒露四下看了眼,转向谷雨道:“你别吓唬我,街上空无一人,连只鸟都看不到。” “哪里有人,莫不是你坐了什么心虚的事?” “我心虚什么?”谷雨挺起胸膛,道:“我堂堂正正,从未做过亏心事。” “那就行了。”寒露啧了一声,带着些嫌弃:“你别离我那么近。” “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谷雨东张西望,妄图看出个所以然来:“你说,那掌柜的话可信吗?” 寒露一边四下察看,一边道:“差不多吧,咱们从进城开始,的确没看到几个人。” “这一路过来,更是没几个店铺开门,做生意做成这样,肯定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按照掌柜的话来看,匪徒们应该在山上盘踞,山下早就被他们掌控,咱们要想探听消息,只怕要上山。” “唉,你说,咱们主子也真是倒霉。”谷雨仰头望着天空,叹道:“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是非。” “之前在上城是,好不容易抵达白云镇是,和白云镇有关的桑田镇也是如此!” 寒露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向谷雨:“疯了,这也敢说?!” “你跟随王爷近身伺候十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夫人是爷的心头娇?” “再说了,是非曲折,那都是不由他人,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看着寒露如此激动,赶紧安抚道:“哎呀,我没说是因为夫人,只是觉得爷和夫人遇到的事情也太多了。” “你别着急,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夫人和爷跟前说这些晦气话!” “那就好。”寒露松懈下来,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且不说爷和夫人如何,咱们夫人那便是顶好的人。” “心思敏捷,善人善心,恩怨分明,对我们这些下人更是亲和,很多事她也是身不由己,从苏家云家到百里氏。” “好不容易来到白云镇,还因那赵婆子牵扯出这么多纠纷,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这些话都别再说了。” “好好好。”谷雨赶紧认错:“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你别生气了。” 寒露心里闪过惆怅,叹了一口气,最终是没搭理谷雨的话。 两人之间气氛凝重,谷雨想打破这股子别扭劲儿,朝着一旁的小屋子道:“那边似乎有个人。” “咱们过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嗯。”寒露心情不好,简单的应了一声。 谷雨三步并作两步往小屋子的方向走。 屋子里的人似乎看到他们了,赶紧把门关起来。 “喂。”谷雨慢了一步,拍门道:“我看到有人了,赶紧把门开开,我们没恶意的。” 里面毫无动静。 寒露追上前,道:“你喊这么大声音,肯定吓到里面的人了,让我来。” 谷雨连忙让开。 寒露借着这股劲儿,道:“我们是外地来的,想来买些蚕丝,只是这大街上没人,也没店家。” “我们只是想问问,愿以五十两银子为谢礼,还请开门。” 里面的人或许听到是女子的声音,又或许,是听到有五十两银子的谢礼,门小心翼翼撕开了一道缝。 “你们打哪儿来的?”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是隔壁镇子。”寒露小声回答道:“您若是不好行方便,我们去别处就是。” 门又开了些,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要进来,就快些!” 寒露和谷雨对视一眼,赶紧双双进门。 进门,谷雨吓了一跳,对面的人眼睛浑浊,身子佝偻,头发近乎全白,俨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可她脸上的皮,看着又没有那么老,最多四十的样子。 寒露也觉得奇怪,却又不好贸然发问,委婉道:“夫人,我们是路过而来的商人。” “不知道你们这镇子上,为何完全无人?” 老妪眯着眼,仔细朝两人打量着,声音沧桑:“哼,看来真是外地人,真是巧了,竟还肯放了外人来。” 谷雨寒露对视了一眼,故作疑惑道:“您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肯放外人进来?” 老妪佝偻着身子,给两人打了两碗清水,冷笑道:“你们能进来,想来外头路上已经没有人把守了。” “咱们这镇子,早在四个月前,就被匪徒所控,消息传不出去,外人进不来,我们里面的人如猪狗一样。” “也就我们这些无用的人,才能留在镇子上,但凡有些劳动能力的,全在山上做牛马。” “哼,这镇子啊,全然没有咯!” 倒是能和掌柜说得对的上。 寒露赶紧继续问道:“还有这种事呢,那官府的人不管吗,还有,这里外没有联系,外头的人不会起疑?” 那老妪笑意更冷了,夹着自嘲:“官府的人如何没管,可惜全部被杀了,挂在东市杀鸡儆猴。” “官府老爷尚且如此,平民百姓何谈反抗,那些匪徒并非全无脑子,还知道想了个大灾过后有瘟症的理由,搪塞里外来往。” “镇子上只准进,不准出,所有蚕丝之类的货品,全部只准在路口由指定的人接应。” 那老妪说话间,再度打量几人,重读道:“真是奇怪,你们二人竟然进来了,还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难道那伙匪徒,是见到我们桑田镇再无可搜刮的东西,转向别处了?” 那个饭馆子掌柜,之前也有这个疑虑。 寒露不知道如何回答,顿了顿道:“镇子被群山围着,匪徒的人还能多过镇子上的人吗?” “前后的路被守着,你们镇子上有不少小路能上山,只要逃离镇子,何苦找不到法子逃回去?” “你说的法子,未必没有人试过。”老妪面无表情,道:“从小路出去的人,后来都成了死尸。” “我们能想到的,匪徒也能想到,死的人多了,青壮年乃至有劳动能力的人,全被拘在山上。” “所以,没人能再试,也没人能出去!” 老妪说话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如此下去,桑田镇都要死!” “你们茶也喝了,消息也打听了,赶紧走,赶紧走,别把无辜的性命搭在桑田镇!” 第615章 他也要奖励 云晚意洗漱完毕,寒露还是有些发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别胡思乱想。”云晚意穿戴好,拉着她的手道:“我并非要你一定出嫁。” “若你当真没想好,不想嫁人,在我身边一辈子未尝不可,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 “若是因为这根簪子,更不用多想,簪子虽名贵,等明日我帮你把银子还给谷雨,不算欠他什么,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寒露眼眶再次泛红,扑在云晚意怀中,道:“夫人,奴婢只是感动,您对奴婢太好了。” “奴婢呢,自己又别扭,一方面害怕,怕谷雨不会待奴婢好,又怕和他在一起,会跟您生分。” “更惶恐,奴婢,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对你好是应该的,你跟着我,也比跟着寻常小姐夫人累。”云晚意轻抚她的后背,道。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 寒露嗯了一声,抬起泪眼涟涟的脸,道:“奴婢明白,这根簪子钱不需要您帮奴婢交还。” “倘若往后,他有负心之日,您再帮奴婢退了就好。” 这意思,是打算跟谷雨试一试了。 云晚意懂她的意思:“好,别有负担,不管如何,你家夫人出的起银子。” 立秋收拾完过来,瞧着寒露双眼红肿,又看到她头上簪子。 她猜到了大概,有意活跃气氛,道:“哎哟,奴婢就不在一小会儿,寒露眼睛都给伺候肿了?” “那是,都怨你不在。”云晚意顺着她的话,打趣道:“你们是缺一不可呀。” “是。”寒露听出云晚意的深意,道:“奴婢和夫人永远都是自家人。”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直到常景棣来。 “说什么,这么开心?”常景棣洗漱后,穿着一身浅月白的衣袍,衬的整个人如玉一般。 “说你看好,清风霁月,如月宫仙人。”云晚意说着玩笑话。 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当着她们的面也开始放肆了,也不怕他们笑话。” “刚还说呢,都是自家人。”云晚意拉着常景棣坐下,话峰顺势一转:“对了,你的惊蛰拐走我的双喜。” 第617章 半道遇险 云晚意既是安慰寒露,也是安慰她自己:“若真遇到危险,爷会尽量避开。” 她声线沉稳,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云晚意的这份沉着,也让寒露心头稍微安定了些:“奴婢和谷雨之间还没说清楚,担心有个什么万一……” “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云晚意打断她的话,道:“立秋说的没错,你最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别忘了,爷和谷雨大寒都是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山匪而已,不在话下。” 寒露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了:“如此便好,奴婢的确容易多想。”、 云晚意看了眼寒露,没有继续说话,脚步又加快了些。 其实,云晚意当真只是安慰而已。 涉及魔物的事,她是一点底也没有。 不知道谷雨会不会跟常景棣提及,他回白云镇跟向掌柜的对话。 又或者他提及了,常景棣会不会警觉此事有异。 但愿,她赶过去,还来得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和常景棣经过念嗔放邪祟诬陷的事,有所警觉,随身带着黑暗之影簪子和羽扇。 两者都是正派法器,历经千年,对付普通小魔物应该没问题。 …… 山那边,常景棣和谷雨大寒三人前后走在深山中的小道上。 他们上山也有一段时间了,走到这就跟鬼打墙似的,仿佛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大寒走在最前面,满头都是汗珠,来不及擦,急声道:“爷,咱们似乎在绕圈圈,没有往前!” “不对,不是同一个地方。”常景棣环顾四周,道:“我一路上都留了属于我们的记号。” “可你瞧瞧,这附近哪里来的印记?” 大寒顺着他的话,四处察看了一番,摇头道:“的确没有记号,但这周围的一草一木,几乎是一模一样!” “您看,属下刚才就注意到这朵黄色的花了,往前走五十步,必然在同一个地方,会有第二朵!” 谷雨也发现了这点:“不止你说的花,前边那颗吊脖子树也是,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棵一模一样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寒打了个冷颤,道:“爷,按照那老头儿给的地图,废弃的矿山就在这附近。” “咱们却被困在这了,明显有蹊跷,要不,属下先去前面探路?” 常景棣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不可以,这地方诡异的很,不可走散。” “继续往前,子不语怪力乱神,没什么鬼神,再说现在是早晨太阳刚起的时候,阳气最重!” “若是有鬼神也不敢作乱,多半是什么阵法,继续走,或许能看出端倪。” 常景棣怀中,便是无尘道长给的那把羽扇。 要真有什么牛鬼蛇神作乱,他的羽扇应该有所感应。 可,到现在为止,羽扇安安静静,说明这里的异常很可能是阵法。 自打在尘赣县看到百里氏的阵法后,他私下曾研究过各种阵法。 又得云晚意指点,只要不是秘传古阵,他都能看出些门道! 常景棣想到这,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他们走过的道路,还有两旁的花草树木。 刚看出端倪,忽然一道声音凌空传来。 “景棣!” 凄厉又悲痛,拉长的声音,惊得周围树上的鸟纷纷飞走。 “景棣!” 那声音还在继续。 “是夫人!”常景棣脚步猛然一顿,着急的四处察看:“夫人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谷雨和大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惊慌。 大寒上前一步,抓住常景棣的胳膊:“爷,你听错了,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夫人的声音?” “是啊,爷,属下二人没听到。”谷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您肯定是担心夫人,才癔听了。” 常景棣停下来,侧耳仔细听着。 周围似乎安静了,什么也没有。 可,他刚走了几步,比方才更凄惨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 “景棣,救我,救我!” 第618章 惊险中找到废矿 云晚意坐在原地,像是石化的雕像,只盯着那簪子。 簪子却再也没了反应。 在簪子热起来的那一瞬,她还以为黑暗之影感应到他们落入陷阱,是要帮她来的。 看来,簪子再有灵性,也没她想象的有用。 “是我想多了。”云晚意苦笑着,捂着心口道:“起来,继续往前走,一定要找到爷他们!” 心脏的痛还在继续,她连走路都要佝偻着。 立秋于心不忍,低声道:“夫人,您看起来太难受了,要不等休息一会儿再说?” “我也想休息。”云晚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道:“可我怕,怕晚一步,会后悔一辈子!” 立秋和寒露瞧着她这样子,也不敢再用轻功。 两人轮番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另一个山头。 常景棣痛声高喊着,一如他看到的云晚意,撕心裂肺悲痛万分。 “晚意,晚意,我来了!” 此时,大寒手痛的毫无知觉,大半个身子悬在崖边。 谷雨也是一样,就剩脚还勾着树根。 奇怪的是,他们二人都只抓着常景棣的脚。 要按照寻常情况来看,常景棣这会应该倒悬着,头朝崖下。 但,常景棣身下,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他。 他整个人如漂浮一样,横悬在半空。 连带着谷雨和大寒,也是这个奇怪又诡异的姿势。 此时的谷雨和大寒,压根没注意到这点。 大寒已经完全抓不住了:“谷雨,我不行了,你抓紧些!” 谷雨汗和泪混做一团:“你抓着爷便是,我不会,不会让你们掉下去的!” 他的手,也早已麻木。 能坚持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一滴血以诡异的行迹,落在了常景棣的眉间。 血入眉心,常景棣眼前的种种幻象,顿时消失。 常景棣后知后觉自己的处境,回头看着谷雨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常景棣清醒后,压根记不得刚才的事:“我们为何会这样?” “爷,你,你总算清醒了。”谷雨手都快断了:“快……” 话没说完,常景棣的身子终于按照正常情况倒垂往下,狠狠撞在了山崖边。 大寒和谷雨二人因为他动作的变化,也产生了变化。 谷雨最后那一丝力气,也因为三人的重量往下松懈。 好在,底下全是大树。 常景棣眼疾手快,一手抓着一个,将人提了上去。 安稳落地的那一瞬,谷雨顿时哭了:“爷,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连自称都给忘了,继续呜呜咽咽:“寒露才答应我,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呢。” 大寒后背全汗湿了,身子发软,还是忍着不适,轻锤了谷雨一拳:“没事,你还哭什么?” “劫后余生。”谷雨哽咽着:“喜极而泣还不行啊?” 大寒没顾着和他拌嘴,关切的问常景棣:“爷,您如何了?” 常景棣按了按心口:“没事,刚才发生什么了,为何我会忽然悬在半空?” “您忽然魔怔。”大寒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一五一十把种种惊险说给他听。 说到最后拍着心口,叹道:“就差那一下,您若还不清醒,属下两人真要追随您入死了。” 常景棣终于有了些记忆,指着悬崖道:“我似乎听到夫人的求救声,就在那边。” “再然后,便是夫人的样子,她浑身是血……” “肯定是阵法所致。”大寒猜测道:“您先前不是说,这边有什么阵吗?” 常景棣没有立刻答话。 猜错了,先前,他的确猜是阵法。 可经历了刚才的事,他觉得先前都猜错了,不是阵法,异象多半和魔物有关。 他看到的幻想中,那女子不一定是云晚意。 浑身血雾,即将消散,还有女子身后的场景,更像是云晚意曾经所形容,她看到姮晚死前的场景。 那女子,应该是姮晚。 这些事,大寒和谷雨不知道,常景棣也不想把他们两个卷进来。 他顿了顿,起身道:“继续往前走吧。” “可……”谷雨担心道:“会不会还有刚才那种情况?” 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应该不会了。” 他们三人化险为夷的那一瞬间,云晚意心口的剧痛,也消失了。 瞬间消散,仿佛一切都是云晚意的错觉。 只剩下被冷汗濡湿的后背,在提醒着刚才种种皆为真实。 第621章 双喜的梦 一顿饭吃完,几人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出去。 挨家挨户敲门,哪怕是两人一起,也有的忙。 云晚意身子不太舒服,又睡了一会。 再起来,天色渐暗。 “我睡了多久?”云晚意醒来,看到常景棣守在榻边,问道。 常景棣拉着她的手帮她坐起来,回道:“一个多时辰,你上山这趟实在辛苦,多睡一会儿也好。” “等他们回来,我们还得连夜赶路,又是辛苦。”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睡够了,他们还没回来吗?” “尚未归来,挨家挨户,加上劝说,人就算不多也费时。”常景棣倒了温水给她,道。 “所以才叫你别着急,等人回来了,我叫你就是。” 云晚意摇头,笑道:“一直睡,骨头都要酥了,起来转转,活动一下也好。” 她穿戴好衣裳,站在窗户前,瞧着外头的风景。 晚霞烧出绚烂的色彩,照在对面的山上,影影绰绰。 云晚意惋惜道:“这桑田镇景色很美,就是不该遭受无妄之灾。” “那些个百姓实在无辜,但愿废矿里面的东西尚有人性,不会滥杀无辜。” “若真是魔物,哪里来的人性?”常景棣从后面过来,环着她的身子,道:“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等回去见到无尘道长,再想法子解救那些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靠在他胸前,道:“刚才做梦,我又梦到了姮晚,还梦到了被她诛杀的魔物。” 常景棣手臂一僵,低声道:“看清楚模样了吗?” 云晚意摇头,声音里带着苦涩:“黑漆漆一团,就如从墨盘里拎出来的一样,没有脸。” “那就索性不想了。”常景棣扳过她的身子,轻轻吻在她额间,道。 云晚意点点头,环着他的腰。 夕阳霞光洒在他们身上,然如一幅绝美的画作。 两人心里都很复杂。 他们清楚,眼前的宁静只是表象,汹涌的暗潮正在酝酿,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翻出惊涛骇浪! 尤其是到现在都没出现的魔物。 不一会,派出去的四人都回来了。 立秋上来汇报:“夫人,爷,能接走的人都在马车上,一共三十出头。” “剩下得有四五十个人,都不愿意离开,甚至有的人家连门都不开。” “咱们几人轮番劝说,无法说动,只能先回来复命。” 云晚意蹙着眉,道:“良言难劝犟死鬼,他们不愿意走,自有他们的命数。” “那就启程吧。”常景棣揽着云晚意,道:“趁天还没完全黑。” “立秋,你跟我和夫人一辆马车,他们几人另驾马车。” 前后四辆马车,一路朝白云镇的方向疾驰。 谁也没有注意到,最后一辆马车驶出桑田镇后,最高的山巅上,飞快聚拢了一团黑漆漆的雾。 雾中人影攒动,却都不似真人。 那团雾气,一直等马车完全看不到后,才朝废弃的矿山飞去。 这一次离开,全然没有来的时候轻松。 马车内气氛低迷,云晚意心情很差。 常景棣给她递了个果子:“你还在想桑田镇的事?” “是啊。”云晚意拿了果子把玩,头晕乎乎的,伏在常景棣膝头,闷声道:“我在想,咱们二人上山后,魔物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照理说,那里面的东西应该对外头有所感应,既是故意引我们来,却又为何轻松放我们走。” “或许,那里头的东西,没看出你我隐藏的身份?”常景棣猜测道。 云晚意摇头,不解道:“也不应该啊,按照无尘道长的话,魔物一直缠着我。” “他们跟着我轮回的每一世,也让我每一世都受尽苦难折磨而死。” 常景棣索性道:“魔主被镇压在白云镇下,或许,魔物无首,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也有这个可能。”云晚意一手按着胀痛的太阳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上山去北山观瞧瞧。” “好。”常景棣看出她有些难受,替她按摩着太阳穴,道:“你闭上眼什么也别想。” 他的手很轻,按的也舒服,不知不觉中,云晚意再度睡着了。 醒来,马车已经停在帝宅门口。 第623章 千年前的事 竟然还有这回事?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都没有前世的记忆。 听到无尘道长说起,两人既是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玩。 云晚意想到面色冷冷的常景棣,还有这么殷勤的一面,忍不住笑道:“无尘道长说的这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无尘道长回头,盯着两人道:“当年帝谌喜欢我们少宗主的事,谁人不知?” “千年前的缘分,本该成亲的你们遭遇变故,没想到千年后,终于修成正果。” “缘分天定,这话一点也没错,也希望你们二人能一直坚守!” 常景棣拉住云晚意的手,笑道:“无尘道长放心,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放开了。” “唉!”无尘道长想到了什么,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一步步往上走,艰难开口,道:“若能一直这样也好,可惜事不由人。” “还记得我闭关,却没按照约定的日子出现吗?” 总算说起正事了。 云晚意赶紧上前几步,道:“无尘道长,你既和北山观其他人都不同,应该不会无故如此。” “是不是地下封印的魔物残魂,出现了变化?” 无尘道长回头看了云晚意一眼:“你如何知晓?” “无尘道长,我们去隔壁的桑田镇了。”云晚意把他们这两日,在桑田镇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给无尘道长听。 “一开始,我们只觉得是私兵,或者是什么反兵,他们抢占废矿是打算造反。” “可随着深入调查,才发现那座废矿在几十年前,曾闹过鬼。” “后来越想越不对,我们才猜到,那废矿中的东西,应该和魔物有关!” 无尘道长眯起眼,回想了一番,道:“你刚刚说,几十年前?” “是。”云晚意点头,想起客栈老店家的样子,道:“大概是六十年前吧。” “好像,有这么回事。”无尘道长蹙着眉,道:“当时他们还求到北山观来了。” “最后是当时的观主出面,才解决此事,可里面真真是闹鬼,和魔物无关。” 常景棣接过话,道:“无尘道长,我亲眼见过废矿,那周围黑气萦绕,昨日日头大,正是中午。” “那位置却鬼气森森,我虽不信鬼神,却也知晓鬼怪不能在正午出现。” “很明显,那边应该和魔物脱不开干系,桑田镇那边和白云镇底下的魔物,是不是有牵连?” 无尘道长深深看了眼常景棣,道:“你是一点也没记起来吗,桑田镇所在的位置,便是你们无量宗的后山。” “当初的魔物,也和你们无量宗有关!” 常景棣愣在原地:“什么,魔物和无量宗有关?!” 无尘道长转过身,继续朝台阶上走:“是,若你看到的景象为真,那位置的确有可能出现魔物。” “巧的是,最近白云镇底下的魔物残魂,似有异动。”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他快步追上无尘道长,问道:“道长,您可不可以说说,那魔物到底是什么,为何与无量宗有关?” “唉,到底是瞒不住了。”无尘道长停在玉姮宗门口,目光投向虚空,似乎透过虚无看到了当年的景象。 “我之前不想说,因为你们毫无前世记忆,怕引起你们二人间的生分。” 云晚意当即道:“前世今生,完全是两码事,不管如何,我和常景棣二人情分早定!” 常景棣握紧云晚意的手,应道:“对,我和晚意二人历经生死,不管如何都会追随对方,岂会因为虚无的前世有所龃龉?” 无尘道长之前分别见过两人,可似乎从未说过魔君的来头。 他便是担心二人因此离心,这一生的缘分,也会因此消散。 现在看来,他不用多心了。 “心意坚定,那就好。”无尘道长缓缓开口:“千年前,宗族诸多,以玉姮宗和无量宗为首,各自修行,相安无事。” “但,无量宗出现叛徒,打乱了整个平衡,那叛徒便是帝谌的大伯,也是无量宗的大长老。” “他为了一己之私,和魔物勾结,以身献祭为魔物所用。” “魔物本就是开天辟地的灵瘴所化,带着这世间最大的恶意,帝谌的大伯本就有通天本领,两者联手,几乎瞒过了所有人。” “等大家反映过来,那魔物已成气候,逃出无量宗,它不容世间再有宗族,那些小一点的宗族,几乎都是在一夜间被魔物灭门。” “无量宗宗主和玉姮宗宗主,带领剩下的宗门出去诛魔,魔物狡猾,一次次逃脱。” “杀的人越多,收集宗门灵器,攫取宗门之人的修为,耽搁一日,魔物就厉害一日。” 无尘道长眼中的平静,终于在回忆中打破。 那时候,他尚且年轻,曾跟随宗主出去见过被灭宗族的惨状。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昔日的祥和在一朝破灭,被死气笼罩。 偏偏他们剩下的人无计可施,连那狡猾的魔物踪迹都寻不见。 魔物似乎逗着所有宗族玩,每当要寻到它时,总会阴差阳错的晚一步。 等他们赶到,只剩下一地死尸…… 玉姮宗和无量宗再厉害,也得先顾自家子弟,不可能收容所有参与的宗族。 魔物最后出现在无量宗之时,已无实体。 它将提供皮囊的无量宗大长老也吸收了! 云晚意没见过那种场面,光是听着,就觉得不寒而栗:“没有实体,是不是意味着无人能敌?” “没有实体,却能变化万千。”无尘道长点头,哽咽道:“宗族之人修行,到底是人,并非神仙。” “我们都不是魔物的对手,而且那时候,魔物不是简单的魔物,它收服了小魔散魔,成为真正的魔君魔尊。” “咱们玉姮宗宗主自知不敌,和无量宗宗主商议后,去往昆仑求神仙出手。” 常景棣听到这,蹙着眉问道:“为何是昆仑?” “昆仑为界,界上为神仙,所有飞升之人登天之路只有昆仑天堑。”无尘道长苦笑着道。 “自然,所有修行之人也以昆仑为尊,所有宗族皆属昆仑。” “宗主避开魔物追杀,一路逃到昆仑山下,没请到神仙,只听说此魔物本体乃是灵瘴。” “成形后天地间无人能敌,唯一能克制魔物的上神,乃是灵池莲主的灵血。” “可惜,莲主早就不知去向,神仙也爱莫能助,宗主没能得到破解之法,只好先回到玉姮宗。” 玉姮宗宗主归来时,那魔君的本事又大了很多。 无量宗宗主惨死魔君之手,留下帝谌带着寥寥几个师兄弟逃去玉姮宗。 常景棣听到这,弱弱的插话,道:“帝谌乃是无量宗少宗主,他……呃……我……” “难道没留下来和宗族共存亡,这,也不堪为一宗少主!” 千年前的帝谌,他不了解。 常景棣只知晓,现在的他在战场上,绝对不会抛下跟随自己的兄弟。 就算是知晓自己身中剧毒,腿瘸将死前,他都好好交代了后面的事,确保兄弟们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牵连。 也因此,他对自己的前身帝谌颇为不满。 嫌弃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无尘道长自然能看出来。 无尘道长苦笑道:“当时的魔君已经很强大了,谁也打不过他,帝谌的父亲能以一己之力,能敌百个修士。” “他照样死在魔物手中,何谈当时的帝谌,你也别怪他,他本要留下跟他爹一起死的。” “是他爹拼死,让他带着仅存的弟子去玉姮宗报信,就这样,无量宗也灭了。” “只剩下玉姮宗在,宗主回来后,也清楚无人能挡住魔物攻势,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带着宗族上下弟子抵御魔物。” 云晚意和常景棣这一次,都没有打断。 无尘道长看向远方,重重叹了一口气,道:“魔君最终还是带着大小魔物,杀上了玉姮宗。” “少宗主知道魔物嗜血,唯有灵池莲主的血能克制它,寻不到莲主,她便以自身血肉为引。” “我之前告诉过云晚意,我们玉姮宗少宗主姮晚之父有神族血脉,她的血本就是最好的诱饵,能让魔君上钩。” “为了保护玉姮宗上下百号人命,少宗主利用自己的血,服下诛魔渊毒。” “没想到歪打正着,当真克制住了魔物,魔物一点点消散,但,或许是因为少宗主并非灵池莲主。” “诛魔渊毒也不能完全杀死魔君,这也够了,魔君的残魂被封印在玉姮宗之下,历经千年。” 云晚意听到这,忍不住一愣:“所以,无尘道长千年前就在,你上回不是说,你们长老代代相传?” “是啊,我,其实也不算人了。”无尘道长苦笑道:“我们宗主姮姬在少宗主姮晚死后,开启天罚之禁。” “护住姮晚少宗主的残魂入轮回,保住最后一丝生机,同时,宗主也用阵法保住我不死不灭,等待少主归来。” “宗主死后,玉姮宗群龙无首,逐渐散了,所有宗族在魔物手中受了重创。” “仅存的能修行之人寥寥无几,索性全部躲去昆仑山下,剩下的一代代沦为肉体凡胎……” 这些,便是千年前所有的经过。 无尘道长说完,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周围雾气缭绕,无鸟啼虫鸣,寂静的让人害怕。 良久后,云晚意哑着嗓子开口:“无尘道长让我们前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们,魔物在逐渐苏醒?” 无尘道长无奈点头,道:“本来我们北山观和南山寺对立,加上灵山一起,便是绝佳阵法,能镇压魔君残魂。” “可不知道为何,前一阵子我发现有魔气踪迹,所以我紧急闭关,寻找魔气来源。” “最后,发现是魔君残魂异动,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了苏醒的迹象!” 云晚意闻言,蹙着眉,低声问道:“若是魔君苏醒,会如何?” “千年前是少宗主用血诱杀它,这一招无法再用,且你还不是真正的少宗主。”无尘道长苦笑道。 “要魔君真的卷土重来,无人可挡,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没一个能逃!” 常景棣揽着云晚意的肩膀,又问道:“千年前的魔君大开杀戒,有宗族修士血脉为养分。” “它沉睡千年,未必苏醒过来就有那么大的力量,咱们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无尘道长摇头,道:“除了被镇压在山下的残魂,魔君还有一魂一魄散在外边。” “唉,就算那一魂一魄被正道压制不成气候,你们肉体之躯也无法抵挡。” “先进去吧,我相信你们能想起来,只有你们完全记得前世之事,才能和法器结合。” “少宗主的姮之玉,还有帝谌的重羽扇,你们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无法驾驭。” “起不了作用的法器,哪怕再有灵气,也是死物。” 云晚意从怀中摸出黑暗之影簪子:“它叫姮之玉?” “是啊,我先前同你说过。”无尘道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都忘了?” 云晚意讪讪一笑。 她是真不记得无尘道长说过,一直管这簪子叫黑暗之影。 “这姮之玉乃是玉姮宗的传世之宝。”无尘道长解释道:“宗主开启天罚之禁前,将它交给我保管。” “现在物归原主,你要多跟它说说话,它并非寻常的玉,或许能帮助你想起什么。” 云晚意嗯了一声,心情有些发沉。 “今日开始,你们边在这居住。”无尘道长又道:“看故地能不能让你们想起来什么。” “本来帝谌也得回他自己的宗门,可惜,无量宗宗主死后,宗门彻底被魔物摧毁,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你们二人既结成夫妻,就一同留在玉姮宗吧,若是宗主在天之灵知晓,也该高兴,她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云晚意当即问道:“还需要住多久?” “三日吧。”无尘道长笑道:“你们尘世牵挂,离开太久也不妥。” 第626章 铺子开业 布庄后面失火了。 说是小厮梦行打翻油灯,好在向掌柜这几日都宿在铺子里,夜半起来发现,才没酿成大祸。 向掌柜不敢耽搁,哪怕三更半夜,还是寻到了帝宅。 大寒谷雨立秋寒露四人闻讯,都赶到布庄。 谷雨负责盘问小厮,剩下几个负责四下察看,看没有没有其他痕迹。 折腾一番,天泛出鱼肚白,几人才忙结束,聚在布庄里面。 “谷雨,人审的怎么样了?”寒露顾不得疲累,着急问道:“天亮就开业,哪来这么碰巧。” “要是向掌柜没发现,爷和夫人这几日的心血可就白费了,我去查过,着火的地方紧挨着隔壁药铺的库房。” “一把火,足以毁了两个铺子!” 谷雨摇头,道:“那小厮意识到闯祸,起初还能说几句,后来竟吓得神志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 “房间内我也看过,摆烛台的位置,恰好在那小厮的枕头柜旁边,说起身打翻,勉强说得过去。” “他肯定是装疯卖傻!”寒露立刻拍着桌子,道:“什么梦行,向掌柜说那小厮来了一个多月了。” “平时都宿在后面看布庄库房,少言寡语,没听过有什么疾病,这么紧要关头犯病,我是不信。” 谷雨十分委屈,又不敢反驳寒露,小声道:“可那小厮,的确什么也审不出来,痴痴傻傻的。” 寒露蹙着眉,看向大寒:“你那边呢?” 大寒摇头:“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查出来。” “我和立秋两人也是。”寒露抿着嘴,道:“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碰巧的事,夫人说过,过于巧合便不是巧合了。” 立秋觉得寒露说得没错,点头道:“我和你观点一样,肯定有人想干扰铺子开业。” “可惜,咱们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能猜测。” “从布庄下手,便是城内其他布庄的手笔了。”大寒接过话,猜测道:“便是那桑榆楼最大。” “他们刚设计弄走了金蚕丝,肯定就是他们搞的鬼。” 现在除了那个吓傻了的小厮外,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连对桑榆楼的指证,也仅仅是猜测。 几人都明白,现在做不了什么。 屋内,一下子陷入安静。 向掌柜紧张极了,小心翼翼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开业在即,耽搁不得……” “今日开始,我们会轮番宿在铺子这边。”大寒当即拍板,道:“在夫人和爷下山之前,我们肯定不会让铺子出事。” “向掌柜,你放心按照原先的计划开业,咱们越是不慌,对方越容易路出马脚!” 有他们几个在,向掌柜的确安心了很多:“那就麻烦你们了。” “都是为了主子做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寒露笑了笑,道:“已经要天亮了。” “向掌柜一宿没睡,还能稍微歇一会。” 向掌柜哪里睡得着。 去后院找了个地方稍微打了个盹儿。 天刚亮,隔壁何掌柜就过来了。 两家铺子,到底还是顺利开业。 药铺开业低调很多,相比之下,布庄吸引了不少人。 里面成衣的款式,都是按照锦绣阁里面的来,在白云镇可谓是很稀奇了。 一时间,布庄里面挤满了人不说,连铺子外边也排了一长队。 人群中,有几个人嫉恨的看着这一幕。 “真是命大,昨晚那场火,竟然没燃起来,还能开门!”为首那人一身青衫,面上是挂不住的阴鸷。 “二爷。”旁边的小厮谄媚劝道:“您别生气,花能几日红,他们今日刚开业,有些新花样。” “咱们桑榆楼的客人多是达官贵人,初一十五来拜道观和寺庙的,多会去桑榆楼带几件衣裳。” “瞧他们新鲜劲一过,不还是我们的天下吗?” “哼,不懂事的东西,放话什么都要好的!”被叫做二爷的人,越想越生气,道:“上城来的商人,存了心要抢我们的生意。” “如此,也就不怪我们狠心了,一朝不成,今晚继续!” 小厮一顿,旋即为难道:“听说帝宅那边连夜来人查了,那个小厮毒药发作,神志不清。” “但他们未必没有防备,再放火有些不妥。” 二爷冷哼了一声,阴恻恻道:“难道就会放火这一招吗,他们不是喜欢卖衣裳?” “那就多叫些人去买,布料差导致人皮肤溃烂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小厮会意,连连点头:“是,小人知道了。” “光知道没用。”二爷点了点那人的脑门,道:“做隐秘些,别叫人抓住把柄。” “那日新县丞柏顺去帝宅送礼,谁都知道他们帝家后台是新来的县丞!” “也把话早些放出去,若东窗事发,要叫人知晓县丞和他们的关系好。” 说完,他见不得新开业的布庄生意好,甩着衣袖离开。 小厮却不能走,叫来一人秘密吩咐了一番…… …… 玉姮宗内,云晚意早间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昨儿两人走遍玉姮宗,总算发现一泓泉水,可惜没有地方烧水,只能先用冷水对付着。 常景棣将茶杯递给她,道:“先将就吧,找不到木柴,也找不到后厨,无法烧水。” “我以前也经常用冷水。”云晚意倒是无所谓,而且她很奇怪:“不知道怎么滴,我总觉得身上燥热的很。” “手心脚心发烫,周身也热……” 还没说完,常景棣的手已经放在她额头上:“怎么回事,难道生病了吗?” 常景棣的手也很热,放在云晚意额间,温度相差无几,倒也没感觉到不妥。 云晚意心细,意识到他似乎也很烫,抓住他的手道:“你难道没觉得不妥?” “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常景棣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道:“我也有些热。” 玉姮宗内并无白天黑夜。 一直是雾蒙蒙的天气,依旧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日月,抬眼看去,头顶便是浓郁的雾气。 不存在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常景棣疑惑道:“我们两人该不会都生病了吧?” 云晚意没答话,抓起常景棣的手开始把脉:“不像是生病,可这脉象,和正常情况又不同。” 说着,她放开常景棣的手,给自己号脉。 果然不出意外,她的脉象和常景棣一模一样! 常景棣陡然想到昨日不知名的果子:“会不会是因为那些果子?” “还真有可能。”云晚意蹙着眉,道:“不过应该没毒,你我的脉象皆没有中毒的迹象。” “嘶。”常景棣后知后觉,道:“玉姮宗乃是千年前的宗族,也就意味着里面的东西存在千年。” “以前话本子里总说神仙都吃仙果儿,该不会咱们俩吃的果子,便是那活了千年的仙果子吧?” 云晚意无奈的看了眼他:“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话本子了?” “寒露说你喜欢听话本子。”常景棣凑上前,道:“所以闲来无事,我看了一些,准备等你无聊的时候说给你听。” 他这样一个人,还肯为她去看那些个无聊的话本子。 云晚意心头发暖,忍不住笑道:“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编造出来的,完全不可信!” 常景棣却不这么认为:“你瞧瞧,北山观下,竟然还藏着千年前的玉姮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我都见过姮之玉和重羽扇,虽不及神仙,可证明仙宗的存在,也就说明话本子里不全是天方夜谭。” 云晚意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不觉得果子吃了能够成为神仙:“可能那些果子有什么药用价值。” “玉姮宫内也没别的东西能吃,剩下两日还得继续用那些果子果腹,没毒就好。” 正因为玉姮宗内,不分白天黑夜,永远都是白色的雾气,所以也分不清晨昏。 他们二人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做一个记号,来记录时间。 好在他们住的屋子里还有纸笔,云晚意写下一横后,感慨道:“现在应该是白天了。” “你我的铺子正好开业,也不知道是否顺利。” “肯定顺利。”常景棣拿下她的笔,道:“里面的样式都是锦绣阁流行的,在这白云镇肯定受欢迎。” “而且我按照你的提议,把铺子的经营模式给改了,无论贫富贵贱,在咱们布庄都能买到合适的东西。” “嗯。”云晚意自然是相信常景棣的本事:“你带兵打仗谋划布局无人能敌,做生意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常景棣在她唇上啄了啄,道:“咱们还是继续逛逛玉姮宫吧。” “保不齐真能想起千年前的事,只有记起来,出去后才能应对魔物。” “去你摘果子的地方吧。”云晚意勾着他的脖子,道:“我想看那些果子树。” 两人还是没想到什么,不过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单独相处,让本就情意绵绵的两人,更如胶似漆。 每次坐下休息,都忍不住要腻歪一番。 好在没别人。 云晚意看到果子树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一闪而逝,还没抓到重点,画面已经消失。 常景棣见她停下脚步,不免疑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有很多人,围在树下。”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道:“里面有你有我,或者说,是姮晚和帝谌。” “他们在摘果子,似乎还有人说,果子几百年才会结一次,其他的,没看清就没了。” “能有丝丝片段也好,说明在恢复属于姮晚的记忆。”常景棣说话间,语气怅然。 可惜,这里是姮晚的玉姮宗,和帝谌的无量宗无关,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云晚意看出他情绪低落,轻声道:“我们成婚了,不分你我。” “我知道。”常景棣解释道:“我只是在自责,不能想起什么,为你分担。” “你不是说过吗,若真记不起来,我们便是常景棣和云晚意。”云晚意依偎在他怀中,道。 “这么说来,更不用自责了。” 正当两人打算离开之际,果子树忽然开始剧烈颤动。 连带周围的宫殿摇晃,树上的果子一个个如同冰雹似的往下砸。 周遭更是平地起风,扑在脸上恍如刀割,大的叫人睁不开眼。 两人来不及离开,常景棣赶紧护着云晚意,将她搂进怀中。 “怎么回事?”云晚意埋在他心口,什么也看不到:“这玉姮宫存在千年,怎会有异动?” 常景棣照样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眯着眼从风里看去,赫然发现他们对面的果子树,竟然不见了! 他狐疑的把眼睛睁大了些,还是没看到果子树:“果子树,好像没了!” “怎么会呢?”云晚意顾不得狂风呼啸,从他怀中抬头,道:“无尘道长说过,玉姮宗宫殿里的东西,都存在千年。” “它们都是死物,不可能挪动,更……” 话音没落,忽然响起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呀,你说谁是死物!” 伴随着那道突兀的声音,风逐渐小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四下寻找声音来源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边。 竟,是个半大的娃娃,粉雕玉琢,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冲天揪。 圆润肉乎,看上去很可爱,若不是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玉姮宫内的话。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退后几步,警惕道:“你是谁,为何会在玉姮宫内!” “哎呀呀,千年不见,帝谌,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了?”那小娃娃奶声奶气,说话却如小大人一样。 话里,还有对常景棣的鄙视。 常景棣没来得及搭话,小娃娃又转向云晚意:“小晚晚,你最终还是嫁给帝谌了,真没意思。” 语气熟捻,像和他们认识多年一样。 云晚意不知道为何,看到奶娃娃,觉得颇为亲切,就像是从小长大的玩伴。 她走进几步,蹲着身子和奶娃娃视线齐平:“你是谁?” 第630章 赌气的常景棣 铺子里的成衣已经买的差不多了,连样衣都被强行买走几件。 排队的人,全都是买布匹等着量体裁衣。 店里只招了三个小厮和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小厮还在开业前一晚疯了。 女客居多,小厮也只能端茶倒水,帮不上太多忙,铺子里忙的转不过身。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去时,向掌柜都不知道,还在二楼招呼客人。 “生意真好。”云晚意看着原来摆放布料成衣的地方,空出来好大一块,笑道:“不愧是你啊,做生意都顺顺利利。” “可不是我的功劳,琳琅阁的点子都是你出的。”常景棣揽着云晚意,笑道:“我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 “起初我还想着,很多衣裳价格昂贵,不一定能卖出去,没想到售空了,看来还得多找些绣娘。” 云晚意嗯了一声:“向掌柜认识的人不少,交给他吧。” 正说起向掌柜,向掌柜就下来了。 瞧见两人,欣喜的迎上前:“东家,夫人,您两位可算回来了!” “向掌柜辛苦。”常景棣环顾一周,夸奖道:“方才进来,看到门口还排着十几个人,可见你开业做的很好。” “哪里,是东家您有眼光。”向掌柜介绍道:“这一次的料子卖的差不多了,我正想跟您说呢。” “成衣定制的人不少,原本的两个绣娘肯定不够,只怕要扩些人才好。” “你看着办。”常景棣全权交给向掌柜,同时叮嘱道:“不过要记住一点,不管多少客人,一日能赚多少银子。” “全得量力而行,切莫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银子能少挣,败坏口碑了,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弥补的。” “这个我清楚。”向掌柜赶紧点头,应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老实本分诚信!” 常景棣点点头,想到云晚意折腾一日也累了,还得去隔壁瞧瞧药铺,便道:“铺子交给你了。” “有什么事派人去帝宅说一声,自然有人来解决。” 向掌柜刚想说着火的事,眼瞧着两人着急,便索性没提:“是,您两位想必刚下山,赶紧回去休息,这边有我。” 出了布庄,云晚意去看了济恩堂。 比起布庄火热的生意,济恩堂空无一人。 何掌柜正在柜子后面算账,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看到是云晚意,诧异道:“立秋姑娘说夫人您来不成,这么晚了您忽然过来,是不是因为我经营不好……” 何宇有些自责,紧邻云帝阁,可人家卖的热火朝天,他这边冷火冷灶。 云晚意轻笑道:“何掌柜别有负担,布庄做的是布匹成衣生意,吃穿用度,穿排第二。” “他们生意好是难免的,倒是药铺,只有生病了才有人来,师祖爷说过,宁可药架生尘,不愿百姓有疾。” “药铺生意不好,说明国泰民安,岂不是更好?” 何宇听的自觉惭愧:“夫人格局大眼界开,我实在是比不得。” “何掌柜有本事,又何须自谦?”云晚意和满意药铺的布局,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夫人宽仁。”何宇叹了一声,道:“是我太狭隘了。” “你不用自贬,若你不好,我也不会把铺子交给你。”云晚意笑了笑,看向一旁道:“江大夫呢?” 何宇诧异了一瞬,赶紧回道:“他去您府上给郑小姐换药了,难道您两位没碰上?” 这一次,云晚意还没搭话,常景棣便不悦道:“虽是大夫,可江毕到底是男子。” “郑小姐没出阁婚嫁,他大晚上去换什么药?” 何宇面带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大夫的事,咱也管不了。” “荒唐。”常景棣沉着脸,道:“何掌柜不敢说,我来跟他说!” “走,晚晚,我们先回去,免得叫那江毕污了咱们宅子!” 只要提到江毕,常景棣就如吃了火药。 什么沉稳性子,喜怒不形于色,统统忘到一边去! 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看了眼常景棣,低声道:“这家伙吃错药了吗,江毕是谁?” 恢复帝谌记忆的常景棣,听力也很好。 他听到灵果儿的问题,冷哼道:“江毕是个不怀好意的人,哦,对你的小晚晚不怀好意!” “啊?”灵果儿连江毕是谁都不知道,听到这话,立刻气鼓鼓道:“想得美,走,我们去看看!” 云晚意简直无奈。 照理说,帝谌沉稳,之前的镇北王也冷冽不近人情。 现在的常景棣实在叫人意外,真是和其他两个身份不搭噶。 而且还多了个灵果儿。 云晚意只能默默祈祷,但愿回去的时候,不会撞见江毕。 许是祈祷有用,马车抵达帝宅门口,先碰到了归来的谷雨和寒露两人。 “夫人,爷?”寒露快步上前行礼:“北山观和尚不是说,您两位需要三日后才下山吗?” “挂念你们,所以连夜下来了。”云晚意打量着寒露眼下淡淡的乌青,道:“你看上去憔悴,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有些小事。”寒露支吾着,不想让云晚意下山就操心:“不过不打紧,已经在处理了。” 云晚意却是看出来了,肯定不只小事这么简单,牵着寒露的手道:“先进去说话吧。” 几人没遇上江毕,一路回了主院。 “寒露,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操心。”云晚意坐下,朝寒露道:“我和爷不在的几日,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 “是布庄。”寒露见瞒不过去,低声道:“开业的头一晚就失火了……” 一口气说完那日的事,寒露补充道:“向掌柜说事发前几日,曾有几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 “我们这几日蹲守,却一无所获,刚才遇到您和爷之前,奴婢和谷雨是专门查这件事去了。” “既是一无所获,你们从哪儿下手查?”常景棣给云晚意倒了一杯水,问寒露道。 寒露轻声解释:“奴婢几人皆是推断,此事跟桑榆楼脱不开干系,所以去那边找寻线索了。” “哼,人家既然能收买布庄的人,岂会留着把柄给你查?”常景棣冷哼道:“这件事需要仔细琢磨。” “你们今日,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谷雨赶紧接过话,道:“属下和寒露很是低调,只去桑榆楼周边问了问,连桑榆楼的门都没进去。” 常景棣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云晚意身边:“没打草惊蛇就好,你们忙碌,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叫立秋和大寒来伺候吧。” 谷雨又道:“立秋和大寒去客栈那边了,桑田镇带来的那些人,出问题了!” 第631章 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 常景棣听到这话,烦躁的按了按眉心:“桑田镇过来的都是老弱病残,能出什么问题?” “有个神神道道的牢老妪。”谷雨见他情绪不好,小心翼翼回答道:“刚来就一直胡言乱语。” “吓得同行的老人惶恐不安,属下等人见状,只好单独将老妪隔开。” 谷雨说到这,补充道:“这个老妪,属下和寒露在桑田镇,打听消息的时候就曾见过。” “她看上去的确神志不清,似乎本就带着疯病,发病也不奇怪。” 常景棣眉头蹙的更紧了:“接着往下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谷雨的话,逐渐艰难起来:“杀了桑田镇来的一个老人,自己满身是血跑出去。” “嘴里不断叫着天将大祸,以血祭天,神魔临世,她的样子实在骇人,让白云镇的百姓受了极大惊吓。” “后来柏大人亲自带着官兵,把那老妪诛了,人是咱们从桑田镇带来的,柏大人自然要问话。” “大寒去衙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立秋则是要去安抚那些受了惊吓的百姓。”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记得,先前他们曾汇报过此事。 说有个老妪疯疯癫癫,一直满口胡言。 云晚意还打算见她一面的,后来上北山遇到无尘道长,又去玉姮宗呆了两日。 没想到短短两日时间,那老妪竟然死了! 云晚意敛了神色,道:“老妪的尸身在何处?” “柏大人的人带走了。”谷雨赶紧回话,道:“不过属下打过招呼,说那老妪是桑田镇的人。” “人死归乡,属下要求柏大人保存好老妪遗体,等案子查清楚没有疑点后,咱们再把人送回桑田镇。” 云晚意微微点头,道:“你做的不错,老妪身上一定有问题。” 谷雨一听这话,试探着问道:“夫人,您的意思,那老妪的疯话,并非疯话?” 云晚意深深看了眼谷雨:“你相信神魔的存在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谷雨摇着脑袋,道:“早前上战场的时,爷曾告诫过属下们。” “需存敬畏之心对待亡灵,却无需以恐慌之态看亡灵,本是心灵寄托罢了。” “如此说来,这世间,并无神魔!” 云晚意和常景棣的事情,不能告诉谷雨几人。 她顺着谷雨的话,应声道:“确是如此,有敬畏之心就好。” “那老妪的话是胡乱言语也好,有意捣乱也罢,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谷雨觉得她前后的话,似乎带着某种微妙的矛盾,诧异的看了眼云晚意,道:“是,属下肯定谨遵夫人教诲!” “好了,下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吧,辛苦你们了。”常景棣摆了摆手,道。 谷雨自告奋勇,朝寒露道:“我去准备热水,你留下伺候夫人和爷。” 他们说完正事,寒露才看向一旁百无聊赖,对什么都一脸新奇的灵果儿。 她很好奇,夫人去北山观一趟,为何还带回来个小孩儿:“夫人,爷,这小孩子是谁?” 灵果儿瞪着大.大的眼睛,反驳寒露:“我不是小孩儿了!” “他叫灵果儿。”云晚意在半道,就曾想过如何解释灵果儿的身份,轻声道:“是无尘道长托付给我们的。” “无尘道长?”寒露更是诧异:“北山观弟子众多,听说也有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为何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您和爷带着,未必北山观养不起这一个孩子?” “无尘道长说灵果儿尘世缘分未尽。”常景棣随口胡诌,道:“往后他就是府上的小主子,切莫怠慢。” “对了,把院子东边的房间收拾出来,安排给他住。” 寒露闻言,疑惑道:“小主子要跟您和夫人住一间院子?” 又不是亲生孩子,爷不是最不喜欢陌生人的吗? 上北山观两日,就要跟这孩子住在一起? 常景棣嗯了一声,脸上表情有些嫌弃。 他也不想和灵果儿这个烦人精住在一起! 主要是云晚意先前交代过,灵果儿在玉姮宗千年,没见过尘世,肯定对什么都好奇。 他又是仙果儿,万一闯祸惹麻烦不好收场,所以才安排在和他们一起的地方。 寒露只当是常景棣即将为人父,爱屋及乌,喜欢小孩子。 况且,灵果儿着实长得可爱。 大.大圆圆的眼睛透着机灵劲儿,小脸白净圆润,看上去奶呼呼的。 寒露也喜欢这个新小主,用哄小孩儿的语气道:“小主子,我叫寒露。” “我带你出去看看新家,好不好?” 谁知,灵果儿没理寒露,不满意常景棣的安排:“喂,帝谌,你要让我当你的儿子?” “你不就是我儿子?”常景棣冷哼一声,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别没大没小!” 灵果儿顿时炸毛了。 云晚意无奈的抚着额头,赶在灵果儿说出更惊人的话之前,按住他的小脑袋:“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小晚晚,你干嘛帮着他!”灵果儿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嘀咕道。 “他是我夫君。”云晚意无奈提醒道:“而且他的名字叫常景棣,不叫帝谌,别瞎给人家起名儿!” 常景棣听到这话,朝灵果儿挑了挑眉。 灵果儿虽是个小孩儿,脑子还是能转过弯的。 他意识到,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在俗世多年,现在的称呼,的确不能是姮晚和帝谌。 灵果儿在云晚意面前,自然不能嚣张跋扈。 他嘟着嘴,乖巧应道:“是,我知道了。” “寒露,你先去收拾屋子。”云晚意笑了笑,道:“孩子机灵可爱,总不免有些奇怪的想法。” “你们和他相处要让着些,却也不能纵容他犯错,知道吗?” 寒露应道:“是,奴婢一定对小主子尽心尽力。” 灵果儿还想说什么,瞥见云晚意带着疲累的脸色,又乖乖闭嘴,听话的跟着寒露离开。 常景棣走到她身边,给她按摩放松:“别这么累了,明早多休息会儿,别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我总觉得那个老妪有问题。”云晚意闭着眼,享受他的服务:“还有,你都有帝谌的记忆了,总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是灵果儿不服管教。”常景棣略带着委屈,道:“他看上去就是个三岁小孩儿,不以咱们孩子跟着,那以什么身份?” 云晚意闭上眼,道:“罢了,他这性子在尘世,未必不能磨一磨,只求他不给我惹祸就是。” “我就说不能带着他出来。”常景棣哼哼两声,道:“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肯定还会惹事。” “先不管他。”云晚意拉着他按摩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你我既然有了前世记忆。” “最好尽快去桑田镇一趟,那废矿中是什么情形,咱们一点儿也不清楚。” “你我只是有记忆,却还是驾驭不了法器。”常景棣收敛神色,正色道:“废矿中若真是魔物,咱们现在未必能对付。” “等几日,这边的事情松快些,咱们的实力有所长进,再去桑田镇也不迟。” 说着,他想到另一件事:“你我真实的身份,还有魔物这些,你不打算告诉寒露他们吗?” 云晚意苦笑着摇头:“你我身份不同,可他们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告诉他们,除了增添恐慌,起不了任何作用。” “能瞒着,还是先瞒着吧,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好,都听你的。”常景棣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寒露收拾好东厢房,又带着好奇的灵果儿摸黑转了一圈,才回到主屋汇报情况。 灵果儿一进门,就扑到云晚意身边,兴奋道:“小晚晚,这也太好玩了,没想到竟然会有黑夜。” “而且啊,还有灯笼,会发光哎!” “那是,等八月十五,正月十五这种日子,灯笼会更好看,各种形状颜色的。”云晚意拉着灵果儿的手,道。 “等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八月十五,啊,那还有很远的时间。”灵果儿歪着脑袋:“我想明日就看到各种灯笼。” 云晚意想了想,道:“那,明日叫谷雨和寒露带你去找,只要你听话!” “嗯!”灵果儿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听话!” “那,你现在去洗漱,准备睡觉。”云晚意指了指外边,道:“已经快半夜了。” “可我不需要……”灵果儿眼巴巴的看着云晚意。 话没说完,云晚意就打断道:“下山前,你不是说什么都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你若不遵守的话,我就要送你回山上。” “好吧。”灵果儿带着委屈,道。 云晚意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作为仙果儿,他和凡间众人不同,不需要沐浴,甚至不需要吃东西。 可,若他不吃不喝,不沐浴也不换衣裳,寒露他们定然生疑。 折腾一通,总算是洗漱好睡下了。 次日,云晚意果真多睡了一会。 再睁眼,耳边响起的是灵果儿脆脆的声音:“她怎么还不醒,该不会又死了吧?!” 稚嫩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情。 立秋和寒露一左一右,正在哄着:“小祖宗,夫人只是多睡会儿,怎么会死了呢?” “她一动不动的!”灵果儿完全不信:“我得去试试她的鼻息!” “夫人正在休息,您过去肯定要吵醒夫人。”立秋拉着人不让动:“小祖宗,不是要去看灯笼吗?” “不要,小晚晚都要死了!”灵果儿越发伤心,吵着要上前:“灯笼哪有她重要!” 云晚意是忍不了的,就多睡了会儿,在灵果儿嘴里变成了要死。 再躺下去,这小子还指不定要怎么做。 她掀开床帏,打着哈欠道:“灵果儿,你在胡说什么?” “小晚晚,你没死!”灵果儿扑上前,高兴道:“我还以为……” “多睡了会儿,不至于。”云晚意无可奈何,推开粘人的灵果儿,道。 灵果儿不解的扬起小脑袋:“可你之前是不需要睡觉的,何况你刚才悄无声息,就跟死了一样。” “之前是之前。”云晚意被带到沟里去了,险些在寒露几人面前说漏嘴。 她扶额道:“灵果儿,我要洗漱了,你先出去玩。” 灵果儿一步三回头,看到云晚意好好生生,这才跟着寒露出去。 立秋伺候云晚意洗漱,忍不住笑道:“小主子还真有趣,脑瓜里总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就像是不入尘世的贵公子,什么都好奇。” “我没醒的时候,他没惹事吧?”云晚意坐到梳妆镜前,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问道。 立秋摇头,好笑道:“小主子就是想法奇特,其实很听话的,早晨洗漱后就来了,等了您好久呢。” “实在等的熬不住,这才闹着要去看您的鼻息。” “那就好。”云晚意想到昨晚谷雨汇报的事,问道:“桑田镇老妪的事如何了?” 立秋的手微微一顿,蹙着眉峰小声道:“夫人,这件事不好处理。” “被老妪残杀的人同样来自桑田镇,可那老妪,竟用他的血涂满全身,还说是为了避祸驱邪。” “她就这么满身鲜血,高喊着疯话的跑到大街上,冲撞了好多人,有几位千金小姐被吓的魔怔了。” “昨儿奴婢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上门道歉,无一不是被赶出来,只有柏大人家,勉强收下了礼物。” “柏顺有家眷?”云晚意疑惑道:“女眷?” 立秋嗯了一声,解释道:“柏大人成亲很晚,一直到仕途顺畅才考虑终身大事。” “两人成婚五年了,尚未有孩子,此外,柏大人还有一个小很多的妹妹,才刚满十六。” “便是柏大人的妹妹白英,被老妪给冲撞了,奴婢去看过,柏小姐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云晚意按着眉心:“柏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立秋摇头:“柏大人那边是大寒去的,奴婢只去后宅,从昨晚上到现在,还没见过大寒。” 看来,事情实在棘手。 第632章 疯婆子 云晚意坐在铜镜前,心里没来由觉得烦躁。 一个桑田镇,有魔物作祟就罢了,竟然还敢闹到白云镇来。 那个老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人就死了。 刚想到这,立秋叹了一口气,道:“那老妪也是奇怪,之前胡言乱语,大寒就曾叫江大夫去诊脉。” “还给她开了些药,人也没别的大碍,可莫名其妙就给死了。” 云晚意一顿:“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人莫名其妙就死了?”立秋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是这句话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转头和立秋对视,问道:“可昨儿谷雨说过,老妪是被柏顺带的人去诛了的!” 立秋蹙着眉,摇头道:“柏大人还得抓到老妪,审问她杀人一事,怎么可能把人弄死?” “谷雨在说谎?”云晚意眉心蹙的越发紧了。 “未必。”立秋想了想,道:“老妪出事的时候,谷雨和寒露在忙铺子的事。” “向掌柜说,铺子门口有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两个一直在紧跟此事。” “老妪死后,他们二人才得到消息赶过去,或许,谷雨也不知道老妪怎么死的。” “事发后,谷雨和寒露忙着去柏大人跟前了解案子,又要安抚那些受惊吓的千金小姐。” “奴婢大胆猜测,该不会是柏大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有误吧?” 最后这一句猜测,恰好是云晚意现在的想法。 谷雨和寒露不可能说谎。 老妪满身是血风言风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如此情况下,还有两个不同的死法传出,云晚意下意识眯起眼:“老妪死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有。”立秋眼前一亮:“她一路从偏远的客栈跑过来,恰好路过你和爷新开的铺子。” “冲撞小姐们也是在那边,紧跟着官差来拿人,把老妪按到在隔壁的胭脂铺门口!” 胭脂铺,那不是向春荣的吗? 果然,立秋又道:“向老板素爱热闹,亲眼瞧见了,听说也受了惊吓,这几日都在家养病。” 云晚意立刻起身,道:“准备早膳,吃完了去看看向掌柜如何了。” 走了几步,又后知后觉,问道:“爷去哪儿了?” 立秋回道:“爷一早就起来了,说是去找柏大人询问情况。” 常景棣洗漱用膳后,一早就出现在了县丞府。 柏顺知晓常景棣的身份,不敢怠慢,迎上前道:“帝老爷来,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常景棣浑身清冷,态度也不甚好:“听说前几日出事了?” 柏顺通透,知道他在说老妪的事:“是,帝老爷想必也听说了,自桑田镇来的老婆子疯魔。” “杀人放血,当街狂奔,胡言乱语,吓坏了不少百姓,是我为官失职……” 常景棣不想听这些官腔,蹙眉道:“人是我从桑田镇带来的。” 柏顺被噎了个正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桑田镇出了些事,只剩下老弱病残。”常景棣不管他尴尬的表情,继续道:“这些人无依无靠。” “我和夫人商量之下,决定先带来白云镇照料,才短短两日时间,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柏顺面色尴尬,低声道:“帝老爷,那老妪的确是疯了,事后我派人去客栈问过桑田镇来的人。” “据说老妪一直寡居,没有亲人,自年轻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 他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试探着商讨:“所以这种事……要不……就算了?” “人既然是我带来的,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常景棣眯着眼,道:“我需要知道,你那日带人去抓捕,又发生了什么?” 柏顺一顿,旋即苦笑着道:“那日我接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老妪就在您铺子门口,又哭又叫有笑。” “那声音,就跟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似的,叫人骇然,我叫官兵上前把人抓住。” “谁知道刚接触老妪,她便浑身抽搐,倒地几息时间就没气了,事后衙门里的仵作看过,说是发病导致。” “帝老爷,这件事便是个无头的案子,老妪是个孤家寡人,被她杀的那个同样是个鳏夫。” “依我看,这件事不如算了,拖下去会让其他百姓越发害怕。” 常景棣目光如炬,盯着柏顺,没有接话。 柏顺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道:“帝老爷,实在不是我敷衍。” “您出去打听打听,昨日的事情闹得多大,不尽快给个交代,我也很为难啊!” 常景棣冷哼道:“柏大人,你是父母官,和林沛明那种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蠢货不同。” “那老妪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病,还闹出杀人的事情,其中必有内情。” “要想给百姓一个交代,认真仔细寻找线索,早些找出老妪忽然发狂的原因,这才是关键。” 柏顺苦着脸,道:“是,我知道了。” 常景棣顿了顿,眸中带着狐疑,又道:“还有,我刚才说桑田镇出事了,你似乎不好奇是什么事?” 柏顺长大嘴巴,旋即赶紧解释道:“桑田镇自有他们的官,我只要料理好白云镇这一亩三分地。” “是吗?”常景棣起身,道:“那,我就等着看你是如何解决此事的,相信,你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柏顺千万个保证,总算把人送走了。 柏夫人见人走了,从屋后面出来,给柏顺地上茶水,道:“老爷,那人谁啊,你对他为何如此恭敬?” “上头的人。”柏顺不敢告诉柏夫人事实,愁眉苦脸道:“原以为,能搭上这条线。” “可没想到刚上任,这尊活阎罗给我找了这么大的事,当街发疯杀人,唉,越查下去,只怕越为难!” 柏夫人不管这些,她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老爷,白英收到惊吓不少,似乎失了魂。” “大夫开的药也不起作用,依我看,还是早些寻个巫师叫魂才好。” 柏顺只想着常景棣的警告,无心管理这些:“英子的事,交给你去处理。” 常景棣从县丞府出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大寒跟在身边,小心翼翼询问道:“爷,昨儿属下来,柏大人也是这幅官腔论调,他只想快些平息事情。” “从未想过,其中蹊跷需要解决,瞧他刚才的态度,未必会仔细往下追查!” 常景棣眯着眼,道:“我给过警告,他应该不敢再怠慢,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自己去查!” 大寒试探着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客栈。”常景棣顿了顿,道:“这些事情,别叫夫人操心。” 客栈那边,早就乱做一团。 虽然有寒露安抚,可那些个老弱病残,都觉得事情太可怕了,闹着要回桑田镇。 为首的便是云晚意他们曾住过的客栈老板。 客栈老店家见到常景棣,快步上前,道:“帝老爷,我们得回去,山匪固然可怕。” “可袁娘在桑田镇多年,虽说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从未做过任何伤人的事。” “才来白云镇两日,忽地发狂杀人,比山匪还要可怕!” 常景棣给老店家倒了一杯茶,问道:“老店家认识那个伤人的老妪?” “是啊,袁娘也是个可怜人。”老店家说起老妪,既是惊恐,又带着惋惜,道。 “她小时候去过矿山,据说亲眼看到过鬼怪,自打山中回来,人就疯了,脑子糊里糊涂。” “这还不算,自打她疯了以后,家里双亲兄弟姐妹相继遭横祸而死,原本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那家人也没幸免。” “根据算命的说,袁娘命中带煞,注定鳏寡孤独,这些年她的生活起居,都靠乡里乡亲的接济。” “原以为遇到你们夫妻是好心人,唉!” 常景棣听完,觉得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奇怪:“袁娘原本带病吗?” “除了疯疯癫癫,没听说有什么病。”老店家叹了口气,道:“鳏寡孤独者,命硬的很呢!” 第633章 说不出的不对劲 向春荣屋内同样干净整洁。 无论是摆放的东西,还是规整的桌椅来看,都知道她很勤奋。 屋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药味。 向春荣的儿子瞧见他们,怯怯道:“我娘昏睡着,要不,你们下次来吧?” 云晚意身后是灵果儿。 她没回话,灵果儿咦了一声。 “怎么了?”云晚意知道灵果儿本事很大,闻言没顾得上回小孩儿的话,问道。 “这药的味道不对劲。”灵果儿动了动鼻尖,道。 云晚意仔细闻了闻,没察觉毒药的存在,疑惑道:“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但我能肯定不对劲。” 云晚意拉着他的手往前几步,近距离看向春荣。 小孩儿自觉让开,带着哭腔道:“婆婆说娘不行了,娘不会死,对不对?” “不会的。”云晚意安抚着他,道:“你先出去玩儿,我给你娘诊脉,好不好?” 小孩儿也才四五岁的样子,闻言仔细看着云晚意的脸。 似乎没察觉出恶意,点了点头:“美女姐姐,一定要治好我娘,婆婆说了,要是娘醒不过来,就要抬出去!”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治好你娘的,她不会有事。” 小孩儿还噙着泪,闻言又点点头。 出去路过灵果儿的时,目光带着羡慕,多看了灵果儿两眼。 云晚意注意到这点,朝灵果儿道:“你要不要出去陪他玩?” “嘁。”灵果儿带着不屑,道:“一个小屁孩儿,有什么好玩的?” 云晚意:…… 你不也是小屁孩儿吗?! 不过这话,云晚意也不敢真对这灵果儿说,不然他肯定要长篇大论,说得云晚意脑壳疼。 事情发生也才两日,向春荣瘦削的厉害,像是病了十几日似的。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凹陷,脸色蜡黄枯槁。 灵果儿看了眼,啧啧点评道:“一幅被精怪吸了阳气似的!” 云晚意莫名觉得灵果儿的话有些道理。 转瞬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你有感受精怪气息吗?” 第634章 受惊昏倒 刚想起那日的事情,向春荣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一张原本蜡黄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也是,正常人见到那骇人的场景,都受不了。 前世,云晚意第一次见到浑身是血的人,是苏家满门几百口人,她吓得成夜睡不着。 头发大把的往下掉,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也无济于事。 “向姐姐,你别激动,我不问了,咱们不想了。”云晚意见状,赶紧道:“你好好休息。” “不,这道坎,总要迈过去。”向春荣声音也在颤抖,可却又在竭力镇定。 她反抓住云晚意的手,急声道:“那日我照样在铺子里,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嘶吼呐喊。” “我本以为是谁家吵架打架了,想要出去看热闹,出门迎面就撞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我冲过来!” “当时我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她接近,整个人动弹不得,心中恐慌不已。” “她周身的血腥味,夹杂着某种恶臭,她的手,还抓到了我的!” 向春荣一边说,一边抬起另一只手,道:“她的手比冬日里的冰还要凉,力气奇大,我怎么都甩不开。” “好在柏大人带官兵赶到,这才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只怕,只怕……” 向春荣说话声音很快,说到最后,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那日的场景,反复在眼前跳跃。 浑身是血的人,抓着她的手,冰冷却又如铁钳子一样,她都以为,自己是下一个老妪了! 云晚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你别怕,那个老妪已经死了。” “她没有本事再害你,也不会继续对你如何。” 谁知道,向春荣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平静,反而神色骇然:“不,她还在,她一定还在!” “这几日,不论白天黑夜,只要我闭上眼,便是那人浑身鲜血,血盆大口要把我吃掉!” “她死了,却又没有彻底死,她还在我梦里!” 不分白天黑夜的惊吓,心理承受不住,也难怪向春荣两日时间,就变得憔悴不堪。 “你这是吓傻了。”云晚意低声安抚道:“老妪的确已死,我家老爷亲自去衙门看了。” “你若还是担心,我等会叫人去请北山观的人下来,给你瞧瞧?” “不是初一十五,北山观的道长不会下山的。”向春荣满是惶恐,道:“我害怕。” “闭上眼便是那人的样子,我怕不知道哪一次闭眼后,在梦中被那人给带走了。” 云晚意拉着她的手,语气充满肯定:“向姐姐放心,我说能帮你请下山,必然可以。” “你要是不想睡,就先坐一会,我在这陪你。” 向春荣满是感动。 她在白云镇长大,身边亲友不少,可听到她出事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 从前的闺中密友就算了,连她的亲妹妹,都不曾来探望。 谁都知道她是被那血人给吓病了,也正因为如此,都怕沾了晦气和煞气。 只有相识不久的帝夫人,大着肚子不顾避讳,也要来安慰她! 向春荣满脸都是泪,哽咽着朝云晚意道:“帝夫人,你人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只能请求你往后平安顺遂。” “别胡思乱想。”云晚意笑了笑,给她拿过杯子,道:“说起来,那日,你也该亲眼目睹老妪死了。” “一个死人,造不成威胁,只要你胆子够大!” 向春荣摇头,捧着茶杯道:“我没看到她死,她被柏大人带来的官兵给抓走了。” “后来我才听我家相公说,老妪死了,或许,是死在官兵手中。” 云晚意动作一顿,旋即笑道:“那就更不怕了,人死在官府,跟你毫无关系。” “老妪便是化作鬼了,要报仇也得去找官府的人,对吗?” 向春荣轻轻点头。 “这样。”云晚意拿出一道符纸,递给向春荣,道:“你若是害怕,拿着这个就好。” “它能保佑你,绝对不会叫那脏东西近身害你。” 向春荣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漂,接过符纸按在胸口:“帝夫人,你的恩德我无以为报。” “只能来世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你的大恩大德!” “你看,又来了。”云晚意从她空出来的手里接过茶杯,道:“想想你儿子,他还小,需要母亲。” “若是你垮了,你那老婆婆,未必会把儿子教好。” 提到儿子,向春荣又是一顿,本就红着的眼眶再一次落泪:“我活着,也管教不到我儿子!” “帝老爷疼你,你没有婆母长辈,体会不到憋屈又去能为力的感觉,自打我生下福儿,婆母便把他抢过去养着。” “除了平日里喂奶换尿布,其余时间都在她那边,断奶后更不用说了,婆母以我要看铺子为由,全部包揽福儿的事。” “福儿还小,却被她养出一身坏毛病,我还管教不得,稍微一说,婆母便要死要活的闹着。” “孝字大如天,相公他也毫无办法,而且在我和婆母的问题上,他一直逃避着。” “我这日子,也就在外头端着老板娘的威风,今日,叫你看笑话了。” “你我都是女人,哪有看笑话一说?”云晚意拧着眉,低声道:“我瞧你儿子是个好孩子。” “他知道心疼你,还知道跟我道谢,心地不坏,好好教养,未必没有效果。” “关键是,我婆母那人固执。”向春荣泪流满面,无奈道:“她寡居多年,一直跟我相公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有了孙子,在家中说一不二,最好我们全家都听她的话。” “要想从她手中把儿子抢回来自己抚养,比登天还难!” 云晚意想了想,道:“你现在这幅身子,你婆母肯定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你。” “你好好养着,等你好起来,我帮你把儿子抢回来。” “真的?”向春荣眼底亮了亮,旋即苦笑道:“我家里的事乱糟糟的,总不好叫你一个外人来蹚浑水。” 云晚意一点也不在意:“你是我的朋友,我心甘情愿帮你,你只需要抛开那些惊吓,早些恢复。” 向春荣还要再说。 云晚意按住她,道:“想想你儿子,他乖巧懂事,不该被溺爱成为不学无术的混子。” 向春荣这才哽咽着道:“那,我先多谢你了。” “没事。”云晚意又叮嘱道:“我给你施针了,接下来需要你自己调节,心病还需心药医。” 和向春荣又说了几句,云晚意这才起身离开。 刚出门,灵果儿就凑上前:“小晚晚,你为何骗她?” “骗?”云晚意脚步慢了下来,挑眉道:“我哪里骗她了?” “你给她的符纸啊!”灵果儿歪着脑袋,抬眼和她对视:“那符纸明明什么作用都没有!” 云晚意一笑:“说起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善意的谎言……” 话没说完,灵果儿立刻插着腰,打断道:“姮姬宗主说过,好人是不能说谎的。” “善意的谎言,难道就不是说谎了吗,小晚晚,你变坏了!” “姮姬宗主说得固然没错,但我要教你的是另一个道理。”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边走边解释道。 “你刚才也都听到了,向春荣因为老妪的事心生魔障,我要帮她从这种骇然惊惧里走出来。” “而且用药效果不明显,有那符纸在,她心中觉得有保障,自然而然有勇气面对。” “这个,其实不算善意的谎言了,算是我给她开的治病方子。” 灵果儿显然对人世的这些事不熟悉,撇了撇嘴,不悦道:“我看呐,你就是被帝谌给带坏了。” “小晚晚,你可要时时刻刻记着姮姬宗主的教诲,她为了你连命都丢了。” 说起姮姬,云晚意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母亲的。” 灵果儿打量着她,察觉出她情绪不好,可怜巴巴的解释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拿姮姬宗主来说。” “我实在是觉得姮姬宗主可怜,若不是她豁出最后的神魄帮你重生,只怕你已经永无轮回了。” “而且,也是她教你医术,教你为人的道理,护着你一点点长大,魔物狡诈,在你小时候就做了重重障碍。” “她替你一一挡住那些恶意,真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灵果儿的小嘴,还在不停叭叭。 可后面的话,云晚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和视觉。 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好一会,云晚意才从耳鸣中找到声音。 她紧张的蹲下,抓住灵果儿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灵果儿被她吓住了,哽咽着道:“我,我是听无尘老儿说的,他絮絮叨叨,在我树前说了不少。” “小晚晚,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立秋和寒露远远跟着,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可她们二人从未见过夫人如此失态。 对视一眼后,立秋快步上前,道:“夫人,您怎么了?” “你们,你们先退下!”云晚意颤抖着声音,道:“我有些事要问灵果儿。” 寒露小声提醒道:“夫人,他只是个孩子,只怕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退下!”云晚意没了耐心,呵斥道:“别管我们!” 灵果儿吓得眼眶通红,瘪着嘴却不敢哭出来。 等立秋和寒露退远了一点,云晚意再度问道:“灵果儿,你别害怕,我只要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什么叫,是她教我医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替我挡住恶意?” “你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吗?”灵果儿憋着哭腔:“是姮姬宗主啊,是她转世的人,教你医术。” “也是她以神魂再度用了禁忌之术,这才让你重来一次!” 云晚意颓然的松开灵果儿,心中涌上巨大的悲哀和哀恸。 这种情绪之下,她脑子仿佛被抽空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和算卜子相处的片段,一个个跃入脑海。 从算卜子在三峰村捡到奄奄一息的她,跟着算卜子学习医术,算卜子叫她识文断字…… 后来两人重逢,算卜子在宫中,或许,那时候的她,也在默默替云晚意摆平横在路上的障碍! 再后来呢,算卜子她,当真是去云游了吗? 当真,如她所言,是去看那些来不及欣赏的山河风光了吗? 未必,前几日,她心中忽然痛的难以自持。 还有梦中的算卜子飞灰湮灭,只怕,就是算卜子最后的结局! 云晚意越想,心中的悲恸越甚。 她有母亲啊,从千年前,到千年后,姮姬在,算卜子在,那都是她的亲娘!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连算卜子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都怪她,她早该想到不对劲的,算卜子历经沧桑,好不容易和她团聚。 又怎么可能在她出初孕,最需要照料的时候,一走了之全无音讯?! 是她,放走了最后的机会啊! 云晚意她脑中一黑,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失去了知觉! 灵果儿吓得狂哭不止,好在他给挡了一下,不至于让云晚意直接摔到在地。 立秋和寒露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 ……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去找向春荣了,算着时间,还没看到人回来。 刚打算出门去找,就见到立秋抱着云晚意匆匆进门。 寒露在后面神色紧张,灵果儿哭的小脸通红,抽抽搭搭。 常景棣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前:“夫人怎么了!” 云晚意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了,衣襟上的还在。 立秋和寒露并不知道,云晚意当时跟灵果儿两人说了什么。 只知道从向春荣家里出来不久,云晚意就激动不已,当街吐血昏倒! “说话啊!”常景棣没听到回答,厉声呵道:“还不去请大夫?” 立秋这才反应过来:“是,奴婢这就去!” “叫江毕!”常景棣不忘叮嘱道。 他记得,云晚意夸过江毕的医术。 想来,他的医术的确极好。 这个节骨眼,吃醋没有晚晚重要! 第635章 她在生气 立秋离开后,常景棣再次询问了寒露。 寒露并不知道内情,只能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常景棣。 “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寒露小心翼翼,道:“要不,问一问小主子?” 常景棣眯着眼,道:“把他叫进来!” 进了房间后,灵果儿哭哭哒哒,常景棣听着烦,把人赶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林果儿眼睛肿的像核桃,红的厉害,怯怯的站在远处。 常景棣无奈的叹了一声:“过来,我还能吃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灵果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哽咽着道:“我不知道小晚晚会昏倒!” 不打自招了,这个傻孩子! 常景棣听出不对劲,疑惑道:“你知道云晚意是因为什么昏倒的,是因为你?” “是,不是。”灵果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轻声道:“她是因为姮姬飞灰湮灭,太过激动。” 刚开了个口,榻上的云晚意猛然叫了一声师父,从床上坐了起来。 常景棣也顾不上继续审问灵果儿了,上前抱住云晚意:“晚意,你终于醒了。” 云晚意脸色煞白,尚未从惊惧中回神,死死抓住常景棣的手:“师父死了,对不对?” 常景棣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但,师父的事,除了他和山涧道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常景棣勉强稳住心神,道:“你孕后多思,肯定是想得多,做噩梦了。” “师父本事大,有山涧道人在,肯定不会出事的!” 云晚意却松开了常景棣的手,道:“师父是姮姬的轮回之身,千年前,姮姬护住了姮晚。” “她用自己的神魂神魄保住姮晚的魂魄,在轮回中不散,平安到千年结束。” “这轮回的时间里,她又用自己的神魂,换取了我的重生,若非有她,我哪里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别的我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是师父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救活了奄奄一息的我。” “之后,也是师父倾尽全力,教习我医术,让我有立足之本,可她到死都在为我着想。” “师父并非云游,她也不是想出去看风景,只是知道我怀孕后,担心她的死会让我伤心难过,所以走的远远的。” “难怪,难怪这几个月,一点师父的消息都没有!” 云晚意一口气说了很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常景棣听到这,也清楚她什么都知道了。 他心疼的给她擦着眼泪,道:“师父,她不想你担心,不想你伤心,更不想你剩下的余生,背负着自责。” “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因为她守护你的平安,已经完成了使命。” 云晚意哽咽之余,转向常景棣:“听你的语气,你早就知道师父的事?” 常景棣猛然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早就知道!”云晚意沉着眉眼,道:“你明知道师父对于我而言有多重要,你竟然选择不告诉我?” “晚意,不是我。”常景棣左右为难,小声解释道:“是师父主动找到我,再三叮嘱,不让我告诉你。” “师父知道你的性子,担心你知晓她的死因后,下半辈子都不安宁,所以才叫我瞒着你。” “而且,师父清楚,一旦你发现师父的意图,必然不会同意,那她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云晚意心痛的难以自控:“你们都是为我,可没有人问过我,我是什么感受?” 若是可以,云晚意肯定不会答应算卜子。 她活着的代价,是让师父去死,那她宁愿自己死。 何况,算卜子不仅仅是师父,还是姮姬,是她前身的母亲! 云晚意光是想,都觉得难以承受。 常景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知道真相,同时,他心里感觉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把剑,随时都能落下来,可你不知道落下来的日子,经常会因为这把剑而担心。 现在好了,剑总算落下来了。 常景棣任由她哭着发泄心头情绪,只轻轻的拥抱着她。 灵果儿见云晚意伤心,也跟着呜呜咽咽的哭着。 他小小的身影走到榻边,拉着云晚意的手,低声道:“小晚晚,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你有了姮晚的记忆,什么都知道,我不该告诉你的,你怪我吧!” 常景棣瞪大了眼睛——果然! 他就说嘛,算卜子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无尘道长那日也没说起,只一笔带过。 云晚意怎么可能忽然知晓,原来是这个小果子! 真够坏事的! 灵果儿瞧着常景棣的眼神,又一次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晚意哭够了,人也逐渐镇定下来。 她朝灵果儿招了招手。 灵果儿抽抽搭搭,走到她身边。 云晚意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道:“你别哭,这件事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 “我反而要感谢你,让我知道的这么早,不至于再带着期待,傻傻的等师父的消息。” 灵果儿扑到云晚意怀中:“小晚晚,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绝对不会怪我的!” “别哭了,瞧你眼睛肿的。”云晚意朝外吩咐了一声,道:“叫寒露带你去洗漱收拾。” 灵果儿乖巧的点头:“好,我这就去,你别伤心了,姮姬宗主和你师父知道,都该难过。”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先去收拾,鼻涕眼泪一大把,真不好看。” 灵果儿离开,被他挤到一边的常景棣,才试探性的伸手:“晚意,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面对常景棣时,云晚意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不渴,也不需要你来献殷勤。” 常景棣知道她肯定会生气,舔着脸道:“你打我骂我都行,出出气。” 云晚意却往榻上一趟,侧身背对着他:“你走吧,我累了,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常景棣想伸出手,可在碰到云晚意之前,又顿住了:“那好,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云晚意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 她的确生气,气常景棣竟然早就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她,让她被蒙在鼓里! 他们二人相识许久,起初在一起,彼此交心的时候,就曾互相承诺,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对方。 在她看来,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都不该隐瞒。 两人一起承担。 常景棣叹了一声:“那你先休息,等会大夫会过来。” 云晚意还是没应声。 常景棣出去时,恰好碰到江毕过来。 江毕知道云晚意除了状况,也没顾着和常景棣斗嘴,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进门。 常景棣想着云晚意现在心情复杂,又刚哭过,脸色憔悴,肯定不想让外人看到。 且她身子没什么大碍,乃是大悲过后的症状,等稍微平复些,再看大夫也不迟。 所以,常景棣伸手拦住江毕:“暂时不用了,你先回去,或者去一旁等着。” “不用?”江毕蹙着眉,道:“立秋姑娘说,帝夫人心急吐血导致昏厥,她还怀着孕,怎么可能没事?” “帝老爷,你作为她的相公,为了吃醋不顾她的身子,不妥吧?” 常景棣又被噎了一下,那些属于云晚意的情绪,实在没必要告诉江毕这个外人。 他脸拉的老长:“你知道些什么,我是她相公,自然比你有说话的权利!” 江毕哼了一声,只当常景棣对他存在敌意:“帝夫人知书达理,医术了得,让人倾慕也在情理中。” “帝老爷是帝夫人的相公没错,可你不是大夫,若是因此耽误夫人的治疗,留下个隐患,你该如何?” 常景棣脸色,又臭了几分。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把江毕直接打出去! 一旁的立秋,瞧见常景棣脸色实在难看,赶紧接过话,道:“江大夫别误会我们老爷了。” “是老爷命奴婢去请你的,若是老爷当真介意,也不会特意吩咐。” “是啊。”一旁大寒也道:“老爷比任何人都在乎夫人,江大夫可别误会。” “是吗?”江毕哼了哼,道:“他拦着不让我去看诊,我还以为他小心眼嫉妒呢。” 第637章 没抓到人 自打上回,云晚意发现靛蓝花不对劲,靛蓝花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帝宅门口了。 这些时日,依旧有人陆陆续续的送零星礼物。 还是那些个鸡蛋,鸡鸭鱼肉,野花之类的。 六月初,已经有不少花开了。 靛蓝花夹在其中,甚是显眼。 小厮一眼就看到了,紧跟着送来后院。 主仆几个去桑田镇,又上北山观,没想到回来,还会遇到靛蓝花。 立秋边回想,边压低声音,道:“上次之后,奴婢特意叮嘱过几个信得过的小厮。” “只要门口出现靛蓝花,立刻带进来,刚才奴婢带小主子出去,迎面碰上小厮送花进来。” “小主子打眼就瞧着了,还说您最喜欢的便是蓝色,奴婢还没反应过来,小主子便一把抢过。” 说到这,立秋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夫人,这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跑的也太快了。” “奴婢一个习武之人,竟然没追上!” 而且灵果儿不仅是跑的快,力气也大。 他冲进来打江毕后,立秋特意上前看过,江毕的手背有明显的巴掌印,根根分明。 没几息时间,江毕的手就肿起来了。 那力道,再大点的话,立秋都怀疑,是不是会一巴掌,把江毕的手扇骨折! 立秋这么想着,也便一口气把想法说了。 云晚意知晓,灵果儿乃是千年灵果所化,他的本事还没真正展现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下山前,云晚意曾千叮万嘱。 灵果儿一旦在民间使用不该用的东西,她立刻把他丢回玉姮宗幽禁。 灵果儿的确没使用他的灵力,但,他力气速度也不是常人能及! 云晚意无奈的扶着额,扯出无尘道长道:“灵果儿自打出生开始,就跟着无尘道长。” “他本天赋异禀,加上无尘道长的熏陶,自然异于常人!” 立秋当然相信云晚意的说辞:“这么小,果然是可塑之才啊,不过那江大夫也能忍。” “不能忍,那难道还跟个孩子计较?”云晚意更是无奈了。 灵果儿连江毕的面都没见过,能对江毕这么大的敌意,肯定是有人教唆。 不用想,和常景棣有关。 这家伙,不教好孩子! 自己的错误还没解决呢! 云晚意想到这,脸色黑了黑。 立秋瞧着云晚意的神色不对,赶紧继续靛蓝花的话题:“小主子抢了靛蓝花后,奴婢特意问过小厮。” “小厮把所有的花都收进院子了,唯独把这束花拿到咱们院子,没有外人知道。” “而且,他们仔细观察过,花送来之前没有任何异常,谁也没瞧见,靛蓝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外头的。” 云晚意微眯起眼睛:“说得过去吗,谁也没看到,难道那靛蓝花还能长翅膀飞过来?” 立秋当然知道不可能:“或许,对方武功高强?” 云晚意不置可否,低声道:“继续叫人盯着,人家要送花来,肯定有迹可循。” “白云镇的人手,虽不敌上城的好用,至少也有些用处,若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到,也没养着的必要了。” 立秋来白云镇后,还是第一次见云晚意这般生气。 她赶紧应道:“是,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快找到对方!” “嗯。”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去郑小姐那边瞧瞧吧,好多日没去看她了。” 立秋犹豫着,小声提醒道:“江大夫在那边……” “我和江大夫清清白白,乃是东家和雇佣的关系,彼此欣赏对方的医术。”云晚意说起这个就来气。 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些许:“难道连正常的来往,都不准了吗?” 立秋清楚,云晚意这股子火气,是冲常景棣去的。 她不敢劝,顺着云晚意的话,道:“您说的没错,正常来往,肯定没问题。” “那不就行了?”云晚意起身道:“未必,我还要按照别人的想法去过。” 常景棣出来寻灵果儿,恰好在门边听到这番话。 他的手,微微收紧,旋即在云晚意出门之前离开。 云晚意出门,恰好一阵风吹来,她敏锐的嗅到了属于常景棣的气息。 很奇怪,有姮晚的记忆后,她的嗅觉听觉比以前更好了。 云晚意嘴边勾了勾——听到了就好,省的叫立秋暗戳戳去传话。 她也得叫常景棣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在哪儿。 省的下次,常景棣还会自作主张,瞒着她不该隐瞒的事。 想到这,不免又想起算卜子。 云晚意原本就没多少的笑意,瞬间收敛。 师父,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云晚意眼眶微热,但,悲伤过后,日子总要过。 师父也好,姮晚的母亲也罢,她们都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云晚意肯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姮姬那一份,带着算卜子那一份! 她一定要让她们感知,她不差,她会做到她们的期许! 这么想着,很快就走到了客院。 郑如霜哭喊的动静,穿过院子,飞到耳中,拉回云晚意的神智。 “痛啊,江毕,你轻点儿!” 痛呼的声音里,还带着娇嗔。 云晚意挑了挑眉,看向立秋:“郑如霜换药,一直这样?” 立秋尴尬的点头,旋即又摇头:“之前夫人去换药,郑小姐似乎没这么大的反应。” “但自打换成江大夫照看后,每次换药,郑小姐都会哭的梨花带雨,叫喊着疼痛。” 是啊,云晚意给郑如霜换药的时候,她的确没这么大反应。 哭也有,多半压抑着。 而且,云晚意开的方子里面,有镇痛效果极好却又不伤身的药。 按照道理说,郑如霜不该痛成这样。 立秋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云晚意跟前:“江大夫也算一表人才,长得英俊潇洒不说,医术也很好。” “这郑小姐啊,该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云晚意也是这个想法:“多半是吧,郑如霜的性子,不该有这种矫揉造作的叫声。” “那,咱们还进去吗?”立秋犹豫着,道:“郑小姐这哭声有些尴尬,咱们进去,她只怕不好意思。” “那就等一会。”云晚意随意的在客院廊下坐着,道:“等他们换药结束,咱们再进去。” “是。”立秋想到另一件事:“对了,底下的人来回报,说咱们去白云镇后,郑大人派人送礼物来了。” “到底没个主事的人在,郑大人身份高贵,底下的人不敢拒绝,直接收下了。” “什么叫没个主事的人在?”云晚意眉峰瞬间紧蹙:“我们都走了,还有管家在呢。” 那管家是从上城郊外的庄子带来的,行事稳妥,办事也有章法,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 立秋回道:“郑大人来的时候,管家恰好出去帮忙看铺子那边去了,就是咱们铺子开业那日。” “门房的小厮不懂事,做主给收下的。” 云晚意眉头蹙的更紧了,不悦道:“提醒门房和所有下人,不该做主的事,不准自作主张。” 说罢,又问:“郑大人送的什么?” 立秋想了想,道:“郑大人送来的有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奴婢粗略瞧了眼。” “匣子里头金银宝石的簪子,耳坠,珠花,项链镯子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五百两银票,夹在匣子底下。” “入库了吗?”云晚意又问。 立秋摇头:“底下的人记录了,却不敢收到库房中去,还放在外头。” “匣子连同单子一并拿来。”云晚意说着,听到郑如霜的喊叫声,又起身道:“算了,我跟你一同去。” 免得听的糟心,让她怀疑自己的药是不是失效了! 匣子比云晚意想的还要大,满满当当的各种首饰。 粗略估计,价值大几千两银子。 立秋这回看仔细了,拿起一个玉镯子,道:“不是说,郑大人新娶后,对郑小姐不好?” “这么舍得,看样子比咱们想的要好很多啊!” 云晚意笑了笑,道:“大方与否,不是我们说了算,郑小姐住在我们府上,就算为了面子,郑大人都得做全面。” “瞧,你看到这匣子首饰后,第一反应也是觉得郑大人对郑小姐不错。” “如此说,郑大人岂不是虚伪至极?”立秋撇撇嘴,不屑道:“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还这么有心眼。” 云晚意没接话,挑眉道:“那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据说还带了夫人来。”立秋回答道:“可惜,郑小姐直接闭门不见。” “在咱们府上,郑大人和郑夫人不好硬闯,叮嘱了好一番呢。”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 难为郑旭升,还肯做这番面子功夫。 那日二十来个大夫上门,众口一致,诊断出郑如霜会落下瘸腿的病根。 郑旭升敷衍着说了几句,紧跟着回去找去总督家善后。 他那时候,可没顾着郑如霜半点。 隔了这么多天,和夫人一起上门,应该不光是为了面子这么简答。 想到这,云晚意低声道:“叫人去郑旭升那边瞧瞧,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还有他夫人,多天不闻不问,竟还亲自来一趟。”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派人去。” “等等。”云晚意叫住立秋,道:“跟爷说一声,叫他把上城的人想法子弄些过来。” “白云镇这边太小了,雇佣的人不免有认识的,做事容易走漏风声。” 立秋离开后,云晚意独自在库房外边坐着。 估摸着江毕给郑如霜治疗完了,这才带着匣子去客院。 一来一回的时间差,整好避开了江毕。 郑如霜刚换过药,房间里药味极浓。 她恹恹的躺在软塌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什么。 云晚意靠近了几分,隐约听到郑如霜说什么木头。 “谁是木头啊?”云晚意有意逗她,咳嗽几声,问道。 郑如霜吓了一跳,回头瞧见云晚意,兴奋道:“晚晚,你怎么来了?” 旋即又担心的上下大量云晚意:“我听说你今日病的厉害,还没去看你呢!” “我没事,就是一时间急火攻心,已经好了。”云晚意就着软塌坐下道。 “刚才听到你自言自语,什么木头之类的,在说什么?” “还不是江毕那个木头。”郑如霜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我怎么说,他就跟个傻子似的。” “还有啊,我一直觉得疼的很,哭喊了一顿,他也毫无反应!” 云晚意目光一扫,瞧见软塌边的柜子上,搁着一盒子饴糖。 她笑道:“说是不关心,这饴糖哪儿来的?” 云晚意不认为,郑如霜会叫人买这个回来。 而且从包装来看,应该是才带过来的,尚未散开。 在看桌子另一头,还有一个点心盘子。 花色做工,都不是帝家的东西。 最近来帝家,还能进入郑如霜院子的人,不就是江毕? 郑如霜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是他带的,可那也是我叫他买的!” “指望他主动带,哼,怕是不可能。” 云晚意挑眉,笑道:“你和江大夫相处也有些时间了,怎么,你觉得他的性子,是你让他带东西,他就会给你带的?” 郑如霜一顿,脸色微红:“你的意思,他……也有那个意思?” “这我就不清楚了。”云晚意一笑:“你喜欢他?” 郑如霜脸红的更厉害了,没有回避,承认道:“郑大夫清风玉树,人品上乘,样貌无双,是我喜欢人的样子。” “喜欢一个人,可不能只凭外貌。”云晚意笑过后,提醒道:“很多人刚相处,或许当真值得,可时间久了,就能见到真面容。” “你年纪小,可不能光被皮囊吸引。” 郑如霜嗯了一声:“我自会好好思虑,且,暂时也不会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就好。”云晚意把匣子往前推了推,道:“这个是你父亲送的……” 话没说完,郑如霜就变了脸色:“不要,丢出去,我不要他的假惺惺!” 第638章 哄人的手段 郑如霜假装腿瘸那日,她算是彻底看清了。 什么父慈子孝,都是假的。 在郑旭升眼里,她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商品没有价值了,可有可无。 现在,看到郑旭升的东西,她就觉得恶心! 云晚意自是明白郑如霜的想法。 当年她对云恒益就是这样。 多看一眼都觉得虚伪恶心,何况是碰云恒益给的东西。 相比之下,郑如霜的情况又有不同。 郑旭升家里有妻子有儿子,都跟郑如霜毫不相干。 云晚意一点也不怀疑,等郑如霜出嫁,对郑旭升毫无用处后,两人会彻底没有来往。 郑如霜呢,年纪小,外祖没落,只剩下年迈的外祖母一人。 这种情况下,她没个倚仗,没有长物傍身,也没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将来嫁人都会被婆家轻视。 “如霜。”云晚意把匣子放到一边,坐在榻前,柔声道:“你别意气用事,没人跟钱财过不去。” 话音刚落,郑如霜就不屑的呸了一声:“他的东西,我不稀罕!” “劳什子钱财,我用都觉得恶心,便是饿死,我也不要他的东西!” 云晚意不慌不忙,倒了杯水,示意让她冷静一下。 郑如霜接过茶杯,脸色还是发沉。 云晚意笑了笑,道:“你到底还是年轻,没经历过事,你可知道,我跟你有差不多的经历?” 郑如霜抬头,神色松动,带着好奇:“什么意思,难道你爹也辜负了你娘?” 云晚意家里情况复杂。 说不上谁辜负谁,追根究底,她是受害者。 云晚意隐去了大部分故事,轻描淡写道:“我比你情况还要差,在外边过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来,我给人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最后更是病的命悬一线,差点死了。” “好在遇到我师父,她救我一命,教我医术,让我能堂堂正正回去找仇人算账。” 提到算卜子,云晚意眼眶逐渐转红。 她吸了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继续回到主题:“若非有足够的银子支撑,我做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前世,她在上城举足艰难。 因为她没有任何银子,淮安侯府看人下菜碟,分到她院子里的东西少不说,月银也微薄的很。 最后还是外祖父归来,私下接济了她许多。 嫁给常牧云时,嫁妆都是明面上好看,和嫁妆单子上对不上,一箱子一箱子,全是不值钱的东西。 她受够了没银子没底气的日子,所以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她找到锦绣阁,给自己谋取好处。 之后收买人心,报仇种种,也离不开钱财二字。 当然,这些内情,云晚意不可能告诉郑如霜。 她只挑了能劝郑如霜的话,道:“我的例子摆在眼前,你就算听不进去,还能退一步说。” 郑如霜正是听的起劲,闻言好奇的抬头:“退一步?” “嗯。”云晚意从匣子里找了个金簪子,递给她道:“你娘是郑旭升的结发妻子。” “她陪郑旭升一步步往上爬,也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命好,现在郑夫人的风光都该她享受。” “也正因为她没享受到,你身为她唯一的血脉,凭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拱手让人?” 郑如霜似乎被说动了,张了张嘴,小声道:“可,可我……” 还是别扭。 不想要郑旭升的东西,更不想跟郑旭升有什么牵扯。 云晚意也了解,笑道:“用不着想太多,只需要记得一点,这本该是你母亲的东西。” “金银首饰,嫁妆,乃至家宅铺子,他郑旭升和续弦夫人有份,你和你娘也有份。” “你一时怄气,不要银子,什么都不要,白白便宜那续弦了,她只会拿着银子,在背后笑你愚不可及!” “还有,东西能割舍,血脉呢,难道你不要他的东西,体内流的就不是他郑家的血了?” 郑如霜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这些年,她极少要郑家的东西,觉得恶心。 郑旭升的续弦越是来劝她,她越是反感。 到头来呢,那夫人风光靓丽,她生的儿子也享受了很多。 唯独她,经常躲在外祖母家里,吃穿用度,也都是外祖母给她置办! 凭什么,她是郑家嫡出大小姐,就该享受郑家带来的好处! 越想,郑如霜越觉得云晚意的话,如醍醐灌顶,瞬间将她脑子点醒了。 郑如霜眼神逐渐坚定:“你说的没错,那些东西合该是我的,便宜给外人做什么?” “所以啊。”云晚意抽出她手中的金簪子,别在郑如霜发间,道:“你拿郑旭升的东西,天经地义。” 郑如霜郑重其事的点头,旋即又有些疑惑:“这匣子,当真是他送来的?” “是,他可能不好意思,所以把东西送到帝宅了。”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你家那个续弦夫人也来了。” “什么?”郑如霜蹙着眉,更是疑惑了:“她来做什么?” “许是装装样子。”云晚意犹豫着,道:“你最好不要私下见她。” “我自然不见!”郑如霜指着腿伤,道:“整好,以这个借口,他们想见,也见不着我!” 郑如霜收下匣子里的东西后,云晚意又和她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天色擦黑,要准备用晚膳了。 奇怪的是,主院内灵果儿不在,常景棣不在,立秋几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倒是双喜,红着眼等在屋内。 “这是怎么了?”云晚意被她肿着的眼睛吓了一跳:“惊蛰那小子欺负你了?” “夫人,您吐血了?”双喜说话间,又开始哽咽:“奴婢那边都还瞒着,若不是惊蛰说漏嘴,奴婢还不知道!”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走到双喜身边,转了一圈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 “可您的脸色。”双喜很是心疼,眼泪制不住的往下掉:“一看都不好,惨白惨白的。” “爷也真是,竟然没把您照顾好!” “好了,没事了。”云晚意拉着双喜做下,摸着她的肚子道:“瞧这肚子,是个男孩儿。” “还在你肚子里,经常听你哭,等到时候出来也哭哭啼啼怎么办?” “那我就揍他。”双喜终于笑了:“夫人,您别光顾着别人,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你也是。”云晚意环顾一周:“你来的时候,没瞧着立秋他们?” “没看到啊。”双喜总算停了哭声,道:“夫人,您心情不好,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云晚意朝外看了眼:“天都黑了,咱们两个孕妇出去,不合适吧?” “奴婢听说,外头今儿有表演。”双喜眼睛还红着,带着鼻音,兴奋道:“马戏团的表演。” “左右都不在,不如咱们也出去,有惊蛰跟着,不会出事。” 云晚意的确心情不好,又见双喜兴致勃勃,一时间不忍驳了她,便道:“你等着,我去换身衣裳。” 她身上穿的一袭鹅黄色长袍,配着浅白色的内里,衬的人娇俏可爱。 这身衣裳是云帝阁的新样式,才做了个样板出来,尚未正式开卖。 穿着出去,实在是太惹眼了。 “这身就挺好。”双喜拉着云晚意的胳膊,道:“趁天还没黑透,咱们先出去。” “还得回来用晚膳呢,换身衣裳太耽搁时间了,我们夫人国色天骄,披个麻袋都无人能比。” 云晚意被她哄得哈哈大笑:“你呀,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奴婢说得都是实话。”双喜和云晚意挽着手,从屋内走出来。 惊蛰不知何时等在门外了,见到云晚意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马车都备好了?”云晚意挑眉,看向双喜:“你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有备而来吧?” “奴婢只是想哄夫人开心。”双喜话说的甜,人笑的更甜。 云晚意一时间也没多想,反正惊蛰在,出不了事。 没走多远就到了正街上。 今儿街上的确热闹非凡。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沿街的小摊儿没收反增。 再往前,马车不好走了。 云晚意闻着桂花糕的味道,索性道:“马车就停这儿吧,我们下去走走。” 双喜和惊蛰对视了一眼。 惊蛰犹豫道:“马戏团在最那头,夫人还是上车比较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 惊蛰脸色变了变。 周遭吵闹,云晚意没注意到这点:“还是走走吧,人太多了,马车缓慢,坐在上面也不舒服。” 这一次,惊蛰没有阻拦,只叫车夫靠边停车。 刚下马车,迎面走来一个小孩儿。 五六岁的样子,手中拿着一多娇艳欲滴的花儿,直奔云晚意而来:“姐姐,这个给你。” 小孩儿乖巧可爱,云晚意忍不住跟着笑道:“你为何要给我花?” “是别人给的。”小孩儿也不怕人,脆生生道:“姐姐,希望你每天开心哟。” 靛蓝花的例子在前,云晚意谨慎的看了几眼花,发现一切正常。 她接过花,顺势拿出碎银子递给小女孩儿:“多谢你的祝福,姐姐也希望你开开心新。” 小女孩儿拿过银子,道谢后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云晚意嗅了嗅花朵,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 她眯着眼道:“还真是奇怪,这个季节,不该有这种花吧?” 双喜一脸的姨母笑:“或许,是小孩儿哄人要银子的手段吧?” 每逢大集,的确有些穷人家的孩子会采花卖。 遇到有钱的善心人,多给很多银子,足够一家人几个月的温饱。 云晚意没有多想,可没走几步,又有个孩子过来。 手中拿着相同的花递给云晚意:“姐姐,希望你一生无虞。” 这孩子看着也才五岁的样子,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也不怕人。 云晚意看了欢喜,又递了银子收下花朵:“也希望你平安快乐。” 紧跟着,第三个第四个…… 每个孩子都会说不同的祝福语,遇到第五个孩子的时候,云晚意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 她没着急接孩子的花,有意试探道:“可姐姐手中已经有一样的花了,不需要了,怎么办?” 那孩子白皙可爱,瞪着眼睛道:“姐姐,不需要银子的,鲜花赠美人。” 说完,也不管云晚意要不要,把花朵塞进她手中。 接下来,第六个第七个…… 一直到云晚意怀中满满当当一大束花,才没有孩子继续前来。 双喜从头到尾,嘴巴笑的没合拢过。 云晚意捧着花,猜到肯定是常景棣的手笔。 “无聊。”她嘀咕了几句,转向双喜道:“你也被爷收买了?” “没有吧。”双喜一口否定:“奴婢是当真见您心情不好,指望带您来看马戏。” 云晚意才不信:“你怎么不问爷去哪儿了?” “爷的踪迹,岂是奴婢能过问的?”双喜说着,朝惊蛰道:“没长眼呢,夫人抱着花不好走路。” “还不赶紧帮夫人拿着?” 惊蛰赶紧接过花抱着,不敢吱一声。 继续往下走,又有孩子前来送礼。 这一次,送的不是花儿了,而是耳坠子。 玉石做的,如水一样透明,在灯笼的光下,泛着好看的碎芒。 “一看就价值不菲。”双喜凑上前,道:“奴婢帮您戴上。” 云晚意侧身避开:“不用了,收起来吧。” 她是真生气,气常景棣瞒着她,不是这点小东西能收买的! 双喜瞧着她脸色不太好,也不好继续往下劝。 云晚意压根没有期待。 常景棣哄人的手段,越发低级了。 不认错,光弄这些有的没的,还指望她消气? 云晚意心中想着,毫不意外,接下来也在按照她想的来。 耳坠子之后,是同样玉石做的项链,手镯,还有手链。 云晚意全部让惊蛰收起来。 如此,惊蛰几乎拿不下了,跟在后面走的越发艰难。 第640章 云帝阁有人闹事 难得的缠绵,第二天两人破天荒都起晚了。 云晚意醒的时候,人还在常景棣怀中。 睁眼,对上他清明却又炙热的视线。 还没反应过来,吻已经落下来了。 云晚意迷迷糊糊,尚未完全清醒:“别闹了,什么时辰了?” “还早。”常景棣拉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道:“可以多睡会儿。” 云晚意哪里还能睡得着,掀开被子:“瞧外边的阳光,都洒到屋子里来了,还说时间早呢?” 这几日都是晴天,从透过窗棂的阳光来看,日晒三竿了。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我们下山后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照管铺子。” “开业也有几日了,我们作为东家老板,总要去瞧瞧。” 常景棣一把将人重新捞进怀中,凑到她脖子里亲昵着:“下山那日,我们不是已经去了吗?” “天色已晚,什么都没顾得上。”云晚意痒得厉害,推开他道:“昨晚还没闹够呢?” “当然,跟你怎么都不够。”常景棣依依不舍,又在她脸上亲了好一会,才放开道。 “今儿想吃什么,我叫立秋她们准备了你爱吃的粥。” “就吃粥吧。”云晚意顿了顿,补充道:“用双喜腌制的小菜,开胃又好吃。” “好,先起来洗漱。”常景棣拉着她起身,道:“消停的,也不用着急。” 话音刚落,外边响起拍门声,还伴随着灵果儿焦急的喊叫:“小晚晚,太阳烧屁股啦,还不起来!” 立秋跟在后面,忙不迭的纠正:“不是烧,是晒,再说夫人好不容易多休息会儿,小主子,你别去闹。” “不要,昨晚小晚晚便说要一起看灯笼的。”灵果儿显然不满:“却被帝……帝景那个家伙骗走。” “我灯笼里头的光都快没了,她还不起来,哼!” 立秋还在压着嗓子劝,云晚意和常景棣穿戴完毕,从里面打开门。 灵果儿提着灯笼,看到门打开后,惊喜道:“小晚晚,你可算起来了,快看!” 他手中提着一盏兔子灯笼,做工精致,兔子活灵活现,只因是白日,里面的灯光看得并不明显。 灵果儿欣喜之余,又有些失落:“可惜燃了一晚上,马上就不亮了!” 云晚意接过灯笼,往里面看了呀,还剩下最后一点点烛。 “没事,换一个芯子就好了。”云晚意把灯笼随手递给身后跟来的常景棣,道。 “叫他给你去换一个,你吃早膳了吗,陪我去用膳吧。” 灵果儿一看灯笼落在常景棣手中,立刻不干了,跳起来去够灯笼:“我不要他碰。” “都是因为他,你昨晚才没跟我一起看灯笼!” 常景棣嗤了一声,把灯笼丢给灵果儿:“看在你昨儿听话的身份,我不跟你计较。” “还有啊,我本来跟你准备了一个比这好看多了的灯笼,瞧你这样儿,也不打算要了。” “谷雨,等会把灯笼丢出去!” 一听有比这个更好看的灯笼,灵果儿当即来了兴致:“啊,什么样儿的?” “你不是不要我碰过的东西?”常景棣睨着他,故作冰冷,道:“反正你不稀罕我,还管那么多?” “这……”灵果儿讪讪的,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东西和你可以分开,你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不给我却丢了,哪来这回事?” “耍无赖是吧?”常景棣冷笑一声:“我也会,再说了,晚晚是我的老婆,当然要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 “难道还一直围着你这个小屁孩儿打转?” 这话,说得灵果儿当即蔫儿了。 眼中蓄着一层水雾,可怜巴巴道:“我出生就离开了母亲,只有小晚晚对我好……” “好了。”云晚意对两人的争执打闹,已经完全习以为常,尤其是灵果儿扮可怜。 虽然她知道,但的确吃这一招,转过身对常景棣道:“别跟个孩子计较,你给他准备的礼物,交给他就是。” 常景棣也开始扮可怜了,凑上前低声道:“晚晚,你知道的,我也离开母亲很久……” 云晚意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凑上前,低声对常景棣道:“灵果儿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好,顺着他,他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跟你作对。” “东西给他,可以收买他,要一阵子的清净,何乐而不为?” 两人离得很近,云晚意白皙的脸颊实在是诱人。 常景棣忍不住啄了一口,道:“都听你的,谷雨,去把给小主子准备的灯笼拿过来。” 灵果儿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毫不避讳亲昵的两人,撇了撇嘴。 不过,听说有好玩好看的灯笼,他又分散了注意力,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洗漱的间隙,谷雨已经拿着灯笼过来了。 有神龙样式的,老虎样式的,还有小猫小狗…… 十来个灯笼,各有各的特色。 灵果儿很快就被吸引了,拉着谷雨要去暗一点的房间看。 走之前,还不忘别别扭扭,跟常景棣道谢。 “你瞧。”云晚意看着灵果儿傲娇别扭的样儿,小声对常景棣道:“一个小屁孩儿而已。” “哄一哄,是不是就可爱多了?” 常景棣搂着云晚意,哼了一声:“你对灵果儿真好。” “他是玉姮宗唯一的活物。”云晚意听着他吃醋的语气,无奈道:“你总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不是我跟他计较。”常景棣辩解道:“他活了千年啊,算个什么孩子?” 云晚意:……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常景棣解释。 或许,常景棣有帝谌的记忆后,对灵果儿的身份也是了解的。 只是,他不喜欢灵果儿对她的亲昵而已。 云晚意索性不解释了,催促道:“寒露准备好早膳了,赶紧去吃吧。”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早膳,已经日晒三竿了。 日头大,常景棣撑着伞,陪云晚意出门。 刚走到大门口,惊蛰匆匆打外头进门,低声道:“夫人,爷,铺子那边出事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彼此对这些消息,都见怪不怪了。 若是一帆风顺,风平浪静,才叫是奇怪呢! 云晚意不急不缓问道:“说清楚些,是药铺还是布庄?” “云帝阁。”惊蛰语气急促,道:“有好几个说买了云帝阁的衣裳穿,可惜才一日,就浑身起了疹子。” “大夫过去诊治,都说衣裳劣质,里面有种让人起疹子的东西!” 常景棣当即冷笑道:“胡扯,云帝阁的料子我亲自把关,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便是价格低的衣裳,布料也绝对不会有问题,摆明了有人栽赃!” “是啊,有人眼红云帝阁的生意。”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手,道:“去瞧瞧什么情况。” 惊蛰却拦在两人身前:“爷,夫人,您两位还是别亲自过去了吧,云帝阁门口围满了人。” “不知道是哪家人,请了好几个泼皮在门口耍赖,若是见着您两位,肯定要装疯作乱。” 常景棣沉着眉眼:“报官了吗?” 说起这个,惊蛰脸上更是为难:“官是报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坊间流传一个说法。” “说新来的县丞柏大人,和咱们帝家关系匪浅,还有人把柏大人送礼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更是有人说,咱们用银子贿赂了柏大人,所以那日冯家小弟的事情,才会如此顺利。” “简直一派胡言!”立秋不忿道:“柏大人送的礼物,咱们压根没要。” “再说了,冯卫之事,本就是林明珠狠毒在前,毫不占理,柏大人公事公办而已,哪里有徇私?” 惊蛰如何不知道内情? 他苦着脸道:“咱们清者自清,架不住众口铄金。” “你一言我一语的,传的人多了,有板有眼,大家自然也就信了。” 立秋还要再说,云晚意打断道:“先过去看看情况,黑的永远不会变成白的。” 第641章 霸气护人 向掌柜话音落后,胖女人安静了几息时间。 紧跟着,爆发了更大,更尖锐的哭嚎声:“什么意思,你们云帝阁什么意思啊!” “合着你们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找你们要银子吗,谁人不知道我王家,我们家世代做生意。” “光是我相公的粮行,一年就能赚多少银子,稀罕上这儿来讹你们吗?” “哎呀呀,杀千刀的啊,云帝阁不承认就算了,还往我们娘俩身上泼脏水,要死啊~~” 王夫人的话又急又密,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 向掌柜第一次碰见如此撒泼的妇人,不能上前劝,因着男女之防也不敢去拉人。 派出去的两个丫头扶王夫人,谁知道她力气极大。 两个丫头因此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扭伤了脚,一个被她单手推到门上,撞伤了肩膀。 向掌柜急的抓耳挠腮:“王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瞧瞧王小姐,都这副模样了,哭的确解决不了问题。” “姑娘家家的,留疤也不好,要不先让王小姐去隔壁诊治……” 话没说完,王夫人当即大叫道:“杀千刀的,不安好心啊,都这份上了还想挣我们的银子。” “谁不知道隔壁药铺子,跟你们云帝阁是同一个老板,谁知道你们会把我姑娘怎么办?” “不是的。”向掌柜真是着急了,百口莫辩:“王夫人,您先冷静。” 王夫人哪里还肯给机会,哭声更大,盖住了向掌柜所有的声音。 云晚意和常景棣混在人群中,并未着急往前。 看到这儿,她低声对常景棣道:“那个王小姐的症状来看是中毒,并非因为衣裳。” “王夫人的意思,就是因为穿了咱们的衣裳中毒。”常景棣寒着脸,冷笑道:“衣裳怎么可能有毒?” “这个王夫人什么来头,查到了吗?”云晚意侧头问一旁的寒露。 寒露立刻回话,道:“他们家开着粮行,三代传下来的,的确有些基础。” “不过,到了她夫君王老爷这一代,铺子逐渐衰败,家产也在一点点缩减。” “据说,王家衰败跟王夫人脱不开干系,她娘家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好赌成性,一个流连花丛。” “她娘家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经不起折腾,都是她在暗中接济……” 这消息一查到,立刻可以坐实很多事情。 云晚意笑了笑,道:“继续往下查,她连人家王家都能败了,王家族内的人,难道没意见?” “这……”寒露犹豫着,道:“都是传闻,并无实质性的证据,否则她夫家也不可能放任。” “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常景棣接过话,道:“夫人早有思量,你们继续往下查就是。” 顿了顿,又提醒道:“即便是查不出来,那就按照这个王夫人自己的路子,叫王家族人知晓传闻。” “传闻越多越真,懂了吗?” 寒露点头,悄无声息从人群退出去了。 常景棣叹了一声,凑到云晚意耳边道:“你说得对,这白云镇的人呐,办起事情来,的确不如上城的用着顺手。” “我已经叫人传信给那边了,很快就有人来。” 云晚意牵着他的手,道:“现在不是别人的事,那王夫人越来越过分了,先去打发她。” 王夫人见向掌柜不善言辞,越发得寸进尺。 撒泼打滚不算,竟然动手开始推搡向掌柜。 在膀大腰圆的王夫人面前,向掌柜一个正常男子,竟被她给压制了。 向掌柜不敢还手,人被推到门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从向掌柜痛楚的表情来看,这一下,也撞得不轻。 常景棣刚要出手,云晚意先一步按住他:“王夫人是女子,你动手不妥,我来!” 不等常景棣反应,云晚意快步上前,一把钳住王夫人要继续打人的手:“住手!” 王夫人冷不丁被人制住,惊叫了一声,回过头看着云晚意,高喊道:“你,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放开我?!” 云晚意身形清瘦,站在王夫人面前,一胖一瘦形成鲜明对比。 第643章 蛮不讲理的人 云帝阁开业当日,门庭若市,大门都要挤爆了。 热闹的场景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现在在场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有些人在开业那日就来过。 因此,有人给王夫人作证,道:“我那日的确看到王夫人来云帝阁买衣裳了。” “为了王小姐那件淡紫色衣裳,王夫人还和另一个夫人起了争执。” 王夫人闻言,更是抬高了下巴:“帝夫人,你可听仔细了,这衣裳便是你铺子里的。” “哼出了事就不认账,这做生意的手段,真叫人恶心!” 不等云晚意开口,剩下的人便开始起哄: “帝夫人和帝老爷人模人样,没想到还会耍这种手段!” “是啊,自己卖出去的衣裳,竟然转头就不认账了,谁还敢继续在这边买?” “我在云帝阁买的衣裳可不便宜,看来要退货才好,免得和王夫人一样吃哑巴亏。” “唉,你提醒我了,我也得拿过来退货!” “现在就回去取吧,事情闹大了,谁知道云帝阁会不会关门一走了之,完全不认账?” “就是,我们现在就回去拿衣裳来退!” “这王夫人虽然跋扈无理,可她说的都是事实,在云帝阁买衣裳也是事实!” “退货吧,我算是看清楚了,王夫人不是什么好鸟,帝夫人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 寒露着急,凑到云晚意身边,道:“这个王夫人便是胡搅蛮缠,有意抹黑,扭曲事实。” “咱们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么下去,越发难以自证清白。” “而且一旦所有人都退货,我们赔银子不说,衣裳布料全要砸在手里。” 相比之下,云晚意还是最初那种淡然的神色。 她看了眼寒露,没有应声。 对百姓的议论,云晚意听到了也恍若未闻,不慌不忙的朝向掌柜问道:“你胳膊怎么样了?” 向掌柜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夫人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他的身体。 他眼眶微热,道:“回夫人,大夫说是脱臼,按回去了,还有些疼,不碍事。” 王夫人本就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正是洋洋得意的时候。 眼瞧着云晚意不回答她的问题,同时还对她的胡搅蛮缠视而不见,竟还去关心掌柜,更加起劲儿了。 她插着腰,也顾不上头晕头疼了,高喊道:“怎么滴,帝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开始转移话题了?” “啊呸,你要是一开始态度好点,这件事说不定还能轻易算了,可现在呢,你打了我一巴掌,还害我的头受伤。” “哼,就算你跪下来求我,这件事也不可能轻易过去!” 对于她的叫嚣,云晚意还是充耳不闻。 云晚意依旧看着向掌柜:“辛苦你了,本该叫你去休息,不过这云帝阁的账目都经了你的手。” “还得麻烦你去把账本子找出来,还有记载售卖情况的本子,一并拿上来。” 向掌柜赶紧点头:“是,我这就去准备。” 向掌柜离开后,云晚意这才抽出空来搭理王夫人:“纠正你一点,今日,不是你不放过我。” “而是我不会放过你,敢用别人家的残次品,代替在我铺子里买的衣裳,还敢公然闹事。” “王夫人,你可掂量掂量,你家那个粮食铺子能赔出多少银子!” 一开始,王夫人听到这话,的确心虚不已。 可现在有众人作证,她不怕了。 不但不怕,还在不停的挑衅:“我呸,你出去问问,我曹淑琴是不是吓大的。” “就看谁跟谁没完!” 云晚意懒得和她掰扯,转向众人,问道:“今日看热闹的人中,可有人穿的是在我云帝阁买的衣裳?” 人群里,很快挤出七八个人来,有夫人有小姐,还有两个婆子。 其中有个姑娘看上去很是面熟。 云晚意想了想,认出她是那日北街赌坊八哥前来闹事,对她颇为夸赞的李小姐李书宁。 不等云晚意说话,李书宁高声朝众人展示道:“我这身百花锦袍就是在云帝阁买的,料子柔软亲肤。” 第644章 澄清事实 人群议论正厉害的时候,打探消息的立秋终于回来了。 她穿过人群,在云晚意耳边小声嘀咕了好一会。 其实,从大家现在的议论中,云晚意已经推断出了大概。 立秋算是彻底解释清楚了。 原来,这位王夫人原名曹淑琴,娘家是做小生意的,如传言中一样,大弟嗜赌成性,小弟流连花丛。 曹淑琴因为祖上的约定,嫁给粮行大老爷王克为正妻,算是高嫁。 再说王家呢,几代做粮食生意,头些年在白云镇也算数一数二。 不过等王克掌家后经营不善,生意逐渐走差,家产也败了不少。 偏偏王克还是个不安分的,跟曹淑琴的小弟一样,喜欢女色,家里妻妾成群。 除了曹淑琴外,姨太太就有十房之多,更别论叫不上名儿的侍妾了。 妻妾多,孩子也多,更好笑的来了。 这王克生的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一双标准的倒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和曹淑琴两人走出去跟兄妹似的。 所有妻妾不管有多好看,生的子女全都随了王克的长像,塌鼻子三角眼。 其中又以曹淑琴和王克所生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最甚。 平日打扮花枝招展,再华丽的衣裳,也无法掩盖容颜缺陷。 所有子女中,只有一个七小姐例外。 七小姐的生母原是外头青楼里的花魁,王克外出做生意遇上,给人家赎身。 花魁容颜绝色,倾国倾城又手段了得,把王克迷得昏头转向,曹淑琴和姨太太们压根不是对手。 逐渐,王克竟然生了荒唐心思,准备等花魁生下孩子后,休妻把她扶正。 曹淑琴吵过闹过,越吵闹,王克休妻的心思,越是坚定。 曹淑琴一不做二不休,竟在花魁生孩子的时候,活活把人磋磨死了。 这些年,若非王克对花魁的怀念愧疚,花魁生下的七小姐早就被曹淑琴折腾死了。 今日那七小姐脸上都是疹子,红肿一片,穿着打扮又和平日张扬的大小姐二小姐相似,刻意装扮过。 王夫人亲自带着来闹,一口一个我女儿,一口一个我姑娘。 大家没注意,都把七小姐当做了大小姐或者二小姐。 也是最后,有眼尖的人才认出来。 云晚意听完立秋的汇报,在看那王七小姐,只觉得心酸。 看那王七小姐面上多如麻子的红疹,肯定难受。 偏她不敢抓挠,不敢抗议,还要被王夫人带着抛头露面,把最难堪的一面展示给众人看。 这期间,王夫人哭闹不止,大喊大叫。 众人认出王七小姐的身份后,逐渐把王夫人的心思扒在众人面前。 王夫人恼羞之下,巴掌拳头和脚,时不时落在王七小姐身上。 一边捶打,还在一边喊:“贱人生的贱种,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你讨回公道。” “你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害得大家对我误会,跟你那下作贱人娘一样,有没良心还心思恶毒!” 七小姐不敢还手,被踹倒在地,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 越哭,王夫人越是心烦,她挨的拳脚越多。 周围的人也只敢议论,都知道王夫人蛮不讲理,又是王家的家事。 她身为王家主母,教育庶出的孩子而已,谁也不敢拉架。 云晚意终于看不下去了,沉声呵斥道:“住手,你要打死她吗?” “怎么着,我教育王家的孩子,帝夫人连这也要管?”王夫人下手很重,蛮不讲理道。 说话间,又狠狠扇了王七小姐几巴掌:“就算打死她,跟你何干?” “你打死她和我无关,但,我们得先解决我们的事。”云晚意冷冷一笑,道。 “买了云帝阁的衣裳,回去用有毒之物侵染,做出仿制品来讹我们云帝阁。” “王夫人,你便是跪下道歉,我也绝对不会原谅!” 王夫人一顿,气势没之前强了。 她支支吾吾,却还是一口咬定道:“我没有,我便是在你们云帝阁买的衣裳。” “记载都有,是你们做了手脚,不承认罢了!” 云晚意懒得和她胡搅蛮缠,目光一扫,看向她身后的几人:“你们呢,是我报官处理,还是自己招供?” “吃官司的事,不至于死罪,活罪不可避免。” 卖豆腐的周婆婆和铁匠,同时低下头。 那位自称夫人没来的男子,也错开了目光。 “既是如此,报官吧。”云晚意冷笑道:“我相信在绝对的证据面前,官府定会给我们云帝阁讨回公道!” “哼,公道。”王夫人没别的办法,攀咬道:“谁不知道你这狐媚子,和官府的人有一腿?” “那新上任的县丞,还提着礼物去你帝家……” 话没说完,常景棣哪里还忍得下去:“看来王夫人还是没长教训,不知道祸从口出。” “立秋,教她做人!” 立秋也早就忍不住了,但没主子的命令,她不敢贸然行事。 得了常景棣的命令,她三两步跨到王夫人跟前,左右开弓。 习武之人,几巴掌就打的王夫人脸肿如猪,眼冒金花。 连牙齿,都掉了几颗。 王夫人吐出一口血水,豁着门牙,哭喊道:“反了天了你们,我要去报官!” “不用你去,官府的人已经来了。”立秋拍拍手,朝人群后看去:“你污蔑柏大人,还指望官府帮你?” 王夫人这下,是彻底失了底气,瘫软在地,心中无限惶恐。 她着急的四下察看,准备寻求背后之人的帮助。 可惜,那些人见局势反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那几个不停拱火,煽动众人情绪的人,早就去二爷面前复命了。 二爷坐在云帝阁斜对面的茶楼,三楼视野不错,不需要汇报,早就把一切尽收眼底。 见人进来,直接把茶杯砸在他们身上:“废物东西,这都办不好,养你们何用?” “二爷息怒。”为首的人跪在地上,颤声道:“实在没想到云帝阁那娘们如此心机,竟早有准备。” “她竟在每件衣裳右手袖口处,绣了个什么五瓣芍药,那位置实在隐秘,谁能发现啊!” “是啊,二爷,那女人太狡猾了!”底下的人附和道:“曹淑琴是没用了,官府的人来,肯定要把她抓去……” “抓了就抓了,反正那蠢货牵扯不到咱们。”二爷不耐烦的打断道:“经此一事,伤不到云帝阁半分不说,只怕他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哼,两个外地来的生人,竟然拦我的路,你们难道想不到别的办法?” 几人都不敢应声。 原以为今日的闹剧,会把云帝阁的名声彻底搞臭,让他们铺子开不下去,再赶出白云镇! 可云晚意云淡风轻,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可没那个脑子,压根没想好接下来的应对法子。 二爷烦躁不已,又砸了几个茶壶,起身道:“还杵在这做什么,给茶楼看门吗?” “还不赶紧滚回去想办法,若是下一次,还叫云帝阁躲过去,你们就给我去死!” 几人赶紧应声,灰溜溜跟在二爷身后离开。 …… 柏顺带着人赶到云帝阁,人群自然让开一条路。 “帝老爷,帝夫人。”柏顺打了个招呼,道:“刚接到消息,但愿没坏事。” “柏大人客气,谷雨,把认证物证呈给柏大人。”常景棣面色冰冷,道:“柏大人公平,定会做主。” 事情了然,几眼就能看清。 柏顺看完,沉着脸朝王夫人呵斥道:“曹氏,为何要陷害云帝阁?” “我没有,冤枉!”王夫人一口咬死,哭着喊冤:“东西就是在这儿买的。” “柏大人明鉴,是云帝阁狡诈,颠倒黑白,冤枉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妇人呐!” 柏顺听出她话里有话,眉头蹙起:“无依无靠?” 谷雨趁机凑上前,道:“柏大人有所不知,王夫人嘴硬不说,还编造柏大人和我们夫人的荒唐之言。” “满口秽语,实在可恶,她这句无依无靠,正是在点您呢!” “认证物证都有,你还狡辩。”柏顺气的心口起伏:“既然你攀咬我跟帝夫人,今日也别去官衙了。” “趁众人都在,我们便在此审理,叫大家都看看,本官是不是公正公平,是不是维护云帝阁!” 云帝阁的人给柏顺搬了椅子上前。 柏顺坐在中间,把几个闹事的人,挨个审了一番。 卖豆腐的周婆婆率先撑不住,跪下颤抖着招供,道:“大人,大人息怒,老妇什么都说。” “老妇是被王夫人撺弄的,她说只要我帮她这一次,他们王家卖给老妇的豆子,全部半价。” “打豆腐本就是小本生意,辛苦又挣不到银子,半价的豆子节省一半成本,老妇鬼迷心窍就给答应了。” “但求柏大人明鉴,老妇我除了和王夫人的口头协议,从未受过王夫人任何好处。” “就连协议,也没开始实行,求大人看在老妇坦白,又没造成实质性错误的份上,放过老妇一马。” 周婆婆招供,后面的人自然顶不住。 铁匠拉着妹妹跪下,痛哭失声:“大人明鉴,我也是被王夫人撺弄的。” “我家妹子患了怪病,脸上身上本就起了很多疹子,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 “本是议亲的年纪,这幅样子找不到好人家,王夫人答应我,只要把疹子的事栽在云帝阁身上。” “事成后,让我妹子嫁给他们王家的大儿子为正妻,慢慢治病。” 夫人没来那男子,更是哭的不能自己,吓得浑身瑟瑟:“柏大人,我也是鬼迷心窍,受了王夫人蛊惑。” “她给我五十两银子,承诺事成后再给我五十两,这一百两银子能支撑我上城赶考的一切费用。” “我枉读多年圣贤书,对不起夫子,对不起父母家人的希望啊!” 几人的证词在此,更是铁板钉钉。 王夫人狡辩不得,竟一气之下,昏了过去。 柏顺冷着脸,道:“把这刁妇押进大牢看着,另外这几个,看在是初次犯错,又是被人蛊惑的份上。” “每人十板子,以示训诫,若有下次,便是五十板子!” 闹剧,终于结束了。 柏顺公正,没有偏帮,惩罚恰到好处,看热闹的人群,也知晓云帝阁是被人陷害。 脸皮薄的人,因为刚才的误会,给云帝阁道了歉。 没脸的人早就离开了。 还有些人留下,看当众行刑挨板子。 云晚意的视线,在混乱中落在王七小姐身上。 她被王夫人打的厉害,似乎伤了腿脚,动弹不得。 周围乱糟糟的,她缩成一团,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第645章 对她的钦佩 常景棣顺着云晚意的视线,看到了无人在意的王七小姐。 他不认为,经历种种事情后的云晚意,有什么菩萨心肠,谁都会管。 见云晚意目不转睛,常景棣蹙着眉问道:“你难道在同情她?” 云晚意无奈的笑了笑:“对,但也仅仅只是同情,通过她,我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王家是个烂摊子,她再可怜也是王家的人。”常景棣提醒道:“曹淑琴不是个好惹的。” “尤其是下狱后,再出来肯定还要闹,至于王七小姐,王家人不管,也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云晚意自然知道。 曹淑琴被人指使前来云帝阁捣乱,且看她那歇斯底里不依不饶的样子,将来还有的闹。 如赵莲娣一样,不死不休。 云晚意叹了一声:“上一辈做的孽,都是下一辈无辜的人遭殃。” 就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云晚意忽然看到,倒地不起的王七小姐竟然伸出了手。 在混乱的人群中,王七小姐将同样不知所措的小狗,护在了身下。 曹淑琴带着愤怒泄气,踢打许久,她身上应该很疼才对。 可还是不顾一切,把比她弱小的东西护着了。 小狗看上去刚出生不久,浑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无主的野狗。 说不动恻隐之心,云晚意到底还是没做到。 她侧头,吩咐立秋道:“把王七小姐带出来,请江大夫给瞧瞧。” “夫人,王七小姐再可怜也是王家的人。”立秋劝道:“白云镇只有这么大,出事到现在,一个王家人也没见到。” “他们未必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没人管而已,您又何必管她?” 云晚意笑了笑:“就当积德了,她没人管,真死在云帝阁门口,传出去也不好听。” 立秋这才出去,将人带了出来。 常景棣摸了摸云晚意的手:“你到底还是心软了。” “没办法铁石心肠。”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道:“我本也不想管,可她自身难保,还护着小野狗。” “而且之前王夫人多次喊叫逼迫,她也从未说过一句云帝阁的不好,这样的人,本性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 王七小姐周身疼的厉害,走路艰难,却还是将小狗紧紧抱在怀中。 见到云晚意后,她红着眼眶,跪下道:“王湘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起来吧。”云晚意摆了摆手:“带她去隔壁铺子看伤。” “夫人,对不起。”王湘没有起来,哽咽道:“是我懦弱没本事,没能在一开始站出来,揭发母亲的阴谋。” “都过去了,看好伤势再说这些。”云晚意声音放柔和些了,道:“女孩子家家,留疤就不好了。” 王湘离开后,李书宁凑了上来。 李书宁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又好打抱不平,还是个自来熟:“帝夫人,你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之前教训赌坊那个泼皮够帅了,今日见你不慌不忙,处事不惊,有理有据解决事情,更叫人钦佩。” 看到李书宁,云晚意不由想到远在上城的熙然郡主。 她们两人的性子,倒是挺像的,活泼可爱,古道热心。 也不知道离开上城这么久,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还好不好。 赶明儿还得给她们通个信,免得她们担心。 云晚意收回心思,笑了笑道:“也要多谢李小姐仗义执言,在诸多的不信任中,站出来给云帝阁说话。”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穿你们云帝阁的衣裳,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李书宁愤然道: “若非你提前准备,在所有卖出去的衣裳袖口,都留下了云帝阁独有的五瓣海棠,今日真百口莫辩了。” “所以我更钦佩你,简直未卜先知,化解了一场天大的阴谋!” “之前的经验而已,没有你说的这么神奇。”云晚意失笑道:“倒是李小姐,心思玲珑,直爽可爱。” “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好。”李书宁不好意思,道:“你们家的衣裳料子好,又好看。” “上回来买,竟然没买到心仪的那款,下次可要赶早。” 云晚意笑道:“这不是问题,下次的款式出来,先叫你来挑。” 和李书宁说了几句,云晚意惊奇的发现,两人还有渊源——赵婆子之前的雇主,正是李书宁家里。 赵婆子偷盗李家老太太的传家宝倒卖,被发现后赶了出去。 为此,离家惹上赵莲娣,生意大受打击。 “你是不知道,我家忍了赵婆子好久。”李书宁说起来义愤填膺,愤愤道:“她儿子也是个混球。” “母子二人经常合伙偷家里的东西,但碍于赵莲娣的关系,又不好得罪,若不是她偷盗祖母的传家宝,我们还不至于撕破脸。” “唉,后来无人雇她,竟然收买人牙子,仗着你们新来白云镇不知里就,卖去了你们家。” “若不是赵婆子这个惹祸精,后来你们也不会跟赵莲娣对上……” 赵婆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云晚意毫不在意,道:“我们帝宅不怕事,既然赵婆子上赶着找死,送一程就是。” “对了,你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 “嗯。”李书宁眼色暗了暗:“可惜,赵莲娣暗中做手脚,我们家生意一落千丈……” “恰好我也是开药行的。”云晚意想了想,道:“这摊子事结束后,我去你家瞧瞧。” “若是可以,我们兴许能合作。” 第648章 试探情况 王克就那么保持蹲着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 这一刻,王克觉得王湘并非记忆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 在温柔的外表下,她其实有一颗坚韧的心。 在此之前,王湘或许当着不敢把大夫人的事,一一的告诉他。 忽然开口,就是为了以后打算。 在回来之前,王湘就确定好自己的退路,她早就和云帝阁商量好了。 王克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王湘,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活着。”王湘抬眼,一点点的挽起自己的衣袖,道:“您瞧瞧。” 她的皮肤随了花魁母亲,白皙的很,也正因为白皙,手臂上的疤痕青紫格外明显。 新伤旧痕,无法遮掩,疤痕交错,看上去骇人的紧。 王湘一点点往上,直到衣袖在也拉不上去:“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部分,我浑身上下都是这样。” “除了露出来手和脸,任何地方都是这样,我在地狱活了十几年,我撑不下去了。” “父亲,就当是看在我无端死去的母亲份上,求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放你?”王克握着拳头,道:“你是我王家的女儿,能躲到哪儿去?” “再说,我们王家还没垮,你去云帝阁做工,别人怎么看我王家?” 王湘一字一句,缓缓道:“只要写断绝书,我再也不是王家的女儿,不会牵连王家名声。” “你竟然还有这个打算?”王克更怒了:“你婚期都定下了,若是一走了之,谁来替你出嫁?” “家里我有四个姐姐,六个妹妹,加起来十个女儿不够,非要我进火坑?” “父亲,要不要我提醒您,隔壁镇那员外是什么情况?” “姐妹是多,可谁有你的容颜?”王克想要动手,可看到王湘这幅凄惨的样子,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王家日渐衰落,需要一个好的助力,人家愿意帮忙……” 王湘猛然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道:“父亲,我的脸再也不是容颜最好的了,大夫人下的毒,专门让我毁容。” “往后疹子愈合,会留下如繁星一样多的麻子,父亲,我毁了,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家的原因。” 王克盯着她那张脸。 疹子一个接一个,又红又肿,上的药又是青绿色,就跟个妖怪似的。 王克猛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父亲,看在我娘的份上。”王湘重重磕头,道:“放我一条生路!” 王克盯着她良久,终于开口:“决定好了吗,一旦断了关系,你是死是活,在外边如何,都跟我王家无关了!” “嗯。”王湘重重点头,又磕了几个响头:“今后死活好坏,绝对不跟王家相关!” “如你所愿,就当我赔给你娘的。”王克蹙着眉,道:“要走,现在就走。” “王家族长已经找人去捞大夫人了,最快明日她就要回来了。” 王湘身子一颤,再度磕头:“女儿,多谢父亲成全!” 王克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顶,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我会叫人办妥断绝书。” “我还得去见族长,就不送你了。” 他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王湘跪在地上,抬头盯着王克离开的方向。 这一刻,她终于自由了! 王家的事,一幕幕都落在暗处的立秋眼中。 立秋没继续看王湘的后续,她追着王克的脚步,赶去王家祠堂。 …… 从云帝阁离开后,云晚意和常景棣又在街上逛了逛。 走到桑榆楼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想进去看?”常景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牌匾上的桑榆楼几个字,问道。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们都知道对方是谁,可惜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实在是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进去瞧瞧桑榆楼什么情况也好。” 常景棣握着她的手,道:“那就进去呗。” 他们没见过桑榆楼的负责人,桑榆楼的人却都认识他们。 一见到两人,立刻紧绷着身子,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清楚,却毫不在意。 很快,云晚意被一款成衣所吸引。 要是她没弄错,这件成衣和云帝阁出来的款式十分相似。 不过在花样上做了修改。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也不好继续装死了:“帝夫人,帝老爷。” “既然认识,这件衣服呢。”云晚意拉着衣裳抖了抖:“不解释解释?” “夫人说笑,这能解释什么?”掌柜的笑了笑,道:“衣裳款式都差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可,这是我们云帝阁的新样式,整个白云镇都没有。”云晚意冷笑道。 掌柜的不慌不忙,道:“帝夫人,说个不好听的,我们北荣哪条律法规定,布庄的衣裳不能卖一样的?” “卖一样的东西,违反北荣的法律吗?” “别人我是不管。”云晚意点了点衣裳,笑了笑道:“可你们桑榆楼不行。” “前脚刚拆了我的台,陷害我差点无法在白云镇立足,后脚就挣我们指缝中的银子。” “帝夫人慎言!”掌柜的打断,道:“说我们桑榆楼害云帝阁,有证据吗?” “证据很快就有了,急什么?”云晚意不慌不忙的松开衣裳,道:“但不是你们的东西,注定不是你们的。” 就在常景棣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云晚意竟挽着他的手,道:“走吧。” “这儿的东西差,人也差,叫人心情都不好了。” 常景棣挑眉——这不是云晚意的风格啊! 但他还是忍着,等上了马车才问:“没给他们把衣裳撕了,你真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动手,我吃亏。”云晚意笑的狡黠,只往他怀里钻:“而且那衣裳有问题,也不需要我动手。” “他们只仿了云帝阁衣裳的大概,压根不清楚这衣裳款式好看,特殊之处就在于它裙摆连着腰迹的地方。” “云帝阁连接处是一朵海棠花样式,而他们为了避嫌,换做了更为复杂的莲花,还做了细小改动。” “为了花朵能好看,他们擅自将里面的衬子拿了,这就有意思了。” 常景棣不懂这个,凑上前道:“这是为何?” 第649章 撩拨 以前锦绣阁全是琳琅一并打理。 常景棣贵为王爷,又是幕后主子,他完全没管过衣裳的事。 也曾瞧着云晚意写写画画,弄新样式,可到底是外行,不懂衣裳中的细节。 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腰带,道:“说通俗些,好比你这带子,我解开后,你衣裳是不是松了?” 常景棣点头,握着她的手,道:“难道那朵花,就是这个作用?” 云晚意挣开他,手越过衣袍,伸到里面:“但,松开你外边的,里面还有这个。” 她拉到的,是他里面裤子的系带。 常景棣呼吸急促了一瞬,带着无奈道:“晚晚,这还是在外边呢。” “我知道啊。”云晚意狡黠一笑:“我又没打算把你如何,只是在跟你说道理而已。” “那朵花相当于这个最要紧的系带,一旦改了之后是撑不住的,寻常还好,穿的时间一场就毁了。” “尤其是过水洗上几次,看样子,他们刚做出来不久,过段时间肯定要自食其果。” “我何必费那个心思在他们身上,有那心思,我们不如快些去桑田镇。” 说起桑田镇,常景棣神色也变了变。 他们从桑田镇带出来的人,虽然安置妥当,可到底不是故乡。 光是闹着要回桑田镇,就闹了三四次了。 现在,桑田镇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常景棣后来又派人打听过。 从守在镇子上的人走后,镇子就成了空城。 废弃矿山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说来奇怪。”常景棣摸着怀中的重羽扇,道:“按照无尘道长的话,那些魔物在苏醒。” “可为何除了镇子上的人,那些魔物居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云晚意收回手,躺在他身上,道:“所以,我们更要尽快去才好。” “你我现在虽然有属于帝谌和姮晚的记忆,却没他们的本事,仅有的只是重羽扇和姮之玉。” “要魔物当真复苏,你我绝对不是对手,恰好最近济恩堂顺利,云帝阁的事情也暂时稳妥。” 常景棣的手,顺着她的黑发,落在她肚子上。 进入六月底了,云晚意的肚子也起来了。 隆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高度,常景棣每次看到都高兴。 里面,不止是一条生命,还是他跟云晚意爱的结合。 不管如何,常景棣都不希望有事。 他的手虚虚在云晚意肚子上摸着:“可你现在,的确不适合来回折腾了。” “我带谷雨大寒过去,若是有事,叫他们传信号……” 话没说完,云晚意摇头,笑道:“桑田镇里住着的并非普通人,不是山匪,也不是反兵。” “便是谷雨和大寒再厉害,也无法跟你一起对抗,还记得上次山上的事情吗?” “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开启姮之玉,你们三人都是崖底的死尸了!” 说到最后,云晚意声音沉了很多:“我们两人一路来不容易,跟着我们的人更不容易。” “曾经,你不是问过,我为何对寒露立秋双喜他们好吗,其实你对谷雨惊蛰几人不是一样?” “我们都清楚,他们比寻常人家的下人累,忙东忙西,跑前跑后,他们值得更好的待遇。” “也正因为他们不容易,你我不可能把他们放在危险中。” 常景棣也不可能让他们处在危险中! 他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谷雨……” 云晚意再度打断,道:“我的意思你不知道,我想说有姮之玉在,至少多一层保障。” “我跟你去,若非如此,你也不准去!” 常景棣的手微微一动:“那就都不去了,等你生下孩子再说。” “孩子还需要几个月。”云晚意从他身上起身,道:“废矿中的魔物不可知,我们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苏醒时间。” “越是耽搁,我这心越是不安,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两人在这件事上,第一次有了分歧。 常景棣不想让云晚意去冒险,云晚意则是不想让常景棣独去。 常景棣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好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再不回去吃饭,汤都要熬干了。” 云晚意调整好姿势,道:“也是,先喂饱肚子。” 双喜大着肚子,又不想闲着,索性替大家准备了晚膳。 见到云晚意几人回去,立刻吩咐下人上菜。 还特意去云晚意跟前献宝:“除了爷给您准备的汤之外,奴婢还准备了好几样您喜欢吃的菜呢。” “您瞧瞧,这道红烧鸡丁奴婢刚学会,惊蛰都说奴婢有天赋呢!” “那就好好尝尝。”云晚意净手坐下,道:“不过你这肚子大了,偶尔做饭还行,别一直操劳。” 双喜欢欢喜喜给云晚意盛汤夹菜:“好,奴婢知道了。” “哎呀,好香。”灵果儿蹦蹦跳跳的进门,闻着香味凑到云晚意跟前。 灵果儿动着鼻子,憨态可爱。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 灵果儿不是人,不吃饭都行,不过在尘世这几日,他算是体会到凡世的妙处了。 他抓过一个鸡腿,塞到嘴里,道:“好吃呢,今儿我还买了糖人儿和栗子糕。” “对了,小晚晚,我还跟你带了些梨花膏,那味道可好闻了,从前姮姬宗主最喜欢梨花的气味儿。” “好,你先坐下吃饭。”云晚意神色温柔,看着灵果儿,给他碗筷中夹菜:“过几日,我可能要出去。” “你留在家里,我们用不着多少天就回来了。” 灵果儿一听这话,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啊,你一个人吗,他呢?” 他的手,指着常景棣。 云晚意笑了笑,道:“他是我夫君,自然要走到哪儿都在一起。” “那不行,我也要去。”灵果儿嘟着嘴,不悦道:“你们走到哪儿,我得跟到哪儿。” “就去几日,你跟着也不方便。”云晚意无奈的放下筷子,道:“给你带好玩的回来。” “不要。”灵果儿跟个小鼠似的,嘴里还塞着东西,气鼓鼓道:“我就要去。” 说着,凑到云晚意耳边,道:“我能嗅到你们的气味,你不让我一起,等你们一走,我立刻跟上!” 云晚意知道,灵果儿绝对有这个本事。 她看向常景棣:“能带着他吗?” “可以。”常景棣虽然不喜欢灵果儿粘着云晚意,还是道:“他调皮捣蛋,真留在白云镇才不放心呢!” “看看,小晚晚,这关键时候,怎么还是他好使呢?”灵果儿拿着鸡腿,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得,你跟他好。”云晚意又给灵果儿夹了一筷子鸡:“好好吃饭,要是没意外,明儿就出发了。” “嗯。”灵果儿大口吃饭,塞得慢慢一嘴,还不忘问道:“我能带着灯笼去吗?” “带着。”常景棣应道:“给你那几个灯笼,全都带上!” 有常景棣的这句话,灵果儿更是高兴了。 顺便还往常景棣身边凑了凑:“唉,我听谷雨说,还有一种灯笼是用兽皮做的……” 看着越来越和睦的两人,云晚意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一顿饭吃饭,天也黑透了。 云晚意吃完饭,不想坐着不动,索性溜达去看了郑如霜。 郑如霜的腿恢复不错,已经在逐渐恢复了,也能下地走几步。 看到云晚意过来,郑如霜十分兴奋:“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云晚意把外头买的点心放在桌上,道:“好久没出去了,你不习惯吧?” “可不是?”郑如霜瞧着自己的腿,道:“也怪我这腿不争气,拖拖拉拉时好时坏。” “你是为了救我们帝家,才导致伤口反复。”云晚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郑如霜,道: “伤口划开排脓血,等愈合后,肯定要留疤的,我这里有去疤痕的药,等血痂掉后开始早晚一次的涂抹。” “就是你这伤痕太深,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不留疤,但能让疤痕浅一些也好。” 郑如霜接过来看了眼,道:“这膏子味道还挺好。” “里面加了花瓣,味道自然可以。”云晚意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和江毕如何?” 郑如霜脸色微红,道:“还能如何,说他是个木头,你还不信呢,就是不开窍呗。” “不过你说起这个,我倒有一事相求。” “你外祖母的事?”云晚意猜到了大概,道:“我隔三差五叫人去看,老人家除了想你,身体尚可。” “外祖母的事,只是其一,有晚晚你的照顾,我当然放心。”郑如霜犹豫着,道。 “反正郑家我是回不去了,等腿好起来,我要住进外祖母家,彻底留在白云镇。” “不过,我不想嫁人生子坐吃山空。” 云晚意握住郑如霜的手:“你想做什么?” 郑如霜错开她的手,在枕下拿出几本书:“你瞧,我最近一直在看医书,大概的药材药性都能记住。” “江毕是大夫,我想拜他为师,留在济恩堂帮忙,将来跟江毕能在一起,我便是他的贤内助。” “要是我跟他没缘分,行医也可混口饭吃。” 郑如霜手中的几本书,都是行医之人入门看的。 云晚意当初也看过,但,这远远不够。 当初她跟着算卜子刚学医的时候,头一年都在读书认字看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大几十本医书。 “光是记住药材药性还不够。”云晚意顿了顿,委婉道:“行医之人,莫不是自小学习。” “你现在入行已经算迟了,肯定更要辛苦些。” “我知道。”郑如霜无比笃定,道:“我刚开始学,之前又毫无底子,肯定艰难。” “但我相信,只要我有心,这些都不是事!” “你既然打定主意,我叫人再给你送些书来。”云晚意见她心意已决,笑道:“但,一定要坚持。” “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因为江毕而头脑发热,做出一时的决定,等这股子激动劲儿过去,又半途而废!” 郑如霜点头,正色道:“就拿我这腿来说,来的二十几个大夫都说不行,还说我要成为瘸子。” “只有你和江大夫说能治好,而你们也做到了,我不求能拥有你们这样的医术,但求能造福他人。” “也是这一次的事,坚定我的决心,我一定会仔细又细心,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嗯,祝你成功。”云晚意笑着,道:“我明儿可能要离开几日,等我回来,会跟江毕说。” “对了,你要学医的事情,跟他说了吗?” 郑如霜微微点头,旋即苦笑道:“江毕不太看好,和你刚才说的一样,觉得我这个年纪才学,太晚了些。” “他没抗拒,就是有机会。”云晚意把医书放在她手中,笑道:“若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郑如霜眼眶微热,哽咽道:“好,晚晚,谢谢你,谢谢你救我一命,收留我至今,还肯帮我谋划以后。” “将心比心,在我困难的时候,你连腿都不要了,还溜出去找你父亲帮我。”云晚意拿出帕子,递给她道。 “你不愿意嫁人,明知道求你父亲,便是要赌上一生,我其实也很感谢你。” “郑小姐,夫人当真喜欢你的性子。”寒露瞧着两人感动落泪,搭腔道:“您率真可爱,谁都喜欢!” 话题岔开,气氛瞬间好多了。 云晚意和郑如霜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休息。 半道上,寒露疑惑道:“您真打算教郑小姐学医?” “嗯。”云晚意点头,道:“济恩堂需要一个稳妥的人帮忙,光江毕跟何宇不够。” “郑如霜若真有那个心思,又是个可信的人,未必不能用。” 说起这个,云晚意不免想到王湘:“立秋去打探王家的事,如何了?” “已经回来了,不过您在郑小姐这边,她不好说话,在正屋内等着。”寒露回道。 “不止立秋回来了,王七小姐也来了,不过被门房拦住,底下人不知道怎么办,王七小姐还在门房等着。” 第651章 再去桑田镇 马车上还是那几个人,不过多了个灵果儿。 灵果儿在玉姮宫呆了多年,和初到白云镇一样,觉得什么都稀奇。 他是果子成精,对植物和动物都很了解,一路上招花引蝶,倒也能解闷。 只是,在抵达桑田镇的入口时,灵果儿放开手中抓的蝴蝶,神色凝重,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云晚意看出他反应不对劲,担心他在立秋几人面前说漏嘴,先一步吩咐道:“好些天没来了。” “立秋,你们四人去路口周围瞧瞧,看有无陷阱。” 等人都下去后,灵果儿更不对劲了。 他动着鼻尖,时不时还搓搓耳朵,最后扑到云晚意身边:“小晚晚,这里不对劲!” “你察觉出什么了?”云晚意拉着他,低声问道。 “有一股魔气!”灵果儿说话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和千年前闯入玉姮宫的很相似!” “不过,没有之前的纯粹,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样的。” 毕竟千年前,魔物大开杀戒,闯入玉姮宫时,灵果儿还只是棵开了灵智的果子树。 魔物被姮晚以血为饵镇压了,灵果儿也没见过那魔物长什么样儿。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接过话,问道:“除了魔气,你还能感应到什么吗?” “别的?”灵果儿歪着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清澈又愚蠢,似乎不太懂常景棣的意思。 “比如,这周围还有没有活人?”常景棣又问道。 灵果儿想也没想,果断摇头:“没有了,别说活人,除了你我和立秋谷雨几人之前,连活物都没有!” 常景棣和云晚意,再度对视一眼。 这一次,两人神色比灵果儿还要凝重。 沉默了几瞬,云晚意低低开口:“我们之前在这,还能看到飞禽走兽。” “现在竟是连活物都没有了,可见那废矿中的确有魔,而且在逐渐壮大。” “这种情况下你我自身难保,何况是立秋他们,我的意思,还是叫他们回去。” “你怀着身孕,灵果儿还小,都需要人伺候。”常景棣拧着眉,道:“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走。” “除非,我们一起打道回府,就当这一趟没来过!” 那也不可能。 来都来了,不探出有用的消息,云晚意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她看向灵果儿,问道:“你能感知魔物在哪儿吗?” 灵果儿又摇头:“不知道,这里的魔气很淡,我只能感应到魔物的存在。” “先进镇子。”云晚意试探着道:“发现不对劲,立刻撤出来!” 她还不忘叮嘱灵果儿:“寒凉立秋谷雨和大寒都是普通人,不能把魔物和我们的身份暴露,知道吗?” 灵果儿点头:“你说过很多遍,我早就记住啦!” “那就好。”云晚意看向常景棣,道:“你觉得呢?” 常景棣掀开帘子,看向不远处的几人,道:“先按照你的计划来。” 立秋四人察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任何不对,回到马车上汇报。 “夫人,爷,和上次一样,周围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不同。”寒露补充道:“这周围似乎很冷,都要七月了,感觉很奇怪。” “还有。”谷雨补充道:“北面那座山,是不是被烧了,灰不溜丢的。” “也不对啊,这附近没人,怎么会有山火,就算有,无人扑灭,也不至于只烧一座山!”大寒反驳道。 常景棣嗯了一声,对他们几人的话都没做出回应,只道:“先进城。” “去我们原本住的客栈,等安顿好了,再仔细辨别那座山。” 他们来桑田镇之前,找原先那个客栈老店家要了钥匙。 进了镇子里,寒露说得寒意,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了。 云晚意今日穿着夏衣,在马车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常景棣意识到这点,立刻翻出行礼中的外袍给她披上。 其他几人也觉得冷,纷纷抱紧了胳膊。 灵果儿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抵达客栈,等他们下车开门拿行李的时候,灵果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凑到云晚意耳边,悄声道:“这里面的魔气比外边的重很多!” “小晚晚,你似乎还不知道怎么用姮之玉,帝谌也不太会用重羽扇,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我们这次来,就是查清楚魔气所在的。”云晚意同样低声回答,道。 “无尘道长说过,这魔物在逐渐苏醒,要真等它彻底醒来,我们谁也不是它的对手。” “必须在它不成气候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灵果儿闪着大眼,道:“当年小晚晚解决魔物,用的是她那身带着神族血脉的血。” “你……”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不是我泼冷水,你只有小晚晚的神魂,还有她的记忆。” “这身骨血和真正的小晚晚相差甚远,只怕没办法再度镇压魔物,搞不好,你和他还有他们都要死在这!” 常景棣见云晚意脸色不好,将灵果儿往边上拨了拨:“不见的就能对上魔物,你别把她吓到了。” 灵果儿嘟着嘴,不悦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瞧瞧今日的太阳。” “这么大的日头,魔气还能如此明显,足以说明问题了!” 常景棣还要反驳,云晚意拉着灵果儿的手,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今日我们不站出来,等魔物壮大后,我们解决不了,到时候不仅我们,所有人都要遭难。” “你若是害怕,先回白云镇,我们过几日就回来。” 灵果儿哼了一声,气鼓鼓道:“我是临阵脱逃的果子吗,别小看我,都留下来,我肯定也要跟你们一起!” “这还差不多。”常景棣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下车吧。” 客栈多日不住人,灰尘倒是不算多。 立秋几人在打扫,云晚意和常景棣带着小灵果儿,先在镇子上转了转。 和之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这一次,桑田镇彻底成了死镇,没有活物,只有看不见又让人发寒的冷意。 一路上,灵果儿都想说话,看了眼跟着的谷雨,又选择了闭嘴。 几人走到之前老妪住的地方,谷雨忽然咦了一声:“不对啊,这里,这里原先不是这样!” 第652章 奇怪的死水 谷雨的话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从上一次离开桑田镇到现在,压根没多少时间。 谷雨记得清清楚楚,他和寒露奉命前来打听消息,老妪住的位置就在这。 那时候老妪虽然疯疯癫癫,可院子前后收拾的还算干净,还围了一圈篱笆。 可现在,他们面前只有一片潭水。 黑黢黢,臭烘烘,一点房子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常景棣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句:“以前是什么样的?” “房子,院子。”谷雨语无伦次,解释道:“爷还记不记得,跟随咱们去白云镇的人里面,有个疯了的老妪?” 疯了的老妪? 是有个桑田镇去白云镇的老妪疯了,拿刀杀了另一个老人,还说是要为了辟邪驱魔。 常景棣嗯了一声:“那老妪不是死了吗,这里和她有什么关系?” “爷,夫人。”谷雨哭丧着脸,颤声道:“老妪的家,就在这!” 他所指的位置,正是那潭臭烘烘的死水! 常景棣当即拧眉:“你是不是记错了,潭水上面结着青苔,一看就是经年月久。” “那老妪才去白云镇多久,再说这阵子上桑田镇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可能把好好的房屋,变成死潭?” 谷雨还是那个要哭的表情,跺脚道:“这才是问题所在啊,属下绝对不会记错的。” “这儿!”他指着潭水旁边的瓦屋道:“我和寒露两人打听情况的时候,就是顺着这条路来的。” “还有,去接桑田镇剩余的人那日,也是属下和寒露来的,那老妪非要带走一个什么东西,还耽搁了不少时间。” 常景棣凝神,盯着谷雨说的位置,旋即又看向另一边。 桑田镇的房屋并非每家每户都差不多,有高有矮,错落有致。 时隔不久,谷雨的记性没差到这一步,连基本的位置都弄错。 且这潭水在房屋中间杵着,的确很突兀。 云晚意也在四处察看:“谷雨,你再说说关于那老妪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那老妪神神道道,疯疯癫癫的。”谷雨回想着,道。 “我们第一次来打探消息,就看出她似乎不一样,问到后面,似乎还惊扰了她。” 第653章 想到原因 云晚意太累了,常景棣带着她和灵果儿先回客栈。 谷雨和大寒走遍了整个镇子,稍微晚些才回来。 谷雨神色复杂,进门便道:“夫人,爷,还真有新发现,那些原本留在桑田镇不肯走的人,全部没了!” “不见了!”谷雨补充道:“属下和大寒挨家挨户进门看了,没有任何异常。” “有一家人的饭菜还摆在桌上,明显准备吃饭的,可人不见了!” 常景棣眯着眼,问道:“可有看到别的位置出现潭水?” 谷雨连连点头:“有,有的,间隔不远绝对会出现潭水,和咱们发现的老妪家一样!” “那潭水又黑又臭,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腥味,而能确定的是,之前正常的很,潭水的位置都是房屋!” 常景棣吩咐寒露道:“拿纸笔过来,叫谷雨画下来大概的位置。” 谷雨挠了挠脑袋:“让大寒来吧,为了节省时间,有几个地方我们是分开去找的。” “胡闹!”常景棣当即黑脸,道:“这桑田镇处处都是古怪,谁也不知道暗处有什么。” “我曾再三叮嘱你们两人一定要在一起行事,千万别分开,怎么不听呢?” 谷雨和大寒都没想到,常景棣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大寒弱弱解释:“镇子上的人家太多了,属下跟谷雨两人,想快些找完,省些时间。” “好了。”云晚意解围道:“这一次没出什么事,你也别怪他们了。” 又朝谷雨大寒和身后的立秋寒露道:“但你们往后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分开行动,也不准擅自行动,知道吗?” 几人同时应声。 寒露找来纸张,常景棣示意大寒把潭水的位置标记出来。 大寒不知道的地方,便由谷雨填补。 很快,半个太极八卦图的样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云晚意走过去,按照他们画的位置继续填补。 很快,纸上便能看出完整的太极八卦图了。 “中宫乃是老妪所在的位置。”云晚意眉心紧蹙,跟常景棣分析道:“往两边延伸,分别是风巽。” “往下有水坎,山艮……” 常景棣听完云晚意的分析,下意识脱口而出:“可那些东西……” 话一出口,意识到几个心腹都在,又生生咽下去,转言道:“最近没下雨,就算是陡然挖了潭,水怎么会忽然出现呢?” 云晚意已经猜到,常景棣咽下去的话是什么了。 他想说,太极八卦图是正道所用,诛邪下阵乃至算卜都能用上,废矿里的东西是魔物,怎么可能弄出这个图? 况且,还是死潭水的形式。 云晚意一时间,也没想到为何会这样。 的确说不过去。 她顿了顿,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饭好了,先吃饭吧。” 灵果儿想说什么,看到云晚意似乎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便也没多说。 天早就黑了,周围只有客栈亮着灯,瞧着诡异阴森。 等吃完饭洗漱过后,云晚意索性叫大家都先休息。 灵果儿不想一个人住,非要谷雨给临时搭了个床,挨着常景棣和云晚意睡。 常景棣已经开始习惯灵果儿的存在了。 他也没避讳,拥着云晚意,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题,道:“魔物和太极八卦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云晚意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闻言顿了顿,猜测道:“魔物曾和无量宗的大长老融合过。” “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常景棣在黑暗中摇头,想着云晚意看不到,开口道:“不太可能,我记得无尘道长说过。” “无量宗大长老的魂魄和肉身,都被魔物吞并了,天上地下,在也没有大长老这个人了,又怎会帮魔物?” “我的意思。”云晚意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轻声道:“魔物吞并无量宗的大长老,会不会拥有大长老的本事?” 常景棣搂着她的手微微一僵:“你还真别说……” 话没说完呢,灵果儿接过话否认道:“不可能,魔物吞并的东西,都是为了助长他的能量。” 第654章 再遇故人 常景棣拉着她走到潭水边上,指着底下的水,道:“我一直在想,这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毕竟这几日没下大雨,也没山水入镇,通过灵果儿的话终于想通了,这水并不是从上面灌进去。” 云晚意顿时明白:“你的意思,黑臭的水是从地底下出现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所有的潭水,全是从底下涌出,而这也的确不需要魔修在场。” “他们早就做局布阵,那些被抓走的桑田镇人,应该是作为开阵的引子!” 云晚意立刻道:“不对啊,开启阵法,血必须灌入阵眼中。” “按照我们的推测,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阵眼所在!” “所以,别的潭水所在位置不说,这里,绝对有人来过。”常景棣蹲下,在地面上寻找着线索。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蹲下,一点点往前找。 不过,她肚子太大,蹲着的姿势有些别扭,挪动也很缓慢。 灵果儿则是歪着脑袋,不解道:“你们在看什么?” “足迹。”常景棣解释道:“别的地方不需要人去,但启动阵法,定要从阵眼入手。” “我们这儿是太极八卦的中宫,也就是所谓阵眼,绝对需要人来,不管对方是魔修还是其他东西。” “只要走过,必然留下痕迹!” 常景棣一边说,还想起白天的另一个线索:“而且这里的水,比其他地方的都要臭很多!” 这么一说,云晚意后知后觉,道:“的确,这里的水比起别处,多了说不出来的腥味。” 她鼻子一向很灵,但,这水实在是太臭了。 云晚意闻着反胃,在接下来的几个地方都用丝帕蒙住口鼻,闻到的味道,自然也不算浓烈。 灵果儿听完他的解释,也蹲下帮忙寻找痕迹。 很快,常景棣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枚很浅的脚印:“这里!” 云晚意和灵果儿赶紧跑过去。 就在潭边,除了半枚脚印,还有几滴凝固成褐色的血迹! “看!”常景棣指着血迹,道:“就是这里,有人利用血开启阵法!” 他们没猜错,所有的方向都是对的! 几人都很兴奋。 但,兴奋之余,云晚意疑惑道:“既然有人来过,为何没有别的活物?” “灵果儿,你现在能感应到什么吗?” 灵果儿摇着小脑袋,瓮声瓮气道:“没有,自打进入桑田镇,便是一片死气。” “我早就说了,没活人,连活着的鸟和虫都没有!” “看来要上山。”常景棣脸色逐渐暗下去:“一切答案,我相信废矿洞内都能找到!”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遭漆黑如墨。 云晚意抬眼环顾,道:“这么晚了,便是你我能看到山路,去了也不好行事。” “不如等明日休息好,趁天亮出发,或许还能好一些!” 常景棣苦笑着,道:“今晚只有你我跟灵果儿三人,明日立秋寒露谷雨大寒四个醒了,如何摆脱他们?” “总不好把这些蹊跷悉数告知,你说过的,他们不该卷入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中来。” 云晚意垂眸,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就现在上山!” “山路不好走,你跟灵果儿回客栈休息。”常景棣还是那句话:“你身子重,别动了胎气。” “我的孩子没那么娇贵。”云晚意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还是那句话,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别去!” 常景棣和云晚意在黑暗中对视。 他不想让,她也不想让。 两人静静的对视许久,终于是常景棣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摸着云晚意的脑袋,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魔物的事情过后,我都听你的。”云晚意握住他的手,道:“但此前,你得听我的!” “唉,既然你坚持,我还能说什么?”常景棣语气十分无奈,又透着明晃晃的宠意。 “走吧,早去早回。” 几人行走在空旷的镇子里,脚步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就在要上山时,明显多了一道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 “有人!”灵果儿和常景棣同时开口。 灵果儿更是道:“我嗅到活物的气息了!”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和灵果儿,低声道:“先别出声。” 他们停下,那脚步声却没有停下,听着声音,离他们最多十几米的距离。 “没有魔物的气息。”灵果儿嗅了嗅,压着嗓门轻声道:“是凡人!” 临到山脚,往上都是密林,往下是荒无人烟的村子,连着空旷寂静的镇上屋舍。 来人存心躲藏,不走到他们附近,绝对无法看到。 常景棣担心是魔修或者是邪魔歪道,警惕的朝脚步声所在的方向盯着。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人的心越发悬着。 紧张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几人的视线。 云晚意和常景棣开了眼,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叫出来人的名字——“山涧道人!” “王爷,王妃。”山涧道人长途跋涉,总算找到两人了,顾不得一身疲惫,道:“你们现在不能上山!”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 山涧道人是修道之人,本事了得,他们没必要瞒着他。 常景棣来不及问别的,沉声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桑田镇已经被魔物占领,一个活人都不剩下了。” “我们需要上山去寻魔物的踪迹,早一步,时间就能充裕些!” 等他说完,山涧道人沉声道:“王爷,其实我在进镇子之前,就察觉不对,卜算过后也知道了个大概。” “这也是我为何连夜而来,阻止你们上山的原因!” “道长,究竟为何不能上山?”云晚意着急,急声问道:“还有,您不是陪着我师父吗?” 虽然她早有准备,可真正面对事实,开口异常艰难:“师父她……魂归何处?” “这……”山涧道人见她已经都知道了,重重的叹了一声,道:“算卜子违背天道,逆天而为。” “她的魂魄没有归处,也正是她临终托付,要我找到你们,助你们一臂之力。” 云晚意眼含热泪,疑惑道:“师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山涧道人心绪复杂,叹道:“我也是在她死后,从她留下的书信中,才知道一切原委。” “晚意,你师父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云晚意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嗯,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就算师父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感知到她了! “还有这个。”山涧道人拿出一封信,递给云晚意,道:“你师父说若是有机会见到你,等一切结束,再把这个交给你。” “可我想着,你应该想早些看到,擅自做主提前给你了。” 云晚意接过书信,放到怀中:“师父既然说了,必然有她的原因,我尊重她的决定。” “唉。”山涧道人又叹了一声,眼眶微热,道:“你如此待她,也算没有辜负她。” 气氛,因为算卜子的事,再度变的凝重。 灵果儿胆子大,揪着山涧道人的拂尘,疑惑道:“老头儿,你刚才说不能上山,还没说原因呢。” 山涧道人背上背着东西,肩上挎着东西,手中还拎着一些东西。 加上长途跋涉,他的确累了,索性就地坐下,道:“现在不能上山,因为这山上,早就布下阵法。” “你们一旦踏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谁布的阵?”常景棣四下看了眼,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既然上不成山,我们回客栈说话。” 说着,他接过山涧道人身上的包袱和手中的东西,道:“边走边说。” 山涧道人没有推辞,顺势道:“桑田镇应该有高人来过,这高人还是邪道。” “从镇上到山里,有好几种不同,却又不互相冲突的法阵。” “先说山中的阵法,名为诛仙阵,阵如其名,不管你们的身份如何,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无法离开。” 第655章 斗嘴 灵果儿兴奋之余,直接爬到了常景棣身边。 常景棣嫌弃的看了眼灵果儿,还是给他让出了一小点儿地方。 灵果儿不介意地方小。 他躺在常景棣身边,眉飞色舞道:“你和小晚晚呢,虽然只有姮晚和帝谌的记忆,没他们的本事。” “可你们手中的重羽扇和姮之玉是真的,千年的法器哎,早就有器灵了。” “那些个魔物还没成气候,对你们忌惮情有可原,所以费尽心思用人类的阵法对付你们。”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更是伸手,弹着他的额头:“嘶,你小子心思如此通透,实在不像个三岁孩子。” “该不会故意扮做孩子,接近晚意吧?” 灵果儿当即拍开他的手,反驳道:“我只是比你聪明些而已,什么故意啊!” 常景棣冷嗤一声:“你可是千年灵果,活了千年!” “你体内还有千年前帝谌的魂魄呢。”灵果儿人小,嘴皮子却十分溜:“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常景棣说不过灵果儿了,再度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心我把你踢下床去!” “小晚晚不会答应。”灵果儿隔着常景棣,探头朝云晚意眨眨眼:“对吗?” “你们俩啊,跟个小孩儿似的。”云晚意无奈,打着圆场道:“现在是争论灵果儿的时候吗?” “山涧道人忽然前来,我们还未仔细合计,明日事多着呢,大半夜了,赶紧睡!” 说起正事,常景棣想到山涧道人,正色道:“山涧道人来了,必要引起谷雨几个人的怀疑。” “继续瞒着只怕也不成,我们要商议事情,不可能每次都能找理由把几人支开,要不,将真相告诉他们?” 云晚意躺在榻上,定定的盯着陈旧的床帏:“要怎么说,说我们本来的身份,是千年前的姮晚帝谌?” “还有魔物,他们几个虽然比寻常人厉害,可到底是凡人,如何对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常景棣叹了一声,无奈道:“到底该怎么办呢?” 灵果儿支着脑袋,低声道:“小晚晚,虽然我跟帝谌八字不合,但他说的有道理。” 第656章 分开行动 大寒的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如何应对,是云晚意和常景棣最近正在烦恼的事情。 他们只有帝谌和姮晚的记忆,而记忆中,并无如何对付魔物的法子。 两个凡人,要对付本事滔天的魔物,实在为难。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谷雨悚然一惊:“差点忘了这件事,那可是魔物唉,不是什么山匪之流,我们能有办法吗!” 山涧道人知道云晚意二人避讳,事先并没告诉谷雨几人,索性接过话道:“王爷和王妃两人也才知道这件事。” “依我的看法,现在魔物还不成气候,又依赖邪道做事,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山涧道人便是算出这边不对劲,才来帮忙。”云晚意勉强一笑,道。 “先听道长怎么说,咱们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再想其他法子。” 山涧道人找出昨日他们画的死潭图,补上几个地点,道:“从白云镇到这桑田镇为界,底下封印着一个大魔。” “什么?!”谷雨再度惊声道:“这,这地底下?” 一边说,一边朝脚下看。 山涧道人点头,看着他的动作,好笑道:“你能看到,那魔物也不叫魔物了。” 谷雨讪讪收回视线,道:“我只是,只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寒露白了他一眼:“你别大惊小怪,这么多人,就你沉不住气。” “谷雨的慌张完全能理解,妖魔鬼怪都只活在话本子和戏折子里。”山涧道人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叹气。 “若非我是修道之人,也难以理解这些魔物的存在,何况是你?” 谷雨挠着脑袋,还是不算踏实:“道长,这魔物有可能破地而出吗?” 山涧道人嗯了一声,解释道:“此魔物极为厉害,若非当初有高人殉身镇压,只怕也没这么多年的人间太平。” “山海变迁,魔物集天地之灵,也在逐渐苏醒,现在桑田镇阵法,就是为他的苏醒而造。” “你们没起来前,我又去镇子上转了转,意外发现这阵法还在继续,并未彻底成阵。” “所以我才说要想阻止,还来得及。” 谷雨想说什么,看了寒露一眼,又选择闭嘴。 寒露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立秋接过话,道:“道长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定然竭尽全力!” “唉!”山涧道人叹了一声,才道:“邪道做了邪阵,需要人的精血开阵,源源不断的补充。” “桑田镇没人了,接下来便是周围镇子……” 话没说完,立秋脸色大变,接话道:“这桑田镇不算大,却也不小,方圆几十里都没活物,难道还不够?!” “不够。”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若是足够,现在你我便不是在这商议,早就被魔物吞噬了。” “地下的大魔损了元气,只剩下残魂余魄,要想破阵,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立秋几人脸色顿时变了。 大寒更是气愤不已:“桑田镇这么多人啊,除了几个不成气候的老弱病残,连初生的孩子都没放过。” “竟然还不够,那魔物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把这世间屠戮干净?” 山涧道人看了眼大寒,深吸一口气,道:“它的苏醒只是第一步,一旦苏醒后大开杀戒。” “届时生灵涂炭,人的精血提供它的养分,没人是它的对手,这人间会变作炼狱!” 谷雨立秋大寒和寒露四人的脸色,再度变了。 他们谁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云晚意轻咳一声,道:“你们也别慌张,还没到那一步呢,听道长接下来怎么说。” 山涧道人点点头,继续道:“魔物还在地底下,阵不破,它暂时出不来。”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住替它卖命的邪道!” 常景棣灵光忽至:“所以,桑田镇的守卫忽然撤了,是因为无人能用,他们需要去别处掳人!” 云晚意也觉得正是因为这样,骇然道:“从我们第一次来,到现在已经十几日了……” “应该来得及。”常景棣沉声道:“那次后,我吩咐谷雨叫人盯着周围镇子的动静。” “到目前为止,并未听说周围镇子上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可。”大寒还是有一点不解:“既然魔物的苏醒,需要源源不断的人,为何桑田镇还留下了老弱病残?” “这点,我也想不透。”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道:“魔物和邪道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做事,或许就是毫无章法。” “反正不管他们什么打算,我们先抓住邪道,破他们的邪阵。” “好,那就分头行动。”常景棣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四人兵分两路,去周围镇子上先打听。” “不管遇到什么,都别打草惊蛇,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山涧道人点头,补充道:“你们面对的是邪道,虽然不是魔物,可手段也不是常人能对付的。” “我已经联系了同师门的师兄弟们,等他们赶过来了再出手。” 寒露担心道:“我们四人都去办事了,您和夫人的安危怎么办?” “是啊,夫人您怀着身孕,身边还带着个小团子。”立秋接过话,道:“要不,我跟寒露轮流照顾您。” “不用了,事情紧急。”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再说有爷在呢,府上还有惊蛰双喜几人在。” “夫人说的是。”常景棣当机立断:“就按照夫人和山涧道人的吩咐来,你们乔装打扮出去查探。” “发现异常切莫轻举妄动,回来汇报后再行处置,现在就动身,快马加鞭先回白云镇,再乔装去隔壁几个镇子上看。” “这是为何?”大寒不解,问道:“直接动身便好,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掩人耳目。”常景棣蹙着眉,快速解释道:“那些邪道不知道用的什么身份,总不好让你们刚出去,就被盯上。” “白云镇上有南山寺,还有北山观,邪道也好,魔物也好,都不敢乱来。” 他们来的时候是两匹马一辆马车。 云晚意有身孕,无法骑马,他们四人两两共乘,先一步离开了桑田镇。 支走几人,灵果儿凑上前,狐疑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我们为何不能直接跟着他们回去?” 常景棣弹着灵果儿的脑门,道:“当然是上山去找废矿,那里和魔物息息相关。” “王爷。”山涧道人立刻反对,道:“我昨晚就曾阻止过你们,那边有邪道布下的阵法。” “进去后只有死路一条,便是谷雨几人不在,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常景棣当然没忘记阵法的事,他幽幽道:“道长难道不觉得,这阵法的存在欲盖弥彰吗?” “嗯?”山涧道人一顿,似乎没明白常景棣的意思。 常景棣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我们曾上山看过一次,不过半道被迷惑,差点摔下山崖。” “现在来就有了阵法的阻拦,是不是说明魔物和邪道,不想我们寻到废矿去?”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道:“所以,我们更要去废矿一趟!” “可阵法怎么办?”山涧道人愁眉不展:“我早晨研究过那阵法,不是我能破开的。” “山上的路,并非只有那一条。”常景棣朝云晚意看去:“不过,剩下那条路并不好走。” “我们需要按照画好的地图,从无人经过的密林爬上去,这样一来你的身子肯定遭不住。” “你和灵果儿留下,我带着山涧道人去废矿。” 云晚意心神不宁。 既然对方料到他们会再度上山,提前布置好阵法,未必别处就没有。 而且阵法不是方寸之间,大的阵法,比如封印底下大魔的阵,边界从白云镇到桑田镇,前后大几百里的距离。 她立刻反对,道:“要走一起走,你难道不怕我跟灵果儿留下,会遇到别的危险吗?” 常景棣当然担心! 可,灵果儿不是寻常人,云晚意又有姮之玉在手,魔物和邪道不敢轻举妄动。 “比起上山,你在这危险小很多。”常景棣无奈道:“我和道长要走的路没人走过。” “需要边开路边走,说不定一日时间还不够,得在山里过夜,你大着肚子怎么受得了?” 云晚意抿紧双唇没有立刻搭话。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和灵果儿留下。 她转向灵果儿问道:“你想留下,还是上山?” 灵果儿很是纠结——他肯定想上山。 没成型的魔物也好,邪道也罢,他只从玉姮宗人的口中听过,还从未见过呢! 可看到云晚意凸起来的肚子,也清楚常景棣的话有道理。 “要不,我们留下?”灵果儿支吾着,提议道:“他有办法的,还有道长帮忙,能有什么危险?” “你看,连灵果儿都要你留下。”常景棣赶紧道:“我跟道长肯定会再三小心,不会出事的。” 山涧道人也道:“王妃,王爷是为你好,孕妇本就不好爬山,还是荒山,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连救命的人都没有。” “我跟你保证,绝对会把人完整安全的带回来,可好?” 云晚意还能说什么,只能先应下:“那好,一日时间,若是寻不到废矿就一定要下山!” “好。”常景棣扯出云晚意送的平安符,道:“我还有这个呢,有你在,我也舍不得出事。” 时间还早,常景棣和山涧道人立刻出发。 本就空无一人的镇子,更显安静。 云晚意坐在客栈二楼外的阳台上,盯着远处的山,心中越发不宁。 灵果儿坐在她旁边,盯着她道:“你是在担心常景棣吗?” “当然,他是我夫君。”云晚意顿了顿,又道:“还有山涧道人,他是我和师父之间,唯一的联系。” “魔物虽然还没彻底苏醒,可邪道多,这附近连你都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若是他们真碰上其他东西,该怎么办?” “你呀,虽然是小晚晚,却又不是小晚晚。”灵果儿靠在云晚意身边,道。 “千年前的小晚晚虽然善良,却从不考虑太多,你有属于她的记忆了,难道她在以血镇魔的时候,没有牵挂,没有不舍吗?” 云晚意没有应声。 她记忆中,姮晚是舍不得的,舍不得玉姮宗的兄弟姐妹们,舍不得姮姬,舍不得帝谌。 可她为了苍生和天下,不得不做那个选择,毅然决然。 “落子无悔,姮姬宗主跟小晚晚下棋的时候,经常说这句话。”灵果儿托着腮,继续道。 “你以为姮姬宗主又很洒脱吗,她一个人当爹当娘,托起整个玉姮宗,还不是有诸多不得已。” “包括后来为了保住小晚晚归来的机会,她以魂魄开启禁术。” 还是两次。 一次是身为姮姬宗主的时候,还有一次,则是以算卜子的身份。 说起姮晚的父亲,云晚意总算回神了:“为何我记忆中,从没有姮晚父亲的影子?” “你当然没有。”灵果儿用稚嫩的声音,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道:“小晚晚的亲爹在她出生时候就没了。” “她连一眼都没看到过,又怎么可能有记忆?” 云晚意的记忆中,不仅没有姮晚父亲的影子,甚至从未在姮姬口中,听到任何关于父亲的事。 而无尘道长也曾说过,姮晚有一半的血脉来自父亲的神族。 她更是好奇了:“不是说,姮晚父亲是神族血脉吗,为何在她没出生就死了?” “谁告诉你死了?”灵果儿奇奇怪怪的看了眼她,道:“你也清楚人家是神族,神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 “他是因为……哎呀,我一个果子树,也不知道内情,只清楚姮姬宗主跟他产生分歧,有一阵儿天天闹不愉快。” “后来他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回神族,还是去往别处,总之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云晚意支起身子,鄙夷道:“妻子怀孕,他就这么走了,那不是渣滓?” “哼。”灵果儿凑近了些,神秘道:“还有一事。” 第657章 无功而返 云晚意好奇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对常景棣的担心因此分散了些。 瞧着灵果儿故弄玄虚的小脸,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别装神弄鬼,直接说。” “嘶。”灵果儿不满的摆了摆头,道:“那你记忆中,有关姮姬的事多吗?” 云晚意想了想,摇头道:“不算多,姮姬和姮晚,似乎关系并不密切。” “是啊,因为姮晚虽和姮姬宗主相似,却长得像她父君居多。”灵果儿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继续道:“当初姮姬宗主和小晚晚她爹决裂,似乎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云晚意越听越觉得灵果儿在编故事:“不可能吧,姮姬绝色无双,本事了得。” “我要是个男人,都觉得她好,怎么会有人跟她决裂呢?” 灵果儿双手一摊,道:“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我是姮姬宗主带回玉姮宗的灵果子。” “小晚晚还没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玉姮宗发芽了,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那你肯定见过她爹!”云晚意立刻问道:“她爹到底什么样儿?” 灵果儿托着腮,回想着,良久后摇头:“我长在后院,极少见到那男人,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就是模样英俊潇洒了些,那时候我也还小,灵智未开,朦朦胧胧的。” 云晚意有些失望,点了点他的小揪揪:“再说之前的事情,让姮姬宗主和晚晚爹决裂的女人,又是谁?” 灵果儿瞪着朦胧的大眼,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姮姬宗主提过,是什么宗的圣女。” “什么宗?”云晚意越发听不懂了:“你总得有个名儿吧。” “真记不得了,那么久过去,姮姬宗主也只隐约提过一嘴。”灵果儿委屈道:“能记得是圣女,就不错了!” 云晚意:…… “好吧,因为那女子争执吵闹过后,两人再无相见?”云晚意不死心,又问道。 灵果儿点点头:“当然,姮姬宗主独自生下小晚晚,抚养她长大,唉……” 他是当真觉得可惜,唉声叹气,一幅丧丧的样子。 云晚意听完,只觉得姮晚的父亲很可恶。 何止是渣滓,简直枉为神族! 为了女子抛妻弃子在前,妻女被魔物找上门,一个镇压魔物差点神魂俱灭,一个为了保住女儿差点神魂俱灭。 他呢,隐匿到现在,从未现身! 灵果儿也觉得姮晚的父亲恶心至极,闷着脑袋不再说话。 云晚意的视线,重新投向大山——故事听完了,她很想知道常景棣他们进展如何。 重新开路,六月底的天气,树木植被长势喜人,肯定很不好走。 常景棣和山涧道人走了一小段路。 虽然累,却也没想象中的累。 一切还算因祸得福,几个月前天象异常,一会儿酷热一会儿极寒。 第658章 被人冲撞 商议过后,几人决定连夜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天亮时,抵达了白云镇。 早晨的街上不算热闹,除了卖菜买菜的人之外,还有零星几个赶路的人。 但铺面而来的生机,和死气沉沉的桑田镇形成鲜明对比,让几个人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常景棣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睛熬的通红。 抵达帝家的第一件事,云晚意连威胁带哄骗,终于把他弄到榻上休息了。 山涧道人同样没睡好,去西边客院歇息。 云晚意睡不着,索性去前院叫来了惊蛰。 看到云晚意独自一人,惊蛰行礼后,诧异道:“夫人,怎么就您一人,立秋和寒露呢?” “他们出去办事了。”云晚意想着瞒不住惊蛰,按照告诉谷雨几人的话,跟惊蛰说了说。 惊蛰听完,久久不能回神:“魔物……夫人,您,您不会……” 要不是说出来不敬,惊蛰肯定直接说了——该不会魔怔了吧?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魔物?! 那不都是话本子里才存在的?! 可夫人这样子,看着还算正常。 云晚意耐着性子,解释了好一通,末了道:“山涧道人已经过来了,正在西院休息。” “谷雨他们四人回不来,爷身边需要你伺候,另外叫管家拨几个婢子,到主院暂时顶一顶。” “至于双喜那边,她肚子大了受不得惊吓,你别告诉她,就说谷雨寒露他们在桑田镇处理事情。” 惊蛰还是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听了一通解释,他算是知道了,夫人不是魔怔了,所言多半是真! 尤其是爷几天几夜没休息,而谷雨几人曾短暂回来过,又齐刷刷的消失。 难怪,他当时还以为谷雨他们回来取东西,之后去的也是桑田镇呢! 意识到这点后,谷雨小心翼翼问到:“夫人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以前怎么伺候爷,以后就怎么伺候。”云晚意按着太阳穴,道:“别叫双喜和旁人看出什么就好。” “是。”惊蛰顿了顿,道:“您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属下先跟您寻两个婢子来。” 惊蛰走后,云晚意准备休息一下。 刚起身,云帝阁那边就派人来了。 小厮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好大一会儿,还是没说清楚。 总结一下,就是又有人去云帝阁闹事了。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是因为传言。 云晚意听的着急,干脆道:“我亲自去问,你带路就是。” 惊蛰刚好找到婢子来,看到云晚意要出去,连忙拦住道:“夫人您且等等,让婢子在旁边伺候。” “这个叫,春菊。”他指着高一点的丫头介绍完,又朝矮一点的婢子道:“她叫秋菊。” “两人性子都很稳妥,做事也麻利,您先用着。” 云晚意着急赶时间,没仔细看,应道:“跟着吧,先去云帝阁。” 春菊和秋菊都是第一次近距离伺候主子,两个难免紧张,一直在观察云晚意的脸色。 云晚意注意到这点,只道:“少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要在外人面前造次。” 两人赶紧应声。 马车停稳,秋菊先一步下车搀扶云晚意。 云晚意搭着她的手,还没下车,从斜旁边猛然冲过来一个女人。 第659章 覃家难题 听到云晚意的问题,江毕身子一僵。 寻亲的事,暂时不能跟她解释太多。 江毕蹙着眉,侧头没继续看云晚意,含糊道:“已经快了。” 江毕的态度有些奇怪,云晚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什么叫已经快了?” “事情复杂。”江毕轻咳一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长里短的,也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 云晚意还想再说什么。 江毕朝不远处看去:“你有心思问我,还不如想想等会如何应对。” “那覃家明显有备而来,跟上次的王夫人一样,甚至比王夫人还要奇怪。” 说起王夫人,云晚意疑惑道:“王夫人从大狱中出来了吗?” 江毕神色有些古怪:“没人告诉你吗?” 他们去桑田镇几日,云晚意和常景棣的四个心腹都出去办事了,没人前来汇报此事。 回家后椅子都没坐热乎,又上这儿来。 曹淑琴下场如何,还真没人告诉她。 不过,云晚意能猜到个大概。 曹淑琴估计好不到哪儿去,不然以她的性子,睚眦必报,能出来肯定还要来找她闹事。 江毕看云晚意的脸色,也知道她猜的出来结果。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笑道:“如你所愿,本来王家丢不起这个人,摆明态度要把人捞出来。” “可没想到还没开始捞,便不知从哪儿透出消息,说曹淑琴贪墨王家的银子。” “她身为王家主母,在王家横行霸道多年,族内不少人都在她手下吃过亏,她胆大包天,竟然做了几份假的账本子应付王家。” “这还不算,这些年她从王家私吞的银子,足有十来万两,也难怪王家这么大的家族,说没落就没落了。” “不光王克要休妻,王家族内的人不会放过她,现在人还在官衙看管着,一旦出来,哼,还有好果子吃呢!” 云晚意侧头看向江毕:“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爱打听这些八卦?” “不需要打听。”江毕轻哼一声,道:“本来曹淑琴去云帝阁门口闹事,就受到了整个白云镇的关注。” “后面她私吞王家银子,补贴娘家的事情,更是让人伸着脖子看热闹,说来也奇怪,那王家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本该关起门悄悄处理的事,竟然故意透出消息,专门叫外人知晓,现在谁人不知曹淑琴做的那摊子事?” 云晚意稍微一想,也就明白王家为何要大张旗鼓宣扬家丑。 其一,王家当年的地位,曹淑琴是够不上做王克妻子的。 两人成婚,原因是王家老太爷欠了曹家的大人情,自小就有婚约在。 为了还这个天大的恩情,便曹淑琴是母老虎,王克也不得不娶回家。 也正是因为这份恩情在,曹淑琴以高嫁之身在王家站稳脚跟,得老太爷的照拂,说一不二。 王克只有把她的丑陋面目示以众人,休妻才名正言顺,不至于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其二,曹家难缠,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将来还有的闹。 索性先一步撕破脸,让曹家无法反驳,还要曹家吐出这些年从王家挪的银子! 曹家那两兄弟,一个赌徒一个好色,银子要不丢在赌坊,要不送去花丛,哪里还有什么银子赔偿? 曹家最值钱的东西,只有祖宅那块地皮。 肯定是王家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方,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曹家的祖宅地皮囊入怀中。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这些年曹淑琴仗着老太爷的提携,在王家没少作威作福。 族内那些个亲戚,都被曹淑琴得罪的彻底。 现在她落难,肯定有人落井下石。 王克顺水推舟,管她是结发妻子,还是什么身份,由着那些人推波助澜。 曹淑琴一步错,满盘皆输。 她完全不成气候了,而且,下场比想象的还会凄惨很多!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曹淑琴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无事生非,在云帝阁门口闹事,也不至于下狱。” “后面的事,更是她平日不积德,造下的冤孽,若是与人为善,王家岂会要置他于死地?” 江毕盯着她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勾了勾唇:“你这性子挺好,对仇人半点也不手软。” 云晚意同样挑眉:“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还是你还以为我听了曹淑琴的下场,会觉得她可怜?” “可不是?”江毕一开始,当真会这么以为:“我曾经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性子的小姐。” “若是她面对现在的事情,肯定会想办法拉曹淑琴一把。” “多行不义,我拉她一把做什么?”云晚意冷笑道:“对敌人越仁慈,对自己就越残忍。” 她前世就是吃了这个亏,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揣测。 所以后来才被害死在深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累师父为了她,开启换命禁术,遭了天罚。 重来一次不容易,她不允许自己还心软如初! 当然,这些事情,没必要让江毕知晓。 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觉得她心狠也好,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敢欺负她! 江毕看她的目光复杂,夹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我从不觉得你狠,你说的没错,就要对敌人狠一点。” “我刚才提及的那位仁慈小姐,最后便是被自己的仁慈反噬。” 说话间,几人已经抵达了覃家门口。 覃家大门紧闭,两边连守门的侍卫都没有。 向掌柜带着礼物上前扣门,表明身份和来意。 门猛然被拉开,出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插着腰,不耐烦道:“你们云帝阁有完没完?” “就是因为你们云帝阁的衣裳,我家大小姐出尽洋相,事关清白,大小姐几天都不吃不喝要死要活。” “覃家没去找你们麻烦都是至善,你们怎么敢三翻四次上门来闹事?!” 向掌柜示意小厮把礼物拿上前,道:“我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想探望覃小姐。” “先前王家夫人的事,想必覃家也知道,是我们云帝阁的责任,该我们负责的我们不会逃避。” “但,我们云帝阁开门营业,讲究诚信二字,也绝对不会背任何黑锅……” 话没说完,覃家管家冷笑打断,道:“是啊,你们云帝阁了不得,跟新来的县丞关系匪浅。” “人家王夫人闹了一场,到现在人都还在大狱里面蹲着,王家因此丢尽脸面家宅不宁。” “我们覃家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可不见你们,你们眼巴巴的上门逼迫做什么,难道真要逼死我家小姐?” 覃家管家越说越气愤,声音越大。 向掌柜几次想解释,都被覃家管家的声音盖过。 路过的人看到这阵仗,原就有意放慢脚步,现在更是驻足看热闹。 传了几日的流言,此时更是被人拿出来重提: “要说这云帝阁也奇怪,上回王夫人是冤枉,难道这覃小姐的事也冤枉吗?” “是啊,覃家怎么会拿大小姐的清白开玩笑,大小姐可是嫡出,身娇肉贵,远比王家庶出七小姐尊贵!” “听说那日覃小姐的衣裳忽然就散了,裙子下半截掉下来,露出里衣,唉!” “那日覃家宾客众多,不少人都看到了呢,难怪覃小姐要死要活,这谁能受得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云帝阁作为新开的铺子,开门还不到半个月,都惹上两趟官司了。” “要我说,王夫人那件事保不齐都是冤枉的,王夫人虽然平日嚣张跋扈,却不至于端着大夫人的身份做这种事。” “还有还有,之前林县丞一家,不正是和帝家作对,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帝家还真邪门!” “……” 云晚意坐在马车里,字字句句的恶意揣测,她听的清清楚楚。 她从马车中出来,在春菊秋菊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正要反驳,江毕打断百姓的议论,厉声道:“云帝阁处在风口浪尖,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王夫人的事情官府查的一清二楚,你们若是存疑,可去官府询问,官府审理此案时公开透明,可去旁听。” “至于前任县丞林家更是咎由自取,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曾被那林明珠和林昭迫害,被赵莲娣赵德柱以权相逼。” “现在人死了,你们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栽赃恩人,还要脸吗?”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议论的人无不是红着脸,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也有人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云帝阁事情多,别的布庄开了几十年,也没见这么多问题。” “难道你还不让我们说吗,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自然是有心有肺的明理人。”江毕冷傲的朝那些个人看了一圈,转向刚下马车的云晚意。 他有意提高声音:“以后别古道心肠,有些人就该被林家害死,你和帝景还眼巴巴给人家寻亲。” “费钱出力找那些被林昭发卖的女子,人家压根不领情!”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也顺势高声道:“神明在上,我相信因果报应,瞧瞧王夫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先去看覃小姐吧,别在这多费口舌。” 向掌柜从台阶下过来,低声道:“夫人,这覃家油盐不进,摆明要给云帝阁难堪。” “您刚动了胎气,不好再受气,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云晚意看了眼覃家大门口的管家,轻声道:“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不解决,以后更麻烦。” 不等向掌柜再劝,云晚意朝覃家管家道:“我是云帝阁的东家夫人,听闻覃小姐因为云帝阁的衣裳出事。” “我专门前来探望覃小姐,顺便解决此事。” 覃家管家丝毫没给面子,嗤道:“你能怎么解决,难道能让时间倒流,回到三日前,我家小姐出丑的那日?” 他语气恶劣,摆明不想善了此事。 云晚意丝毫没被他的态度影响:“你能说的上话,我可以跟你商议,但你若是说了不算,还请让我们见见能说得上话的人。” 覃家管家闻言,忍不住冷笑道:“哟,到底是云帝阁的东家夫人,说话就是霸道,可我这人啊,偏偏吃软不吃硬。” “我们家主说了,云帝阁的人来一概不见,恕不远送!” “你!”向掌柜被气的不轻,下意识道:“什么玩意儿,我们前来解决问题,你这刁奴……” “向掌柜。”云晚意轻呵一声,叫住他道:“别胡说。” “夫人,您瞧他那张狂样儿。”向掌柜忍不住道:“要说没问题,我都不信!”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激怒我们。”云晚意轻声道:“你要真恼羞成怒,才叫着了他的道。” “可您到底比他一个奴才尊贵。”向掌柜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愤怒:“既然衣裳不是我们云帝阁的,何必上赶着受辱?” “别冲动,要教训刁奴,多的是时间,先解决正事。”云晚意说着,眼看管家打算关门,朝秋菊低声耳语了几句。 向掌柜跟在云晚意后面,虽然觉得憋屈,还是听了云晚意的劝。 秋菊三两步跑上前,按住管家要合上的大门,道:“且慢~” “还有事?”管家冷着脸,不悦道:“刚才的话,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们听不懂?” 秋菊蹙着眉,她也看不惯覃家管家的张狂,却还是忍住性子,按照云晚意的叮嘱,道: “管家,你最近是不是时常心口闷痛,夜晚总做同样的噩梦?” 覃家管家下意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夫人有妙计能解决你的困扰。”春菊顿了顿,提醒道:“接受与否,就看你的态度了。” 第661章 他要拜师 不知道是云帝阁三个字刺激到覃涟漪了,还是江毕在床帏外边的声音刺激了她。 总之,两人正商议着,不曾开口的覃涟漪,忽然尖叫哭喊了起来。 她不曾吃喝,声音干涩却尖锐,听着让人汗毛倒竖。 婢子担心出事,顾不得江毕还在,赶紧掀开床帏。 只见覃涟漪双眼大睁,瞪着床顶,嘴巴最大限度的长开,躺在榻上没有起身,双手死死揪住被子。 细瘦的手青筋暴起,如鸡爪子似的。 整副样子诡异骇然,让人一看就觉不对。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婢子连声呼唤着。 覃涟漪恍若未闻,还在用她最大的声音嘶吼。 外边的覃夫人也听到了,匆忙冲进来,一把掀开江毕:“都是因为你们,滚,滚出去!” 江毕下意识护住云晚意,低声道:“这幅样子见了鬼似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不对。”云晚意避开江毕,若有所思道:“她不像是受过刺激发病,更像是……中毒。” “什么?”江毕一顿,不顾覃夫人的怒骂,伸着脖子打量覃涟漪。 不过这一次,江毕什么也没发现:“三日不进水米,人遭不住,自然憔悴不堪。” “我看不出她中毒了,只觉得她失了神智。”他说着,压低声音道:“曹淑琴给王湘下毒,因为王湘不是亲生的。” “而覃涟漪是覃夫人和覃老爷的嫡女,虎毒还不食子呢,可能你看错了。” 云晚意又朝覃涟漪看了几眼,道:“你瞧她眼里的眼白,是不是透着淡淡的黄色?” 江毕还要看,覃夫人一把掀开他,骂道:“缺德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 “要不是云帝阁,我的涟漪不会遭这种罪,她够惨了,你们还巴巴的凑上来刺激她!” “覃夫人。”云晚意丝毫不惧,往前一步,道:“你女儿可能吃错东西,才会如此失常。” “于私,我是云帝阁东家夫人,想完美妥善解决此事,于公,我是大夫,更不希望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还请覃夫人冷静,先让我们诊脉。” 覃夫人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的进去,一边喊叫一边推搡:“滚出去,不要你们假惺惺。”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江毕懒得多说,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 覃夫人白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覃涟漪的婢子人都吓傻了:“这,这,你们,你们怎么敢!” “闭嘴。”江毕威胁道:“把你们夫人弄到一边去,不要多事,也不准叫人,不然我也劈死你!” 婢子吓得哆哆嗦嗦,却不敢不从,拖着覃夫人去往屏风后。 “安静了,你诊断吧。”江毕摊手,朝云晚意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她太烦了,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说着,江毕又出手,点了同样激动乱叫的覃涟漪。 这一次,是云晚意朝他伸出大拇指:“你也不赖。”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江毕说着,疑惑道:“你刚才说她中毒,具体讲讲呗。” “你看。”云晚意掰开覃涟漪的眼睛,道:“这眼色对劲吗?” “不对。”江毕仔细观察着,摇头道:“肝脏不好的人眼白也会颜色发黄,可却不是这种黄。” “覃涟漪眼睛里的黄,竟然偏金色,太怪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所知道的毒,有一种会出现这种反应,还得看过她的手腕,才能确定。”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覃涟漪的手。 果不其然,她手腕内侧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一道很浅的青色,如纹在皮肤底下的刺青。 要是不专门看,谁也不会发觉这个异常。 光凭眼白的颜色,就判断出覃涟漪中毒,放眼整个北荣,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了! 现在的江毕,对云晚意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满眼都是钦佩,追问道:“这是什么毒?” “枯叶黄。”云晚意拿出银针,边给覃涟漪下针,边道:“这种毒以酒水为引,方能起作用。” “中毒之人不思饮食,对外界几乎感知不到,所以覃涟漪才会不吃不喝。” 江毕一顿,旋即疑惑道:“但覃老爷和覃夫人都曾说,覃涟漪在那件事后闹着要死要活。” “这,和毒药发作对不上吧?” “中毒那日,她的衣裙在外人面前出问题。”云晚意分析道:“那时候尚未完全毒发。” “这种丢脸丢清白的事,覃涟漪一个闺阁千金自然接受不了,定会闹着去死证明清白。” “但从毒完全发作后,她不会有吵闹的机会,所以变成后来覃夫人和覃老爷口中的不吃不喝。” 第663章 大闹覃家 云晚意站在原地,眉头蹙成了川字。 如她刚才说的一样,覃涟漪中的毒是玄医之毒。 比起之前先皇后,常景棣还有外祖父的毒,完全不值一提。 况且她还施针解毒了。 不管如何,覃涟漪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赶紧去看看。”云晚意顾不得多想,顺便朝春菊道:“找覃家要几个可靠的婢子婆子。” 覃守业在门口张望,不敢进去又堵着门。 直到云晚意拍了拍他:“覃老爷让让,我们得进去给覃小姐看诊。” “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什么事?”覃守业回过头,对云晚意和江毕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了。 “说什么有名的大夫,干的叫什么事,我女儿这几日都没发狂,你们来了,她就开始不正常。” “本来就是因为你们云帝阁,她才生病,你们居心叵测,只怕借着上门道歉,专门来索命的吧!” 江毕看他堵在门口胡搅蛮缠,不悦的把人拨开:“你再拖延下去,你女儿该一命呜呼了。” 覃守业人高马大,江毕和他比起来清瘦很多。 可没想到,江毕这一推,竟把覃守业推了个趔趄。 要不是身后有人扶着,肯定要摔个大马趴。 覃守业再也绷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胡指乱骂。 这幅样子,和云晚意刚开始看到的覃守业判若两人。 江毕可不惯着,冷笑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女儿命悬一线,你在这拦着能救命的人。” “要我看,你不是故意找茬,而是想要你女儿的命吧!” 趁着覃守业解释的功夫,江毕朝云晚意使了个眼色:“你先去,这里有我守着。” 恰好此时,春菊找的丫鬟婆子也到了。 没经过覃守业,是伺候覃夫人的婆子寻的。 覃夫人昏倒后才醒,头晕目眩之际,知道覃涟漪又出事了,她实在是动弹不得,派近身婆子过去帮忙。 一行人进屋,看到覃涟漪依旧在发疯嘶吼。 她几天没有吃喝,嗓子经过之前的尖叫,已经完全哑了,嘶吼出来的几乎是气音。 但,整个人瘦削干瘪,更显狰狞可怕。 第666章 终于醒了 “什么意思?”覃涟漪不太明白云晚意的意思,红着眼眶,哑着嗓子问道。 “你是云帝阁的东家,来我这救我,便是为了推卸云帝阁的责任吗?” “不是。”云晚意吩咐丫鬟道:“你家小姐不吃不喝多时,声音沙哑的厉害,赶紧去弄些好入口的东西来。” “顺便,带一壶润喉茶,记住,吃的东西不能是大补的,最好是清粥。” 覃涟漪的确虚弱,说话的声音如蚊蝇一般。 要不是云晚意离得近,压根听不清。 但,现在是最好问覃涟漪的时候,一旦等覃守业或者其他人接触了她,后面的真相,很可能问不出来。 丫鬟走后,云晚意不得不继续往下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总要弄清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然云帝阁背着黑锅,你就算死了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覃涟漪一头雾水,盯着云晚意,气若游丝道:“听你这意思,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我看过云帝阁的单子,你的确去云帝阁买了衣裳。”云晚意尽可能用简单的话,把整件事说清楚。 “但,衣裳不是你自己带回来的,对吗?” 覃涟漪点点头,旋即冷冷道:“就算不是我自己带回来的,有关系吗,那衣裳都是在你们云帝阁买的。” 云晚意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往下,问道:“衣裳拿回来后,你试穿过吗?” “没有。”覃涟漪想也没想,道:“衣裳买回来是为了宴会,那几日我忙得很,每日练琴,还要跟别人见面。” “压根没想起来试穿衣裳,这一切有关系吗?” 覃涟漪跟覃夫人一起,和媒婆相见,不用穿的太华丽惹目。 那些衣裳买回来还得收拾,一应交给府上下人,用不着她操心。 云晚意还是没回答:“除了云帝阁的衣裳,你还在别家买了?” 覃涟漪有些恼怒,却还是微微点头:“对,云帝阁开门之前,我们家是桑榆楼的常客。” “后几日听说桑榆楼出了新样式,也买了一套。” “你照样没试?”云晚意心里有底了,却还是闻了一嘴。 “嗯。”覃涟漪蹙着眉,解释道:“刚才也说了,我们一家老小的衣裳,常年都在桑榆楼买的。” “桑榆了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我们家量体裁衣,用不着我们自己去,知会一声,自有人送来合适的颜色和款式。” “帝夫人,你问这个问那个,问了这么多,和云帝阁到底有什么关系?” 云晚意叹了一声,最后道:“你出事那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对吗?” 覃涟漪回想起那日的情况,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是,就是你们云帝阁买的!” “我能看看你其他衣裳吗?”云晚意起身道:“云帝阁买了两套,桑榆楼买了一套,烧毁一身还留了两身。” 覃涟漪还没回话,她的心腹丫鬟从外边端了清粥和茶水过来。 “小姐,这粥是用人参水煲出来的,冷热正好,还有帝夫人说的润喉茶,您先吃点儿。” 粥熬的很香,才端进门,屋内就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米香味。 覃涟漪咽了咽口水,却摇头道:“还给我端来做什么,我不吃,饿死算了!” “反正脸都丢尽了,原本铁板钉钉的婚事黄了,也没人敢再跟我成亲,活着做什么,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吗?” “小姐。”丫鬟神色心疼,低声劝道:“您可别这么说,夫人还在外头等着呢,夫人就您一根独苗。” “您要是活不成,夫人肯定也不会独活,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想想夫人这些年的不容易。” 覃涟漪神色痛楚,身上不好受,心里更不好受。 她的视线转向云晚意时,俨然带了恨意:“都怪云帝阁,若非……” “你有这个力气胡乱责怪,不如配合我找到证据。”云晚意蹙着眉,打断道:“你中毒了,知不知道?” “什么?”覃涟漪又是一顿,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云晚意朝她的丫鬟看去:“我们诊治的过程你都看在眼里,告诉你家小姐,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丫鬟犹豫着,道:“小姐,大夫给您施针后,您忽然发狂,弄断了银针留在体内。” “帝夫人来给您清理时,意外发现您的血溶在水里,竟然是奇怪的粉色!” “帝夫人觉得不对,给您吃了一种药丸,又给您放了几次血,这才正常。” “也正是因为帝夫人的治疗后,您才能清醒,否则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 “当真?”覃涟漪半信半疑,满是疑惑:“人的血,怎么,怎么能是粉色呢!” “因为你中毒了。”云晚意接过话,道:“就算云帝阁的衣裳有问题,你也不可能中毒发狂失去记忆。” “你仔细回想一下,这几日的记忆都清晰吗?” 覃涟漪本就身子不适,失血过多后昏昏沉沉,头疼的厉害,又饥又饿,胳膊上的伤口疼,其他地方也疼。 按照云晚意的话,她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宴会那日,衣裳在众人面前出了问题,里衣都被人看到了。 父亲言下之意是她不慎在众人面前出丑,搞砸宴会,她悲愤交加,打算一死了之。 后面的事,她当真没印象。 什么发狂,什么弄断银针,完全没有记忆。 丫鬟小心翼翼,挽起衣袖道:“小姐,您这几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心求死,清醒的时候会发狂。” “您瞧奴婢这腕子,便是在安抚您的时候被您伤到的,不止奴婢,元宝她们也都被您弄伤过。” 看到那伤痕,覃涟漪是不得不信了。 她蹙着眉,疑惑道:“怎么会这样,我,我一直好好的,如何会中毒?” “如何中毒,得你自己仔细去回想。”云晚意低声道:“现在,你能把剩下的衣裳找出来了吗?” 覃涟漪微微点头,朝婢子道:“你去,把在云帝阁和桑榆楼买的衣裳拿过来。” 丫鬟一顿,旋即为难道:“您出事后,夫人让烧了您穿的衣裳,第二日,老爷就让把您买的那几件一起拿出去丢了。” “说是高人指点,那些衣裳带着晦气,会招来霉运。” 云晚意没想到,覃守业能做到这份上,连证据都给毁了,真要来个死无对证! 真歹毒啊! 此时的覃涟漪,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母亲平日喜欢这些个东西,父亲是不怎么相信的。” “那些衣裳还没穿过就拿出去丢掉,当真是父亲下的令?” 丫鬟点头,肯定道:“老爷发了好大的火,说事情邪门,新衣裳就出了问题,还叫人去算了凶吉。” “就在夫人下令烧掉您穿的那身衣裳后,老爷紧跟着叫奴婢几人把衣裳丢了。” 云晚意敏锐的发现问题:“衣裳是你们几个丢的,丢哪儿去了?” “那些衣裳做工精美,不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独一份。”丫鬟惴惴不安,低着头道: “奴婢几人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穿的,又舍不得丢掉,便送去当铺了。” “当了一两银子,奴婢几人平分,当票在奴婢手中拿着,至于衣裳,得看当铺如何处置。” 云晚意当即问清楚在哪个当铺,顺势叫,春菊拿上银子把衣裳赎出来。 说了这么久的话,覃涟漪饥饿交加,浑身不适,吃了半碗粥不能直接睡下,靠在软塌上跟云晚意说着话。 那毒,不可能无缘无故存在,云晚意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在宴会前两日,她就总觉得身子不对劲。 第669章 花又出现 一听这话,常景棣颇有异议。 他看着云晚意,低声道:“你不是答应我,回来休息?” “说说话而已,不用来回走动也算休息。”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轻笑道:“难道真要我躺着不动啊?” “休息不就得躺着?”常景棣委屈道:“我没睡好呢,你答应陪我一起的!” “你继续去睡。”云晚意笑了笑,道:“我跟山涧道人商量就是。” 常景棣委屈更甚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咱们不是约定好了,要尽快解决最近的事情?”云晚意叹了一声,握住常景棣的手,轻声道。 “等魔物的事情结束,你我有的是时间休息。” 常景棣的视线往下,落在云晚意的肚子上:“可操劳的一直是你,你连让我帮忙都不肯。” “你一直在帮忙,不是吗?”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我也很想甩手不管,但你也清楚当年的事。” “若不是姮晚以血驱魔,完全没有后来的千年平静,我虽不是姮晚,却有她的记忆和魂魄。” 云晚意一点也不想这么累。 可算卜子的死,姮晚记忆里的画面,包括无尘道长。 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要做什么样的选择。 哪怕对于魔物完全不清楚,她也不得不选择面对,尽可能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我都清楚。”常景棣眼巴巴的看着她:“可,在我心里,你首先是云晚意,再才是别人。”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 现在的她,又哪里有多少余地? 正说着话,外边有人来通报,说山涧道人到了。 “请进来。”云晚意别开脸,朝外边道:“开门!” 常景棣明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无奈的捏着她的手,喃喃道:“我是真拿你没办法了。” “那好,就依照你的做,不论好歹,我们一起面对。” 山涧道人进门时,恰好看到两人双手交叠,深情对望。 “咳咳。”山涧道人清了清嗓子,提醒之余,试探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云晚意松开常景棣,朝山涧道人笑道:“让道人见笑了。” “见笑什么,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山涧道人不免想到算卜子:“我懂。” 初见时,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不还是互生情愫? 可惜,那时候太过年轻。 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刚过易折,更不知道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两全,换个委婉的方式就行。 错过了这么多年,再相遇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老了。 但,他也是幸运的,毕竟能陪着算卜子走完最后一段。 还亲耳听到了她对他的感情。 云晚意看出山涧道人神色间的落寞,也清楚他许是想起了算卜子。 免得山涧道人继续伤心,她干脆转了话题,说起正事,道:“请道人前来,是桑田镇的事有新发现了。” “谷雨和寒露在沄溪镇,发现失踪了不少人,且您给他们的符纸无火自燃了。” “什么?”山涧道人一顿,登时了然:“符纸自燃,足以说明沄溪镇有邪道的踪迹!” “我也是这么想,谷雨和寒露经过我们的叮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发现异常后立刻回来汇报了。”云晚意急声道。 “道人,我们现在是不是出发去沄溪镇?” 山涧道人沉吟片刻,摇头苦笑道:“谷雨和寒露只知晓沄溪镇有邪道,可不知有多少。” “符纸无风自燃的程度,足以见得对方本事了得,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起不了作用。” “依您的意思,此时该当如何?”云晚意小心询问道。 山涧道人拿出手掐算了一阵子,道:“我的信号发出去有好几日了,所有师门兄弟,收到信号的人都在往这边赶。” “最多一日后,第一批人肯定能到,等他们抵达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常景棣忍不住插话,道:“邪道在四处搜罗能掳走的人,多一日时间,就要多些人命。” 第670章 可怜的乞丐 寒露听说有人割了小乞丐的舌头,当即怒了:“谁能如此残忍,她还那么小!” 没有回答,寒露又啐了一口:“真不是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云晚意心里也如压着大石头一样。 小乞丐太小了,乞讨为生本就不易,还被人割了舌头,无法想象她有多难受。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后指使的人。 云晚意一改之前的决定,道:“不用洗漱了,给她一锭银子,送出去吧。” “夫人?”寒露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了意思,疑惑道:“她,她这样可怜,您不管她了?” “让惊蛰跟着小乞丐出去。”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远远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寒露这才明白云晚意的意思,道:“夫人想通过小乞丐,抓到对方?” 云晚意嗯了一声,按着眉心道:“小乞丐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完全问不出什么。” “既是如此,我们就跟着她去,那些人总要知道后续。” “那,那您还给她一锭银子?”寒露不解道:“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您见过这孩子?” 云晚意笑了笑,朝那束花看去:“你以为,对方让小乞丐来,会不会知道我们见过她?” “既是见过,面对这么可怜的孩子,我什么都不做,银子都不给,岂不是更让别人怀疑?” “也是。”寒露若有所思,翻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乞丐,道:“那,奴婢这就去找惊蛰。” 寒露离开后,云晚意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明白吗?” 小乞丐捏着银子,懵懂的眼睛盯着云晚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锭子,也是第一次见云晚意这么好看的人。 就和她梦中的小仙女一样,美丽善良。 小乞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回去后,别人问你我有没有怀疑,你一定要记得摇头,好不好?”云晚意给她顺了顺头发,道。 小乞丐又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湿润,像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无辜。 “别害怕。”云晚意心疼她,轻声道:“等会,会有人送你出门。” 小乞丐不知道为什么,小嘴一瘪,忽然哭了。 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淌,在她脏兮兮的面上,冲出一条白皙沟壑。 云晚意赶紧用帕子给她擦眼泪,解释道:“我也想帮你,但是找不到谁害的你我,危险就没有解除。” “等我找到谁让你送花,就救你出来,好不好?” 小乞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哭了好久。 她揪着云晚意的衣角,抽抽嗒嗒的点头。 明显,小乞丐很想说什么,可她没了舌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光凭哭声和眼神,云晚意不懂她的意思,哄了一会儿,小乞丐总算止住哭声。 寒露也在这时候回来了:“夫人,惊蛰那边准备好了。” “叫人送她出去。”云晚意牵着小乞丐起身,道:“花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处理。” 等小乞丐走后,云晚意回了房间。 常景棣还睡着没醒来,看来是真累了。 她轻轻摸上前,重新躺入他怀中。 似乎察觉身边有人,常景棣下意识把人抱住,嘟囔道:“晚意,别闹,还睡会儿。” 云晚意侧头,看他并未醒,嘴角动了动:“好。” 两人对面相拥,这一次,云晚意也睡着了。 再醒来,常景棣的星眸近在咫尺,正盯着她打量。 屋内燃着昏黄的灯光,映入半挽起的帷帐,化作碎芒落在他眼底。 “醒了?”常景棣瞧着她睡眼朦胧,并不清醒的样子,失笑道:“肚子还没饿?” 这么一说,云晚意是觉得饿了:“有点,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常景棣俯身,在她白皙的面上亲了一口:“看你睡得香,没有打扰你。” “先起来吃饭,你午膳就没吃几口,双喜炖了桃胶羹,来看过好几次,再不用得熬化了,双喜那丫头现在一点就着,晚些又得闹起来。” 说起双喜,常景棣还真头疼。 谷雨和大寒出去办事,他把惊蛰叫到前院伺候,双喜来打探过几次。 挺着个大肚子,还是云晚意的心腹,责怪不得,说话声音都不能大。 偏惊蛰是个不会说谎的,常景棣还得帮着搪塞。 云晚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睡的骨头都酥了,伸了个懒腰:“她得怪你,你醒了却不叫我。” “心疼你。”常景棣拉着她的手起身:“别人有孕都在长肉,偏你越来越瘦,就是这肚皮涨怎么行?” 云晚意也不愿意,环着他的波子,撒娇道:“我该吃的都吃了,不长肉我有什么办法?” “还是操劳了。”常景棣星眸中闪过歉意:“是我不好。” “又说这个。”云晚意带着嗔怪,揪着他的领口把人往下压。 常景棣生怕碰到她的肚子,双手撑在两边。 云晚意身子朝上抬了抬,吻住他的薄唇。 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亲昵了好一会。 直到常景棣躁动,云晚意喘不上气,这才停下。 常景棣撑在她上方,点了点她的鼻尖:“再勾引我,我会忍不住的。” “这不是勾引,是犒劳。”云晚意脸颊绯红,抓着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起身。 “走吧,再不过去,双喜又得来叫门了。”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双喜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寒露,夫人还没起吗,天都黑啦!” “你别催了,夫人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会儿。”寒露同样压着声音:“再说了,夫人早就叫你好好养胎,何必忙来忙去?” “这是我新学的!”双喜不满道:“我这身子越来越重,完全不动怎么行?” 云晚意听到这,下地朝外道:“我醒了,双喜,等会儿就来。” “是。”双喜声音明显高兴很多:“夫人,奴婢这就去准备上菜。” 常景棣忍不住道:“这丫头,性子倔了点,对你是真不错,也不枉费你对她的照顾。” “都是相互的,比如你我。”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 双手交叠之下,她眨了眨眼:“对吗?” “对。”常景棣手中收紧,跟着笑道:“我对你好,因为你很好,很值得。” 小俩口腻腻歪歪出去,门口寒露瞧着,神色有些古怪:“夫人,您的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云晚意松开常景棣,双手摸着脸颊:“有东西吗?” “红的太过了吧。”寒露啧啧两声,有意打趣:“人比花娇。”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肯定是刚才两人亲昵的时候憋的。 她脸色更红了几分:“许是被子里太热了。” 寒露笑的意味深长,好歹没继续往下说了。 双喜的桃胶炖了多时,果然好喝,软糯细腻。 一大锅,几个人分一分,竟是半点儿也没剩下。 云晚意吃的太撑,不好直接回房,索性去看郑如霜。 双喜好几天没看到云晚意了,非要跟着去。 半道上,双喜和云晚意互相扶着,忍不住问道:“夫人,最近谷雨他们在忙什么,怎么一下四个人都没在白云镇?” “还把惊蛰调回爷身边伺候,更显反常了。” 从他们抵达白云镇开始,夫人担心她路途劳累,胎儿不稳,惊蛰便得了特许,很少当值。 如今不仅惊蛰突然被拉出去,爷和夫人的心腹同时不在,还把山涧道人接到白云镇,这情况明显不对。 双喜在府上问了一圈,什么都没问出来,今日非要见到云晚意,也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云晚意摸了摸她高耸的肚子,笑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云帝阁那边的纠纷。” “你也知道,我们在白云镇能信的人不多,要打听的消息又很复杂,他们几个亲自去,我和爷才放心,所以才叫惊蛰出来伺候。” 双喜明显没那么好糊弄:“他们几个能说过去,山涧道人呢?” 云晚意刚要说话,双喜又道:“我都听惊蛰说了,山涧道人带着您师父出去游山玩水,如今您师父没看到,道人独自出现。” “奴婢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不是您和他们都瞒着奴婢?” “真没有。”云晚意哭笑不得:“都说孕期多思,你如今这脑瓜子,越想越多了。” “别的不说,要真有事,惊蛰敢瞒着你?” 双喜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惊蛰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会告诉她,她逼问了好几次,惊蛰那边愣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双喜疑惑道。 “当然是。”云晚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叫你好好休息,别想七想八,你以为我说着玩儿。” 双喜这才打消疑虑。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郑如霜门口。 郑如霜抻着腿,正扶着婢子的胳膊,一蹦一蹦往前走。 云晚意几个进门,她已经蹦了一身汗。 “你这是做什么?”云晚意错愕道:“才吃完晚膳吧?” “吃过有一会儿了。”见到云晚意,郑如霜停下,让婢子扶着坐到椅子上,解释道:“成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人都躺出问题了。” “昨儿跟那木头提了一嘴,他让我没事可以蹦哒。”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云晚意扶了扶额:“他就是随口跟你说而已,你还真信呐?” “他没骗我,蹦蹦也真舒服。”郑如霜不以为然,道:“对了,我听说郑旭升跟那女的又来了一次?” 第672章 援兵终于来了 “客人?”云晚意对管家的描述完全满意,语气也稍微沉了些:“说清楚。” 能来帝家的人,无非就那几个。 有的云晚意想见,还有的云晚意完全不想看到! “是道人。”管家听出她不高兴,赶紧补充道:“一共有三位,说是要求见山涧道人。” “援兵终于来了!”山涧道人面上一喜,道:“他们抵达的早,我们下午就能去沄溪镇了!” “把客人请进前厅!”常景棣起身朝外道:“还有,你下次说清楚,别叫我们猜对方的身份。” 管家连忙应声离开。 “也不知道抵达的是哪几位师兄弟。”山涧道人咂咂嘴,道:“若是大师弟和三师弟,那就最好不过了。” 寒露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笨啊。”立秋戳了戳她的脑门,道:“道人这么说,肯定是那几位道人更有本事。” “都说术业有专攻。”山涧道人捋着胡须,起身道:“大师弟和三师弟道术了得,以前就对付过不少邪门歪道。” “至于四师弟和五师弟,他们更擅长算卜之术,看风水,剩下的师弟们各有所长。” 云晚意敏锐的察觉到,山涧道人并未提及二师弟。 她挑眉,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也发现了这点,朝她一笑。 几人抵达前厅,隔着老远,一个白发白髯的老头儿迎面而来。 二话不说,拉着山涧道人痛哭流涕:“哎呀,师侄,你还活着,真好!” 山涧道人明显一顿,旋即讪讪道:“师叔,您这话说的,我比您还年轻二十呢。” “嘶,许久不见你个老小子了。”白发老头儿松开山涧道人,仔细打量,道:“你似乎还是那副样子。” “变了,变了。”山涧道人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您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把您都给惊动了?” “接到你的消息,恰好我在这附近,还不得赶过来给你撑腰?”白发老头儿说着,拧巴着脸:“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动?” “感动,师侄既是敢动又是愧疚,还把您给惊动了。”山涧道人说话间,看向白发老头儿身后的几人: “大师弟,三师弟,你们也来了,怎么还跟师叔碰上了?” 显然,山涧道人有些害怕这位师叔的热情,才赶紧转了话锋。 “师兄您有事,我们当然得来。”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高一点的道长解释道:“我和三师弟本就在陪着师叔云游,师叔闭关刚出,说观里呆着烦闷。” “原来如此。”山涧道人说完,朝常景棣几人介绍,先是指着白发道人,道:“这位是我的师叔,道号真武。” 真武道人并没有他的道号稳重,精神矍铄,看上去如老顽童似的。 他明显想说什么,山涧道人赶紧把手一转,指着高一点的道长,继续开口:“这位是我大师弟,道号山雨道人。” “这位。”山涧道人指着胖一点的道长,道:“是我的三师弟,道号山风道人。” 又朝几位道长介绍常景棣和云晚意。 刚要开口叫王妃王爷,常景棣先一步,道:“我叫帝景,这位是夫人云晚晚。” 他暂时还不想暴露镇北王和镇北王妃的身份。 前厅还有不少下人伺候。 常景棣顺势给惊蛰使了个眼色:“我们有要事相商,把无关人等带走,没有允许不得靠近。” 山涧道人反应过来,他们用的是化名。 等人走远了,山涧道人压低声音,进入正题道:“便是他们夫妻发现了邪道和魔物的踪迹。” “邪道?”真武道人哼哼几声:“只怕又跟元天观那群人有关吧!” 山风道长接过话,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跟师叔一起寻到这附近,便是因为发现了邪道踪迹。” “不过,那些个邪道有些本事,每当要正面对上,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失?”山涧道人想了想,道:“只怕,他们不是消失,是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和行踪。” “附近的桑田镇,沄溪镇和牛蹄镇,都出现了邪道踪迹。” “师侄啊。”真武道人咳嗽几声,道:“你直接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你刚才说的魔物,又是什么东西?” 他掏了掏耳朵,不确定道:“我没听错,是魔物吧?” 山涧道人朝云晚意和常景棣看去。 魔物的事,涉及千年前的秘密。 他刚才一时间嘴快说漏,具体情况,还得等云晚意和常景棣开口。 “这儿没外人,既是山涧道长的同门师叔和师弟,我便也明说了。”常景棣低声开口,把魔物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山雨道人听完,第一个表示震惊:“千年前的大魔,这,这,是真的吗?” “是。”常景棣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这世间本就存在妖魔鬼怪。” “只是,妖魔鬼怪一直活动在特定的区域,跟人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大魔魔君的残魂余魄要苏醒,必须以人的精血气息填补,这才有魔物和邪道勾结。” “不仅如此,魔物还控制了整个桑田镇,根据我们的调查,魔物真正的大本营便在那桑田镇。” “嘶。”真武道长按了按脑门,回想了一番,道:“等等,你说的这件事,我似乎看过古籍记载。” “根据古籍所言,当年的魔物能吞噬修道之人的修为,本事深不可测,若非有正义之士以自身之血镇压,完全没有后世太平。” 云晚意和常景棣又对视了一眼。 真武道人说得八.九不离十,难道千年前的事情,竟还有人记载下了? “这还有记载?”山涧道人也是一顿:“我怎地从未见过?” 他能知晓,全是通过算卜子留下来的绝笔信。 就这,他了解的都不透彻。 没想到师叔竟然还真知晓些许! “你当然不可能见过。”真武道长得意的哼哼道:“你们都当那古籍是话本子,也就我当正经事看过。” “话说回来,那魔物沉寂千年,怎会忽然苏醒呢,不是仅剩残魂余魄?” “被镇压的是魔君,小魔物并未完全消散。”常景棣解释道:“千年一轮回,如今整好过去千年。” “当然,那些个东西再度蠢蠢欲动,一旦邪道成功,补全魔君残魂,帮它破阵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首要是找到邪道,了解他们真正要做什么!” 第674章 来人撑腰 郑如霜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郑夫人。 郑夫人原本跟她对视着,不知道为何,迎着她审视的眸子,竟然开始心虚。 她别开脸,又退了一步。 直到退到郑旭升身边,郑夫人才用帕子擦了擦眼下:“如霜,你怎能如此误会我?” “我对你从来都是慈母之心,不然我怎么会专门同你父亲来看你?” 郑如霜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面,道:“你是来看我死不死吧,毕竟我死了,整个郑家都是你孩子的。” “不用费心给我准备嫁妆,不用装模作样当慈母,在外人面前博个好名声。” 郑夫人无地自容,又不好当着常景棣云晚意的面,跟郑如霜当真吵起来。 她回头,朝郑旭升呜咽哭泣:“老爷,你瞧瞧,我哪有那个意思?” 郑旭升沉着脸,脸色很不好:“平日在家,对你母亲不好,常起争执就算了。” “如今是在帝家,当着别人的面,怎么如此没大没小,不讲孝悌?” “呵呵,她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郑如霜抹了把眼泪,道:“我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吗?” “够了!”郑旭升不耐的吼道:“的确是她不好,她不该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什么都依你的性子来。” “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收拾东西,马车就在外头,跟我们走!” “我不走!”郑如霜当即反对,道:“要想带走我,除非带走我的尸体!” “你,你!”郑旭升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真是缺少教养!" “我当然缺少教养,因为我母亲,早就被你逼死了,我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郑如霜索性撕破脸,大声怒道。 郑旭升额间青筋暴跳,右手巴掌高高扬起,眼瞧着就要落下去。 眼瞧着事情朝坏的方向发展,再没人阻止,他们肯定要闹得不可收拾。 云晚意在郑旭升的巴掌落下来之前,打断道:“郑大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能忽然打人呢?” 郑旭升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片刻后,不甘心放下手臂,道:“帝夫人,帝老爷,不是我想发火。” “你们瞧瞧,这是子女该对大人有的样子吗,不教训她,简直没有规矩,没有方圆之分了!” 云晚意蹙着眉,不赞同道:“都说父慈子孝,郑大人多点耐心,郑小姐未必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你们要求见她之前,我就说过,她腿伤后性子大变,暴躁不安又时不时寻死觅活。” “她整个人状况不对劲,您要想跟她沟通,还得好好说话。” 郑旭升气的要命,若是没云晚意之前的阻拦,他的巴掌早就扇到郑如霜脸上了! 又怎么可能因为云晚意三言两语就息了怒意,还好好说话! 云晚意看出郑旭升的火气没有熄灭,补充道:“若还想动手,我只有当这个恶人。” “先将你们请出去,等你们冷静下来后再说。” 郑旭升不甘心的看了郑如霜几眼,愤愤道:“我本来也想跟她好好说话。” “可帝夫人,你瞧她那没大没小的样儿,压根没有任何孝顺可言!” 常景棣忍不住开口:“郑大人,郑小姐是病人,她腿疼难耐,女孩子家家要落下残疾,性子暴躁些很正常。” “但你是成年人,又是长辈,没必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郑旭升一口老血卡在喉头。 他以为搬出孝悌,常景棣跟云晚意两人,怎么也会说几句郑如霜的不是。 可没想到他们就看着郑如霜没大没小,顶撞忤逆,竟然还为着郑如霜说话! 郑旭升脸色当即就沉了。 郑夫人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当着和事佬:“老爷,如霜既是心情不好,我们耐心些就是。” “唉!”郑旭升叹了一声:“但凡她能听进去,也不至于见面就吵架。” 上回郑如霜有求于他,那态度还算可以。 他也趁机逼着郑如霜,答应跟总督府的公子联姻,可她那腿实在不争气! 这件事过去才多久,再见面时郑如霜又如之前,目中压根没他们这些个长辈! 郑旭升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郑夫人如何看不出来,假意劝和道:“如霜打小就是这个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就和帝夫人帝老爷所言,我们做大人的,总不好跟她计较,说正事吧。”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低了很多。 郑旭升这才清了清嗓子,语气稍微放软了些,朝郑如霜道:“如霜,我跟你母亲是专门来接你回去的。” “帝夫人和帝老爷收留你,你总不好一直厚着脸皮呆在这,给人家添麻烦。” 郑如霜闻言,目光落在郑旭升脸上,带着嘲弄:“若是我没记错,当日是你将我留下帝家的。” “要是你当日就将我带走,我也不会在帝家麻烦人家。” “我……”郑旭升面色一僵,反驳道:“当时我还有事情处理,你的腿伤严重,不好带着你挪动。” “但眼下你伤势好了很多,我也得空,自然要接你回去,还有,你在人家住着打扰人家,已经很是唐突了。” “怎地还在别人家寻死觅活呢,尽给人家添麻烦!” “哼。”郑如霜面上挂着嘲笑,直接打断郑旭升的话:“别冠冕堂皇的找理由的,彼此都恶心。” “直说吧,这一次你们又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还是说,又给我指了什么人家?” 郑旭升蹙着眉,没有答话。 郑夫人见状,索性不在兜圈子,直接道:“你之前答应跟总督的儿子成婚,我们消息都放出去了,谁知因为你的腿黄了。” “为这件事,你父亲没少受总督的气,还遭到同僚的嘲讽,现在我们又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也是和总督家有关。” “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郑旭升不耐烦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人亲自来接她。” “好话也说了不少,她不下台阶,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做父母的跪下求她不成?” “总要说清楚,这些事也瞒不住。”郑夫人装着好人,叹道:“也要叫帝夫人跟帝老爷明白,我们都是为如霜好。” 郑旭升蹙着眉,没有继续接话。 郑夫人顿了顿,继续往下,道:“总督府夫人是定安侯府的嫡女,他们侯府有个公子,整好跟你年岁相当。” “人家不嫌你腿有毛病,也不嫌你门楣低,愿意给你正室的身份,这是多么大的体面?” “为了这门婚事,你父亲跟我没少操心,礼都送出去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得来。” 郑如霜脸上的嘲弄更加明显。 她斜眼盯着郑夫人,嗤笑道:“定安侯府的公子身份尊贵,让一个瘸子当正室,怎么滴,那侯府公子是疯子还是傻子?” 郑夫人笑意僵在脸上,讪讪道:“也不是疯子和傻子,便是稍微比常人迟钝了些。” “但,我找人打听过了,那公子乖巧懂事,迟钝也就一点点……” 听到这,立秋忍不住嘀咕道:“比正常人迟钝,那不就是傻子吗,说得好听点而已。” 云晚意和常景棣没有阻止,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郑夫人和郑旭升两人,还真是不死心啊,郑如霜打着腿瘸无法痊愈的旗号,都没法让他们打消算计。 立秋的吐槽并未避着人,郑夫人自然也听到了。 她充耳不闻,只稍微停顿,继续往下道:“定安侯府的公子性子温和,模样长的也很好。” “关键是,他是侯府嫡子,你嫁过去……” “嫁过去享清福?”郑如霜接过话,冷笑道:“这么大的福气,你自己怎么不要?” “你,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好歹是你父亲的妻子。”郑夫人眼眶微红,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你去做侯府的少夫人,吃穿不愁,身份尊贵,比眼下肯定强很多!” 郑如霜呸了一声:“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恨你吗,因为你一直这么虚伪!” “明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却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对我好!” 被她直接撕开伪装,郑夫人眼泪又一次决堤,扑到郑旭升怀中哭了起来。 郑旭升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道:“给脸面你不要,好言好语的说你不听,那也就莫怪我不留情了。” “来人,把小姐抬上马车!” “郑大人!”云晚意冷声制止。 郑旭升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道:“帝夫人,我知道你是好人,但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她郑如霜是我郑家的人,还没出阁呢,总在帝家住着,难道要坏了她的声誉吗?” 云晚意还要反驳,门外猛地响起江毕的声音:“且慢!” 众人寻声看去。 江毕一袭白衣,不慌不忙的进门:“人,你们不能带走。” 郑夫人眯着眼:“敢问,阁下什么身份?” “她的师父。”江毕手一抬,指着郑如霜道:“郑如霜已经拜我为师,跟着我学习医术。” “既入师门,岂能轻易离开?” 郑如霜脸上又是泪,又是好笑,还有一种被人欺负的小孩,忽然来了家长撑腰的得意。 她嘴角的笑意压不住,抬着下巴,道:“对,我已经拜师,不能离开!” 第675章 终于不装了 郑如霜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江毕会过来拯救她于水火。 不止她,其他几个也没想到。 尤其是郑旭升跟郑夫人。 两人被忽如其来的江毕打了个措手不及,互相对视了一眼。 郑旭升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江毕沉声道:“这位公子,不管我女儿是拜你为师,还是其他情况。” “她首先是郑家的血脉,是我郑旭升的女儿,未嫁从父,她的事,还是由我说了算!” 郑夫人随声附和道:“对啊,况且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身边怎么能带女徒呢?” “你自己的名声不要紧,我家如霜的名声还要不要?” 云晚意拧着眉,刚要说话,常景棣轻轻拉了她一把。 “干什么?”云晚意压低声音,不悦道:“郑旭升夫妻明显要把郑如霜带走。” “好不容易江毕出头,可不能让他们泼脏水!” “别着急,看江毕如何应对。”常景棣顿了顿,道:“你不是说,郑小姐心悦江毕?” “给他个表现的机会,让两人进展稍微快一点,难不好吗?” 云晚意闻言,看了眼郑如霜。 这傻妞儿眼睛都要黏在江毕身上了。 江毕出现的刚好,就如话本子里头,从天而降的英雄,救落难的美人于水火。 本就对江毕倾心的她,眼睛都要冒粉色的泡泡了。 再看江毕,面对郑旭升和郑夫人的质问,他站的笔直,丝毫不惧。 要是他对郑如霜完全没有感觉,应该不会在她父母面前出头吧? 想到这,云晚意索性按照常景棣的话,闭嘴不谈,看江毕如何应对。 江毕不卑不亢,朝郑如霜的方向挪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回应郑旭升和郑夫人的质疑道: “郑夫人和郑大人看上去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不能三句话就往低俗的方向去想。” “我同郑小姐乃是正经的师徒关系,她想要学医,我恰好会医术而已。” 郑夫人冷哼一声,道:“话是如此,可拜师学艺,孤男寡女时常相处,别人怎么想?” 郑旭升更是怒道:“没有我们做父母的同意,她拜师不算数,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带她回去。” 说着,又朝郑如霜道:“瞧瞧你背着我们都做了什么,哼,拜师学艺也得学个正经事。” “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医,每日在人家手腕子上摸来摸去,面对形形色色的男子,你还要不要脸?” 听到这,云晚意再也忍不住了。 她开口前,常景棣已经先一步,冷声呵斥道:“郑大人当着我夫人的面说这些混账话,又是什么意思?” “女大夫怎么了,我夫人医术了得,医死人肉白骨,连学医的那帮男子都甘拜下风。” “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是乌七八糟的意思,你一个文官,怎么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那点事儿?” 郑旭升明显一顿。 他显然没有想到云晚意的身份。 “咳咳,我没说帝夫人的意思。”郑旭升尴尬道:“只是阻止小女学医罢了。” “是啊,老爷没有说帝夫人的意思。”郑夫人讪讪一笑,帮忙解释道:“女孩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自小学的便是三从四德,女工女容,我们给她寻的亲事多好,高门大户里面的正头夫人。” “退一步说,如霜总归是我们郑家的人,说破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帝夫人,帝老爷,您两位对她好,我们感激不已。” “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好字,就要干涉我们郑家的家事,对吗?” “对,都是家事。”郑旭升又咳嗽了几声,道:“小女叨扰多日,我们今日肯定要把人带走的。” “我就是要学医。”郑如霜红着眼,道:“还有,上回你就说我们大可断绝父女关系。” “怎么现在不算数了,还不是你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想把我再卖一次罢了!” “今日你们要带走我,也行。”郑如霜一把抓起枕边柜上削水果的刀,抵在手腕上,道。 “话本子里头说,哪吒为了跟他父亲托塔李天王断绝关系,曾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我母亡故多年,不需要我还她什么,有肉在无法削骨,那我就用你说的血脉还给你!” 话音落下,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小刀斜着狠狠刺入手腕。 雪白的腕子间,瞬间涌出鲜红刺目的颜色。 云晚意下意识抓紧了常景棣的手臂。 常景棣一边安抚她,一边轻声道:“且看她的主意,暂时别插手。” “郑如霜,你做什么!”江毕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给她按住伤口。 郑如霜不顾手腕上血流如注,推开江毕,朝郑旭升道:“你看好了,这些是你给予我的。” “今日都还给你,这么多年,我时常在想,你不想有我这个女儿,我何尝想要你这样的父亲?” “为夫对我母不仁,为父对我不义,披着冠冕堂皇的衣裳,纵容继室和后子欺压我。” “还给你也好,今日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郑旭升又急又气,吹胡子瞪眼,跺着脚道:“你,你简直是忤逆不孝。” “真要说还,你拿什么还,不止你这条命和你的血脉是我给的,单说你自小到大,我们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 “你的吃穿用度,什么没花心思花银子,你还得清吗?” “哎呀,老爷,您别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郑夫人给郑旭升顺着气,又朝郑如霜道。 “天下父女间没有隔夜仇,你不能体会你父亲和我的良苦用心就算了,怎么能说这种话,还做出这等血腥的事?” 郑如霜的血,很快沾的到处都是。 手腕子上传来刺痛,但,这一切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要是娘亲还在,看到她血淋淋的手,肯定要先问她疼不疼吧? 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父亲,只顾着指责,眼瞧着她流血,都没有多问一句! “郑大人,郑夫人,你们一直在说对郑小姐多好。”江毕拿着干净帕子,递给郑如霜,同时道。 “可郑小姐胳膊血管,血流不止,你们关切过一句吗,可有问过她疼吗?!” 郑旭升一顿。 郑夫人同样讪讪的。 郑旭升很快找到借口,嗤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当年我砍柴砍伤手指,几乎整根指头都断了也没什么。” “她这点皮外伤,疼什么疼,再说了,不是她故意弄这一出来逼迫我吗?” “要真说起来,哪有她这么当女儿的,不把我气死不罢休吗?” 这一次,郑夫人没说话。 不过从郑夫人的神情来看,估计想法跟郑旭升一样。 江毕眉头紧拧,看着他们夫妻摇了摇头:“你们二人当真是无可救药,也的确不配为人父母。”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侧身给郑如霜看伤口:“经此一遭,你也该看清了。” “往后我既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家人,不需要在为其他人伤神难过。” 郑如霜一直紧绷着脸,面对郑旭升的无情逼迫,还有郑夫人的假惺惺,她不想在他们面前掉眼泪。 可,江毕短短几句话,完全击溃她心中的防线。 这一刻,眼泪在无声中决堤,大颗大颗的砸在衣襟上。 “很疼吧。”江毕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她伤口上,轻声道:“这药粉是我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只能临时顶一顶,等血止住了,我给你重新清理伤口上药,女孩子家家的身体娇贵,可不能留下伤痕。” 郑如霜的眼泪,从无声到有声,从低声呜咽到嚎啕大哭。 “想哭就哭吧。”江毕身子一僵,语气更加柔和了:“今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哭出来。” “哭过之后就都忘了,别在为不必要的事情伤神难过。” 郑旭升铁青着脸,打断道:“江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江毕没有回头,冷声道:“郑大人,郑小姐已经将你说的血脉还给你了。” “等会请帝夫人慷慨,将这带着你血脉的床被衣裳给你带走,自此,在我们的见证下,也算断了这门关系。” “等郑小姐腿伤好很多后,自会有人陪着她去官府过文书,这下,算是彻底如郑大人你的意思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她断绝关系?”郑旭升气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股子邪火别在心中,怎么都不是。 “再说了,我们父女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吗?” 郑夫人搀扶着郑旭升,冷声附和:“如霜小孩子不懂事,江大夫瞧着年岁长她些许,不规劝就算了,为何还要由着她胡闹?” “还有帝夫人和帝老爷,这总归是你们的府邸,见血不吉利,你们难道就不说句公道话?” 云晚意挣脱常景棣的手,怒极反笑:“郑夫人指望我说什么,整件事情,我也算是有幸目睹了全程。” “郑小姐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不想被你们摆弄,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傻子罢了。” “你们一再逼迫,她不得不用换血这一出,断绝跟你们之间的联系,可正如江大夫所言,她伤成那样,也不见你们心疼半分。” “有此可见,之前所有为她好的话,全都是假的!” 云晚意一番话说的非常直白,竹筒倒豆子似的,完全没给郑夫人和郑旭升反驳的余地。 等她说完,郑夫人才有机会说话,语气弱弱,嘀咕道:“如霜这孩子打小就皮实,流点血也不要命。” “还有,瞧她这身板子,比从前好多了,说她为了腿伤憔悴伤神,我看不见得真有多难过。” 若说前一句,郑夫人的声音能被众人听见,后一句她便是压着嗓子,自我嘀咕。 但,云晚意和常景棣在玉姮宫吃过果子过后,听力异于常人。 两人把这句无情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云晚意怒极反笑:“郑夫人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啊,郑小姐的身子的确比从前养好了很多。” “但,那是因为我从后山捡到她时,她瘦的厉害,瞧着都叫人心疼,我让人做了很多补品给她的缘故。”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待她如亲女儿,明明半个月就能补起来的身子,为何在你手下十几年都没补好?” 郑夫人实在没想到,她低声呢喃的话,都能被云晚意听到。 这下,她连呢喃都不敢了,只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声。 既骂云晚意和江毕他们多管闲事,又骂郑旭升跟个死人似的,憋不出一句话来维护她! 不等郑旭升和郑夫人再说,常景棣冷冷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郑大人,郑夫人,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郑小姐往后便是江毕的徒弟,是我夫人的徒孙,没你们想的那些龌龊事,我们自会招呼好她。” “什么?”郑旭升蹙着眉:“什么徒孙?” 江毕这时候才回头,道:“我已经拜帝夫人为师,郑小姐以后会跟着我和帝夫人两人学医。” “我们关系坦荡,这下,郑大人明白了吗?” 郑旭升眉头越发紧蹙。 郑夫人趁机低声在他耳边道:“总督那边,再也得罪不起了,不管来软的还是硬的,今日必须带走她。” 上回郑旭升好不容易,才求来女儿跟总督公子的婚事,却不想郑如霜腿瘸了。 他在总督府受了好大的嘲弄,还被同样看中那位公子的人奚落。 好不容易哄好了总督跟总督夫人,也从总督夫人那边求了另一门婚事。 再黄的话,总督那边真就彻底得罪了! 郑旭升神色猛然一沉,当即朝几人道:“郑如霜是我女儿,你们这群置身事外的外人,凭什么帮她和我断绝关系?” “怎么不能?”门口,再度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惊蛰还有一位老态尽显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郑旭升,王八羔子,伙同这贱女人害死我的女儿还不够。” “如今,你还要霍霍我的孙女吗?” 第676章 割袍断亲 云晚意和常景棣虽没见过这位老太太,但从这番话能猜出,她就是郑如霜的外祖母。 “你什么时候叫惊蛰去请了蒋老太?”云晚意诧异之余,回头瞧着常景棣,疑惑道。 常景棣眨眨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就在郑大人跟郑夫人说明来意后。” “你没发现那时候的惊蛰,已经不在跟前了吗?” 云晚意还真没注意到这点,惊蛰不在这,她还以为惊蛰去找双喜了。 常景棣瞧着她呆呆的样子,觉着十分可爱。 不顾面前还有人,轻轻吻在她额角,继续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我为郑如霜好,合情合理也只是个外人,光是这一点我们就不占理。” “蒋老太就不同了,她是郑如霜的外祖母,又是郑旭升的长辈,说什么做什么,郑旭升不敢反抗的。” 面对他人前的亲昵,云晚意颇为不好意思。 不过抬眼一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郑如霜和郑旭升以及刚来的蒋老太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 云晚意这才放心了些。 嗔怪的看了眼常景棣,道:“难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全。” “那是当然,我不考虑周全,到时候还不是你操心?”常景棣眨眨眼,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按耐住还要亲她的冲动。 蒋老太忽然而来,郑旭升和郑夫人都措手不及。 郑旭升呆愣了片刻,朝蒋老太道:“岳母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让你将我外孙女往火坑里推?”蒋老太说话间,眼睛扫向一旁的郑夫人。 “还有这个女人,你明知道霜儿对她母亲的死很在意,最是讨厌看到这女人。” “安的什么心,还把她带来?” 郑夫人委委屈屈,行礼道:“按照姐姐的身份,我也得叫您一声母亲,您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如霜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当年的事,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面对柔柔弱弱,委屈万分的郑夫人,蒋老太止不住的冷笑:“哼,就如你所言,如霜跟着你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孩子能懂什么,她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好赖,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这么多年,她宁愿跟着我这个孤寡婆子,也不愿意做郑大人家里尊贵的嫡女,是什么原因,还要我明说吗?” 郑夫人早就红了眼,依旧是柔弱委屈的样子,瞧着郑旭升,指望他能说句话。 但,郑旭升这些年在蒋老太这边从未讨好。 他是官没错,可蒋老太是他故去妻子的母亲,是他的岳母大人。 蒋老太胡搅蛮缠起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尤其是人前,郑旭升还要脸呢! 以免蒋老太在帝家发疯胡说,郑旭升警告的看了眼郑夫人,道:“你少说几句。” “岳母大人是长辈,说的好与不好,我们受着便是。” “你少给我假惺惺。”蒋老太丝毫不领情,啐了一口,道:“郑旭升,这些年别的不说。” “我把霜儿交给你,是看在你是她亲父,不会苛待她的份上,可现在你竟然伙同这个蛇蝎东西,要把霜儿嫁给傻子。” “那,我也跟你说明了,今日你要想带走霜儿可以,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岳母大人,您,您这说的什么话。”郑旭升压抑着怒火,低声道:“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如霜年纪大了,总不好一直不嫁人,她又瘸了腿,高门大户哪个敢要她当正妻。” “总不好下嫁给个平头百姓,那侯府嫡子也并非完全的傻子,便是迟钝了些,看过如霜的画像,很是满意。” “她嫁过去便是侯府的少夫人,穿金戴银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不用愁了,要是绵延子嗣……” 话没说完,蒋老太直接朝她呸了一口:“郑旭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哦,不对,你早就没良心了。” “侯府那种火坑是霜儿能应付的吗,莫说那侯府嫡子是个傻子,无法给霜儿提供什么,当不成后盾。” “便是那侯府的老夫人,哼,你自己打听过吗,她尖酸刻薄,逼死了自己的前儿媳,连侯府嫡子的痴傻,都是她的原因。” “我霜儿嫁过去等死吗,什么金山银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别怪我不把你当人!” 郑旭升挨了一顿骂,如淋了雨的瘟毛鸡,耷拉着脑袋。 便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忘辩解:“侯府老夫人身子不好,还能熬过几年。” “霜儿年轻,等几年还不是她做主,您年纪大了,不懂这些事而已。” “我呸!”蒋老太气的直翻白眼:“你还把我老婆子当傻子糊弄呢。” “总之一句话,你今日不可能带走如霜,你瞧瞧她的样子,难道非要把她逼死吗?” 郑如霜刚割过腕,衣裳和软塌上的褥子上,全是斑斑血迹。 看上去触目惊心,蒋老太凌厉的样子一下变作佝偻。 她上前轻轻握住郑如霜受伤的手,心疼坏了:“霜儿,是外祖母不好,来迟了才害得你被他们这般祸祸!” 郑如霜本就哭着,看着外祖母过来,眼泪更是没停过:“外祖母,对不起,霜儿不争气。” “害得您一把年纪,还要为了孙儿操劳,真是对不起。” “说什么呢,我就你一个亲人了。”蒋老太仔仔细细查看她的伤口,越发心疼。 浑浊的眼中蒙着水雾,哽咽道:“疼不疼?” “不疼了。”郑如霜便是疼,也不敢说出来让外祖母伤心:“江大夫医术高明,他给的药敷上去就不疼了。” “好孩子。”蒋老太抹了把眼泪,笑中带泪的看着她道:“以后别伤害自己,心疼你的人会因此心碎。” “而不在乎你的人,便是你把肉一片片剐下来,他都不会皱眉,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护着你,你只管往前走。” 郑如霜看着蒋老太那头白发,还有沧桑的容颜,眼泪决定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蒋老太如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听说你要学医是吗?” 郑如霜泪眼朦胧的点头。 “好啊,学医好啊。”蒋老太泪中带笑,欣慰道:“你祖父以前也行医,要是你母亲没有被爱冲昏头脑,肯定要承袭家业。” “你能学医,算是圆满了蒋家的事,外祖母支持你。” 转眼,再看郑旭升和郑夫人的时候,眼中如带了刀子似的:“郑旭升,我霜儿割腕出血,与你断绝关系。” “今日开始,她跟你,跟郑家没有半分关系了,你带着这个蛇蝎女子滚出去。” “岳母大人。”郑旭升蹙着眉,不满都写在脸上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我没有胡闹。”蒋老太沉着脸,冷声道:“霜儿的决定我都支持,哪怕她要做个乞丐,我也答应。” “真正心疼孩子的人,不会扼杀她任何喜好,不会逼着她做不喜欢的事。” “当年我女儿的死,我就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可碍于霜儿的面子,我对你郑家从未彻底撕破脸。” “既然不是同路人,就在这停止了吧。”蒋老太说着,拿过刚才郑如霜割腕的刀子,在衣袍下摆狠狠划过。 衣袍应声断出一块。 蒋老太将那块衣襟丢到地上,道:“古有割袍断义,今我们割袍断亲。” “蒋家以及郑如霜,今日起有如此袍,彻底跟郑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郑旭升还要再说,蒋老太眯起眼,道:“郑旭升,你别逼我说出不利于你的事。” “人要脸树要皮,我就不信,你不要脸,连以后也不顾了!” 郑旭升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铁青。 郑夫人还要说什么,郑旭升拉了她一把,眯起眼道:“好,蒋老夫人,这可是你说的。” “今日你如此绝情,丝毫不顾情面,将来可不要后悔,求到我跟前,我不会理的!” “绝不求你。”蒋老太恨恨道:“便是我们娘孙要饭去,也要不到你郑家门口!” 郑旭升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这就走。” 他真是气狠了,拉着郑夫人离开,连跟常景棣云晚意打招呼都忘了。 两人一走,蒋老太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喘着粗气。 “祖母,您没事吧?”郑如霜顾不得装了,下榻快步走到她跟前,关切道。 “你,你叫我什么?”蒋老太一顿,旋即又看向她的腿:“你的腿怎么……” “祖母。”郑如霜抱着蒋老太的腰,埋在她面前,道:“既和郑家断绝关系,以后我便是蒋家的孩子。” “姓氏也要更改,您自然是我的祖母,没有外字了!” “还有,我的腿没事,很抱歉骗了您,为了打消父……郑旭升和那女人的算计,我故意装作瘸子,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最好!”蒋老太喜极而泣,旋即板起脸,道:“你也真是大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叫人告诉我。” “若非我仔细问了报信的小伙子,完全要被你蒙在鼓里!” 伺候蒋老太多年的心腹婆子跟着道:“是啊,小姐,您可不知道,自打您走后,老太太对您多牵挂。” “经常去门口张望,担心您过的不好,担心您被人欺负。” 郑如霜红着眼,道:“我再也不会叫您担心了。” “好孩子。”蒋老太顿了顿,看向江毕,眼底带了几分欣赏:“小伙子还不错,你真打算跟他学医?” 郑如霜郑重其事的点头:“对,我要学医,或许一开始我别有用心,可现在是真真儿的。”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好好去学。”蒋老太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郑如霜道:“里面有银票。” “你交给师父,以后缺什么都跟祖母说。” “用不着。”郑如霜赶紧道:“师父不会要银子的,而且帝夫人是好人,也不要什么。” “人家不要是人家的事,你不能不做。”蒋老太将荷包塞给郑如霜,转身看向云晚意。 这一眼,蒋老太眼泪又下来了。 她忽然跪下,朝云晚意重重磕了个头。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云晚意赶紧侧身避开,上前搀扶蒋老太。 蒋老太轻轻别开她的搀扶,道:“来的路上,小伙子都跟我说了,霜儿若不是遇到您,小命早就丢了。” “您是霜儿的救命恩人,又收留她许久,还帮着她摆脱郑旭升那个王八羔子,您受得起我这一拜。” “折煞我了。”云晚意赶紧给立秋使眼色,顺势道:“我喜欢如霜的性子,且如霜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您别这么客气,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子,我定会帮她早些学成医术。” “好,好。”蒋老太热泪盈眶,道:“帝夫人是好人,定有好报的。” 祖孙多时不见,云晚意客套了几句,带着其他人出去了,把这个空儿留给她们。 出了门,云晚意才朝着江毕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英雄救美这个戏码。” “哼,不是喜欢,是当真。”江毕没有不好意思:“看不惯郑旭升他们的做法。” “那,以后你作为师父,可得好好待她。”云晚意眨眨眼,道。 “我们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你在这等着,看蒋老太是带她回家,还是先住在我们这儿,都可以。” 郑如霜和郑旭升的事,总算暂时落幕。 马车还在外头等着,还不到正午,两人决定还是先上北山观。 坐上马车后,云晚意忍不住感慨,道:“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运和不幸。” “郑如霜生母早死,遇到了郑旭升那种人面兽心的父亲,却有蒋老太这么好的外祖母。” “如我,虽然云家和百里氏的牵扯,却有幸遇到你了。” “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常景棣搂着她,轻声道:“你是看郑如霜可怜,才决定帮她?” “她也好,王湘也罢,他们身上能看到前世无助的自己。”云晚意靠在他心口,道。 第680章 有诈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想到其中原因。 在此之前,云晚意从未跟南屿的人接触过。 包括遥不可及的上辈子。 何况她上辈子死的早,在常牧云登基后,她就一直囚禁冷宫。 “继续往下瞧瞧。”常景棣提议道:“既然在这儿了,总能找到线索。” 云晚意嗯了一声。 这时候,单独行动的灵果儿飞到两人身边,慌张道:“天哪,好多虫子,吓死人了!” “什么虫子?”云晚意摊开手,让灵果儿歇在她的掌心,疑惑道。 灵果儿是真吓到了,在她掌心抖动着:“小晚晚你知道的,我是果子,最怕虫蛀鸟啄。” “可你去前面那个屋子瞧瞧,一屋子虫子,还有蛇,太吓人了!” 云晚意疑惑的点了点灵果儿:“你可是化形的灵果儿,怎么会怕蛇虫鼠蚁?” “可这种就是怕啊。”灵果儿也说不上来,小脸皱巴巴的:“哎呀,我是不一个人去了!” “灵果儿不是胆小的果子。”常景棣察觉不对,低声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去看。”云晚意摸了摸灵果儿的脑门:“别害怕,有我们在,虫子不敢吃你。” 灵果儿引着两人,去了他说的那间屋子。 一进门,就能听到悉悉碎碎的声音,屋内的温度也似乎完全变了。 云晚意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一股子凉意。 不等她说什么,灵果儿在她掌心吓得蹦起来:“哎呀,你后面,后面!” 云晚意回头,这才看到身后竟然挂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那条蛇正用冰冷的竖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 “小心!”常景棣也看到了,拉着云晚意退到门口。 不仅是挂在他们身后的毒蛇,屋内发出悉悉碎碎声音的,正是灵果儿说过的虫子。 不仅是虫,还有毒蝎子,毒蚂蚁,毒蟾蜍,以及很多颜色不同的毒蛇…… 数不清的毒物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看,我没骗人吧!”灵果儿吓得发抖:“而且这些东西,完全不对劲。” 看到这么多毒物堆在一起,云晚意第一反应是蛊。 只有炼制蛊虫的人,才需要养这么多毒物! 常景棣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会不会是有人想要炼蛊?”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个猜测,毕竟只有炼蛊的人,才需要这么多毒物。” 常景棣旋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蹙着眉道:“可,一般人炼不了蛊,我们在这石窟中也没发现任何蛊虫的痕迹,奇怪。” 云晚意扫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异常,眯着眼猜测道:“会不会是蛊还没炼成?” 第681章 奇怪的石窟 “怎么会这样?”云晚意被常景棣护在身后,紧张的盯着石壁,道。 “我进来之前仔细看过,这房间压根没有阵跟机关的痕迹!” “我也没发现。”常景棣寒着脸,将他们两人死死护住,沉声道:“而且我们进来后,门就自动合上了。” “如果不找到法子早些出去,必然要被困死在这边!” 云晚意的手放在肚子上,凝神道:“只要撑过这一会,应该后面没有太大的问题。” “毕竟,机关里面的箭不可能源源不断,总有用尽的时候。” “嗯。”常景棣知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这是目前最不是主意的主意。 那些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开始只是朝中间桌案的方向发射。 随着他们三人退到石门边上,箭矢跟着调整角度,也朝他们的方向跟随而来! 而且地上的箭黑压压一片,已经完全覆盖了原本的青石地面。 石壁上的机关里,箭像是用不完一样! 灵果儿虽然化身成了果子,力气还在。 他躲在常景棣和云晚意的身后,尝试着各种开门的法子。 “不对劲啊。”常景棣沉眼盯着飞出来的箭,冷声道:“我们不会被人算计了吧,难道一开始就做的请君入瓮的局?” 云晚意绷着脸,没有回答。 要说做局请君入瓮,也不太可能。 他们去北山观的行程虽然早就已经确定,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能发现这片长在密林山谷中的花海。 若非灵果儿贪玩,觉得一切都很新鲜,绝对不会误打误撞,碰到这片不应该存在的靛蓝花。 对方更无法预料,云晚意会决定下谷底进石洞。 所以,不太可能是提前算计好的! 想到这,云晚意眯着眼,低声道:“或许,对方早就有准备,万一被人发现这片花海,顺势找到石洞中。” “他做了机关阵法,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杯我们给碰上了!” 他们身后,灵果儿使劲好久,也不见石门松动。 灵果儿实在没办法了,放弃使劲,攀上云晚意的肩头,露出小小的果子脑袋:“怎么办,石门完全推不开!” “像是被人从外头锁住了一样,要不要我从窗户上飞出去察看情况?” “嗯。”常景棣现在没别的办法,低声叮嘱道:“动了机关阵,对方说不定已经有所察觉。” “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轻敌,被人发现了!” “好。”灵果儿点点头,贴着石壁朝窗口飞去。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往箭飞不到的地方躲去。 云晚意第一次见这种机关阵,不由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呢,射出来的箭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了。” “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存放箭矢,碰上个不会功夫的人,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常景棣同样不清楚,哪怕是在战场上,敌军特制的箭火筒,也没这么厉害。 南屿那种弹丸之地,压根遭不住任何攻击。 为了对周遭的国家表明自己安分守己,他们连个像样的大武器都不曾有。 他们的人,难道能做出这般厉害的机关? 两人退避间,心里皆是各种疑问。 忽然,常景棣觉得不对劲,抬脚道:“晚意,你有没有感觉到脚下不对劲?” 云晚意轻轻跺了跺脚。 地面铺着的青石板,发出空空的沉闷动静。 “脚下还有密室?”云晚意抬头,神色狐疑,跟他眼神交织。 常景棣嗯了一声,揽着她的腰身,道:“小心些,这种情况下,极可能还有别的机关。” 云晚意心头猛然一跳。 正要拉着常景棣离开那块异常的青石板,石板猛然一震。 两人脚下一空,直直的坠下密室。 好在有常景棣在,他紧紧环着云晚意,飞身缓慢落地。 密室很高,要是不懂功夫的人跌下,就算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在他们脚下的白色骸骨,也证实了这个可能性。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云晚意打了个冷颤,捧着肚子,道:“石窟竟然还有密室!” “你看。”常景棣揽着她,警惕的朝前面指去。 前面的石壁上,用奇怪的文字绘成一幅奇怪的画像。 从痕迹上看十分陈旧,文字存在已经很多年了。 常景棣隐约分辩出了线索:“这是南屿的字!” “能看懂吗?”云晚意完全不懂字的意思,眯着眼打量文字汇成的画。 常景棣苦笑着摇头:“我之前见过南屿上贡的东西,从上面见过这种文字,但我没去了解过。” 当时的他乃是北荣镇北王,南屿的使者都不配他出面相见。 还是当时的先帝,将南屿上贡的东西送了些去他的王府,他才见过那些个玩意儿。 饶是如此他也看不上眼,只隐约扫了一眼,紧跟着收进库房再不见天日。 若知晓将来的某日,他会遇上南屿的字,需要从文字解开秘密,他应该稍微了解下…… “没事,看画儿吧。”云晚意稍微看出些端倪,指着画面中间,道:“你看。” “那像不像一个人举着剑,往另一个人的脑袋上扎?” 常景棣歪着脑袋,仔细看了几眼:“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不过不能正着看,要斜着往上。” “再往下。”云晚意的手顺着那个画面往右边,继道:“被扎的那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而用剑杀人的那个,头上多了一顶王冠?” 常景棣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嗯了一声:“好像真是这样!” 他接过话,继续分析道:“戴着王冠的人身上还披着龙袍,倒在血泊中的人,似乎被另一个人救了?” 说完,又眯着眼,摇头道:“不对啊,这血泊旁站着的那个不像个人,更像个长着牛头人身的怪物。” “难道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阴间使者前来收魂了?” 云晚意也没看懂这个画,到底是因为文字出现偏差看上去不同,还是本来画的就是牛头人面的怪物。 她看不透,索性朝下一个画面看去。 那个画面里多了个奇怪的人,但身上的衣裳,跟刚才血泊中的人一样。 “他没死?”云晚意越发看不懂了:“之前那人扎的地方乃是人的命脉,流了那么多血,怎会死不了?” “是那个牛头人面的人救了。”常景棣指着接下来的画,惊声道:“你看!” 下一幅画,又出现了牛头人身的怪物,他拿着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交给了血泊中被救起的人。 再然后,画变的模糊起来,隐约能看到人影儿,却猜不出表达的是什么。 连带组成那些画的字,也变得模糊难辨。 也不知道是人为刻意模糊,还是因为时间流逝岁月变迁带来的痕迹。 “嘶。”常景棣结合最初的画面,试探着猜想:“会不会一开始的两个人,在争夺王位。” “一个杀了另一个,披上龙袍戴上皇冠为王,而死的那个被神秘人相救,然后开始效忠于神秘的人?” 云晚意点了点头:“从现在看到的画面,可以这般解释。” “既用南屿的文字记载刻画,难道说得是关于南屿王室的辛秘?” 常景棣收回视线,低声道:“有可能,南屿那边的王位跟我们北荣一样,乃是世袭。” “难免有野心的人,想要取而代之。” “可,既是南屿的辛秘,为何在北荣的深山老林里,出现这个?”云晚意是越想,越觉得糊涂。 “难道,那个神秘人带着夺位失败的人,逃来了北荣?”常景棣猜测道。 “毕竟,孤叶城往下,隔着一个横水城,便能和南屿遥遥相望。” “这么说,这里的主人,也可能是南屿的后人。”云晚意的思绪,回到眼下,道。 “但,我跟南屿毫无瓜葛,他们下毒害我做什么?” 且对方不惜用残忍的办法,让他们无法追踪,牵连无辜的人命! 绕了一圈,问题回到了原地,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答案。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如你所言,他们既然一次出手不成,肯定还有第二回。”常景棣叹了一声,道。 “这里不适合久留,难保动了机关阵,石窟和花海的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先离开这儿。” 云晚意嗯了一声,旋即道:“我刚才瞧过,这密室没有离开的办法,只能从我们掉下来的地方上去。” “这么高,你能带着我上去吗?” “小看你夫君了不是?”常景棣眨眨眼,道:“别说一个你,便是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来,抓紧我。”他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避开她高耸的腹部,道。 云晚意身子腾空,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尽量减少自己的力气。 常景棣抱着她轻轻松松,接着石壁的力量,从原本的地方飞上去。 上面的机关箭矢已经停下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大层箭,灵果儿笨拙的身影,在箭矢底下穿梭。 “灵果儿!”云晚意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小晚晚!”灵果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们,啵的一声变成小孩子的样子,飞奔到云晚意跟前。 他谨慎的抱住云晚意,带着哭腔道:“你们没事就好!”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箭矢底下吧?”常景棣想起灵果儿动作,满头黑线,问道。 灵果儿擦了把眼泪,点点头道:“我来的时候箭已经停了,可怎么都没看到你们,门还是打不开。”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以为两人被箭矢射中,埋在箭堆底下了! 云晚意拨弄着他头上的啾啾,疑惑道:“你没叫我们?” “叫了啊。”灵果儿委屈巴巴的抬头,嘟着嘴道:“叫了小晚晚,也叫了常景棣。” “可没人理我,吓死了。”一边说,灵果儿的眼泪再度涌上来:“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去行动了!” “可。”云晚意和常景棣互相看了眼,疑惑更甚:“我们没听到你的声音啊!” 掉下去的青石板虽然合上了,不过合的并不算严实。 否则他们飞起来的时候,不会有这么轻松。 便是石头,有了裂缝,声音或多或少能传下去,他们二人竟是一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常景棣也觉得疑惑,同时安慰云晚意,道:“或许,是因为灵果儿还是小孩子,声音太小。” “毕竟是石板,隔音的效果比寻常木板好。” 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很多事都无法解释,云晚意已经习惯了。 她摸着灵果儿的脑袋,道:“外头可有异常?” “没有,只有大寒守在门口。”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道:“石门还是推不开,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 “从那窗口吧。”云晚意朝石壁上的窗口看去:“容纳一个人经过没问题。” “可是,那外头很高!”灵果儿伸手比划着:“足有几层楼的距离!” 常景棣倒是不打紧,云晚意不会功夫,那窗口勉强容一个人可过。 刚出窗口就要摔下去! “没事,我先出去。”常景棣安抚着云晚意,道:“灵果儿和我出去后,都会护着你。” 云晚意当然是相信常景棣的。 她将手递给常景棣,道:“走吧。” 灵果儿在前,没有变回小果子,直接飞上去,从石壁上的窗爬了出去。 常景棣搂着云晚意紧随其后。 过程虽然为难了些,好在有惊无险。 几人刚落地,把大寒叫到一起,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 从对方的打扮和人数看,是他们曾在山顶看到的那伙人。 离得近了,更能看出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北荣人有明显的区别。 常景棣几人来不及离开,就近藏在山洞不远处的树后。 “果然是南屿的人。”常景棣低声道。 眼瞧着几人越走越近,最前面的那人,忽然惊呼一声:“有人来过。” “戒备!” 那八个人看上去没带武器,可他们喊着戒备的同时,都从看上去是腰带的地方抽出了软剑。 常景棣看到这一幕,脸色猛然一沉,语气带着疑惑却又肯定:“无双楼!” 第682章 蛇群追踪 云晚意和灵果儿都看着常景棣。 显然,他们都不清楚无双楼是什么。 大寒知晓,他来不及解释,质疑道:“爷,无双楼作恶多端,早在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 “传言他们被正义之士围剿,全部灭亡,怎么会在这呢?” 常景棣如何不知道无双楼消失十几年。 但那标志性的软剑,他绝对不会弄错! 常景棣冷冷一笑,道:“光是他们腰间的软剑,还有山洞中的毒和毒虫,就能判定他们是无双楼的人。” “或许,他们并非和传言一样,灭门在正义之士手中,极有可能穷途末路,投靠了南屿。” 大寒听到这,若有所思点头:“也是,南屿四面环水,守卫森严,其他国家的人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登岛上岸。” “便是投靠他们,北荣的正义之士无法继续追赶,也无法奈何他们。” 常景棣嗯了一声——这些人是无双楼的余孽,那刚才在石窟中看到的毒物,也能解释通了! 等大寒说完,云晚意才低声问道:“这无双楼究竟是什么来头?” “无双楼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常景棣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他们无恶不作,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 “手段残忍毫无下限,以令人闻风丧胆的软剑出名,还汇集了各种人才,有的会毒,有的会蛊。” “还有的会开任何锁,有的轻功一绝……人才济济之下,只要给的银子足够,你便是要天王老子的人头,他们照样会杀。” “这还不算,普通杀手组织有自己的纪律,哪怕不分黑白,总会讲最基本的道义,绝对不动人家的妻小家眷。” “无双楼不同,他们的宗旨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因此,他们出手通常都是灭门。” “哪怕你出的银子,只能买一家人的其中一个,他们为了保证不被报复,绝对会灭此满门!” 云晚意听的眉心紧蹙,只觉得太残忍了:“灭门?” “对,十几年前,江湖上时常有谁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出。”常景棣顿了顿,道:“不用想,必然是无双楼的杰作。” “害怕报复,就连人家的妻小家眷都不放过,真残忍!”云晚意眉头蹙的更紧了:“后来呢?” 常景棣轻叹一声,继续往下,道:“他们不讲道义,完全不顾杀手的名声。” “惹得江湖上的人不满,同时又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成为无双楼下一个目标。” “因此,他们组建了正义之士,倾尽全力要绞杀无双楼的人,惹了众怒,无双楼无法独善其身。” “都说邪不压正,无双楼没法抗衡,最终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关于他们的下场,众说纷纭。” “有的说,无双楼全部被正义之士剿杀,有的说无双楼被逼的没法子,内部散了。” “甚至还有人猜测无双楼凭着昂贵的收入,早就富可敌国,可惜内部分赃不均,闹了矛盾自相残杀……” “总之不管哪一样,他们都毫无音讯了,实在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又出现在这儿。” 第683章 有惊无险 常景棣抱着云晚意的同时,往后看了眼。 蛇群紧追不舍,黑压压连成一片,在身后的官道上奔涌。 整条官道上,只能看到颜色各异的蛇,一眼看去,真叫人头皮发麻。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常景棣沉声道:“蛇群肯定会跟着我们上北山观。” “观内还有不少道人,不能让他们因为我们而受伤甚至丧命!” 大寒一身汗,都要哭出来了:“爷,咱们没别的出路啊,要是往密林里走,更是跑不过这些蛇群!” “只有上山这一条路,周围也没有能躲避的地方!” 灵果儿蹲在常景棣的肩头,朝后看了看,捂着眼道:“还有个办法,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办法?”常景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不管灵果儿还是个三岁孩子,问道。 “用我的灵力。”灵果儿低声道:“不过在出玉姮宫的时候,小晚晚再三叮嘱,要是我用了灵力,就要把我送回玉姮宫。” “现在是特例。”常景棣垂眸,看向怀中的云晚意,询问道:“先让灵果儿解决眼前的危机,怎么样?” 云晚意紧紧拧着眉心。 她也知道眼下走投无路,灵果儿的灵力要是能赶走蛇群,是再好不过了。 但,灵果儿本就不是凡间之物。 无尘道长也叮嘱过,灵果儿特殊,它又在玉姮宫滋养千年,能让凡人能力暴涨,修道之人突破万重,甚至直接飞升。 灵果儿擅用灵力引来邪修,可能会导致源源不断的麻烦。 她侧头,轻声问:“难道,没别的办法了?” 常景棣苦笑着,道:“那些蛇群为人所控,对方尚未现身,已用毒蛇将我们逼到这份上。” “等到北山观,我们无路可走,观内道人都要因为我们引过去的蛇群受伤,甚至中毒死亡。” 这,也是云晚意犹豫的原因之一。 她跟常景棣两人,只有姮之玉和重羽扇,还有比常人好的听觉嗅觉视觉。 此外,他们没有任何优势,一旦惹上邪修,只能依赖山涧道人他们帮忙。 她不想看到灵果儿,成为别人的口中餐,也不想看到北山观的道人,因为他们遭难。 “晚意。”常景棣看出她的担忧,急声道:“你也看到眼下的情况了,只有灵果儿帮忙。” “不然我们等不到邪修,先一步丧命蛇口。” 云晚意从他肩头朝后看了眼。 蛇群越来越近。 为首的大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已经追到了大寒脚边。 大寒拼了命的朝前,衣襟明显汗湿了。 常景棣虽没有大寒狼狈,一路抱着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云晚意看着他额间的汗珠,低声道:“罢了,让灵果儿帮忙吧!” 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灵果儿,晚意说了,你可以出手,但一定要收着点力量。” “把蛇群逼退就好,千万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灵果儿郑重其事的点头,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眼中尽是兴奋的光芒。 云晚意看到他的神情,心当即咯噔一下。 还没来得及阻止,灵果儿已然出手。 在他出手的瞬间,蛇群无法再往前半分,以前行的姿势静止在半空中。 然而仅一息时间,整个蛇群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丝丝掐住,紧跟着便是一声剧烈的爆鸣。 所有的蛇在顷刻间爆体,碎成无数段。 黑压压的蛇群变成了黑压压的蛇段,横在官道上,血腥味和着蛇本有的臭味,瞬间冲天而起。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无奈道:“灵果儿,不是叫你收着点吗?” 灵果儿看着身后的狼藉,很满意自己的力量,得意挑眉,带着无辜道:“我已经收着点啦!” “不然它们就不仅仅是小段子,而是成为肉泥!” 云晚意想到那场景,心里泛起层层恶心,反胃干呕了一声。 “灵果儿,你别说了,这样就好。”常景棣打断灵果儿的话,道:“蛇群消失,咱们赶紧上山。” 云晚意不敢回头了,硬着头皮道:“那这些个蛇尸怎么办?” 第684章 先学心经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玉姮宫呆了几日,这一次再去,自然是轻车熟路。 何况,两人身边还跟着个在玉姮宫多年的灵果儿。 玉姮宗和之前他们见到的一样,华丽却冰冷。 让云晚意失望的是,无尘道长什么也没留下,她难免失落。 这时候,灵果儿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事:“无尘老儿不是给你们心法了吗?” “无量宗的也好,玉姮宗的也罢,可都是好东西,当年多少修士想拜入玉姮宗和无量宗门下。” “整好,你们在玉姮宗内试试,有前世的记忆,你们应该很快能运化接收!” 常景棣闻言,看向云晚意:“你如今大着肚子,可以吗?” “应该可以的。”云晚意摸了摸肚子,将失落咽下,道:“灵果儿说得有道理。” “玉姮宗内灵气充沛,本就适合修炼,如今有了心法,也算是找到门路了。” “再不济,还有玉姮宗内不同的果子,都能促进修为,帮助你我接收。” “那好。”常景棣牵着她的手,道:“先去看看心法吧。” “不行,你们心法不同。”灵果儿上前,拉开常景棣的手,道:“不要一起看。” 说罢,他仰起小脸,嫌弃道:“再说了,整日腻在一起,也不嫌腻味吗?” “你还小,压根不懂真爱一个人,恨不得一天能有十三个时辰,怎么都不会嫌腻的!”常景棣嫌弃的看着灵果儿。 “还有,你肯定还知道些别的,对吗?” “我一个没长大的果子,能知道什么?”灵果儿傲娇的别开脸,拉过云晚意的手臂,道。 “我只听小晚晚说过,她跟帝谌的心法不同,一个是水系,一个乃火系,不能一起修习。” “之前他们两人如胶似漆就差成婚了,但修习的时候,还是分开的。” “灵果儿说得有道理。”云晚意接过话,道:“整好心法对于你我而言,都很陌生,需要全心全意去看,不能分心。” “在悟出来之前,我们先分开,有前世的记忆,左不过也就几日的事。” 常景棣虽然不情愿,可为了能早些融汇贯通,也只能如此了。 像今日遇到的怪异蛇群,饶是他能以一敌百,甚至曾以一己之力对付三四百死士,也拿蛇群毫无办法。 蛇跟人不同,细小灵敏,数量庞大,一个接一个往上扑,总有无法顾及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果断抱着云晚意离开,并未留下跟蛇群来硬的。 要是能学会心法,不说和记忆中的帝谌一样厉害,总也能对付邪魔外道,不需要灵果儿出手。 将来真的跟魔物对上,他也有几分把握,不需要和现在一样。 和魔物都不是一个等级,还不等对上,就已经死在魔爪下了。 想到这,常景棣眯着眼,朝灵果儿看去:“晚意,你要全心全意去看心法,带着他能全心全意吗?” 灵果儿不让他跟晚意在意,他当然也不能让灵果儿如意。 哪怕灵果儿是个三岁孩子,也不行! “他要出去跟着大寒。”云晚意轻声道:“大寒还守在偏殿外,总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去处。” “还得应付菩涵道长,无尘道长肯定没把我们真正的身份,告诉菩涵道长。” “就以你我为无尘道长在偏殿祈福,不见任何人为借口,别人也挑不出错儿来。” 灵果儿听到这话,不情不愿的嘟着嘴,道:“为什么啊,玉姮宫是我的家啊,我不要出去!” 云晚意拉了拉他的小揪揪,道:“大寒还在外边呢,咱们几人凭空消失,能说得过去吗?” “听话,出去告诉大寒我们的去向,顺便教他如何应付菩涵道长,等你把事情办妥了,再进来就是。” 灵果儿这才不甘心的嘟着嘴,道:“那好吧,小晚晚,说话一定要算话!” “好好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云晚意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什么时候想进来都可以。” 送走灵果儿,常景棣和云晚意各自选了一间院子,开始专心看无尘道长留下的心法。 这边进展顺利,北山观已经闹起来了,起因便是那些碎成小段的蛇群。 第685章 求救 菩涵道长站在门口,人都懵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问大寒道:“我知道无尘师伯的离开,对帝夫人和帝老爷而言,很难以接受。” “可现在,事情的确紧急,若非不得已,我肯定不会前来打扰。” 大寒更是为难了:“道长,绝对不是我为难,老爷和夫人的吩咐,我实在不敢违背。” “是啊。”灵果儿咬着从案台上顺走的梨,帮腔道:“小晚晚他们说了,在他们出来之前,谁也不准去打扰!” 菩涵道长着急之余,也没别的办法。 大寒瞧着他脸色的确不好,低声道:“道长,敢问是什么事情,或许我能转达。” “至少,爷和夫人需要用膳,这个机会我能见到他们。” 菩涵道长想了想,叹道:“也好,你跟着他们许久,也该知道所有的事。” “是这样,有人上山求救,说在距离北山观不远处,发现了大量的蛇身,无一例外,断裂成好几段。” “蛇尸堆积成山,蛇血汇集成溪流,流出去很远,更奇怪的是碰到蛇血和蛇段的人,包括畜生,全部死了!” “北山观从未瞧见过这种场景,想问下你们上山时,可遇到了?” “这……”大寒一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灵果儿却是清了清嗓子,用他稚嫩的声音,说着老成的话:“就是我们遇到的。” “蛇也是我们杀的,那些蛇很古怪,我们着急上山,便没有处理。” “是。”大寒担心灵果儿说出不该说的话,赶紧接过话茬,道:“道长刚才说,碰到蛇身和蛇血的人,都死了?” “对。”菩涵道长沉沉点头:“不光是人和畜生,草木也是如此。” “蛇血碰到的花花草草,包括参天大树,全部枯死了!” “而我亲自带人去看了,并无邪祟作乱的痕迹,也没有阴鬼气息。” 大寒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灵果儿看去。 灵果儿耸了耸肩——他只杀了蛇,并没有做别的,肯定是蛇血有毒! “那……”菩涵道长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又道:“既是你们遇到的蛇群,可知晓蛇是从哪儿来的?” “山谷。”大寒叹了一声,道:“夫人之前跟道长提起过,山上路过的位置横穿过去不远,有很大一块开满靛蓝花的山谷。” “我们在山谷看了一遍,出来时,身后忽然追来打量蛇群,那些蛇很是怪异,若不是我们有……” 大寒说到这,戛然而止。 他差点就把灵果儿卖了! 菩涵道长从他的欲言又止中察觉不对,尤其是想起那些蛇段。 蛇段断裂的痕迹十分整齐,且十分均匀。 那么多蛇一拥而上,光凭人力抵挡,刀剑划过绝对不可能均匀如斯。 菩涵道长神色暗了暗:“你们是如何解决那些蛇的?” “爷武功高强。”大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爷师从名匠,曾以一人之力,挡住大几百个死士!” “若不是我们有爷的保护,只怕已经被蛇群吞噬了。” 菩涵道长眯了眯眼。 他并不知道常景棣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从大寒这等描述来看,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商人哪里有这般本事。 但,菩涵道长转念想到无尘师伯。 师伯把可号令北山观和南山寺的宝物,都交给了帝夫人,想来他们来头不小。 至少,不可能是坏人。 想到这,菩涵道长收回心思,道:“既是如此,你们的确受惊了,不过这蛇尸和蛇血带着剧毒,触之即死。” “我们北山观能解决邪祟和阴鬼,却对这种事束手无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大寒一顿,旋即道:“要不,我先去请示爷和王妃?” “也好。”菩涵道长现在没别的办法,催促道:“那麻烦你快一点,我暂时派人看着上山的路。” “总不好一直叫人守着,天气渐热,不出一日,蛇群肯定会腐烂发臭引来苍蝇。” “若苍蝇将蛇群上的毒传出去,那可就彻底完了!” 不等大寒回话,菩涵道长忧心忡忡,继续道:“不仅是道路问题,上山的客人是隔壁镇上的章员外。” “章员外家的独子发了怪病,奄奄一息耽搁不得,我叫人下山请大夫了,但路上横着这么多蛇尸,恐怕不好顺利上山。” “耽搁下去,那孩子吊着的一口气撑不住多久!” 大寒凝神,点头道:“道长放心,我肯定尽快请爷和夫人拿主意。” 菩涵道长还需要去看章员外的孩子,无法在这等待,只能交代道:“若是夫人和老爷有主意了,还请你过去告诉我一声。” 等菩涵道长离开,大寒点了点腮帮子鼓鼓的灵果儿:“你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灵果儿含糊的点头。 大寒无奈道:“小少爷,那麻烦你进去告诉爷和夫人,看如何处置蛇尸?” 灵果儿正愁找不到机会回玉姮宫,眼前一亮,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大寒瞧着他进了偏殿,无奈的摇了摇头。 灵果儿路过案台前,还不忘顺走其他两个贡品梨…… 偏殿的门再度合上,灵果儿顺利回到了玉姮宗。 云晚意将心经读了又读,还是无法解开其中关窍。 所有的文字她能看懂,却不懂如何运用。 灵果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她紧锁的眉头:“小晚晚,你还是没悟出来吗?” “没有。”云晚意将心经放在一旁,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你怎么来了?” “这个给你。”灵果儿递给她一个梨,旋即:“我是受人之托,前来问你们事情的。” “什么事?”云晚意接过梨咬了一口,甜腻的汁水在嘴里爆开,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 灵果儿一五一十,学着菩涵道长和大寒的语气,将对话一字不漏的学了出来。 学完,他吐着舌头,道:“就这样啊,我就来找你了。” “蛇尸和蛇血有如此剧毒?”云晚意听完,神色凝重,道:“菩涵道长都没法解决?” 灵果儿嗯了一声:“听菩涵道长那意思,蛇尸和蛇血上并无邪祟,也没他们北山观能解决的地方。” “更像是蛇身自带的剧毒,北山观的人又不会解毒,所以才来问咱们。” 云晚意只清楚蛇群来头古怪,她从未见过,连蛇的品种都分不出。 不过,既是剧毒,也只能她出去瞧瞧了。 灵果儿瞧着她打算往外走,疑惑道:“你去哪儿?” “当然是出去啊。”云晚意侧头看着他,道:“你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 “这里我都呆了千年了!”灵果儿不想留下,小跑几步,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当然要跟你一起!” “好。”云晚意顺势拉着他肉嘟嘟的小手,道:“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切莫表现出你的灵力。” “嗯。”灵果儿郑重其事的点头,旋即疑惑道:“那他呢,你不带他出去?” 他,当然是常景棣啦! 云晚意犹豫着,摇头道:“既是要静坐参破心经,没人打扰最好,就让他留下吧。” 再说,关于剧毒蛇群,常景棣出去也帮不到什么。 灵果儿若有所思,将手中剩下的梨搁在石桌上,跟着云晚意离开了。 在灵果儿进玉姮宗后,菩涵道长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比上次还要着急。 因为,下山请大夫的人还没回来,而章员外的独子正翻着白眼惊厥不止。 菩涵道长知道帝夫人开了医馆,本人医术也很不错,这才过来相求。 还没开门,就听到大寒无可奈何的声音:“道长,您别为难我啊。” “没有夫人和老爷的允许,我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我说了我进去,若帝老爷和帝夫人责怪,自有我一力承担。”菩涵道长的声音,失去了原本的镇定。 第686章 发疯误会 人都离开后,云晚意边给小孩子诊脉,边问道:“发病多久了?” “七日。”章夫人带着哭腔,拼命忍着眼泪:“我们找遍了各大医馆的大夫,始终没有办法。” “眼瞧着人陷入昏迷,想起赫赫有名的北山观,这边的道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肯定能救我儿!” 云晚意微微拧眉:“贵公子是病了,北山观怕是不能看病吧?” 章夫人一顿,旋即低声道:“大夫找遍了全部束手无策,我想着他这病来的又急又凶,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北山观肯定能帮我们,便是不能,我在观内乞求上天,乞求各位老祖,再不济,我愿意以命换命!” 云晚意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是以命换命当真有用,各大山头水井边,只怕站满了母亲。 她轻声安慰道:“夫人别这么想。” 章夫人或许是意识到云晚意需要专心诊脉,捂着嘴低声啜泣着,在也没说什么。 一番诊脉下来,云晚意确定了病症所在:“发病之前,他是不是曾觉得腿疼?” “是。”章夫人哽咽着,同时对云晚意肃然起敬:“在俊儿病倒前,曾说腿疼的厉害。” “但家中婆母跟伺候的婆子都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腿疼便是骨头在生长,很正常的事,没必要在意。” “若是夫人你这会子不问,我都想不起这事跟俊儿发病的关联!” 刚才她并未说过孩子发病前腿疼,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夫人,竟然凭借诊脉诊出来了。 看来菩涵道长说得没错,这位夫人的确是医术卓绝之人! 有了章夫人肯定,云晚意已经能确定孩子的病情了。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道:“章夫人,你还是先出去吧,施针的过程孩子会觉得痛苦。” “你在边上瞧着难免心疼,哭喊之下我说不准要分心。” 一看到于她拿出来的银针,章夫人顿时惊呆了。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用针灸治病,就说那银针最长的银针,比她的食指还要长! 俊儿还那么小,怎么遭得住? 章夫人顿时哭了:“帝夫人,俊儿究竟是什么病,竟然需要用这么长的银针治疗?” “还有,他,他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住?” “夫人放心,我施针有数。”云晚意拿着银针,用火折子引燃一旁的烛火漂了漂,道。 “你问的越多,耽搁的时间越久,孩子就要多遭一份罪,再说严重些,本来救治的时间,已经耽搁很多了。” “等我抢救结束,自会解释清楚。” 言外之意,再继续纠缠下去,她也无法保证了。 章夫人已经了解儿子病情严重,她不敢再耽搁,立刻拉着一旁伺候的婆子:“走,先出去,都出去!” 说话间,章夫人看到跟在云晚意身边,不曾说话的灵果儿。 她狐疑道:“帝夫人,这个小孩子是你的吗,他,要不要带出去?” “不用,他听话乖巧,不会打断我。”云晚意已经撩开了小孩子的衣襟:“劳烦章夫人将门带紧。” “那,我把我身边的嬷嬷留下帮你,她话也很少。”章夫人犹豫了一瞬,提议道。 虽然章夫人求到云晚意跟前,但说完全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云晚意扫了眼那闷不做声的婆子,道:“随便你,只要不打搅我就好。” 等人走了,灵果儿终于能放松些了。 他伏在软塌前,看着云晚意拿出银针给那个小孩子施针,好奇道:“你这些个东西,当真有用吗?” “当然有用。”云晚意耐心的解释,道:“针灸是流传多年的治病之法,通过对穴位脉络的刺激。” “那,他又是怎么了?”灵果儿瞧着面色发紫的小孩儿,蹙着眉道。 “因为风寒邪湿导致心脉受损。”云晚意叹了一声:“章员外经商,瞧一家人的穿着打扮都很富有。” “孩子是独苗,是娇生惯养捧在手心的宝贝,天气逐渐转热,定是纵着孩子贪凉了,着凉的初期并未注意,后面陡然严重。” “而诊脉的大夫们呢,都清楚具体是哪儿的问题,却因为孩子太小不敢用药,也不敢接这个烂摊子。” “好在这孩子胖,一身的肉,唉!” “这跟他胖不胖有什么关系?”灵果儿看到榻上瘦巴巴的孩子,疑惑道:“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他也不胖啊!” “他身上的肉多,抗造。”云晚意顿了顿,道:“现在看上去手,是因为这几日折腾遭罪了。” 不过话说回来,章员外的儿子情况的确危急。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些什么好药,竟然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换做普通人家的孩子,定然撑不过三日。 况且此病来的凶急,和寻常风寒完全不同,就算是在上城,也只有洪钟敢接诊这孩子。 云晚意说者无心,几步之遥的婆子,却暗暗心惊。 没想到她完全说准了! 小公子一开始的反应只是风寒,轻微的咳嗽和流涕罢了。 因着小公子长得壮,人很皮实,老太太说是药三分毒,不准给小公子吃药。 也正是耽搁了几日,小公子的病情才越来越严重。 在生病前,小公子也的确是一身白胖的肉。 灵果儿哇了一声,崇拜的瞧着云晚意。 也不管身边还有个陌生婆子,夸道:“小晚晚,你好厉害啊,从前的小晚晚也厉害,但她不会你这一手哎。” 云晚意一笑,低声道:“我和姮晚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我不愿意承认,我也是她,她也是我。” “遭遇不同,又是不同的个体,她会的很多东西我不一定会,我会的呢她也不一定会,所以才成就现在的云晚意。” 灵果儿听的云里雾里,摇着小脑瓜,道:“太深奥了,我听不懂,但在我心里,你们是一样的。” 云晚意笑了笑,专注手中下针。 一旁的婆子沉浸在震惊中,又因为两人说着悄悄话,没听懂他们的意思。 章小公子施针的位置,都在心口一片,好在是小孩子,脉络穴位的刺激不需要太深。 连行针都不用。 不过也没那么轻松,施针之前云晚意拿出了续命的药,暂时压在孩子舌下,继续帮他吊住那口气。 看着那些银针扎在小孩儿身上,灵果儿又起了好奇:“给他治病只需要扎针就行啦,他什么时候清醒?” 云晚意摇了摇头,叹道:“扎针是为了保命,刺激他的穴位和经络活跃起来。” “就好比我们今日跟蛇群战斗,大寒好几次快被蛇追上了,但每次他都会咬着牙,尽最大的努力摆脱。” “这孩子也是,他奄奄一息还剩下一口气,若是不刺激一番,这口气都撑不过来。” “等施针过后,还需要用药,尤其是清醒后,至少要喝一个月的药,每隔三日需要复诊一次。” 灵果儿听的咋舌。 这一次,他终于顾及了那个婆子,凑到云晚意耳边道:“好麻烦啊,凡人真麻烦的很。” “小晚晚,你快点参破吧,成为姮晚后,就不惧疾病啦。” 云晚意苦笑着点头。 她也想快点拥有姮晚的本事,能完全跟姮之玉融合,可惜那些文字她能看得懂。 结合起来就如天书似的,完全无法理解,就如她最初学医时,连黄芪黄连都分不清。 灵果儿看到云晚意的脸色,也猜到她进展并不顺利。 他仰着小脑瓜,压着声音狐疑道:“不对啊,你们都吃了密室里的果子,悟性还是不够吗?” “当初小晚晚跟帝谌若是修为卡住,无法突破,他们都会吃各种灵果子。” “密室中的那种果子是整个玉姮宗最好的啦,是过了千年,失去作用了吗?” 云晚意也不清楚,悄声回答道:“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我们是毫无根基的凡人。” “千年变迁,我们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毫无交集,一时间难以融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灵果儿嘟着嘴,叹道:“真希望你们快些接受,唉!”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低声音笑道:“会的,我们体内有帝谌和姮晚的残魂,又有他们的记忆。” “此外,还有属于他们的法器,时间问题而已。” 两人说着悄悄话,那婆子好奇,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可因为章夫人临出去前的叮嘱,又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就在这时,灵果儿惊声道:“哎呀,他,他是不是动了?” 云晚意赶紧看去,的确,那小孩儿的手,微微颤动着。 但,也仅仅只有手指轻微的颤动,其他地方毫无反应。 “该拔针了。”云晚意看了眼凑到榻前的灵果儿,警告道:“你往后退些,拔针后他定会喷血。” “到时候再溅到身上,你又要嫌弃。” 灵果儿咦了一声,赶紧闪到云晚意身后。 果然,所有的针拔出的那一瞬,小孩儿在无意识间猛然拱起身子,一口血喷了出来。 灵果儿还好,躲在云晚意身后,没沾上一星半点。 但云晚意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无法躲闪,半个胳膊上都是发黑的血迹。 他们两人还没说什么呢,隔着四五步远的婆子,因为小公子喷血而回过神来。 回神的第一件事,便是尖叫。 灵果儿嫌弃的捂住耳朵,盯着云晚意衣裳上的血:“我记得你说过,黑血是因为中毒所致?” “这小孩子难道也是中毒啦?” 云晚意拿着帕子给孩子擦着血迹,解释道:“并非如此,他吐出来的是心肺中的淤血。” “这血能吐出来,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话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章夫人一直守在外边,听到婆子的尖叫,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闯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小孩子嘴角的血迹,还有云晚意那身墨绿色衣裳上的黑色斑块。 云晚意不悦的蹙起眉头,念在慈母之心的份上,没有计较。 但,那婆子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生怕被牵连了,哭着撇清关系道:“夫人,不关老奴的事。” “这年轻夫人跟这小孩儿一直在嘀嘀咕咕,说说笑笑,给小公子施针的时候心不在焉。” “拔出针的时候小公子就吐血了,老奴念着您的嘱托,不敢开口啊!” 章夫人心都碎了,木然的怔在原地。 本来孩子被她抱在怀里,还剩下一口气,可现在死气沉沉脸色惨白,又吐过血,简直雪上加霜。 早知道没有奇迹发生,她就该抱着儿子不撒手。 最坏的结果来临,好歹儿子是在她怀中,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 闻声而来的章员外,走到门口恰好听到婆子的说辞。 他嗷的一嗓子,先是责怪章夫人:“都怪你,我早说这女子太过年轻,什么医术很好,多半是因为她那张脸定的。” “现在好了,我的儿啊,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不该啊!” 章夫人已经失了神,仿佛整个人跟着孩子一同去了。 这一出戏码,云晚意在上城就见过了。 她之前能体谅别人失去亲人后难以接受,抱怨不甘,误会责怪。 她插不上话,都会等人家叨叨完再说。 现在,她是懒得忍了,直接打断章员外的絮絮叨叨:“你哪只眼睛看到孩子没了?” “你,你还敢狡辩,你仔细瞧瞧,他哪里还有生机?”章员外悲哀之余,因为她的话增了愤怒。 整张脸涨红了,如一头吹了气鼓起来的猪肝:“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菩涵道长相信你的本是。” “现在你医死了我的儿子,就要偿命!” 他视线往下,落在云晚意高耸的肚子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儿子没了,这个女人却即将迎来新生命? 章员外满身愤怒无处发泄,猛然朝云晚意冲过去。 灵果儿挡在云晚意身前,小奶音带着愤怒:“住手,你这个肥猪,你孩子没事!” “小崽子,你敢拦着我!”章员外怒上加怒,冲昏了头脑,抬起脚就往灵果儿身上踹。 第697章 忽然出现的孩子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于这个结局,心知肚明。 闹了一场,早就到了晚膳时间,观内送来了饭食。 云晚意没有胃口,草草的喝了些汤和粥就放下了碗筷。 “你不多吃点怎么行?”常景棣跟着放下碗筷,道:“蛇的事情还不算彻底结束。” “你又是个操心的性子,饿着肚子忙起来,身子遭不住。” “吃不下去。”云晚意今日闻了太多气味了,总觉得坐在偏殿,香烛的气息,依旧盖不住那些气味。 甚至,连饭菜的味道闻着都不舒服。 不管是蛇堆的恶臭,火烧的焦糊味,还是在客院中,章员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一直存在。 常景棣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因为章俊和章夫人的事伤神?” “也不全是。”云晚意的确有些丧气:“总感觉我越是想脱离什么,越无法改变。” 虽说因果自有定数,但,章俊太小了。 也不知道师父在天之灵,看到她这样冷血无情,不去管一个小生命的死活,会不会责怪她。 云晚意想到这,又是一阵恍惚——师父没有在天之灵了,算卜子也好,姮姬也罢,灰飞烟灭,消弭天地间。 “你不需要改变。”常景棣瞧着她神色不对,握住她冰冷的手,道:“你已经很好了。” “嗯。”云晚意闷闷的应了一声。 一旁的灵果儿也爬到云晚意身边坐好,安慰道:“小晚晚,那些事情和你无关,你没必要伤神。” “朝好的方向看嘛,帝谌找回了本事,你肯定也快了,到时候对付魔物,还不是手拿把掐?” “哟,手拿把掐都会了。”云晚意收回心思,捏了捏他的脸:“跟谁学的?” “谷雨,他说小晚晚对付常景棣手拿把掐。”说起谷雨,灵果儿挺想念的:“也不知道谷雨顺不顺利。” 灵果儿完全是小孩儿,刚下山那会儿跟谷雨玩的最多。 包括给灵果儿准备灯笼什么的,是常景棣的安排,却是谷雨陪着他玩。 小家伙自然挂着谷雨,想他快些回来。 “有山涧道人和他的师伯师兄弟在,你怕什么?”云晚意打趣道:“真担心,你可以飞过去瞧瞧。” “还是不要了。”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道:“这边现在不安全,我总要先顾着你。” “哼。”常景棣冷哼了一声,道:“真难为你了,东西是我送的,你记挂谷雨也没说担心我。” “我什么时候不担心了?”灵果儿扭过头,气鼓鼓道:“你和小晚晚进玉姮宗后,我担惊受怕多时呢!” 瞧着两人打嘴仗,云晚意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有精力拌嘴,不如你们去瞧大寒那边如何。” “天已经彻底黑了,应该处理完了才是,别又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大寒恰好进门汇报。 在门边就瞧着夫人老爷依偎而坐,身边还跟着个小灵果儿,像极了平凡的一家三口。 大寒羡慕之余不忍打扰,步伐慢了些,轻声道:“夫人,老爷,属下不负使命。” 听到动静,几人同时回头。 常景棣轻咳一声,问道:“那些蛇尸,完全烧毁了?” “是。”大寒应道:“夫人给的东西果然不错,随属下一起的道长道童全部平安归来。” “蛇堆也烧成了灰,按照夫人的吩咐,埋进提前挖好的深坑内,不会再有危险。” “你辛苦了。”常景棣瞧着大寒一脸疲惫,摆手道:“观内送来饭菜,你吃点了去休息吧。” “属下不辛苦。”大寒擦了把脸,道:“夫人和老爷今晚留宿观内,属下就在外边守夜吧。” “不用了,北山观内,那些个脏东西进不来。”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起身道。 “再说灵果儿跟我们一起住,有他在,不会有事。” 想到灵果儿一己之力,将蛇群全部变成蛇段,大寒的确放心了。 他也的确累了,带着一身疲惫,先下去休息。 蛇堆的事情顺利,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心里的石头落地,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日,风平浪静,吃过早膳,云晚意和常景棣去蛇堆存在过的地方看了眼。 大寒和北山观的道长们办事很稳妥,蛇尸焚烧过后的灰烬,全部埋进深坑。 而蛇血流过的位置,洒上云晚意给的药粉后,全部铲起来一道埋了。 被蛇血蛇尸毒死的那些花草树木,也是同样的处置办法,焚烧后深埋。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云晚意和常景棣也不好久留在北山观,确定无误后下山了。 半道上,云晚意的右眼皮止不住的狂跳,整个人心神不宁。 “怎么了?”常景棣看到她拿帕子压着眼睛,关切道:“不舒服吗?” “右眼跳的厉害。”云晚意低声道:“我总觉得,又要出事了!” “你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容易胡思乱想。”常景棣安慰道:“蛇群处理好,还能有什么事?” 云晚意一顿:“别忘了,蛇群被人驱使才会忽然蹿出来,蛇群死了,背后的人还没死。” 常景棣知道她在担心这个,低声道:“确定那些个人跟南屿和无双楼的人有关,我会叫人去查。” “他们潜伏在这,忽然对你出手,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说起这个,才是云晚意最担心的问题。 前世今生,她既和无双楼毫无交集,也从未跟南屿打过交道。 尤其是这一世,她从三峰村回到上城,几乎都在跟上城算计她的人周旋。 她自问没得罪过无双楼和南屿的人,为何她隐姓埋名来白云镇这个小地方,还会被人盯上? “坏人做事不需要理由。”常景棣看穿她的担忧,握住她的手:“或许如无尘道长所言,他们就是因为魔物的存在干扰。” “所以,会源源不断的找你麻烦!” 云晚意想不出头绪,嗯了一声:“也是,但愿山涧道人那边顺利,早些把邪道擒住。” “会的。”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视线往下,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还有几个月,孩子就出来了。” “在他出来之前,我必会将这一切平息,让他睁眼看到的是一片和谐的世界。” 云晚意轻柔的摸着肚子,刚要回话,马车忽然一顿,陡然停下了。 常景棣把云晚意护在怀中,不悦的朝马车外道:“大寒,你找死吗?” 大寒的声音带着后怕,请罪道:“爷,夫人,是属下不好,实在没预料旁边忽然蹿出个孩子。” “马车差点撞上,迫不得已属下才紧急停下!” “孩子?”常景棣蹙着眉,掀开马车帘子:“从北山观下来到白云镇这段路,压根没有人家,哪儿来的小孩子?” 第698章 她是装的 大寒同样不知道孩子哪儿来的。 夫人有孕,马车不算快也不慢,忽然间从林子里横穿出来一个小孩儿。 他起初还以为是野兽,直到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孩子。 也好在马车不算很快,不然他这马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停下! 坐在他旁边的立秋也吓了一跳,同时又觉得怪异——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小孩儿? 常景棣明显不悦,这个事也不好怪大寒,他沉声道:“你先去瞧瞧那孩子有没有事。” “附近荒凉,别是哪家孩子给跑错地方走失了。” “是。”大寒跳下马车,去找受惊的孩子。 “这位置怎么会有孩子?”云晚意抚着肚子,疑惑道:“得问清楚些。” “大寒去问了。”常景棣回到云晚意身边,低声问道:“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事?” “没有。”云晚意轻声道:“马车停的不算很急,你和灵果儿又将我护着,不会有事。” 马车猛然停下的那一瞬间,不止常景棣,灵果儿也在下意识的护着云晚意。 “那就好。”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看来马车速度还得稍微慢一点才好。” “今儿马车的速度也不算很快。”云晚意笑了笑,道:“这不能预料之事,不会经常发生。” “小晚晚,依我看,你还是少坐马车。”灵果儿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瞧着都害怕。” “好,听你的。”云晚意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最近也没出门的时候了。” “怎么会呢?”灵果儿低声嘀咕,道:“要是谷雨那边有消息,你肯定还得去桑田镇呢!” 云晚意听到他的嘀咕了,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要是山涧道人他们顺利,能抓住邪道,破坏魔物的计划,她肯定会随常景棣去桑田镇。 魔物的事,她不放心假人之手。 必须要自己亲眼盯着,确定魔物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 恰好这时,大寒问话完了,前来汇报:“夫人,爷,那孩子说话并不利索。” “看上去似乎脑子有些问题,一问三不知,从那身衣裳来看,保不齐之前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孩子多大了?”常景棣眉头蹙的能夹死蚊子。 大寒看了眼身边畏畏缩缩的孩子,道:“身高瞧着跟小少爷差不离,属下问她,她自个儿也说不出来。” “估摸着不超过四岁吧,小脸脏兮兮的,一直在说肚子饿。” 常景棣回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也满是疑惑。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三四岁的孩子迷路也迷不到这儿来。 除非,因为她智力有问题,又是个女儿身,有人刻意跑来北山观下将她丢弃。 两人尚未回话,马车外的孩子忽然急的哭了起来:“饿,肚肚饿!” 马车上带了些糕点,是常景棣专门请北山观后厨做了,带在路上以备给云晚意垫肚子的。 他不忍心,到底还是让立秋拿着糕点下去交给孩子。 立秋是女子,比大寒细心,给孩子糕点的同时,又借着这个机会问了好一番。 再回来时,立秋轻声对云晚意道:“奴婢送糕点给她,她真是饿得很了,狼吞虎咽,甚至顾不上嚼两下。” “听她断断续续的回答,多半是她家人哄着,将她丢在这儿的。” 和云晚意猜想的差不多,她沉吟一瞬,问道:“脑子真的有问题?” “是。”立秋回头看了眼那孩子,低声道:“问她话,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 “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清楚,还能记得是她娘要同她捉迷藏,叫她藏在大树后面。” 常景棣哼了一声,道:“多半是她娘以捉迷藏的借口,将她给丢弃了。” “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儿,不仅会让家族蒙羞,养着也是负担。” 他还记得,先帝有个美人,曾生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 还是个皇子,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溺水而亡。 但真正是不是溺水,谁都有数。 皇家不允许这样的孩子存在,让皇族蒙羞,皇上更不会让他活下来,成为他的耻辱。 天家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家里也差不多。 云晚意神色不太好:“真要是这样,这孩子呆在这,只怕活不成。” 没有吃的喝的,荒郊野外不免有野兽,不说熊和狼,便是遇上毒蛇毒虫,她也活不成。 这几日好在没下雨,下雨了她无处躲避,更是难熬! 常景棣瞧着她的神色,猜测道:“你想帮她?” 云晚意摇摇头:“人各有命,经过章俊一事,我也想明白了,干涉太多因果,到头来会报应在我身上。” “那就不管了。”常景棣吩咐立秋,道:“把马车上能吃的东西都给她吧。” 立秋听明白了,应声道:“是。” 但,那孩子拿了东西并不肯走,横在马车前面,一直叫着娘亲。 不管是立秋去哄,还是大寒去哄,孩子始终泪眼涟涟,瞧着可怜巴巴又十分委屈,一动不动的横在马车前。 许是经过了一次丢弃,遇到救命稻草,她的求生本能太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大寒烦躁的挠了挠头:“这下怎么办?” “你把她抱走吧。”立秋有些于心不忍,别开脸道:“夫人已经够操劳了,无法再养个不相干的傻子。” 大寒叹了一声,走到孩子身边,想将她抱走。 还没碰到孩子,她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开始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大寒哪里哄过孩子,急的抓耳挠腮。 孩子的哭声,很快惊动了云晚意:“怎么了?” “夫人,孩子不肯走。”立秋为难道:“大寒要将她抱到一旁去,还没挨到呢,她忽然就开始大哭不止。” “看样子,她也没太傻。”常景棣哼了一声,道:“还知道握住救命稻草。” 云晚意终是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 常景棣和灵果儿紧跟其后。 孩子的确和灵果儿差不多大小,长得粉雕玉琢,连哭都十分可爱。 身上的衣裳是今年流行的云锦,款式也算新颖。 许是自个儿流离颠簸几日,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 白皙的小脸也显得脏兮兮的。 那孩子一看到云晚意,止住了哭声,呜咽着上前泪眼汪汪的仰头:“娘亲,娘亲!” “哎呀,你瞎叫什么。”灵果儿站在云晚意身前,像是护犊子的小兽:“小晚晚可不是你娘!” 那孩子嘴巴一瘪,又开始放声大哭。 云晚意眯着眼,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并没有什么动作。 她总觉得那孩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后面马车上的江毕,听到这番动静也下马车了。 他坐的马车是北山观的,驾车的人是北山观的小道童。 江毕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提议道:“这孩子瞧着也是可怜,不如请小师傅将她带去北山观抚养?” 闻言,小道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居士是女童,我们北山观全部都是男子。” “师尊也说过,北山观不收女弟子,小道不敢擅自将人领回去。” “那怎么办?”江毕凝神,道:“这么个小哭包,总不能带着吧?” “你师父和北山观养不成。”常景棣冷笑一声,看着江毕道:“你是个热心肠,倒是可以养着。” “那也不成,我一个未婚的男子,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童。”江毕当下拒绝,道:“人家怎么想我,怎么看这孩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要不,直接不管了。”大寒提议道:“反正也是被人家给丢的。”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沉默不语的云晚意。 云晚意则是盯着孩子哭的孩子。 她终于知道孩子哪里不对劲了——那孩子在嚎啕大哭的空隙,会借着擦眼泪的机会,偷偷打量他们。 也就是说,孩子并不是真傻! 她在装傻,三四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机?! 既是装的,那她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恰好挡在他们的马车前面,是不是也别有目的? “晚意?”常景棣瞧她失神的盯着小女孩儿,轻声打断她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云晚意故作惋惜,无奈道:“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活不成,她既不愿意走,也算缘分,带下山吧。” “至于后面如何安置,放在济恩堂也好,去云帝阁也罢,都可。” “好。”常景棣应了一声,道:“立秋,你把那孩子带上。” 又补充道:“带去后面的马车上,跟江大夫走一起,整好请江大夫给孩子把脉瞧瞧,看她脑子能不能治好。” “不必了,跟我们。”云晚意接过话,道:“江大夫说得没错,他一个未婚男子,的确不好带着陌生孤女。” “晚意?”常景棣不赞同,试探着叫了她一声:“江毕是大夫,哪里还分男女?” 怎么听她这意思,还是偏向江毕?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我还有事问这孩子,并不是为江毕解围。” 常景棣的神色,这才好了些:“那好吧,立秋,给孩子擦擦脸,带上马车。” 折腾一番,最后还是把孩子带着了。 常景棣牵着云晚意坐在马车上,灵果儿紧挨着他们。 立秋带着小女孩儿坐在靠马车门边的位置。 小女孩儿上车后,总算没哭了,抽抽搭搭,一脸惶恐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立秋给孩子擦拭着手上的脏污,轻声问道:“你之前说的,姐姐没听清。” 小女孩儿怯怯的看着立秋,小声道:“我叫灵畲。” “灵畲?”立秋没能分辨是哪几个字,只觉得名字有些拗口:“你姓什么?” 小女孩儿摇头:“不知道。” “家呢?”立秋继续询问,道:“记不记得你家在哪儿,家里有些什么人?” “或者说,你都不记得,但总该记得你娘亲和爹爹的大概样子。” 灵畲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摇头:“不知道。” “都不记得?”立秋顿了顿,又道:“你家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灵畲还是摇头。 完全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可细看之下,又跟傻子有区别。 至少,灵畲知道立秋再问什么。 立秋问不出个所以然,无奈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轻笑一声,朝小女孩儿道:“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孩子一对上云晚意的眼神,立刻泪眼汪汪:“娘亲。” “啧,你这小傻子,当真听不懂人话吗?”灵果儿不悦纠正,道:“小晚晚可不是你娘!” 灵畲委屈巴巴,看了云晚意几眼,还是固执着那个称呼:“娘亲,是我的娘亲。” “哼,你娘有这么好看?”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小晚晚这模样天上有地下无。” “你个小傻子,可别说你娘也长得这么好看!” 灵畲哽咽着,一直盯着云晚意重复:“娘亲!” “胡说!”灵果儿不悦的转向云晚意:“小晚晚,她胡乱叫人,别侮了你的清白,把她丢出去吧?” 云晚意无奈的看着灵果儿,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既知道她脑子不灵光,跟她计较什么?” 灵果儿不满的哼了一声。 云晚意朝灵畲招招手,声音尽量放柔和:“来,到我这儿来。” 灵畲面上明显一喜,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走到云晚意身边。 云晚意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手刚碰到灵畲的那瞬间,云晚意难得的僵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若无其事,开始给灵畲把脉。 从脉象看,大约能辨出她是先天不足,才脑子不好使。 但,云晚意早有猜测,再看灵畲那双懵懂无知的眼,怎么看,都略带着刻意。 云晚意没对任何人说她的猜想,其他人也不清楚云晚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常景棣凑上前,问道。 云晚意无可奈何的摇头:“先天不足,无法医治,下山再说吧。” 灵畲垂下眼眸,眸子在某个瞬间出现幽蓝色的光! 第699章 和好如初 但,灵畲眼底的光一闪而逝,她又垂着眼眸,马车上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总算顺利抵达帝宅。 管家接到消息,赶紧上前迎接,一边说着他们不在时,府上发生的事。 听到说覃家派人来过,云晚意总算停下脚步:“来人是谁?” “覃家的大管家。”管家犹豫着,道:“还带来了好些礼物,不由分说放在门口。” “老奴听您的吩咐,不敢收下,一个不留给人送回去了!” “覃家管家可说了什么?”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送礼,总要有个理由。” 管家赶紧道:“他说是覃老爷吩咐的,多谢夫人您救覃小姐一命。” 云晚意没回话,常景棣听着不对,疑惑道:“你说覃老爷,不是覃夫人,弄错了吧?” “哪里会错,覃家管家便是这么说的。”管家赶紧道:“还下了帖子,邀您和夫人前去覃家小聚呢!” 管家说着,将帖子递上前。 “嗯?”常景棣看向云晚意:“因为覃涟漪的事,覃夫人恨毒了覃守业,怎听这意思,和好如初了?” “到底是老夫老妻。”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接过帖子看了眼,道:“你瞧,白字黑字,写的是覃守业的大名。” 常景棣蹙着眉,果然看到帖子上的落款,是覃守业和覃宝珠的名字。 想来,这覃宝珠,便是覃夫人的名字。 覃守业被覃家收养,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两口子吵架,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 等气消了,回看这么多年相互扶持不容易,覃守业说点好话,覃夫人未必真铁石心肠死不原谅。 两人的事情,也是他们的因果,别人无法置喙。 “真可笑。”常景棣嗤笑一声,道:“那日覃夫人大为光火,气的差点厥过去。” “事关唯一独女的性命,她说了死不原谅,这才过去几日,竟能和好?” 常景棣觉得可笑,把帖子拿过来,丢给管家道:“去覃家回话,说我们夫妻二人恭贺他们和好,宴会就不去了。” 云晚意若有所思,对此并未表示什么。 管家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出了门。 几人到家安置好,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云晚意叫人去请郑如霜过来一起用膳。 郑如霜的腿好转了很多,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不过需要慢慢走。 她在客院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来,自走的比谁都快。 隔着老远,就朝云晚意挥手,带着炫耀:“晚晚,你瞧我这腿,好了哎!” “能恢复是喜事。”云晚意迎上前,笑道:“但你也得小心些,还没大好,别乐极生悲才好。” “不会,我心里有数。”郑如霜无所谓,又道:“你送去的医书,我看了好几本。” “看完感觉如何?”云晚意扶着她坐下,问道:“是不是觉得晦涩难懂?” “还好。”郑如霜由衷叹道:“你都做了批注,不算难以理解,就是那些个药材,我都没见过。” “书上画的,和真的肯定有所出入,要是能看着东西对比就好了。” 云晚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是想出去呢,不由笑道:“别着急,一步步来。” “等你脚好些,跟着江毕去济恩堂一一辨认。” 郑如霜点点头,还要说话,视线一转瞧着灵畲,奇怪道:“晚晚,你又从哪儿弄了个孩子来?” “半道上捡的。”灵果儿插话,道:“脑子有问题的小乞丐!” 不知道为何,灵果儿对灵畲一点儿好感也没有,满满都是恶意。 他很不喜欢灵畲,尤其是灵畲叫小晚晚娘亲的时候。 灵果儿跟小晚晚都认识千年了,也没这么亲昵。 “这么可爱灵动,竟脑子不好?”郑如霜诧异之余,惋惜道:“真可惜,晚晚,你医术不是很好吗,难道治不了?” 云晚意无奈摇头:“把过脉了,先天不足,娘胎里带的,治不好。” “唉,可惜了。”郑如霜旋即又道:“你们忙的厉害,经常要往外边跑。” “身边跟着灵果儿,已经要操心了,还带个脑子不好使的孩子,不麻烦吗?” “我打算把她送去济恩堂或者云帝阁。”云晚意看了眼灵畲,道:“她不算很傻。” “从小开始教,帮忙做点粗活不成问题……” 话还没说完,灵畲忽然哭了起来:“哪儿也不去,跟着娘亲,就要跟着娘亲,呜呜呜呜……” “她真能听懂你的话?”郑如霜神色古怪,道:“还叫你娘亲?” 云晚意无奈点头:“是啊,见到第一面,就唤我娘亲。” “嘶,不会吧?”郑如霜的想法,和灵果儿差不多:“要说认错人,你长得如此貌美,说是独一无二的美人也不为过。” “她再傻,自个儿的娘亲长什么样,难道会弄错?” 灵果儿适时插话,道:“谁知道呢,保不齐是装疯卖傻,哼,心眼子多着呢!” 灵畲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哭的更甚了。 “立秋,带出去哄。”云晚意按着眉心,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哭的人心烦意乱。” “就是,我们小晚晚怀着孕呢,不喜欢吵杂。”灵果儿朝灵畲吐了吐舌头:“更不喜欢爱哭的人!” 立秋将灵畲带出去了,郑如霜瞧着云晚意,神色古怪道:“你性子好,温和有礼,怎么对这孩子似乎不对?” 她记忆中的云晚意,便是不喜欢这孩子,也不会如此直白。 遑论那孩子才三四岁的样子,什么也不懂,云晚意更不可能这般相对。 云晚意没回答,灵果儿哼哼两声,道:“见面开始就哭,哭到现在,性子再好的人,也叫她哭的烦躁!” “是啊。”云晚意继续按着眉心,道:“这阵子忙得很,本就性子急躁,这丫头动不动就哭。” “我原就没想把这麻烦带回来,她倒是好,一直哭,越发叫人烦躁不安。” 她说这句话,声音刻意提高了些。 屋外还在哭的灵畲,哭声顿了顿,再响起时,明显的小了很多。 看,她听得懂,灵畲当真不是傻子。 云晚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郑如霜没想那么多,想了想道:“也是,女孩子声音尖锐,一直哭的确让人烦躁。” “不说她了。”云晚意把手放下,道:“江大夫回来了,在济恩堂坐诊。” “你既闲着无聊,过去跟着他学医也行,不过外人面前,你的腿脚不能正常行走。” “我知道。”郑如霜大喜:“晚晚,你太好了,我要是个男人肯定也想娶你!” 常景棣整好进门,听到这话冷哼道:“可惜,她是我的。” “帝老爷,怎么连女子的醋都吃?”郑如霜撇撇嘴,道:“这不是说明,晚晚受欢迎吗?” 常景棣哼了一声:“晚晚性子好本事好人也好,自然受人喜欢。” “但,能娶她的人只能是我,懂了吗?” 郑如霜朝云晚意挤眉弄眼:“哟,对,你们都成婚了,别人觊觎也没办法。” “好了,越说越不成样子。”云晚意打着圆场,笑道:“人都到齐,吃饭吧。” 一顿饭还没吃完,管家回来了。 站在门口踟蹰,一脸为难。 常景棣坐的位置,整好对着门,瞧着管家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碗筷,道:“又怎么了?” “老爷。”管家进门行礼,道:“老奴去退帖子,覃夫人说无论如何,也要请夫人和老爷赏光,前去相聚。” “许是担心老奴传话不到位,又叫覃家的管家跟着来了,人还在外边等着。” 常景棣脸色一沉:“他愿意等,等着就是,等不到自然会走,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管家走后,云晚意放下碗筷,道:“既然覃家如此力邀,我们去去也无妨。” “去做什么?”常景棣揉着眉心,道:“人家老俩口和好如初,我们去给自己添堵?” “覃守业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云帝阁下手,背后是桑榆楼的手笔,你我清楚的知晓。”云晚意分析道。 “他们和好,中间肯定还有内情,不如去瞧瞧,也借此摸一摸桑榆楼的底。” 常景棣想到覃守业,不屑道:“不经过他,照样能查桑榆楼。” “我知道,但有捷径为何不用?”云晚意眨眨眼:“就当陪我去。” “好。”常景棣给她盛了一碗汤:“那你再吃一点,最近没怎么长肉,光长肚子了。” 慢吞吞吃完饭,得知覃家管家还等着,云晚意将他叫进来了。 覃家管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依旧带着几个箱子:“帝老爷,帝夫人,这是我家老爷和夫人奉上的薄礼。” “多谢帝夫人当时出手,救了我家大小姐,并邀请您两位今晚去覃家相聚。” 云晚意嗯了一声:“宴我们会去赴,东西就算了。” “那怎么行?”覃家管家还在客套:“老爷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若执意留下,宴会就算了。”云晚意神色微变,道:“搞清楚,这里是帝宅,不是你覃家说了算!” 覃家管家一顿,冷汗顿时就出来了,连声认错:“是老奴不是,还请帝夫人恕罪。”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云晚意眯着眼,道:“宴会我们自会过去。” “是是是。”覃家管家赶紧应声离开。 “你还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灵果儿跟在云晚意身后,叹道:“刚下山呢,又有人找上门来。” “没办法,谁让我背负着姮晚的命运呢?”云晚意顿了顿,又道:“不对。” “是姮晚太平了千年,这笔账,总要去算。” 第700章 覃家各自算计 现在的云晚意只有姮晚的记忆,没有姮晚的本事。 但在一次次的事情中,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姮晚和她本是一体,无法剥离。 属于姮晚的命运,便是她该背负的。 她既是因为姮晚,才会一次次遭遇魔物干扰,遇到一次又一次的麻烦。 却,也是因为姮晚,她才能有那些境遇,遇到算卜子,遇到常景棣,成为现在的云晚意。 她有自己的人生,亦要背负姮晚的一切。 常景棣和她十指交叠,沉声道:“姮晚也好,云晚意也罢,我们始终在一起。” “去休息会儿吧,晚点还得去覃家,这场晚宴,多半是鸿门宴。” 云晚意嗯了一声,靠在常景棣身上。 覃家,覃守业听到管家回来复命,一脸的笑意:“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答应前来!” “快,去好好准备,今晚一定要热闹些!” 覃夫人蹙着眉,冷眼瞧着他欣喜若狂:“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了。”覃守业轻咳几声,旋即挤出一丝笑意:“人家治好了涟漪,我们总要表示表示。” “哼,覃守业,你这人的心思我难道还不清楚?”覃夫人毫不犹豫拆穿道:“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上回闹成那样,换个旁人,你怕是一辈子也不想看到了,现在说什么要感谢人家。”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说辞,别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覃守业脸色一僵,旋即拂袖,道:“你怎么又提那件事,涟漪的事情不是查清楚了吗,我不是我下毒。” “也不想想,我就涟漪一个嫡出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下毒害她做什么?” “帝老爷和帝夫人初来乍到,不清楚我覃守业的为人,不清楚咱们覃家的特殊之处,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 覃夫人拧着眉,最终还是笑了笑:“按照你这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那是当然。”覃守业瞧着覃夫人紧绷着脸,讪讪一笑,上前哄道:“好夫人,你不是都清楚吗?” “那下毒的赵姨娘,已经全部招供,也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为什么还怀疑我呢?” 覃夫人面无表情的看了覃守业一会儿,烦躁的挥手:“既是宴客,必须要准备的隆重些。” “你去吩咐宴会的事,我去看看涟漪如何了。” “好好好,你去。”覃守业顿了顿,轻声道:“顺便,代我问个好,涟漪那孩子死心眼。” “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肯相信我这当爹的,唉。” 覃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婆子们去看覃涟漪去了。 她刚转过身,背后的覃守业,脸色猛然一沉。 双手,也紧握成拳。 原谅,哼,他怎么可能原谅帝家那对夫妻? 要不是他们,他也不可能成为现在的狼狈样儿! 经过上回,覃守业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有除掉覃涟漪这个嫡女,反而害得覃夫人和覃涟漪母女对他时时防备。 以前覃守业虽然是覃家养子,但从小在覃家长大,跟着覃老太爷学习经商之道。 和覃夫人成婚后,覃家大小事情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后来闹翻脸,覃夫人竟然不顾多年情分,请来了覃家族内说得上话的族老们,准备将覃守业从覃家族谱上除名! 不仅要除名,还要休夫! 之前吵架,覃守业真是气急了,打算离家出走,逼得覃夫人给他低头。 他实在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舐犊之情。 这么多年覃家在他的经营之下,不说更上一层楼,至少不断盈利,在白云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一旦从族谱上除名,他不是覃家老爷,不是覃家养子,和覃家一丁点关系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的付出,也要付之东流! 覃守业在得知族长族内宗亲开祠堂的消息后,逼得家中二姨娘赵氏给他顶罪。 他呢,则是在族中各位长辈面前伏低做小,又给覃夫人跪下认错,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这才平息了整场事端! 但,事情虽然暂时平息,在覃夫人心中,似乎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开祠堂那日,当着覃家族长和宗亲的面,她竟然收回了覃家所有的经营权! 这意味着以前风光的覃守业,彻底被架空了,成了彻头彻尾的赘婿。 现在的覃守业,在覃家的地位,只比管家稍微高一点,毕竟他还是覃家名义上的老爷。 但覃家生意上的事他无法插手,库房他接触不到! 而他,在力争不得之后,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消息! 一切,都怪帝家那对夫妻! 要不是他们来救活覃涟漪,猜到是他所为,也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事! 他怎么可能真心感谢他们,他巴不得他们去死,越惨越好! 覃守业满是怨恨,恰好覃夫人想起什么,回头叮嘱。 恰好看到他面上,那一丝没来得及收回的狰狞。 覃夫人的脸色当即冷了:“覃守业,宴会是你要办的,帝家夫人和老爷是涟漪的救命恩人。” “你别想着在宴会上做什么,上回在族长和宗亲面前,我已经说得够清楚。” “为了覃家的脸面,我可以暂时不休了你,前提是你安分守己,别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是是是。”覃守业赶紧换上小脸,应道:“我绝对会好好操办宴会,不会叫覃家丢脸。” “那你刚才是什么表情?”覃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道:“看上去,你似乎并不服气!” 覃守业赶紧摇头,苦笑道:“夫人实在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不服气呢,便是在刚才,想到了赵慧恩那贱人。” “你我待她不薄,这么多年并无亏欠,她竟敢大胆妄为的要害涟漪,不仅如此,还让涟漪和我之间生了误会。” “涟漪到现在还觉得是我要害她,不肯见我,想起这个,我就恨不得杀了赵慧恩,面色自然不好。” “最好是这样。”覃夫人冷冷一笑,提醒道:“帝家夫人有孕在身,宴席上的菜肴务必要小心谨慎。” “去云帝阁和济恩堂打听一番,看帝夫人有什么喜好。” 覃守业赶紧应声:“是,夫人想的周到,我这就派人去。” “什么都要我说。”覃夫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嫌弃道:“现在商铺的事情也是我在管。” “覃守业,以后这后宅你得给我料理妥当了,若还要我分心来操持,覃家你也没必要呆着了!” 覃守业僵了一瞬,赶紧陪着笑:“我才接手,这不是还有学习的余地吗,夫人别生气,熟能生巧。” “哼,这些年我为何处理的很好?”覃夫人冷笑道:“别拿这个当借口,行就行,不行我可以换人。” 说完,覃夫人不再管他辩驳什么,带着心腹们走了。 这一次,覃守业不敢乱来,直到覃夫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敢将手中的茶杯摔了。 覃守业想到刚才,覃夫人颐气指使又鄙夷的样儿,气的心口疼:“荒唐,真是荒唐。” “还真把我当赘婿,当覃家的老妈子吗?!” 覃守业的心腹慌了,四下看了眼,赶紧上前捡瓷杯碎片:“哎哟,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夫人虽然走了,保不齐这周围还有眼线呢,既要忍气吞声,就得忍到底!” 覃守业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控制不住啊:“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苦活儿?” “便是秦天那老家伙在的时候,我也是以儿子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外人叫我一声秦少爷。” “如今倒好,我从秦少爷覃老爷,变成了覃家的管家,哦,不对,她对管家都没这么刻薄!” “小点声儿。”他的心腹急的直瞪眼:“忘了您的目的了吗,只有忍耐,才能将一切找回。” “难道您还真要一辈子都做覃家的管家?” “当然不可能。”覃守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些年,若不是我尽心尽力,覃家早就衰败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覃家的钱财,宅子,名声,都是我的!” “那就好了。”心腹把瓷片装好,低声道:“您别在意夫人的态度。” 第701章 旧友重逢之喜 出事后,覃涟漪一直闷闷不乐,把自己锁在方寸之地。 现在她主动要求出门,不管目的地,覃夫人当然都会答应! 不过,覃夫人还是有自己的担心:“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我没过多为难赵姨娘。” “但她亲口招供谋害你,死罪可逃活罪不可免,当着族内宗亲的面挨了三十板子。” “抬出去时已经昏迷了,这些天我没打听过她的消息,她娘家情况不好,兄弟懦弱,嫂子刻薄。” “那么一身的伤,不知道她能不能活。” 覃涟漪顿了顿,起身道:“不管死活,我总要去看一看。” “现在?”覃夫人想了想,道:“明日吧,你现在动身,晚膳不一定能回来,今晚家里设宴邀请帝夫人和帝老爷。” “现在吧。”覃涟漪迅速的穿戴完毕,道:“赵姨娘的娘家就在白云镇,来回也近。” “我会在晚膳前赶回来的,您别担心。” 覃夫人怎么可能不担心:“既然决定去,就多带点人,你刚大病一场,形销骨立,还没好利索。” 千叮万嘱,覃夫人送走覃涟漪后,又去了一趟铺子。 这些年覃家铺子都是覃守业再管,人自然全是他的心腹。 覃夫人必须尽快摸清楚,把属于覃守业的人全部洗出去。 她,不可能再让覃守业翻身! 不但如此,她还要找到合适合理的缘由,让覃家族老宗亲哑口无言,把覃守业彻底从覃家赶出去! …… 帝家。 云晚意和常景棣小睡了一会儿,看天色还早,恰好向掌柜递了消息过来,他们决定先去云帝阁瞧瞧。 因覃家闹出来的风波,在覃守业站出来澄清一切都是误会后,不了了之。 云帝阁自己开了染布坊,布料陆续供应,这几日布匹总算跟上,可以准备开门了。 且那批从上城动身的人过来前,琳琅担心云晚意和常景棣用不习惯别处的布料,还专门准备各式各样的布匹。 足足装了近二十个大箱子,让那些个人一并带来白云镇。 云晚意看到那些大箱子时,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这么多布料全部做成成衣,一天一套不重样,也得穿一年才轮的完。 所以,她留了两箱子自己用,其余的也都送去云帝阁售卖了。 锦绣阁出来的料子,在上城便是独一无二,千金难求,别说在小小的白云镇了。 到时候,肯定又能引起一番争抢。 向掌柜让两人过来,也是为了定下重新开门营业的日子,顺便给那些个布匹定价。 帝家的马车刚抵达云帝阁,就瞧着云帝阁门口停了几辆马车。 “不是没开门?”立秋扶着云晚意下马车,疑惑道:“怎么就有顾客来看了?” 云晚意看了眼那几辆马车的样式。 马车很华丽,四角并未挂上任何标志,不像白云镇的人。 “去瞧瞧。”云晚意眯着眼,谨慎道:“别又是什么人打算来闹事。”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去。” 常景棣立在一旁,瞧着云晚意谨慎的样子,笑道:“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乍一看只瞧着马车,光担心是闹事的,怎么没想过是云帝阁的布匹出名,引得别人来瞧?” “你还打趣我呢。”云晚意无奈的按了按眉心,道:“最近又是王家又是覃家,陷害不得肯定还有后招。” “我不是谨慎,而是已经习惯了。” 自抵达白云镇来,除了向春荣之外,似乎遇到的都是找麻烦的。 王家的事情没解决,覃家的事还吊着,她实在是没精力,也没那个心把一切往好的方向想。 常景棣有意活跃气氛,瞧着她伤神的样子,不免心疼:“闹事的也好,真心来买卖的也罢,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自顾伤神,只闹得心头不快。” 云晚意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嗯了一声:“也是,该来的免不了。” 转念瞧着门口,立秋还没出来汇报,不由蹙眉:“立秋怎么还没出来,别真被我猜中了。” “都到门口了,进去瞧瞧。”常景棣牵着她的手,道:“不管是好还是坏,总不是我们一起面对?” 云帝阁尚未正式营业,门半开着,方便办事。 此时,屋内空无一人。 不见向掌柜,不见伙计们,也不见刚进门的立秋。 屋内安静的可怕。 别人就算了,立秋功夫好,寻常人奈何不得她。 他们就在门口等着,屋内没任何动静传出,不可能啊! 云晚意在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拉着常景棣的手,也儒出一层冷汗。 常景棣同样戒备,把云晚意往身前拉了拉:“小心些。” 就在两人严阵以待之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常景棣不敢将她独自留下,牵着她道:“我走前,你在后,小心些。” 两人小心翼翼的摸上楼。 楼上,照样安静的可怕。 所有的门都开着,只有最里面那一间大的屋子紧闭着门。 云晚意鼻尖微动,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很是熟悉,绝对没有任何迷药,或者是毒药的痕迹。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起这香味是哪儿来的了! 她拉着常景棣的手,忽然笑了:“别怕,没危险了。” 常景棣正要问缘由,门猛然从里面打开,熙然郡主的身影如蝴蝶一般扑出来。 “哎呀,晚晚,我可想死你啦,你这坏人竟然一走了之,在这安寨扎营,真不打算回上城,真狠心!” 熙然郡主身后,是余清鸿。 余清鸿无奈笑着:“你呀,真沉不住气,不是说好给晚晚惊喜的,你倒好,自个儿先按耐不住冲出来。” 说完,又转向云晚意,笑道:“晚晚,我们实在是想你,上城又无聊,才自作主张过来。” “希望我们没给你带来麻烦。” 云晚意看着两人,眼眶微热:“不会,我想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是麻烦呢?” 她一直戒备,直到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时,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那香味,是熙然郡主最喜欢的醉荔香,还是云晚意给她的香料方子,能安神养颜。 醉荔香是她研制出来的方子,给熙然郡主后她便不再制作,白云镇不可能出现。 闺中密友分别了几个月,再见面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是喜悦过后的感慨。 几人都热泪盈眶。 熙然郡主更是拉着云晚意的手,上下打量:“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能生?” “还有接近四个月呢。”云晚意摸着肚子,应声的同时,看向两人:“从上城来白云镇,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 “你们两个姑娘家家,没有功夫傍身,怎么敢来的?” 常景棣更是疑惑:“我们二人的行踪除了自家人,没人晓得,你们怎么寻来的?” 熙然郡主喜极而泣,哽咽着说不出话。 余清鸿红着眼,解释道:“我们软磨硬泡,好不容易从琳琅那边知道你们地址。” “又带着各自的暗卫,紧赶慢赶快一个月,看到你们便能放心了。” “几位贵人,天气炎热,去客间坐下说话吧。”向掌柜从屋内出来,瞧着几人一直站在走廊上,提议道。 “夫人和好友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好。”云晚意回过神,道:“把门关了,今日不接待任何旁人。” 向掌柜去准备茶点,把雅间留给几人。 屋内,还藏着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的心腹。 进屋后,熙然郡主总算平复心情,带着哭腔说着原本计划:“本来要给你惊喜的。” “我们寻到这铺子,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你们的地儿,给你们那掌柜说清楚来龙去脉。” “他负责给你们递信请你们过来,我们则是藏在这吓吓你们,可在等待期间,向掌柜说了你们遇到的种种事情。” “我知道,晚晚你面对各种算计,前有王家后有覃家,肯定心力交瘁,再吓你就不好了。” 第702章 提高戒备 眼见云晚意神色严肃,余清鸿赶紧道:“晚晚,你别生气,我们来找你是真,想你是真。” “我们避开家中的选秀,也是真,并没有利用你的意思。” “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得利用,我也不是生你们的气。”云晚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叹道: “外头的事比你们想象中难,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初来白云镇无端就惹了这边的县丞。” “那县丞聪慧,从我们上城而来的身份,猜到了镇北王身上,饶是如此,他还差点对我们痛下杀手。” “后来的新县丞也认出了王爷身份,否则光凭我们的商人身份,招来无数祸端,不可能安稳在此生活。” “我们二人尚且如此,你们貌美心善,要真惹上有钱有势的流氓无赖,没有身份庇护该如何?” 她跟常景棣有的忙,不可能万事顾及她们。 关于魔物和他们真实的身份,云晚意不敢让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知晓。 而现在,不仅是躲在暗处的魔物,邪道,还有藏身靛蓝花山谷中的奇怪之人,全在虎视眈眈。 云晚意和常景棣身边充满危险,时不时就要离开白云镇。 她们留下,只有害,没有喜。 余清鸿抿着嘴,没有回答。 熙然郡主脸色也不太好。 见两人神色难过,云晚意声音软了些,道:“我这里能做你们暂时的避风港,不能留你们一辈子。” “你们二人终有一日要回去上城,做回你们的千金小姐。” “其实我很清鸿心里都清楚。”熙然郡主落寞的应道:“晚晚,我们就暂时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余清鸿也道:“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不再回上城的准备,却也料到了这个结局。” “这些年我们二人养尊处优,不似你有本事,脱离家里的荣耀,的确无法生存。”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晚意无奈叹道:“你们二人亦有生路,本事不比我少。” “只是外边波诡云涌,算计太多,防不胜防,等选秀过了,你们回去也无妨。” 余清鸿眼眶更红了:“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云晚意点了点头,侧头吩咐立秋:“你回去府上,把挨着我屋子的那两间房收拾出来,按照两位小姐的喜好布置。” “叫后厨准备郡主和余小姐喜欢吃的饭菜,另外,让灵果儿安分些!” 熙然郡主闻言,疑惑道:“灵果儿是什么?” “我收养的孩子。”云晚意顿了顿,笑道:“说来话长,灵果儿性子活泼,人小鬼大。” “时常冒出些不该他那年纪的话,你们二人要是见了,听到什么别当回事。” 余清鸿奇怪道:“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为何要收养孩子?” “北山观的无尘道长所托。”云晚意叹道:“无尘道长已经归于尘土,那孩子和我有缘。” “便是没大没小,白云镇的日子不算很太平,有个开心果在身边解闷。” “也是,人生地不熟,有点热闹也好。”熙然郡主一扫刚才的不开心,道:“我们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你去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 云晚意一左一右拉着两人,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回府。” 回到帝家,熙然郡主一看到灵果儿,就高兴的不得了。 “真可爱啊,你说孩子没大没小,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七八岁上十岁。”熙然郡主捏着灵果儿头上的啾啾,道。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孩儿,以后跟我玩好不好?” 灵果儿嫌弃的看了眼熙然郡主,尤其是她捏着嗓子说话。 他闪到云晚意身后,冷哼道:“小晚晚,你捡了多少人回来了,这家要呆不下了啦!” 前面有郑如霜,之后有王湘,好在王湘并不住在帝家。 去一趟北山观,还带回来个蹊跷的爱哭包灵畲。 现在好了,又是两个人。 灵果儿实在想不透,之前的姮晚,也没这么热心肠啊! 云晚意蹙着眉,轻轻敲了敲灵果儿的脑门:“客气些,这两位是我在上城的好友。” 第703章 上门遇到羞辱 云晚意提前吩咐过后厨,晚膳准备的十分丰盛。 满满一大桌,全部都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喜欢的口味,还有不少白云镇的特色菜。 云晚意还让立秋启了一坛子荷花酒。 酒菜正酣,门房那边来汇报,说覃老爷求见。 云晚意端着酒杯,不悦道:“不是已经回了他,现在来做什么?” 小厮也不清楚,只将自己看到的,回话道:“覃老爷说上回对不住老爷和夫人,一定要当面赔罪。” “奴才瞧着,覃老爷带了不少礼物来,那样子不见到夫人和老爷,不会罢休。” “说有贵客,不方便相见。”常景棣沉声道:“他若问及今日失约之事,也如实去说。” 云晚意叫住小厮,道:“算了,叫立秋跟你一起过去。” 立秋跟随她许久,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瞧着立秋出去的背影,余清鸿四下看了眼,道:“我们自打来到现在,一直就瞧着立秋,没看到寒露。” “那丫头上哪儿去了,她可是你不离身带着的。” 云晚意一顿,旋即笑道:“寒露和谷雨出去办事了,在白云镇没几个称心的人手,还得劳累他们。” “原是如此。”余清鸿了然,叹道:“不管在哪儿,总归是要有几个放心的体己人。” 正说着话,立秋从外边进来,为难道:“夫人,不管说什么,覃老爷都不肯走。” “方才小厮说得没错,覃老爷不见到您和爷,多半是不会罢休了。” “那就不管他。”常景棣不悦道:“还拿捏上这一招了,真是惯得他。” 立秋应声,正打算去交代小厮。 “等等。”云晚意叫住她,道:“把人请进来。” “你管他做什么?”常景棣轻嗤道:“非要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们不给情面!” “话是如此,但你也该猜得到他为何执意要来。”云晚意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不如叫他进来,也好看看上城来的贵客!” 常景棣目光朝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看去。 只看了眼,他就收回视线:“算了,按照你的吩咐来。” 立秋出去没一会,带着覃守业进来。 夏日的晚上也燥的厉害,只等了一会儿,覃守业已经是满头大汗。 云晚意也没顾着礼数,直接让人引来了饭厅。 “帝夫人,帝老爷。”覃守业进门,扫了眼后行礼,道:“我多有叨扰,还请两位别介意。” “是我们不好。”云晚意似笑非笑,道:“先前应了覃家的约,没想到贵客忽至,只能爽约了。” “没想到覃老爷是个老实人,竟还亲自来帝家瞧。” 覃守业如何听不出话里的讽刺,讪讪道:“是我不好,原想着上回的事,得罪了帝夫人和帝老爷。” “一心想着赔罪,没顾及太多,让帝夫人和帝老爷为难。” “都别客气。”云晚意笑道:“既然来了,赶上了家常便饭,不如留下一道用膳。” “来人,去加酒菜……” “不,不用了。”覃守业赶紧打断,道:“我是为了赔罪而来,岂敢留下用膳。” “我带了些薄礼,除了赔罪,还为了答谢帝夫人给小女看诊,若非帝夫人妙手,小女只怕遭了罪。” “东西就算了。”云晚意眯着眼,眼底的情绪看得并不真切:“覃家有的我们帝家也有。” “没必要收下,至于救治覃小姐的事,还望覃老爷别嫌弃我们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覃守业当即反驳,道:“涟漪是我唯一的嫡女,将来覃家也得交给她。” “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夫人都没法活儿了,帝夫人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云晚意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的看着他说些违心的话。 熙然郡主早就听云晚意说过覃家的事,也知道眼前这个覃守业,有多禽兽。 要亲女的命,还若无其事说着道貌岸然的假话。 果然跟他的名字一样,覃守业,禽兽也! 她是个真性情,直接打断,道:“你还是留下吃饭吧,虽然是夏日,这饭菜耽搁不起。” “再说一会儿话,我这饭菜都凉了!” 覃守业没想到帝家的客人,竟如此直白。 他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熙然郡主几眼,试探着问云晚意:“这位小姐面生,敢问是哪一家的贵女?” “上城来的贵客,说了你也不认识。”云晚意笑了笑,道:“不过,她说的也是道理。” “再说下去,饭菜凉了不好吃,不如你来席上坐着,边吃边聊。” 覃守业心知肚明,这是客套话。 他本就是来试探情况,闻言赶紧道:“是我不好,打扰帝夫人的聚会。” “既然已经打扰了,不如我再说最后一句话,今日覃家宴会夫人和老爷没能去。” “不如改为明日中午,我们覃家再度设宴,好好邀请帝夫人帝老爷,以及这两位贵客。” “呸!”熙然郡主冷着脸,手中筷子重重搁下:“知道我的身份吗,在上城人家想邀我赴宴,还得提前几日沐浴焚香,递上帖子。” “不仅如此,我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相邀就会去,你倒好,随口一提,还想我赴宴?” “刚才也是,我说着反话赶人,你脑子不好使听不出来就算了,还敢纠缠?” 覃守业不清楚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的身份,但看两人的衣着打扮,还有周身气度,都能猜到是官家小姐。 还来自上城。 他本打算从云晚意那边下手,顺便邀请两位去覃家,给长长脸。 可没想到,这位小姐压根不给面子,上来就这般直白的呵斥。 覃守业面子上挂不住,垂着眼眸道:“是我唐突,不知小姐家出何处?” “我的家世,你还不够资格打听。”熙然郡主蹙着眉,道:“滚出去,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余清鸿按着熙然郡主的手,轻轻摇头,低声道:“既是晚意的客人,你别给晚意树敌。”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没眼力见的养儿。”熙然郡主沉着脸,道:“说些废话,絮絮叨叨。” 被熙然郡主驳了一顿,覃守业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愣愣的看着云晚意。 云晚意蹙着眉头,似乎很为难:“覃老爷,今日失约我们深感抱歉,这样吧,明日宴会我们按时过去。” 覃守业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多谢帝夫人和帝老爷肯赏脸。” 看到覃守业离开,熙然郡主重新拿起筷子。 不过心口那股子气还没消:“晚晚你也是,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答应他做什么?” “忘了我之前说的桑榆楼?”云晚意端起酒杯,道:“他背后有人指使,才会拉下脸面低声下气来求我们赴约。” “我倒想看看,他和他背后的人,要做什么打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熙然郡主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有好戏。 她往云晚意身边靠了靠:“那,我们明日也能跟着去看热闹?” 云晚意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刚才端着贵女架势,明儿怎么好去?” “哼,我那不是吓唬他?”熙然郡主转向余清鸿:“面对这样的人,你也看不下去,对不对?” “对。”余清鸿叹了一声,道:“不过你行事鲁莽,不顾后果,要问清楚晚晚是什么意思。” “你我不会在白云镇待多久,晚晚却是要在这安寨扎营的,得罪的人多了也不好。” “去呗。”灵果儿夹了一块肉,鼓着嘴,道:“小晚晚不怕得罪人,再说,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差这一回。” 云晚意好笑的看着灵果儿:“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灵果儿哼了一声,朝一旁不言语的灵畲看去:“你说我,再瞧瞧她,桌上的肉都叫她一个吃了!” “你们再不吃,桌上啥也没了!” 灵畲筷子一顿,小心翼翼的朝大家看去。 “肉我们帝家多的是。”云晚意先一步接过话,道:“再加些肉菜来。” 面上不显,也没责怪灵畲的意思,但云晚意心里,越发对灵畲忌惮。 二十来道菜,其中一大半是荤菜,鸡鸭鱼肉猪和牛样样俱全。 他们说话的功夫,灵畲默默的吃,竟把荤菜吃光了一大半! 她面前甚至连骨头都没瞧着几根! 三岁的孩子,再饿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不对,她,未必只是个孩子! 灵畲许是担心别人怀疑,站起来颠三倒四的嗫嚅着:“我,好吃的,从没见过好吃的,这么多。” “没事。”云晚意浑不在意,似乎一点也没发现异常:“你饿了许久,吃点东西不算什么。” 灵畲仔细辨别云晚意的神情。 看到她的确没有责怪,这才坐下。 不过,她捧着碗,却是怎么也不再吃一口了。 灵果儿不悦的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吃饭。”云晚意给了灵果儿一个警告的眼神:“灵畲还是个孩子,又饿怕了,也是个可怜人,你别这么说她。” 灵果儿拨弄着碗里的饭菜,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喝酒。”余清鸿打着圆场,举起酒杯,道:“庆祝我们和晚晚重逢。” “好,喝酒。”熙然郡主也明白不能继续往下说:“晚晚,话说回来,你怀着孕,似乎不能饮酒。” “这是米酒,少喝一杯不碍事。”云晚意笑道:“里面还加了药材,对身子好。” 几人举起酒杯,再度说说笑笑起来。 气氛一下子活跃,灵畲瞧着似乎没人注意,又夹了一大筷子肉,飞快的塞进了嘴里。 坐在灵畲对面的灵果儿,却是将这动作尽收眼底。 他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云晚意,又看向灵畲。 灵畲终于察觉到了灵果儿的眼神,她抬眼看了眼灵果儿,又低下了脑袋。 她烦躁的戳着衣角。 就是因为对面这个叫灵果儿的小孩,杀了她的蛇子蛇孙! 也正因为灵果儿的存在,她不能使用法力,也不能有任何异于人的动作! 真想一口吃了他! 要是能把对面这灵果儿支走,就好了! 灵畲咬了咬后槽牙。 刚才的大鱼大肉,把她的蛇性激了起来! 好想吃肉,生肉,活肉! 想把这些人都吃掉! 灵畲的眼眸,逐渐变成了蛇类独有的竖瞳,冰冷幽深,泛着狠毒的光…… 第704章 露出马脚 灵畲差点就破功了。 好在,她有主人给的东西,能压住蛇性。 灵畲的动作,除了灵果儿之外,其他人都没注意。 云晚意和熙然郡主余清鸿几人久别重逢,多的是话要说。 常景棣则是一脸宠溺的看着云晚意,时不时给她舀汤夹菜。 除了灵果儿! 灵畲压住身体的本能,抬眸看向灵果儿。 灵果儿不知什么时候,被云晚意叫去了身边。 一大一小说着悄悄话。 从灵果儿和云晚意的神色来看,应该是什么好玩的事。 因为他们二人脸上,都挂着明显的笑意。 没有一个人朝她看。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灵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 殊不知,此时的云晚意和灵果儿目不斜视,说的话正是关于灵畲的! “她很奇怪。”灵果儿咬咬牙,道:“就连我也吃不下那么多肉,她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儿,再饿也不太可能。” “小晚晚,我跟你讲,你一定要小心,怕不是什么妖物变的!” 云晚意一顿,旋即道:“若是妖物,以你和常景棣两人的本事,应该能感应到她身上的妖气吧?” 灵果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我至于妖气,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云晚意面上挂着笑意,眸子却是彻底冷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把灵畲往妖物上面想。 她早前听师父说过,行走江湖时曾遇到某种怪人,长到三四岁的样子,个头就再也不长了。 不过,停留在幼时的只有身体罢了,心智和脑子依旧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和大人没有区别。 因为身形的原因,这种人有个直白的称呼,叫小矮人。 云晚意察觉到灵畲的不对劲后,只当灵畲是小矮人,潜伏在她身边伺机而动。 实在是没想到,灵畲竟和妖物有关! 云晚意相信灵果儿的话,灵果儿活了千年,又是灵物,对这些东西有天然的直觉。 “不管她是什么,你先装作不知道。”云晚意扯了扯嘴角,道:“回去坐着。” “不管她是什么玩意儿,既然大费周章跑到我身边,总有她的目的。” “或迟或早,自己会露出马脚,比如刚才吃肉的事。” 灵果儿嗯了一声,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时,才不经意朝灵畲瞥了一眼。 灵畲的表情很奇怪,脸颊红的很奇怪,像是醉酒的样子。 可她面前,酒杯都没有一个! 灵果儿知道灵畲不可能喝酒,眼珠子一转,故作夸张叫云晚意道:“小晚晚,你看她,还偷偷喝酒了!” 他的声音清脆,很快引得众人看向灵畲。 灵畲眼底闪过一丝幽暗。 这个蠢东西,她哪里喝酒了,分明是因为要压抑天性,才把脸憋得通红! 不过,这是个离开宴席的好机会! 灵畲没法子跟灵果儿争辩,做出茫然的样子,眼神迷离的盯着几人。 “我,我,没,没有。”她磕磕巴巴的辩解,说不利索。 云晚意无奈的叹了一声,道:“罢了,立秋,先送灵畲回去休息。” “她还太小了,什么也不懂,一会儿我们喝多了,顾不上她。” 立秋应声,过去牵灵畲:“姑娘,跟我去后院安置吧。” 牵到立秋手的那一刻,温热和柔软还有人类独有的香甜,让灵畲差点压不住嗜血的冲动! 尤其是回她住的房间,需要经过一道幽暗的长廊。 灯笼模糊的光在头顶摇晃,要是现在咬死这个女人,肯定没人发现! 但,不行。 这女人是云晚意的心腹,一旦杀了她,云晚意肯定有所察觉! 看来,还得忍耐啊! 立秋察觉她的手冰冷异常,似乎不太对,停下脚步轻声询问道:“灵畲,你是不是不舒服?” 垂眸的那瞬间,她似乎看到灵畲的眼,变成了奇怪的竖瞳。 似乎,跟蛇一样! 立秋吓了一跳,再去看时,灵畲的眼已经恢复了正常。 难道是烛光太暗,她看错了? “我,疼。”灵畲捂着肚子,蹙眉道:“这里很不舒服。” 立秋瞧着她的动作,了然道:“一定是刚才吃多了积食不化,尤其是你吃了太多肉。” “夫人有消食的丸子,我给你拿点过来,睡一觉就好了,你在这等着别乱走动,我马上就来。” 灵畲模糊的应了一声。 立秋前脚刚走,她再也压制不住,眼中闪过幽蓝色的光,身子在瞬间化为一条粗壮异常的蛇。 蛇身形灵动,很快顺着长廊旁的树丛,往后厨所在的位置而去…… 立秋再回来时,灵畲依旧站在原地。 她嗅到空气中,好似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并不明显。 立秋没当回事,把药丸递给灵畲:“直接干嚼,夫人特意放了蜂蜜在里面,不难吃的。” 灵畲接过药丸,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 她动作太快,立秋失笑:“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灵畲却是一笑,没有应声——当然没人抢,但她刚才吃了东西,来不及处理。 若是慢吞吞的咀嚼,肯定要暴露浓郁的血腥味! 立秋安顿好灵畲,回去给云晚意汇报情况。 云晚意了然,转念想到灵果儿的话,问道:“她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便是席上吃多了些肉,肚子胀痛的厉害,奴婢取了您制的化食丸给她。”立秋回想着。 她没把嗅到的淡淡臭味,跟灵畲联系起来。 云晚意嗯了一声,叮嘱道:“叫人盯着些灵畲。” 想了想,又提醒道:“让上城来的高手盯着。” “一个小孩儿罢了。”立秋低声道:“要真是您猜想的小矮人,那身形也翻不起什么花儿来。” 云晚意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免得吓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晚晚,你和立秋嘀嘀咕咕说什么?”熙然郡主面上红的厉害,俨然有了几分醉意。 “没说什么。”云晚意给熙然郡主递了一杯醒酒茶:“你长途跋涉,尚未休息好,喝多了伤身。” “等你缓一缓,我们改日再喝。” 熙然郡主推开醒酒茶,往云晚意身边凑了凑,趁着酒劲儿问道:“晚晚,你离开上城后,同云怀书联系了吗?” 云怀书去边关投靠舅舅苏威,她离开时,他尚未回来。 云晚意本就打算斩断上城所有关联,尤其是云家。 离开前,她并未给淮安侯府传信,也没说清楚她的去向。 便是云怀书和云怀瑾归来,也不可能联系的上她。 云晚意轻轻摇头:“没有,你们之间呢,难道没有传信?” “哼哼。”熙然郡主意味不明哼了两声:“我写了书信,可从未收到过回音。” “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也不肯给我个痛快,便是一口气吊着我,不上不下,唉!” 云晚意看了眼余清鸿。 余清鸿微微摇头,满是无奈:“你不知道,随着云三公子离开的时间越长,熙然郡主这心越发跟着走远。” “尤其是饮酒之后,唉,要说云三公子也是,熙然郡主作为女子,已经足够主动了,为何不肯给她一个回答?” 对于云怀书的心思,云晚意大概能猜到一二。 淮安侯府彻底凋零,云怀书自知身份同熙然郡主差别很大,需要挣个功名回来。 那时候去国公府提亲,也能抬起胸膛。 但,边关将士数不胜数,功名也没那么容易挣下,云怀书知道熙然郡主的心意,却不敢回话。 他不敢叫熙然郡主等他,亦不敢拒绝。 不等,万一他能挣功名风光归来。 等,也或许,他马革裹尸魂无归处。 云晚意眯着眼,劝熙然郡主道:“你同他本也没多少情分,他去军营不到半年,要站稳脚跟,估计也无暇顾及你。” “你年纪尚小,何必拘泥情爱,非要去想个结局,还不如顺其自然。” 熙然郡主拨弄酒杯上的竹枝,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是看不到,越是觉得思念。” “他给我挡下的那一剑,早就插进了我的心间,要想拔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云晚意一顿,知道劝下去也没结果。 她幽幽叹了一声,无奈道:“罢了,你且去想,但别饮酒折腾自己,今日天色已晚,就到这儿吧。” “明日中午还得去赴宴呢,饮多了酒,你又该说双眼肿着无法见人了。” 余清鸿顺势跟着道:“晚晚说得没错,熙然,你已经喝多了,初来白云镇,可别失态。” 熙然郡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好,散了,不过今晚,我要去清鸿房间。” “帝宅空着的宅子,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云晚意吩咐立秋道:“你跟着搭把手。” “熙然郡主饮多了些,顺便把醒酒茶带着。” 送走这两人,桌上只剩下灵果儿云晚意和常景棣三人。 面面相觑间,云晚意起身道:“我们也各自散了吧?” “我也想跟小晚晚一起。”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衣袖撒娇。 常景棣轻哼一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有帝谌的本事?” “哼,小气。”灵果儿不情不愿,放开云晚意,道:“人家跟小晚晚好的时候,你还没拉过她的手呢!” 灵果儿就住在常景棣和云晚意院子里,回去的路上,云晚意说起灵果儿对灵畲的猜想。 常景棣听完,如云晚意一般惊讶:“妖物?几千年前的六界大战后,人妖神魔区分清楚,各有地界,互不干扰。” “为何如今人间又是魔物,又是妖物?” 他脑子里关于帝谌的记忆清晰,知晓六界的大战。 云晚意眯着眼,道:“不管为何出现在这,灵畲绝对另有目的,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现在是帝谌。”常景棣挑了挑眉:“小小妖物,连让我拿出重羽扇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你厉害。”云晚意打趣道:“所以才叫你小心谨慎,这帝家还得靠你保护呢。” “啧啧啧。”灵果儿听着两人腻歪,嫌弃的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夜深人静,帝宅的灯一盏一盏灭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后院蹿出,直奔大街…… 次日,云晚意和常景棣是被灵果儿的声音惊醒的。 “什么,大蛇,真的假的,有多大,竟然还能吃人?” “天哪,抓住了吗?” “我能去看看吗?” 期间,还和着立秋压着声音的回答。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道:“这才多早,什么大蛇吃人?” “再睡会儿。”常景棣也刚醒,长臂一捞,把人圈在怀中,道:“不关咱们的事,不需要操心。” 云晚意已经完全没了睡意,睁着眼道:“你刚才听到了吗,灵果儿要出去凑热闹,不行,不能让他去!” “他要去就去呗。”常景棣打着哈欠,道:“反正灵果儿精力充沛,出去溜达发泄也好,省的一直在你我跟前晃。” “睡不着了。”云晚意心思敏捷,起身道:“我们遇到了怪异蛇群不久,镇上也出现了大蛇的踪迹。” “你说,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常景棣认真想了想,低声道:“你怀疑,镇上出现的大蛇,和我们遇到的那些是一起的?” 云晚意点点头,又摇头道:“暂时不清楚,只是个猜测,我始终觉得天下没那么多巧合。” “那就起身,叫人打听一番这件事。”常景棣坐起身,拿过衣裳帮她穿着:“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来了,你肯定要陪她们。” “我始终跟着也不好,你叮嘱我要注意,你自己也一样,叫灵果儿跟着你们。” “他到底是北山观长了千年的灵物,能保护你们几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察觉到他扣中衣的手微顿,这才发现他的手,挨到了她的心口处。 孕后,这位置大了不少,中衣略紧,箍着更显鼓鼓囊囊。 常景棣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在柔软中,眸色逐渐暗了…… 第706章 她来做什么 意识到灵畲就是吃人的妖蛇,常景棣掩住厌恶的情绪,配合云晚意演戏,道:“小孩子喜欢,给她没错。” “但这般浓郁的香味,闻多了嗅觉会不灵敏,撤下去些,留一两个给她玩就好。” 说着,他又斥责婢子道:“小孩儿不懂事,你作为照顾她的人,应该懂事一些。” “是,奴婢知错。”婢子小心翼翼认错,委屈道:“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夫人不是让你去准备早膳?”常景棣蹙着眉,道:“灵畲既然身子不适,吃过早膳再休息。” “哎呀,赶紧走吧。”灵果儿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捡来的孩子,你们还上心了,哼!” “别着急。”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朝灵畲道:“灵畲身子不舒服,总要把脉瞧瞧,别是生病了。” “哼。”灵果儿不悦道:“瞧她脸色红润,精神比我都好,能是什么病?” “少说两句。”常景棣拍了拍灵果儿的肩膀,道:“晚晚把脉很快。” 灵果儿不情不愿,嘟着嘴道:“那就快些把脉,不是还得出去玩儿吗,等会时间又耽搁了。” 灵畲默默观察几人的神情。 她觉得有些奇怪,来帝宅这点时间,她摸清了几人对她的态度。 云晚意高高在上,公事公办,既是捡来的孩子,不上心,不亲厚。 对她,完全没有对灵果儿的宠溺和纵容。 常景棣呢,一切都以云晚意为先。 云晚意说什么便是什么。 更别说灵果儿了,对她简直是厌恶至极,恨不得立刻将她赶出帝家去! 就这几人,忽然间来她这儿,对她如此关切,怎么看都蹊跷。 偏偏几人表现的没有任何异常,一举一动合乎常理,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是她想多了吗? 灵畲垂下的眼眸暗了暗,心中依旧忌惮——她身为蛇族,深知人本质和蛇族没两样。 同样冰冷,自私自利,心计恶毒,充满波诡云涌的算计。 这几人,一定没安好心! 且观其变。 云晚意看了灵畲一眼,大概能猜到她谨慎的样子底下,究竟在想什么。 她叹了一声,状似乎对常景棣所言:“昨晚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我到现在都还在心悸。” “你也说了,就是个梦罢了。”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咱们素日行善积德,肯定会有好报。” “别多想,越想越觉得不好。” “主要是这孩子。”云晚意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道:“唉!” “不是要把脉吗?”常景棣跟着叹了一声,似乎不想往下说,朝立秋看去:“把药箱准备好。” 云晚意挨着灵畲坐下,道:“你一直住在帝家也不自在,等会把脉确定无事,我会将你送去济恩堂。” 第707章 和覃涟漪的交易 云晚意一肚子疑惑,但她知道覃涟漪求见,肯定有要紧事。 “请进来吧。”云晚意想了想,又道:“立秋,你过去迎一段。” 覃涟漪依旧是瘦削柔弱的样子,不过相较前几日看到的满面菜色,明显好转了些。 她的心腹婢子一直搀扶着她。 “帝夫人,多有打扰。”覃涟漪看到云晚意,行礼道。 “不用客气。”云晚意顺势起身,道:“你的身子还需要好好调养,最好是静养,怎么出来了?” 时间还算早,不过因着是暑日,这会子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热气了。 对覃涟漪来说,出门这一趟,应该很受罪。 覃涟漪一笑,视线看向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她顿了顿,道:“帝夫人有贵客在,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云晚意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需要在意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 覃涟漪咬了咬牙,似乎很难启齿。 余清鸿看出她的意思,拉着熙然郡主起身,道:“我看晚晚后院种了些药材和花草,我们去瞧瞧。” 熙然郡主明白她的意思,顺势一并离开了。 她们刚走,覃涟漪从椅子上起身,跪下道:“帝夫人,求您再帮帮我。” “你身子不好,有什么话直接说没必要跪来跪去的。”云晚意赶紧示意,让立秋将人扶起来。 覃涟漪起身的瞬间,眼眶内已经蓄满泪水,声音哽咽:“帝夫人,我爹要杀了我!” 云晚意一顿:“你不是早在几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之前我心中总存着一丝幻想。”覃涟漪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可亲眼瞧着,又是另一回事。” “昨日下午,我去府上被赶出去的赵姨娘家了,也正是昨日,让我确定了害我的人,便是我的亲爹!” 云晚意眯着眼,大概猜到了这位赵姨娘的身份:“一开始,查出来是她要害你?” “嗯,在祠堂内,当着族长和宗亲的面,赵姨娘亲口承认。”覃涟漪逐渐止住哭声,缓缓道。 “可我总觉得,赵姨娘没那么大的胆子,且她膝下只有一个庶女,犯不着对我下手。” “若说有儿子的胡姨娘害我,我更能相信,所以昨日,我去了赵姨娘家,此前,她在宗祠挨了一顿板子。” “之后我爹写了休书,将她赶回娘家。” 覃涟漪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再三克制,说到最后还是泣不成声:“我去赵姨娘家里瞧过了,赵姨娘早在送回那日就咽气了。” 从覃涟漪的样子,云晚意猜到赵姨娘死的不明不白。 她还是顺着覃涟漪的话,问道:“因为挨打?” 覃涟漪摇头,道:“二三十板子不足以致命,赵姨娘的兄嫂不仁不义,提及赵姨娘就没好脸色。” “我给了五十两银子才从她嫂子口中套话,赵姨娘死的时候七窍流血,他们觉得晦气,没入殓直接丢去乱葬岗了。” “帝夫人,您是行医之人,该知道三十板子全在腚上,不可能叫人七窍流血,还是黑血!” “只有中毒之人才会七窍流黑血出来,赵姨娘分明就是被人毒死的!” 后面的话,覃涟漪说不出口。 赵姨娘自打跟着覃守业开始,老实本分,不争宠,知道自己的位置。 侍奉主母尽心尽力,从不逾越。 覃夫人不曾苛待妾室,赵姨娘所出的覃翠玉是赵姨娘自己教养。 知书达理,温柔懂事,一点儿也没有庶女的小家子气。 就这样一位不争不抢的姨娘,被覃守业利用毒死。 覃涟漪想想都觉得寒心。 云晚意将手帕递给覃涟漪,道:“那,你来找我,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她似乎难以启齿,开口后又是一顿。 “覃小姐既然来了,有什么说什么。”云晚意笑了笑,道:“反正等会儿,我们得去覃家赴宴。” 覃涟漪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爹想要我们覃家的家产,说直白些,就是准备吃绝户。” “但,一个要谋害我的恶毒之人,不配得到我覃家的一分一毫,所以,我想请您帮忙。” 云晚意拨弄手中的茶盏,道:“说到底,这是你覃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如何插手?” 覃涟漪抿了抿嘴。 云晚意继续道:“据我所知,覃夫人已经原谅覃老爷,也就是说,她未必支持你。” “这样一来,我更没有身份参与其中。” 覃涟漪神色古怪,道:“我总觉得,我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我爹对我的谋害,她看在眼里。” “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不可能忍受我爹在觊觎覃家家产的同时,还要谋害我!” “里面肯定还有内情,我娘不想让我担心罢了。” 云晚意依旧没有应声:“覃小姐,这些事我不想再参与,你也清楚,你爹对我本就有敌意。” “云帝阁桑榆楼是对家,他竟还参了一脚,要说没被人唆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越是这样情况下,你越要跟他作对!”覃涟漪赶紧出声,道:“难道你不想让他一无所有?”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被谁唆使,亦或者,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云晚意瞧着覃涟漪,似笑非笑,道:“然后呢,他毕竟是你亲爹,到时候你心一软,看不得他那般下场。” “我便成了罪人,夹在其中里外不是人。” 覃涟漪赶紧澄清,道:“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他都要我的命了,我怎么可能心软?” “这一次我一只脚迈进鬼门关,要不是帝夫人你医术高超,把我从死神手中拉出来,我早就死了!” 云晚意瞧着她是当真看清了覃守业,不会再心软,这才松口:“你想让我怎么帮?” “让他跟我娘和离,还要把他从覃家的族谱上划掉。”覃涟漪擦干眼泪,目光坚定狠绝。 “帝夫人知晓,我爹不过是我祖父和祖母收养的孩子,为了不让覃家家业外传,让他上了覃家族谱。” “因着养子养女不得成婚,祖父便把他记在族中一个旁系表叔家里,但他一直跟随我祖父祖母生活。” “也一直叫祖父祖母为爹娘,和我娘成婚后,称呼上更名正言顺。” “他记名的旁系表叔家这些年并不好过,一直靠着我们覃家接济,要想把他从族谱上划掉,必要经过那人的应允。” 云晚意总算听出个大概来了:“那家人要通过你爹这层关系,一直依附在覃家身上。” “你爹对他们而言,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割舍了你爹,他们也就没理由一直找你们接济,定然舍不得。” 覃涟漪点头,道:“我是覃家人,按照族谱上的记载,还得叫他们一声祖父祖母。” “我要出面,必然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声,帝夫人本事了得,我想让您帮忙,逼得他们自己提出舍弃我爹!” 云晚意嘶了一声:“你能找我,说明你已经有万全的计划了,不如直说。” “得罪了。”覃涟漪说着,倾身上前,朝云晚意靠近了些,嘀嘀咕咕好一阵。 等说完了,才直起身子:“帝夫人,事成之后,我覃家绝对会是你们帝家最好的盟友。” “至少在白云镇,覃家必会感恩戴德,唯你们马首是瞻!” 云晚意听完她的计划,讶异覃涟漪能下这个狠心之余,试探道:“覃守业再禽兽,也是你亲爹。” “身上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我对你而言是十足的外人,你宁可朝我低头,也不愿让他好过?” “当然!”覃涟漪顿了顿,道:“我相信帝夫人的为人,实不相瞒,这些年覃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帝夫人若是肯提携一把,我必是感激不尽。” “那好。”云晚意举起茶杯,道:“覃小姐是个爽快人,我喜欢你这性子。” “先说好,我帝家要在白云镇扎根,生意做得自然是越大越好,不求分你们覃家的一杯羹,只求安稳。”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们覃家要无条件支持帝家。” 覃涟漪想也没想,道:“肯定如此,帝夫人,您若不信,我们可立字据为证。” “字据就免了。”云晚意笑道:“以茶代酒,祝我们顺利。” 覃涟漪赶紧举杯:“帝夫人肯相信我,感激不尽。” 确定好整个计划后,已经接近中午。 覃涟漪起身道:“既然要赴宴,不如一起去覃家。” “我两个闺中好友也得一起过去。”云晚意迟疑道:“不知道覃小姐方不方便?” “夫人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覃涟漪会意,当下道:“我这就去邀请两位贵客。” 有了覃涟漪的邀请,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去覃家赴宴,也就说得过去了。 覃涟漪来时有马车,不需要同乘,云晚意和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一起。 常景棣带着灵果儿在后边骑马。 熙然郡主掀开马车帘子打量外边的街道,新奇的同时,对刚才的事情又很好奇:“晚晚,那覃小姐找你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覃守业自己作孽,逼得覃小姐要清理门户。”云晚意笑了笑,道。 熙然郡主放下帘子,面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这么说,这一趟有好戏看了?” “大家彼此试探,这一次未必有好戏。”云晚意摇着扇子,道:“好戏在后头。” 余清鸿打趣道:“熙然就知道看戏,也不想想这一趟,咱们能帮晚晚什么。” 熙然郡主想到覃守业的样子,眯着眼道:“一个眼皮子浅的东西,晚晚不需要动脑子,也能解决。” “你我能做的便是好好看戏,在必要时抬出上城贵女的身份,给晚晚压场子。” 云晚意闻言,看向熙然郡主:“你们一个是国公府郡主,一个是太师府千金。” “身份贵重,可千万别在他们面前言明,毕竟山高皇帝远,若有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你们二人便会陷入危险。” “知道啦。”熙然郡主挽住云晚意的手,道:“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镇子总共就那么大,不多时,马车就停在覃家门口。 常景棣安置好灵果儿,赶去搀扶云晚意从马车上下来。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紧随其后。 覃守业带着一群人等着,还没开口,已然笑成了一朵花:“哎呀,帝夫人帝老爷不计前嫌光临寒舍,实在是我的荣幸。” “上城贵客竟也肯赏脸,快,引各位贵人去雅厅,吩咐上菜。” 走了几步,才看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覃涟漪。 覃守业脸色微变,旋即变作担忧,上前道:“涟漪,你怎么在这?” “我身子有些不适,去找帝夫人了。”覃涟漪面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这孩子,还麻烦人家帝夫人做什么?”覃守业说着,看向云晚意,道:“小女不懂事,又给您添麻烦了。” “覃老爷客气了,我喜欢涟漪小姐的性子,乐意帮忙。”云晚意浅浅笑着,客套疏离。 熙然郡主是个急性子,蹙着眉道:“覃老爷是吧,你这当爹的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自家闺女身子不好,需要她自己出去寻大夫不说,你一句关切都没有,还责备她。” “我没那个意思。”覃守业面色讪讪,朝覃涟漪道:“我相信帝夫人的医术,所以才没多问。” “外头暑热,不若先进门,再慢慢说吧?” 熙然郡主哼了一声。 云晚意无奈笑道:“也好,这外边暑热,里面肯定凉快。” 覃夫人没在门口迎接,却也早早等在正厅。 第708章 自以为是 前几日,云晚意和常景棣亲眼见识,覃夫人是如何怒骂覃守业的。 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覃夫人铁了心要把覃守业赶出去。 现在再看两人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 覃守业似乎很害怕覃夫人,进门开始,面上一直带着不自觉的讨好。 覃夫人则是别扭。 好似想接受这份讨好,又好似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又不想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两人之间的态度,和云晚意第一次踏足覃家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完全对调了身份似的。 懦弱又虚张声势不长脑子的覃夫人,仿佛在短短几日内脱变成熟。 原本强势圆滑的覃守业,则变的畏畏缩缩。 不过,覃夫人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迎上前招呼云晚意几人: “帝夫人,帝老爷,前几日让你们看笑话了,今日特意设宴。” “一来答谢帝夫人救了我家涟漪,二则是专门赔罪。” 云晚意笑了笑,道:“覃夫人不嫌我们叨扰就好,何况,我还带了几位好友来。” 说着,侧身介绍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道:“这位是徐熙然徐小姐,这位是余清鸿余小姐。” “是上城来的贵客吧。”覃夫人早有耳闻,应道:“只要贵客不嫌弃覃家粗鄙就好。”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一一对覃夫人见礼。 覃涟漪站出来,道:“娘,是我邀请这两位小姐过来的,方才我身子不适,去帝家烦扰帝夫人。” “恰好和徐小姐余小姐投缘,一并相邀,劳她们不嫌弃。” “嗯,你愿意出去,愿意结交好友,那再好不过。”覃夫人话中带话,感慨道。 那日宴会,原本是说亲。 覃涟漪裙子出了问题,当众丢脸,羞的差点自尽。 原是连男子的面都不敢再见。 没想到身子恢复了些,她不仅昨儿去赵姨娘家走了一趟,今日也出了门。 看来,覃涟漪的心魔彻底没了。 覃涟漪知道覃夫人的意思,淡淡一笑:“娘,先前是我想的狭隘,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 “仔细回想,其实算不得什么,衣裳落下的瞬间,我还穿着中衣里衣,并未露出肌肤。” “且第一时间婢子就拿了衣裳把我遮住,丢人也没丢到哪儿去。” 覃夫人眼眶一热,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 “既然死不成,总要朝前看。”覃涟漪顿了顿,道:“对真心喜欢我的人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对于不喜欢我的人来说,我就算成为九天仙女,他也能挑出错儿来,再说了,女子不一定要嫁人。” “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也好,覃家家业在,我还能全心全意去操持!” 覃夫人赞许的点头:“是,覃家家大业大,你不嫁人也能衣食无忧,过的安稳快乐!” 母女俩的对话,落在覃守业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沉住气,轻咳几声,打断道:“夫人,涟漪,还有客人在呢。” “赶紧入席吧,说这些话端的叫人笑话,哪儿有女子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 覃涟漪早就看透了覃守业,眼泪也哭干了。 虽听到覃守业这么说,她心里依旧会不舒服,却还是道:“爹,帝夫人他们不是外人。” “我能早点想开,也是帝夫人劝慰的原因,退一步说,咱们北荣从没有律法规定,女子要嫁人。” 覃守业还要说,云晚意笑着握住覃涟漪的手,道:“覃小姐洒脱,不必为了这些个事情伤神。” “嗯,多谢帝夫人。”覃涟漪配合着,道:“先进去坐,别为了我的事耽搁。” 几人落座时,覃守业神色明显不自然。 隐忍间,夹杂着恨意! 哼,且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帝夫人得意几日,桑榆楼不会轻易罢休! 还有,这覃家,迟早都是他一个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覃夫人态度忽然变了,今日覃守业老实的不像他。 第709章 他才是那个猎物 覃夫人过去的时候,整好听到熙然郡主道:“这有什么,你要真喜欢,跟我们去上城瞧瞧就是。” “让你们久等了。”覃夫人快步过去,问道:“在说什么,去上城?” “说起上城的趣事呢。”熙然郡主笑道:“上城有很多耍杂技的,还有各种诗社,赏花宴,春日宴冬日宴……” “很多好玩的好看的,涟漪想见识,整好我们过不久回去,可以一起去瞧瞧。” “我家涟漪没出过远门。”覃夫人笑着,显然不想让覃涟漪离开:“她就是同你们说着玩儿。” 覃涟漪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然后注意到覃守业没跟着过来,疑惑道:“爹呢?” “去后厨了。”覃夫人顿了顿,放软了语气解释道:“得去看看汤熬的如何,宴请贵客,不好出岔子。” 要换做从前,覃涟漪肯定会问一句,为何不叫下人过去。 这会子,覃涟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转头又和云晚意说起别的。 覃夫人看到覃涟漪这样,心里稍微松快了些,也时不时插一句话。 只有覃守业,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的嘀咕:“什么人啊,真把我当覃家下人吗?” “看汤这种事也要我来,我是很好欺负的吗?” 跟在覃守业身边的心腹四下看了眼,道:“老爷,我看夫人就是故意的!” “我如何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覃守业深吸一口气,道:“没听她刚才那意思吗?” “赵甜甜平日太老实了,猛然间背上谋害嫡女的罪名,谁也不会相信。” “她还在怀疑我呢,可不是她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好在,覃夫人本就是个脑中没货的傻子。 因为覃涟漪,她暂时有几分理智,之后还不是能被他哄着玩儿? 心腹还想说什么,看覃守业脸色实在不好,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汤汤水水,也是个下毒的好机会。” “那帝夫人怀孕了不好饮酒,总要喝汤吧?” 覃守业拧着眉心,不赞同道:“那汤一桌人都要喝,没瞧着帝夫人带了两位上城贵女来?” “她能出事,那两位贵女一看身份就不低,闹大了咱们也脱不开干系。” 第710章 对他们而言都是好时机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都不是外人,云晚意把覃涟漪和覃夫人的事,说了个大概。 余清鸿听完,感慨道:“覃夫人的爹娘为了留住女儿,保住覃家根脉,选择在家招赘。” “还为了这赘婿不生二心,早早策划,让他改名换姓,提前成为半个覃家人。” “千防万防,架不住人心难测,唉。” “人心本就是这世间最难把握的东西。”熙然郡主摸着手边的花,低声道:“覃夫人顺着那禽兽多年。” “可能,她一开始也以为能顺利到老吧。” 云晚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相互拭泪的母女身上。 两人肯定是坦白了心事,彼此唏嘘流泪。 隔得虽然不远,却因为本就压着声音,一点也听不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云晚意苦笑道:“若不是覃守业招惹我云帝阁在前,覃小姐肯定因为那些毒而死。” “覃夫人蒙在鼓里,失去唯一的嫡女后,定会在悲痛之下一病不起,保不齐还会追着覃小姐而去。” “这样一来,两个障碍都没了,覃守业再装腔作势,装作悲痛万分的样子,旁人只会觉得他可怜。” “以后,他儿子承袭覃家家业,名正言顺,谁也说不起什么。” 熙然郡主虽早就知晓覃守业是个禽兽,但听到这些,还是觉得他很无耻。 “我呸,真是个狠毒的白眼狼。”熙然郡主不顾身份,啐了一口,道:“瞧他计划不成,伏低做小的样儿。” “果然人不可貌相,一切恶心都在皮囊之下!” 比起熙然郡主的义愤填膺,余清鸿显然更担心另一件事:“若按照你所言,你可谓是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 “覃守业肯忍能忍,只怕留着后手,要对付你们。” 云晚意笑了笑:“自打我们立足白云镇,着手开云帝阁,经营布庄开始,就无形中得罪了同是开布庄的桑榆楼。” “覃守业第一次招惹云帝阁,便是因为桑榆楼的指使,其实他若换个人做文章,未必会被人揭发。” “如今计划不成,不仅是覃守业恨我,桑榆楼定也在后面恨得牙痒痒。” 熙然郡主闻言,担忧道:“那该怎么办,你现在怀着身孕,你们二人又不是上城的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放心,有爷在呢。”常景棣从后面而来,端着一杯茶水:“便不再是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寻常人想对付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那杯茶递到云晚意嘴边,他声音柔和了不少:“覃家准备的消暑甜水,你刚才在席间没吃几口。” “这甜水我尝过,甜而不腻,消暑生津,还带着你喜欢的花香味,最好不过。”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凑到云晚意耳边,悄声道:“放心,没毒。” 两人耳语,落在别人眼中,便是旁若无人的亲昵。 “啧啧,爷离开上城后,对晚意越发甜腻了。”熙然郡主抱着胳膊,在一旁抖着鸡皮疙瘩。 “这些小事都亲力亲为,叫人看了还以为帝家请不起小厮丫鬟了。” 熙然郡主接触云晚意许久,也见了常景棣多次。 在上城时,熙然郡主尚存着几分忌惮,来白云镇后她胆子越发大了,敢明着打趣常景棣。 常景棣对她的打趣,完全坦然:“自家娘子当然是我心疼了,还有,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压根不懂。” “平淡如水的生活,就是很多琐碎的小事组成,而相处间的点点滴滴,更是互相体贴。” “你看到的是一杯糖水,于我和晚意而言,是在寻常不过的日常。” 熙然郡主听着,神色从揶揄,变作了感慨:“这要换做一年前,说镇北王会如此为了一个女子,谁信呐?” 哪怕看惯了常景棣对云晚意的各种破例,再听再看,熙然郡主习以为常的同时,又觉得羡慕。 “那是晚晚值得。”余清鸿笑道:“她比我们认识的任何女子都洒脱,有本事,有样貌。” “也是。”熙然郡主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低声道:“佛祖保佑,观音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 “信女一生不做恶事,保佑信女下辈子,和晚晚一样厉害!” “好了。”云晚意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别在这揶揄我们。” “我说的都是真的!”熙然郡主举起手,道:“你们离开上城后,上城话本子都在传你们二人的佳话。” “茶楼因为你们的故事,日日都是满的,话说回来,若是我没记错,那茶楼也是晚晚名下的产业吧?” 云晚意眨眨眼:“我们离开上城,可上城的镇北王府,还有我从前名下那些东西,都需要人打理。” “这些银子与其叫旁人赚了,还不如我自己来。” 熙然郡主讶异道:“那话本子,不会是你……” 云晚意摇头,失笑道:“我还没自恋到那份上去,不过默许给人行方便罢了。” 熙然郡主竖起大拇指:“你这脑子太灵光了,能挣钱,我是一点也不眼红。” “哪有,你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自然不好经商。”云晚意说着,目光转向常景棣。 “你不是在同覃守业周旋,怎么上这儿来了?” 常景棣接过她手中的茶碗,递给立秋后,道:“覃守业被人叫走了,明面上是说外边铺子出了些问题。” “但我隐约听到说覃家,族内什么的,多半是他的便宜爹娘那边的事。” “覃家族内,便宜爹娘?”云晚意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当年覃家老太爷和太夫人为覃夫人着想,收下覃守业为养子。” “却又担心族内不好交代,两人成为养兄妹后不好成婚,所以在族内找了个并不昌盛的旁系叔伯,把覃守业寄在那家名下。” “你说的便宜爹娘,就是那家人吧?” 常景棣轻轻嗯了一声:“大寒去打听过,覃家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覃守业和覃夫人这一脉。” 覃守业所寄养的那旁亲条件很差,早年家里出了个举人,本以为能平步青云。 谁知道那举人再没有往上爬的机会,喝酒喝死了,但因那举人端起来的架势,却代代相传! 之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覃守业的养爹这一辈更是荒唐,仗着有秦老太爷给的好处,好吃懒做。 老太爷死前,多番交代覃守业要奉养那户人家,不要忘记别人的恩德。 那旁亲呢,除了覃守业这个上了族谱的养子外,还另有儿女,个顶个的不中用。 不是泼辣无礼,就是上烟馆喝花酒,覃守业其实早就厌倦了那家子吸血鬼。 只是碍于老太爷留下的遗言,不得不先惯着,只等找个时机跟他们翻脸! 听到这,云晚意眯了眯眼:“那家人现在找覃守业,是你的手笔?” 第711章 上门逼迫 因着要等后面的好戏,一行人赏花过后,并未着急离开。 覃夫人顺势准备了晚宴,邀请他们留下用膳,还专门准备了白云镇的特色。 覃家欢声笑语,相比之下,覃守业就凄惨很多了。 他着急忙慌的抵达覃大明他们的宅子里。 三进的宅子,还是当初秦老太爷给置办的。 住着覃大明老两口不算,还有覃起恒覃起高两家人,覃珍一家人。 甚至覃珍守寡多年的婆母,也跟着住在一起。 人多了,自然拥挤。 刚迈进大门,就听到覃珍和覃起恒在吵架。 一句句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覃珍,你嫁出去多年依旧赖在娘家,还把你那婆婆一并带进来住着,像什么话?” “哼,覃起恒,同为爹娘的子女,为何你住得我住不得,况且爹娘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好啊,我不说也行,这一次你儿子王耀祖惹了赌债,不该我们覃家出银子吧?” “你别装腔作势,耀祖曾挣到银子是咱们一大家人花了,那时候你没说他是外人,现在落难知道说了。 况且,赌债不是耀祖一人欠下的,你家覃子勋也有份儿,凭什么推到我儿子一人身上?” “覃珍,你真不知道好歹,子勋是覃家人,你儿子是王家种,能一个样儿吗!” “为何不一样,耀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既叫王耀祖,回你们王家耀去,别在覃家赖着闯祸!” “……” 覃守业驻足听了听,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心知自己是个冤大头,不愿意参合这件事,正打算脚底开溜后差人来处理。 没想到尚未离开,被覃起高抓了个正着:“哎呀,二弟,你来的整好!” “大哥。”覃守业轻咳两声,道:“今儿又是怎么了?” “你不是听到了?”覃起高叹了一声,为难道:“耀祖和子勋欠了不少赌债,赌坊的人要到家里。” “只给了三日时间,要凑够八百两银子,且每过一日银子的利上涨几分,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刚才赌坊的人说过了今晚子时,八百两变作一千两,明日便是两千两,我们实在没法子,才请你来。” 覃守业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 八百两银子也好,一千两银子也好,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以前覃家生意他说了算,不足的还能从公账上挪些出来做个假账,无人知晓。 可自打覃涟漪的事后,覃夫人搬出族长,拿出老爷子留给她的印章,将所有铺面收回。 覃守业自身难保,现在每天都要在覃夫人跟前装孙子。 他早些时间攒的私房钱,全部用来运转和收买人心,剩下那点要自己留着用,怎么可能拿出来填这个坑? 覃守业想到这,脸色比覃起高还为难:“大哥,现在家里都是阿梦说了算,我做不得主。” “别说八百两银子,就算十两银子,也要经过阿梦的首肯才能拿出来,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覃起高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守业,你可仔细想想,早前若非我家接纳你,将你并入族谱。” “又以让你去学习规矩的理由,让你名正言顺的住在覃老太爷家,你怎么可能成为阿梦的夫君,如何接手掌管覃家?” “现在你的日子好过,衣食无忧,总不能不管我们!” 不等覃守业应声,覃大明从一旁走出来。 拄着的拐杖在地上捣的咚咚作响,厉声呵道:“覃守业,你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老太爷的吗?!” 说着,鬼哭狼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哥啊,你死的早,无法瞧瞧选了个什么白眼狼。” “他自己巴上你们家阿梦衣食无忧了,不管我们一家老小的死活啊。” “当年若非我松口,同意让他上族谱,惹得族长不快,我们家也不至于衰落成这样……” “老哥啊,你睁开眼瞧瞧,这白眼狼不值得啊!”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如随你去了!” 覃守业本就头大,覃大明哑着嗓子的哭嚎声,更叫他心烦意乱。 然而,大门开着,已经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覃守业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赶紧上前安抚覃大明:“爹,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你们了?” “你口口声声说没银子,怎么可能没有?”覃大明目光阴沉,看着覃守业道。 “别以为我们不去你们府上,就不知道情况,你们家涟漪一件衣裳就值百两银子。” “她还是个女娃子,我们子勋和耀祖都是男娃,你现在无非是不想帮我们,守业啊,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覃守业深吸一口气,示意心腹把大门关了,隔绝外边人打探的视线。 同时开口,无奈道:“爹,大哥,我没有骗你们,前几日我和阿梦闹了些误会,还惊动了族内。” “你们虽然没去宗祠见证,也该有所耳闻,阿梦一气之下收回我所有东西。” “如今家中的一切,都是阿梦说了算,我是真没办法,早些年攒的钱,也全补贴在咱们这大家子里了。” 前几日,族内的确闹了一场,覃大明他们不够格过去,事不关己也没细细打听。 加上族长那边不允许族内丑闻外传,他们也只隐约知晓一点。 覃大明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他的确没说谎,沉声道:“阿梦闹什么,因为你那个姓赵的妾室?” “嗯。”覃守业叹了一口气,道:“赵姨娘要害涟漪,涟漪是阿梦的心头肉,唉!” 覃大明吐了一口痰,不悦道:“这么说,你真没法子了?” 覃守业点了点头。 一旁的覃起高低声对覃大明道:“爹,我们家能典当的都当了,还远远不够。” “除非把这宅子卖出去,不然子勋和耀祖就完了,不光他们,子成上学,子琳学琴棋书画,都缺的是银子。” “覃守业不给,窟窿填不上,我们一大家子都要去睡大街了!” 覃大明如何不知? 他咳嗽几声,又吐了一口痰,朝覃守业身边凑了凑:“守业,我们记着你的好。” “这样,你既然拿不出来,我们随你回去见阿梦,阿梦好歹是我们家儿媳,总能帮衬一二。” 覃守业巴不得他们去闹覃夫人。 毕竟当年覃老太爷的遗言,不仅是留给他的,还叮嘱覃夫人。 覃夫人那边只要肯松口,他就能借覃大明几人的身份,从覃夫人那边诓出更多银子。 再利用覃夫人,和覃大明这家吸血鬼划清界限! 覃守业故作为难,道:“可,阿梦因为涟漪的事,正在伤神。” “你不用管。”覃大明眼瞧着太阳偏西,即将夜晚,着急打断道:“我们跟你去,剩下的交给我们。” 过了今夜子时,又要多给赌坊二两百银子! 在这磨磨唧唧,不如早些去覃家! 覃守业支支吾吾,到底还是带着他们去了。 覃大明一个人跟着动身还不够。 连带着覃起高,争执不休的覃起恒和覃珍,还有覃起高的小女儿覃子琳,一并去了覃家。 天色擦黑,夜幕降临。 覃夫人带着众人在后院办了烤肉宴。 香味刚出来,覃守业恰好带着那家人进门。 覃大明尚未看清楚屋内的人,就嚎哭开了:“阿梦啊,好儿媳,活菩萨,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知道好戏拉开序幕了。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满眼兴奋,朝他们夫妻的方向靠了靠。 熙然郡主更是压抑着声音,兴奋道:“哎呀,瞧瞧,这声音比戏班子有感情多了!” 余清鸿嗔怪的看了眼她,却觉得她说的很对。 上城戏班子唱出来的戏份,还真没有这个感情! 覃大明拄着拐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后,瞧着屋内还有客人,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要哭嚎的话,也卡在嗓子眼。 比起覃大明的犹豫,覃珍泼辣多年,显然没准备要脸。 她心下想着,有外人更好! 这样,覃夫人就不能拒绝了! 第712章 完全不是对手 在覃大明犹豫的瞬间,覃珍三两步上前,一下扑到了覃夫人跟前。 云晚意就挨着覃夫人而站,常景棣赶紧护着她朝后退了几步。 覃夫人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退后几步。 不过,还是叫覃珍抓住了衣角。 覃珍眼泪鼻涕说来就来,揪着覃夫人的裙摆,嚎啕大哭:“二嫂,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耀祖是你的亲侄子,他年纪小不懂事,被歹人蒙蔽欠下赌债,要是不给他还了那些银子,赌坊就要杀了他。” “二嫂,你就看在我爹当初接纳二哥的份上,帮我们一把啊!” 覃夫人不悦的板着脸,道:“覃珍,素日你二哥没少接济你们,欠下赌债每次都要我们还,说不过去吧?” 覃珍身子一僵,旋即哭喊声音更大:“二嫂,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求到你跟前。” “你瞧瞧爹这么大的年纪,跟着来回折腾,你也于心不忍,对吗?” 覃夫人没有回答,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覃守业身上。 覃守业恰好在看她,四目相对,赶紧道:“阿梦,爹去世前曾千叮万嘱,务必要回报……” “是啊。”话没说完,覃大明就赶紧接过话,道:“阿梦,我们平日里从未来打扰过你。” “这一回逼不得已,不止是耀祖,还有子勋,他们两人糊涂,被人算计了!” 覃夫人一笑,冷声道:“去赌坊赌钱,也是被人骗过去的?” 覃大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覃起恒连忙应道:“是啊,二嫂,你也算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 “他们顽皮了些,本性不坏,还不是被人唆使,才会赌钱赊账。” 覃夫人的确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这些名义上的侄儿侄女,也就覃子琳能稍微好点。 其余几个没一个中用,一水儿的好吃懒做,没公子的命养成了公子的病。 天天念着覃夫人家里给的那点银子,充当贵公子挥霍无度,经常在白云镇各大铺子里记账消费。 其中,覃子勋和王耀祖最离谱。 年纪轻轻就染上的赌博,覃夫人光是知道的,覃守业就给他们平过几回赌债。 不过,之前最高也就一百两,走覃守业的私账,覃夫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竟是八百两的欠账! 这么大一笔数目,还敢闹到她跟前,一旦给了,接下来只怕就是八千两,八万两的赌债了! 想到这,覃夫人挑眉冷笑,问道:“好啊,他们欠下了多少银子?” “八百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 覃珍和覃起恒齐声开口,说出来的金额,却足足差了两百两! 覃夫人心下了然,却故作不知,问道:“三弟,四妹,我们纵然肯帮忙,你们也不好将我们当成傻子糊弄。” “一千两和八百两,足有两百两的差距,我们一房作为覃家最大的支柱,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覃家上下三十来口人,加上各屋里的份例,府内采买,下人的月银,一个月也用不到两百两银子!” 一千两这个数,是覃珍说的。 她赶紧辩驳,道:“二嫂,他们的确欠了八百两银子,但利滚利,每每耽搁一分,银子就要多出些来。” “是啊。”覃起恒算是明白覃珍的打算了,帮腔道:“二嫂,我说的是本金,赌坊借出的银子,肯定高利啊!” 覃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覃守业:“老爷,你是一家之主,不如,你来那主意?” 覃守业没想到覃夫人会这么说,清了清嗓子,道:“阿梦,到底是与我们有恩。” “不如,就帮这一次吧,经过这一遭,子勋和耀祖肯定不会再犯。” “好啊。”覃夫人笑着,应道:“那就去支取银子吧。” 闻言,覃大明覃珍覃起恒面上大喜,覃守业虽面子上没表现,心里也乐开了花。 覃大明这一家子他早就了解透彻,除非不开先例,不然后面就是填不满的天坑,无休无止。 他从中斡旋,还能捞上一笔。 但,几人欣喜过后,发现不对劲了。 第713章 护身符变成催命曲 覃守业实在不懂,这些年他哄着覃夫人,覃夫人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覃家的生意和大小事情,全部他做主。 至于隔壁沄溪镇上的事,他更掩饰极好,至少白云镇这边的人,不可能知晓! 沄溪镇的外室跟他不久,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十岁,老二八岁。 从两个孩子开蒙学习,覃守业就打定主意,要舍弃这边的覃夫人母女。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覃家所有的家产都昧来。 这也是他选择和桑榆楼合作,准备以覃涟漪的死开启计划的原因! 为避免覃夫人察觉,沄溪镇的铺子宅子全记在外室名下,连他的心腹都不完全知晓。 覃夫人那头瞒得严严实实,朝夕相处多年尚未察觉。 覃大明连同覃起恒连白云镇都没出过,他们怎么会知道?! 看到覃守业惊骇的神色,覃起恒冷冷一笑,胸有成竹道:“二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们瞧见过,你那外室长得还挺标志,纤细柔弱,的确比二嫂温柔懂事像个女人。” “还有我那一对小侄子,可爱天真,活泼却又知礼数,比涟漪还能上台面。” “难怪,你那妾室赵氏要对付涟漪,想来有你的授意在吧?” 不仅知道女人的存在,还知道儿子! 覃守业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朝覃夫人看去。 两人声音很小,别人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辨别覃守业的脸色不好,一定是覃起恒说了他不愿意听到的事。 覃起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覃夫人,压低声音道:“二哥啊,你说二嫂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当即把你赶出门?” 覃守业哪里敢让覃夫人知晓,当即按住覃起恒,挤出一丝笑意,道:“都是一家人。” “我也想清楚了,你们诚心上门,必然会好好教育子勋和耀祖,这样,八百两银子我出了。” “不过我手头的确没有现银,需要变卖些东西,你们明日来拿。” “明日?”覃珍明显不悦,道:“二哥,都说了赌坊放出来的利息很高。” “今日是八百一千两,明日就是两千四千两,你等得起,耀祖和子勋也受不起那个罪!” 覃守业心下烦躁的厉害,只想着问清楚覃起恒说的事,语气自然也差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现在的确没那么多银子,你以为是八两而已吗?” 眼瞧着覃守业当真动了怒气,覃起恒轻轻一笑,道:“四妹,别逼得太紧了。” “二哥一言九鼎,既然说明日能救出子勋和耀祖,那必然会救出来。” “不然我们明日继续来求他和二嫂便是,二嫂还有贵客在,我们不好叨扰,先告辞了。” “也是,守业都答应了,必然不会反悔。”覃大明打着圆场,道:“先回去,别惊扰贵客。” 覃守业找到间隙,上前搀扶覃大明:“爹,你刚才闹了一场,身子肯定不舒服,我送你。” 眼瞧着覃守业带着覃大明几人离开,覃涟漪眼睛微眯:“不对,爹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刚才三叔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在瞬间改口?” 覃夫人也清楚,必然是发生了某种变故。 她不懂唇语,看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亦是没听到只字片语。 “离得远听不见,反正蛇鼠一窝,都没好心。”覃夫人按了按眉心,转向云晚意一行人:“让大家看笑话了。” 熙然郡主正要接话,一直默不作声的灵果儿,忽然奶声奶气道:“覃守业有外室,还有两个儿子!” 覃夫人和覃涟漪对视一眼,默契的看向灵果儿。 “小孩儿,你说的是真是假?”覃夫人赶紧蹲下,和灵果儿视线齐平,柔声问道。 覃涟漪也赶紧问道:“你一个小孩儿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刚才他们说的啊。”灵果儿指着覃守业和覃起恒站过的地方,道:“悄悄摸摸,还是被我听到了!” 其实,常景棣也听到了。 但常景棣挨着云晚意而站,离覃守业覃起恒的距离,比覃夫人还远了些。 他要是开口说这些,难免被人怀疑。 在听到覃夫人和覃涟漪的质疑后,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十分默契。 第714章 寒露出事 两人的对话,包括覃起恒一个人的怨愤嘀咕,都被立秋听的一清二楚。 立秋回到帝宅,紧跟着汇报给云晚意他们。 云晚意和常景棣下着棋,听罢,忍不住笑道:“覃守业还真会给人惊喜,这个节骨眼闹出外室的事。” “覃夫人要拿回一切,更加轻松了。” 常景棣放下黑子,顺着她的话道:“覃守业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若是老老实实,还能少的了他的富贵?” “非要往死里折腾,自掘坟墓,也怨不得别人。” “是啊。”云晚意把棋子丢回盘子里,问立秋道:“覃守业人呢?” “他从覃大明家里离开,紧跟着让心腹快马加鞭赶去沄溪镇。”立秋顿了顿,猜测道:“多半是要转移外室母子。” “他到底跟覃起恒相处过,知晓覃起恒的为人,担心他会把事情捅到覃夫人跟前。” “命人跟上。”常景棣当即吩咐,道:“出动上城调来的人手,顺便打听山涧道人和谷雨他们的消息。” 按理说,知晓邪道踪迹,以山涧道人师叔的本事,加上他们师兄弟们,应该用不了多久。 可他们过去这么久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他们又不好贸然传信进去,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山涧道人原本的计划。 云晚意拢了拢头发,道:“你在担心他们?” “嗯。”常景棣看着立秋出去,叹道:“邪道毕竟跟魔物勾结。” “谷雨寒露是凡夫俗子,功夫再高,再邪道面前只怕也不顶事。” “而山涧道人他们呢,虽有本事擒拿邪道,万一魔物加入呢,那就不好说了!” 云晚意伸手掐算了一番,叹道:“暂时应该没危险,事情还算顺利。” 自打她怀孕后,掐算看天象的本事差了很多,且极为耗费精力。 常景棣嗯了一声,收起棋盘,道:“天色很晚了,早些休息,明早或许就有消息了。” 不知是不是睡前提及了魔物,云晚意睡的并不踏实。 梦中画面不停的变换,一会儿是姮晚死前的样子,一会儿是桑田镇的惨状。 还有很多她和姮晚都没经历过的血腥。 如此,再醒来时浑身疲惫。 天色大亮,常景棣早就不在身边,被子里冰凉一片。 “立秋?”云晚意朝外边叫了一声,揉着疼的厉害的太阳穴起身。 立秋听到动静,赶紧进门:“夫人,您昨儿睡得晚,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睡不着了。”云晚意忍着头疼,问道:“爷呢?” “沄溪镇传来消息,爷去处理了。”立秋垂着眼眸,转移话题道:“后厨准备了清粥小菜。” “莲蓉酥,各种点心,还有双喜给您熬的莲藕蜜,您早晨想吃什么?” 主仆多时,彼此清楚对方的性子。 立秋闪躲的神色和转开的话锋,都不免让云晚意担心:“立秋,你我之间不用遮掩,沄溪镇出什么事了吗?” “夫人,您先洗漱吧。”立秋避开云晚意的打量,道:“奴婢去准备热水。” “立秋!”云晚意声音严肃了些:“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说,我这出去自己打听!” “夫人别去。”立秋红着眼眶,抬眸颤声道:“寒露不见了,昨日开始就没瞧着踪迹。” “谷雨带去的人已经翻遍沄溪镇,还是没能找到她,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其中一个逃走的邪道!” 云晚意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逃跑的邪道,抓走了寒露?!” 邪道抓人要做什么,他们都清楚。 立秋艰难劝道:“您别忘坏了想,或许没那么糟糕。” “打水洗漱。”云晚意按着眉心,压下烦躁道:“顺便叫爷过来!” 常景棣正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他知道寒露是云晚意的心腹,早就情同姐妹,寒露又刚和谷雨在一起,眼瞧着有幸福的以后。 要真出个意外,云晚意肯定接受不了! 但沄溪镇传来的消息,实在不容乐观。 寒露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邪道在沄溪镇的巢穴。 而逃走那个邪道,又是那群邪道中最厉害的一个! 连山涧道人都堪堪和他平手,毫无道法的寒露,还不是任人宰割! 常景棣害怕云晚意激动,知道她醒来的消息,赶紧赶去主院。 云晚意刚洗漱完,准备出门。 “晚意,你别着急。”常景棣拦住她,道:“还在继续往下追查,寒露素来机灵,肯定会没事的!” “那是邪道,不是普通人。”云晚意哪能不着急:“沄溪镇找不到,肯定去了桑田镇,那边是魔物老巢。” “快去救寒露,再晚些,她保不齐要被献祭魔物了!” 活人能救,就怕迟了一步! “山涧道人和谷雨已经带人去了。”常景棣拉着她的手,尽量安抚道:“先看他们能不能找回寒露。” “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就算赶过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给山涧道人添乱。” “且师伯他们抓住了好几个邪道,正押着往回运,我们还得审问,离不开人。” 云晚意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 她顾不得身上不适,道:“寒露跟随我多时,不能有事,我得亲自过去瞧着!” “晚意,你担心寒露,寒露照样不想看到你大着肚子,还要为她奔波。”常景棣吸了一口气,将人抱住,道。 “先看山涧道人他们进展如何,最晚今儿下午就能传回消息,你别着急。” 恰缝此时,云晚意的肚子,忽然动了动。 云晚意停下脚步,抚着肚子。 常景棣吓了一跳:“你千万别着急,我这就送你回去,再去寒露那边,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 云晚意僵在原地,缓了缓才道:“他在动!” 常景棣一愣,旋即疑惑道:“不是早几个月前,就已经会动了吗?” “不,这一次最为强烈。”云晚意不知道如何形容,激动道:“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它。”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似乎,它在安抚我,对,就是安抚我的情绪!” 常景棣诧异的看了眼云晚意,觉得她着急之下,出现了幻觉。 还是个胎儿,能安抚什么情绪? 但,常景棣是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说明孩子也在劝你不要冲动。” “你放心,我安顿好你就去桑田镇,绝对把寒露安全带回来,你可千万别在激动。” 感受到孩子情绪的云晚意,明显镇定了许多。 她嗯了一声,道:“先去看看你说的邪道。” 第715章 抓住邪道 除了谷雨和山涧道人去桑田镇找寒露外,其他几位道人都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六个邪道。 山涧道人的师叔真武道人看上去心情很好,见到云晚意和常景棣时,满面红光。 “瞧瞧,帝老爷,帝夫人,我们是不是把人带回来了?”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上前见礼。 真武道人大手一挥,道:“不过,这些个人嘴严的很,沄溪镇不是审问的地方。” “我们这才将人带回来,交给你们了,唉,老头儿我折腾累了,得好好休息。” “山风山雨,你们年轻,跟着帝老爷和帝夫人帮忙,务必要撬开他们的嘴巴!” 山风和山雨两位道长对真武道人十分尊敬,恭恭敬敬的应声:“师叔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相助。” 这里不似上城,有镇北王府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而邪道的事情,又不能惊动官府和其他人。 真武道人他们带回来的几人,无处安置,暂时拘在前院。 云晚意命人将柴房收拾出来,暂时作看押几人的地方。 真武道人不放心,叮嘱云晚意道:“帝夫人,邪道可不是寻常人,他们能蛊惑人心,手段多的很。” “虽暂时封住他们的本事,难保也会出现意外,审问也好,送水送饭也好,都得叫我这两个师侄跟着。”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多谢道人提醒。” 相由心生一点儿也不错。 真武道人,山涧道人和山风山雨两位道人,看上去有道人两袖清风的风骨。 那六个邪道,一眼看去个个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样儿。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须,看上去贼眉鼠眼,更是一眼坏。 云晚意从不以貌取人,这一次不得不破例了。 常景棣揽着她的腰,轻声道:“真武道人提醒过,你可要万分小心才好,别靠的太近。” 云晚意点了点头,带着山风山雨进门。 贼眉鼠眼的邪道见到他们,立刻骂骂咧咧道:“尔等杂碎,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正人知晓,定会扒下你们一层皮,抽你们的精血!” 云晚意拿着帕子,轻轻掩住嘴角,冷哼道:“正人又是什么?” “正人自然是这世间正道。”贼眉鼠眼的邪道眯着眼,打量几人道。 “你们几个年轻人,不是正人对手,若就此放了我们,这件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否则……” 云晚意过来,是为了从这些邪道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并不是来听人叫嚣的。 她不耐的蹙眉,斥道:“聒噪。” 常景棣当即吩咐立秋:“去把他的嘴封上。” 抓到这些邪道后,真武道人他们当即化了符水,暂时压住了他们的本事。 这还不算,六个人,个顶个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邪道此时只能任由立秋拿着抹布堵嘴。 贼眉鼠眼的道人气的眼睛猩红,那双三角眼里充满阴鸷。 毫无疑问,要是能动弹,他恨不得把云晚意常景棣两人碎尸万段。 云晚意没空搭理他,朝剩下几人看去:“你们做了什么事,自个儿心里清楚。” “邪道行事狂悖无情,自有正义之人出手,是你们自己一五一十的说,还是我用法子审?” 剩下五个邪道面面相觑,面目狰狞,就差在脸上写上不从了,没人有开口的打算。 “看来,骨头还是硬的。”云晚意轻轻一笑,拿出随身带着的毒粉,道:“谁先开始呢?” 她的视线,扫过几个邪道的脸。 最后,落在看上去最好欺负的人身上:“就你了吧!” “你做什么?”那邪道瞧着云晚意靠近的动作,害怕的往后缩:“告诉你,正人定会想法子救我们。” “要有个差池,你,你负担不得!” 但,他周身都捆着绳子,像个笨拙的虫子,只能暂时蠕出一点距离。 常景棣接过云晚意手中的药粉:“你站着吧,这些粗活让我来。” 云晚意把药粉递给他,一手搭在隆起的腹部,道:“既然抓你们来,我们肯定不惧你们嘴里的正人。” “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先开口,谁身上的绳子就能解开。” “你,到底要我们说什么?”距离最近的邪道沉着脸,冷声道:“一来就要我们说,总得给个提醒吧?” 云晚意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们在沄溪镇做什么勾当,需要别人提醒吗?” “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沉着脸的邪道大言不惭,道:“便是些无人依靠的乞丐罢了。” “我们心怀正道,仁善慈悲,让他们避免流离颠沛之苦,何错之有?” “乞丐的命不是命?”云晚意声音更冷了,锐利的眼神扫过几人:“乞丐之外,还有无辜猎户。” “哪有夏日进山打猎的?”沉着脸的邪道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许:“再说了,万物皆有灵。” “打猎视为杀生,林中的猛兽也好,小野禽也罢,全有生命……” “哼,完全诡辩,我倒不知你们修道之人,会跟和尚一样讲究慈悲为怀。”云晚意听不下去,打断道。 “消失的乞丐和猎户,包括无辜的路人,都被你们运去了桑田镇后山废矿,对吗?!” 起初还在搪塞周旋的邪道,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们是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知晓那些人的去向! 不止如此,她还知道桑田镇的废矿! “你还知道什么?”那邪道满是戒备,狠狠盯着云晚意,质问道。 “废矿里面有什么,我便知道什么。”云晚意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沉眼道。 “你们一五一十的说,我考虑把你们放回去,但要还是这般冥顽不灵,我便杀了你们,送去桑田镇废矿门口!” 话音落下,不等几个邪道有所反应,被灌下毒药的邪道,忽然躺在地上蠕动,痛苦的哀嚎起来。 瞧那痛楚的样子,要没有绳子的束缚,肯定会疼的打滚! “你对他做了什么!”离得最近的邪道惶然看向云晚意,戒备道。 “毒药。”云晚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意,道:“不会让人顷刻间毙命。” “但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腹内如有毒蛇不间断的咬,疼上个三天三夜,七窍流血而亡。” “你,你太狠毒了!”沉着脸的邪道怒斥道:“说我们不该弄走乞丐猎户,你如此心狠手辣,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常景棣踢了说话的邪道一脚,道:“你们狠毒在前,我家夫人不过替那些无辜乞丐猎户报仇。”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这样的邪道,就得有个厉害的人治一治!” “他们嘴硬的很。”山风道长接过话,道:“刚抓住时,师叔和我们就曾试着问过。” “几人的嘴巴怎么也撬不开,师叔担心他们的援手赶到,只能先将他们带回来。” “帝夫人,您怀着身孕,不如先离开,等他们冷静一番!”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山风道长说得有道理,就是得麻烦山风和山雨两位道长,在此守着。” “放心,这些人都在掌控中。”山雨道长接过话,道。 云晚意回头看了眼,六个邪道,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她。 除了被灌下毒药的那个,剩下的邪道都是怨恨和狠毒。 云晚意笑了笑,道:“两位道长要小心才好,这些人是魔物走狗。” 后一句话出来,那几个人的眼神,再度变了变。 她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连魔物都知道! 看来,有些事瞒不住了! 邪道中,有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离开,不免感到疑惑:“你故意暴露自己知道的魔物的事?” 云晚意嗯了一声,打着哈欠道:“这几个邪道虽然被抓住,可显然没那么安分。” “要是不透露点有用的消息,怎么可能撬开他们的嘴?” 常景棣顿时明白了:“那个中毒的邪道?” 云晚意点点头,笑道:“他是最软的柿子,毒药灌了,不需要捏,我们只用耐心等着。” 为了确保万一,云晚意把灵果儿也丢到柴房附近看着。 灵果儿老大不愿意,嘟着的嘴简直能挂油壶了:“小晚晚,我还要出去玩儿的,一点儿也不想在那边。” “那几个邪道身上有你们看不到的黑气,臭烘烘的!” 云晚意捏了捏他的小脸:“乖,你本事了得,只有你去盯着我才放心。”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灵果儿被她哄的很高兴,歪着脑袋想了想:“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都有。”云晚意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失笑道:“糖人儿,雪花酥,冰糖葫芦。” “还有很多很多你想吃的东西!” “好吧,看在好吃的份上,我答应你。”灵果儿还是不情不愿。 山雨山风两位道长,加上灵果儿,这下,云晚意彻底放心了。 回到屋内,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收拾妥当,正等着她。 “晚晚,这么一大早,你去哪儿了?”熙然郡主迎上前,道:“今儿十五,都说北山观和南山寺灵验。” “恰好只有今日开门,我们准备去拜拜,你也收拾一番,和我们一起吧!” 云晚意有瞬间的晃神:“今儿就十五了吗?” “是啊。”余清鸿整理着衣裳,道:“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你们离开上城这么久了。” “是啊。”云晚意叹了一声:“再往后,就该是秋日了。” “别感春怀秋了。”熙然郡主拉着她的手,道:“你去不去?” 云晚意在初一十五时上过山,人挤人。 她实在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我就不去了,叫立秋虽你们上去,多带几个暗卫。” “一起去嘛。”熙然郡主撒娇,道:“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当是出去散心。” 寒露的事还没消息,云晚意实在没心思上山。 也正因为寒露的事麻烦,涉及魔物,她没打算让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知晓。 她摸着大肚子,道:“我这情况,上山太艰难了。” “也是,据说人很多,免得挤到你。”余清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道:“你不去的话,我跟熙然郡主上山。” “到时候一并给你祈福,带些小玩意儿下来。” “好。”云晚意点头,道:“我记得国公府老夫人和余家老夫人都信佛。” “你们别去北山观了,直接去南山寺吧。” 想了想,又叮嘱道:“路上务必要小心,人太多了,别着急上下山,实在不行在山上住一晚。” “立秋,你去收拾一下,跟着郡主和余小姐上山,一定要保护好她们,不能有闪失。” “不用了。”余清鸿推辞,道:“你怀着身孕,寒露不在身边,就一个立秋能使唤。” “她跟着我们去了,你怎么办?” “还有我。”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在担心什么,接过话道:“我照顾晚晚,你们也去不了多久。” 熙然郡主还要再推辞,常景棣打断道:“晚意担心你们的安危,换做旁人,她必然不放心。” 熙然郡主这才道:“那好,我们尽量快去快回。” 送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灵果儿又不在身边,倒是一下安静下来。 “去休息会儿。”常景棣瞧着她带着疲惫,道:“你如今身子辛苦,不需要勉强自己。” “等立秋回来照顾你,我立刻去桑田镇。” “你现在去吧。”云晚意按着眉心,不安道:“我心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在帝宅足不出户,没人敢把我如何,你过去,我也能安心点。” 常景棣不可能放心:“今日十五,周围镇子乃至孤叶城那边都有不少人来,我担心……” “他们未必还能强闯民宅?”云晚意抬眸,红着眼道:“立秋和寒露随我们奔波多时。” “我不想看到她出事,还是因为魔物!” 常景棣拗不过,只好道:“那,你一定别出去,就在帝宅等我们回来。”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府上还有几位道长,你安心去。” 第716章 她要动手了 常景棣马不停蹄动身,赶去桑田镇。 帝家宅子里彻底空了。 云晚意正打算动身去云帝阁,郑如霜过来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灵畲。 “晚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郑如霜提着一包东西,递上前道。 云晚意一瞧,就认出了是西街那家点心铺子的点心。 她故作不知,笑道:“那我可猜不着,不如你告诉我?” “你最爱吃的点心,有莲藕糕,有荷花酥,莲蓉酥,还有不少别的零嘴。” 云晚意笑着把郑如霜和灵畲迎进门。 待东西放好后,云晚意看了眼灵畲,道:“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这个时间,灵畲应该济恩堂才是。 郑如霜不知道灵畲有异,摸了摸她的发髻,道:“我跟着江毕学医,灵畲也在济恩堂帮忙打下手。” “早上我说想回来看看你,灵畲知道后也想跟着一起回来,她太小了,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江毕让我带着她回来,说不定能逗你开心。” 云晚意的目光,转向灵畲。 他们早就知道,灵畲并非人类,她是一条毒蛇! 潜伏在云晚意身边,肯定是想趁其不备,狠狠咬她一口! 云晚意神色敛的很好,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对劲,声音温柔:“灵畲,你过去学到什么没有?” 灵畲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幅懵懂的样子。 郑如霜接过话,笑道:“就是个小孩子,能自己穿衣吃饭就很好了,学医辨药还不是一时半会能行。” 说话间,郑如霜察觉屋内太冷清,四下看了眼:“咦,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见常景棣,不见上城来的两位贵客,也不见伺候云晚意的婢子们。 云晚意的目光扫过歪着脑袋的灵畲,状似不知道,叹了一声:“都忙的厉害。” “熙然和清鸿知晓北山观和南山寺灵验,恰好今日十五,她们闲着无聊,跟着凑热闹去了。” “我大着肚子,实在不好过去拥挤,只能留在家里,老爷出去办事了,云帝阁那边还有很多要他出面处理的。” “至于寒露和立秋,也帮我办事去了,眼瞧着肚子一日大一日,总不是要提前准备。” 郑如霜了然,笑道:“也是,前一阵云帝阁惹了不少是非,要好好处理才是。” “你这肚子似乎比寻常有孕女子大,的确不好出去玩儿,对了,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绣了肚兜。” “还有些小衣裳,等一阵儿收尾了拿给你。” “你还有这功夫?”云晚意笑道:“江毕没让你看医书辨药材?” “忙里偷闲,加上最近住回祖母家里。”郑如霜说起蒋老太,声音柔和不少。 “祖母每日闲着,也会帮我绣花,别看她年纪大,绣起来比我熟多了。” “老人家年纪大,这些小事别麻烦她。”云晚意顿了顿,叮嘱道:“且老太太年轻时候大喜大悲经历多了,不好再操劳。” “我知道。”郑如霜捡了一块点心递给云晚意,叹道:“祖母身边只有我了。” “我要学医,日常都在济恩堂,祖母一个人寂寞无聊,绣衣裳也是打发时间。” “她惦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你绣东西,可高兴呢!” 两人说着家常,一旁的灵畲听在耳中。 云晚意身边的人都不在,岂不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不对,还有个身份奇怪的灵果儿! 别看才三岁大,能以一己之力,将她的蛇子蛇孙全部杀死,实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灵畲在两人热火朝天时,奶声奶气插话:“哥哥,哥哥呢?” “哥哥,你是问灵果儿?”云晚意了然,却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的话问道。 灵畲点点头:“要和哥哥玩。”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他一早就不知道野去哪儿了。” “昨儿说要去外头逛一逛,多半是偷溜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灵畲咦了一声,落寞的点头:“那好吧。” “瞧瞧,到底是小孩子。”郑如霜感慨道:“灵果儿那孩子争宠,不喜欢你捡的灵畲。” “他排斥灵畲的很,灵畲却想着跟他一起玩儿。” “孩子嘛,不记事。”云晚意跟着笑了笑,起身道:“你来的正好,上回跟江毕说起他要的孤本医书。” “我找了几日才在箱子底下翻出来,你等会给江毕带回去。” 郑如霜接过来看了几眼,一拍大腿道:“哎呀,说起这个,他让我誊写脉案的,我给忘了!” “不好,晚晚,我今儿陪你不得,要赶紧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云晚意看向灵畲:“你呢,跟着如霜姐姐一起走,还是在我这玩一会?” 灵畲眨了眨眼,道:“玩。”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云晚意身边无人,她怎么可能错过?! 郑如霜没有多想,道:“也好,我这会子还得回去拿脉案,的确顾不上小家伙。” 她低头,叮嘱灵畲道:“你乖乖跟晚晚在一起,我晚点来接你。” “好。”灵畲乖巧点头。 郑如霜愣了一瞬——她刚才好像在灵畲眼底看到了幽光? 再仔细一看,没了。 也是,灵畲这么小,怎么可能有那种眼神,肯定是她看错了。 郑如霜没有在意,和云晚意告辞后,离开了帝宅。 空荡的的主屋,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 灵畲眼底一片兴奋,偏面对云晚意的时候,还要装作懵懂无知。 云晚意对她的打算心知肚明,但,在灵畲动手之前,她还有些事需要准备。 不然今日,她一个人在家,还真难以招架这妖物! “刚才听你的嗓子,似乎有些哑了,定是没好好喝水。”云晚意起身拿了一粒药丸递给灵畲: “这个能治嗓子,缓解你体内的燥热,你吃了试试。” 灵畲满脑子都是怎么折磨云晚意,哪里顾得上戒备,一把接过药丸,看也没看干咽了下去。 云晚意倒了一杯水,关切道:“吃这么着急做什么,把嗓子给刮伤了,喝点水。” 灵畲接过水一饮而尽,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在去北山观的道上,看到很多毒蛇?” 云晚意知道,她要动手了! 她比灵畲还要兴奋! 第719章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从灵畲的话来看,云晚意和常景棣在山谷石窟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南屿和无双楼相互勾结。 被正派之人追杀的无双楼,在南屿的庇护下,悄无声息消失了。 这么多年,他们隐姓埋名,早就脱离了无双楼,以其他身份,渗透在南屿和周围的国家。 其中,以北荣为著。 不仅因为南屿距离北荣近,更因为南屿先祖。 他们一个弹丸之地,妄图密谋,把北荣吞没! 也正因为是弹丸之地,南屿必须要用非常人的办法,比如无双楼,比如妖物,还有等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灵畲的主人,也是无双楼的主子。 无双楼和南屿各取所需,他们帮南屿吞下北荣,南屿则是助无双楼立足世间。 无双楼的主子,更是在无意间寻到长生之法,和妖物缔结契约。 按照灵畲的描述看,无双楼的主子是人非人,是妖非妖,介乎于人和妖之间。 他能通兽语,飞鸟虫蛇走兽,除了蚊蝇,他都能与之交谈! 云晚意越听,眉峰蹙的越紧:“他是人,怎么会有这本事?” “奇门之术,谁知道呢?”灵畲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以我千年大妖的身份,他配和我缔结契约?” “我要修成仙,他是我最好的选择!” 云晚意一点儿也没惯着灵畲,嗤笑道:“你这千年大妖,也不过如此,都能被我这凡人抓住,哼!” 灵畲被批了面子,有瞬间的恼羞。 好在,她现在是蛇面,便是恼羞,表情也藏在黑蛇的鳞片之下。 云晚意不会察觉。 灵畲抬了抬蛇头:“哼,你下药在前,偷袭在后,我没防备而已。” “若你把我放出来,我们堂堂正正对决,你还不够我一口!” 云晚意冷冷道:“和妖物说什么堂堂正正,弱肉强食,不仅是你们妖物的生存之道。” “说回正题吧,我同无双楼也好,和南屿也罢,都没有一点儿交集,你主子为何要对付我?” 灵畲抖了抖身子,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我主子并非什么都跟我说。” “当真?”云晚意显然不信:“你被困在锁妖网中,除了我,没人敢放你走。” “当真。”灵畲竖瞳微变,道:“我和主子缔结契约,自然什么事情都是主子说了算。” “我知晓的只有这么多,你也该兑现承诺,放我走了吧?!” 云晚意眯着眼,继续问道:“接下来呢,你主子打算做什么?” 灵畲准备摇头,可想到锁妖网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小刺,改口道:“不清楚,我奉命办事。” “什么都不知道。”云晚意鄙夷的摇头:“看来,你只是条走狗罢了!” “我们蛇族比狗厉害多了!”灵畲不服气,龇着牙辩解。 云晚意想了想,念着口诀解开锁妖网。 口诀念完后,锁妖网竟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身上的束缚不见了,灵畲稍微动了动。 周身的疼痛逐渐散去,确定锁妖网当真没了,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化作一条黑蛇。 被锁妖网伤出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显出真身,有了法力,仿佛给了灵畲无限勇气。 短短一瞬间,黑色从手臂粗变作了水桶大。 蛇眸阴鸷一片,阴狠毒辣,看云晚意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是蛇族,最为奸诈,有本事反击了,怎么可能放过羞辱她之人! 在吃了这女人之前,她要狠狠折磨,把她受过的疼痛万倍奉还! 蛇身在愤怒中不断鼓着涨着,眼瞧着还要变大。 再变大,这屋子算是毁了! 这可是常景棣派人提前按照云晚意的心愿,精心修缮布置的! 云晚意蹙着眉,满是不喜,取下姮之玉横在眼前,冷笑道:“你以为没了锁妖网,就能翻天了?” 姮之玉察觉了妖气,放出的灵气比之前更厉害。 不用云晚意出手,灵气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灵畲袭去。 灵畲赶紧躲避,就地化作了小孩儿的模样。 得,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含着一腔愤怒怨毒,什么也没做成! 仇人就在眼前啊,还是个凡人,灵畲竟拿她毫无办法。 别说给自己报仇了,灵畲蛇瞳再度猩红,忌惮的盯着姮之玉。 最终毫无办法,不甘心的越过窗子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灵果儿就从院子外进来了:“小晚晚,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把蛇给放走了?” 灵果儿早就嗅出灵畲的妖气。 是云晚意故意将他支走,给灵畲制造动手的机会。 灵果儿担心云晚意出问题,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生怕进来搅合了整个计划。 他收敛周身灵气,一直躲在院子外。 这样,云晚意当真遇到个什么好歹,他能及时帮忙。 “灵畲缔结契约,担心反噬自身,嘴严的很,什么也问不出来。”云晚意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杀了她无济于事,但放走她,保不齐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灵果儿瞬间明白了:“你昨儿找真武道人要的追踪符,便是这个用处?” 云晚意嗯了一声:“化在药丸里,可惜这蠢蛇什么也没品出来,白瞎她千年蛇妖的身份!” 一开始,云晚意还担心她搞不定灵畲。 谁成想锁妖网和姮之玉威力这么大! “她虽是个千年蛇妖,可你体内住着千年以前玉姮宗少宗主!”灵果儿嗤之以鼻,不屑道。 “这要小晚晚的真身在,不需要说话,那条蛇已经成死蛇了!” 这话,说的云晚意眸子暗了一瞬。 常景棣已经觉醒了帝谌的本事。 虽然不及当年帝谌的厉害,至少,有希望了。 云晚意果子也吃了,各种法子都试了,到现在还是只能用姮之玉狐假虎威。 她只有姮晚的记忆,无法拥有姮晚呼风唤雨的本事! 灵果儿察觉她情绪低落,赶紧安慰道:“没事,反正你也是小晚晚,那些个本事,迟早会回到你身上的!” 云晚意挤出一丝笑意,问道:“你去邪道那边,瞧着情况如何?” 灵果儿叹了一声,道:“那群道士还撑着,不过据我观察,被你喂药的那个快坚持不住了!” 意料之中。 云晚意嗯了一声,坐在软塌上喝了些安神茶。 一切都在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不但没有任何欢喜,反而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心跳的厉害,就如感应到有大事即将发生。 便是在桑田镇时,她也没有这个感觉。 “小晚晚,你怎么了?”灵果儿看到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捂着心口,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疑惑道。 云晚意回过神,把茶杯放到一旁,道:“我在想那废矿的事,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帝谌还没到吧?”灵果儿噘着嘴,道:“你未免太担心他了,他可是帝谌啊,当年本事和小晚晚不分伯仲。” 云晚意没跟灵果儿解释什么。 她所担心的并非只有常景棣,还有被邪道带走的寒露。 但愿,如灵果儿所言,常景棣有帝谌的本事,能把寒露安全救出,是她多想了吧! “哎哟,帝谌说了,万事有他在呢。”灵果儿坐在云晚意身边,笑道:“他一定能帮你办成这件事。” 云晚意勉强一笑:“好,你先去邪道那边,我一个人静静。” “你不担心那条蛇去而复返?”灵果儿看了眼大开的窗户,道。 云晚意摇头:“灵畲要跟她主子交代,这会子不会返回,便是回来,我有姮之玉,也不怕她。” “可姮之玉的灵气,只能激发这么多。”灵果儿犹豫着,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还是灵果儿帮忙,才能激发姮之玉的灵气。 只有等云晚意有姮晚的本事,才能继续驱使姮之玉!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嗯,我自有打算,你先过去,邪道那边需要你。” 灵果儿瞧着她伤神的样子,只能先去邪道那边镇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晚意心中越发不安。 就在这时,后院柴房总算传出好消息。 被云晚意喂过毒药的邪道,遭不住身心折磨,终于舍得开口了。 山风道长把他从柴房提溜出来,押到云晚意身边。 云晚意打起精神,睨着已经没了人样儿的邪道:“想清楚再开口,一旦有半句虚言,遭受的将是百倍痛楚!” “想清楚了。”那邪道表情痛楚,哭丧着脸,道:“我什么都说,求你,求你把我身上的毒药解了!” 云晚意拿出半颗解药,递给邪道:“先说,剩下的等你说完,自然给你。” 邪道看也不看,从她手中夺过半颗药丸,囫囵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咽下去的瞬间,他便觉得周身疼痛好转了不少。 山风道长凑到云晚意身边,低声道:“夫人别太心软,邪道诡计多端……” “我知道。”云晚意眨眨眼,道:“他吃下去的是什么,我说了算!” 山风道长顿时悟了:“夫人聪慧。” 等邪道缓了一口气,云晚意的素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现在,能说了?” 邪道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低声道:“是,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抓活人献祭给废矿中的魔君。” “废矿中的魔君。”云晚意品着这称呼,问道:“你见过吗?” 邪道一顿,旋即道:“魔君身份高贵,并非我等凡人能近身窥其真容的。” 云晚意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剩下的药丸:“还有呢?” 邪道一顿,抬头不确定的朝她看来:“还有……什么?” “你别想着跟我打太极。”云晚意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们这些人帮助魔物谋害人命。” “献祭只是其一,最终目的是帮魔君冲破封印,复活他的残魂,需要我说的更直白些吗?” 邪道眸子闪了闪,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复活魔君的事,除了他们一行人,压根无人知晓。 这深宅夫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不开口,云晚意也不着急继续问。 把玩间,将剩下的药丸抛进身边的茶碗中。 邪道眼巴巴瞧着,周身的疼痛似乎在药丸落水的瞬间,卷土重来了! 他赶紧道:“我们听命于神将天师,魔君的事也都是天师吩咐,只有天师能接近魔君,我们当真不清楚。” “神将天师?”云晚意蹙着眉,道:“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被我们护着逃走的那位。”邪道避开云晚意的眼睛,道。 云晚意瞬间反应过来:“那个神将天师,抓走了寒露?” “是,天师的确抓走了一个女子。”邪道周身的疼痛,越发明显了,颤声道:“夫人明鉴。” “我们所有人都只听神将天师的命令,并不知晓其他,求您大发催悲,把解药给我吧!” 云晚意得知了寒露的消息,眼眸逐渐猩红:“他抓走寒露做什么?” “被正道追杀,要逃走的话,一个人不是更轻松?” 邪道一顿,支支吾吾不肯往下说。 云晚意的手,狠狠落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后,云晚意端起参了解药的茶水,作势要泼在地上:“你还敢隐瞒?” “别,别!”邪道赶紧求饶,道:“一个人逃走是容易,可为了不惊扰其他正道,除了桑田镇的人之外,我们不敢大张旗鼓。” “随着乞丐和猎户逐渐变少,正常人又不能用,缺的人自然越来越多,复活魔君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提供精血……” 云晚意的心,在他的回答中,逐渐下落。 这道士的回答,意味着事情朝她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了! 寒露被抓走,自然为了给魔物提供精血! 那是她的寒露啊! 云晚意倏地从软塌上起身往外走。 山风道人赶紧追上:“夫人,还没审完呢,您去哪儿?” “去桑田镇!”云晚意捧着肚子,脚步不停:“这边,拜托山风道长和山雨道长了。” 山风道长还得回去看着邪道,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灵果儿赶紧飞到云晚意身边,劝道:“小晚晚,你冷静点,帝谌已经过去了!” “不,我要亲自去!”云晚意眼底一片猩红,压根不敢往下想。 第720章 最坏的结果 灵果儿看到云晚意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清楚压根劝不住。 拗不过,他只能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府上的邪道交给山风山雨两位道长,还有真武道长在,暂时能稳住局面。 马车飞驰,距离桑田镇越近,云晚意心神越是不得安宁。 “快一点。”她掀开帘子,催着马车车夫:“再快点!” “夫人,已经是最快了。”车夫极少跟着云晚意几位主子出来,不清楚这位夫人的性子。 鞭子抡的飞起,又担心马车跑的太快,颠簸间伤到云晚意腹中孩子。 车夫同样心神不宁,哭丧着脸道:“夫人,您自己的身体要紧……” “别废话。”云晚意咬着牙,打断道:“专心赶路!” 她的孩子,必不会这般脆弱! 灵果儿在马车上,照样觉得心慌:“小晚晚,你别……” 没劝完呢,云晚意拉着他的小手,道:“灵果儿,你不懂我现在的感受。” “这些年能长久陪在我身边的人很少,尤其能真心相待的,周围更多的是被魔物影响的敌人。” “寒露跟了我许久,我也曾怀疑她们的身份,可从淮安侯府到镇北王府,从上城到现在的白云镇。” “不论我做什么,她,立秋,还有双喜,我绝对信任,这样的人太少了。” “她如我的亲姐姐一样,刚寻得幸福,我不想她因为我的决定而丢了性命!” 灵果儿太小了,尚未经历过这些个人情世故。 可他知道这些年云晚意有多不容易。 无尘老儿多次在他树下诉说,轮回中,每一世的小晚晚,皆没有好下场。 六亲疏离,亲友反目,爱人背叛…… 她的每一世,都以凄惨而死结尾。 这一世,终于有了不同的结果,周围的人虽也有被魔物影响,和她成为敌人。 但也有几个人,发自内心对她。 尤其小晚晚经历过有记忆的一世,所以格外珍惜。 灵果儿大概能理解,劝说的话咽下,改为安慰:“小晚晚,你放心,寒露吉人自有天相。” “嗯。”云晚意心里也在祈祷。 马车走的再快,也只有四条腿。 云晚意等的心急如焚,眼瞧着太阳逐渐西落,天边烧起了晚霞。 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催促车夫了。 车夫焦急却又无奈:“夫人,马一刻不休,背上都鞭出了血痕,实在是没办法啊!” “小晚晚,要不,我带你飞?”灵果儿小声提议:“比这个能快。” 云晚意瞪着灵果儿:“你不早说?” 林果儿指着云晚意大如南瓜的肚子:“我哪里敢轻易提议!” 他们找借口下车,将车夫遣回。 马车走远,灵果儿这才施法,带着云晚意朝桑田镇赶去。 云晚意心跳的厉害。 不知是第一次飞这么高,还是因为寒露。 好在,灵果儿的确能快很多。 抵达桑田镇时,天色还没黑。 距离上次来桑田镇,似乎也没过多少天。 但,桑田镇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还带着丝丝绿色的桑田镇,彻底转为灰蒙蒙一片。 入目的山川,全部枯死。 河流干涸,一片死寂。 两人直奔以前住过的客栈。 四处可见,是一层说不出的黑灰。 山涧道人和谷雨在客栈中,不见常景棣。 陡然见到云晚意,谷雨和山涧道人都十分意外。 “夫人,您怎么来了?”谷雨迎上前,疑惑道:“爷才抵达不久。” “寒露呢?”云晚意来不及多解释,问道。 谷雨一顿,面上失落的同时,带着无尽的悲伤:“被那邪道掳走后,尚未有音讯。” “多半是在废矿中,但属下随山涧道人几次上山,都无法进入那废矿中。” “爷抵达后问清楚情况,已经去废矿了,不让我们跟着。” 几日了! 云晚意的心,再度沉了沉。 她拔腿就往外走。 “夫人,您去哪儿?”谷雨和山涧道人赶紧追上。 “去废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晚意沉声道:“一个大活人,我不信就这么没了!” 第722章 看你配不配 干瘦道人直接效力于魔君,哪里忍得别人不屑贬低,称他为小喽啰? 空气中的腥臭味陡然增加。 常景棣戒备的护着云晚意,利用重羽扇设下结界。 同时不忘继续挑衅拖延:“一激动就恶臭难忍,你修的是什么邪术,粪坑术吗?” “哼,牙尖嘴利。”干瘦道人再度现身,尽在咫尺。 隔着结界,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几人,在幽暗的环境中,如一尊伺机而动的猛兽。 道人干瘪的手微微转动,手中拂尘上的银丝,根根如利箭扎向结界。 银丝和结界相触,叮叮当当爆出脆响。 几息时间罢了,结界如不堪重负,砰的一声碎裂。 云晚意和常景棣脸色同时一沉。 又同时觉得怪异——这群邪道在沄溪镇被山涧道人师叔侄围攻,干瘦道人不敌才逃走。 现在看来,他能破常景棣重羽扇的结界,本事绝对不止那点儿! 在沄溪镇的时候,只怕这干瘦邪道是故作不敌,抓走寒露,引他们前来! 云晚意存着侥幸,侧头低声问山涧道人:“道长,你们在沄溪镇,同他交过手吗?” 眼前的一切,山涧道人已经看明白了。 他知道云晚意的意思,沉声道:“有,前几日他不长这干瘪样儿,看上去很年轻。” “我和真武师叔联手伤了他,正常而言,他勉强逃走,现在应该在养伤!” 云晚意又看了眼那干瘦道人。 真正和干尸一个样儿,就会说话而已! 但这干尸道人,实际上是山涧道人山门中的败类邪修,也就是神将天师。 真武道长和山涧道人两人既能联手伤他,为何山涧道人又说若对方是神将天师,他们对付不了? 矛盾的厉害。 云晚意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道长,您确定交手的是这玩意儿?” “确定,他那拂尘没变,破破烂烂。”山涧道人顿了顿,试探着道:“但从眼下情形看,我们当时遇到的,未必是他本体。” “什么意思?”云晚意一愣。 “修至他这个境界,已经能分身,幻化出各种样子。”山涧道人不愿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可眼下的情形,不容他乐观。 不等云晚意回话,山涧道人又解释道:“他早就献祭给魔君,本体就应该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幅样子显然不能出去见人,他要在沄溪镇行走,定会用另外的身份。” 后面,不需要山涧道人说得更详细了! 云晚意的心猛然下坠—— 果然,他们一行人,是被这干瘦邪道专门引来的! 云晚意再度朝干瘦道人看去。 干瘦道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冷然一笑。 红眸中闪着不屑,对常景棣道:“哼,果如君主所言,你不过是帝谌之分身,不及他万分之一!” “我只是试探而已,尚未发力,你这破玩意儿便碎了,如何护得住这几个人?” 常景棣脸色不好,退后几步,护着云晚意低声道:“这邪道有些东西,等会要真打起来,你先走。” “走不掉的。”云晚意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他故意装作不敌,逃走时抓了寒露,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过来。” “眼下尚是试探,说明对我们还有忌惮,且拖着,他定还有别的目的!” 常景棣蹙着眉,还要再说,云晚意已拂开他挡着的手,朝干瘦道人问:“我的人呢?” “什么人?”干瘦道人眯着眼,打量着云晚意。 云晚意笑了笑,缓声道:“你在沄溪镇抓走了我的心腹!” 干瘦道人的视线,最终落在云晚意高耸的肚子上,桀桀怪笑:“哦,你说那姑娘。” “抓来魔窟,你觉得能在哪儿?” “你得利用她引我们前来。”云晚意毫不留情拆穿,道:“目的没达到之前,怎么会伤害她?” “哼,自以为是。”干瘦道人冷笑着,干瘪的面上,神情多了几分自豪:“能进入这魔窟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效力君主的,比如我,另一种,你们也瞧见了。” 他那干枯如鸡爪子的手,遥遥指着干尸傀儡:“君主吸收他们的精血,将他们制成傀儡。” “你的心腹也是其中之一,能给君主提供精血,是她的福气呢!” 云晚意分辩他的神色,没看出端倪。 身后的谷雨沉不住气,厉声道:“你这怪物,把我的寒露还回来!” “寒露?”干瘦道人咂咂嘴,道:“名字还挺好听,就是不太听话。” “君主念在她伺候过这位——”他话锋戛然而止,眼珠子转了转,重新落回云晚意身上,嘿嘿一笑:“留了几分情面。” 常景棣站在前面,挡住邪道的视线:“别废话,寒露到底在哪儿?” 干瘦道人摆了摆拂尘。 紧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几人面前。 是寒露,却又不是寒露。 只一眼,云晚意眼眶就蓄满了泪水。 原本白皙清瘦的寒露就站在眼前,可她的皮如同所有干尸一样成了暗褐色,贴在骨头上。 漂亮灵动的眼睛还在,却毫无生机。 她定定朝着干瘦道人的方向,似乎在等他下一个指令。 “见到旧主,肯定要打招呼的。”干瘦道人挑衅着,点了点寒露:“去。” 寒露木然转身,对云晚意几人走去。 “寒露,寒露!”谷雨忍住眼泪,完全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冲上前道:“我是谷雨,你可还认得我?” 云晚意也想上前。 常景棣死死拉住她:“别去,她已经不是寒露了!” “是我害了她。”云晚意眼泪决堤一样奔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怪我,我不该让她去沄溪镇!” “不怪你,既然魔物他们有意利用她引你前来,她何时都躲不开。”常景棣同样难受,捂着云晚意的眼睛,道。 “若是寒露知晓,定也不想你伤心。” 云晚意伏在常景棣肩头,心都碎了。 谷雨已经冲到了寒露跟前,他如往常一样,想牵起她的手:“寒露,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寒露神色木然,毫无波澜,似乎听不到谷雨的呼唤。 谷雨好不容易拉住她枯瘦的手,却听嘎吱脆响。 她纤细的手指,竟然断成了两截! “哎呀,忘了跟你们说。”干瘦道人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道:“她人都被吸干了,如同枯木。” “一折就断,你瞧瞧,啧啧,都给拽断了。” 谷雨握着断裂的枯手,一点儿也没感觉得惧怕,有的只是心疼和自责:“寒露,是我没保护好你,我对不起你!” 寒露依旧木然。 她没有痛觉,没有嗅觉听觉,就是个干尸! 干瘦道人啧啧两声,又道:“哭,再哭大声点,最好多点怨气,那个小伙子,知道谁让你们心爱之人分离吗?” “就是你的好主子,姮晚和帝谌,你要恨他们啊!” “谷雨,你回来!”山涧道人看出他的意图,高声道:“他想挑拨离间,利用你收集怨恨之气!” “寒露已经死了,魂魄无存,是这邪道杀了寒露,是魔物杀了寒露,你别被迷惑!” 干瘦道人声音更大了几分:“谁说魂魄无存,先前我就说了,君主念在她伺候过姮晚,给了一丝仁慈。” “这小姑娘并不像其他人飞灰湮灭,她存了一魄在体内,你们所言所表,她都能知道!” 云晚意听到这,猛然从常景棣怀里起来,目呲欲裂:“你说什么?” “哈哈哈,她能听到你们的话,感知你们的情绪,只是无法回应。”干瘦道人残忍的重复,点醒几人。 原就沙哑难听的语音,听上去更是可恨! 云晚意双目猩红,死死盯着干瘦道人。 她耳朵里,全是那道难听沙哑的声音。 寒露保留了一魄,多残忍! 她知道他们来救她了,她看到他们了。 爱人,亲人,都在眼前。 可寒露,成了干尸! 被吸了精血,无法复原! 她的寒露啊,此时此刻,应该有多绝望?! 不对,寒露应该还有剩下的魂魄。 云晚意猩红着眼,忍着眼泪问道:“她其余魂魄呢?” 干瘦道人欣赏着他们的各种情绪,收集着从他们身上溢出来的怨恨,得意道:“大补的东西,当然是先给君主了。” “你别妄图将她复活,她的魂魄都是君主的,便是你们玉姮宗的秘术,也毫无办法!” 云晚意脱了力,差点摔倒在地。 常景棣先一步将人带进怀中,朝干瘦道人冷冷道:“如此,那就得你的魂魄来还了!” 干瘦道人眼眸下垂,尽是嘲讽:“我的灵魂乃至三魂七魄,都心甘情愿献祭给魔主。” “要想拿我的魂魄,就看,你们配不配了!” 说话间,他一甩手中拂尘,一手快速掐诀。 整个人如有神助,凌空而起。 原本猩红的眸子,更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似要将人灼伤! 干瘦道人舞着拂尘,沙哑的声音近乎声嘶力竭,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废矿洞中,回音阵阵—— “吾以魂魄献祭之主啊,吾愿以万物苍生供奉,助您重生,请赐予吾魔域之力!” 第723章 诱她入魔 干瘦道人最后一个音调,近乎破灭。 整个山洞随着他的声音剧烈颤动,云晚意明显听到顶上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 原本在常景棣的法术之下,洞内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干瘦道人请求魔主相助的咒语出来,山洞顿时陷入漆黑。 哪怕置身黑暗,也能感受到周围如浓墨般的黑色袭来。 连周遭空气,也从炎热陷入寒冬似的冰冷。 刚才热的厉害,几人身上都起了大汗。 陡然冰冷后,几人不约而同的打着寒颤。 常景棣紧紧搂着云晚意,用法术给她暖身的同时,和山涧道人灵果儿三人背对背而立,形成防御姿态。 几步之遥的谷雨来不及回到他们身边,抓紧寒露的手,不敢动作。 “重羽扇!”常景棣等云晚意不再那么冷,丢出手中扇子,沉声念诀,暴呵道:“且随我一战!” 重羽扇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下一道耀眼的白芒。 白芒似点燃空中看不见的火烛,瞬间整个洞内,再度充满光明。 干瘦道人的脸,再一次映在几人眼中。 他,又发生了变化! 黑雾缭绕中,干瘦道人原本干瘪的脸上,竟然长出了血肉,且隐约是个英俊男人的眉眼! 云晚意盯着那张似曾相似的脸,属于姮晚的记忆浮在眼前。 当初姮晚以自身血诛魔,是距离魔主墨夷最近的人了。 她看到了被黑雾环绕的魔主,是个骷髅的形态,但在消散的那一瞬,他的脸,有了分明的模样。 恰似现在的干瘦道人! 不等她反应,一旁的山涧道人先一步惊叹:“对,对对对,对了,就是这样!” “什么?”常景棣全神贯注之际,被山涧道人打断,碍于他的身份,又不好发火。 他不敢分心,一瞬不瞬的盯着诡异的干瘦道人,压着嗓子问道:“什么对了?” 山涧道人指着干瘦道人长出血肉的脸,急声道:“在沄溪镇逃走的人,就长这副模样!” 这张脸年轻,陌生,从未见过。 所以山涧道人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那人便是神将天师,是他们山门逃出来的叛徒! 等云晚意说过后才反应过来,然而那时候对方的脸,已经变成毫无人样的干瘪! 此时,黑雾中若影若现的,恰好是山涧道人在沄溪镇看过的邪道! 山涧道人语无伦次,道:“被几个邪道护着,从沄溪镇逃走的那个邪道!” 常景棣眯着眼,盯着黑雾中的人脸。 云晚意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姮晚的记忆里,这张脸属于魔君墨夷!” 她声音压得很低,饶是距离很近的山涧道人,也没听清楚她究竟说的什么。 但,离几人有些距离的干瘦道人,却听到了! 他嘎嘎一笑,声音怪异,和干瘦道人念决的嘶吼有几分相似。 却又不一样。 这声似从远古而来,穿越了千年时间。 较干瘦道人的声音更为沙哑。 “哈哈哈,久违啊,没想到,当年以神之血脉诛了本座之人,沦落成这般模样!” 是魔君墨夷! 姮晚的记忆和眼前的人重叠,不论是模样,还是声音,完全融为一体。 骨子里的骇然陡然升起,云晚意只觉得周身游走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怨恨。 是啊,墨夷,要不是魔君墨夷,姮晚何苦在轮回中悲惨千年? 玉姮宗不会散,母亲姮姬不会死,还有无量宗,衡山宗…… 那么多人,全部死在墨夷的魔爪之下! 要不是他,她不会失去所有! “墨夷!”云晚意眼睛猩红一片,咬牙切齿道:“竟然当真是你!” “看来,你虽弱了很多,却还是有姮晚的记忆,尚认得本座。”干瘦道人顶着墨夷的脸,笑的十分阴沉。 “可惜了,千年前本座轻敌,叫你这黄口小儿暗算,千年后,本座可不会给你机会了。” “这千年,本座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苟且,静待重生,而你,你在轮回中重复着苦难,也不好过吧!” 墨夷竟还敢提醒她那些事! 她岂止是不好过! 每一世,云晚意都要遭受爱人背叛,亲人疏离,没有朋友,没有真心待她的人。 不,有。 至少,陪着她在轮回中的帝谌,还有她的母亲姮姬,一直在身边。 可他们无法相认。 她被魔物干扰,将他们推的远远的,直到这一世。 若非姮姬以最后的魂魄,开启玉姮宗的逆天法阵,助她重生,她已经在轮回道上灰飞烟灭了! 千年前的墨夷,害她失去玉姮宗的所有,失去帝谌,失去原本的和平安定。 千年中的墨夷,害她失去安稳,饱受颠沛流离,受尽这世间苦难痛楚。 眼下呢? 这个墨夷,甚至算不得墨夷,他不需要出现,魂魄无归,便再度摧毁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的母亲,已经灰飞烟灭了! 往事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 浓烈的恨意在心口翻涌,云晚意眸中竟然沁出一滴血泪! 不仅如此,她周身竟也起了一层淡淡的黑雾! 她发间的姮之玉,剧烈的颤抖嗡鸣。 鸣声悲壮,闻着泣血。 常景棣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别被这魔物蛊惑,他是假的,最多用了神识在邪道身上。” 干瘦道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高高在上的神,欣赏着云晚意的痛楚,欣赏着她的无可奈何。 笑声穿透一切,落在云晚意耳中,隔绝周围一切声音。 “小晚晚,你别听他的。”灵果儿着急的去拉她的手,急声道:“他在骗你。” “晚意。”常景棣见她毫无反应,顾不得去看干瘦道人,扳过她的双肩,道:“你听我说,他是故意激怒你而已。” “他不是什么墨夷,是邪道啊,那个杀了寒露的邪道!” 山涧道人也很着急,尚存理智,制止常景棣道:“王爷还是别提寒露为好,夫人已经完全被魔物干扰。” “心腹的下场本就叫夫人难受万分,她的名字只会加剧夫人心中的魔障!” 常景棣凝神盯着云晚意。 云晚意眼白已经全部变作猩红。 眼神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办?”灵果儿喊不答应云晚意,急的直跺脚:“帝谌,你赶紧想办法啊!” “小晚晚本就没有完全和姮晚融合,她只有姮晚的记忆,没有姮晚的定力和法力,正是心魔有可趁机会之时。” “她在千年轮回中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她没有千年中的记忆,却能感知那些让她刻骨铭心的痛和恨。” “加上千年前玉姮宗和你的遭遇,她会压不住心魔的!” 常景棣照样着急。 他尝试用灵力唤醒她的神智。 但,灵力刚注入她体内,她的眸中的猩红开始肉眼可见的加剧! “不要!”灵果儿骇然道:“你不唤醒她的神智,这样只会让心魔吸收你的灵力!” 常景棣赶紧收回手,手落在云晚意小腹上:“晚意,你清醒点,他在故意激怒你。” “他企图唤醒你灵魂深处的恨!” 云晚意怎么可能听得见? 干瘦道人站在一旁,把玩着拂尘上凌乱的银须,冷傲道:“大点声,帝谌。” “千年前姮晚和本座同归于尽时,你声嘶力竭的痛楚,几乎震塌玉姮宫,怎么千年过去,你本事不敌当年,连声音也小了?” 常景棣早就和帝谌融合。 本来看到墨夷,千年前的痛楚再现,他要安抚云晚意,已经忍耐的百般辛苦了。 眼下,在墨夷有意激弄之下,怒意陡升,差点失控! 重羽扇更是不停的翻转,带起石窟中阴风更甚。 灵果儿拉住他,奶音沉痛:“他是故意的,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他的小手和云晚意柔软的手,都躺在常景棣掌心。 常景棣用尽全力按下心头激荡的怨恨,仰天闭眼,气息逐渐平稳。 再睁眼时,他眼底氤氲着一团湿润,沉声道:“干瘦道人身上,仅仅只是墨夷的神识!” 灵果儿见他不会失控,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是如此!” 墨夷的魂魄早在千年前,被云晚意的半神血脉压制四散。 最重要的散魂散魄,全被封印压在北山观和南山寺下。 姮晚有帝谌和姮姬护着,尚且差点消散在轮回,它一个被封印镇压的散魂,能有多大能耐? 声势浩荡,做出一副能翻天覆地的模样,就是为了震慑他们。 再着,利用这层身份激怒云晚意,唤醒她的心魔! 魔物的目的,从来都是云晚意! 它远远不及千年前厉害,否则他们不可能站在这说话,早就被墨夷吞噬了! 意识到这点,常景棣也明白光是语言,无法消散云晚意心中的魔气,让她清醒。 而他的灵力和法力注入云晚意体内的瞬间,就会被心魔吸收。 看来,只有狠点儿心了。 常景棣的视线,落在云晚意黑发中的姮之玉上。 姮之玉依旧在不断颤动悲鸣。 常景棣伸手取下的瞬间,姮之玉总算安静了。 他牵起云晚意的手,将姮之玉抵在她掌心,轻轻划过。 簪尖一端如利剑,在她白皙的掌中划出殷红的血线。 血浸在姮之玉上,云晚意眼底的猩红,总算在逐渐淡去。 “姮之玉?”干瘦道人这才注意到姮之玉:“怎么会在你手中?” 千年轮回,玉姮宗早就消散,当年的法器,竟会到这个只有姮晚记忆的凡人身上? 他刚才一心都在注意云晚意,竟是毫无察觉!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常景棣冷笑道:“见不得光的魔物,永远只配在阴暗中!” “放肆!”干瘦道人的脸骤然变色:“本座重现,姮晚早就没了半神血脉。” “这一次,本座看谁能阻拦!” 常景棣不在搭理他的叫嚣,转而看向云晚意:“晚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云晚意眸中猩红还在,不过明显淡了不少。 她顺着常景棣的声音,定定朝他看去:“你,你说什么?” “你刚才被魔物干扰,唤起了心魔。”常景棣的手,握住她被划伤的地方。 灵力经过,伤痕和血迹同时消失。 掌心一片光洁,仿佛从未受过伤。 云晚意恍惚间,脑中不自觉,再度想起那些痛楚和苦痛的记忆。 不过这一次,她并未完全沉溺。 掌心的伤虽然愈合,那股令人胆寒的疼依旧存在。 “心魔。”云晚意喃喃念着这几个字,带着猩红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墨夷。 墨夷的红眸对上她怨恨的视线,桀桀怪笑:“姮晚,没想到姮之玉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但那又如何,你注定要失去一切,当年的玉姮宗你留不住,现在的帝谌和你身边在意之人,你照样无法留住。” 他朝虚空伸手,指向被谷雨紧紧牵着的寒露。 隔着老远的距离,却犹如吸铁石。 若不是谷雨紧握着她,寒露早就飞走了。 但,谷雨以凡人之躯,抵不过干瘦道人的道行。 眼瞧着寒露要被吸走,云晚意赶紧叫常景棣:“你快帮忙,我对不起寒露,不能再叫她因为我,尸骨无存!” 常景棣驱动重羽扇,和干瘦道人身上的墨夷神识对抗。 墨夷到底只是神识,面对拥有帝谌力量的常景棣,他无法全力对抗。 地洞中,因为两者力量较量,再度摇晃。 最终,是干瘦道人狼狈收回了手。 他懊恼的甩着头,气急败坏道:“帝谌,你竟有帝谌的八分本事?” “当然,比你这魂魄神识强多了!”常景棣收回力量,握住重羽扇,道。 “地底下,才是你的归宿!” 云晚意也看出了端倪。 千年前的墨夷,连帝谌的父亲,无量宗宗主都无法对抗。 一念之力量,能摧毁千年大宗。 墨夷沉寂千年,竟不是只有八分力量帝谌的对手? 常景棣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神识罢了,虚张声势。” 云晚意直觉不对,拉了拉他的手道:“早些出去,既是神识,找不到魂魄本体,我们也无可奈何!” 常景棣叹了一声,示意谷雨带上寒露。 谷雨抱起干瘦的寒露。 一行人正要出去,身后又传来干瘦道人阴恻恻的笑声。 第724章 她入魔了,她装的 云晚意脚步一顿。 尚未回头,灵果儿急声道:“小晚晚,那魔物就想扰乱你的心智,唤起你的心魔。” “它若真有本事,我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当年的魔物可不容任何人分辩,直接踏平了无数大小宗门,残暴,嗜血。 何况,是现在最缺鲜血的时候! “灵果儿话说得没错。”山涧道人低声道:“但虽如此,那魔物还是不容小觑。” “还有那干瘦邪道,他是山门叛徒,我一己之力只怕对付不得,还是先走为妙。” 云晚意回头看了眼。 干瘦道人顶着墨夷的脸,带着诡异的笑意,盯着几人没有做声。 也没有阻拦他们的举动。 这样一个嗜血魔物,好不容易使计,将他们哄入废矿,会心甘情愿放他们离开? 云晚意越想,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常景棣牵着她,沉声道:“咱们算对魔物和废矿的情况有所了解,新仇旧恨积累太多,找机会一起还给他就是!” “不说别的,总要顾着寒露,她体内尚有一魄,万一还有机会呢?” 想到寒露要紧,云晚意这才收回眼神。 干瘦道人在几人身后,没有追上来,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桀桀怪笑。 几人往回走着,还是按照来时的队形。 这一次,山涧道人灵果儿走在前,谷雨抱着寒露居中,常景棣拥着云晚意在后。 云晚意想着,这样她能盯着寒露,不出差错。 但,她这个决定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谷雨怀中的寒露,毫无端倪,忽然燃了起来! 谷雨眼瞧着人燃出熊熊大火,他固执的抱着不肯松手。 “谷雨!”云晚意脸色骤然变色,上前道:“你快松手!” “夫人,我不能松手!”谷雨声音痛楚,不顾手上和身上的灼痛:“松手,我就彻底失去她了!” 常景棣来不及说话,直接拿出重羽扇,想把那无端之火灭了。 可,他出手的结果,和刚才帮助云晚意一样。 重羽扇带着灵力,不但没有灭火,反而让那些火燃的更厉害! 转眼间,寒露已经变成了火球,被完全吞噬。 等几人反映过来,寒露早就化作黑色粉末,尸骨无存! 干瘦道人的笑声更是放肆:“哈哈哈,本座的地狱之火,岂容你们扑灭?” 第729章 无穷无尽的麻烦 立秋本想瞒着云晚意,可云晚意实在敏锐,眼瞧着是瞒不住了。 她惶恐的跪下。 刚想说出实情,抬眸间,跪着的姿势,整好看到云晚意高高隆起的腹部。 寒露的事情,已经让云晚意伤心过度。 哪怕夫人当着她的面,没有表现出来,立秋也清楚夫人着急把双喜支走,就是因为害怕。 立秋收回眼神,决定能拖就拖,支支吾吾道:“夫人,也,也算不得出事,爷已经过去了,您可安心。” 云晚意冰雪聪明,稍微一想,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能让立秋什么也不说,定然很严重。 放眼现在,还能是什么? 大寒和灵果儿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接人不顺利。 就是,不知道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出事了,还是灵果儿他们二人出事。 云晚意压下心里的惶恐和疑惑,道:“灵果儿呢,回来了吗?” “还……没有。”立秋顿了顿,低声道:“小少爷跟大寒两人夜半上山,肯定要在北山观留宿。” “这个时辰,估计刚从山上动身,还早着呢。”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爷呢?” “爷一早就出去了。”立秋垂着眼眸,声音更低了:“没说什么事。” “您这眼下乌青明显,肯定没睡好,要不,您再睡一会?” 她的语气急促,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或许,您睡一觉起来,爷和小少爷余小姐他们就回来了。”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手轻轻的落在梳妆台上:“立秋,你跟我多久了?” 立秋一听,便清楚云晚意已经猜到了。 她还是硬着头皮,侥幸道:“奴婢跟您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朝夕相处,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性子。”云晚意簪了根白玉步摇,低头看着她。 立秋察觉到云晚意的视线,但她不敢抬头:“夫人,奴婢……” “灵果儿到底是没下山,还是出事了?”云晚意收回视线,看着铜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 这阵子,常景棣每日换着花样,叫后厨做了很多补品。 她一点儿没补起来,原本就巴掌大小的脸,下巴尖的更为明显。 不过,一点儿也没影响她的容颜。 云晚意苦笑着,镜中的人,也挤出一丝笑意。 立秋惶恐抬头,瞧着她的动作,又垂下眼眸:“夫人,小少爷没出事。” “那,就是清鸿和熙然出事了。”云晚意声音木然,带着些许自嘲:“我一刻也没耽搁,难道还是被墨夷抢先了吗?” 立秋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这样的,夫人,您也知道熙然郡主贪玩。” “或许,她调皮,拉着余小姐逛山水去了,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她们二人定会平安。” 云晚意挤都挤不出笑容了:“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难道不是在遇到危险,才会说出?” “立秋,你实话告诉我,人到底怎么了!” 立秋还是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云晚意顿了顿,追问道:“是墨夷,对不对,是那劳什子神将天师的手笔,还是另外的邪道?” 立秋赶紧摇头:“不是魔物,小少爷没有探知魔物的气息。” “那是怎么了?”云晚意着急起身,道:“从你的话,我已经能推断出清鸿熙然失踪了。” “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我只好自己出马,去追寻真相了!” 立秋眼瞧着云晚意当真在往外走,赶紧制止,道:“夫人,奴婢什么都说,您别出去!” “小少爷和大寒那边,昨晚就传来消息,他们上山后并未找到熙然郡主和余小姐的踪迹。” “跟着过去的暗卫们,也不知去向,到现在不清楚人去哪儿了……” 云晚意一顿,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手扶着梳妆台,才不至于摔跤。 “所以,从帝宅离开后,她们甚至没上山?”云晚意喃喃道:“现在是早晨。” “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 立秋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实就是如此。 大半夜,灵果儿化身果子一路狂奔回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北山寺里的人,谁也没见过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菩涵道长知道事情紧急,连夜召集所有道士,连三四岁的小道童都拉出来了,谁也没见过她们。 人,连北山观的门都没能进去! 到底是出帝府不久就消失了,还是在上山的过程中消失,谁也不清楚。 常景棣夜半接到消息,不敢吵醒云晚意,燃了一根安神香,紧着出门上山。 到现在为止,一点儿好消息都没传出来! 立秋不敢说,也是害怕云晚意听到消息后激动难耐,动了胎气。 所以,在看到云晚意煞白的脸色时,她吓坏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告诉您这个消息。” “也是奴婢擅作主张,本来您的安排,是叫奴婢亲自送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上山。” “是奴婢自作主张,担心您的身子,安排好马车和暗卫,就回来了……” 云晚意一张脸惨白的厉害,整个人如风中灯烛,摇摇欲坠。 她不敢想,要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出事,她会怎么样。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亲密好友,几人从闺中一直到她出嫁,全部是真心换真心。 她们本是上城的贵女,十足的千金小姐,在上城养尊处优,本该有快乐的人生。 要是因为她的前尘旧恨丢了性命,她不会原谅自己! 立秋见她还是没反应,跪着膝行上前:“夫人,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是奴婢的错。” “您可千万不能憋在心里,前一阵您才动过胎气,现在孩儿大了,经不起大喜大悲。” 云晚意看着立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怪你,你是担心我。” “我只怪自己,若我不是姮晚,没有招惹魔物,就没这么多上来找茬的人。” “熙然和清鸿,更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是我的错!” “夫人!”立秋不知如何安慰,哽咽道:“不是您的错,都是那些个魔物!”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云晚意胡乱擦去眼角的湿润,冷声道:“没有坏消息传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备马,我们上山去找,两个大活人,身边还带着十好几个暗卫,不可能凭空消失!” 立秋赶紧阻拦,道:“夫人,爷凌晨就上山了,还带着不少上城来的死士,就算把北山翻过来,也会找到人的。” “您怀着身孕,爷千叮万嘱不让您知晓此事,是奴婢嘴不严实,您别去了。” 云晚意按着眉心,道:“那是我最好的两个朋友!” “寒露出事,我赶去桑田镇处理,难道她们在眼皮子底下出事,我要袖手旁观?” 立秋咬着嘴唇,视线往下,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夫人,您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您体内虽然有千年前的强大魂魄,可到底是凡人肉身。” “我知道。”云晚意声音空洞:“可我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人了,不管是她们,还是你们。” “立秋,别再拦我!” 立秋跪在地上,执着的没有应声。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立秋,别怪我。” 立秋刚抬头,一股馨香袭来,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云晚意把立秋挪到软塌上,换上骑马的衣裳,赶去马厩。 马厩中的小厮,瞧着云晚意大着肚子要骑马,也吓得不轻。 壮着胆子上前阻拦:“夫人,您这身子实在不好骑马,奴给您去套马车!” “不用。”云晚意牵出踏雪寻梅,不需要马鞍,利索的翻身上马。 踏雪寻梅很久都没看到云晚意了。 眸中本来还有些怨怼,可看到云晚意的肚子,它立刻半蹲下跪,方便云晚意上马背。 “好宝儿。”云晚意轻抚着踏雪寻梅的脖子,伏在马背上,道:“带我去北山。” 踏雪寻梅高高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冲出马厩。 身后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只看到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 完了! 小厮在心里暗暗叫苦,谁都知道老爷疼爱夫人,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么大的肚子,搁在他们村里,连走路都不好快的,在家做做手工活儿就是,更别说骑马颠簸! 要是动了胎气,只怕老爷要他拿命去陪。 小厮不敢耽搁,赶紧跑进内院通报。 云晚意骑着踏雪寻梅一路狂奔。 踏雪寻梅似乎知道她的身子不能颠簸,保证速度的同时,却一点儿没有大起大落的动作。 哪怕踏雪寻梅已经很快了,云晚意心头还是阵阵发紧。 她揪着踏雪寻梅脖子旁的鬃毛,高声道:“再快些,好宝儿,我有急事!” 踏雪寻梅啼叫一声,又快了些。 本就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全力奔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从众人面前划过。 镇子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甚至还有很多人,是因为她骑马时的飒爽英姿,专门出来欣赏。 “这是哪家的女子,也太豪爽了些,青天白日在主街上纵马狂奔!” “嘶,那马实在是太快了,一阵风似的,完全看不清女子容颜。” “我瞧着,似乎是帝家的夫人。”有人看出端倪,应声道。 很快,这话就引来更多的反驳。 “不可能,那帝家的夫人身怀六甲,前一阵我还瞧着了,不可能骑得了马。” “就是,那大肚子坐马车都要小心,何况是骑马狂奔,这马的速度我还是第一次瞧着,实在太快了。” “肯定不是帝夫人,他们家的马车豪华,我都见过不止一辆,轮不着她亲自骑马出街。” 但也有人附和前面那人:“就是帝家的夫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还有谁与其肖似?” “我看得清清楚楚,且那身鹅黄色的衣裳,是云帝阁新出来的款式。” “那就奇怪了,也没说帝家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为啥她要不顾胎气,骑马狂奔?” “不知道啊,按照那帝老爷对她疼爱的样子,怎么舍得,难道是两人吵架了?” “……” 观看的百姓们,各种讨论着。 人群中,恰好有王家和曹家的人。 曹家的人,恰好就是曹淑琴。 曹淑琴脱了一层皮,好不容易出大狱出来,可过了这么多天,外头早就变天了。 王家不承认她的身份,一纸休书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娘家曹氏的兄弟,没她的支持还不上银子,债主多方相逼。 又有王家上门讨要,那些曹淑琴偷着挪用给他们的银子,曹家兄弟实在没法子了,被迫卖了曹家老宅。 大部分银子都还债了,只剩下一点儿,勉强租了个小院子,兄弟两家人挤在一起。 曹淑琴找上门,本以为会收留,没想到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无情,指责她无能,连累曹家失去主宅。 她的两个嫂子,更是视她为丧门星,拿着扫帚守在门口。 二嫂扬言她进门的话,直接就和离走人。 两个兄弟避她如蛇蝎,完全不顾她从大狱出来,带着一身伤,毫无去处! 此时狼狈如流浪狗的曹淑琴,混在人群中,听着众人捧着帝家,诉说帝老爷对帝夫人的疼爱。 心中的怨恨,如冒出水的泡,一个接着一个! 曹淑琴死死捏着拳头,没有修剪打理的尖锐指甲,生生陷入肉中,带出丝丝血迹。 越疼,她心里的恨和怨越强烈。 凭什么,那帝夫人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命怎么这么好! 完美的出身,有绝世容颜,有令人夸赞的本事,有人爱,周围都是善意。 在看她,大狱中呆了多时,没有洗漱,没有换洗的衣裳,头发乱成鸡窝,被亲人爱人遗弃。 连亲生的女儿都不认她这个娘,怨她连累她们俩被王家不喜。 凭什么她连仅有的东西都失去了,那帝夫人还如天上皎月?! 她,一定要把那月拉下来,踩在脚底! 一双阴鸷怨毒的眼,藏在乱糟糟的头发后面。 很快,曹淑琴消失在人群中…… 第730章 寻人 云晚意在踏雪寻梅的马背上一闪而过,满心都是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她只顾避开行人不被马蹄伤到,压根没注意到曹淑琴的存在。 不过,就算看到,她也不会一眼认出来。 曹淑琴现在的乞丐模样,和之前在云帝阁面前闹事,那颐气指使不可一世的王家夫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多看几眼,才能认出。 倒是成为姮晚后,云晚意直觉更强烈。 哪怕一闪而逝,没走出去很远,她还是能感受到后背,有一道怨毒的眼神追随。 还有强大不容忽视的怨气。 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云晚意都不在意。 想要她命的人多了去了,能拿走,墨夷都无法撼动的人,普通人更不用想! 有踏雪寻梅在,路程大.大缩减,不到半个时辰,已经狂奔山上。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常景棣的人守在道路中间,身边还有几个县衙官兵打扮的人。 看那样子,是拦住上下山的必经之道,挨个查问。 常景棣亲自出面,俊逸的脸上布满寒霜。 就算是有人不满他这行径,看到那一张要杀人的脸,也没人敢提出质疑。 昨儿拜北山观的人不少,也有很多人留宿,今日下山。 被堵住去路,自然怨言多。 云晚意的马蹄声,很快吸引了所有人。 常景棣不顾还在盘问旁人,立刻飞奔上前。 踏雪寻梅认识常景棣的气息,停在他跟前。 “胡闹。”常景棣板着脸,呵斥的语气带着不忍:“你一个人闯过来,可知道有多危险?” 还骑着马! “踏雪寻梅厉害着呢。”云晚意勉强一笑:“不会有事。” 踏雪寻梅像是听懂她的夸赞,扬起马蹄长嘶一声,得意的左右踏着前蹄。 常景棣拍了拍马背,一把将云晚意抱下来:“你都知道了?” 他就知道,没人能瞒得住云晚意! “嗯。”云晚意收起那硬挤出来的笑,沉声问:“还是没消息?” 常景棣心疼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那张小脸惨白的厉害,狂奔过后,像是风中摇曳的兰花。 常景棣心疼坏了,轻声道:“晚意,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到她们。” “你先回府休息,等我给你带回好消息。” 云晚意摇头,拉下他的大掌:“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清鸿她们对我来说,也是至亲之人。” “若不找到她们,我害怕……” 她咬着唇,不敢往下说,更不感想。 失去寒露的痛楚,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种无可奈何的自责,比杀了她还难受! 常景棣叹了一声,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变天了,要下大雨,你在这淋湿也不好。” “要不先去马车上等着,我就在这,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云晚意尚未搭腔,被拦住盘问的人等不得了,吵作一团。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县衙官兵身上:“怎么还惊动官府了?” “柏大人是个聪明人,我只隐约提及熙然郡主的身份,他立刻派了人手过来。”常景棣微微蹙眉,道。 “我先过去。” “不用了。”云晚意的目光,又朝那些等的不耐烦的队伍看去。 长长一道,看不见尽头。 估计得有二三十辆马车。 “算了,让他们走。”云晚意拉住常景棣的手,道:“这些人,不可能将清鸿和熙然藏起来。” “查下去,也是耽搁功夫,毕竟那些个暗卫功夫了得,不会同时失踪!” 常景棣轻声道:“我是在问关于郡主和余小姐的线索,一路盘查过来,确定人是上山了。” “山谷那边呢?”云晚意下意识就想到了石窟。 南屿的人也好,无双楼的人也罢,他们也跟云晚意成了对敌。 尤其他们杀了蛇群在前,伤了灵畲在后。 蛇类的报复心极强,不死不休。 她能想到,常景棣自然也想到了。 凌晨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山谷底下寻找。 他叹了一声,摇头道:“我带人去看过,人去楼空。” “那片开的整好的靛蓝花,全被收割走了,从石窟里面遗留的东西看,他们离开应该有几日了。” 云晚意的脸,一下子垮了:“不可能是别人,没有魔物的气息,墨夷和那干瘦道人被我所伤,需要养一阵子。” “而且,他们没那么快,定然是南屿国的人,还有无双楼的人!” 第731章 新增的本事 云晚意知道常景棣是什么意思。 千年前大战后,宗门损失严重,几乎被墨夷全部灭门。 魔物差点灭世,震惊昆仑和天界。 天神因此定下了六界界定,一般情况下,都要按照这个规定往下走。 不然就是违反天规。 墨夷是魔物,对付他用到灵力,又是在深山废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勉强算是情理中的事。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在凡间面对凡人使用灵力,也就是破坏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平衡。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失去寒露了,那时候并没有觉醒属于姮晚的本事。” “无能为力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寒露在我面前化为灰烬,连魂魄都不曾剩下。” “现在我已经有本事了,难道要我再一次面对失去亲友的痛楚吗,我做不到。” 要是换做千年前的姮晚,或许能顾全大局。 现在的云晚意,经历千年轮回,不可能做到修道之人的冷血无情。 常景棣知道她心意已决,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既是如此,让我来吧。” “你……”云晚意顿了顿,反握住他:“不可,这是我的事。” 违反天道和天界的规矩,要遭受惩罚的。 既然是因她而起,岂有让常景棣代为受过的说法。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傻话?”常景棣笑了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这样生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便是有天罚降临,我也愿意跟你共同面对。” “这是帝谌对姮晚的心愿,也是常景棣对云晚意的爱意。” 云晚意眼眶微湿,抬眸间思绪涌动,和他四目相对。 常景棣俯身,轻轻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别多想,在马车上休息会儿,我去寻人!” 云晚意拉住他:“一起。” “不用,你瞧你眼下。”常景棣心疼不已:“乌青的厉害,又大着肚子,我不能为你分担怀孕的苦,总要去做些别的事。” “不然,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人,我岂不是成了废物?” 云晚意一顿,眼眶红的更厉害了,终究是没跟他继续说,点了点头:“你万事小心。” “灵畲是蛇妖,她和山谷中的人结下契约,只怕那人有我们想不到的本事。” “我知道,放心吧。”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常景棣离开后,云晚意独自坐在马车上。 她的心思,全在思考灵畲的踪迹。 那日她将计就计,伤了灵畲,灵畲肯定会回到山谷和她的主人说。 他们一行人带着那么多的毒物,不可能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必然还是在山中安营扎寨。 或许…… 正思考呢,马车帘子冷不丁被掀开,灵果儿的脑袋探进来:“呀,小晚晚,你当真来啦?” “常景棣跟我说得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云晚意立刻明白,常景棣担心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所以把灵果儿叫过来陪她。 她收拾好情绪,轻轻点头:“才来不久。” “你也是,大着肚子东奔西走,比千年前的你操心多了。”灵果儿往她身前一坐,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捧果子。 果子并非玉姮宫里的灵果,而是寻常野果。 这个季节,山中很多。 “你哪儿来的?”云晚意有些疑惑,捡起其中一个捏在手中。 灵果儿指了指外边:“就在山里揪的,大寒说这些都能吃,我还从未尝过,就弄了一些。” “味道的确不错,想着你也应该喜欢。” 他仰着小脸,面上的期待很明显。 云晚意笑了笑,咬了一口果肉。 灵果儿担心她不会吃,絮絮叨叨的解释:“大寒说你拿的这种东西,叫做八月炸,一到八月就炸开了,因此得名。” “里面的果肉很甜,但美中不足的事黑黑的籽不能吃,全部要吐出来。” 云晚意嗯了一声,细细回味着。 其实她早就吃过,在三峰村的时候。 那时候云年富和韩文秀不让她吃饱饭,还要干很多活儿。 第732章 新的发现 几只麻雀是当真害怕。 不仅是人和麻雀之间天然的差距,还有对一个人忽然能和它们对话的恐惧。 顾不得云晚意说什么,急匆匆飞走了。 灵果儿凑上前,咦了一声:“他们说了什么?” “害怕。”云晚意既是高兴,又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我当真有了这个本事!” “那是好事啊!”灵果儿撅着小嘴,道:“我能和植物相通,却要把自己种入地下才行。” “和动物相通也得在特定的情况下,哪能和你一样随时随地,羡慕死了。”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等魔族的事情结束,你好好修炼,也能有这个本事。” 灵果儿嘟着嘴,旋即疑惑道:“你为啥突然不着急了?” 云晚意下马车后火急火燎,恨不得踏雪寻梅跑飞起来。 和鸟儿说上几句,竟然开始不慌不忙,慢下来了? 云晚意笑的高深莫测:“有了新技能,依然要物尽其用,光是人力多费劲?” 灵果儿一下子想明白了:“你想让飞禽走兽帮你?” 云晚意嗯了一声,朝周围看了眼:“光凭我们人力去寻,对方是妖物,很难寻到踪迹。” “飞鸟走兽不同,灵畲和她的主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有意避开那些飞鸟走兽。” “我们现在去寻这附近的飞鸟,打听熙然和清鸿的踪迹,还有灵畲他们的踪迹!” 灵果儿立刻化身小果子,四处查看。 云晚意跟踏雪寻梅也没闲着。 踏雪寻梅一边走,一边不住往云晚意身上瞟。 “要问什么就问。”云晚意斜睨着它,一点也不见外:“跟我俩还支支吾吾?” “就是……”踏雪寻梅仔细看了她几眼:“我还是不能接受你能跟我说话……” 云晚意被它逗笑了:“那你得尽快适应,以后我都会跟你说话。” 踏雪寻梅眯着眼,一副见鬼的样子,想了想,往云晚意跟前凑过去:“嘶,你说你之前也听不懂。” “咋地出来一趟,就忽然开窍了涅?” “不知道。”云晚意四处察看,笑道:“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我总是倒霉。” 第733章 大雨将至 柏顺叫人送来那些鹦鹉,时间并不长。 他的初意,是通过讨好云晚意的喜欢,从而让常景棣对他高看几分。 可常景棣和云晚意一直来回奔波,从桑田镇到北山,又从北山去桑田镇。 别说鹦鹉了,就算在帝宅,两个人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东西。 这些鹦鹉,也就搁置在后院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过去时,鹦鹉们正上蹿下跳闹作一团。 “烦死啦,你别叫了,好难听啊!” “什么难听,我这歌喉独一无二,你说话才难听呢。” “哎呀,要死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都没人和我们说话。” “我要出去,哎呀,来人啊!” “还是以前那个老头子好,没事跟我们说话,现在算什么?” “就是,那老头还说这家的女人很重要,别说女人了,哎呀,一只母蚊子都没有!” “……” 以前不懂鸟语,听着树上的鸟儿叫喳喳,云晚意满心以为它们在唱歌。 现在能听懂了,一脑门子聒噪。 鹦鹉们看到云晚意和常景棣过来,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过了一伙儿,刚安静的鹦鹉群,再度闹起来: “哎呀,这女子就是那老头子说的人吧,是有些好看。” “好看什么,还没我的毛色炫亮呢。” “是是是,你最美,哎呀,那男的也很好看哎!” “他们来做什么?” “哎呀,那旁边还有个会飞的小果子!” “……” 云晚意按着脑门,朝它们看去:“都安静下,好吗?” 鹦鹉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越发聒噪:“什么呀,竟然还命令我们安静,不知道鹦鹉就喜欢说话?” “哎呀,我才不安静呢,你能怎么办?” “哼,我要吃虫子,绿色的那种!” “我要飞出去,不要在这了,哎呀!” 云晚意瞧着眼前五六只鹦鹉,按着眉心道:“你们还不安静,我就一根根把你们的毛拔了做毽子!” 鹦鹉的毛五颜六色,是它们引以为傲的东西。 一听说拔毛,六只鹦鹉不约而同的停住声音。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不甘心的叫了一声:“哎呀,还敢威胁我们呢!” “我不光是威胁。”云晚意看向说话那只鹦鹉:“你再说一句,我就拿你开刀。” 那只鹦鹉骇然,眼珠子不断转着,明显想说什么。 可想到云晚意的威胁,它不敢开口,急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旁边的小鹦鹉似乎明白了什么:“咦,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当然。”云晚意挑了挑眉,道:“你们的鸟语不算太难理解。” “什么嘛。”那只鹦鹉不服气,振着翅膀:“不难理解,也从来都没有人听懂,只有你除外。” “你是怎么听懂的?”另一只鹦鹉凑上前,叫了急声:“你要做什么?” 云晚意和常景棣还有灵果儿走近了些,她敲了敲特制的鹦鹉笼子:“你们想不想出去?” 几只鹦鹉互相看了眼,瞬间在笼子里跳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回答着想。 “想,我就放你们走。”云晚意一笑,道:“但,你们得帮我个忙。” 开头说话那只鹦鹉警惕道:“你们人类无所不能,我们能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把白云镇的鸟引到这儿来。”云晚意眯着眼,打量着鹦鹉们。 鹦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奇怪。 那只小一点的鹦鹉,脑子明显比其他几个好使:“野鸟和我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说话,它们不会听,怎么可能把它们引来?” “这就得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了。”云晚意说着,吩咐灵果儿:“去把笼子都打开。” 笼子是都打开了,可鹦鹉们却不敢走。 徘徊在门口,像是还有什么犹豫。 “为何不走?”云晚意眯着眼,道:“不怕我反悔,再将你们关起来?” “若是我们没法给你把鸟儿引来呢?”其中一个鹦鹉试探着,问道。 “也没关系。”云晚意无所谓道:“今日开始,你们不用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开心了。” 问话的鹦鹉听完,当即试探着从笼子里伸出一只脚。 见面前几人都没反应,大胆的张开翅膀,飞速朝天空而去。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不见,其他鹦鹉才知道,眼前这女子,是当真打算放它们走。 “哎呀,自由咯,我要去看高山,看清泉!” “别感慨了,赶紧走!” “哎呀,小七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去追它!” “哎呀,我要出去看看上回那麻雀说得地方。” “……” 鹦鹉们七嘴八舌,在院子里绕着。 云晚意打断,道:“若是外边没你们想的好,这院子随时等你们回来。” 鹦鹉们没答话,那意思很明显——只怕,它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等最后一只鹦鹉的身影消失,灵果儿终于忍不住。 化作人形冲到云晚意身边,眨巴着大眼,问道:“小晚晚,你不是要利用它们去寻人?” “直接放走,它们在笼子里囚禁许久,怎么可能还回来?” 云晚意望着阴沉的天气,道:“放心,会回来的。” 灵果儿还要问,常景棣捏着他脑袋上的小揪揪,道:“动动你这脑子,别光想着吃。” “这些鹦鹉从小就是养来供人赏玩的,它们不是被锁在栖木上,就是关在鸟笼子里,从未出去捕食。” “从天气来看,即将有一场大暴雨,它们没有巢穴,没有生存的法子,斗不过野鸟,只能回到我们这儿。” “可……”灵果儿歪着脑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它们能引来其他鸟儿呢?” 常景棣又捏了把他的腮帮子:“弱肉强食,你在千年前就该领会过。” 灵果儿嘟着嘴,撒开他的手:“千年前,我还是个果子呢,玉姮宗上下十分和睦,不会有什么争执。” 常景棣下意识看了眼云晚意,旋即收回视线,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话才落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 晴了许久,总算迎来半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 很快,大雨噼里啪啦,带起阵阵泥土的土腥味。 雨势又急又密,牵起阵阵雨雾,模糊了远处的高山,近处的屋檐。 “这场雨,终于下来了。”常景棣顶着连成线的雨幕,道:“那些鹦鹉出去的可真不是时候。” “不,这是最佳时机。”云晚意也看着雨帘:“若晴空万里,它们第一次从笼子里出去。” “感受前所未有的自由,必然疯了一样四处乱飞,这场及时雨,限制它们所有的行动。” “很快,它们就会带着鸟群回来了。” 灵果儿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急势的雨,一会儿看看神色淡然的云晚意。 他还是不明白,为何鹦鹉们能心甘情愿的回来。 立秋循着动静,前来送雨伞。 手中拿着一件斗篷,一边给云晚意系,一边红着眼眶嗔怪:“夫人这是嫌弃奴婢了吗?” “独自出去,还得用迷香将奴婢弄晕了。” 云晚意淡淡一笑:“我不是想抛下你,实在是因为担心郡主和余小姐,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唉,好歹带着奴婢一起。”立秋和云晚意的视线对上,眼眶更红了:“奴婢从软塌上醒来去寻您,恰好碰到马厩小厮。” “小厮说您骑着踏雪寻梅出去,可没把奴婢吓死,奴婢准备去找您,但恰好王湘,哦,春芝过来了。” “耽搁了一些时间,好在您安全回来,不然奴婢才真正是活不成了!” 云晚意救下王湘,改名春芝,送去济恩堂养着了。 她身上被曹淑琴打出来的伤势,实在是严重。 有江毕在,云晚意许久都没过问,听到这,她才问道:“人养好了吗?” “瞧那样子是大好了,有您给的药膏子,脸上伤势那般骇人,愣是没留一点儿疤痕。”立秋说着,话锋一转,凝神道。 “春芝前来求见您,恰好您不在,她千叮万嘱让奴婢一定要小心谨慎,说曹淑琴从牢中出来了。” “今儿一大早就去找了她,还威胁她,要杀了您!” 云晚意冷冷一笑:“曹淑琴还是王家夫人时,都不能奈我何,现在自身难保,她连我的身都近不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注意。”立秋小心翼翼,道:“春芝专门提醒了,说她这后娘心思歹毒。” “还十分小心眼,记仇的很,她本是咎由自取,却把一切遭遇都算在您头上。” 云晚意哼了一声:“吩咐下去,别让她靠近帝府就是,想伤我,她还远着呢!” 就算是从前不会功夫的她,曹淑琴也全然不是对手,尚未靠近就被她的毒药药死了。 现在的她是姮晚,武功高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立秋后知后觉,想到这一层,总算停下这个话题,转而道:“双喜熬了一锅补汤送来。” “正热着呢,您早间没好好吃饭,先去垫一垫吧,后厨在准备饭菜,多半也快了。” “带过来吧。”云晚意顺势坐在长廊下,疾风骤雨压根没有影响到她:“我要在这等。” 立秋瞧了眼灰蒙蒙的雨幕,道:“夫人,这场大雨酣畅淋漓,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您不如先回院子。” “我要在这等鹦鹉们回来。”云晚意打断她的话,吩咐道:“叫小厮搬些喂鸟儿东西过来,越多越好。” “等东西搬进来,把守在周围的人遣走,这院子周围只留自己人。” 立秋不知道云晚意,已经多了一项跟鸟儿交流的本事。 但因为是云晚意的吩咐,她不好多问,立刻去办。 常景棣给她拢紧斗篷,道:“府上安全,我先出去问问,看大寒那边有没有头绪。” 云晚意叫住他,道:“把北山那边的人都撤回来吧,在那边找不到线索的。” 两人见面后,云晚意只顾得上说她的新本事,没有提及在北山的发现。 她的话,让常景棣顿了顿:“为何这么说,你也知道那山谷在去北山的半道上。” “南屿也好,无双楼也罢,他们定然不会走太远,肯定还在山中!” 云晚意抬眸,跟他四目相对:“你没用灵力探寻吗?” 常景棣一愣,旋即心虚道:“还没来得及,吴勇就火急火燎过去找我,说你骑马走了。” “他在周围我不好用灵力,又担心你出事,哪里还能顾得上太多,所以……” 比起已经失踪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常景棣肯定优先云晚意。 他现在,不忍心看到云晚意再有一点儿闪失。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显得有些没底。 再三保证交给他,却还是没找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 云晚意没有计较,也没责怪,微微一笑:“不用灵力也好,免得和真武道长说得一样,扰乱这个世界的平衡。” “我猜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已经被灵畲和她主人带回白云镇了。” “你将大寒他们召回来,这么大雨,在山中也不好行事,回来换身衣裳,配合衙门全镇搜索!” 常景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星眸中带着几丝疑惑:“你是说,灵畲他们躲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云晚意点了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寻常思维,我们肯定会去山上寻找。” “甚至,在看到石窟中关于南屿的石壁雕画,会朝南屿所在的方向去找,事实上,我们一开始也真是这么做的。” “灵果儿无意间给了我一些八月炸野果,回想起跟着云年富他们在三峰村时的事,恰好想到这句话。” “你觉得,我这思路对不对?” 常景棣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我早该想到的,山谷中寻遍无人,肯定也不会走远。” “我这就去发信号,让大寒带人撤回来!” 他尚未出门,就瞧着灰蒙蒙的雨幕中,有些黑点在舞动。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蹊跷之物,定睛一看,却是淋成落汤鸡的鹦鹉们! 第734章 招恨的鹦鹉 云晚意看到雨幕中飞来的鸟,嘴角的笑意逐渐绽放。 灵果儿绕着她啧啧称奇:“厉害啊,小晚晚,不愧是你,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鹦鹉就回来了!” “快,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困在鸟笼子里多年的鹦鹉,恰似在玉姮宗关了千年的灵果儿。 他遇到常景棣和云晚意后,死皮赖脸磨着要跟他们一起出来。 这辈子,除了云晚意回去重振玉姮宗,坐上宗主之位,他会回去帮助她。 此外,灵果儿是绝对不会再回玉姮宗的! 他尚且如此,鹦鹉们难道不一样吗? 好不容易脱离关了多年的地方,怎么还回来呢?! 见灵果儿歪着脑袋,一脸求知,云晚意摸了摸他的脑瓜,解释道:“它们和你不同。” “家养的雀儿,吃的用的都有人专门准备,洗澡也有人精心侍弄,还有人定期打理它们的羽毛。” “生怕它们不开心,影响毛色还有声音,所谓温棚里长大的花朵,经不住暴风雨的摧残。” “同样的道理!”灵果儿已经理解了,抢过话道:“家雀儿出去,没有野鸟能适应外边的生活。” 云晚意含笑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点,其实这种本该是野物的东西,也分三六九等,野鸟是看不起家雀儿的。” “偏偏这些鹦鹉的性子,喜欢炫耀又喜欢挑衅,没说三句话肯定要树敌。” “野鸟呢,会争地盘,会打架,但,在面对家雀儿上肯定意见一样。” 话音落下,灵果儿再一次惊叹起来:“哎呀,还真是,你瞧它们身后!” 几个鹦鹉在大雨中十分狼狈仓促,它们化作黑点,后面追上来的鸟群便是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上百只。 还真不负她所望。 鹦鹉飞的十分吃力。 几个冲到院子里,看也不看,直接躲进笼子里。 最后那一个尚未进来,前面几只已经飞快用嘴把锁扣上了。 气的笼子外的那一只在雨中破口大骂:“小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鸟,快开门。” “想得美,不开。” 其他笼子里的鹦鹉纷纷帮腔:“要不是你,哎呀,我们不会被追。” “就是,那群鸟是你引来的,你赶紧解决。” “要死,哎呀,出门遇到大雨,还碰上这么大一群疯子!” “还好我飞得快,不然就被关在外边了,哎呀。” 钻进笼子里的几只鸟如闲聊家常似的,气的外边的鸟直往笼子上撞: “追上来啦,开门,快开门!” 眼瞧着各种鸟追上来,笼子里的鹦鹉怎么可能开门。 其中一只鹦鹉还把玩耍用的绳子,绕了锁一圈,另一只鹦鹉配合着打了一个结! 灵果儿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天哪,这,都成精了吗?” 关在外边的那只鹦鹉吓得瑟瑟发抖,看着逼近的鸟群,忽然朝云晚意的方向飞去。 灵果儿担心鹦鹉冲撞到她,一下拦在身前,抓住鹦鹉头上的毛。 “做什么,放开我,你这个死孩子!”鹦鹉扑腾着翅膀,胡乱叫着。 鸟群已经到了院子上空,观察片刻后,群体俯冲到了院子里。 离得近了,云晚意才看清鸟群里什么种类都有。 也是难为这几只鹦鹉了,得罪鸟就算了,还一下得罪这么多。 有麻雀,有杜鹃,有乌鸦,甚至还夹杂着几只老鹰。 灵果儿呵了一声:“还挺能耐,引来这么多鸟儿。” 他手中的鹦鹉,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翅膀遮着眼睛。 那幅样子,恨不得其他人和鸟都是瞎子,完全看不着它。 鸟群刚到,叽叽喳喳的吵骂声更大了。 “出来,你们几个傻帽儿。” “说什么落地凤凰不如鸡,瞧瞧你们那样儿,是凤凰吗,骂谁是鸡呢?” “得意什么,不就是人养来逗趣儿找乐子的,还对我们不屑?” “什么玩意儿,上来就啄伤我家孩子,有本事跟我打。” “呸,有本事出来!” “学人说几句话,真就以为自己也是人了吗?” “……” 灵果儿听不懂鸟类叫骂,凑到云晚意跟前,低声道:“小晚晚,它们骂什么?” “鹦鹉跟着人生活久了,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又把自己位置摆的高高的,得罪其他鸟。”云晚意言简意赅,道。 被灵果儿提着的鸟,闻言弱弱道:“本来就是一群野蛮鸟,毫无规矩,吃的全是野果子。” “少说两句吧。”云晚意拍了拍它的脑袋:“等会儿它们闹起来,我可护不住你。” 鹦鹉缩头乌龟一样,再一次把脑袋埋进毛里。 和大雨降落的声音和在一起,听的人脑仁疼。 云晚意等不得了,起身站到廊下,高声道:“都别吵了。” 和之前的麻雀鹦鹉一样,它们都不相信云晚意能听懂话。 其中一只老鹰冷笑道:“哼,这人还以为她能叫我们停下呢。” “什么人啊,就是她养的这些傻缺鹦鹉吧?” 第735章 收服鸟群 鸟群七嘴八舌,吵作一团: “哎呀,吃鸟的蛇,我知道,它太厉害了。” “北山上的鸟都被她逼走了,走的慢的全被吃了。” “还好我们先一步逃出来,不然也要沦为她的口粮!” “不过昨日,有姐妹说在镇子后面的山上,看到了那条蛇哎,她不会跟过来了吧?” “……” 灵果儿听不懂它们的话,低声问云晚意:“它们什么意思?” “知道灵畲的存在。”云晚意想到下山时遇到的那几只麻雀说的话。 它们匆匆而去,言语间就曾提及蛇。 所以,这群鸟儿中,有很多都是从北山上下来的。 而刚才,又有人说在镇子后山发现了蛇的踪迹。 难道,灵畲他们躲在后山? 云晚意的视线,顺着雨幕朝远处看去。 宅院中能看到的景色不多,大雨几乎连成帘幕,能看到的景色更是缩小。 灵果儿见云晚意没下文了,摇着她的衣袖,显然不相信:“不是吧,吵成这样,就一句话?” 云晚意没搭理他,直接起身:“你,立刻去找常景棣,你们两人单独去后山。” “一定要小心,灵畲是蛇妖,保不齐她主人手里还有更多的妖物。” “啊?”灵果儿傻乎乎还没反应过来:“难道人在后山?” “极有可能。”云晚意顿了顿,反复叮嘱道:“一定要小心,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在他们手中。” “在确保她们安全的情况下动手,否则就不准打草惊蛇。” 灵果儿又看向争执不休的鸟群:“那这些呢,我走了你怎么办,不会伤到你吧?” “我已经是姮晚了,这些鸟怎么可能伤到我。”云晚意无奈的看着他:“别担心时间,赶紧去。” 灵果儿化作小果子,朝门口飞奔而去。 云晚意的目光,重新投向喋喋不休的鸟群。 它们还在叽叽喳喳,脑仁又开始突突直疼了。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拍手道:“你们争执许久,难道就没人好奇,我如何知道那条蛇妖?” 鸟群逐渐发现不对,停下争执声。 乌鸦二秃子显然是鸟群中的霸主,它嘎嘎两声,直接问云晚意:“对啊,你怎么知道那条蛇是蛇妖?” “我和她交手过,本就是敌人。”云晚意幽幽笑道:“蛇以你们这些鸟为食,那条蛇成为妖后,还以人为食。” “但,抓不住人的时候,她照样还会吃你们,现在我这儿是你们最好的庇护所!” “所以呢?”二秃子扑棱翅膀,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蛇妖抓了我的朋友。”云晚意眯着眼,道:“我需要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 二秃子扑腾翅膀,没接话。 蛇妖吃鸟的样子,它们这些鸟都看到过。 其实,它们鸟群和人一样有地盘的。 从山上飞到镇子上避难,逃离蛇妖,它们已经打了一架又一架,才勉强在着镇子上站稳脚跟。 追那些个鹦鹉,说到底也是因为地盘的事。 这时,鸟群中有只鸟叫道:“不对,你朋友被蛇妖抓走了,叫我们去盯着算什么?” “就是。”很快有鸟反应过来:“蛇妖要吃我们,我们去盯着,岂不是你们人类那句什么网?” 笼子里的鹦鹉听人说话更多,闻言接过话:“哎呀,自投罗网,人为刀俎,自生自灭……” “不会说话的宠雀儿,你闭嘴。”另一只鹰狠狠撞了一下鸟笼子。 鹦鹉被它吓到了,立刻闭嘴。 二秃子接过话,道:“瞧瞧,你家鹦鹉都知道我们去找蛇群,乃是自投罗网。” “我们帮你,岂不是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鸟的命也是命啊!” 顿时,其他鸟儿也叽叽喳喳叫嚣起来。 一部分想跟着云晚意,觉得她会鸟语,又能和蛇妖搏斗。 而另一群鸟儿,则是觉得太危险了,要帮她去探查情况,也有被蛇妖发现危险。 这时,云晚意抢先一步,道:“都别吵了,我既然让你们打探,自然有我的办法。” “雨下的这么大,我也不想耽搁,想留下的留下,我既能通鸟语,护住你们一群鸟不是问题。” 第736章 四面树敌 云晚意的眉头,瞬间蹙起。 府上的烧火婆子是白云镇的人。 刚来白云镇就发生了赵婆子的事,那时开始,云晚意身边没留过白云镇的人伺候。 而他们,虽签了死契,也就做些寻常活儿,近不得几位主子的身。 上城来的人嘴很严,更不可能透露什么。 一个烧火婆子,哪里能知道这些? 云晚意不着痕迹的收起神色,如常一样,道:“寒露出去帮我办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几个死士,不会有危险,至于熙然郡主和余小姐,雨势太大,她们的确无法下山。” “可……”双喜并未相信:“这么多人都出动,难道只是无法下山?” 立秋一笑:“雨势太大,下山有一处桥被冲垮了,需要人手,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也叫不到别人帮忙。” “只能是府上的人去,你呀,怀着孕真是喜欢胡思乱想,多学学夫人。” 云晚意顺势笑道:“立秋说的没错,你少乱想,好好准备启程回上城才是。” “另外,也要吸取教训,我们在上城的时候,就因为各种流言蜚语而烦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人云亦云的事,你经历的还少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个烧火婆子,怎么可能知道连你都不清楚的事?” 双喜狐疑的打量两人的表情,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道:“也是,烧火婆子不可能知晓寒露的事。” “是奴婢多想了,夫人,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云晚意拨弄着浴桶中的水,道:“算了,你这么大独自,磕着碰着,我可不好和惊蛰交代。” “立秋伺候我就是,你不是炖了汤,叫人端上来吧,我还想吃你拌的凉菜。” 双喜听到这儿,早就忘了其他事,欣喜道:“奴婢这就去做,保证您很快能吃到。” 看到双喜出去,立秋和云晚意脸上的笑意,顿时卸了。 云晚意烦躁的按着眉心:“叫管家仔细查查,谁这么不长眼,敢在府上嚼舌根子?” “是。”立秋伺候云晚意出浴,道:“您放心,奴婢等下就派人去。” “还有,上次拨到您身边那丫头,到底不是上城来的,如今是非在前,还是不用为好。” “奴婢从死士里挑了一个初来,叫云影,顶替寒露的位置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你挑的人不会有错,不过暂时让她在院内来适应,双喜走后再提到身前伺候。” “那丫头喜欢多想,保不齐看到云影,又要想七想八。” 沐浴过后,云晚意的确饿了,吃了顿饭,心中不安,面上还是如常,陪着双喜绣花。 好不容易熬到双喜累了回去休息,大寒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们一群人从山中撤离后,的确在城中和后山发现了蛇的踪迹。 但,目前还不能判断是不是蛇妖。 “终于有好消息了。”立秋激动道:“爷和小主子呢?” “属下和一部分人在城中查找,爷带着小少爷单独去了,不知道在哪儿。”大寒汇报道。 “你们在城中寻找,行事定要谨慎。”云晚意叮嘱道:“别当真惊了蛇。” 大寒立刻道:“夫人放心,属下们打着您的爱宠失踪,需要找寻的旗号。” “哪怕灵畲他们不相信,也定会以为我们在找郡主和余小姐。” 云晚意嗯了一声:“继续去打听,人不可能不吃东西,灵畲尝到了吃人的甜头,肯定要开杀戒。” 大寒应声出去。 立秋犹豫着,问道:“那灵畲,该不会吃了郡主和余小姐吧?” “她不会。”云晚意现在已经敢确定了:“一天一夜过去,今儿又没了大半日。” “灵畲若真要利用熙然和清鸿对付我,现在早就把她们的尸体送到我跟前了。” “那……”立秋狐疑道:“他们抓人走的目的是什么?” 云晚意摇了摇头:“如今四面是敌,唯独这南屿国和无双楼的目的,我们暂时摸不清楚。” “或许,等打探消息的鸟回来,就能知晓了。” 雨连绵不绝,似乎要把最近十几日没下的雨,在这一刻全部下完。 云晚意坐在窗口,一反常态竟然完全冷静了下来。 立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暮色降临时,雨总算小了很多,但还没停。 立秋从外边进来,身后还跟着灵果儿。 “哎呀,真冷呀。”灵果儿冲到屋内,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还没入秋呢。” 第737章 假意忏悔 云晚意的踏雪寻梅的确快。 在常景棣后面处出发,还是追上了他。 常景棣照样是骑马,看到云晚意骑着踏雪寻梅追来,脸色猛然一变:“晚意,你怎么来了?” “不能去找柏顺。”踏雪寻梅拦在常景棣的马前,云晚意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 “你知道那山里并非普通毒蛇,而是能吃人的蛇妖,怎么能让官兵前去,那不是白白送人命吗?” 云晚意说话间翻身下马,踏雪寻梅也配合着让她下来。 常景棣三两步过去,沉声道:“晚意,那蛇妖和她的主子躲躲藏藏,明显就是害怕暴露。”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两人的身份不同,要是柏顺出兵,人一多或许能逼出他们!” 云晚意眯着眼,狐疑道:“你今日和灵果儿上山,到底发现了什么?” “只有蛇妖的踪迹,并不知道她具体去哪儿了。”常景棣眯着眼,道:“而且整个山林寂静的可怕。” “那样一看,完全没有任何虫鸟的痕迹,很奇怪。”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蛇妖暂时不能吃人,却要食物补充能力,山中的活物都被吃了。” “我已经召集鸟群打探消息,估计很快能寻到蛇妖的行踪,你不能告诉柏顺这些。” 常景棣凝神,黑夜来临,街两旁只挂着零星几盏灯笼。 灯光微弱,照在他脸上并不清晰。 还有如牛毛的小雨飘着,更模糊了他的神情。 云晚意看不真切,听到他沉声道:“晚意,于私,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你的好友,她们不能出事。” “于公而言,她们二人一个是徐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太师府的千金,更不能在这白云镇出事。” “你我在白云镇,来回间并非完全无迹可寻,有心人若是想查,易如反掌!” 到时候,她们两位千金贵体在白云镇出事,必定要牵扯上城那边的势力。 他们二人想躲开朝堂上的血雨腥风的愿望,肯定要再一次落空。 多事之秋,常景棣不能让上城的人卷入其中。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哑着嗓子问道:“那柏顺呢,他是白云镇的父母官。” “你告诉他这个消息,大动干戈之下,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把证据送到上城去?” 常景棣脱下外袍,罩在云晚意身上:“事情不简单,后山连绵不绝,我和灵果儿去看过。” “从我们这白云镇开始,山山相连,他们有心躲藏,我们找不到的,除非用我们的灵力。” “那就用灵力!”云晚意咬咬牙,道:“柏顺底下的官兵都是凡人,他们进山搜寻,自己有危险只是其一。” “要是打草惊蛇,惊动灵畲和她背后的人,被逼急了照样对熙然和清鸿不利,一天一夜了。” 云晚意说到这,鼻尖一酸,忍不住哽咽道:“今日又过了一天,还下了正正一天的大雨。” “清鸿和熙然是娇娇小姐,在上城时破个皮,国公府和太师府的人都心疼的不得了,她们从未吃过苦。”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我害怕……” 常景棣将她拉到怀中,低声道:“好,都听你的,还下着雨呢,她们还没找到,你可不能生病。” “我不找柏顺就是,我们先回府。” 云晚意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府上,常景棣远远就看到有个黑色的影子。 “那是谁?”云晚意也看到了,狐疑道:“该不会……” 是蛇妖送来的熙然,或者是清鸿吧! 云晚意不敢往下想,手指一瞬间揪紧了衣裳。 “不会的。”常景棣察觉到她身子僵硬,小声安抚道:“既是蛇妖,动静不可能这么小。” 也是,毕竟只能看到那影子,看不到帝宅任何人出现。 云晚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赶紧去瞧瞧。” 踏雪寻梅加快步伐,飞奔至帝府门口。 曹淑琴不知道跪了多久。 跪了一炷香时,她双膝疼的厉害,又冷,还不见云晚意回来,她就曾去敲过一次门。 可门房进去通报后,不知道谁下令了,直接关了府门。 第739章 狡兔三窟 鸟群依旧叽叽喳喳。 见到云晚意进去,有只鸟飞过来打招呼。 “查到了,查到了!”为首那只鸟兴奋的上蹿下跳。 它一开口,剩余几只鸟也飞过来,绕着云晚意打转:“找到啦,找到啦!” 云晚意惊喜的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道:“人在哪儿?” “往西南方向二十里地,有个小寨子。”起头那只鸟迫不及待,叫道。 剩下几只鸟,也跟着叫着:“是个新的寨子,很多人,很多花花草草。” “还有不少蛇,要命,差点被发现啦!” “就是,那蛇妖很厉害啊,我们叼着隐身符,都差点被她发现。” “……” 鸟儿们吵作一团,除了好奇,还有对蛇妖的恐惧。 云晚意没搭理它们,转向常景棣,凝神道:“那里面都是荒山密林,何时有人安寨?” “想必这位置,就是蛇妖主子的地方了,熙然和清鸿肯定也在那儿。” 常景棣应了一声,转身看着那些聒噪的鸟儿:“还能问出什么吗?” 鸟群吵的厉害,派出去的几只鸟,除开没回来的,全部都被围在里面。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提高声音,朝几人道:“都安静些,你们七嘴八舌,它们怎么回话?” 鸟群安静后,云晚意问排在前面的麻雀:“你说有寨子,还见到了什么。” “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打扮,有多少蛇,还有多少毒虫,可有其他异常,全部一一道来!” 鸟儿落在一旁的树枝上,顺了顺翅膀上的毛,道:“我不敢靠的太近,大致数了数,大概有百十人之多。” “穿着打扮嘛很是奇怪,反正跟你们的穿着不同,还带着帽子呢!” 鸟儿一边说,还边用左边的翅膀在头上比划。 云晚意把它们的话,告诉常景棣。 两人对视间,不约而同的想起,曾在山谷里见到的南屿人。 他们就是这个打扮,大热天戴着帽子,和北荣之人能明显的区分开。 常景棣立刻问道:“那毒虫毒蛇呢,分别有多少?” “哎呀。”后面的乌鸦一拍脑袋,嘎嘎几声:“说到那毒蛇,当真可怕,成团似的扭在一起。” “就在寨子后面,有很大一个坑,坑中皆是蛇团。” 它说话间,都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其余几只去过的鸟,也跟着叫了起来。 “还有呢,毒虫,你们见到了吗?”云晚意紧着追问道。 从前那山谷里的石窟很大,毒虫毒蛇堆在一个屋子里,倒也不显拥挤。 那山中的寨子据鸟儿说是全新的,想必是从山谷里出来临时搭建。 而且不能建造太大,免得引人注意,只能暂时弄了地方安置。 鸟群过去,也能见到。 另一只鸟接过话,道:“看到了,好多虫子,蝎子蛤蟆还有很大的蚂蚁呢!” “说来奇怪,那些蛇非要吃我们果腹,难道那些东西不够填肚子吗?” “就是,奇怪。” “哎呀,反正我们有这儿能栖息,它们吃不着咱们了!” 云晚意再将鸟儿的话转告,朝常景棣道:“那里果然是临时的地方。” “就是鸟群们恐慌,一直在注意那些毒虫和毒物,依旧没说起熙然和清鸿的踪迹。” “怎么回事?”常景棣看了眼那些鸟儿:“你继续问问,这些鸟不和人打交道。” “它们一时间说不清主要的问题也算正常,只是要早点问出来才好,这么大的雨,气温又陡然降了。” 常景棣也担心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她们两位娇娇小姐,会挨不过这忽然的变故。 要真有个好歹,上城那边不好交代,更主要的是云晚意会伤心。 他实在是不忍看到她伤心了。 云晚意哪里不知道,她又问了鸟群一句:“可有见到两个跟我一样年龄的女子?” 她回忆着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两人出门那日的穿着,道:“一个穿着淡绿色的衣裳,一个则是鹅黄色。” “一个气质高雅,另一个活泼可爱,便是落难,两人也绝对不会失了风度。” 第740章 终于有好消息了 梦中,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都是一身鲜血。 她们两人的脸,逐渐变的模糊。 可云晚意能清晰的听到她们的求救之声。 “晚晚,救我!” “救救我,我不想死。” “晚晚,我好冷,好疼。” “晚晚,救命!” “……” 一声一声,如泣血一般。 最后,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她们二人拖进了深渊。 “熙然,清鸿!”云晚意惊叫着醒来。 常景棣被她惊醒,尚未清醒,下意识将人搂紧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云晚意后背全是湿汗,大口喘着气。 常景棣感受到她强烈的心跳,轻声道:“你是做噩梦了吗?” 云晚意喘着气,道:“我梦到了熙然和清鸿,她们浑身都是血,朝我求救!” “是我不好,我连累了她们两人受苦,出去那日天气晴朗,她们穿的都很单薄。” “陡然下雨降温,她们肯定遭不住,是我……” 常景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一拍,恰好摸到了她后背的湿润。 “你别着急,就是个梦而已,你白日操心太多,担忧更甚,自然怪梦。”常景棣顾不得穿外衣。 他重新找到寝衣,亲自帮云晚意换上:“事情不会这么坏,时间尚早,你还睡会儿。” 黏腻在后背的湿润没了,云晚意身子爽利了些,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翻身下地,道:“我睡不着了,打扰你瞌睡,我去外边走走。” “我陪你。”常景棣穿好衣裳,道:“听着似乎没下雨了,一晚上的浊气全逼在屋子里。” “整好出去透透气。” 天才刚亮,帷帐敞开一条缝,隐约能看到些天光。 云晚意拉开房门,雨后泥土的腥味铺面而来。 她心里的憋闷,总算是好转了很多。 “早间还是很冷。”常景棣搭了件外袍在她背上:“这样的天气,荷花应该很好看。” “荷花晨露,恰好煮酒,等她们回来,你也可跟她们同饮。” 云晚意勉强一笑:“好,我去拿瓶子。” 寒露没了,立秋一人在身前,的确忙不过来。 第742章 顺水推舟 榻上这条蛇虽然没化成人形,还受了严重的伤。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对灵畲告密! 好在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说话都压着声音,两人站在门边没进去,离床榻还有一定的距离。 那条蛇正虚弱,听不到什么动静。 现在,灵畲没认出他们,他们认出了对方。 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灵畲没有直接吃掉他们,而是耐着性子周旋演戏,将人留住,还非要拖到晚上。 多半,有什么不好说的原因。 他们要拆穿灵畲,就要陪着她把这场戏演下去,不能被她发现! 云晚意当机立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啊!” 常景棣立刻反应过来,护着她连连后退,面满惊骇恐惧。 尖叫声很快引来了林雨湉和林大爷。 看到房门开着,林雨湉也明白他们看到了榻上的蛇。 她眸中一暗,快步上前:“怎么了?” “蛇,有蛇,好大的蛇!”云晚意吓得瑟瑟发抖,埋在常景棣怀中,语无伦次喊道。 “救命,我好害怕!”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焦急道:“林小姐,你快进去瞧瞧吧,一条大蛇盘在里面的榻上,不见你母亲!” 林雨湉二话不说冲进屋。 榻上的蛇还在,看到她后本能的起身。 常景棣已经跟进来了:“瞧,就是这条蛇,林小姐,你母亲……” 林雨湉眸中阴鸷,闪过一丝杀意。 常景棣话锋一转,焦急更甚:“该不会,你母亲被这条蛇吃了吧?” “啊,娘呢,怎么会这样!”林雨湉顺势做戏,一脸的痛楚:“这么大的蛇,我不敢上前。” “你们在这守着,我出去叫人来。” 常景棣叫住她,道:“不用了,林小姐,我此前也捕过蛇,这种大蟒无毒,我能搞定。” “是吗?”林雨湉蹙着眉,不安道:“还是叫人来吧,你夫人还怀着身孕,万一出事我们担不起。” 从始至终,那老大爷都没进屋。 他只探头看了眼就红了眼眶,背对着房门,满是痛楚。 趁林雨湉和常景棣说话的功夫,那老大爷像是忽然醒悟似的。 他三两步冲到同样没进屋的云晚意身边,沉声道:“走!” 云晚意一顿:“老大爷,您怎么了?” 第743章 陪着妖物做戏 听完老大爷的话,云晚意看向常景棣。 她并没说话。 常景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老大爷的话,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逃?” “比如现在,她既然走了,你大可逃出去!” 老大爷一顿,旋即苦笑道:“老伴和闺女都死在妖孽嘴里,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我是不成了,倒是你们俩年轻,肚子里又有孩子,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你们先走,等妖孽回来,我拖着时间,往东走,别回头,便能走出去。” 云晚意一笑:“老大爷,别开玩笑了,这种事不好笑。” “什么玩笑?”老大爷板着脸,道:“你们刚才不是瞧见床榻上的人了,那是我的老伴儿!” “她被蛇吃掉了,但不知道为何,那条蛇出了问题,还有林雨湉,真正的林雨湉是我闺女,也被妖孽吞掉了。” “现在的林雨湉,是怪物啊,她要吃人!” 云晚意转头看向常景棣。 “好,既然老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应该相信。”常景棣顿了顿,问道:“刚才老人家说,要往东走。” “这是为何,按照你们村子的走势,越往东,难道不是深山?”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大爷叹道:“往东,翻过那座山头,就是隔壁的盘龙村。” “盘龙村有几个散修的道士,他们有些本事,想必能护着你们,你们既是要求转胎的药,那边也有。” “好,多谢老大爷的救命之恩。”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起身,道:“趁林雨湉没回来,我们赶紧走!” 然而,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林雨湉。 林雨湉面上的笑意古怪:“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们……”常景棣故作慌张,四处看了眼,护着云晚意,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 “妖怪!”他怀中的云晚意忽然瞪着林雨湉,高声斥道:“你根本不是林小姐,你想吃了我们!” 林雨湉朝他们二人身后看去。 林大爷在他们俩后面,目光闪躲。 “哟,这是听我爹胡说了吧?”林雨湉收回目光,苦笑道:“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曾说了。” “当年我爹和我娘遭了些罪,留下暗疾,我娘病重些,我爹相比之下好点儿,可随着我娘倒床不起,我爹脑子出了些问题。” “他经常梦到遭灾的时候,怀疑是妖魔作祟,这样一来,也就留下了梦魇,刚才的大蛇,估计让他犯病了。” “他胡言乱语,害得你们也心神不宁,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 常景棣和云晚意互相看了眼,两人都很戒备,也很惶恐。 瞧着他们紧张的神色,林雨湉无可奈何。 “进去吧,村长马上带人来了。”林雨湉依旧苦笑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夫君,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僵持至极,云晚意抚着肚子,道:“这一胎若不是男孩儿,婆母容不下我。” “不如,先进门等等,看村长来了怎么说。” 常景棣嗯了一声:“也好,你刚才紧张之下,动了胎气,进去休息一番,等冷静些再做抉择!” 林雨湉听到他们松口,笑着道:“进门吧,这天儿又要下大雨了,别一会儿淋着雨。” 还才上午,天就已经阴沉的如黑夜降临。 乌沉沉的云堆在天边,像是要整块压下来似的。 云晚意小心翼翼,贴着常景棣进了门。 林雨湉进门后,给云晚意和常景棣各自倒了茶水。 眼瞧着他们喝了,她转向林大爷:“爹,你跟我来一下。” “我,我不来。”林大爷满是害怕,瑟缩着道:“客人在这,怎么能单独离开?” “爹,您受了惊吓,神志不清。”林雨湉眼眶微红,道:“在这儿只会惊扰客人。” “放心吧,村长他们马上就来了,你先回屋休息。” 林大爷不情不愿,起身跟着她走了。 两人离开,屋子里暗的厉害,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瞧着阴沉沉的。 “你什么看法?”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小声在她耳边问道。 云晚意冷冷一笑:“都不是人,林雨湉是灵畲,这老大爷也不是人,他和灵畲两个,应该有什么分歧。” “所以,那老大爷想将我们支走,别有目的!” 常景棣也这么觉得:“一开始,我的确以为老大爷是被灵畲胁迫,不得已做戏诓骗我们。” “可从屋内发现大蛇开始,才看出老大爷的本质,虽然暂时看不出他是什么玩意儿,但能确定不是人。” “你猜猜,等会来的村长他们,是不是人?” 云晚意一笑,窝在他怀里,闷声道:“等等看就是了,反正我们也是做戏,就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么多妖物。”常景棣顿了顿,凝神道:“那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云晚意想了想,道:“至少,从我们一路进村子,瞧见的那些人来看,都是人!” “至于大寒所言,来的那些住在农户的商队,就不好说了!” 常景棣点头:“我们等会要找机会,去四周瞧瞧,万一都是妖物,得想法子把村子里无辜的人迁走。” 云晚意点头,悄声道:“随机应变,时间尚早,从他们刚才的对话看,要吃人要杀人,得等夜幕降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是给我们留下了时间?” 正说着话,林雨湉进来了,瞧两人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们夫妻二人感情挺好。” “那是自然。”云晚意不好意思的从他怀中坐正了,道:“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前来寻转胎的药。” “但愿,能让我成功把孩子女转男,这样我们小俩口,也不会因为婆母不喜,而生了嫌隙。” 林雨湉一笑:“放心,会让你们如愿的!” 云晚意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摸着肚子笑了笑,旋即又朝她身后看去:“林大爷呢?” “我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担心他来会吓到你们,我让他先别出来了。”林雨湉找了个借口道。 云晚意叹道:“说来,林大爷也不容易,那条大蛇实在骇人,若非我这胎非转不可,我也不会留下。” “林姑娘,村长和抓蛇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话音落下,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瞧,还在说呢,来了。”林雨湉起身迎接,道:“别害怕,那大蛇多半是从山中跑出来的。” 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林雨湉一起出去,迎接所谓村长一行人。 “雨湉,蛇在哪儿?”院子里,有个汉子扛着锄头,问道。 那汉子身后,足有十七八人,有老有少。 站在汉子身前的人,头发花白,瞧着精神矍铄。 “村长,王哥。”林雨湉熟门熟路迎上前,朝那花白头发的老人和扛着锄头的汉子打招呼。 “你们来了就好,家里还有客人,那大蛇吃了我娘,实在是害怕,你们进屋瞧瞧吧。” 村长和那王哥,以及他们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云晚意俩夫妻。 “又是转胎来的?”王哥意味不明的一笑,目光大摇大摆的落在云晚意肚子上打量。 “是啊,进来说话吧。”林雨湉给了个警告的眼神,招呼众人道:“那大蛇保不齐还在屋子里。” 一行人朝屋内而去。 经过站在门边的云晚意和常景棣时,都不约而同的朝她肚子上瞄。 待人都进去了,林雨湉招呼他们:“你们也进来吧,雨来了。” 黑沉的天,终于被雨势破了。 随着林雨湉的声音落下,一声炸雷划破天际,紧跟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进屋吧。”云晚意勾了勾嘴角:“这雨,来的可真是时候。” “是啊。”常景棣牵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一行人刚来,大雨也下来了。” 林雨湉已经进去了,这么大雨,她笃定常景棣和云晚意跑不掉! 而这么大雨,淅淅沥沥倾盆而下,雨声足以掩盖诸多声音! 不需要等到晚上了! 云晚意在将踏入门槛时,回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和她四目相对,轻声笑道:“都来了,整好方便行事!” 来的十八个人,包括村长在内,都不是人! 虽说他们两口子没看出它们的真身、。 但从它们的反应,说话还有动作,能完全确定这些玩意儿,和林雨湉,也就是灵畲,乃是一丘之貉! “奇怪的是,这么多妖物聚集在一起,竟然没妖气。”云晚意沉声道:“只怕另有玄机,一会儿见机行事。” “放心吧,魔物我们都能对付,何况是这些个小妖。”常景棣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先进去。” 做戏做全套,那些人来了之后,真去里屋装模做样察看了一番。 王哥扛着锄头,出来道:“雨湉,这屋子里啥也没有。” “是啊,你说的那条大蛇,肯定早跑了。”村长站在一旁,说话间,视线一直不住的往云晚意肚子上瞄。 “看来真跑了。”林雨湉红着眼,道:“那大蛇吃了我娘,我定要报仇的。” “雨湉,我们会帮你的。”王哥干巴巴说着,惋惜道:“这么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我们得在你这挤一挤了。” 屋子本来就不大,一时间涌入这么多人,的确拥挤。 而且在说话间,那些人不知不觉间将小两口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圈包围! 云晚意靠常景棣近了些。 常景棣蹙着眉,道:“这么多人,要不,我们先去屋檐下站会儿,免得打挤。” “别呀。”村长一步步靠近,笑道:“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出去呢?” “是啊。”王哥从另一个方向靠近,整张脸神色诡异:“来,让我们瞧瞧你的肚子。” “胎儿,未出生带着先天之气,可是大补之物呢。”村长笑的更是夸张,整张嘴几乎咧到最大。 一口黄牙龇在外边,已经有涎水顺着嘴角流出。 “唉,我还想多玩一玩,你们真沉不住气。”灵畲缓缓揭开头皮,像是脱衣裳一样,把整张人皮扒了下来。 皮囊下,是一张熟悉的蛇脸,黑色的鳞在烛光的跳动下,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灵畲一样,脱下了身上的皮! 有的是蟾蜍,有的是蜈蚣,还有各种各样的毒虫! 村长化作蜈蚣,细长的身子竖起来,几乎顶到了房梁。 它不满意的抱怨:“唉,非要装成人的样子,这地方也太憋屈了!” “忍忍吧。”灵畲一笑,道:“最近吃的人太多了,免得引人怀疑,坏了主子的大事。” “这俩人没带随从,先给兄弟们打.打牙祭,那胎儿留给我,人随便你们吃!” “灵畲,不对吧。”王哥化作蛤蟆,两腮鼓鼓:“之前几个孕妇的胎儿,都是你吸收了。” “同样是帮主子办事,你一个人独吞这么多好东西,连口汤也不给我们?” “不是说,人给你们?”灵畲冷笑着,整张蛇脸冷漠至极:“我被人所伤,需要疗伤。” “难道,你们妄图跟我争抢?” “嘶,灵畲,你也就比我多百年修为。”蜈蚣不满意道:“再说了,千年大妖竟被凡人所伤。” “看来,你再怎么补,也就那样了,还不如留给我,让我出手!” “你懂什么?”灵畲身子一闪,到了云晚意跟前,一口尖牙凑在云晚意脖子间。 “我是被人暗算的,一时间失察而已,你要真比我厉害,不见主人把事情交给你做!” “这个先天之气必须是我的!” 蜈蚣和蛤蟆不甘示弱,凑上前道:“灵畲,要不要叫主人前来主持公道?” “主人最不喜欢我们争执内讧,来了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灵畲不以为然。 几个妖物争执,其他妖物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垂涎欲滴的盯着云晚意看。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退后一步,低声在她耳边道:“看来,这三个是最厉害的。” “等会儿我来对付,你护着自己就好。” “不用。”云晚意一笑:“我刚觉醒姮晚的力量,还没试过呢,正好拿来练手!” 灵畲和蜈蚣蛤蟆成为三角之势,眼瞧着就要打起来。 气氛僵持之际,云晚意往前些,伸手拍了拍灵畲:“你没认出我吗?” 第745章 威逼利诱 提到桑榆楼,曹淑琴身子一僵。 她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立秋冷笑一声,道:“该不会,你和那桑榆楼还有往来,打算潜到我们府上,再害夫人和老爷吧?” 曹淑琴背瞬间挺直了,下意识反驳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我没有和桑榆楼勾结!” “我无处可去,夫人好心收留,我怎么可能还对夫人不利?” “知道就好。”立秋冷眼瞧着她:“以后少来夫人院子,夫人不喜欢生人靠近!” “是是是,我知道了。”曹淑琴担心她们继续问桑榆楼的事,试探着道:“夫人,我可不可以先去处理伤口?” “可以。”云晚意一瞬不瞬盯着她:“不过要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曹淑琴正打算离开,闻言身子一僵,连声辩解道:“夫人,我真没有害您的意思。” “恰好窗户底下有一盆花开的娇艳,若是因为大雨淹了盆,导致那花儿死了,才叫得不偿失。” “我哪能想到窗户底下,竟然还有老鼠夹子,夫人明鉴! ” “这么害怕做什么?”云晚意笑的温温柔柔:“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啊?”曹淑琴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磕磕巴巴试探:“敢问夫人,我这贱躯能帮您什么?” “其实吧,也算不得什么。”云晚意漫不经心按着眉心,道:“刚才说到桑榆楼,我想起来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你之前被他们收买,想要害云帝阁,想必跟他们能联系上吧?” 曹淑琴不是完全的傻子,听到这话,戒备道:“夫人,您说笑了,我之前头脑发昏,想对付王湘,这才害了云帝阁。” “您想啊,我怎么可能和桑榆楼扯上关系呢,您多想,肯定是弄错了!” “我也觉得。”云晚意顺着她的话,笑道:“不过,我给你个机会去接近桑榆楼,怎么样?” “啊?”曹淑琴仔细辨别云晚意的神色,她总觉得,云晚意不是无端这么说的。 保不齐是还有怀疑。 曹淑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小心翼翼试探道:“夫人,您想让我做什么?” 不等云晚意回答,她又补充道:“夫人,我也就那点本事,只怕弄巧成拙,桑榆楼不是谁都能接近的。” “没事,我会帮你。”云晚意幽幽笑道:“你只需要借着买衣裳的理由,找到他们的老板。” “您是说,褚二爷?”曹淑琴吞了口口水。 “哦?”云晚意挑眉:“桑榆楼的老板,原来叫褚二爷?” “你能叫出名号来,想必也知道他的来路吧?” 曹淑琴本想否认,想了想,云晚意这种身份,要查清楚褚二爷肯定简单,没必要隐瞒。 她犹豫着,道:“听说褚二爷后台关系很硬,是孤叶城褚家的二公子,没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尊一声二爷。” “更多的,我也不算清楚,而且夫人,我跟他毫无来往的!” “没来往岂不是更好?”云晚意笑了笑,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她:“用这银子,大摇大摆去买衣裳。” “可……”曹淑琴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褚二爷身份尊贵,不是我要求见,就能见得上的。” “只怕这一次,要让夫人失望了。” “没关系,我相信你。”云晚意起身走到她跟前,把银票塞到她手中:“成活不成,你都试试。” 曹淑琴被迫捏着银票,战战兢兢问道:“现,现在?” “是。”云晚意看向外边的天气。 大雨下了两个时辰,这会子开天了,雨也成了毛毛细雨。 立秋瞧着曹淑琴犹犹豫豫,不悦道:“刚才那么大雨,夫人都出去了,怎么你金贵,小雨都出去不得?” 曹淑琴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误会了。” “赶紧去,别耽搁时间。”立秋冷哼道:“本来收留你,就是夫人心善仁慈,不计前嫌。” “你倒还托大拿乔,让你办个事竟推三阻四。” “去,我去就是。”曹淑琴面上难堪,又问:“是给夫人买吗?” “你不是有一双女儿?”云晚意笑了笑:“给她们买就是。” 曹淑琴拿不准云晚意什么意思,只能先出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云晚意和立秋两人就跟过去了。 云晚意大着肚子,不好行动,只到云帝阁。 立秋则是瞧瞧尾随,一路跟着曹淑琴朝桑榆楼里面而去。 曹淑琴倒是谨慎的很,一步三回头,生怕有人跟着。 好在立秋武功高强,她防不住。 第746章 曹家兄弟闹事 立秋听的清楚,却也疑惑。 按理说,桑榆楼的东家和夫人没见过,却在无形中成了死敌。 他屡次三番派人去云帝阁找茬,这样的情况,为何要留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听掌柜那意思,还是绝对不容有失! 怀着一腔疑惑,立秋回云帝阁找到云晚意,如实告知她所听所见。 同样,云晚意也觉得奇怪。 桑榆楼和她的恩怨,和云帝阁的恩怨,从一开始到现在,也算持续了好几个月。 就以他们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估计当真不死不休。 她也奇怪,桑榆楼的主子要她和胎儿活着做什么。 “难道,于魔物有关?”云晚意沉吟片刻,疑惑道:“桑榆楼从一开始就勾搭上魔物了。” “作为魔物的伥鬼,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过去,我不信桑榆楼主子还有其他的好心!”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立秋犹豫着,道:“既是魔物,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云晚意摇了摇头:“我和老爷去桑榆楼试探过,他们上下都是活人,并非魔物。” “他们不先暴露身份,我们不好下手,否则就是强杀无辜百姓。” “也是。”立秋顿了顿,又问:“那曹淑琴那边呢,她可朝桑榆楼的掌柜要了剧毒!” “你跟随我许久,难道以为我和爷会怕区区毒药?”云晚意冷笑道:“曹淑琴这人留不得。” “她早些出手,我也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对付她!” 立秋会意:“也是,您和爷的身份,虽然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可说到底,您两位要遵守这世间规则,不能无故杀人。” “你先回去盯着。”云晚意无所谓,笑道:“说起来,曹淑琴也就那点本事。” “她要下毒,不外乎是从饮水和海吃食上下手,别叫她牵连无辜。” 立秋嗯了一声,旋即又道:“奴婢等您一同回去吧。” “不用了。”云晚意环顾四周,道:“云帝阁重新开门营业,生意很好,向掌柜一会儿还要过来。” “你回去防备着,别叫曹淑琴在同用的水井里做手脚,府上到底人太多。” 再三确定后,立秋这才离开。 云帝阁的生意很好,哪怕招了不少绣娘,还是供不应求。 “夫人,您瞧瞧这几日的账目。”向掌柜把账本子递上前,欢喜却又忧愁:“恰好是北山观南山寺的开门之日。” “第二日又恰好下大雨,天气陡然变了,不少人出门前身着单薄的夏装,临到这儿总要买一身。” “更恰好的是,咱们刚上了一批秋装,那些个新衣裳一售而空,连新出来的布匹都售了不少呢!” 账目上的确好看。 向掌柜瞧着云晚意的神色,继续道:“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把桑榆楼压在身下!” 云晚意嘴角微勾,道:“这样就好,染布坊那边如何?” “也好。”向掌柜欢喜道:“您放心,人都是找的顶靠谱的,手脚麻利,办事也利索的很。” “您在月银上大方,她们自然也卖命,像您这么好的东家多难得啊,他们定然会珍惜。” “劳逸结合,若是人手不够,再招人就是,别让他们过度劳累。”云晚意叮嘱了几句,道。 “新的花样很快就有人送过来,咱们每个月也就出一次新品,用不着和桑榆楼争什么,口碑自会偏向好的那一方。” “那是自然。”向掌柜说完,稍微犹豫了一瞬,才道:“说起口碑,咱们因为王家夫人和覃家的事,还是受了些影响。” “尤其是覃家那边,覃老爷找了个人出来顶罪,说是丫鬟弄错了衣裳。” “好不容易消停的事,这些日子又有人提及,说压根不是丫鬟弄错了,而是咱们唆使。” “那话里话外,都是说咱们用肮脏的法子,跟桑榆楼抢生意呢!” 云晚意冷冷一笑,合起账本子,道:“都说清者自清,这些事无伤大雅,用不着理会。” 第747章 新人接替 “夫人,夫人,求您救救我!” 曹淑琴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叫着。 立秋脸当即沉了:“真是不长记性的东西,明明早就说过,不准她来这院子。” “这会儿竟装疯卖傻,还敢大呼小叫!” “曹家兄弟找上门,她借机闹事而已。”云晚意一眼看穿了,道:“你先去前边处理曹家兄弟的事。” “这边,就让月影应付。” 立秋不放心,又叮嘱了云盈几句。 离开之前,她狠狠瞪了曹淑琴一眼。 曹淑琴被她冷冰冰的视线吓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等立秋出了院子,曹淑琴才回神,干巴巴的接着之前的话,嚎道:“夫人,求您救命,只有您能救我了!” “闭嘴!”云影话不多,如一座冰山似的,挡在曹淑琴身前。 曹淑琴又是一愣。 她没在云晚意身边,见到过这号人啊! “当着夫人的面大喊大叫,惊扰到夫人,得先掌嘴,这是规矩。”云影迎着她的打量,冷声问道。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曹淑琴看了眼云影,又朝门里面看去:“姑娘,我,我有急事求见夫人。” “我不是有意的,你行个方便可好?” “先掌嘴二十。”云影挡在门口,冷笑道:“夫人面前,不容你造次!” 曹淑琴不敢和她对视,嗫嚅着道:“之前也没这个规矩啊!” “之前是你不懂规矩。”云影歪着脑袋,微微一笑:“你既在夫人跟前现眼,就要遵守。” 曹淑琴想到府外的兄弟二人,咬着牙问道:“是不是我掌嘴了,就能见到夫人?” 云影收起笑意:“惩罚是惩罚,不是给你讨价还价的!” 曹淑琴一咬牙,左右开弓扇在自己脸上:“是我不好,是我惊扰夫人。” 才第三巴掌,就被云影叫住了:“有气无力,夫人没给你吃饭吗,让我来帮你!” 不等曹淑琴说话,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 紧跟着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曹淑琴多次想打断,可经过专门训练的死士,力道哪怕收着,也不是她能抗住的! 二十巴掌下去,曹淑琴瘫软在地,痛楚呻吟。 她牙齿掉了三颗,脸青紫肿胀,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云影没打扰云晚意,当机立断,叫人来把曹淑琴抬回了她的房间。 云晚意全程在屋内听着,并未出去。 心里对这新来的云影很是满意,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 云影处理完,进门汇报后,问道:“夫人觉得,奴婢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云晚意没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手,道:“你来之前,立秋应该都告诉过你,你可知道这曹淑琴来找我做什么?” 云影稍微犹豫,道:“曹家兄弟堵着门要银子,她拿不出来,想用苦肉计哭诉,从您这儿讨要好处。” “如此,既能彻底打发曹家兄弟,还能在您跟前博个同情。” “不错。”云晚意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我显然不会同意,去当曹淑琴的冤大头。” “你借机给人打一顿,让她说不出来,正合我意。” 云影之前是死士,做的都是死人生意,对人情世故不太精通。 还是立秋决定将她提过来伺候夫人,才临时告诉她很多。 她不解道:“奴婢担心,曹家兄弟见不到曹淑琴,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不是还有立秋?”云晚意喝着茶,漫不经心道:“她会处理好。” 她对这个新来的婢子,算得上很满意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寒露在她心里,任何人也替代不了。 若非白云镇的事确实缺人手,她也不会同意再添新人补上寒露的缺失。 立秋尚未抵达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叫嚣。 “把我妹妹交出来,她生是曹家人,死是曹家鬼,你们哪能直接买了她?” “就算买,也要通过我们兄弟,都说未嫁从父,父死从兄,没我们的允许,谁敢?” “我看你们帝家,是想公报私仇,把她买回去磋磨!” “我要见妹妹,见不着,今儿把你们大门都砸了!” “……” 立秋过去时,管家一脑门子汗:“立秋姑娘,您可算来了……” “我都知道。”立秋打断他,道:“我去处理。” 门一开,叫嚣的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停下。 见不是云晚意,曹老大道:“我们要见帝夫人,她买了我的妹妹,名不正言不顺!” 曹老二跟着道:“就是,好歹是曾经的王夫人,岂能与你家为奴?” “夫人也是你们相见就能见的?”立秋冷笑着,拿出曹淑琴的卖身契,道:“白字黑字,她自己签字画押。” “她自个儿心甘情愿,轮得到你们兄弟前来置喙?” 曹老大一顿,底气不足道:“好,就算是她自愿,银子呢,卖身银子总不能给你们!” “卖身银子?”立秋冷嗤道:“曹淑琴跪求我们夫人收留,自求将功抵过。” “她从前陷害云帝阁,辱骂我家夫人,我们夫人不计前嫌收留她,肯给她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 “她进府才几日,要说月银也轮不上!” 曹老二当即叫道:“没银子,那就放人,曹家的人不需要你们养!” “你们要想把人带走,也不是不行。”立秋知道夫人留着曹淑琴有用,幽幽笑道。 “云帝阁因她诬陷关门,生意损失大几千两,折中按照三千两算,你们是她家人,替她付完银子就带人走。” “否则曹淑琴就得留下,偿还完这笔银子再说!” 曹家两兄弟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料到帝家的人,会这么算账! 他们还要再说,立秋收起卖身契,冷冷道:“管家,关门,他们若继续闹事,立刻报官。” “想来都是一家人,妹妹刚从牢里放出来,兄弟也要进去感受才是!” 一听说要下狱,兄弟两人立刻跑了。 “就这,还来闹事?”立秋呸了一声,吩咐道:“以后严加看管,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来闹!” 曹家兄弟没闹起来,曹淑琴还因此挨了巴掌,说起来立秋就觉得好笑。 在云晚意跟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不屑道:“果然是小喽啰,三两句就下破了胆儿。” 云晚意正要接话,打眼看到谷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谷雨?”云晚意眯着眼,道:“你身上的伤都养好了?” 他在桑田镇废矿中,为了救寒露被地狱之火灼伤。 虽然及时补救,他肉体上的伤痕不大,可寒露之死,对他而言是致命打击。 常景棣担心他状态不对,专门让他休息一段几日。 谷雨比起从前,木然了不少,整个人如被抽空了生机。 面对云晚意,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第748章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面对云晚意关切的问题,谷雨似乎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蹙着眉,回道:“多谢夫人,我已经完全好了。”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也需要尽快振作起来,才好给寒露报了这大仇。” 寒露死的惨烈,谁也不想看到,是他们所有人的伤心事。 云晚意不想再提,也害怕谷雨因此再度失控。 她顿了顿,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报仇的不能着急,一步步来,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谷雨还以为,云晚意听到寒露的名字,怎么也要缅怀一番。 可事实呢,她竟是一个字也没说! 甚至没说起寒露的名字! 出事才几日,难道她都忘了吗?! 也是,在这些主子心里,下人终究是下人。 寒露的命算的了什么,哪怕是为主子死,伤心也就那几日吧,时间一过,所有人都忘了! 谷雨目光沉沉,抬眼间朝后,看到了站在云晚意身边的云影。 云影身为死士里的佼佼者,谷雨自然也认识。 且死士不能现身于人前,云影一身湖蓝色常服,明显和平日死士的衣裳不同。 谷雨已经猜到了,目光更暗了些,不死心问道:“夫人,她怎么在这?” “双喜有孕,我身边不能只有立秋一人办事。”云晚意浅浅解释:“云影从现在开始,便是我的近身心腹了。” 这么快,寒露的位置,也要被人顶替了吗?! 谷雨脸色阴沉的可怕,眸底含着怒火。 但,想到云晚意现在今非昔比,谷雨并未过多的表现出什么。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道:“也是,夫人身娇肉贵,肯定要多放几个人伺候。” “从前在上城,身边足有四五个大丫鬟,在白云镇才两个,的确不够用。” “我有几个相熟的死士,手段不错,用不用再提拔些人过来?” 云晚意蹙了蹙眉,尽量放平声音:“不用了,我身边的事立秋和云影会安置稳妥。”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谷雨一顿:“没有了。” “那你先去休息吧。”云晚意听出谷雨的话不对劲,但念在寒露份上,她不愿意计较太多。 任何人,在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怀中后,肯定都含着怨和恨。 云晚意能理解谷雨的心情。 他好不容易才让寒露放下心防,跟他在一起,两个人正是浓情蜜语的时候。 再说,寒露也的确是因为她,才被魔物抓走利用,最后惨死。 这一点,的确是云晚意对不起他们小俩口。 谷雨离开后,云影给云晚意倒茶,顺口道:“夫人,奴婢瞧谷雨似乎有怨气。” “肯定有。”云晚意叹了一声,拿出之前寒露给她绣的荷包,道:“寒露因我而死。” “他们才刚在一起不久,寒露还是死在他怀中,单是这一点,他就不容易释怀,何况大仇未报。” 寒露的绣工不算太好,她伺候云晚意许久,多半都在忙着去办云晚意吩咐的事。 这荷包,还是她抽出空来绣的,也算给云晚意的生辰礼物。 从花纹上能看出,寒露的确用了不少心思。 云晚意眼眶微红,又叹了一声。 云影想到刚才在谷雨眼底看到的杀意,忍了忍。 终究还是没忍住,提醒道:“这种大仇大恨面前,人容易失去理智。” “夫人,谷雨既然难以释怀,憋着一腔仇恨,您还是将他放的远远的为好。” “奴婢听说惊蛰双喜他们要回上城,连带护送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不如让谷雨一起……” 云晚意收起荷包,摇头道:“他执着于寒露的死,只有为寒露亲手报仇,才能了却他心里的恨意。” “否则不管是去上城,还是去别的地方,他心里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浓。” 云影还要再劝,云晚意叹道:“他跟随老爷多年,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话已至此,云影终究是没继续往下说。 但愿,是她想太多了。 天色彻底黑下来,雨总算停了。 常景棣带着大寒,踏着饭点归来。 恰好云晚意心里不舒畅,稍微等了等才用膳。 “时间正巧,饭菜还热。”云晚意看着常景棣打湿一半的衣裳,道:“后边备好了热水。” “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我让人去把饭菜再热一遍。”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会等他,索性没啰嗦,快速洗漱换衣。 “村子里如何了?”云晚意迎上前,问道。 常景棣洗漱完,周身的疲惫也少了很多,应道:“还好,你说的对,妖物都在林大爷院子里。” “不过,清点人数时发现,除了灵畲从劈开的结界逃走之外,扮做林大爷的妖孽也不知所踪。” “只有他们两个?”云晚意担心道:“那村子里人数不少,我担心还有妖物扮做人样,趁机吃人!” 饭菜重新热去了,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坐下,道:“放心,我和大寒两人挨家挨户看了。” “都是人,没有妖物!” 云晚意这才放心,叹道:“那些妖物何其狡猾,从山谷石窟出来,竟然去深山安营扎寨。” “不仅如此,还分开行动,若非误打误撞碰上,我们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说到这,云晚意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道熙然和清鸿两人,到底去哪儿了。” “今日灵畲那样,的确不像装的,人,难道真不是被他们抓走的?” “妖物狡猾,满口谎言。”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道:“你难道忘了,之前灵畲扮做孩子乔装来我们身边?” “她说没抓人,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我倒觉得未必是真。” 云晚意反手握住他的手,紧张道:“那清鸿和熙然的人呢,她们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若不是灵畲的手笔,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今日查探之际,我倒是意外听说了一件事。”常景棣本来想等吃完饭,再细细言说。 但看云晚意着急上火的样子,他不好再拖着了。 “什么?”云晚意手心出了一层汗:“是关于她们的吗?” 常景棣点了点头,小声道:“今日探访那村子时,发现之前妖物扮演的林大爷,曾说的隔壁山头的村子有些问题。” “我怀疑,人在那边。” 云晚意仔细想了想,模糊的回忆起来:“盘龙村?” “对,我稍微打听了一番,盘龙村的地形像是一条盘睡的龙,因此得名。”常景棣解释道。 “而进不得北山观的道士,都是在那边修道,也的确出过几个本事了得的道士。” 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盘龙村和白云镇的距离,还没有白云镇跟孤叶城的距离远。” “孤叶城尚且有人每逢初一十五前来北山观南山寺,还有人去盘龙村问道?” 常景棣一笑:“北山观名气是大,也正因为名气大,又只有初十一五才开门。” “因此,拜求之人实在太多,不是人人都能得以进去。” 云晚意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问道:“那,盘龙村和熙然她们二人有何关系?” “难道,人在那边?” “多半如此。”常景棣瞧着丫头们正在上菜,压了压声音:“扮做林大爷的那个妖怪,和那边有关。” “所以他当时费尽心机,想要把我们骗过去。” 云晚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焦急道:“既然都知道了,我们还等什么?” “现在动身去盘龙村,两天两夜了,我担心熙然和清鸿遭不住!” “先吃饭。”常景棣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刚热出来,等下又凉了。” “不吃饱,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多久。” 云晚意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总算有能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了! 她三两口吃了些,立刻起身收拾东西,并且朝外吩咐道:“立秋最近也折腾累了,你留下看着宅院。” “云影刚跟着我,整好一起去历练一番。” 云影很高兴,倒是立秋犹豫着道:“夫人,您要去办的事情凶险,不如奴婢跟着。” “放心。”云晚意眨眨眼,道:“我并非从前那个娇弱王妃,早就换了个人了。” “让云影跟着我,也好早些熟悉。” 立秋绑着收拾东西,再三叮嘱道:“夫人您可一定要顾着自个儿。” 云晚意苦笑道:“放心,还有老爷跟着,不会出事的。” 夜色彻底降临,雨后的夜晚格外冷。 依旧是大寒驾车,云影在外边相伴。 “你才刚回来,又要跟着我折腾。”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叹道:“最近好像一直都没闲下来。” “说什么胡话,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常景棣揽着她的肩头,道:“你怀着孕都不安生,是我不好。” “别说这些。”云晚意想到谷雨,话锋一转,说起了谷雨的事。 “他调整好了?”常景棣的蹙着眉,辨不出喜怒:“前几日我让大寒去看过。” “寒露在他怀里灰飞烟灭,对他的打击不小,大寒回来说谷雨如行尸走肉,抱着寒露送他的衣裳不放手。” “如果能调整好,那是再好不过,我是担心他压抑着心性,憋出毛病来。” 云晚意想说云影的看法,话到嘴边,改口道:“谷雨素来有分寸,他跟在你身边多时,肯定能想明白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正缺人手,他既然恢复,我想让他去盯着柏顺。” “柏顺?”云晚意疑惑道:“盯着他做什么?” “柏顺未必清白。”常景棣有个猜测,但他一直没说出口。 在没查明白之前,他不打算说出来,免得让云晚意也跟着操心。 云晚意追问道:“什么事,你是说,他送到府上的那些鹦鹉?” “嗯。”常景棣顺着她的猜想,道:“我隐姓埋名,明确不再是镇北王,他还想着巴结。” “或许,是我想多了,反正这门差事轻松,交给谷雨也未尝不可。” 云晚意想到谷雨那个阴沉样儿,没有反对。 雨后的路泥泞难行,又是深夜,一行人绕路抵达盘龙村,已经是后半夜了。 整个村子漆黑寂静,仿佛死气沉沉。 这时间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几人索性在马车中凑合晚。 云晚意把云影和大寒也叫进来,好在马车够大,也不算拥挤。 天亮后,有人发现了这辆马车。 “里头是什么人?”那人不敢直接掀马车帘,高声试探道:“为何在我家门口?” 几人没睡几个时辰,被惊醒后,不约而同的怔了怔。 大寒快速调整好,出去以求问道士的名义,解释道:“我家夫人有了身孕,最近总梦魇不好。” “北山观那边不开门,听说盘龙村有高人在,故前来寻找,期盼能解夫人之忧。” 那人一听是找高人的,赶紧道:“你是说明辉道人?” “是是是。”谷雨没听过这号人,但看那人提及明辉道人时恭恭敬敬,语气崇拜,顺势道。 “就是明辉道人,请问他住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人指路,道:“左手边,门上挂着太极八卦那户人家。” 谷雨递上前一些碎银子,又道:“我家主子连夜赶路,一夜未眠,实在不便。” “能不能借你家的地方稍作休息后,再去拜访明辉道人?” 那人无端拿了银子,当然乐意行个方便:“赶紧进来,就是家里不大,请你们将就一番。” 那户人家就是普通农户,篱笆院子里是三间茅屋,从陈设上看,简直一贫如洗。 说话的人是这家的主子,叫周柱。 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人,慈眉善目的妇人是他的媳妇儿,可爱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单单从面相上看,一家人都朴素老实。 “妮儿,来客人了。”周柱朝妇人道:“你去准备些热水,顺便弄点早饭。” 第750章 居心不良的道士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觉得奇怪。 从半开的门朝里看去,院子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视觉上看甚至能称之为简陋。 院子里就几颗干巴巴的树,连个像样的摆设也不见,能看到的屋内只有桌椅。 “这是为何?”云影问道:“既是道长,屋内难道还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周柱一顿,摇头道:“不是,道长性子有些奇怪,他不喜欢生人太多。” “每日见到的人数也有限制,包括我们自个儿村子里的人也是如此。” 周柱说话间,尽是恭敬,他不敢乱说什么。 “我们夫人这种特殊情况,也不可以吗?”云影一脸的紧张,担心道:“夫人怀着身子。” “都抵达道长门口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想得?” 周柱为难道:“阿元是明辉道人的嫡传子弟,他的意思肯定是明辉道人的意思。” “不过,夫人也不需要担忧,他既然收了银子,证明事情还有余地。” “咦?”这时候,云影又故作不解,道:“都说修道之人,不在乎这些个金银俗物。” “刚才给过去的银子,足有上百两银子了,道人既是如此有原则,为何还要收下呢?” “这……”周柱也不知道怎么说,支吾着解释,道:“道人总要生活……” 云晚意适时打断她:“云影,休要胡说。” “是。”云影走到云晚意跟前,不情不愿嘟囔道:“这位道长真是奇怪的很呢!” “就你嘀嘀咕咕。”云晚意看了眼她,往一旁走去:“你跟我来!” 那架势,一看就是要训斥云影了。 周柱有眼力见,立刻劝道:“夫人,这位姑娘也是不懂,我不会乱说话的。” “她不懂,就要教。”云晚意冷声道:“我跟她说几句,去去就来。” 周柱讪讪一笑,不敢再说什么。 云晚意引着云影去了院子侧面。 四下无人,云晚意立刻道:“我能确定人就在这里面,现在我以惩罚你的名义,让你在外面。” “你找个机会,从后院翻进去,找找看有没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云影和云晚意主仆,本就是做戏给周柱看的,云影并没有那般不懂事,云晚意也没有那般严苛。 “是。”云影会意,道:“奴婢定会小心仔细。” “还有,你拿着这个。”云晚意拿出隐身符,道:“只要用火折子点燃,就能起作用。” “这道人许真有些本事,还有妖物帮忙,其他的事你都听立秋说过,不需要我再同你重复了吧?” 云影点点头:“是,奴婢大概清楚。” “那就好,分头行动,若是当真查不出来,也别逞强。”云晚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在我身边,任务虽然多,可不像你做死士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拼上性命。” “是。”云影懂她的意思:“夫人您先过去吧,免得一会爷找不到您。” 云晚意回去门口时,恰好阿元也到了门口。 “几位客人,请你们进去。”阿元引路,道:“不过,师父还需要一点时间,劳几位稍坐。” 周柱跟着几人,看到云晚意身边的云影不见了,疑惑道:“夫人,那位姑娘呢?” “她嘴上没个把门的,等会得罪道人。”云晚意找了个借口,道:“我让她在外边等着了。” 屋内的布置,如他们从门缝中看到的差不多,一贫如洗的样子。 桌椅陈旧,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岁的洗礼。 阿元上了茶水,又回院子里去了。 周柱担心几人无聊,解释道:“道人肯定还在忙,不然早就出来了。” 云晚意一笑:“无妨,既是我们有事相求,等一等也没什么。” “你肚子如何了?”常景棣坐到她身边,担忧道:“还疼吗?” “暂时还好。”云晚意借着凑近说话的动作,悄声道:“这院子里有古怪。” 常景棣也察觉了,所以才借关切的动作靠近。 他看了眼周柱,周柱不好意思盯着小俩口,连忙转开视线。 常景棣这才低声道:“院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像是血腥味,又和血的气味有些区别。” 云晚意嗯了一声:“这院子看着简单,玄机应该在地底下,等会我拖住那个道人。” “你找机会寻找下地的关口,即便是现在不能进去,先探路也好。” 常景棣知道分开行动最好,沉声叮嘱道:“你也是,尚不知道那道人的本事。” 第751章 摸准位置 云晚意眼眶红着,扑进常景棣怀中。 一番嚎啕大哭后,抽抽搭搭道:“道长说这孩子是前世冤孽。” 常景棣装作诧异的样子,高声问道:“怎么可能呢,好好的孩子,我不信!” “是真的。”云晚意浑身颤抖着,一幅伤心惊惧站立不稳的样子。 常景棣赶紧将人抱到远离阿元的院子里。 恰好院子里,有两张板凳。 他们的位置,和前厅有一段距离。 阿元瞧着夫妻两人亲密无间,也不好跟过来听墙角。 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借着安慰的动作,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明辉道人并无什么本事,是个沽名钓誉,贪人钱财的蠢货。”云晚意低声回道。 “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前世孽缘,会危及我和族内之人的性命,要把这孩子弄下来。” “此外,还要我准备一千两银子,住在这里,你们却不能跟着留下。” “什么?”常景棣脸色大变,道:“这恶毒的东西,竟然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真是活腻歪了!”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为民除害,再慢慢去寻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别冲动。”云晚意拉住他的手,道:“我总觉得,这院子里处处透着诡异,住下也好。” “反正光凭他那点功夫,伤不了我。” 常景棣不放心:“他一己之力的确伤不到你,可你忘了吗,这邪道和妖物有牵扯。” “我们当着灵畲的面杀了妖物,她肯定要加倍报复,还有那个扮做林大爷的妖怪,我们连他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晚意按住他的手,安抚道:“他今晚不会如何,不如我们今晚里应外合。” “敌人在暗,我们也在暗,你我的本事还占上乘。” 常景棣还是担心云晚意的情况。 云晚意不由分说,从他身上起身,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带着大寒和云影去周柱家里。” “我留下,看明辉道人究竟想做什么!” 还不到中午,距离晚上还有大半日,常景棣显然还是不放心。 云晚意笑了笑,道:“周柱家里离这儿不远,我要真有什么危险,你赶来也来得及。” “可惜我无法代替你。”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过了今晚,不论有无收获,你都不能呆在这!” “好。”云晚意先稳住他:“你带着他们回去吧,云影在外头巷子里等。” 常景棣带着周柱大寒离开,阿元则是收了云晚意手中的银票,带她去后院安置。 “夫人,这里是您暂住的屋子。”阿元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叮嘱道:“吃喝有人送进来。” “我们道人不喜欢别人在院子里逛,且整个宅子里有不少机关,您就呆在这别乱跑。” “万一触及机关,伤到您就不好了!” 云晚意闻言,抚着肚子道:“可我身子不太好,总呆在屋里免不得胡思乱想。” “且一个人关在屋里像囚犯似的,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阿元直接拒绝:“不行,师父的命令没人能违抗。” 说完,也不等云晚意继续往下说,直接就走了! 云晚意本来也没打算阿元能松口,关起房门打量了一圈。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他。 就连想藏身,也没地方。 “真是个鬼地方。”云晚意环顾后,径直打开后窗户。 窗户正对着后院的池塘,这才八月,池塘中的荷叶不知为何已经枯萎了。 整个泥塘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一阵风吹来,尤其明显。 云晚意当即想到,池塘底下有东西! 她不想下水,又不好使用灵力。 目光所及没有鸟和蛙,正苦恼呢,一低头恰好看到窗户夹缝中,有一只不起眼的蛀木虫。 “喂。”云晚意拿下簪子,戳了戳蛀木虫:“说句话我听听。” “有病啊!”蛀木虫受惊,大喊大叫着往虫洞里钻:“谁家好人要虫子说话,你听得懂嘛你!” 云晚意的簪尖一转,恰好堵住虫洞入口。 很好,这虫子叫声难听了些,好歹她能听懂。 蛀木虫没地方去,肉滚滚的身子不知所措,还在大喊大叫着:“救命啦,要命啦!” “闭嘴。”云晚意威胁道:“我能听懂你说话,我也没病。” “放心,我不会杀你,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蛀木虫显然不信,呆呆的愣在原地。 “池塘里是什么玩意儿,这么臭?”云晚意直接问道:“你住在这许久,应该知道些动静。” “还有,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蛀木虫一抖,试探着道:“我住在窗户里面,怎么可能知道池塘的事。” “不过前天晚上,那池塘里面的青蛙叫了一整晚,天亮才停下,我被吵得没睡着。” “宅子的主人嘛,我听飞蛾说过,是个大胖道士。” “差不多。”云晚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在这,有没有听到或者见到奇怪的景象?” “奇怪?”蛀木虫想了想,道:“是有些奇怪,这屋子除了你,时不时就有人来住。” “人来人往,都喜欢开这窗户看池塘,也不知道池塘有什么好看的。” 池塘当然不好看,只是这屋子小,除了前门,就这一扇小窗户。 不过,云晚意没和蛀木虫说这些,追问道:“你说的人里面,有没有两个很漂亮的姑娘?” “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打扮都不俗。” “没有。”蛀木虫想也不想,道:“都是些上年纪的人,你算是其中最年轻的了。” 蛀木虫住在窗户里面,对外边的情况的确不太知晓。 云晚意稍微一顿,道:“你能不能把你的飞蛾朋友叫来?” “她就在上边,你没看到?”蛀木虫扬起半个身子,道:“窗户上。” 飞蛾刚想飞走,就被云晚意叫住了:“我不会害你们,就问些问题而已。” “你说的姑娘我知道。”飞蛾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慌张:“被那个胖道士关在地下暗室中!” 果然在这! 云晚意鼻头一酸,同时又觉得灵畲可恶至极。 明明人就在她们手中! 当时在林大爷家里,她竟再三否认,装的还挺像! 云晚意压住激动,低声问道:“地下暗室在哪儿?” “整个宅子底下都是。”飞蛾犹豫着,道:“你要下去见那两位姑娘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那两位姑娘是我的朋友。” “可……”飞蛾绕着云晚意飞了一圈,道:“你大着肚子,只怕自身难保。” “那胖道士和变成人的妖怪混在一起,他们打算等月圆之夜做法,把妖怪和那两位姑娘融合!” 云晚意呼吸一滞:“什么?!” 飞蛾以为云晚意不懂,解释道:“我姐姐亲耳听到他们说的,可惜她被那只蛤蟆精吃掉了,没法过来告诉你。” “妖怪压不住本能,无法彻底混在人群里,但它们若是和人身融合,就能改掉这个缺点,也不会被人发现。” “你那两位朋友长得好看,身份高贵,早就被盯上了,蛇妖和蛤蟆精已经等了许久。” “自打抓来就没见过满月,否则她们早就死了。” 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因为最近月亮不圆,否则她耽搁的这几日…… 她不敢往下想,连忙问道:“暗室的入口在哪儿?” “好几个呢。”飞蛾想了想,道:“距离这儿最近的就在前边的假山里面。” “不过那道士设了阵法,你只怕进不去。” “没事。”云晚意知道这种情况,是等不到天黑了。 她朝飞蛾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去这周围看看是否有人巡视?” “不用去。”飞蛾叹了一声,道:“整个宅子都在胖道士的掌控中。” “他不喜欢外人多,除了他的两个弟子,再无旁人。” “两个弟子?”云晚意疑惑道:“除了阿元,还有谁?” “阿元是刚才送你来的那个。”飞蛾啧啧两声:“另一个就厉害了,道术比那胖道士还厉害,名叫阿满。” “这几日没见到阿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既然没别的人在,云晚意彻底放心了。 她让飞蛾帮忙跟她一起,帮忙望风,直奔假山…… 第752章 找到人了 好在假山距离云晚意所在的小房间不远。 出门左转,绕过一个很复杂的长廊就是。 云晚意利用隐身符走的飞快,飞蛾太慢,索性依附在云晚意肩头给她指路。 “就在那边。”飞蛾看到假山后,激动道:“上了第二个台阶后左拐,有个小洞钻进去就是。” 云晚意虽然大着肚子,好在身形纤细,进去还算轻松。 但也仅仅只容云晚意这个样子的人过,在小是不行了。 云晚意站定后,敏锐的发现不对:“洞口很小,以那道人肥硕的身姿,如何进的来?!” 飞蛾哼哼两声:“这偌大的院子,好几个入口呢,他没从这儿进过。” “那你如何知晓这有入口?”云晚意眯着眼,好奇道:“除非有人进出。” “当然是阿满。”飞蛾提起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略带颤抖。 “他不知道学的什么道术,能把自己缩小,有一次我迎面跟他撞上,大眼瞪小眼,差点没吓死我!” 从飞蛾现在说起来,还十分惊慌的声音,足以听出它当时的确被吓得不清。 云晚意却无心安抚,停下脚步问道:“缩骨功?” “不知道。”飞蛾摇着头,道:“我只清楚他能把自己缩小,大概和你的拳头大小!” “当时我还以为看到了怪物,直到看到他的面相,才确定是胖道人的徒弟阿满!” 云晚意闻言更是疑惑了。 她试探过明辉道人,他就是个脑满肠肥沽名钓誉的蠢货,绝对教不出这么厉害的弟子! 云晚意眯着眼,继续问道:“阿满多大年纪?” “这倒是没听过。”飞蛾头部微微摆动,小声道:“从面上看很年轻,大概跟你差不多吧。” “除了缩骨功,他还有什么本事?”云晚意继续问道。 飞蛾想了想,道:“嗯……阿满的本事,比他师父还厉害,他进出似乎都不受胖道人的影响。” 云晚意心里有数,继续往下,谨慎道:“你之前说,有些时间没看到阿满了,大概多久?” 飞蛾又想了想:“往前四个白天,五个黑夜吧,其实阿满也不常到这边来。” “所以我不确定人到底是离开宅子了,还是在别的地方,你是个好人,跟你说实话,我要不是没出去过。” “担心出去会碰上什么止住飞鸟之类的被吃掉,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等云晚意问其原因,它继续嫌弃道:“这宅子里的人都很奇怪,唉!” 云晚意无心往下问飞蛾的过往,话锋一转,问道:“你说见过的两个女子,被关在什么地方?” “最里面。”飞蛾也很健忘,被她引走话题:“我跟你说啊,你等会儿见到人了,一定要小心些说话。” “知道。”云晚意加快脚步,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这么小一个,你能带来什么麻烦?”飞蛾在她肩头跺跺脚,道:“我是怕你被人发现!” “这道人看上去就是个屠夫,手段也厉害,他杀过人!” 云晚意正要问是谁,飞蛾忽然间喊道:“等等,前面有人!” 云晚意用了隐身符,现在她能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她。 隐匿气息后,饶对方是妖是道术高超的道士,也无法探知她的存在。 云晚意停下脚步后,果然看到拐角处,出现了一个黑袍之人。 那人身后,便是自称去准备东西的明辉道人! 明辉道人跟在黑衣人身后,一脸的谄媚:“大人放心,这两个女子吃过迷魂药,不会有任何知觉。” “咱们万事俱备,就等一个月圆之夜了!” “别掉以轻心。”黑衣人的声音尖细,和飞蛾的有几分相似:“这两个女子是毫无办法逃离我们的额手掌心。” “可你别忘了,我之前就说过,她们有个很要好的姐妹,人称帝夫人,手段厉害的很。” “昨日,就是她和她男人两人,诛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 哪怕看不见黑衣人的面容,从这一番话,云晚意能猜到他就是化身林大爷,最后逃走的妖怪! 且这妖怪和灵畲一样,是女子! 只怕她和灵畲之间有些恩怨…… 正想着,明辉道人那边惊叫出声。 明辉道人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惊疑之余,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和您的兄弟们,可是修炼多年的精怪。” “那女子夫妻都是凡人,竟然有此等本事?” “他们是凡人,可从他们所用的法器来看,身份未必简单。”黑衣人想到云晚意和常景棣的法器,带着忌惮,道。 “不出意外,天气放晴后就会有满月,只要法阵成了,我和灵畲彻底融于这两个女子,也就暂时安全了。” “那帝夫人不敢伤她好友的肉身,投鼠忌器,搞不好我们还能报昨日之大仇!” 明辉道人点头哈腰,附和道:“您和灵畲大人都十分厉害,非常人能及,报仇肯定不在话下!” 说话间,黑衣人和明辉道人,整好和隐身的云晚意擦肩而过。 巨臭的腥臭味传来,和她刚才在那间小屋内,嗅到池塘传来的气味一样! 云晚意微微俯身,从那黑衣人黑色斗篷下,朝上看了眼。 这一眼毫无防备,饶是云晚意见多识广,也被放大的脸吓得心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妖怪的本来模样也太可怕了! 满面脓包,整张脸都是黑的,像是要融入她的黑袍一样。 偏化形不完全,眼睛很大,一张嘴也大,两边几乎要咧到两腮了。 而鼻孔,和青蛙几乎一模一样! 难怪不敢见人,做出这幅打扮! 飞蛾也吓得不轻,在云晚意肩头搓手搓脚。 要不是拼命忍住,它肯定要被吓得尖叫出声! 但,也正是飞蛾这个姿势,让黑衣人注意到了:“你不是说,这暗室十分安全,连只苍蝇都透不进来?” “那这是什么玩意儿,还做出这等奇怪动作?” 云晚意和飞蛾同时一僵。 她有隐身符,飞蛾没有! 明辉道人顺着她的话,朝角落看了眼,连忙道歉:“定是我们刚才进来时,不小心带进来的。” “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处理掉,您不好在这久留,免得灵畲大人知晓您单独来过。” “我先送您上去,对了,我后院来了客人,是个怀孕的女子,瞧那大肚子怎么也有五六个月了。” “我知道您和灵畲大人需要大补,所以找了个理由,准备将她的孩子活剖出来。” “到时候这胎儿是您的,那妇人被破腹取子,肯定也活不成,母子都孝敬给您和灵畲大人进补……” 话没说完,黑衣人猛然一顿,拔高声音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来了个孕妇,什么时候的事?” 明辉道人显然被黑衣人忽如其来的激动吓住了,磕磕巴巴道:“就在咱们下来之前不多会儿。” “怎么不早说?”黑衣人急声道:“你可知道我们在莲花乡,就是被伪装成普通人的帝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帝夫人同样怀着身孕,这个时间找到你,你难道不担心是那帝夫人吗?” 明辉道人一脸的委屈,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我是真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帝夫人!” “那人可说过她的姓氏?”黑衣人朝明辉道人靠近几步。 猛然的靠近,把明辉道人吓得后退几步,瑟瑟道:“没有,您若是怀疑,我这就出去试探!” “赶紧!”黑衣人着急道:“别又是那个瘟神,咱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么好的容器,可不准叫她搅合了!” “是是是。”明辉道人结结巴巴,道:“我这就亲自去后院看。” 黑衣人一甩衣袖,拿出一个黑色的丸子:“我不好现身,你拿着这个去,她随身带着一个簪子模样的法器。” “若她真是帝夫人伪装,这个足以引出法器,你看到那玉簪子后赶紧来找我,也不用惊慌,免得让她警觉。” 明辉道人接过黑丸子,点头如捣蒜:“您放心,我一定办妥!” 云晚意还是站在那原地,飞蛾也僵在她身上。 被明辉道人这番话震惊,黑衣人也没纠结飞蛾的事了。 两人步履匆匆离开。 飞蛾一屁股跌坐在云晚意肩上,擦着不存在的汗,后怕道:“吓死我了,这是什么鬼,我还没见到过!” “池塘里面的妖怪。”云晚意回想起她刚才嗅到的腥臭味,道:“她被我们在隔壁村子所伤。” “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导致她无法化形成正常人了,这才着急另外找容器融合。” 飞蛾恍然大悟的同时,惊声道:“不好,那道人找你去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我需要你帮我。”云晚意从肩头上拿下飞蛾,边走边道。 飞蛾在她掌心,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一个小飞蛾,能帮你什么?” “你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云晚意心一横,道:“道人要去试探我,可我不能被真的试探出来。” “而且那法器也不能离开我,你扮做我的样子,先应付一番道人,可好?” “啊?”飞蛾为难道:“我还从未当过人,我怎么能帮你,你,你要不另外想个法子?” “你一定可以。”云晚意握住她的翅膀,道:“我有个符纸,能帮你化成人形两个时辰。” 她一边说,一边扯下几根头发,道:“这两个时辰内,你只能是我,只要不碰到厉害的人,绝对看不出痕迹。” “那臭道士招摇撞骗,没几分真本事,绝对看不出来!” 话音落下,飞蛾已经变成了云晚意的模样。 云晚意又将另外一道符纸交给她:“万一被认出来,捏碎这个符纸能保你一命。” 飞蛾当真是第一次变成人的样子,既是新奇,又觉得惊讶。 她从头到尾的打量自己,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啧啧称奇:“太神奇了,你竟然有这个本事!” “先别说话。”云晚意还有很多事情交代,叮嘱道:“明辉道人多半只会在门口试探你。” “你别开门,告诉他因为梦魇没睡好,准备休息一会儿,若是他强行开门要看你的肚子,一定要拒绝。” “你这肚子是假的,男女授受不亲,他是男子,和女子有别,你最好是不见他。” “若他问你的姓氏,你说姓王,家住在孤叶城里,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夫君也姓王。” “继续询问,你就顺着药材商人这一条胡编乱造,懂了吗?” …… 一连交代了好多,两人也顺利回到了屋子。 云晚意没做停留,迅速从假山后的密道,回到底下暗室。 拐过刚才碰到黑衣人和明辉道人的地方,就抵达了整个暗室最里面的位置。 地下的布置,如同装修华丽的牢笼。 每一间屋子都富丽堂皇,不管是摆设还是房屋所用的木材,皆是顶好。 但,每间屋子都有特殊的阵法锁着,寻常人便是能进入地下,也近不了门。 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云晚意一眼就看到了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两人还是穿着离开帝宅的那身衣裳,不过很脏了,人事不省的并排躺在榻上。 从两人的脸上的小伤痕看,定反抗过。 可惜,在妖物面前,她们的力量太薄弱了,完全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间房屋门口,照样有阵法,好在这些把戏在云晚意眼中不值一提。 云晚意解开法阵后,快步走近察看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的身体。 身体完好,就是被人下了足量的迷魂散。 想必,灵畲和那黑衣的妖怪,都不想伤到自己的容器,所以只能对她们用这个法子! 云晚意赶紧给两人喂了她的解药。 药喂下去,两人前后脚清醒。 熙然郡主先醒来,迷迷糊糊四下看了眼,按着太阳穴道:“这是哪儿,我,我怎么在这里?” 等稍微清醒后,熙然郡主猛然间意识到她们被人抓走了,尚未起来,躺着就开始尖叫道:“妖怪!” “妖怪,放我们走,我绝对不会如你的意!” 她的尖叫,惊醒了余清鸿。 余清鸿比起来淡定许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的云晚意。 饶是云晚意并非以前的样子,面容平凡陌生,余清鸿还是从她高耸的肚子和熟悉的气息中,认出了她。 但,余清鸿也不确定,磕磕巴巴的疑惑道:“晚晚,是你吗,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我来迟了,对不起。”云晚意伸出双手。 熙然郡主却是道:“这哪里是晚晚,清鸿,你别被妖怪给骗了,他们就是要你我的身子!” “是我,熙然。”云晚意眼眶一红,露出她手腕上的带子:“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的平安绳,寓意着平安生子。” 看到那熟悉的平安绳子,熙然郡主在也绷不住,高声哭了起来:“晚晚,你可算来了!” 第753章 只等时机 两人遭了不少罪。 虽然不是肉体上的,但精神上收到了极大的折磨。 若非两人互相劝慰,有清明的内心支撑,只怕早就疯了。 这几日,她们的心腹被妖怪杀鸡儆猴,两人逐渐绝望,都以为必死无疑。 现在看到云晚意,旧像是久处在黑暗中的人,看到光亮。 熙然郡主哭着,余清鸿照样红着眼眶。 云晚意不得不先安抚,低声道:“你小点声,别把妖怪再引来了。” 熙然郡主这才后知后觉,上下打量云晚意,抽搭着道“对哦,晚晚,你大着肚子,怎么进来的?” “我打听到你们的踪迹,这才一路跟来。”云晚意长话短说,道:“你们先跟我出去。” “出不去吧。”余清鸿小声道:“这附近都是那个道士的人,还有妖物监视。” “对了,晚晚,你刚才来,难道没遇到什么人吗?” 这几日,她们俩见到了灵畲和那个黑衣妖怪,见到妖怪杀人的场景。 从一开始的惊骇恐惧,噩梦连连,到现在的麻木接受。 虽说还如置身梦境,两人也算是接受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竟然真有话本子才存在的妖怪。 余清鸿想的开,就当时出来游历,见识到了新世界。 相比之下,熙然郡主则慌张许多,接过余清鸿的话,道:“晚晚,你赶紧走,你之前没见过妖怪吧,太吓人了!” “那些妖怪不近人情,她们要我和清鸿的身子,暂时不会要我们的性命,你赶紧走,离开这,越远越好!” “是啊。”余清鸿把没说完的话补上,道:“刚才那个道士才带着妖怪来过,给我们喂了迷魂药。” “晚晚,趁他们没发现,你快走,别管我们了!” 云晚意苦笑着,红着眼眶道:“那些妖怪原是奔着我而来,没想到你们俩却因我被盯上。” “什么意思?”熙然郡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疑惑道:“什么叫因你而来?” “其实……”云晚意叹了一声,长话短说,告诉了两人她和灵畲之间的恩怨。 如神话故事似的内容,听的两人连连惊叹。 云晚意尽量精简了内容,末了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能在这个节骨眼找到我。” “而且你们两人身份高贵,这些如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不想你们卷进来,所以一直没让你们知道。” “也是我这个决定,让你们两人没有防备之心,这才遭了这几日的罪!” 余清鸿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你要我们离开白云镇的原因,对吗?” 云晚意微微点头:“我身边危险太多,比你们在上城还要凶险,那些妖物暂时不敢去真龙天子脚下作祟。” “等我们出去后,你们立刻动身,忘了这里的一切,带着双喜回上城去!” “可,我们现在还能出去吗?”熙然郡主咬着嘴唇,道:“那些妖怪十分厉害,你我都不是对手。” 云晚意一手一只,握住她们冰凉的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并非之前的云晚意。” “你们先起来试试,看能不能走。” 云晚意搀扶着她们,躺了几日,两人腿脚都有些发软,好在磕磕绊绊,却也能走路。 “拿着这个。”云晚意引燃隐身符,交给两人,道:“若是遇到人别害怕,有这道符纸,别人看不见你们的。” “还有,等下要委屈你们从后院翻墙走,我的新婢子云影等在那边,她会接应你们。” 熙然郡主听出不对,疑惑道:“你们?听你的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妖怪这点恩怨,总要了结。”云晚意苦笑道:“新仇旧恨,我不会放过他们!” 余清鸿担心道:“那可是妖怪,晚晚,要不算了,你跟我们先走!” “不用,好不容易抓到他们的落脚地。”云晚意笑了笑,牵着两人,道。 “走,我先送你们去后院。” …… 云晚意前脚刚从客房走,明辉道人已经抵达客房门口:“夫人,你在吗?” “在,我梦魇没睡好,正休息呢。”飞蛾按照云晚意的话,一五一十的回应。 果然,没见到人之前,明辉道人不放心:“夫人,我调配的符丸好了。” “你先吃下这个丸子在休息,别耽误了正经事,那邪祟要先压住才行!” 飞蛾知道他说的丸子是妖怪给的黑丸子,并非什么符丸。 想到云晚意说过不会有问题,飞蛾起身打开门。 明辉道人看到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试探道:“尚未问夫人名讳?” “我叫王飞蛾!”飞蛾编不得名字,随口道。 “王菲儿?”明辉道人嗯了一声:“好名字,不知道你父君叫什么?” “他叫王蛀……”飞蛾差点说成蛀木虫,目光触及明辉道人的青色道袍,连忙道:“王竹青!” “哦。”明辉道人把药丸递给她:“王夫人,吃吧。” 飞蛾只想快点打发他,拿过丸子看也不看,一口塞进嘴里。 明辉道人看到她这个动作,总觉得她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可仔细看,又没有哪儿不对劲。 “吃完了。”飞蛾见他还是不走,蹙眉道:“我还要休息,你先让让行吗?” 明辉道人等了等,不见她有什么法器反应,这才道:“好,夫人先休息。” 他离开后,直接去找了黑衣妖怪。 那黑衣妖怪叫清荷,名字好听,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癞蛤蟆修炼成人。 和之前在林大爷家,被云晚意和常景棣杀的蛤蟆精怪有些关系。 从暗室出来后,清荷蒙着脸,坐在主屋内神色不渝:“确定好了?” “是,人没问题。”明辉道人不敢看她的脸,垂着脑袋恭敬道。 “他们是孤叶城来的,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夫妻两人都姓王,一个叫王菲儿,一个叫王竹青。” “药丸子呢?”清荷不放心,问道:“你亲眼看到她吃进去的吗?” “当然,我还专门等了等,确定她吃完没反应,这才来您跟前汇报。”明辉道人赶紧问道。 第754章 顺手的事 飞蛾起身,绕着云晚意走了一圈。 听到她说要报仇,飞蛾十分好奇:“你真能打赢那些个妖怪?” 云晚意的确有本事,那隐身符连妖怪都发现不了他们。 可说同时对付两个妖怪,飞蛾明显不信。 “当然。”云晚意轻笑着,语气十分笃定:“你到时候躲好,免得伤到你。” 看着她斩钉截铁,飞蛾蹙着眉,疑惑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出手,还乔装打扮,各种试探?” “我听你们人类说过一个词,叫夜长梦多!” “哟,你还会成语呢?”云晚意打趣着,顺带解释道:“之前不出手,是因为不确定我的姐妹是否在这边。” “如今确定了,也要先保证她们的安全。” 飞蛾似懂非懂。 反正在它们的世界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哈。”飞蛾打了个哈欠,走到窗户前面,道:“我好累,先睡会儿,等会变回原形了叫我。” 说完,它直接窝在窗户底下准备入睡。 也不怪它,飞蛾是被云晚意用符直接变成人形的,要耗费的精力也多。 能支撑到这时候才困,飞蛾已经尽力了。 云晚意想了想,道:“你先去榻上睡,我出去一趟,反正你这符咒还要等会儿才能失效。” 飞蛾云里雾里,顺着她的话爬上床。 又打了个哈欠,直接进入梦乡。 云晚意给飞蛾盖好被子,又在她身上贴了护身符,这才利用隐身符离开。 整个宅子里一片安静,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云晚意顺利出门,不过她没敢去周柱家。 在盘龙村,明辉道人的威望很高,从周柱的意思不难看出,连村长都要敬他让他。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明辉道人家里。 免得周柱怀疑,她给常景棣递了信号,两人约在村子后山。 常景棣看到她,立刻道:“大寒和云影两人护送郡主和余小姐了,你怎么样,走不走?” “灵畲不除,我心难安。”云晚意把灵畲和那蛤蟆精的打算告诉常景棣,道。 “她们想和熙然还有余小姐融合,若是我们还晚几天,后果不堪设想。” 常景棣惊讶了一顺,叹道:“难怪以灵畲对你憎恶的程度,竟然留着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的性命。” “打这个主意,一旦让她成功,那才叫恶心人呢。” 云晚意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她最珍惜的朋友,灵畲和那个蛤蟆精,一旦融合成功,她杀还是不杀? 不杀,两个妖顶着熙然和清鸿的身子,定会到处作乱。 杀,云晚意下不去手。 差一点,好在云晚意先一步,找到了完好无损的两人。 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阵阵后怕。 “你打算怎么做?”常景棣的声音拉回云晚意的思绪。 云晚意一笑:“修炼不容易,它们既不珍惜,留着无用。” 常景棣懂了,却又担心:“我陪你一起过去,你一个人对付两个妖,还要对付明辉道人,太吃力了。” “好。”云晚意没有拒绝,魔物那边尚未有消息传出,她要早些处理好灵畲这边的事。 常景棣前世所修,就和云晚意不同。 他会的符咒很少,云晚意给他一张隐身符,算着世间,道:“半个时辰后,你直接过去。” “为何是半个时辰?”常景棣接过符纸,疑惑道:“现在不行?” “明辉道人和那蛤蟆精,每隔两个时辰,需要给熙然和清鸿喂迷魂散。”云晚意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 “防止她们闹起来,又要在融合成功之前保住她们的性命,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常景棣眯着眼,说话间也带着愤怒:“她们消失了两天两夜,一天一夜是十二个时辰……” 他没继续往下算,只骂道:“妖怪果然不是人,但那明辉道人为妖怪的伥鬼,比妖怪还可恨!” “所以啊,新仇旧恨,我总要报了才能走。”云晚意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道。 “上一次我还是心软了,没有一下弄死灵畲!” 常景棣瞧着她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没多想,以为她的确是憎恶妖怪,安慰道:“这一次,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云晚意又和常景棣商议了一番,悄悄回到了明辉道人的地方。 距离两个时辰已到,明辉道人重新拿了迷魂散,准备去暗室喂给两个姑娘。 可等他抵达暗室,别说姑娘了,连跟头发丝都没看到了! 完蛋! 明辉道人第一反应是这俩姑娘药力失效,逃出去了! 可转念一想,整个暗室都有不同的阵法。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想出去,难上加难,或许,她们还藏在地下暗室中。 抱着侥幸,明辉道人四处寻找。 直到走完最后一间屋子,明辉道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没有,竟然完全没有两个姑娘的踪迹! 而且再回到关着两个姑娘的暗室,他才注意到守门的阵法被人给破解过,只是后面还原而已! 人跑了! 真的完蛋,明辉道人疾步寻人,找出来的汗珠完全变成了冷汗。 后背瞬间冰凉一片。 明辉道人不敢耽搁,赶紧去找了清荷。 清荷刚打坐入定不久,猛然被打断,沉着脸开门,没好气道:“你最好当真有急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不好了!”明辉道人一路跑过来,早就喘的不成样子了:“大事不好了!” 清荷顶着那张蛤蟆脸,心里已经有了预感:“那俩货怎么了?” “跑了。”明辉道人底气不足,道:“我刚才去喂药,没想到屋内不见人影。” “找遍了整个暗室,也没找到她们!” 他垂着眼眸,不敢和清荷对视:“而且……” “别吞吞吐吐!”清荷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找到的容器。” “你最好交代清楚,快些找到人!” 明辉道人赶紧道:“而且我发现,暗室的阵法被人改过……” “蠢货!”清荷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摔在明辉道人脸上:“真是一点儿事情也办不好!” “两个吃了迷魂散的活人,还有阵法守着,居然能丢?” 这一巴掌打的明辉道人后退几步,跌在地上。 他不敢耽搁,一骨碌爬起来,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赶紧找!”清荷铁青着脸,呵道:“你那暗室,难道还有别人能进去?” “不,应该是不能。”明辉道人没底气,道:“我这就重新去找!” 底下暗室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他带着阿元,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那两位姑娘的踪迹。 这一次,明辉道人吓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磕磕巴巴汇报:“清荷大人,人真的不翼而飞了!” 清荷已经传音通知灵畲了,闻言冷声道:“明辉,人能不翼而飞吗,你最好有线索。” “不然等灵畲过来,我能放过你,她都不会!” “没有。”明辉道人带着哭腔,道:“我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您也知道的。” “我和您一起在暗室给她们喂药,之后一起离开……” 说到这,他意识到不对劲,恍然道:“对,家里还住着客人,难道那人,当真有问题?” 清荷冷冷盯着他:“不管是不是,把人带来!” 明辉道人哪里还敢停留,猛然冲出去,直奔客房。 房间内,云晚意早就回来了。 恰好飞蛾变身的符咒失效,变回了飞蛾的样子。 “是你!”明辉道人没敲门,生生闯进去:“是你对不对?” 云晚意故作被吓到的样子,拍着心口站起来道:“道人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我?” “底下暗室的人,是被你带走了,对吗!”明辉道人自问自答:“不,一定是你!” 不管是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他知道,底下暗室的人没了,他无法交差! 只有把责任推到这女人身上,他才能在灵畲和清荷手下活命!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明辉道人的打算,故作惊疑,道:“道人,你是失心疯了吗?” “什么暗室,我听都没听过!” 明辉道人可不管任何辩解,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清荷大人面前,你只要乖乖认罪,方能保命!” 云晚意一把甩开明辉道人:“道人拉拉扯扯做什么,难道不怕我夫君过来?” 这个时候,常景棣整好隐身过来,就站在门口。 他目呲欲裂,冲上前打算动手,被云晚意一个眼神制止。 云晚意甩开明辉道人后,冷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人不见了!”明辉道人有几分癫狂,一时间没注意为何怀着孕的妇人,力气会这么大。 他语无伦次,叮嘱道:“等下你认下是你把人弄走的,知道吗,不然你就再也看不见你夫君了。” 这一次,云晚意没有拒绝,而是意味深长道:“好啊。” “走。”明辉道人又要伸手拉她。 云晚意避开,道:“我自己会走,你离我远一点!” 明辉道人不敢强求,离的一步之遥,紧紧看着云晚意。 云晚意的另一侧,是隐身过后的常景棣。 常景棣虽不知道云晚意的打算,却还是按照她的暗示去做。 几人抵达清荷门口时候,灵畲也恰好过来。 一见到明辉道人,灵畲就露出要吃人的嘴脸:“人不见了?!” “大人息怒,我给您和清荷大人交代。”明辉道人指着身后的云晚意,道:“是她。” “她把人给弄走的,您不信可以问她!” 灵畲看到明辉道人身后,怀着身孕却陌生的柔弱面孔。 她当下仔细打量了一眼,疑惑道:“又是个怀着身孕的?” 在隔壁村子时,她曾见识过云晚意乔装打扮,变成了她完全没见过的样子。 这一次,她不得不防:“帝夫人?!” 云晚意勾着嘴角,抬眸扫了眼彻底黑透了的天气:“难为你了,灵畲,还记得我呢?” “当真是你!”灵畲后退两步,竖瞳中尽是恨意:“你尽然还敢找上门来!” “为何不敢?”云晚意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容,冷笑道:“你不是见识过我的厉害吗?” “上次没能把你打回原形,这一次,顺手的事!” 第755章 诛妖邪 云晚意满不在乎的样子,深深激怒灵畲。 灵畲紧紧握着拳头,竖瞳中又是恨又是怨。 和云晚意视线相撞,两人眼底都是势在必得。 “帝夫人,你来了也好,整好我也要找你算账!”灵畲收回视线,怒声道:“我那些蛇子蛇孙,都是被你害死的。” “前日那些个小妖,也是死在你手中,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算这笔账!” “别废话!”云晚意从身上拿出姮之玉,指向灵畲:“且看谁能先报仇!” 明辉道人在一旁人都看傻了。 尤其是云晚意手中的那根簪子,定然就是清荷大人说过的! 他惊诧之余,问出声道:“簪子?!怎么清荷大人给的黑丸子,没试探出来?!” “蠢货。”云晚意冷笑道:“因为你们试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 明辉道人诧异的张大嘴:“难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云晚意转向灵畲,直接划出手中的姮之玉。 灵畲自知不是云晚意的对手,朝屋里叫道:“死蛤蟆,你还不赶紧死出来帮忙?!” 话音落下,清荷尚未出来,常景棣先现身了。 “你怎么在这?”灵畲大惊,躲避姮之玉的攻击,同时朝后退去,准备随时逃走。 云晚意一个人,她尚且没把握。 再来一个,胜负已经完全没悬念了! “灵畲,看来你一点也没长记性。”常景棣拿出重羽扇,道:“这一次,我的结界可不是你能破的!” 重羽扇飞出去的同时,房屋所在的范围,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白色结界。 清荷知道没法逃走,硬着头皮从屋内出来应战。 清荷和灵畲两人背对背,形成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明辉道人在一旁早就吓破胆了。 他不想丧命,结结巴巴推脱,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大侠,你放过我,我是被妖怪胁迫的!” 常景棣眸子微动,连余光都没分给他:“难道不是你给那两位姑娘喂迷魂散,不是你提供人给妖怪补充精力?” “若我夫人当真只是寻常妇人,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性命?” 明辉道人一顿,没敢接话。 的确,他一早就没打算,让云晚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着离开! 把孩子和人献祭给灵畲大人和清荷大人,等她相公来寻,就说她肚子里的邪胎太厉害,反噬其身。 怪力乱神的借口多的是,随便找几个就是了,旁人不懂,压根反驳不了,只能自认倒霉。 以前,明辉道人没少这么做。 原以为这一次,也能和之前一样。 谁知道碰上硬茬了! 明辉道人双膝一软,跪下哀求道:“这位大人,还有夫人,我真,真没那个胆儿,真是妖怪胁迫我的!” “都是她们!”明辉道人忙着撇清关系,手指着灵畲和清荷,辩解道:“您也瞧见了,她们本事了得,我没胆子拒绝啊!”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并没打算搭理。 灵畲和清荷,却容不下明辉道人的两面三刀。 明辉道人没少从她们身边讨好。 这些年若不是她们,凭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名气,还大肆敛财? 如今大难临头,对方尚未对他发难,他先把人给卖了! 明辉道人还在哀求,一声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灵畲和清荷。 辩解的话说到一半,明辉道人猛然一顿,缓缓低头。 只见他的心口,凭空出现了一只手。 那手从背后洞穿,直接捏住他的心脏,鲜血淋漓间,还能看到心脏在那手中跳动! 明辉道人剩最后一口气,难以置信的回头。 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灵畲放大的脸。 “聒噪!”灵畲把心脏放入嘴里,嫌恶道:“你这样的黑心人,又比妖怪能好多少?” 明辉道人早就咽气,清荷没抢到最有用的,索性牛嚼牡丹,把明辉道人整个吞了进去! 没了明辉道人的哀求,耳边顿时清净了。 第756章 无赖缠上济恩堂 云晚意瞧着常景棣一脸阴沉,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事了! 她放下碗筷,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先用膳。”常景棣坐在云晚意身边,随手捏了块藕糕丢进嘴里。 “立秋,给爷加碗筷。”云晚意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他,道:“不管什么事,先吃了饭再说。” 常景棣看了眼她,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 等立秋撤下早膳后,云晚意给常景棣倒了一杯水,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是济恩堂。”常景棣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道:“江毕已经在处理了,你别担心。” “济恩堂到底是我的心血,再说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事我接受不了?”云晚意苦笑道。 “你越是遮掩,我这心里越是没底,就越是担忧。” 常景棣叹了一声,拉着她坐在腿上,喃喃道:“前几日大雨来的猝不及防。” “镇子西边的那户人家,房子被后山下来的水冲垮了,家里五口人躲闪不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其中是老爷子伤得最厉害,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到了后腰,五口人都被送去了济恩堂诊治。” “那老爷子年岁本来就大,没挺过昨夜,人刚咽气,他们就闹起来了。” 云晚意听的云里雾里:“他们?老爷子的子孙们?” “是。”常景棣继续道:“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垮的那一家是老爷子大儿子的房。” “他小儿子就住在隔壁,因为和涵洞有些距离,家里只漫水,没有遭难。” “老爷子人没了之后,小儿子一家和大儿子家活下来的人,纷纷找济恩堂要个说法。” “可。”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天灾水祸,老爷子又不是生病被济恩堂治死的。” “他们有什么理由,在济恩堂闹事?” 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头靠在她胸前,叹道:“人无赖起来,还要什么理由?” “左不过是咬定送进济恩堂的时候人没事,过了几天人没了,是济恩堂医术不行。” “无理取闹的事,报官就是。”云晚意沉着眉眼,道:“立刻派人跟江毕说一声,别惯着他们!” 第757章 这口气咽不下去 面对门外那人的污蔑,常景棣尚未反应,江毕先怒了。 他怒意冲冲,正要去开门,云晚意一把拉住了他:“别冲动。” “这个节骨眼,张家的人就是想抓我们的把柄,我们越是愤怒解释,越不占上风。” 江毕忍了忍,到底没有冲动:“张家的人就是想讹银子!” “既然知道,更不用理会。”云晚意笑了笑:“来的路上,我已经叫人去官府了。” “这些个纠纷,官府不管也要管。” 江毕犹豫了一瞬,看向云晚意身边的常景棣:“刚才帝老爷来过,也请了官府。” “张家一大家子就如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蛮不讲理,官府的人也头大。” “没事。”云晚意淡然,道:“官府的人一次不管,我们就去请第二回。” “总有他们厌烦的时候,那时候,总该要管一管了。” 江毕抿着嘴,虽不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但,门外的人不想就这么算了。 得不到任何回应,外边的人还在继续叫嚣:“江大夫,你拉进去的那个,就是济恩堂的东家吧。” “你这么护着她,该不会有一腿吧,她身边那个呢,是传说中的帝老爷?” “啧啧,也真能忍啊,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你护着帝夫人……” 江毕双目赤红,再也忍不住这些污蔑了。 刚要回答,门一把被常景棣拉开。 几人尚未反应过来,常景棣的拳头,已经落在了那人脸上。 云晚意在后面扶了扶额。 刚安抚好一个,没想到另一个更稳重的坐不住了。 被打的那个,正是张家的老二。 四十来岁的年纪,倒在捂着满口黄牙,杀猪似的惨叫。 张家的人瞬间默契的分为两拨。 一波上前查看张老二的伤势,另一拨则是对常景棣口诛笔伐: “都来看啊,济恩堂是怎么做事的,好端端把人给打成了这样!” “行医之人毫无怜悯之心,看来我们家老头子就是被济恩堂治死的,他们嫌弃我们给的银子不够多。” “帝老爷,纵使你财大气粗,也不能如此蔑视我们。” “新仇旧账加在一起,肯定不能轻易算了。” “就是,我家老爷子的钱还没赔呢,又把我二哥打成这样!” “……” 常景棣的双眼,红的比江毕还厉害,站在门口扫了一圈。 面对大家的声讨,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睥睨倨傲,回到了当初意气风发的镇北王模样: “还有说要说,一并说了,再有一句污蔑我夫人的话,银子我帝家赔得起!” 言下之意,谁要敢再造云晚意的谣,他找打不误! 常景棣是习武之人,又觉醒了帝谌的本事,一拳下去能把人活活打死。 刚才对张老二那一下,还是收着了。 不然现在这些人哪能围着他声讨,早就要办丧事了! 常景棣周身气度凛凛,一席话过后,哪怕不说话,也足以震慑众人。 一时间,不仅是张家的人没敢继续叫嚣,连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也全部噤声。 张老二脸疼的厉害,晕乎乎间听到这番话,吐出一口血水和牙齿,口齿不清道:“土匪,大家都看到了吗?” “这云帝阁的作风,简直就是土匪,什么医者仁心,都是胡扯!” “是你先侮辱我夫人在前!”常景棣眯着眼,刚好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济恩堂要真有什么错儿,你们拿出证据来据理力争,争不过就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该打!” 云晚意从后面出来,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明知道张家的人,就是想挑衅我们出手。” “为何眼巴巴的送上证据,这下好了,赔银子不说,口碑也要被影响!” “这口气你能咽下去,我不行。”常景棣面对云晚意时,语气柔和了不少。 “我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委屈,若是连这都要忍,我们还不如回上城,至少镇北王妃的名头,没人敢如此污蔑你。” “再说银子,别说他只是受伤,便是出了人命,我也赔得起。”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毕从里面出来,沉声道:“本来一个张老头子,还不够心烦。” “你再来这一下,麻烦大了。” 话说到这,江毕猛然转了话锋:“但,这么做是对的,要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如此污蔑她,你还能坐得住,我都看不起你。” “那姓张的满口喷粪,也该治一治。” 就算常景棣不在这,张老二这一拳也躲不过。 江毕自然会出手! 至于后续如何,后面再说。 反正这张家的人指向要钱,巴不得被济恩堂多打几巴掌。 果然,张家的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口: “你们济恩堂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有财有势,竟然如此逼迫我们平头百姓!” “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瞧瞧把我们家老二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就是,老二这还怎么见人,帝老爷,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 众人顺势看向张老二。 张老二挨的那一拳头恰好在脸上。 被打的左半张脸肿的辨不出人形,连右边的半张脸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那一口牙齿,更被打掉了大半。 剩下没掉的几颗零星的散在嘴里,和着满口鲜血,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 偏他嘴里疼麻木了,没有任何动静。 张老二的夫人见状,使劲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赶紧嚎啊!” 张老二这才回过神,长着满是血迹的大口,含糊不清的哭诉:“我的牙齿啊,我才四十几,往后可怎么办?” “还有我的脸和头,真疼啊,肯定内伤了,你们济恩堂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瞧瞧我家这口子。”张老二的夫人跟着附和,道:“当家的以后是做不成活儿了,叫我们一大家子怎么办啊!” 常景棣看了眼江毕后,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张老二:“要从我手下死,你还不配。” “你污蔑我夫人在前,若是你肯跪下承认错误,待我夫人原谅你,我便赔给你银子!” 云晚意一顿,不赞同道:“你这么做,不是把我们推到了仗势欺人恃强凌弱,逼迫他们的恶名上?” “这不正是他们要的结果?”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今日这么多人都瞧着。” “若是不给点颜色杀鸡儆猴,接下来谁都能以这一招来济恩堂闹,济恩堂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他们比泼皮无赖,我们就要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 江毕头一次赞同常景棣的做法,应声道:“也是,昨晚开始,张家的人就一直在胡搅蛮缠。” “若我们一直不拿出点态度来,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你瞧,到现在官府的人也没来。” “毕竟张老头儿的确死在济恩堂内,官府早前来的人就曾和稀泥,那意思是人没了,我们赔点钱把事情结束算了。” “我想着济恩堂的口碑不能坏,人不是我们治死的,就不能出一点儿银子,否则岂非坐实了张家的污蔑?” “拖到现在,事情越闹越大,这些看热闹的人似乎没带脑子,风往哪吹就往哪儿倒!” 云晚意见他们两人都是这个态度,无奈的叹了一声:“罢了,你们两个有自己的打算。” “就看你们如何收场吧,这些人尝到甜头,必然不讹点银子不会放手。” 话音刚落,张老二的媳妇儿就叫道:“把人打成这样,还要我们道歉,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就是。”张家人紧跟着附和:“便是二弟不对,你打也打了,该扯平了吧?” “二弟都这个岁数了,牙齿不可能还能长起来,以后连肉都吃不得,头疼成这样,还不够你出气?” “本来二弟也没说错什么,这姓江的大夫之前没动静,帝夫人一来他就急了,任谁也有猜测。” “话说回来,帝老爷,你自己也要上心,免得戴了帽子还不自知!” “……” 常景棣眸色再度暗了暗。 但这一次他没有动手,相反,面上还出现了些许笑意。 云晚意站在他身边,看得真真切切。 也心知他这个表情,代表着他的确动怒了。 “这些人固然可恨,可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云晚意为张家人捏了把汗,赶紧劝道:“你别再动手了!” 她倒不是圣母心肠,要原谅张家的人。 只是,有很多手段能处理,没必要在这时候落人口实。 “谁说我要动手?”常景棣一笑,漫不经心的朝张家的人道:“你们嘴贱在前,挨打实属正常。” “说错话了,道歉也是应该的,这么多人在,他们能评理!” 这时,向春荣高声道:“帝老爷做的没错,张家人口无遮拦,污蔑帝夫人。”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自己的夫人撑腰,并未做错什么!” 这一声,可算唤醒了其他人。 人群中,渐渐多出很多不一样的声音: “血气方刚的男人,若是连自己的那人都护不住,那才是可笑呢。” “人家帝老爷便是有错,也是因为张家人嘴上没把门的。” “唉,要我说倒霉的就是济恩堂,那张老头儿身子骨的确可以,可那么重的房梁压下来,便是铁打的也遭不住。” “人咽气了还不得安宁,不能入土为安,被子孙们拖到济恩堂门口闹事,唉!” “这件事我也算是从早晨看到现在,张老头死在济恩堂,可人的确是重伤后背过来的。” “他死了,不代表是济恩堂的医术不好,毕竟人家开的是医馆,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张家人闹来闹气,不就是想利用张老头儿要点银子吗,要我是张家人,不如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给帝夫人道个歉算了。” “唉,这帝家也真是一波三折,先有云帝阁被人泼脏水,现在又是济恩堂。” “自家爹还未下葬,孝子贤孙都堵在着,可真是尊孝道啊!” “……” 那些话,云晚意常景棣能听到,张家人自然也能听到。 张家人不乐意了。 张老大站出来,指着说话的向春荣道:“让你爹去死,我给你赔银子,可好?” “我爹早就死了。”向春荣冷笑道:“便是我爹活着,知道我要用他的命来换银子,定也气死了!” “我的脸皮子,可不像有些人那么厚,青天白日,谁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张老大不好和女子对骂,张老大的夫人气急败坏的接过话,道:“你倒是说说,我们什么主意?” “哼,要银子呗。”向春荣不屑的啐了一口,道:“那日晚上风大雨大,你们一路求过来,没一户医馆给你们开门。” “是济恩堂开门救了你们,你们倒好,自个儿没个大碍,就开始当白眼狼了。” 张老大的夫人支支吾吾,张老大又上前道:“一码归一码,死人了自然要给个说法!” 向春荣牙尖嘴利,视线往下,落在张老大的腿上:“你这条腿还是人家江大夫保住的,怎不见你有感恩的心?” “你家老头子的腰上的骨头都快被砸断了,江大夫医术高明,给老头子拖了几日,已经算很不错了。” “要我说,你们最好躲起来再也不出门,不然以后街坊邻居谁敢挨着你们,都怕被你们讹上!” 济恩堂的大夫小厮掌柜,都说不过张家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嘴,张家的人一时间没人吱声。 云晚意担心张家人报复向春荣,趁大家都安静之际,道:“不管你们什么目的,造谣污蔑我的声誉,就该道歉。” “我夫君已经说了条件,你们若是不应,没了这个台阶,只怕还要下狱!” 张家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 常景棣环顾一周后,冷声道:“不,台阶已经没了。” “接下来我需要张家所有人,给你磕头认错,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 “还要当众承认,是他们借机闹事讹银子!” 第759章 她是我亲妹妹 江毕发疯似的一股脑说出来,不管屋内几人的诧异,冲出门追蒋如霜去了。 剩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何宇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更恨自己不是聋子,竟然见识到了这种修罗场。 江大夫是他找来的,医术很好,怎么脑子好想不太转弯? 人家帝夫人是帝老爷的人,还是济恩堂的东家,他说这些话,不但他自己难处,何宇更难啊! 何宇不敢装鹌鹑,思绪尚未理清,就道:“夫人,老爷,江大夫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否则江大夫也不会去追如霜小姐,这阵子如霜小姐和江大夫之间的情谊,我们看的清清楚楚。” “老爷,您千万别因此迁怒江大夫,江大夫刚才的话……” 常景棣狂躁的按了按眉心,打断道:“何掌柜,你先先去,我和夫人有些话要说。” 何宇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留下,无奈应道:“是。” 等人退出去后,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何掌柜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都宣之于口了。”常景棣握紧拳头,手背暴起明显的青筋。 他深深呼吸,压着心里的狂躁:“我早就说过,他对你心思不存!” “晚晚,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他这人留不得了,你不能把他继续放在济恩堂。” 云晚意面上没太多的表情,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常景棣委屈的朝她身边挪了挪:“晚晚,你为何不应?” 常景棣极少对她提要求,就这一个,他觉得她会答应。 云晚意微微蹙眉,侧头和他四目相对:“你叫我什么?” “晚晚?”常景棣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心里没底:“难道因为我这要求,你生气了,连晚晚都叫不得了?” 云晚意摇头,道:“你难道没注意,江毕叫了我的全名云晚意?” 常景棣不想去回想刚才的事,想到就生气。 但,云晚意的话的确是真。 他气的昏头,也记得当时江毕是这么说的——“我说,我记挂云晚意,你满意了吗?” 常景棣后知后觉,拉着云晚意的手。 见她没有拒绝,宽大的掌心微微收紧:“不对啊,江毕这小子,如何知道你叫云晚意?” 自打他们来白云镇,打算隐姓埋名后,常景棣化身帝景,外人都称一声帝老爷。 云晚意无意出风头,化名云晚晚,多数人都叫她帝夫人,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的名讳。 江毕既不算亲近,倒也去过帝家好多次。 他便是知晓云晚意的名讳,也不该知道她的真名! 云晚意觉得蹊跷,回想之下,在上城的时候,从未和姓江的人有什么交集,也没见过江毕这张脸。 她疑惑道:“我也在想,江毕是如何知道我真名的,而且当时何掌柜说,江毕来白云镇是因为要寻亲。” “后来我问过他一次,说是找到亲人了,可他住在济恩堂,除了蒋如霜之外,也没见他亲近什么人。” “我在想,从前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他编造出来的?” 常景棣想也不想,带着对江毕的抵触,道:“我觉得肯定是编造的!” “这样一个滑头,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你极大的兴趣,保不齐又是受魔物的指引,亦或者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云晚意相比之下冷静许多,她顿了顿,道:“去把何宇叫过来,再仔细问一问吧。” 何宇正打算出去找江毕,冷不丁听到云晚意和常景棣召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老爷,夫人。”何宇抢在两人前面,道:“我正要去找江大夫,还没出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找你来,不是为这个。”常景棣收拾好情绪,面上平淡了很多。 何宇一顿,旋即苦笑着道:“老爷有什么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火山文学 “这江毕,到底什么来头?”常景棣直白的问道:“之前在隔壁镇子,是沄溪镇吗?” “是。”何宇赶紧解释,道:“江大夫的名声,早在十来岁就传出去了,都说他是神童。” “毕竟十来岁就能有让人钦佩的医术,实在是罕见,且他在医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家里人呢?”常景棣要听的不是这些,继续问道:“还有,他来白云镇,寻得什么亲戚?” 何宇想了想,道:“听说江大夫自小就没在父母跟前,是他的师父将他养大。” “这白云镇的亲戚嘛,我也没听江大夫提及过,或许,和他的亲生父母有关。” 这些话,还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常景棣蹙着眉,沉着脸问道:“还有呢?” “还有?”何宇挠了挠头,为难道:“还有的我也不清楚,江大夫虽然人好,可他不是会与人交心的人。” “相处的这些时日,我看得最多的是江大夫研究各种医书和药方,接诊开药上也挑不出错儿。” 何宇还要往下说,常景棣做了个手势:“好了,你先下去。” 何宇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终于还是离开了。 不等何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常景棣就压着嗓子,道:“你听到了吗,他来自沄溪镇!” “邪道也在那边,我觉得他就是魔物派来,刻意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 云晚意听的只摇头:“我倒觉得没那么复杂,人家或许真没别的意思。”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她没有从江毕身上察觉到,他对她有任何超越男女的爱慕。 若是钦佩,那也只是江毕作为大夫,对她医术方面的敬仰。 常景棣纯纯是想多了,什么醋都要吃一口。 “哼,你当真被他打动了不成?”常景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口的醋味。 酸溜溜的同时,又不敢说太过分的话。 他嘀嘀咕咕,怕云晚意听见,又担心她听不见。 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常景棣这幅样子。 尤其是气的耳朵都红了,完全不像记忆中的帝谌,或者是威风八面的镇北王。 云晚意忍不住扑哧笑了。 常景棣嗔怪似的看了眼她,没有说话,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想法——他都这样了,她还觉得好笑! 云晚意主动朝他伸手:“我怀着身孕呢,哪有你想的魅力,还能勾的人家对我死心塌地?” 常景棣当然相信云晚意,他不相信的是江毕! 毕竟晚意这么好,谁看了都会喜欢吧! 这么想着,他还是接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云晚意就势将他的大掌,贴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 恰好此时,肚子里小东西动了。 常景棣烦躁的心,总算被抚平了不少。 云晚意趁机道:“瞧瞧,孩子都在提醒你理智点,别被情绪左右。” “唉。”常景棣隔着衣裳摸了摸她的肚皮,道:“孩子啊,好孩子,你可以听话些。” “乖乖长大,等出来了帮爹爹对付,那些对你娘居心叵测的人!” 云晚意瞧着他这样子,嘴角刚勾起一个弧度,却见常景棣猛然起身。 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一惊一乍?” 常景棣神情古怪,看了眼她,却又罕见的犹豫。 云晚意眉心紧蹙:“你到底怎么了?” 常景棣犹豫着,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嗯?”云晚意知道这不是常景棣的性子,当即道:“不管是不是想多了,总要说出来。” “连珏死之前,我曾受过伤,你还记得吗?”常景棣叹了一声,提及云晚意不喜欢的往事。 云晚意想起来了。 连珏被逼入穷巷后,曾以一个秘密,要求常景棣放过她一命。 常景棣过去后,差点被连珏要了命。 而那时候,连珏说出来的是,云晚意并非她的女儿。 她早在生下云怀书后伤了根本,无法在孕。 根据常景棣的调查,云晚意的确和连珏一样,有百里氏的血脉。 这也是她和连珏有几分相似的原因。 根据常景棣追查,连珏算是云晚意的姑母,她的生父是百里氏的血脉,连珏的弟弟。 但生母不祥! 想到这点,两人同时抬头,互相对望。 难道,江毕跟她之前,有血脉牵连?!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云晚意苦笑道:“只怕我们都想错了,连珏诡计多端。” “之前还跟我俩母女情深,打算利用我呢,后来又说我不是她的女儿。” “我们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且,白云镇距离上城这么远,我便是有亲人,也在年幼是失散。” “江毕如何会成为我的亲人?” 经过她的一番分析,常景棣也觉得不太可能。 他苦笑着摇头,道:“是我联想太多,没吓到你吧?” “没有。”云晚意摸着肚子,道:“但在江毕的事情上,你的确想多了,他不喜欢我。” “江毕的性子很古怪,他能接纳蒋如霜做徒弟,心里定是有蒋如霜的,和我无关。” 常景棣叹了一声,将她拉进怀中:“是我吃醋了,可也是江毕那小子故意说那些话。” “便是我误会,你以后也要离他远点,他说那些话,压根没考虑到你!”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回抱住他:“我知道,放心,千年前姮晚没能嫁给帝谌,千年后既然如愿,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常景棣十分感动,想要握紧些,但念及云晚意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敢用劲儿。 以一个别别扭扭的姿态相拥,他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也是,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 …… 两人虽然不知道,江毕为何说那番让人误会的话,却也没因此生嫌隙。 追到蒋如霜的江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蒋如霜红肿着双眼,看着拦在她身前的江毕,倔强的别过头:“你还追我做什么,难道不怕帝夫人误会?” “你也称她为帝夫人,她还大着肚子。”江毕无奈,又觉得好笑:“我没有喜欢人妻的嗜好。” 闻言,蒋如霜愤愤回头,冷笑道:“我亲耳听到你说,你在乎她,这难道有假?” 江毕的确说了,虽然不是蒋如霜这几句话,却也是这个意思。 “唉,我那是为了气帝老爷。”江毕无奈解释,道:“帝老爷那个蠢货,被人家挑唆窝里横。” “我看不下去,为帝夫人打抱不平,才故意那么说的,你别误会了。” 蒋如霜怒极反笑,嘲讽道:“江大夫,师父,你可真伟大,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不惜以自身清白去参合。” “还为帝夫人打抱不平,说白了,还不是一个意思?” 在生气的女人面前,江毕觉得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蒋如霜见他不再说话,一脚跺在江毕脚背上:“让开,我以后不学医了,你也别来烦我!” 江毕一把将人拉住:“如霜,别闹了好不好?” “是我在闹吗?”蒋如霜红着眼,眼底的泪珠将落未落,隐忍中透着酸楚:“你是个聪明人。” “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你难道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江毕一顿,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收你为徒。” 也正是因为知道蒋如霜对他的情感,他才会包容她的淘气,为两个人的以后谋划,以致于连亲都没认! “你看,你都知道。”蒋如霜苦笑着,眼泪终于没挂住,顺着瓷白的脸颊淌下:“连收我为徒,都是帝夫人撮合。” “帝夫人嫁为人妻,你相见恨晚,可不该我来背负你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江毕,你很残忍!” 江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蒋如霜已经先入为主,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觉得是狡辩之言。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毕按着眉心,道:“如霜,你相信我,我知道你的感情,也在尽量回应。” “你要给我时间。” 有些事,不是几天内能处理好的! “不用了。”蒋如霜推开他,擦了把眼泪,道:“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当我没认识过你。” “还有,你别打扰帝夫人的生活,她是个好人,人美心善,帝老爷也很好!” “我知道她人美心善。”江毕见她油盐不进,咬咬牙,沉声道:“她是我亲妹妹!” 第760章 亲缘之情 亲妹妹三个字,落在蒋如霜耳中,恍如一道炸雷。 她愣了良久,仿佛听不懂那些话似的。 好不容易消化那三个字,蒋如霜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难看:“江毕,你把我当傻子吗?” “她是上城来的贵人,举手投足大气敞亮,一看就出身不凡,你虽也是才名远扬的大夫,可从未去过上城。” “你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为了搪塞我,你竟然连这等谎话都能说出来?!” 江毕叹了一声,无奈道:“你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觉得我在说假话。” “可我说的都是真,帝夫人的的确确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你可知道,我之前来白云镇就是为了寻亲?” 江毕寻亲的事,不算秘密。 但自打他成为济恩堂的大夫后,寻亲的事就再也没听他提及过! 蒋如霜不确定,蹙眉问道:“你要寻的人,是帝夫人?” “是。”江毕说到这,低着头苦笑道:“我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找到,却见她似乎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几次提醒过,云晚意对此表现的毫不知情。 这样,江毕还如何能于她相认? 保不齐说出来,她会觉得他居心叵测,毕竟她身边总是有很多算计。 而且,他也没做好准备。 江毕不想去打扰她的宁静,打算就以徒弟的身份,守在她身边。 “那……”蒋如霜咬着嘴唇:“你为何不跟帝夫人说清楚?” 江毕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道:“多年前的事,只怕她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不,是绝对毫无印象,我们分离时她才刚出生,我呢也才两岁,这些年只从父母留下的痕迹画像中,知道她的存在。” 听到这,蒋如霜忍不住打断道:“咦,她刚出生,你两岁,现在都已成人,你如何确定,她就是你妹妹?” “她和父亲长得很像,父亲容颜绝世,她眉眼间还带着母亲的影子。”江毕回忆起爹娘,嘴角带着苦涩。 “父亲知道对不住她,时常在念叨,她叫晚意,连名字都是母亲取的。” “坐等天色晚意浓,醉后星辰乘风起。可惜,妹妹永远都不知道这些,她被贼人掳走了!” 蒋如霜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轻轻的拍了拍江毕的手,道:“或许,你该让她知晓。” “我不想成为她的困扰。”江毕调整好情绪,道:“如霜,你现在该相信我,为何挂念帝夫人了吧?” 蒋如霜为自己的冲动羞愧,犹豫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知道了?”江毕周身还带着说起爹娘亲人时候的悲伤,面对她时,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如霜,我知晓你的心意,我心亦然,只是现在我还不能给你什么承诺。” 蒋如霜脸色一红,道:“我明白,我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你相信我就好。”江毕克制着和她的距离:“我们回去吧,你这样出来,何掌柜肯定也着急。” 蒋如霜点点头,旋即又道:“我们这么回去,你如何面对帝老爷?” “帝老爷对帝夫人的情那可是真真儿的,你这次不给个解释,人家两口子闹不愉快,你夹在其中也不好相处。” 江毕想到云晚意的性子,笑了笑道:“放心,他们不会因我而起龃龉。” 两人回到济恩堂时,常景棣和云晚意已经走了。 何宇看到他,赶紧迎上前:“祖宗,您可算回来了,您赌气说那些话气帝老爷,可让他们闹了一场。” “闹了一场?”江毕眼睛微眯:“他为难帝夫人了?” “那倒没有。”何宇听到他这个语气,刻意清了清嗓子,道:“帝老爷对帝夫人好,怎么忍心生她的气。” “倒是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可千万别做傻事!” 不等江毕回答,何宇又看向他身后的蒋如霜:“如霜姑娘,你可要好好劝劝江大夫,别做傻事!” “放心吧。”蒋如霜神色如常,似乎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江大夫自有分寸。” 何宇:“?” “……” 他什么也跟不上! “罢了,罢了。”何宇摇摇头,道:“只求接下来万事顺利,别再出事了!” 蒋如霜朝江毕眨眨眼,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她,不如我现在去帝家看看?” “也好。”江毕应道:“你把我昨儿配置的安神药送一包过去。” “我瞧她最近眼下乌青,肯定没睡好。” 蒋如霜拿着安神药去帝家时,帝家一如既往的安静。 云晚意正在窗下绣花,常景棣则是坐在一旁,给她整理丝线。 从那布料来看,多半是给未出生的孩子绣的。 云晚意时不时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常景棣看。 两人都带着笑意,相处的状态很好,丝毫没有被济恩堂的事情影响,也不见有什么隔阂。 蒋如霜这才放心。火山文学 立秋见她停在廊下,定定的看着窗口,提醒道:“蒋小姐,要下雨了,您先进去吧。” 蒋如霜进屋,跟云晚意两人打了招呼,放下东西后,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知道她们有话要说,放下丝线,起身道:“晚晚,我去给你瞧瞧汤炖的如何了。” “帝老爷对您可真好。”蒋如霜看着常景棣远去的身影,道:“都说君子远庖厨。” “帝老爷连炖汤这种小事,都会亲力亲为,还不嫌烦闷整理丝线。” 云晚意一笑,看蒋如霜面上既是感叹,又带着羡慕,唯独不见苦闷,心里有了底:“你们呢?” 蒋如霜一顿,没有回答,犹豫着问道:“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 “不是在问?”云晚意一笑,继续绣着衣裳:“你气势冲冲离开,眼瞧着江大夫慌了神。” “他对你未必没有情感,再说,你现在肯来看我,我也能猜到几分了。” 蒋如霜不知该怎么开口。 云晚意看她垂头沉默,道:“你别多心,我能感觉到,江毕对我只是徒弟对师父的关心。” “他为人板正,绝对不会有任何逾越规矩道德的举动。” “我知道。”蒋如霜咬着嘴唇,到底还是没忍住:“晚晚,你真觉得,他对你,只有师徒的感情?” 这话,从蒋如霜嘴里问出来,既是奇怪,又不算奇怪。 云晚意放下手中的绣样,道:“如霜,我是成了婚的人,也知道情情爱爱是什么感觉。” “你放心,江毕对我真没有男女之意。” 蒋如霜当然知道,江毕都解释清楚了。 见云晚意还是误会她的意思,蒋如霜脱口而出:“那别的呢,比如亲缘之情?” ” 第762章 为何要她的孩子 常景棣听到云晚意这话,不敢往下想云晚意出事。 千年前,他身为帝谌,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看到姮晚死在眼前,的确痛不欲生,他难以接受,追随她入了轮回。 如此一想,常景棣也能理解谷雨的失态。 松开云晚意的同时,常景棣扫了眼如杵在门口的谷雨,道:“谷雨,我就当你是悲伤冲昏头脑。” “但有些话,我不想听你再说一次。” 谷雨愣愣的站在门口。 但,常景棣能理解谷雨的失态,也不代表他能原谅谷雨的无礼。 他不能原谅谷雨要云晚意去当诱饵,只为给寒露报仇! “你先下去,若是有墨夷的消息,我会让你一起。”常景棣不再看谷雨,道。 谷雨深深看了眼屋内站在一起的两人,这才离开。 常景棣没有回头,只对云晚意道:“谷雨的确变了很多,他一向是几人当中最稳重的。” “可现在无礼不说,还冷漠了许多,居然还敢让你去当诱饵!” “他追随许久,才让寒露松口。”云晚意深深叹道:“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咱们就当看在寒露的份上,也不好对其发难。” “而且,寒露的死,虽然不是我亲手造成,却也的确是因为我,墨夷和干瘦道人才绑走寒露。” “算了。”常景棣把人拥在怀中,轻声道:“我只希望,魔物的事情早些结束。” 灵果儿从门口进来,恰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哟哟哟,还是白天呢,你们不背人啊?”灵果儿啧啧几声,道:“不背人也不能教坏我这小果儿呢!” 云晚意从常景棣怀中起身,看到灵果儿,疑惑道:“你这几日跑哪儿去了?” 他一直在帮忙寻熙然和余清鸿的下落,已经有几日都没看到影子了。 “哼哼,我要不回来,你怕是早就忘了我了。”灵果儿蹭到云晚意身边,不悦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去哪儿了,是不是有点儿迟了?” “好好好,是我不好,这几日的确忙的忘了你。”云晚意哄着,道:“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 灵果儿哼哼两声。 云晚意摸了把他的小揪揪:“现在能说,你去哪儿了吧?” “跟踪。”灵果儿神神秘秘,道:“府上不是多了个人,那日我见到她鬼鬼祟祟出去。” “总觉得不对劲,所以跟上去看了几眼。”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问道:“多出来的人,是说曹淑琴?” “对,就是她。”灵果儿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歪,喝了口茶,道:“这一趟我可不容易呢!” 常景棣点了点他的小脑瓜,道:“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灵果儿白了常景棣一眼,往云晚意跟前靠了靠,道:“那个曹什么,她想害你们!” 云晚意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配合着哄他道:“啊,真的吗,你继续往下说。” 灵果儿得意的朝常景棣扮了个鬼脸,道:“曹什么来着?” “曹淑琴。”云晚意侧身挡在常景棣身前,免得话没说完,两个人先打上嘴仗了。 “哦,那个曹淑琴,她去桑榆楼了,桑榆楼是你们的死对头!”灵果儿说起正事,小脸变的严肃。 “我一路跟过去,听到桑榆楼的老板说,不管怎么样,都要你和腹中孩子平安。” “这些,立秋也听到过。”云晚意蹙眉道:“他们见面,又说了一次?” “对。”灵果儿点头,低声道:“而且,我还听到曹淑琴说什么,毒药竟然失效了!” 云晚意听到这,忍不住失笑:“曹淑琴这傻子,该不会在府内下毒了吧?” 常景棣拉着她坐下,顺口道:“曹淑琴不了解你,以为你只是做甩手掌柜,压根不清楚你的医术。” “她更不知道,你早为了以防万一,在府内井水中放过解药。” 玄医一脉的解药,能解一大部分的奇毒。 除开云晚意特制的毒还有蛊毒之外。 曹淑琴从桑榆楼老板那边得来的毒药,想必最多称得上稀奇,却也不在话下。 云晚意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奔波的这几日,还有这个插曲,真是可笑。” “话说回来。”常景棣板起脸,道:“桑榆楼的老板什么意思,非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云晚意摇头:“之前我听立秋说完,也没想清楚什么意思。” “我我我,我知道!”灵果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第764章 新的消息 云晚意的话,让立秋愣了愣:“您是说,桑榆楼那个二爷?” “您若真想见他,不如直接去桑榆楼,要曹淑琴那废物做什么?” 云晚意不慌不忙的起身,道:“贸然前去,不过是虚伪的客套,现在桑榆楼不会跟我明面上翻脸的。” 灵果儿带回来的消息,虽不知道真假,却也能表明很多事。 桑榆楼那个老板,不知道为何从不正面和帝家对上。 他几次找茬,都是指使别人。 若是他真想直接面对面,大可不用这种方式。 立秋自然是尊重云晚意的决定:“那,需要给曹淑琴加一把柴吗?” “要。”云晚意挑眉,道:“你看着安排就是。” 立秋会意,立刻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解决了灵畲的事,云晚意难得的安静了几日。 立秋和云影在跟前伺候,也逐渐习惯了。 只是,云晚意还是会经常叫错嘴,总觉得寒露还在身边。 这样过了几日,灵溪镇那边率先传来了好消息。 “夫人,好消息。”立秋兴奋前来,道:“爷已经去前面了,真武道人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派人?”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几位道长没回来?” “没有,但肯定是好消息,爷害怕您担心,让奴婢来通传一声。”立秋高兴道:“您要过去吗?” “还是等一会儿,爷回来跟您说?” 云晚意想了想,起身道:“过去吧,真武道长行事严谨,他应该不会随便派人回来。” “这么大的事,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立秋嗯了一声:“那咱们去前边,整好云影伺候您之后,还没听说过这些事。” 云影只听立秋提过,她虽然觉得惊诧,觉得难以置信,可围在爷和夫人身边的人都很淡定。 她也不好做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免得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如今能再从别人嘴里听说,云影自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奴婢跟着夫人能见识不少呢!” 云晚意笑了笑,道:“说什么见识不少,这些事换个寻常人听说,都觉得匪夷所思,偏你还高兴。” 第766章 人去楼空 从乌鸦的描述看来,那条蛇未必是灵畲! 云晚意低声道:“如此说来,那条蛇很可能是大蟒蛇,这座山灵气充沛,动物生长的很好,也不算稀奇!” 乌鸦看了眼云晚意,瑟瑟道:“不,那条蛇并非蟒蛇,我们之前都见过蛇妖的样子。” “她背后的花纹独特,昨晚上那条蛇有着和她一样的花纹!” 云晚意再度默了默。 灵畲以及之前被灵果儿杀死的蛇群,花纹的确很特殊,跟寻常蛇类完全不一样。 乌鸦既然这么说,极有可能那条蛇,和灵畲有极大的关系! 云晚意脸色微变,沉声道:“立秋,等会别分开行动,你跟我跟紧点。” 立秋连忙道:“夫人放心,您就算不叮嘱,奴婢也不敢距离您太远。” 按照乌鸦的指路,几人很快来到那几只乌鸦被蛇吃掉的地方。 虽然一直在下雨,好在树林中植被茂密,痕迹尚在。 地上散落着几根乌鸦的黑色羽毛,二秃子瞧见后,难得的叹了一口气:“它们垂死挣扎时留下的。” 云晚意没有答话,抬头看了眼树。 羽毛散落的位置,有几颗参天大树。 这么高,得多大的蛇? 且昨晚上也在下雨,地上泥泞,支起身子能够到树梢,蛇的体型必然庞大,行过也肯定会留下痕迹! 云晚意意识到这点,赶紧在地上四处察看起来。 天色黑压压的,密林中的光并不明显。 立秋能看到的痕迹有限,还是云晚意率先发现:“立秋,你过来看这儿!” 立秋举着火把,凑近看了几眼,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是蛇的鳞片!” 捡起来的蛇鳞,足有立秋的手掌大! 蛇一般不会掉鳞片,不知道这条蛇为什么会反常。 但从这一个鳞片,足以看出蛇的庞大——竟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云晚意四处看了眼,沉声道:“这绝对不是灵畲,她的本体虽然巨大,却没有到这个程度。” “而且我和爷两人亲自确认,灵畲被打回原形后,肉身尽毁,绝对不能重塑。” “除非,借尸还魂!” 立秋捏着鳞片,像是捧着烫手山芋:“这个,现在怎么办?” “别丢。”云晚意接过蛇鳞,道:“那条蛇应该受伤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然蛇鳞绝对不会掉下,在它吃过乌鸦后,肯定遇到了什么。” “我们顺着这条路,再去仔细搜一搜!”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秃子嘎嘎两声,道:“你现在的方向一直往里走,就是我们曾说过的寨子!” 云晚意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我们就去那寨子!” 二秃子显然不愿意:“那边至少有上百人,你现在过去单枪匹马,很危险的!” “到底是凡人。”云晚意拿出随身带着的姮之玉,将之插在发间后,道:“不足为俱。” 看到那根簪子,立秋松了一口气,她见识过那根簪子的有多厉害,别说百十来个人,更多也不怕! 几人快速摸到寨子,可到底晚了一步。 寨子人去楼空,从周遭凌乱的痕迹看,走的很匆忙。 立秋四下查过后,回到云晚意跟前:“夫人,有些蹊跷,我去后面灶房看了,灶里还带着温热!” “也就是说,人并未走远?”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还在下雨,他们行走也该留下痕迹。” “这是最蹊跷的地方。”立秋的脸色,在雾沉沉的天气下,显得格外苍白。 “周围我也粗略看过,并没有行人的痕迹!” 百十来人,在雨天泥泞中,要想不留痕迹,完全不可能! 云晚意不信,带着立秋再度绕着寨子一圈。 立秋没看错,的确毫无痕迹! “该不会……”立秋弱弱的猜想,道:“那里面有人,和夫人您一样会用符咒吧?” 云晚意手中不同的符咒,有不同的效果。 能隐身,能瞬移千里,还能变换模样,亦或者召唤雷击…… 她能,对方或许也能! 云晚意想到这,脸色一片森寒:“我会,是因为我现在是千年前的姮晚,对方如何会?” “除非,他也和我有类似的出身!” “夫人,现在怎么办?”立秋四下观察,低声道:“要不下山后从长计议吧?” 第767章 来自她父亲的玉佩 听到菩涵道长带来的消息,云晚意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拓天,那可是无量宗的开宗之宝。 千年前,墨夷一己之力毁灭无数宗门,轮到无量宗,修行之人所剩无几。 无量宗之后,便是玉姮宗。 云晚意一直以为,无量宗连同宗内所有宝物,都在墨夷手中摧毁,没想到拓天居然保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拓天也在轮回中经历了千年! 感慨之余,云晚意想到普喊道长说过的话。 拓天消失,意味着六道三界的限定打破,妖魔鬼怪在人间横行!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看向菩涵道长:“拓天消失,道长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三界六道不可能这么被破坏!” 菩涵道长虚虚一笑,无奈道:“此等上古神器都会消失,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只是个凡人,接下来的事情,只怕还要靠你和帝老爷!” 云晚意眉头紧蹙:“这是什么意思?” “帝夫人当真不知?”菩涵道长抬眸,和她对视时候,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你和帝老爷早就不是尘世间的人了,对吗?” 他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云晚意并未打算隐瞒。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也算是千年机缘,只是,千年前的风波因魔物而起。” “现在六道三界的限定破坏,我和他只怕无能为力,都说九天之上有神明,神明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她有姮晚的记忆,也清楚六道三界的事。 如今她连墨夷这个魔物都没弄清楚,何谈更多? 何况,她也不想挑起这么大的担子! 菩涵道长顺着她的话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笑道:“夫人瞧瞧,这是神明开眼的样子吗?” 的确不像。 八月底的天气,犯不着下这么长时间的雨。 且这气温一日低过一日,显然不对劲。 菩涵道长拨弄着拂尘,道:“九天之上如何我不清楚,但根据师叔祖留下来的东西看,事情不容乐观。” “上天如今无法感知人界的苦难,所谓一叶障目,神仙也并非万能。” “否则,拓天不会化为粉末,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和帝夫人说起种种。” 云晚意眯了眯眼:“道长说得如此明白,你们北山观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菩涵道长说起这些个事情时,实在太过淡定了。 这也不得不让她多想一句,菩涵道长是不是也有其他身份? “我们所知道的也不多。”菩涵道长没注意她的视线,还是盯着天空的方向,语气逐渐变沉了。 “帝夫人最近遇到的事情应该很多,不妨从中仔细想想,或许能想到因果和办法。” 云晚意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菩涵道长蹙了蹙眉,没有立刻打断她。 云晚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才堪堪停下。 立秋在一旁撑伞,拿了帕子递上前,担心道:“夫人,您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云晚意笑够了,接过帕子擦了把眼角的泪珠,道:“道长,我总觉得,你们太高估我了。” “我不是什么神仙,如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或者说,连神仙都看不清,无法插手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 菩涵道长一声轻叹,似乎早就料到云晚意会这么说。 他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云晚意,道:“这个是师叔祖命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云晚意看着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块玉佩,做的是鸳鸯雕刻,冰糯透明,在黑压压的密林中,隐约泛着光。 云晚意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师叔祖说,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菩涵道长上前两步,把玉佩放在云晚意手心。 玉佩触手生温,在云晚意手中后,光芒更甚! 云晚意眯着眼,完全疑惑了:“我母亲都不曾留下任何关于我父亲的东西,无尘道长是哪儿来的?”火山文学 “我也不知道。”菩涵道长苦笑两声,道:“我只知道,师叔说给你这个,你就能知道为什么只能是你。” 云晚意看着手中的玉佩,神色复杂。 无尘道长为何拿出这块玉佩?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半神血脉,可那已经是姮晚的事了! 现在的她,哪里有什么半神血脉? 手中的玉佩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云晚意拿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怕,我要辜负你的师叔祖了。” “尽力就好。”菩涵道长眼底深深,看着云晚意,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师叔祖还说了,要想解决那些事,必须要先突破自己。” 云晚意捏着玉佩,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但她没有答话,而是道:“天色很晚了,该下山了。” “是。”菩涵道长一顿,旋即道:“帝夫人若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尽管去北山找我。” “嗯。”云晚意淡淡应了一声,旋即问道:“你们北山观的小道石林阵,现在可有异动?” “之前看过之后,再无异动。”菩涵道长甩了甩拂尘:“帝夫人,那石林其实和魔物有关。” “听闻你打伤墨夷的残魂,他肯定要休息一段时间。” “你如何知晓?”云晚意听到这话,诧异的回头,盯着他道:“这些事,其他人应该完全不知情!” 除了那日在废矿中的人! 菩涵道长看到她满是戒备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你别紧张,真武道人也算我的忘年交。” “他和师尊之间关系不错,他曾派人去北山观寻关于记载魔物的古籍。” 云晚意这才道:“事关重大,希望菩涵道长守口如瓶。”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菩涵道长盯着她的背影,收回视线时,又抬头看了眼天。 天已经近乎黑透了。 下雨的夜晚,没有月亮和星星,周围一片漆黑。 菩涵道长幽幽的叹了一声:“终于,要大变天了。” 下山后,立秋和云影伺候云晚意梳洗。 立秋不断的打量云晚意的脸色,看得云晚意实在忍不住,道:“你有话就直说,别遮遮掩掩这府样子。” “嗯……”立秋犹豫了一瞬,小声道:“夫人相信菩涵道长的话吗?” “相信。”云晚意闭上眼,苦笑道:“他是受无尘道长所托,无尘这老儿,一直瞒着我。” “那,接下来怎么办?”立秋低声道:“您怀着身孕,眼瞧着肚子逐渐大了……” 立秋不懂别的,只知晓突破两个字不容易。 她是习武之人,有现在的功夫已经不容易了,要想突破难上加难。 立秋更是知晓,云晚意是在废矿中才觉醒,修炼的事她一窍不通,但看云晚意的肚子,也知道和她一样难。 云晚意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大肚子,道:“顺其自然,菩涵道长说得事如果是真,我们以后要面临比这多得多的困难!” 三界六道没了限制,妖魔鬼怪肆无忌惮,想着都觉得可怕。 立秋打了个寒颤,还要再问,云影接过话,道:“既然关乎神魔,难道当真无人管了吗?” 云晚意看向那个被她带回来的鸳鸯玉佩。 神,她到现在还没看到过,就连千年前也是。 修行之人得道,经了昆仑仙山,方能上九天。 姮姬倒是去过昆仑山,可她也没见过神仙,否则千年前的墨夷,也不该他们来镇压。 或许,神明当真是冷血无情,冷眼看着所有事顺其自然,不干扰任何因果吧? 想到这,云晚意沉沉道:“现在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也不需要做的如此紧张。” “神魔妖怪放一边,你们先下去休息。” 躺在榻上后,云晚意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全都是最近发生的事。 脑子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先前那种感觉又来了——她总觉得,最近的事看似无关,实则有她看不见的牵连。 先是搬来白云镇。 根据无尘道长所言,不是他们选定白云镇,而是不管他们如何选择,最后的结果都要来白云镇。 前世因果而已。 来白云镇后,逐渐知晓北山观,墨夷,还有后来蛇妖灵畲,甚至是靛蓝花山谷中的一切。 可这中间的牵连,到底是什么? 云晚意侧身,转向另一边。 常景棣走了,她身侧完全空出来,陡然间一个人睡,她还有些不习惯。 云晚意摸了摸属于常景棣的枕头,猛然回忆起在山谷石窟里看到的那些。 石壁画上,似乎有一处模糊的影子,陌生又熟悉。 云晚意猛然从榻上坐起来,按着太阳穴仔细回想。 但,不管怎么想,那一出模糊的影子,就是无法变的清晰! 想了良久,竟是一点儿也没痕迹,倒是更加清醒了。 云晚意索性起身,倒了一杯凉水,打开窗户透着气。 外边除了廊下的灯笼,一片漆黑。 而此时,帝宅后院,还有一人没睡着。 曹淑琴在拥挤的下人房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动来动去,谁在一旁的小丫头被吵醒了几次,最终不耐烦道:“你还睡不睡?” “你不睡就出去,来来回回把人吵醒了,人家明天不用做活?” 曹淑琴心中烦闷,想借机跟小丫头大吵一架。 可她一动,就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 那是被云影掌嘴,又被二爷给打的。 算了,寄人篱下。 曹淑琴一声不吭,起身穿好衣裳出去了。 外边雨是停了,可夜间风大,冷的厉害。 曹淑琴裹紧衣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晚意的院子外。 她到现在都觉得奇怪,二爷给的毒肯定没问题,可下在水井里,别说人了,连后院的鸡吃了都没问题! 曹淑琴肯定不敢质疑二爷,那就肯定是云晚意有所准备了! 也不知道云晚意是不是发现了她在背后搞鬼,才非要她去桑榆楼买东西? 还当着她的面,表现出对桑榆了的敌意。 不行,要真是这样,她得尽快行动! 她沦落到今时今日,都怪这帝夫人,她贱命一条,若是能换帝夫人的命,也值得了! 曹淑琴想到这,心中那口气终于顺了,她悄悄顺着原路,回到了下人房。 恰好,立秋被云晚意的动静吵醒,给云晚意打热水过来,看到了曹淑琴离开的身影。 进屋添好水,立秋疑惑道:“夫人,刚才曹淑琴来了吗?” 云晚意摇头:“没有。” “咦?”立秋心里警铃大作:“这大半夜的,她既然不是来见您的,在门外徘徊吗?” “不行,奴婢得再去看一眼!” 云晚意按住她,笑道:“一个曹淑琴,连门都不敢进,还能做什么?” “左不过是小打小闹的陷害下毒,这大半夜的,你先去睡,我还坐一会儿,也准备休息了。” 立秋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答应的好好的,立秋到底不敢睡,从房间出来,紧跟着就去了下人屋子。 一番察看,确定曹淑琴在屋内,这才作罢。 日次,云晚意醒的稍微迟了些。 天依旧阴着,好歹没继续下雨。 云晚意洗漱过后,准备吃早膳。 刚拿起筷子,她眉头就蹙起了:“早膳谁准备的?” “后厨啊。”云影凑上前,疑惑道:“以往都是这么准备的,您不喜欢的话,奴婢叫他们换一桌来。” “不是。”云晚意伸手拿出银针,戳在海鲜粥中:“有毒。” 立秋和云影对视了一眼,都吓得不轻。 立秋急声问道:“不能吧,后厨几个人的身份咱们查了又查,都没那个胆子下毒。” 云晚意没有回答,抽出来发黑的银针,已经代替她回话了。 的确有毒。 云影倒抽一口冷气,先是佩服云晚意的医术,竟然只闻了闻味道,就发现里面有毒。 之后啐了一口:“后厨这些东西胆子真大,吃着帝家的粮食拿着帝家的月银,竟然给夫人下毒。” “奴婢这就去把那几个黑心肝的叫来,看他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立秋哼哼两声,接过话道:“还能是谁,肯定是桑榆楼呗。” 云晚意放下碗筷,道:“既然知道,咱们就演一出戏。” 第769章 被逼上门 曹淑琴后知后觉,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同时,又对立秋最后那句话表示了不解:“什么,什么跟桑榆楼解释?” 就她这种签了死契的下人,打死发卖都由主家。 谋害主母这么大的罪行,更不用通知别人,自行处置就是。 干桑榆楼什么事?! 立秋俯身,对上曹淑琴的眼睛,幽幽笑道:“当然是,你背叛桑榆楼啊!” 没有过多的解释,立秋收起笑意,道:“来人,把曹淑琴丢出去,她颠倒是非,竟挑唆云帝阁和桑榆楼的关系。” “不但如此,还将谋害主母的事,推脱给桑榆楼东家,其心可诛!” 曹淑琴瞪大了眼睛:“不,我没有,我没有挑唆云帝阁和桑榆楼的关系,更没有……” 立秋懒得听她解释,冷声道:“嘴巴堵住了,别叫她乱七八糟的咬人!” 曹淑琴被拖出帝家,动静闹得极大。 因是早晨,来往的人不少。 得了立秋吩咐的下人,把曹淑琴丢出去还不够,插着腰骂了好一顿。 话里话外,都是曹淑琴报复云帝阁和帝夫人,想挑唆云帝阁和帝家的关系! 很快,负责跟踪曹淑琴的人,回来汇报了:“夫人,人被桑榆楼带走了。” “果真在您的意料中。”云影端上安神茶,问道:“夫人,接下来如何?” 云晚意接过安神茶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曹淑琴活不了,只怕还要受一番折磨。” “曹淑琴好歹是帝家签了死契的婢子,等一炷香后,去官府报案。” 云影一顿,旋即不解道:“夫人这一招并无太大的用处,桑榆楼那边人多,随便推出一个就能顶罪。” 云晚意又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那就告诉官府,曹淑琴提供了桑榆楼谋害我的证据。” “还说,她亲口招供,是桑榆楼的二爷指使。” 云影稍微想了想,顿时懂了:“您打算借此,逼出桑榆楼那个二爷?” 云晚意嗯了一声:“从曹淑琴开始,后面的覃守业,甚至之后张家的事,都和桑榆楼脱不开干系。” “把我们惹得焦头烂额,他坐在背后看戏,哪来这么好的事?” 有帝家提供的证据,很快,官兵就带人围住了桑榆楼。 云晚意坐在桑榆楼对面的茶楼雅间,恰好能将桑榆楼的动静尽收眼底。 桑榆楼起初还说是个误会,企图蒙混过关,可惜官府的人压根不听任何解释。 很快,掌柜的招架不住,请出了传说中的二爷。 远远看去,这位手段不凡的褚二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肤白唇红,生的十分斯文清丽。 要是事先不知道他是褚二爷,说是名伶也有人信。 立秋抽了一口冷气,疑惑道:“这位褚二爷好年轻啊,就像是戏文里的白面小生。” “我还以为,手段阴狠又不敢路面的鼠辈,会是个肥头大耳的废物呢!” 云影一笑,道:“夫人早前就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以貌取人。” “这褚二爷肯定有本事,才能一家独大,还和魔物勾结!” 云晚意端着茶杯慢悠悠品着,没有参与任何猜测。 褚二爷一身亚青色的长袍,打扮干净利落又不失华贵。 出来后也没端着架子,先是跟为首的官兵打了个招呼。 旋即问道:“官爷,我们桑榆楼开门做生意,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做什么?” “有人报官,说你们桑榆楼掳走了帝家的家奴。”官兵说话还算客气,道。 “不管是真是假,涉及命案,还是请褚二爷跟我们走一遭。” “命案?”褚二爷大惊失色的样子,惊呼道:“弄错了吧,怎么可能呢?” “千真万确。”官兵顿了顿,提醒道:“帝家家奴名叫曹淑琴,尸身刚在城外乱葬岗找到。” “哎哟,这叫什么事儿啊!”桑榆楼的掌柜接过话,高声道:“帝家家奴死了,那肯定和帝家有关。” “我们东家为人和善,乐善好施,每逢观音娘娘的圣诞,都会布施洒银,你们都忘了吗?” “莫不是帝家和我们桑榆楼是对家,所以上赶着用家奴攀咬,官爷,你们可要弄清楚了,切莫冤枉我们!” 官兵一顿,原本和煦的脸色沉了沉:“难道我们官府没有任何证据,会前来打扰?” 说罢,不再搭理掌柜,转而朝褚二爷道:“二爷是爽快人,是误会还是真实,去官府对一对就知晓。” “还请二爷跟我们走,免得耽误时间!” 褚二爷一笑,毫不在意道:“不是我做的,走一遭也无妨。” 官兵和褚二爷一道,身后跟着想看热闹的人群。 因为是问话,不是拘拿犯人,褚二爷还是能坐马车的。 只是,临上马车前,褚二爷忽然抬头,朝茶馆二楼看来。 隔着薄薄的窗纱,几乎和云晚意对视! 视线投来的瞬间,褚二爷挑了挑眉,似乎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人打招呼。 立秋倒抽一口冷气,屏住呼吸不敢动作,等人钻进马车,才长出一口气。 “什么鬼,隔着这么老远,他竟然能感知我们在此?” 云晚意摩挲着茶杯上的竹叶花纹,笑道:“隔着这段距离,我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和魔物勾结,能知晓我在这儿,不足为奇!” 立秋心还跳的厉害:“那他岂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我本来就是为了逼他现身。”云晚意放下茶杯,起身道。 “回去吧,帝家用不了多久,就要来客人了!” 云影和立秋跟在云晚意身后,试探着问道:“客人,是指的褚二爷吗?” 云晚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官府这一趟,到底如云晚意所料,没有任何波澜。 提上去的物证和人证,皆被桑榆楼的人化解,桑榆楼为此的确寻了个由头,推出一个无关的下人顶罪。 自此,曹淑琴的死,给这件事暂时画上了句号。 下午,云晚意睡了一觉起身,恰逢立秋快步来报:“夫人,您果真料事如神,桑榆楼来人求见!” 云晚意坐在妆台子前面,不慌不忙道:“褚二爷知道我是何目的,自然会上门。” “至于曹淑琴,我想让她死,她的死呢,又不能和帝家扯上关系,免得曹家兄弟和她女儿再度纠缠帝家。” “推给桑榆楼来当恶人,再好不过!” “一石二鸟。”云影给云晚意篦发,笑道:“他们想和夫人作对,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们光会哄我。”云晚意失笑,道:“我哪有那么厉害。” 褚二爷等在前厅,下人上茶后再无旁人。 他也不介意被怠慢,慢悠悠的查看摆设和布局。 等了一小会,拐弯处出来一个容颜绝色,大着肚子的女人。 两人虽没正式碰面,却都知道彼此。 “帝夫人,打扰。”褚二爷端出大度的架势,打招呼道:“褚某人没经邀请上门,帝夫人不会怪罪吧?” “褚二爷说哪儿的话。”云晚意微微一笑,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 顺嘴,呵斥立秋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二爷来是客人,竟然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不怪他们。”褚二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道:“是我不请自来,可能他们也没准备吧?” “二爷宽仁。”云晚意端起茶盏,拨了拨盖子却没着急喝:“不知道你前来,是否是做生意?” “可不巧,我家相公寻到了上好的冰蚕丝,跟人家谈买卖去了,几日内回不来。” 褚二爷喝了一口茶,笑道:“我不是来找帝老爷的,而是找帝夫人你。” “我们桑榆楼和云帝阁同样是做布匹衣裳生意,也算同道中人,不过最近似乎彼此间有些误会。” “误会?”云晚意故作不知,笑道:“褚二爷说得,莫非是那曹淑琴的事?” “正是。”褚二爷放下茶碗,叹了一声,故作惋惜道:“一条人命,的确可惜。” “不过她所言种种皆是攀咬,我在白云镇多时,要真想对付云帝阁,犯不着找一个这般无用的人来。” 他说完这些,打算等云晚意接招。 奈何云晚意一门心思都在把玩着茶盏,压根没朝他看。 第771章 抵达沄溪镇 面对云晚意的问题,褚二爷并未着急回答。 他带着笑意,先是往前看了眼,旋即点了点桌子:“帝夫人光问我问题,却不打算合作,不公平吧?” 云晚意也点了点桌子:“第一个问题你全在敷衍,怎能算回答了呢?” “要跟我合作的人太多了,若是不给点诚意,谁能看得见?” 想到有求于人,褚二爷不得不软了语气,但也在试探:“你真能帮我拿回属于我的魂魄?” 云晚意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何来找我?” 褚二爷知道,现在自己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终于定了心神,道:“但求你能言而有信,神将天师照样被你所伤,躲在沄溪镇养伤!” 云晚意神色微变。 真武道长几人在沄溪镇许久,压根没找到邪道的踪迹。 后来探寻邪道去了孤叶城,几人追过去了,可现在,褚二爷竟然说人还在沄溪镇?! 云晚意沉着脸,冷笑道:“褚二爷,你若真没有合作的心,趁早说清楚,省的大家耽误功夫!” 褚二爷眼底带着震惊,盯着云晚意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帝夫人就算出尔反尔,也该找个好借口。” “我前脚才按照你所言,告诉你神将天师的位置,为何吼叫你就要反口,还倒打一耙?!” 云晚意哼哼连声,道:“据我所知,沄溪镇的邪道都去孤叶城了,你却说神将天师还在沄溪镇。” “莫不是以为我是这深宅妇人,一无所知,故意诓骗我?” 褚二爷急的直拍大腿:“夫人这说的哪门子话,我还能不知道神将天师的踪迹吗?” “他一直就躲在沄溪镇,废矿那一遭,不仅是墨夷受伤严重,神将天师更好不到哪儿去。” “他若想修复,只能躲起来利用邪门的法子,但你们的人一直守着,他无从下手。” “所以,他只能放出消息,让你们以为他去了孤叶城!” 云晚意听到这,猛然起身:“此话当真?” 褚二爷眯着眼,看到云晚意的反应后,镇定了许多:“帝夫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叫人去沄溪镇看。” “且,世道将乱!” 世道将乱四个字,成功让云晚意相信了褚二爷的话。 她拿过装着谷雨魂魄的锦盒,道:“褚二爷,今日的交易也算立下了。” “等事情成功,我自然会兑现今日的约定,你先走吧。” 褚二爷见到她收下锦盒,微微一笑,道:“那帝夫人,预祝你万事顺利!” “送客!”云晚意并不想继续跟他耽搁下去,朝外叫道。 等送走褚二爷,立秋回来,看着一桌子的锦盒,问道:“夫人,这些当真收下吗?” “收,先登记后原封不动放入库房。”云晚意沉着脸,吩咐道:“再把二秃子给我叫来。” 立秋不解:“那只乌鸦,您找它?” “自然有事。”云晚意眯着眼,道:“你听不懂二秃子的话,跟它说过后,它自然会来。” “你不用跟来伺候,去把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启程去沄溪镇。” “啊?”立秋一惊:“您去沄溪镇做什么?” “对,刚才褚二爷说,神将天师压根就在沄溪镇,他根本没走!”云晚意将褚二爷的话,简简单单转速给立秋,道。 “我昨儿就疑心,那群邪道放着沄溪镇的人不要,舍近求远去孤叶城,多此一举。” “如今真被我猜对了,神将天师想的是调虎离山,现在都去孤叶城了,他在沄溪镇可以为所欲为!” 立秋一顿,旋即蹙着眉,疑惑道:“夫人焉知,褚二爷的话是真是假,退一步说,万一这一次,才是调虎离山呢?” 云晚意沉着脸没说话。 立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分析,道:“爷和真武道人几人远在孤叶城,而您又去了沄溪镇。” “这样一来,白云镇彻底没人了,您想啊,那魔君的残魂就被封印在白云镇底下……” 云晚意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而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沄溪镇。 墨夷被她重伤,需要一阵子才能恢复,短期内不可能突破封印大阵。 更需要担心的,显然是沄溪镇和那个干瘦道人! 云晚意想到这,捏了捏眉心,道:“白云镇好歹有北山观和南山寺在,有菩涵道长和他师父坐镇。” “沄溪镇呢,那边什么都没有,万一褚二爷没骗我,那后果不堪设想!” 沄溪镇虽然没有白云镇大,可里面人数照样不少。 何况沄溪镇直通孤叶城! 就如打仗时的阵地,一个失守,另外的更容易被牵连! 云晚意果断道:“你先按照我的吩咐去办!” 立秋快步出去,没多久,二秃子就来了:“你找我?” “你们鸟群,能联系沄溪镇的同类吗?”云晚意直截了当,问道:“若是能,多久能得到回复?” 二秃子嗯了一声:“有同类在,只需要鸣啼,很快就能知晓,比你们人类的马快多了!” 云晚意沉吟一瞬,道:“你帮我问问你们的同类,最近沄溪镇有无异常,尤其是有没有生面孔出没。” “亦或者,有没有道士打扮的人作祟!” 二秃子虽然好奇,却也没多问:“最多半日,我能给你消息!” “好,去吧。”云晚意点了点桌子上的点心,道:“等回来,这样的东西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包。” 半日时间,足够云晚意准备很多了。 她关起房门,一心一意制作各种各样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等做完,也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 窗户外,已经响起鸟啄木头的声音。 云晚意打开窗户,就看到二秃子站在窗外:“打听到了,最近的确有很多生面孔出现在沄溪镇。” “此外,也有很多道士打扮的人,那些道士自称是正道,至于其他的,我们鸟类也不懂。” 云晚意心里咯噔一下,瞬时觉得像大石头落地一样。 褚二爷没有骗她! 神将天师当真在沄溪镇! “辛苦你们了。”云晚意将符纸收好,起身道:“点心和吃的东西,都送去柴房了。” 二秃子嘎嘎两声,兴奋之余又带着好奇:“你打算去哪儿?” “沄溪镇。”云晚意也没隐瞒,道:“估计要去个几日,你们别担心,该怎么样怎么样,我会吩咐好,不会亏待你们。” 二秃子捋着身上的羽毛,忽然道:“我跟你一起。” “这一趟肯定危险。”云晚意叹道:“留在帝宅,至少安全。” “没关系。”二秃子不好意思,道:“白吃白住我也不习惯,最好能帮到你。” “再说现在白云镇也不是绝对安全,那条大蛇还没被找到呢!” 提及大蛇,云晚意沉默了一瞬。 她昨儿带着立秋和二秃子上后山,寻到那寨子处,发现人去楼空。 大蛇不见踪迹,却寻到了一片蛇鳞片。 根据追踪符的判断,大蛇是吵着沄溪镇的方向去了。 现在,云晚意又知道了干瘦道人极有可能还在沄溪镇! 种种迹象表明,这一趟飞去不可。 干瘦道人和灵畲一群奇怪的人,可能有莫大的关联! 云晚意到底还是同意了二秃子的提议。 她过去需要人手,而藏在暗处的敌人,都不是寻常人。 要用死士和活人,很难查到对方的踪迹。 不如用鸟兽,对方应该不会设防! 东西都收拾好了,云晚意只带了立秋和二秃子,云影留下来守着白云镇。 一旦白云镇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也能及时联系上云晚意。 快马加鞭,主仆二人愣是把时间缩短了很多,提前抵达沄溪镇。 沄溪镇的一切,和外边看起来差不多。 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吆喝间一片烟火气息。 主仆两人找了间客栈安置,放二秃子出去打探消息。 立秋推开窗户看了眼,疑惑道:“夫人,是不是咱们想多了,您瞧这底下一片繁华,怎么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客栈就在最热闹的街上,三楼,足以看得远了。 云晚意走到窗前看了眼,道:“不能被繁华的景象蒙蔽,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褚二爷是当真想跟我做交易,他不想自己的魂魄完全献祭给墨夷,所以在面对我时,他必然要说真话。” “他既然说神将天师还在沄溪镇,多半就在,只是,他可以变换自己的样子而已。” “之前抓走寒露时,神将天师就曾以墨夷的样子示人。” 立秋叹了一声,给云晚意倒上茶水,道:“要奴婢说,还不如直接使用您的灵力。” “这么下去,只会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您怀着身孕来回奔波劳累,实在是辛苦。” “使用灵力虽然也会增加风险,总好过于现在!” 云晚意知道她的意思,也想使用灵力。 可现在世界尚未打乱,贸然使用,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晚意决定先等一等:“既来之则安之,都说杀鸡焉用牛刀,对方在暗,却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等二秃子带回来消息,我再另行抉择。” 天色擦黑,外边热闹依旧。 立秋见云晚意一整日都没好好吃东西,提议道:“到现在还没任何动静,您也该吃晚饭了。” “要不,我们先出去转转,顺便打探下消息?” 云晚意下午补了一觉,现在精神正好,闻言应道:“也好,呆在这烦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夜幕降临后的长街,亮起了盏盏灯笼。 云晚意和立秋走在其中,竟然有些久违的热闹之感。 “夫人,您看!”立秋指着不远处的天边,道:“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竟然还有烟火呢。” 云晚意也看到了。 一旁的行人听到立秋兴奋的声音,不由驻足笑道:“两位姑娘不是沄溪镇的人?” “你怎么知道?”立秋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模样。 看上去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受立秋态度的影响,笑着解释道:“本地人都知道,今儿是财神节。” “在咱们沄溪镇,今日要热热闹闹的,放烟火迎财神,每家每户都要准备好财神爷的贡品。” “什么?”立秋一顿:“财神节不是在正月?” “我们沄溪镇独一份。”男子笑着道:“相传以前,财神爷帮了我们沄溪镇一个大忙,这才有现在的风调雨顺。” “总之呢,就是和话本子里一样,今晚还有篝火宴会呢,就在长街那边。”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才发现很多人都朝着男子所指的方向去。 她们和人群,正好是背道而驰。 “两位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又刚来沄溪镇。”男子热情邀请,道:“不如等下一起去热闹热闹。” 立秋看了眼云晚意,出生拒绝道:“我们夫人有身子,不好去凑热闹。” “没事。”那男子倒也爽快,邀请道:“我家在那边有单独的位置,沄溪镇热情好客,我给你们单独留出位置就是。” 这一次,立秋没有说话了,等着云晚意的回答。 云晚意还是婉拒道:“我不是凑热闹的人,公子还是赶紧去吧,萍水相逢,也不好打扰公子雅兴。” “这样啊。”那位公子带着些许失落,道:“那只有等有缘再见了,对了,我叫蓝田玉,敢问姑娘贵姓?” “我们夫人出嫁了,蓝公子这句称呼不妥。”立秋挡在云晚意身前,蹙眉道:“恕不能告诉公子。” 蓝田玉盯着立秋的脸,道:“我当然知道夫人已经嫁人,所以这声姑娘问的是你。” “我?”立秋一顿,蹙眉道:“我们素不相识,也没必要告诉公子。” 说完,不等蓝田玉再说什么,拉着云晚意匆匆告别。 云晚意瞧着立秋慌乱的样子,走出去很远,打趣道:“你为何不告诉他?” “这种当街搭讪的登徒子,多半是纨绔子弟。”立秋没好气道:“夫人,咱们还是寻个地方吃饭吧。” “瞧这意思,等下大家都要去那个什么篝火。” 第772章 好巧不巧 主仆二人不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就近找了酒楼,要了一间小房。 小儿看到两位穿着打扮不俗,很是上道,热情的介绍着酒楼的菜肴。 云晚意随手点了几样招牌菜,等小儿上茶的功夫,问道:“你们沄溪镇今儿过节?” “是啊,财神节。”小二给两位倒茶,解释道:“这也算我们沄溪镇多年来的传统了。” “等会酒楼关门,我也要回去祭拜财神,保佑我发点偏财。” 云晚意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哎呀,夫人大气。”小二激动的接过银子,千恩万谢道:“夫人,小的就在一旁候着,您有什么事尽管支会。” 他这辈子,只怕都挣不下这么多银子! 老天爷,哦不是,财神爷真显灵了! “还真有件事,要朝你打听。”云晚意笑意盈盈,道。 在小二心里,云晚意已经是财神爷了,自然赶紧接话:“夫人想问什么,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是这样。”云晚意笑意微收,叹了一声,道:“我家遇到了些事,想寻一个靠谱的道士。” “打听来打听去,听说最近很多道士都来沄溪镇了,酒楼人来人往,想必消息灵通,我想……” 话没说完,小二就问道:“夫人想找道士,恰好我们酒楼客房就住着一位。” “不过,那位道士有些奇怪,天不亮出门,夜半了才回来,具体能力如何,我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呢?”立秋打量着云晚意的脸色,接过话道:“沄溪镇来了那么多道士,总有几个厉害的吧?” “你们酒楼加客栈的经营模式,客人来往不少。” 小儿挠了挠头,为难道:“其余的我也没接触过,倒是曾听来吃饭的贵客说过,蓝员外家去了一位道士,很灵验的。” “那蓝夫人不知道为何中邪,胡言乱语,在府上见到什么砸什么,请了很多人都无济于事。” “那位道士上门,做了一番法事,蓝夫人当时就恢复正常了!” “人呢?”立秋紧忙问道:“人在哪儿?” “多半还在蓝员外家住着。”小二也不太确定:“事情才过去十来日。” “据说蓝员外花了很大价钱,在府内专门建了个院子,修成道观的样子,供那位道士居住。” 第774章 如愿以偿 云晚意等的就是蓝田玉的邀请。 饶是如此,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推脱了一番。 蓝田玉最后都差点急了:“夫人放心,我们蓝家在沄溪镇,虽然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有头有脸。” “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夫人,夫人想做什么随便知会一声,蓝家一定想方设法的办到!” 蓝田烟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向夫人,刚才都是我不对,不该唐突夫人。” “您要去府上,绝对是我们府上的贵客!” 话说到这份上,云晚意还拿乔就不好了。 立秋赶紧递台阶,道:“夫人,既然蓝家小姐和公子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去吧。” “就是我们的行礼还在客栈,也没什么大不了,明日再去拿,看蓝小姐这样子,今晚估计也要看这些,免得复发。” 蓝田玉赶紧道:“这都不是事,行礼是不是在福满楼,我这就派人去拿。” 就这样,一行人直接抵达了蓝家。 已经很晚了,蓝员外和夫人都没休息,就在等蓝田玉兄妹回家。 看到他们后,蓝夫人松了一口气,同时责备道:“怎么回来这么晚,玉儿你也真是,明知道妹妹身体不好。” 话锋到这戛然而止,蓝夫人看到了跟在蓝田烟旁边的云晚意:“这位是?” “娘,这位是向夫人。”蓝田烟亲昵的挽着云晚意的手臂,介绍道:“今晚我发病紧急,多亏了向夫人妙手医治。” “啊?”蓝夫人第一时间担心女儿:“你发病了,怎么没听说,现在如何,好些没有?” “我不是说了吗,遇到向夫人,帮我解决啦!”蓝田烟带着娇嗔,道:“快谢谢向夫人。” 蓝夫人嗔怪的看了眼她,这才看向云晚意:“小女胡闹,又不知礼数,还请向夫人勿怪。” “我在这儿,多谢向夫人帮忙了。” 云晚意轻笑道:“夫人多礼,蓝小姐天真烂漫,我很喜欢。” “听向夫人的口音,似乎不是这周边的人?”蓝夫人疑惑道:“不知道怎么,还跟小女有一段缘分?” “娘,向夫人的确不是这儿的人。”蓝田玉接过话,道:“他们住在福满楼,我早前给烟儿拿东西,就曾遇到了。” “只是那时候匆匆一面,不知会再见,恰好今晚篝火宴会,误打误撞再度遇到,向夫人侠义出手。” “是吗?”蓝夫人不动神色的打量着云晚意:“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向夫人为何独身一人。” “这么大身子了,家中的爷们没跟着?” 她到底有几分忌讳,一双儿女都很天真,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云晚意知晓她的意思,轻声道:“我是从北边过来的,家中做药材生意,听说这边药材不错,恰好过来转转。” “我家老爷出去采买,并没跟着一起,约定等几日在孤叶城汇合。” 蓝夫人见云晚意端方大气,举手投足间的确不似普通人,这才放下戒备。 不等说话,蓝田烟拉着蓝夫人的手,娇嗔道:“哎呀,向夫人是我的恩人,怎么能站着说话呢?” “还有,叫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我身上的病还得用三次针法,向夫人得在家里住几日。” “嘶,你这孩子!”蓝夫人似乎不赞同,蹙着眉,小声道:“怎么约客人到府上过夜,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你难道不知道府上住着天师,天师不喜欢有太多的生人?” “哎呀,府上这么大。”蓝田烟撇撇嘴,道:“那道士一人又不能占据多少地方。” “再说了,向夫人住在我院子里的东厢房,也不到处去走,怕什么?” 蓝夫人哼了一声。 蓝田烟赶紧讨好道:“好娘亲,人我都约上门了,总不好在叫人家走。” “再说这向夫人医术的确了得,您不是时常头疼难眠,保不齐向夫人也能治好呢。” “哎呀,娘亲,就答应我吧!” “胡闹。”蓝夫人被女儿缠的心软,点了点她的脑袋:“算了,下不为例。” “好娘亲。”蓝田烟晃着蓝夫人的胳膊,笑道:“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有客人在,像什么样子。”蓝夫人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爹在后面,去请个安。” 说完,招呼云晚意道:“不知道有客人上门,家中什么都没准备,等明日再好好设宴,多谢向夫人。” 云晚意自是听到了母女二人的窃窃私语,她面上如常,顺势笑道:“蓝夫人客气,我们上门本就是叨扰。” “今儿太晚了。”蓝夫人笑道:“我也不跟向夫人客套,您不嫌弃,跟我女儿一个院子挤挤。” “实在是府上另有高人在,高人不喜喧闹,要委屈向夫人了。” “无事。”云晚意巴望不得,赶紧道:“和蓝小姐住在一起,也方便我观察病情变化。” 蓝田烟和蓝田玉已经请安完了。 “向夫人,你跟我去我的院子。”蓝田烟招呼云晚意,道:“我院子可大了,房间也宽敞。” 蓝田烟很活泼,见第一面时,她被奇痒折磨,心情很差,说话自然刻薄。 现在不痒了,又兴奋的很,拉着云晚意这儿介绍,那儿指点。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放云晚意去休息。 东厢房的确很大,立秋进门就道:“这蓝小姐也太能说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要是您没有借故劳累,她估计还能说上一个时辰!” 云晚意笑了笑:“被家里宠坏的小女孩儿罢了,难得遇到能帮她把病情快速稳住的人,所以对我好奇。” “她刚刚说起那道士时,也满是鄙夷的样子,觉得道士装模作样,招摇撞骗。” “不过,从她那些话不难看出,这道士有两把刷子,蓝夫人也当真是中邪了!” “那依您看,这人到底是不是神将天师?”立秋压了压声音,好奇道。 云晚意拿出怀中的姮之玉。 姮之玉丝毫没有变化,静静的躺在她手心。 “多半不是。”云晚意沉吟道:“若是神将天师,身上肯定带着属于墨夷的魔气。” “现在姮之玉没有一点儿反应,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二秃子的声音:“你们真是能跑啊,要不是蓝家的丫鬟去拿东西,我都不知道你们上这儿来了!” 第777章 揭穿 不光云晚意发现了,院子里其他人,也纷纷抬头。 蓝田烟最讨厌下雨,仰头间抱怨道:“什么见鬼的天气,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下雨。” “偶尔见到半天太阳,还十分勉强,这才一早就变成了这幅德行,哼,近几日又要关在家里了!” 蓝田玉在一旁安慰道:“想开点,你最近身子不好,出去也没法子愉快的玩耍。” “还不如趁机养好身子,等你好点了我们出去玩。” 蓝田烟噘着嘴,旋即又道:“也不知道这场法事还需要多久,我可不想大雨来的时候,淋成落汤鸡!” “好啦,不会的。”蓝田玉点了点她的眉心,朝另一边看去:“爹和娘也不会心甘情愿淋雨的!” 兄妹俩的谈话,都落在云晚意和立秋耳中。 云晚意沉默着没说话。 立秋也觉得很奇怪,疑惑间凑到云晚意身边,低声开口:“夫人,这天太不对劲了。” “最近的确时常风雨,可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变成这样,院子里也没见起风。” 云晚意看了眼蓝田烟兄妹。 他们二人还在嘀嘀咕咕,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云晚意压低声音,轻轻道:“邪术,这道士所做的压根不是驱邪术,而是招邪术!” 立秋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她环顾一周,压着惊讶道:“蓝家上下的人都在这儿,招邪术若是成功,会有什么后果?” 云晚意顺着她的话,看向四周。 她对道术不算了解,却也知道邪术招来的邪灵,肯定会控制这些人! 院子里没有百人,也有五六十个。 下人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蓝家的主子们站在稍微空一点的位置。 她沉了沉眼,道:“若是成功,这些人定会被邪祟控制,后果无法估量!” 立秋急的不知该怎么办,却又不敢表现出半点端倪。 她压着心性,疑惑道:“怎么会这样,真武道人几人在这儿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什么?” “或许还真没有。”云晚意冷笑着,视线转向做法的道士:“昨儿我看蓝夫人,就没发现任何异常。” “包括刚才看到那道士,亦没有不同,若非风云忽变,黑压压的天气太过诡异,我也不会发现!” “那,是魔物吗?”立秋小心翼翼问道。 云晚意摸着姮之玉,摇头道:“不是,没有任何魔气,否则我们早有察觉。” 天色越来越黑,明明是早晨,却如黑夜降临。 伴随而来的,是骇人的大风。 恍如一瞬的事。 游廊下早就准备好的灯笼,在妖风中来回晃荡,像是撑不住大风,烛火来回跳动,阴晴不定。 院子里搁的最高的盆栽,率先经不住大风的摧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院中只有风声,这生闷响,像是一下子拉回所有人的神智。 “怎么回事?”蓝员外总算出声,问那道士道:“道长,看着要变天了,要不这场法事先终止?” 法事正是关键时间,那道士不想被打断。 他睨了蓝员外一眼,冷哼道:“小场面罢了,我早就说过,蓝夫人乃是邪祟所扰。” “先前驱邪并未完全干净,这一次如刮骨疗毒,需连根将之拔起,邪祟拼死一搏,自然厉害。” 蓝夫人双手紧握交叠,虽然有很多疑问,可听道长这么说,她便将疑惑压下了! 也因为道长这番解释,院子里觉得不对劲的人,也都相信了。 法事继续。 人群后,云晚意将姮之玉缓缓的簪在发间,往前一步,高声道:“且慢!” “夫人!”立秋大惊,压着嗓门道:“既无魔物气息,这道士就是个邪道,他是活生生的人!” 换而言之,若她这会子动手,别人不明所以,肯定以为她是杀人凶手! “放心。”云晚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法事还是被打断,那道长眯起眼沉怒道:“谁人放肆!” “道长是吧?”云晚意顺着众人让开的道前行:“我有一个疑问,还望道长解惑!” 那道人眼中带着狠厉,声音更雷霆震怒:“本道做法,你有什么疑问,等法事结束再说!” 蓝员外同样寒着脸。 但他是男子,帝夫人身为女客,又是蓝田烟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好出面,侧头看了眼蓝夫人。 “向夫人。”蓝夫人心里惴惴不安,劝说道:“道长不喜欢做法的时候被人打断。” “再说了,那邪祟能惑人心智,若是不除干净,将是蓝家乃至整个沄溪镇的心腹大患。” “还望夫人体谅,有什么事都先等等,把法事做完再说。” 云晚意已经走到蓝夫人身前,闻言握住蓝夫人的手:“夫人曾中邪发病,所以对邪祟之事惶恐不安,这些我能理解。” “若我说,这道长的道术压根不是用来驱邪,而是招来让夫人失去神智的邪祟,夫人相信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炸的整个蓝家后院沸腾不安。 蓝家的下人本就被这法事唬的一愣一愣,闻言在也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碍于蓝家主子在前,声音不敢放大,如蜜蜂嗡嗡作响 蓝夫人被云晚意握住的手,明显在颤抖。 目光和云晚意相对,不知道为何,蓝夫人总觉得云晚意的眼神,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也想质疑,心里却有道声音,告诉她相信云晚意! 尚未开口,蓝员外再也沉不住气了,沉声呵道:“向夫人,我重你帮了烟儿,也愿意将你奉为上宾。” “可你也要顾着我们行的方便,别得寸进尺,妖言惑众闹得我蓝家人心惶惶!” “就是。”蓝员外身后的心腹,紧跟着不平道:“向夫人,你之前没在蓝家,自然没看过夫人被邪祟附身犯病。” “见到什么砸什么,胡言乱语,疯魔癫狂,连员外和两位公子小姐都不认识了,若非道人天师有真本事,现在都没好。” “向夫人到底是什么居心,竟在关键时候打断道长做法?!” 那道人更是眯着眼,上下打量云晚意:“你莫不是也被邪祟附身,所以才混进蓝家,妄图破坏?” 云晚意同样看着那道长。 四目相对间,带着明显的敌意。 蓝田烟见双方剑拔弩张,赶紧上前挡在云晚意身前:“一切都是误会,肯定是误会!” “是是是,是误会。”蓝田玉也上前,帮忙解释道:“向夫人没见过这阵仗,有所误会。” “天师,你继续,我们不打扰了!” 说着,蓝田玉和蓝田烟一左一右,想劝说云晚意离开。 云晚意不慌不忙,等大家把该说的说完,才慢条斯理道:“我并非胡言,也有神智。” “敢问道长,你既是驱邪,为何不是阴霾散尽暗过天明,而是让晴空重新覆上黑暗?” 道长一顿,旋即呵斥道:“你一个女人家家懂什么,道术就是如此,暗尽天明的前提是有暗。” “你既是客人,就不该打扰主家的事,坏了道术,也不是你能承担的!” 云晚意一笑,不但没停下,反而款款朝前。 “向夫人!”蓝员外高声呵道:“请你自重,切莫再胡来,不然我蓝家不会留情!” “向夫人。”蓝夫人回过神,抓住云晚意的衣角,嗫嚅道:“前一阵我的确遭了邪祟。” “道长也的确是为了我们好,向夫人若觉得不对,等道长……” 云晚意直接打断,道:“蓝夫人,不是我想闹事,坏你们好事,而是这场道术法事做完,你们整个蓝家都要遭难。” “他是邪道,所作乃是招邪术,再过一阵你们都要成为邪祟的傀儡!” 蓝夫人闻言,骇然的朝蓝员外看去。 蓝员外自是不信。 毕竟蓝夫人中邪发疯,整个蓝家有目共睹,那段时间他都被折腾老了几岁。 而道长帮忙化解,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比起云晚意三言两语的辩解,蓝员外自然更相信道长! 他沉眼看向云晚意,语气中已经染上了寒意:“向夫人这是打算闹到底了?” “爹!”蓝田烟赶紧帮忙说话,道:“向夫人是好人,不然也不会帮我解决难题。” “要不,先听听夫人怎么说,毕竟这天的确很诡异,你们也看到了,陡然变成黑色。” “你还小,莫被人利用!”蓝员外话里带话,直接吩咐下人道:“来人,把向夫人请出去!” 立秋挡在云晚意身前,道:“谁敢动我家夫人!” 蓝员外气的心口上下起伏:“真反了天了,一个外人,竟妄图干涉我蓝家家事!” “林子,带上你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这些人轰出去!” 叫林子的护院人高马大,他身后的护院,个个都和他差不多! 蓝田烟见状,尖声道:“林子,向夫人是我的贵客,你要想动她,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有蓝田烟在,林子投鼠忌器,一时间没动手。 蓝员外又是骂,又是怒,吩咐人先去把小姐拉开,院子里乱做一团。 立秋护着云晚意,趁乱低声道:“夫人,这下怎么办?” “急什么?”云晚意拿出符纸,手飞快掐诀,道:“我的话不信,让那道人自己来说!” 立秋低头看了眼,诧异道:“这是什么?” “真话符。”云晚意笑了笑,道:“一张下去,那道人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会招了。” “啊?”立秋不是怀疑自己的主子,而是担忧:“那道人也会道术,对他有用吗?” 云晚意看向立秋,挑眉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她可是千年大宗玉姮宗的少宗主姮晚! 道士再厉害,也是千年后的人,除非那干瘦道人过来。 否则,普通道士在云晚意眼中,啥也不是! 立秋恍然:“对,您还有这层身份,但,您之前为何不直接拿出来?” “直接拿出来,别人只会以为我作祟。”云晚意已经启动真话符。 那符纸化作灰烬,以看不见的方式,被风送到了道人身上! 赶在林子动手前,道人先说话了。 他声音本就洪亮,一开口,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向夫人说得没错,我这道术,就是招邪术!” 原本还在争执的几人,都停下动作转向道人。 他们不约而同,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道人可是天师,帮助蓝家夫人恢复清醒的人,怎么可能真如向夫人所言,利用招邪术!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道人环顾一周,带着轻蔑和冷意:“哼,一群蠢货!” “什么中邪,你们的蓝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中邪,她是被我的邪术蛊惑,这才变的疯疯癫癫,如鬼神上身!” “不若这样,我如何能取得蓝员外和蓝夫人的信任,如何将接下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众人再度呆滞! 道人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来了,继续得意道:“哼,等这场法事成功,你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傀儡!” “赶紧把这女人弄走,没有人阻拦,接下来,整个沄溪镇……” 尚未说完,蓝员外瞪大眼睛,打断道:“道人,天师,你,你在说什么?” 那道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捂着嘴沉声道:“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蓝田烟厉声道:“我们亲耳听到,你说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娘才会生病!” “你还说,你要把我们都变成邪祟傀儡!” “一定是你们听错了!”道人抬手一指:“她陡然出现,一定是她从中作梗!” 尚未辩解结束,道人忽然身子一颤,再度用得意洋洋的语气,道:“哼,是又如何?” “一个女人,难道还真能阻止我吗,我的行动可不是一个人,谁也阻止不了!” “赶紧把这女人弄出去,法事已经断了一会儿,再耽搁下去,又要重来!” 这一次,谁都听清楚了。 蓝田烟激动的要跳起来:“大家都听到了,他亲口说了,就是他搞的鬼!” 蓝员外一时间弄不清楚,疑惑道:“道长,你不好好解释吗?” 道长很想解释,可一开口就是轻蔑:“跟你们这些人,需要解释吗!” “你果然有问题!”蓝田玉将蓝夫人几人护着,一边吩咐林子:“这人有问题,赶紧把他围住!” 直到这时,道长才反应过来,一切当真暴露了。 还是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第778章 妖物苍龙 道人还想临死挣扎辩解几句。 可,每每张开口,就不受控制说出了真相! 他目光含恨,死死盯着云晚意。 须臾,道人就想清楚了,冷面含笑道:“好啊,好,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道术阵法开启只有继续的份,不可能再停下,你们这些人谁也逃不掉,都会成为傀儡!” “便是这女人揭发,也什么都迟了!” 说话间,道人手中不停变换,继续着原本的阵法! “是吗?”云晚意捏碎了定身符,同时吩咐蓝员外和蓝夫人:“把下人都带出去,先别分散,关在一起。” “等我这边搞定了,马上过来!”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蓝田烟一脸紧张,担心道:“向夫人,你一个怀了身子的弱女子,能对付了他吗?” “我们留下帮你吧?”蓝田玉紧张道:“毕竟人多不怕。” 云晚意摆摆手,道:“都不是问题,你们先走,别被连累。” 定住道人的身子后,黑压压的天气,似乎明显好转了。 原本漆黑一片,现在已经透出了些许光亮。 蓝员外看到这,咬咬牙,拉着一双子女和自家夫人,道:“走吧,这向夫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 虽然他也担心,但仔细一想,向夫人既然能猜透看穿他们都不清楚的事,定然比他们强。 等下叫林子带人守在门口吧,万一不对劲,也能帮忙。 蓝员外思索间,朝道人看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拆穿的缘故,道人站在桌案前,完全没有动静。 只有那双怨毒的眼,格外清晰! 蓝员外带着其他人出去了,院子里在短瞬间,就只剩下了云晚意主仆,还有恼羞成怒却动弹不得的道人! “立秋,你出去帮忙稳住蓝家的人。”云晚意挥了挥手,道:“我马上出来,他不是我的对手。” 立秋相信云晚意,立刻出了门,还贴心的关好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道人没见过云晚意,骇然之余惊诧道:“竟然有本事将我定住!” “当然是你惹不起的人。”云晚意扶着肚子,走到他跟前,道:“说吧,你是那个神将天师的什么人?” 道人实在是没料到,云晚意竟然连神将天师都知道! 他眯着眼,道:“你怎么会知道天师的名字?” “承认了?”云晚意拨弄着桌案上的东西,冷笑道:“既然我能将你定住,自然远比你想象的厉害。” “现在,咱们来说一说你知道的情况?” 道人寒着脸嘴角抽搐,显然不服气,眼睛瞪得如牛眼似的:“我不信你当真敢杀我!” 云晚意果断抽出另一根金簪,狠狠扎向他的大腿:“再嘴硬,簪子下一个地方,将落在你脖子上!” 这一下她使了全力,避开大腿骨,整根簪子没入血肉。 拔出来之前,簪子在血肉中生生转了一圈! 道人疼的直抽气,可身子被定身符冻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张着嘴哈气,等那股子痛彻心扉的疼痛劲儿缓过,这才意识到云晚意并不是唬人。 若不交代她想要的,只怕簪子真会落在他的颈间,要他性命! 他虽然厉害,可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和废人无异! 道人不敢逞能了,断断续续道:“你,你要知道什么?” “神将天师在哪儿?”云晚意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道人一顿,避开云晚意的视线,低声道:“神将天师在养伤。” 云晚意一个反手,簪子捅在他另一边大腿上。 “啊!”道人痛的涕泪横流,愤恨无能,只能哀求:“我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听实话,你是受他指使,还是受墨夷指使?”云晚意没有着急拔出簪子,慢慢在他肉里捻动。 道人痛成了气音:“我没骗你,神将天师被人打伤,的确在休息,我,我是天师的嫡传弟子!”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云晚意拿出簪子,在他脖子间比划:“神将天师去孤叶城了,对吗?” 道人浑身一僵:“你,你知道?” “看来你的确骗了我。”云晚意的簪子,抵在他喉头,一寸寸往下按压:“你们打算做什么?” 道人察觉到喉间越来越大的压力,岂敢再隐瞒,肯定要先保命! 他不敢耽搁,也不敢装作不认识神将天师了,一股脑道:“师父的确带着人去孤叶城了。” “沄溪镇以及这周边,有太多正道盯着,师父虽然不惧,却也害怕麻烦。” “我留下,是因为盯着他们的正道,循着他们的踪迹一起去孤叶城了,这边没有人看管。” “所以我以驱邪的旗号,利用邪术将人引去桑田镇的废矿中……” 云晚意知道,这一次他说的必然是实话了。 但,她手中的簪子半分未松,反而又往下压了压。 簪子刺破他喉前的皮肤,尖锐的疼痛,带出一道明显的血珠。 道人都要哭了:“我都说了,你,你为何还要杀我!” “急什么,还没问完呢。”云晚意一笑:“神将天师和妖物联手了,对吗?” “这沄溪镇的确没有魔物和神将天师的人,却有妖物!” 道人瞳孔猛缩,眼睛瞪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眶中跳出来。 得,就这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云晚意冷眉微挑:“在哪儿?” 道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什么?” “妖物在哪儿?”云晚意没了耐心,簪子又深了一些:“妖物背后之人是谁?” 道人赶紧道:“我不知道妖物在哪儿,它们都是跟师父联系,我只听从师父的安排!” “至于妖物背后的人,我隐约听师父提过一次,是妖王座下的大弟子苍龙。” 云晚意显然不信:“苍龙乃是上古之物,有神族血脉,岂会沦为妖王的底子?” “姑奶奶,我没骗你,此苍龙非彼苍龙。”道人支支吾吾,解释道:“它的真身,是一条蛇!” “蛇乃是低等之物,它做梦都想成蛟化龙,自己取名为苍龙,本事也了得,我只远远见过一回。” 云晚意越听,眸色越冷。 果然,妖物也挟裹其中! 第779章 诛杀邪道 妖物和魔物联手,还听从墨夷的安排! 云晚意虽然早有有猜想,可现在应征时,她竟有些不确定了。 还有这道人所言的苍龙,是否就是那条她没有寻到踪迹的大蛇? 灵畲的魂魄,又是否跟那条蛇联系在一起? 太多的疑惑浮上心头,现在的云晚意,就好似苍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毫无方向。 那道人看到云晚意一脸凝重,试探道:“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了,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云晚意被他扯回神智,轻蔑一笑:“若非我到来,阻止你的计划,现在整个蓝家都要命丧你手。” “如此,还要我放过你,未免太过离谱了!” “你,你出尔反尔!”道人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师父乃是神将天师。” “他本事了得,又是魔君的左膀右臂,你杀了我如同打他的脸,他不会放过你的!” 云晚意面上的轻蔑更浓:“你不是说,你师父被打成重伤,知道是谁打的吗?” 道人一顿,眼底的挣扎彻底变成了恐慌,难以置信的同时,与其却是笃定的:“是你?!” “我连神将天师都打,何况是你!”云晚意翻转手中的姮之玉。 道人眼底的惊骇,随着一抹猩红,彻底变成了灰败。 生命的最后一瞬,那道人听到云晚意一字一句,带着冷意道: “不管你们与妖勾结,还是和魔狼狈为奸,身而为人,不帮自己的同类,实乃愚蠢!” 立秋安抚好蓝家的人,再进院子,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道人,还有站在道人面前的云晚意。 这道人活不成,在立秋的预料中。 可立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夫人会这般直白的将人弄死。 这还是在蓝家后院! 出了事,只怕要通知官府! 立秋走到云晚意跟前,小心翼翼道:“夫人,人死在蓝家后院,只怕后续还有不少麻烦。” “不如,奴婢将人带出去埋了,一了百了!” 云晚意冷哼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不能带出去,就在这让他灰飞烟灭!” 立秋一顿:“啊?这道人是肉身凡体,怎么才能将之灰飞烟灭?” 她知道,自家夫人很厉害,乃是千年前的大能转世。 可,真武道人也再三提及过,如今不像千年前,他们不能擅自使用灵力。 也因此,夫人和爷处处制肘,无法发挥最大的本事! 正疑惑,却见云晚意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贴在那道人身上。 紧跟着,道人的身体在风中湮灭,彻底成为了灰烬! “嘶。”立秋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这些符咒,当真厉害至极!” “使用这些符纸,不需要用到灵力,自然不会被人察觉,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云晚意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气,沉声道: “要下雨了,先出去吧,沄溪镇肯定不止这一个邪道,只是善于隐匿,没被人发现而已。” “我杀了一个,剩下的肯定有所感应,接下来还有的忙。” 那道人做法时天气沉的厉害,白天恍如黑夜。 现在道法被打断,道人也死了,天虽然放亮了不少,却还是乌沉沉。 最近雨下的多了,也不足为奇。 立秋嗯了一声,旋即又疑惑道:“那道人毕竟死了,咱们怎么跟蓝家的人解释?” “半真半假。”云晚意走到抄手游廊下,看了眼院子里的陈设,道:“蓝夫人身上,本就是被道人下的邪咒。” “那道人中了我的真话符,他亲口所言,大家也是亲耳所听,不需要我过多解释。” “且蓝家的人,也算通情达理,不是那种分不清是非对错的人。” 立秋犹豫了一瞬,小声道:“蓝员外看上去尚可,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可蓝夫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大家出去时,蓝夫人抖成一团,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奴婢靠近听了一番,隐约听到什么妖魔鬼怪。” “奴婢赶着来帮您,也没细细去想,只怕又要病倒了。” 第780章 但愿是她想多了 云晚意清楚的知道,蓝员外只剩下几个疑惑了。 等解开,他就会完全相信她。 等蓝员外说完后,云晚意了然一笑,道:“不怪蓝员外多心,若换做我站在员外的角度,也会多想。” “或许,我的疑虑和担忧比你还要多!” “向夫人能体谅我,那是再好不过。”蓝员外苦笑道:“我蓝家做生意一直都是本本分分,没想到还会被人惦记。” “话说回来,那邪道如何了?” 云晚意叹了一声,故作惋惜道:“我到底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揭发他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成想被他钻了空子逃走,好在我此前已经把他打成了重伤,一时半会,他绝对不会来寻仇。” “你还能把他打成重伤?”蓝员外的视线,再度变成审视,上下打量着云晚意。 实在不是他摇摆不定,云晚意这身板子,和邪道五大三粗的样子相比,实在是悬殊太大。 就算动起手来,他觉得邪道一定胜利! 云晚意知道他的顾虑,笑道:“并非拳脚上的动手,道术较量,都说邪不压正,我坏了他的道法,让他遭到了反噬。” “员外并非此中人,自然也不清楚,反噬起来比被人打一顿严重许多!” 蓝员外还没说话,蓝田玉恍然接过话,道:“对对对,那些个话本子和故事本子里说过,修炼之人最忌反噬,还有走火入魔!” “可以这么理解。”云晚意微微笑着,道:“说到底,那邪道技不如人。” 蓝员外没有计较蓝田玉插话,沉吟片刻,疑惑道:“邪道纵然居心不良,可他为何会对我蓝家出手?” “我也不清楚。”云晚意还真没问邪道缘由,猜测道:“或许,是因为蓝家在沄溪镇口碑极好。” “乐善好施,亲切没有任何架子,一呼百应比官府还让人信服,控制你们,就能变相的控制更多人。” 蓝员外一顿,旋即苦笑道:“什么时候,善良大方也成为一种错了?” “善良大方没错。”云晚意接过话,道:“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就是错了!” 蓝员外闻言,视线投向她,直白明了的问道:“那向夫人呢,我们能相信吗?” “相不相信,蓝员外心里肯定有谱子。”云晚意没正面回应:“但我对蓝家所有人,肯定不存在恶意。” “否则我没必要冒着危险,揭发阻止邪道,只需要在发现种种不对劲后避而远之。” 蓝员外嗯了一声,起身道:“先前是我多疑,还请向夫人见谅,我夫人的事,也要请向夫人帮忙。” “蓝员外客气。”云晚意顿了顿,道:“但在此前,我需要见一见府上的下人。” 蓝员外和蓝田玉这才想起,在离开邪道那院子前,云晚意曾叮嘱他们,把下人拘在一起。 蓝田玉先一步,疑惑道:“向夫人,那邪道已经被你打跑,为何还要关着下人?” “邪道固然有些本事,可他的招邪术需要有人配合。”云晚意转眼,目光落在蓝员外身上。 “家主身上的头发,蓝家主子们的贴身之物,都需要提前拿到,他作为道士肯定无法近身。” “啊?!”蓝田玉猛然瞪大眼睛:“向夫人的意思,我们身边出了叛徒?” “不尽然是叛徒。”云晚意叹了一声,解释道:“邪道有些真本事,既能用招邪术,也能利用邪术控制你们身边的人。” “等我见过之后,就能知晓了。” “人都在前边院子里。”蓝员外点了点头:“我随向夫人过去。” 云晚意看了眼里屋,道:“蓝夫人还昏迷着,不如蓝公子随我前去。” “是啊,爹,娘肯定想您守在跟前。”蓝田玉赶紧道:“我一定会办妥此事!” “也好。”蓝员外不放心蓝夫人,叮嘱蓝田玉道:“你一定要配合向夫人,抓出我们身边的坏人。” 出了门,蓝田玉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见状,问道:“你似乎不想在屋内?” “不想。”蓝田玉提了提台阶上的石子,道:“我娘等会醒来,肯定要哭,我最怕她们哭了。” 云晚意笑了笑:“女人爱哭,是因为她知道哭有人疼。” 换而言之,没有人疼,哭有什么用? 蓝田玉心里有几分怪异:“向夫人看上去也是家庭美满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 “有感而发,没什么。”云晚意话锋一转,道:“蓝公子,能接触你们贴身之物的,极有可能是跟随多年的心腹。” “若是揭发,你会为难吗?” 蓝田玉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为难,不管是被那邪道蛊惑,还是因利收买。” “背叛和谎言是真,这样的奴留下也是后患无穷,我没必要怜悯。” 云晚意讶然的看了眼蓝田玉。 从昨日初次相逢的印象,她觉得蓝田玉和蓝田烟一样,是被宠着的公子罢了。 可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并非表象看到的单纯。 云晚意收回眼神,点了点头:“也是,对于曾经背叛之人,的确不需要给任何机会。”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院。 没有主子在,聚集在前院的下人,如同苍蝇一样嗡嗡讨论着: “什么啊,那向夫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看她才是那个搅乱蓝家的人。” “她肯定用了什么邪法子,逼着道人承认不属于他的事!” “就是,道人帮我们夫人看好邪症,大家有目共睹,倒是向夫人年轻貌美,一看都没什么真本事。” “还下令把我们都拘在这,也不知道神神道道做什么。” “我总觉得那向夫人才有问题,来路不明,哪里像道人那么好,仁善还有本事。” “道人给我的符纸我化水喝了,这些年都难以安眠,喝完后竟然身心都放松,难得睡了几个好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邪道?” “道人也帮我了,自打夫人出事,我总是心神不宁,那符纸随身带着,竟再也没有惶惶不安的情况了。” “……” 一片不看好云晚意的声音中,也有几个为云晚意辩驳的: “可向夫人打断道人的法事,天色当真略微放亮了。” “我不知道向夫人是不是好人,可她看着面善,且帮小姐也是真。” “没人觉得向夫人刚才出头的样子很好看吗,还有那邪道亲口承认,他想用招邪术害我们!” “就是,亲口承认难道还有假,你们别被邪道给诓骗了!” “……” 大家讨论的热烈,没有人发现蓝田玉和云晚意来了。 等听的差不多了,蓝田玉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谁准许你们胡言乱语,在这猜测主子和客人的?”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的几人。 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少爷。”管家迎上前,煞有介事的看了眼云晚意,压低声音问蓝田玉:“情况如何?” “邪不压正,该如何如何。”蓝田玉看了眼管家,沉声道:“叫你带着大伙儿来这,不是让你带着大伙无端揣测,闹得人心不安!” 管家一顿,又瞥了眼云晚意,为难道:“少爷误会,刚才的事实在骇人听闻,大家都不安,自然会猜想。” “我也没法子去阻止大家想什么,对不对?” 云晚意闻言,留意管家的样子,心里有了想法——这管家,怕不是早就被邪道蛊惑了。 当着蓝田玉的面敢说这些话,无非是看在蓝田玉年轻好说话,好哄骗罢了! 不过,到底是蓝家的下人。 在蓝田玉发话前,云晚意不会越俎代庖。 蓝田玉不是傻子,闻言冷冷的瞥了眼管家,道:“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是不是我说话都不好使了,非要爹来,才能让你恭敬说话?” “少爷误会,我岂敢如此!”管家赶紧辩驳,道:“这件事实在是不好定性,道人在蓝家这些天,对下人多有恩惠。” “哼,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让你们大是大非也不分了?”蓝田玉勃然大怒,道。 “难怪你们在此怀疑主子,质疑贵客,连亲耳听到的都不愿意承认!” 管家也没料到,一向好说话的少爷,今儿变的凌厉又咄咄逼人。 “是属下的错。”管家擦了把冷汗,问道:“那,那道人如何?” “一个邪道,自有邪道的去处。”蓝田玉抬手,指着不远处年轻的汉子,道:“你叫马树,对吗?” 那汉子实在没想到,少爷还能记得他的名字,赶紧站出来:“是,正是小人。” “把管家,连同刚才为邪道说话的人,全部关去柴房。”蓝田玉直接吩咐,道。 “剩下的人,等甄别后再决定!” 他刚才刻意在门口等了会儿,仔细听仔细看,确定一片议论中,马树是最清醒的那个。 马树没有被邪道收买蛊惑,还在明明白白为云晚意分辩。 他相信马树,能懂他的意思! 只是,这命令刚下,管家立刻跪着哀求:“少爷,我们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为道人觉得不值。” “道人帮夫人治好邪症,还蓝家安宁,谁都清楚啊!” 蓝田玉冷哼一声,揪住管家的衣领将之扯到身前,冷笑道:“你年纪大,耳朵也不好使了?” “那邪道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用了招邪术,想让你我乃至整个蓝家的人,都成为他和邪物的傀儡!” “你倒好,为他辩驳上了,还说你自己没问题?” 管家瑟瑟发抖,小声道:“可,可道人,也,也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无可救药!”蓝田玉将他狠狠甩开,吩咐马树道:“拿着刀,谁敢不从或者废话,就是邪道的同党,直接诛杀!” 这下,管家瘫软在地,是彻底不敢说什么了。 原本蠢蠢欲动,站在管家角度,为邪道鸣不平的人,也顿时偃旗息鼓。 有些躲在人群中的,更是愤恨的看向云晚意,觉得这一切,都是云晚意搞的鬼! “没脑子的东西。”蓝田玉拍拍手,掸去身上的褶子,转而问云晚意:“向夫人,接下来呢?”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云晚意仔细看过,轻声道:“邪道给出去的符纸上,沾染着邪术。” “把符纸收上来以特殊法子摧毁,也就没事了,倒是把符化水喝进去的人,无法留下了。” “邪术已深,解除起来颇费工夫,还不一定能彻底解除。” 蓝田玉啊了一声,不安的问道:“那这些人要如何处置,杀了吗?” “不必制造杀孽。”云晚意笑了笑,道:“他们受制于邪道,邪道不成气候,把他们赶出去就行。” “好,都按照向夫人的吩咐。”蓝田玉看了眼院内的几十个人,道:“这边杂乱,向夫人先回院子去。” “我留下处理完了,马上过来。” “嗯,整好我去看看蓝夫人如何。”云晚意没有强行留下,摸出一个黄符:“对了,蓝公子,你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蓝田玉拿着符纸,稍微顿了顿。 “辟邪的。”云晚意叹了一声,看向那些个人:“人数太多,我没那精力一一去清算。” “万一邪道留下什么隐患,这道符纸能帮你。” 蓝田玉赶紧收好黄符,道:“多谢向夫人。” 立秋跟着云晚意去主院,等走到没人的地方,疑惑道:“夫人,您为何不留下帮蓝公子?” “那些下人里,肯定有邪道留下的人!” 云晚意一笑,转身看向立秋:“你怎么对蓝公子有所不同?” “哪有?”立秋赶紧辩解道:“奴婢是好奇,您以往做事,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云晚意知道她的意思,放慢脚步,解释道:“我清楚你想问什么,换做以往,我肯定会不辞辛苦。” “帮蓝田玉一一确认,查验那些下人里哪些是被邪道收买蛊惑的,哪些是无辜的。” “可你忘了吗,我们现在身在蓝家,和蓝田玉也好,蓝田烟也罢,都才认识不到一日。” “而那邪道呢,住在蓝家多日,深的蓝家上下的信赖,若非他亲口承认那些事,蓝家肯定以为是我从中作梗。” “当然,现在蓝家有很多人,也是这个想法,我何必自找烦恼。” “蓝田玉自己去确认查验,看清真相,才能堵住别人的怀疑。” 立秋这才后知后觉,叹道:“是奴婢想简单了。” “不怪你,先去看看蓝夫人吧。”云晚意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蓝夫人在那院子里,临出去前尚且清醒。 出了门就惊厥倒地,现在开始胡言乱语,只怕跟邪道脱不开干系! 但愿,是她想多了! 第782章 见证背叛 真武道长本就因为扑了空,一张脸黑的厉害,闻言沉声道:“帝老爷不相信我们几人吗?” “当然相信。”常景棣尽量压住情绪,道:“我的意思,那些邪道狡猾至极,会不会是他们诡计。” “专门将我们全部引到这儿来,沄溪镇就没人看守了!” 真武道长冷哼一声,道:“我们师侄仔细查过,在沄溪镇几日并非游手好闲。” “那些邪道最后消失的方向,的确是往孤叶城来了,而且我们山门曾互通信号,也曾说孤叶城最近来了很多陌生道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我们的推断没错,帝老爷若是不信,现在就可离开!” 常景棣蹙着眉,听到这话十分不快。 但他能分清轻重缓急,是他们有求于真武道长几人在前。 且这几日,真武道长他们完全没有休息,一直在奔波,他自然不可能为这点小事撕破脸。 常景棣调整好心态,道:“我们紧着赶到孤叶城,却完全扑空,是不是说明邪道也有准备?” 真武道长压下心中烦闷,闻言稍微想了想,道:“邪道并非全无本事,孤叶城肯定有他们的人。” “等咱们山门的人汇合后,弄清楚再商议吧。” “也好。”常景棣长舒一口气,道:“几位道长也累了,不如你们先在客栈休息。” “我再和大寒谷雨出去转转。” “好。”真武道长也没推辞,只道:“帝老爷,既然孤叶城有邪道,你们行事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暴露身份。” 刚出客栈,谷雨就寒着脸,冷笑道:“这道士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尊重他,那是给他脸了。” “竟然还敢在你跟前摆谱,哼,按我说……” 话没说完,大寒赶紧打断,道:“谷雨,你别胡说八道,真武道长就是性子着急了些。” “但他没有坏心眼,所说所做也是为了我们,你别说这些话,跟挑拨离间一样!” 谷雨又哼哼两声,非但没收敛,反而讥诮道:“那道士就是蹬鼻子上脸,咱们爷可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 “连毛没长齐的新帝,看到爷也要给七分面子,他倒是厉害……” 话没说完,谷雨对上了常景棣那双冷眸。 本就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恍如古井无波。 可偏是这双眼,恍如能看透一切! 谷雨再大的胆子,也不得不先收敛:“我……” 等谷雨彻底停住话锋后,常景棣冷声道:“谷雨,这些日子,我和夫人念在寒露的份上,对你多加忍让。” “大寒和府上众人也体谅你心情不好,从不跟你计较,但现在你显然做的太过了。” 谷雨抿了抿嘴,小声道:“我被仇恨冲昏头脑,以后不会了。” “但愿如此。”常景棣意味深长看着他,眼底总算出现了些许情绪。 不过这一次,谷雨看不懂。 常景棣收回视线,警告道:“最后一次,谷雨,仇恨冲昏脑子也有清醒的时候。” “若有下次,我的手段你应该清楚。” 谷雨耷拉着耳朵,应了一声。 “既然知道,就别碍我的眼。”常景棣眯着眼,道:“分头行动,孤叶城这么大,难保有刚才没看到的地方。” 谷雨巴望不得单独行动,低垂着眼眸,赶紧应声离开。 大寒总觉得怪怪的,盯着谷雨消失在人群中,小声道:“爷,谷雨这小子明显不对劲啊!” “他说话完全没了尊卑,语气冲的厉害,且比以前好战,动不动就挑唆。” “说是因为寒露,也的确有寒露的原因,可,还是怪怪的,不像是对魔物的仇恨,更像是……” “更像是对我的仇恨,对吗?”常景棣盯着谷雨消失的方向,补充大寒没说完的话,沉声道: “他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样,可我查探过,他周身并没有邪祟的痕迹,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火山文学 大寒犹豫着,道:“且他是从后面追过来的,说是夫人允许,只怕没那么简单。” 常景棣意味深长道:“你也发现了,哼,这谷雨啊,多半是和魔物勾结了!” “我们几人赶到孤叶城,却一无所获,或许就跟他有关!” 大寒瞳孔猛缩,震惊道:“不可能吧,他虽然反常,但他明知您有重羽扇,又是千年前的魂魄。” “既知晓您能感知魔物,岂敢自掘坟墓?!” “被仇恨冲昏头脑。”常景棣反复咀嚼这几个字,道:“只怕从废矿中离开,他就不再是单纯的谷雨了。” “既然能跟随出来,自然有我们想不到的手段,走,跟上去瞧瞧!” 大寒明白常景棣的意思,心里却还保留着希望。 毕竟,他和谷雨惊蛰,是一同训练长大,比兄弟还要亲密。 惊蛰跟随双喜,保护熙然郡主余小姐她们回上城,双喜即将生产,这一走指不定就再也看不到了。 大寒身边除了常景棣,就剩下谷雨这个兄弟。 常景棣看出大寒的心思,叹道:“良言难劝犟死鬼,他上赶着送死,我们拦不住。” “属下明白。”大寒顿了顿,小声道:“只是觉得不值得,寒露的死谁都不想看到。” “他悲伤难过后,应该把这份恨意算在魔物头上,不该糊里糊涂,憎恨您和夫人!” 常景棣没再说什么,只跟着谷雨消失的方向而去。 同时,二秃子带着云晚意的信件,已经抵达了孤叶城。 它算是外来鸟,长得也磕碜,孤叶城内的鸟群避之不及。 费了好大的功夫,它才艰难打听到常景棣所在的位置。 此时,常景棣正和大寒躲在暗处,亲眼看到谷雨鬼鬼祟祟,消失在城墙附近。 “人呢?”大寒疑惑间,想出去看看:“明明就在这,怎么忽然不见了?” 常景棣一把拦住他,沉声道:“是障眼法,你就算出去,也不可能找到他的!” 大寒心都凉了:“所以,他当真背叛了我们!” 常景棣闷声不语,对于谷雨的背叛,饶是他早就料到,却还是觉得心寒。 “爷,现在该怎么办?”大寒看出他心情不好,却也不硬着头皮问道:“您应该能破那障眼法吧?” 常景棣正要说话,头顶的树上,传来二秃子的粗噶的叫声。 常景棣跟着云晚意见过二秃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抬眸问道:“是晚意叫你来的?” “哇哇。”二秃子叫了几声,飞到常景棣肩头,松开抓着信的爪子。 常景棣捡起书信,问二秃子道:“我听不懂你的话,你能听懂我说什么,一声是肯定,两声否定,懂吗?” 二秃子又哇了一声。 “她还好吗?”常景棣展开信的同时,问道:“白云镇可还安全?” “哇。”二秃子顿了顿,又连声道:“哇哇哇!” 常景棣已经看到了信,信很简单,一笔带过沄溪镇种种,简单却又易懂。 大寒不明所以,凑到跟前问道:“这一声是肯定,三声是什么,这鸟儿好像连叫了三声!” “不知道。”常景棣合上信,道:“夫人来信,她已经到沄溪镇了,且沄溪镇不止有邪道。” “魔物和妖物勾结,妖也出现在了沄溪镇!” 大寒听的一愣一愣,旋即回过神,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要回去吗?” 常景棣将信递给他,道:“去沄溪镇,夫人一个人我不放心。” “啊?”大寒不敢擅自打开信件,犹豫道:“咱们才刚到孤叶城,且看真武道长几人的意思。” “找不到邪道或者魔物踪迹,他们不愿意离开。” “他们是他们。”常景棣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夫人要紧,咱们先回客栈,跟真武道长说清楚。” 真武道长山门中的其余几个弟子,已经抵达了客栈。 看到常景棣进门,真武道长缓和了神色,道:“帝老爷,我们山门的人确定过,孤叶城的确曾有邪道出没。” “但,就在昨日,那些邪道忽然销声匿迹,和我们抵达的时间相近,只怕早就收到风声!” 常景棣环顾一周,索性道:“我们身边出了内鬼,早就通知邪道,所以每一次都恰好抓不到他们!” 山风道长立刻接过话,道:“帝老爷,我们山门的人最重诚信,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 “不是你们,是我身边的谷雨。”常景棣亲眼所见,没了希望,索性没有隐瞒,道:“他在废矿中,经历了爱人死在怀中。” “受不了打击,被魔物趁虚而入迷了神智,是他走漏了我们的消息,这才导致邪道提前逃遁。” “帝老爷,如此坏事之人,怎能留在身边!”山雨道长说起来,就觉得气愤不已:“我们来回抓贼,没想到自家先出了贼子。” “难怪每每无功而返,像闹鬼似的!”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他任由你们处置,用他钓出邪道也好,杀了他泄愤也罢,我绝无怨言。” 真武道长听出不对:“你呢,去哪儿?” “去沄溪镇。”常景棣亦没有瞒着众人,如实道:“我家夫人去了沄溪镇,刚命人传信过来。” “我担心她的安危,且沄溪镇的确还有邪道残留,我前去帮助她。” “孤叶城的种种,全部交给几位道长,但愿道长们会早些抓到遁逃的邪道!” 真武道长凝神,不确定道:“果真是调虎离山之计?” 常景棣点了点头:“真武道长,还有一事需要你们戒备,三界六道崩坏,人妖魔的通道已经逐渐坍塌。” “如今不仅有魔物,这世间还有妖物出没,且妖魔勾结,以后我们即将面对更大的难题!” “所以,你们行事要比之前更小心谨慎,这周遭的鸟虫蛇属等等,都不足以为信!” 真武道长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旋即快速掐算。 越算,他的心越是拔凉。 “怎会如此,三界六道崩坏,岂不是意味着人间将成炼狱?!”真武道长沉声道。 “一旦有妖物献祭,魔君未必不能冲破封印,接下来……” 他打了个冷颤,竟是不敢再往下说。 真相虽然残酷,却也不容他们装聋作哑。 常景棣沉沉应道:“便是如此,如今还只有散妖出没,魔物也不算多,也就意味着通道尚未彻底打开。” “我们还有机会,只是,时间不多了。” 要能赶在通道彻底崩坏前,先将墨夷打散,胜算也将多一层。 首要任务,还是找到为墨夷效力的邪道,然后是妖物。 真武道长想清楚前后,咬着牙关承诺道:“我们山门从不怕事,且修道多年,也有降妖除魔的本事。” “帝老爷放心,只要我们山门还有一条命,必将全力以赴!” 常景棣又交代了几句,并且把云晚意赠的符纸,全部交给真武道长几人防身。 趁谷雨尚未回来前,他先一步带着大寒赶回沄溪镇。 二秃子一路飞过来累的厉害,一点儿也不愿意动弹,歇息在常景棣身上。 两人一鸟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歇,赶在天色刚刚擦黑,敲响了蓝家的大门。 开门的小厮不认识,直到常景棣表明身份,说清楚来意。 “向老爷?”蓝田玉上下打量,疑惑道:“你怎知向夫人在我家?” “当然是夫人给我留有信件。”常景棣保持着商人的样子,道。 “夫人身怀有孕,我办完事肯定要过来陪她,多有打扰,请公子勿怪。” “向夫人是我家恩人。”蓝田玉吩咐下人去寻云晚意,顺带招呼常景棣坐。 云晚意实在没想到,她只让二秃子送信,告诫常景棣戒备。 没想到常景棣倒好,紧赶慢赶上门来了。 她匆忙去前厅,看到常景棣时,眼眶微热:“你来做什么,不是说我一切都好吗?” “怎能让你一个人?”常景棣走近,想将人拥入怀中,可蓝田玉还在一旁。 他克制着,拉着云晚意的手,轻声道:“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在白云镇!” “我遇到菩涵了。”这些事,云晚意在信上没提起过,悄声道:“还有很多缘由,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785章 妖物忽现 蓝田玉亲眼看到那符纸带着微光,融在自己身上瞬间消失。 他骇然的瞪大眼,盯着符纸消失的心口,又愤然问云晚意:“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担心,这就是刚才说的真话符。”云晚意笑了笑,问道:“你为何会忽然跟踪我们?” 蓝田玉不想说出蓝田烟的猜测,免得云晚意两口子真是坏人,会对蓝田烟不利。 正要找借口,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像是不受控制: “是烟儿,她害怕你们,找人调查过后,觉得你们的身份有问题并不像之前说的那样。” “经过她的提醒,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你们,发现你们夜半出来后,我才跟踪而来!” 说这些话期间,蓝田玉几次都想捂着嘴巴。 可都没能成功,就算捂住嘴,那些话还是从嘴里蹦出来,只是声音沉闷了些罢了! 云晚意猜到了蓝员外,也猜到了是蓝田玉自己的主意,万万没想到一切竟然是看似对她依赖的蓝田烟! 她的惊讶没有表现出来,顿了顿,继续往下道:“你爹呢,可曾说过什么?” “没有。”蓝田玉知道捂住嘴也是徒劳无功,哭丧着脸任由嘴巴开合:“我爹很信任你们。” “那你呢?”云晚意紧跟着又问道。 蓝田玉不想回答,嘴巴却依旧像是跟他分开了一样,一字一句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只是妹妹说的疑虑,的确也让我忌惮,我们蓝家虽不是权贵之家,却也是几代人累积到现在的地位。” “我们都不想因为失误错信,而导致蓝家万劫不复!” 云晚意勾着嘴角,道:“那现在呢,你相信我了吗?” 蓝田玉脱口而出:“真话符如此厉害,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云晚意抬手一挥,解除了真话符的限制。 常景棣不太赞同:“晚意,你……” “信任都是相互的,我相信蓝公子作为正常人,能够明辨是非。”云晚意无所谓,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你的确越少知道越好,那邪道的招邪术你也见识过。” “我们夫妻要对付的人和事,并非你能想象的。” 经过真话符的事情,蓝田玉已经完全相信了云晚意。 毕竟,以云晚意的实力,要想对蓝家做什么,大可直接动手! 不管是用毒,还是用类似真话符的玩意儿,蓝家没有人能反抗! 但想到邪道,想到娘亲的样子,蓝田玉咬着牙关,道:“我娘被邪道害成那样,邪道也是我们的敌人!” “帝夫人,你若让我完全置身事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娘的事你是亲眼见识,要我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我……” 话没说完,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看向蓝田玉的背后。 蓝田玉的话戛然而止,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如有人在泼凉水。 一道冰冷刺骨的凉意,顺着脚跟瞬间冲到头顶。 “别回头!”云晚意叫住他的同时,常景棣直接拿出重羽扇。 重羽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光线,整个巷子顿时笼罩在他的结界中。 蓝田玉第一次见到话本子里的场景成真,一时间愣在原地,连回头都忘了。 也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背后传来粗噶又难听的笑声:“嘎嘎嘎,还真有两把刷子,难怪苍龙那家伙让我小心些。” “只不过,厉害又如何,画下这个结界是让我悄无声息吃掉你们吗?!” 声音就在头顶,蓝田玉从震撼中回神,定定的朝后看去。 这一看,他的三魂几乎全部吓没了。 他背后大约十步之遥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头参天怪物。 体型庞大,外表可怖。 黑暗中看不清具体颜色,依稀能辨出不是黑就是褐。 那怪物浑身坑坑洼洼,像是被火炮轰过,每一个凸起的地方,都长着眼睛! 数不清的眼睛,随着它的动作往不同的方向闪动。 它头顶被触角围绕的那一只独眼,是整个身上存在最大的,正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往下俯视着。 浑身的黏液顺着它的动作,不断滴滴答答往下。 有几滴落在蓝田玉的身边,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铺面而来。 蓝田玉再也克制不住了,恐慌和惊诧和恶心一起涌上心头,身子一侧吐得昏天黑地。 他的动作,打破了结界中的安静。 那怪物忽然伸出触角,朝蓝田玉所在的方向而来。 蓝田玉一介凡人,连功夫都不会几下,怔怔的愣在原地。 常景棣的重羽扇猛然飞出,打在触角上,旋转回来又被他捏在手中。 蓝田玉还愣在原地。 常景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沉声道:“你还站在那里,等着当独眼怪的口粮吗?” 蓝田玉这才慌里慌张,没命的往云晚意身边跑。 好不容易停下,蓝田玉喘着粗气,想躲在云晚意身后又不敢,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不愿意说的事,就是这些?” 云晚意嗯了一声,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些胆子,看到这般怪物没被吓死吓尿。” 蓝田玉翻着白眼,捂着狂跳不安的心口,小心翼翼问道:“帝夫人,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如你所见,妖怪。”云晚意看着常景棣和怪物缠斗毫无压力,转而朝蓝田玉道。 “什,什么,这,这世间真有妖怪?!”蓝田玉张大嘴巴,语气十分夸张。 可转眼看到那头庞大的恶心东西,又觉得多余一问了。 他讪讪的站在云晚意身边,小声问道:“以前怎么没听说?” 既然蓝田玉亲眼看到,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云晚意沉声道:“妖界和人界的通道崩坏,现在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妖物涌入人间。” “你们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在妖物口中如不够塞牙缝的点心,一口一个不是问题。” 蓝田玉想到刚才的事,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小声道:“什么通道崩坏,我们,我们要怎么办。” 语无伦次后,蓝田玉猛然想到蓝家那个邪道:“帝夫人,这些妖物和邪道有关吗?” 云晚意没想到,他在如此慌张不安中,还能保持脑子清醒,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道:“邪道临死前受过我的真话符,跟你刚才一样,应该不会说谎。” “他的供词里,的确如你所言,妖物和邪道勾结了。” 蓝田玉后知后觉:“邪道用招邪术控制我们,也是为了这些妖怪?!” 云晚意蹙着眉,看了蓝田玉一眼:“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蓝田玉丝毫不介意她的语气,朝那个提醒硕大又恶心的怪物看了几眼,又不忍的别过头。 他急声道:“帝夫人也说,我们这些寻常人在妖怪眼中就是点心,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这不代表我们要坐以待毙,我家里还有爹娘妹妹,我,我不想死的一无所知。” 通道崩坏,能出现一只妖,就能出现第二只,第三只…… 他们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遇到将之诛杀。 云晚意重重叹了一声,道:“蓝公子猜的对,却又不是完全对。” “邪道和妖物勾结,是因为魔。” 蓝田玉闻言,彻底呆愣在原地。 云晚意嘴里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意思,可连在一起如同天书。 蓝田玉脑子乱的厉害,如同被巨石砸晕一样。 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磕磕巴巴道:“也,也就是说,不光有邪道,有妖物,还有魔鬼?!” 云晚意嗯了一声,盯着常景棣和妖物缠斗的同时,解释道:“不光是妖界通道崩坏,魔界也是如此。” “且魔物先一步和邪道勾结,邪道要更多的人之精血,去复活他们的魔君,这也是邪道为何选择你们蓝家。” “你们家大业大,乐善好施名声极好,能做到一呼百应,让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心甘情愿跟着你们走。” “嘶。”蓝田玉脊背发凉,倒抽一口冷气,同时又十分庆幸他们蓝家遇到了云晚意。 不然现在…… 蓝田玉不敢继续往下想,回过神问云晚意道:“你们,你们能帮我们的,对吗?” 云晚意凉凉的看了眼他,道:“你若是不跟出来,也不需要如此恐慌。” “我们夫妻也或许能悄然处置,可你知道了又是后话,且这些妖物不会独自行动,这附近肯定还有小妖。” “蓝公子,这一次你的跟踪,实在是多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是带着你呢,还是不带呢?” 带着他,他什么也不会,碍手碍脚不说,妖物首个目标肯定是他。 他们小俩口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他。 可若是不带着,这周围还有小妖,他独自回去保不齐没走到家,就葬身妖腹了! 妖物深夜出没,抓的是街上落单的人,还不至于猖獗到直接闯入家里抓人。 至少在家里,比现在安全。 蓝田玉十分自责,可说什么已经晚了。 他声音急促,道:“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们,但我此前只在话本子和戏折子上,看过妖魔鬼怪。”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会出现这些东西,我……” “好了,你安安静静瞧着。”云晚意蹙着眉,打断道:“接下来跟紧些,今晚过后,你最好是忘了。” “也最好是说服蓝田烟,不要再盯着我们二人。” 蓝田玉不得不悻悻闭嘴。 那边,和常景棣缠斗的独眼怪,终于是不敌重羽扇的攻势。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它周身的眼全部爆开。 炸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恍如年节时候的鞭炮。 蓝田玉刚要说话,云晚意拉着他往树后躲去:“不要命了吗,独眼怪身上的黏液都带着毒液。” “沾上一点儿,你这幅皮囊就打算要了,溃烂而死!” “我,我不知道。”蓝田玉没底气,小声道:“但凡我清楚,也不会……” “好了。”云晚意揉着眉心,打断他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出来?” “要我和他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死了八百遍了,所以别再说废话!” 蓝田玉咬着牙,顺从的闭上嘴巴。 不远处,常景棣收起重羽扇,朝他们走来:“这妖怪并不厉害,像是个探路的。” “但,从它出现时的几句话,可以确定的它知晓你我的身份。” 云晚意嗯了一声,沉声道:“果然是那邪道的死,引起了它们的警觉。” “现在我们怎么办?” 常景棣蹙着眉,看了眼不知所措的蓝田玉。火山文学 他眉峰蹙的更紧了:“带着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先把人送回去吧。” “再者,有独眼怪的先例,那些妖怪应该不会再来寻死,我担心的是之前独眼怪说得苍龙。” 云晚意嗯了一声,朝蓝田玉道:“走吧。” 蓝田玉一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腿脚已经软了。 两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蓝田玉神色难堪,嗫嚅道:“我,我腿好想走不动了。” 常景棣似笑非笑,冷嗤道:“就这,你怎么敢跟出来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会看到这一幕。”经历剧烈的画面后,蓝田玉压根不敢往独眼怪的方向看。 他颤抖着声音,道:“帝老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算了。”常景棣无奈,却也无可奈何,道:“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别看也别在意。” “你要真害怕,就闭上眼。” 云晚意一愣:“你打算把他扛回去?” “他配让我扛着?”常景棣哼哼两声,牵着她的手,道:“不是有自行符?” 云晚意噗嗤笑道:“也是。” 蓝田玉身上被贴了自行符,脚步迈不开,整个人如话本子里的僵尸一样,一跳一跳前行。 常景棣和云晚意夫妻跟在后面。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好笑。 不过,常景棣和云晚意料的没错,独眼兽的死让那些个小妖忌惮,不敢舞到他们身边来了。 就算在黑暗中潜行,至少今夜没事。 抵达蓝家后,云晚意解开了蓝田玉身上的符咒。 蓝田玉一下瘫软在地,磕磕巴巴道:“我我,以后都不会给你们造成困难了。” “你是怕了吧?”常景棣戳穿道:“也是,寻常人经历那场面还没疯魔,也算你有几分胆识。” 说罢,他不再搭理蓝田玉,直接朝云晚意伸手,道:“回去休息吧,夫人。”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蓝田玉后知后觉,看着黑漆漆的夜,吓得往自己院子里飞奔。 第786章 外边出事 回屋的云晚意和常景棣,并未直接休息。 今晚发生的事,也让他们毫无睡意。 立秋和大寒一直候着,看到他们归来后,亦在屋内伺候。 看着云晚意自打回来,神情就不太好,立秋倒上准备好的安神茶,道:“夫人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快?” “不只是不快。”云晚意苦笑道:“妖物现身了。” 立秋动作一顿,惊讶中带着激动:“是那条大蛇?” “不是,应该是来探路的喽啰。”云晚意叹道:“我和爷本来也只是打算出去探探情况。” “可没想到竟然早有妖物盯上了我们,或许从我们出蓝家开始,它们就一直蛰伏在暗处。” 常景棣凝神想了想,接过话道:“多半如此,你我曾在出了蓝家的大门后,察觉暗处有视线。” “当时抓住了蓝田玉这个傻子,以为就是他一人,后来妖物才再度现身。” “现在想来,不止他。” 云晚意后知后觉:“你现在说起,我才想到这一茬!” 难怪他们总觉得不对劲! 立秋和大寒听的一头雾水。 大寒赶紧问道:“这又关蓝公子什么事?” “蓝田玉疑心我们的身份。”常景棣冷哼道:“他一直叫人盯着兰亭阁。” “我们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出去了。” 大寒和立秋对视一眼后,道:“是属下不察,竟然让人跟踪了。” “不怪你。”云晚意坐在杌子上,冷笑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切看上去多很正常。” “蓝家兄妹俩饭后送我们回来,还一路上说说笑笑,谁也想不到背过身就怀疑上我们了。” “若非我用了真话符,到现在我们定只会怀疑蓝员外,不会往单纯无害的蓝田烟身上想。” 立秋听罢,顿了顿才问:“那我们还需要留在蓝家吗,夫人曾说,一旦有疑,事事受累。” “留。”云晚意拿着桌上的安神茶小口啜着:“妖物既然能找到我们,势必早就盯上咱们了。” “我们一走,蓝家肯定要被妖物血洗,蓝家没什么错,罪不至此。” “唉,夫人还是仁心。”立秋叹了一声,道:“人家怀疑您,您还得留下顾着他们。” “不是我仁心。”云晚意苦笑道:“妖物进入人间,接下来很多人都会死,能救一方是一方。” 常景棣给云晚意暖手,道:“蓝田玉那边,我们算是说明了,但蓝田烟和蓝员外不一定。” “他们不像蓝田玉亲眼看到妖物,就算他告诉他们,只怕也会被认为是我们做了手脚,导致他出现幻觉。” “总会相信的。”云晚意冷笑道:“蓝田玉不就是例子?” “夫人,热水好了。”立秋上前,道:“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早些歇息。” “精力充沛,才能去对付那些个妖魔鬼怪。” 云晚意嗯了一声,吩咐立秋和大寒道:“我给的符纸,一定要随身携带,睡觉也不能取下。” “万一发现不对劲,也不要逞强,直接叫我和爷,知道了吗?” 立秋笑了笑,道:“夫人放心,奴婢守夜,就在外间,不会有事。” 大寒也道:“属下今晚一定谨慎,不会让妖物有机可乘。” 洗漱过后,兰亭阁的灯熄灭了。 黑暗中,常景棣将云晚意揽在怀中。 两人依偎着,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比起兰亭阁的安稳,蓝田玉本就被独眼怪吓得半死。 屁滚尿流的冲回自个儿的院子,本想能够安心了,谁知道漆黑的屋内,竟然有个不该存在的影子! 蓝田玉回身打眼瞧着,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别叫,哥哥,是我!”蓝田烟赶紧燃起桌上的油灯,道。 蓝田玉靠在门口,等完全适应光亮后确定是蓝田烟,捂着砰砰直跳的心,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蓝田烟熄了火折子,倾身上前,压着声音道:“哥哥,你发现向夫人夫妻不对劲了,对吗?” “嘶。”蓝田玉拉开两人的距离,沉声道:“什么对劲不对劲的,向夫人救你一命,又帮着蓝家赶走邪道。” “她是好人,你别草木皆兵闹得自己不安,早些回去睡。” 蓝田烟和蓝田玉只差三岁,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她一眼就看出蓝田玉的不对劲,冷笑道:“哥哥,你骗我。” “祖宗,我骗你什么了?”蓝田玉别开脸,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沉声道。 “哼,你若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可能如此惶惶不安?”蓝田烟靠近几步,冷不丁伸手捏了把蓝田玉的后领子。 旋即,她嫌弃的在帕子上擦着手,了然道:“外边下着毛毛细雨,你外边的衣裳尚且没湿多少。” “中衣是干净的,偏偏里衣湿透,表示你绝对出过一身汗,这么冷的天,什么情况下能出大汗?” 不等蓝田玉反驳,蓝田烟继续道:“除非你一路疾跑,或者受了巨大的惊吓,所以才会如此。” “哥哥,我们一起长大,你骗不了我,不想让我大半夜闹得爹爹知晓,还是告诉我实话。” “那向家夫妻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跟着过去,究竟又发现了什么?” 蓝田烟越说,越是靠近他。 最后,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 蓝田烟漆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蓝田玉。 蓝田玉被她看得发毛,本就汗湿冷却的后背,如攀附着冰冷的毒蛇一般,叫人烦躁不安! 他亲眼目睹的那些事,还有云晚意告诉他的那些事,完全颠覆了他十几年的认知。 饶是他经历了一遭,尚且不敢面对,觉得是一场噩梦。 何况是蓝田烟这个小姑娘? 他便是全部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只会说他胡言乱语,神经兮兮。 蓝田玉不可能说出真相,有不知道怎么面对蓝田烟。 尤其是现在的蓝田烟咄咄逼人,一改往日的乖巧听话,巴根到底的追问,实在难以招架。 蓝田玉索性推开蓝田烟,起身道:“你别神神道道,向家夫妻就是寻常商人,不过向夫人比常人厉害而已。” “而且我派出去的人也打探到了,的确有向老爷和向夫人这两号人,不过过于年轻,又刚到不久,旁人不清楚罢了。” “烟儿,你就是因为娘的事情胡思乱想,赶紧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去看娘。” “不,不是这样。”蓝田烟眯着眼,固执道:“哥哥,他们若是寻常夫妻,大半夜悄悄出去做什么?” “难道白天做生意不好,还是说,他们生意里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蓝田玉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开脸猛灌了几口冷茶,道:“人家的生意,我怎么知道?” “出门没多久我就跟丢了,外头漆黑,雨逐渐下大,我一路跑回来,这才导致衣裳汗湿。” “你回去休息,别让我生气,我已经够累了!” 蓝田烟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倏然,她笑了:“好,哥哥,我这就回去休息,你别生气!” 蓝田玉不敢看她,自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嗯,这才乖。” 就在蓝田烟即将出门前,他又叫住她道:“烟儿,那邪道的事情还没完,你最近身子不好。” “娘亲又成了那样,府上总要有人看着,你最近别出去了,需要什么叫丫头给你买。” 蓝田烟嗯了一声:“你早些歇息。” 等出了门,蓝田烟脸色骤然变色,停在黑暗中朝兰亭阁的方向看去。 到底,哥哥出去看到了什么,会吓得六神无主,惶然不敢和她对视? 他们一起长大,哥哥第一次骗她! 一切,肯定跟向家两口子脱不开干系! 蓝田烟眸色渐渐深了——不管向夫人是否帮她,是否帮蓝家。 可若是对蓝家和亲人有威胁,她肯定不会答应! 原来的心腹婢子用不成了,新过来身边伺候的春糖一直在院子里候着。 见她定定的站在蓝田玉门外,赶紧撑伞过来,道:“小姐,雨逐渐下大了,您可别淋湿了。” “雨大了。”蓝田烟这才发现,蒙蒙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 打在身上,没来由的叫人心寒。 她看向春糖,道:“你帮我去做件事。” “是,小姐请吩咐。”春糖第一次近身伺候小姐,自然百依百顺。 蓝田烟沉声道:“叫人盯着兰亭阁的动静,尤其是那个向夫人。”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前来告诉我!” 春糖赶紧道:“现在人手不太够,刚逐出去了一批人,只怕短短几日内找不到趁手的。” “去外祖家。”蓝田烟咬着牙,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哀求舅父也好,总之要尽快找到合适的人!”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春糖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晚上,蓝家众人睡得都不安稳。 蓝员外守在蓝夫人身边,早晨醒来,看到蓝夫人一如既往的沉睡着,心里沉的厉害。 尚未洗漱完,就看到蓝田烟顶着眼下乌青过来了。 蓝员外还以为女儿是担心蓝夫人,赶紧劝慰道:“你娘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菩萨保佑。” “咱们一家子一条心,相信会有奇迹的,你别太担心。” 蓝田烟四下看了眼,蹙眉道:“哥哥没过来?” “尚未,时间还早。”蓝员外觉得她和平日有些不同,蹙眉道:“找你哥哥?” “不是。”蓝田烟进门,随手将门关紧,拉着蓝员外嘀嘀咕咕好一阵。 把她的怀疑,连带昨晚蓝田玉的反常,一并告诉了蓝员外。 蓝员外和蓝田玉一样,本都对云晚意夫妻完全相信了,可架不住蓝田烟的挑唆。 等听完后,他坐在椅子上,沉思道:“你说的真有道理,我原先就觉得太过凑巧的事不寻常。” “你做的对,已经派人去你外祖家了吗?” “嗯,春糖昨夜就去了,算着世间应该回来了才对。”蓝田烟蹙眉,道:“外祖家虽然也是商人。” “可舅父养的那些护院个个武功高强,比咱们家的厉害,有他们在,必能查到向家夫妻的底细!” 蓝员外一顿:“昨夜,你连夜叫人去的?” 蓝田烟嗯了一声,并未觉得不妥:“这种事肯定要快些,要是向家夫妻有所察觉,还怎么继续往下追查?” 蓝员外沉声道:“你舅父和外祖父都很疼你娘,他们夜间接到消息,肯定也知道事情严重。” “按照他们的性子,昨儿半夜就该派人跟着春糖回来了,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音讯?” 蓝田烟本来坐在蓝夫人的榻前,闻言猛然起身,道:“爹爹的意思,春糖或许没到外祖家?” 蓝员外沉吟片刻,道:“不清楚,赶紧叫人继续去你外祖家!” 蓝田烟心神不宁,等蓝员外叫人去后,陪他一起用膳,一边等消息。 蓝田玉一晚上没睡着,天亮了才安心,自然早间起不来,也不知道自家妹妹早就闹到了蓝员外跟前。 兰亭阁内,常景棣和云晚意倒是醒的很早。 但,整个蓝家气氛诡异。 早膳也是蓝家后厨送到院内来用的,他们识趣呆在屋内没出去。 立秋布置着饭菜,猜到前因后果,啐道:“难为夫人和老爷都在为蓝家考虑。” “蓝员外和蓝家小姐竟然不相信您两位,真是好心没好报!” 云晚意梳洗过后正在梳头,闻言从梳妆镜中看向立秋,笑道:“知道你气愤,但你别气着自己。” “他们说到底是寻常人,换个角度,你们刚听说魔物的时候,不也觉得难以置信吗?” “夫人说得没错。”大寒帮忙打下手,附和云晚意道:“蓝公子昨晚能保持清醒,还肯接受,已经很难得了。” “蓝小姐到底是女子,没见识过这些,觉得匪夷所思也不奇怪。” 常景棣接过话,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大寒,吃完饭你和立秋出去转一圈,看镇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常景棣和云晚意知道,蓝田烟没那么快善罢甘休,索性没出门。 连大寒和立秋出门,也被人跟着。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回来了。 大寒进门就道:“爷,夫人,出事了!” 第787章 瞒不住的 大寒这一嗓子并不低调。 立秋从后面拍了一把大寒,低声提醒道:“你咋咋呼呼再吓到别人!” 大寒冷哼着,故意提高声音:“你我出去都被人跟着,别人知道我在说什么,还能吓到谁?” 云晚意一笑:“你们也长尾巴了?” “可不是?”大寒说起来有些不满,道:“要说这蓝家也真是没意思,盯梢都不知道叫个利索的,” “出门开始就紧紧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真碍眼!” 云晚意无所谓,笑道:“昨晚不就知道了,别放在心上,倒是你说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大寒说起正事,收起不忿,压低声音道:“属下和立秋出去打听,还真探到消息了。” “昨晚打更的两个人无缘无故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的家人闹去官府,还没有结论。” “此外,倒夜香的几个人也不见了,清早有人发现倒夜香的牛车,三四辆都停在镇子出口。” “牛车上的东西还在,就是人毫无踪迹,跟那几个打更人一样!” 立秋听罢,补充道:“倒夜香的和打更的一共七人,其中两人还是兄弟,全无踪迹。” “群众七嘴八舌围在官府门口议论,奴婢大概听了一些,根据百姓所言,子时的更过后就没听到声音了。” “人失踪也大概在那个时间后,不用说,定然是那些个妖物的手笔!”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一张脸沉的厉害,声音如淬了寒冰:“昨晚我们还在商讨,妖物派了个恶心人的独眼怪试探你我。” “独眼怪死了,它们昨晚一定有所忌惮,不会再出手,这么一看,它们比想象的还要胆子大!” 云晚意脸色也不太好。 想到昨晚种种,她猜测道:“昨晚我们要送蓝田玉回来,那些妖物肯定在暗处观察。” “知道你我不再出门,所以才掳走人作乱,算着世间,咱们的确是在子时前回来的。” 常景棣的手,猛然落在桌上:“实在是太猖狂了,今晚我一定要找出它们的踪迹!” 云晚意凝神想着什么,并未应声。 妖物这一招,摆明了是在挑衅他们! 常景棣见她没说话,俯身问道:“你在想什么?” “按照那邪道招供,现在通道并未完全崩塌,能越过通道的都是些大妖。”云晚意沉声分析。 “昨晚那个独角怪看着骇人,但从你们缠斗的招数来看,它虚有其表并不厉害,你甚至连三层灵力都没用到,就将之诛杀。” “这样的玩意儿,并不像能通过妖界和人界通道的,只怕背后有人相助。” 常景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魔物和邪道?” 云晚意沉沉点头:“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那些邪道能快速传递消息,还不被真武道长他们发现,只怕也有妖物相助!” 常景棣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沉着脸道:“除了谷雨,竟然还有人报信,难怪我们无法抓到邪道!” “而有妖物帮忙,把人掳走送去给墨夷,帮助墨夷冲破封印,弥补他不齐的魂魄!” 常景棣简直不敢想,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妖物和魔物勾结,光凭他们二人和真武道长师侄几个,完全不可能忙得过来,分身乏术! 云晚意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才没有说话。 屋内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 立秋和大寒互相看了眼,谁也不敢出声。 打破沉默的,是从外边急吼吼进来的蓝田玉。 “帝夫人帝老爷,你们听说了吗?” 等说完后,蓝田玉才意识到屋内的气氛不对。 他讪讪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云晚意招呼他坐下,道:“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刚才我的人来汇报,说城内昨晚消失了好几个人。”蓝田玉压着声音,煞有介事道。 “我觉得是那些个妖魔作祟,帝夫人帝老爷,你们本事了得,赶紧去把妖物抓起来!” 云晚意实在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常景棣没搭理他。 大寒哼哼两声,阴阳怪气道:“蓝公子说话还真不怕闪了舌头,那些是神出鬼没的妖魔,不是拍花子的贼。” “要是很简单就能抓住,那还叫妖魔吗?” 第788章 失踪的人 蓝田玉的话没说完,蓝员外猛然一拍桌子,怒道:“蓝田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妖怪什么庞大怪物,你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脑子没清醒把噩梦当做现实了?!” “爹,真的!”蓝田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跺着脚烦躁道:“我没昏头。” “妖界和人界的通道逐渐崩塌,接下来不止是那独眼怪物,还有很多妖物出现。” “而向家小夫妻,是能救我们护我们的关键!” 他越往下说,父女两人越听着离谱。 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他说的独眼怪物! 蓝田烟忽然哭了起来:“爹,你说哥哥是不是和娘一样,被邪道或者是向夫人下了东西,完全疯魔了?” 蓝员外也有这个猜测,立刻要出去叫人请大夫。 蓝田玉人都要崩溃了。 也是现在,他才清楚为何帝夫人要说那番话。 果然,他们并未亲眼所言,只会觉得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但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蓝田玉定了定神,堵在门口道:“爹,妹妹,我知道一切听起来都很难让人信服。” “这样,今晚你们跟着出去,亲眼看看是否当真有怪物!” 蓝家父女盯着他,依旧没说话。 那眼神,显然不相信。 他们二人,依旧觉得他在说天书。 蓝田玉咬着牙,黑着脸继续道:“难道你们忘了邪道的事了吗,邪道用招邪术要毁掉我们整个蓝家的人!” “是向夫人帮忙,那邪道被她诛杀了,她正是因为担心我们害怕,所以隐瞒了真相。” “再说向夫人医术了得,她要真想控制我们,一包毒药即刻,不需要大费周章还先取得我们的信任。” “她大着肚子,不可能舍近求远!” 蓝员外怔了一瞬,旋即低声道:“你说的好想真有几分道理。” “对吧爹,你再想想,向夫人自打到我们家,是不是一切都安稳?”蓝田玉叹了一声,道。 “昨晚我听了烟儿的猜测,跟出去后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或许我不出门,他们不需要护送我回来。” “那些倒夜香的和打更的人,还有无辜的春糖,都不会死!” 蓝员外显然动容了。 蓝田烟却是冷笑道:“哥哥,你怎不想想,若一切都是他们的诡计呢?” 话到这份上,蓝田玉忍不住道:“烟儿,一开始向夫人也救过你,是你邀请她来府上住的。” “怎么过了两夜而已,你对她和向老爷的敌意这么大,怎么都说不通?” “你怀疑我被向夫人和向老爷蛊惑,那我还怀疑你身上有邪道留下的什么,所以才针对他们!” 眼瞧着兄妹两人要窝里反,蓝员外烦躁的打断,道:“玉儿,你当真亲眼看到了妖物?” “千真万确,就在我眼前!”想到那恶心的独眼怪,蓝田玉仿佛还能闻到它黏液的腥臭味。 他干呕两声,道:“且那玩意儿本要杀了我,是向夫人他们出手才保住我。” “昨晚烟儿在我房中,问我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为何后背全部汗湿,像见了鬼似的慌张不安。” “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正因为那怪物,要换做你们遇到,不一定能站得稳!” 蓝田烟眯着眼,仔细看着他的神色:“你昨晚为何没说?” “说,我怎么说?”蓝田玉苦笑道:“怪物骇人恶心,事情诡异难测,我不想让你和爹担心。” 第789章 昨夜真相 原本还在隐瞒的妇人,听到云晚意的话猛然抬头。 她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云晚意趁机继续往下,道:“你那晚没有带孩子,夜半出去了,恰好看到了些什么,对吗?” 妇人浑身一颤,嘴唇动了动,忽然趴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低声道:“你先出去等。” 常景棣是个男人,在这儿的话,妇人未必肯打开心结。 且妇人刚没了相公,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肯定心里不好受。 常景棣也清楚云晚意的意思,起身的时候没说话,只朝院内环顾着。 许是妇人的哭声太大,原本在屋内炕上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边,正扒着门框朝这边看。 但没妇人的允许,那孩子怯生生不敢靠近。 常景棣走到那孩子身边,伸手道:“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云晚意诧异的看了眼常景棣,自打他们认识开始,她就觉得他不是什么会哄小孩儿玩的人。 那小孩儿抬头,仔细打量着常景棣,过了一会儿,又看向石桌上的妇人。 妇人依旧俯在桌子上,不过声音从之前的嚎啕大哭,逐渐变平静了些。 常景棣牵着小孩儿的手,道:“你娘有些事要和这位婶婶说,咱们别打扰,好吗?” 那孩子不知道是相信他的话,还是因为不想给妇人造成困扰,竟怯怯的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云晚意再度诧异。 不过,不等她说话,那妇人猛然抬头,顶着一脸泪痕问云晚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能帮你的人。”云晚意收回视线,轻声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还有。” “你孩子尚小,说个残忍的话,你的夫君被妖物吃掉,总不想再让你儿子也葬身妖物之口吧?” “你告诉我前因后果,我寻到妖物将之消灭,不好吗?” 妇人红肿着眼,上下打量云晚意:“妖物能消灭吗?” “当然能。”云晚意顿了顿,放柔了声音,道:“但要趁早,所以我猜到你看到了什么,这才想你说出实情。” 那妇人的眼底,依旧带着疑惑。 云晚意知道那妇人在疑虑什么,无非是看她年轻,又大着肚子,一看就不是能对付妖魔的样子。 她继续往下,道:“我家几代都是道门之人,肯定有法子,不然我也不会寻到你。” “你只需要将昨晚看到的说出来,万一不对,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恰好院子外,传来了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妇人晃神了一瞬,擦了把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我夫君是倒夜香的,和他表哥一起谋的差事。” “昨儿轮到他上值,按照以往的时间收拾好出发,尚未出门我这右眼皮就跳得厉害。” “都说左眼财右眼灾,我还曾劝他别出去了,等天亮了再出门,免得碰到什么不好的事。” “他却说是我想多了,还说按照和那些人家的约定,就得那个时间去,要是耽搁功夫失信于人,以后跟人做不成生意了。” “我们一家三口,就靠他倒夜香那点微薄的收入,也的确不能无缘无故的这般,光凭我的直觉不能当真。” “夫君为了安慰我,就和我坐在这石凳子上,我亲手煮的安神茶,他喝完才走。” 妇人眼神复杂,盯着身边空着的石凳子。 触景伤情,仿佛还能看到昨夜夫君安慰她的样子。 妇人眼泪又一次失去控制,断了线似的从脸上落下。 云晚意没有催促没有打扰。 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妇人需要发泄。 既然看到了什么,妇人肯定受了不小惊吓,只是碍于孩子跟前,不好大哭大闹。 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妇人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看向云晚意,低声道:“对不住,我失态了。” “没事。”云晚意递上帕子,轻声道:“你也憋坏了,难为你还能撑得住。” 妇人红着眼,听着外边孩子的小声,哽咽道:“天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无助,但宁儿只有我了。” “我不能倒下,不能让宁儿察觉不对劲,更不能让他知道他爹已经没了。” 云晚意叹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宽慰妇人的心。 好在,妇人擦完眼泪后,继续之前的话,道:“昨晚夫君离家后,我也和往常一样,跟宁儿洗漱后陪宁儿睡觉。” “以往我不消多时就能睡着,偏偏昨晚反常的厉害,一躺下整个人就心慌的不行。” “尤其是那股子没来头不祥的预感,随着夜深越来越厉害,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找夫君。” “恰好家里还有些红薯,我煮好了带着,打算看到他后给他揣着,又能御寒又能果腹。” “谁知道我刚走到街口,就看到了灯笼下几道奇怪的影子,朝镇口方向飞去。” 妇人的话越来越急促,回想起昨晚的画面,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当时我以为花眼了。” “可定睛一看,竟看到一个像蛇又不是蛇的东西,正飘在空中,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我下意识吹灭的手中的灯。” “好奇心作祟,我悄悄跟上去了,等转过街角,就看到那怪物缠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我的夫君!” “蛇?”云晚意眯着眼,小声道:“是不是一条比蟒蛇还要大很多的蛇?” 难道昨晚,苍龙也出来了?! 妇人摇头,哽咽道:“压根不是蛇,我看到的画面,那怪物有很多个触角,紧紧缠绕着那几个人。” “当时我都吓傻了,压根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我不能出声,不能发出任何动静,我还有宁儿,我不能死!” “等再回过神,那怪物连同那些人都不见了,我浑身发软,跌跌撞撞勉强回到家里。” “一夜都不敢合眼,等早间起来,就听到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说有人消失了。” “那时候,我便知道昨晚看到的,一定是真!” 云晚意顿了顿,叹道:“这些事,你没跟别人说吧,比如那些同样失踪之人的家眷?” 妇人顶着眼泪,苦笑道:“一切都似一场梦,我怎么敢说,那画面若非我亲眼所见,换做从别人嘴里听说,压根不会相信。” “而且,别人要是不信我的话,肯定会以为我疯了,亦或者怀疑那些人的失踪和我有关!” “这位夫人,你既然精通道法还能降妖除魔,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夫君平安带回来?”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妖物抓人,一般不会留下活口,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 “但,我或许能敢在他的魂魄消散前,让你再见他一次。” 妇人红着眼,连连点头:“也好,也好,只要能再看看他,说一说话,我心里也比现在好受!” 云晚意又叹了一声,道:“你准备好我要的东西,今晚子时在这石桌旁等我。” “好好好。”妇人连声答应,又问道:“我要准备些什么?” “你夫君有关的血脉只有你的孩子,你拿饮水的茶碗,取几滴他的指尖血。”云晚意想了想,道。 “再找一套他寻常穿的最多的衣裳,还有他离家前最后喝安神茶的碗。” “好,我一定准备好。”那妇人想到衙门前的人,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夫人,您既然能帮我。” “其他人也很无辜,要不……” “你才说过,无缘无故说妖物作祟抓走了那些人,旁人只会把你当疯子。”云晚意知道她的意思,打断道。 “我们没必要去做什么,相反,他们闹得厉害,官府肯定会重视,加强巡逻,或许能让妖物忌惮些。” 妇人叹了一声,道:“也是,现在我自身难保,的确管不着别人。” 云晚意和她说了几句,叮嘱晚上要注意的事后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就看到常景棣在陪那孩子玩。 四五岁,正是懵懂却又好奇的年岁,常景棣不知道用了什么小玩意儿,逗的那孩子一直在笑。 看到她们出来,常景棣把手中的东西递给那孩子:“我要回家啦,你拿着这个。” 那孩子有些不舍,接过东西后看着他,道:“你还会来吗?” “会。”常景棣笑了笑,道:“等你长成真正汉子后,再来找我,我一定教你真正的功夫。” 那妇人赶紧上前牵住孩子的手,再三对常景棣和云晚意表示感谢。 离开后,云晚意好奇道:“你不像是会主动逗孩子的人,今儿也没出太阳啊!” 常景棣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道:“或许是因为要为人父了,难免心软触动。” “刚才那孩子倚在门边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忍,所以我才带着他出来玩,恰好这周围有小时候编织小玩意儿的草。” “我编了个大侠的样子给他,又逗着玩了一会儿,唉,妖物害人不浅啊!” 云晚意同样唏嘘,道:“也是,他这年岁,本该由父亲教导,可惜在也不会有了。” 常景棣蹙着眉,沉声问道:“那妇人都说了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把夫人的话精简了些,一一告诉他。 “所以,的确是妖物作祟!”常景棣咬着牙,道:“本以为我们昨儿杀了探路的独眼怪后,妖物有所收敛。” “看来它们还真有恃无恐,不仅有独眼怪,还有其他妖怪!” “今晚,我们一定要抓住那些妖物!” 云晚意轻声道:“我已经吩咐好,让那妇人准备她夫君的东西,等晚上子时最阴时,以引魂的方式,寻到他的气息。” “到时,也能寻到妖物的老巢了。” 常景棣一顿,看了眼四周,道:“可惜了,刚死之人魂魄不宁,受不住白天的阳气。” “不然我们现在就能找到妖物的老巢!” “话是这么说,晚上也不一定能找到。”云晚意沉吟道:“别忘了,妖物和魔物勾结。” “要是这些妖怪掳走的人,送去给墨夷和邪道,那他们连魂魄都不会剩下!” “没了魂魄,我的引魂阵法全然无效!” 第791章 他没回来 蓝家那个被云晚意杀了的邪道,自称是神将天师的弟子。 若他当真能以云晚意他们无法察觉的办法传递消息,是不是意味着神将天师还有其他邪道,包括妖魔,都知道他们的动向?! 这么一来…… 云晚意猛然睁大眼,沉声道:“不好,爷去白云镇会遇到危险!” “啊?”立秋不明所以,赶紧应道:“夫人,您莫不是想多了吧,爷的本事也不小。” “妖魔也好,邪道也罢,就算遇到,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他现在还不敢随意使用灵力。”云晚意担心道:“也就意味着处处掣肘,当真对上只怕会吃亏。” 立秋想到真武道长的话,好奇道:“夫人,奴婢有一事不明,既然都说妖界人界魔界的通道即将崩塌。” “也就是说人间将陷入绝境,都要混乱了,您和爷为何还不敢使用灵力?”火山文学 云晚意闻言,苦笑道:“世间能用灵力之人不过我和爷,若是三界六道的通道彻底崩坏,我们完全可以使用。” “可现在使用,就像是在虎群中投入新鲜的血肉,一旦引来更多的妖魔,我们二人虽能对付,百姓肯定要死伤无数。” “到时候通道尚未毁坏,白云镇和沄溪镇甚至是孤叶城,先一步沦为人间炼狱了。” “原来是这样。”立秋似懂非懂,道:“奴婢还以为,道人是有别的顾虑。” “不过,按照现在的发展,我们不用灵力只怕不行了。”云晚意唇边的苦笑越发放大。 “而且妖物主动挑衅,就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是与否,今晚便知,但愿一切顺利。” “奴婢随您一起去。”立秋赶紧道:“虽然奴婢帮不了太多,可打.打下手也不错。” “不了,你就在蓝家守着。”云晚意提醒道:“之前给你的护身符一直有用。” “不光是能护着你周全,还能在危机时候传消息给我。” 立秋嗯了一声,拍着心口道:“奴婢一直贴身放着,您放心好了。” 主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云晚意又趁一切太平时补了一回觉,就到了晚膳时间。 这一次,蓝田烟亲自过来,邀请云晚意去饭厅用膳。 蓝田烟显然是哭过,面对云晚意时,还是自责不已。 “你还放在心上?”云晚意见她这幅样子,不由问道:“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是邪道摄瞳术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可……”蓝田烟哽咽道:“要不是我好奇,非要跟他对视,又怎么会带来麻烦?” “不是你,也是别人。”云晚意分析道:“不过是因为你年轻好骗,心中不会设防,他才将目标定了你。” 蓝田烟带着哭腔嗯了一声,道:“向夫人,你是真的不怪我了吧?” “不怪。”云晚意笑了笑,道:“但,你若是再因此不开心,我可就不乐意了。” “不会不会。”蓝田烟赶紧道:“只要夫人没怪我就好。” “好了,吃完饭过来,我给你施针。”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脸颊,道。 “你这身子,也的确要好好调理,而且要忌嘴。” 一切弄清楚,没了隔阂,这顿晚膳吃的很顺心。 蓝员外看到一切和睦,心里欣慰的同时,又不免想到蓝夫人的情况。 今儿来了几个大夫,又请云晚意去瞧过,蓝夫人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只怕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吃完饭后,蓝员外照例去后院照顾蓝夫人。 蓝田玉则是和蓝田烟一起去送云晚意。 蓝田玉知晓云晚意今晚要出去,也不敢再闹着跟上前。 老老实实等云晚意给蓝田烟施针,又带着蓝田烟回去。 人都走了,夜也深了。 云晚意收拾好东西,站在窗口望着白云镇的方向。 到现在,依旧不见常景棣归来的身影,距离和那妇人越好的时间,不过大半个时辰了。 也不见常景棣传来任何消息。 “夫人。”立秋上前,给云晚意披上斗篷,小声道:“您在担心爷?” “是。”云晚意拧着眉心,满是担忧道:“爷走时我们曾约定,不管他能不能回来,都要派人来通信。” “可现在,他人没回来,也不见任何消息,我担心白云镇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第792章 早有准备 那妇人依旧闭着眼念念有词,不知道门口的情况。 直到听到云晚意的声音消失,她才缓缓睁开眼。 顺着云晚意的动作,那妇人也看到院子门口的影子。 她颤抖着起身,难以置信道:“陈军,是你吗?” 那黑影逐渐靠近,妇人虽然激动,却还是不忘点燃桌子上的烛台。 等黑影彻底到了石桌前,妇人这才惊声道:“陈军,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和宁儿。” “宁儿还那么小,你答应等他再大点,就带他出去打猎,带他一起蹴鞠,他还没长大呢!” “陈军,你可知道这两夜,我压根不敢合眼,闭上眼就是你的样子,陈军……” 然而,陈军却似一点儿也听不到似的,直愣愣走到昨晚,他最后坐下喝安神茶的地方。 “陈军?”那妇人颤抖这伸出手,想碰一碰让自己思念万分的人。 可她的手刚伸出去,却一把穿过了陈军的身子。 那个陈军动作木然,抬手拿着面前的茶杯,送到嘴边。 当然,他没有实体,无法接触到茶杯,更无法饮用活人喝的茶。 他只是在重复自己记忆中的动作! 直到这时,云晚意才低声开口:“没用的,他现在是魂魄的状态,而且魂魄还不全。” “你的思念和我的阵法,将他引到这儿来,他只能本能的记住死前那晚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妇人艰难抬头,和云晚意四目相对,颤声道:“难道我现在看到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我和宁儿?” 云晚意点点头,轻声道:“他已经成魂魄,说明肉身已经没了,本来刚死的生魂,尚能记住所有的事。” “可偏偏他的魂魄不全,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所以他压根记不得所有的事情,唯一能支撑他到这儿的,是死前的执念。” “在他心里,你和孩子肯定都很重要,不然他这点残魂,不可能寻到这儿来!” 妇人闻言,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卸了力气,直直的倒在地上。 石桌上的魂魄,依旧在不断的重复拿茶杯喝茶的动作。 他感知不到他的妻子,也感受不到他的孩子。 妇人倒在地上,尚未完全昏厥,整个人失了神,愣愣的躺着。 “有什么意义?”那妇人完全接受不了,又哭又笑:“人都死了,我还企图见他一面,哪怕是魂魄。” “可谁知连魂魄都不全了,他听不到,感知不了,连最后的话,都不能同我说起。” “宁儿还那么小,我的日子还那么长,为什么,为什么陈军你这么狠心。” “若是那晚,你能听我的话,能相信我的直觉,会不会更改现在的结局?” 这种命运,谁也说不清。 或许能避开,但或许,也避不开。 陈军既然是倒夜香的,只能在深夜出现,恰好妖魔也在深夜作祟。 能避开一夜,往后呢? 云晚意幽幽的叹了一声,道:“陈军不可能回来了,你既然知道这是现实,亦只能接受。” “别忘了,屋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如你所言,他还那么小,没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是啊,我还有宁儿。”那妇人踉跄着从地上起身,深深看了眼石桌上的鬼影儿,步履仓皇的朝屋内而去。 她害怕多停留一刻,会完全失控!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旋即,门彻底被掩上。 陈军毫无察觉,还在喝着他再也喝不到嘴里的茶。 云晚意对于这个结局,不算意外,却也很无奈,她改变不了什么。 “陈军,别喝茶了。”云晚意叹了一声,对着完全感知不了的鬼影道:“走吧。” “带我找到你魂魄消失的地方,我为你报仇。” 她手中的引魂香,彻底附在黑影上。 陈军总算有了动静,他从椅子上倏然起身,朝院子外边而去。 漆黑的夜色,恍如妖物长着血盆大口,要把一切都吞噬。 陈军的魂魄,和云晚意一前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陈军顺着小路,引着云晚意从沄溪镇的出口,一路往西边而去。 那个方向,赫然是桑田镇所在的方位! 果然云晚意的预料都是对的! 陈军的魂魄一路翻山越岭,最后竟然抵达了桑田镇废矿的入口! 墨夷,又是墨夷! 那些个妖物还真是愚蠢,竟然会帮墨夷重现。 它们难道没想过,以墨夷的野心,将来会吞噬一切吗? 比起上次来,废矿前后的人身傀儡都没了,坍塌的山洞恢复如初。 洞内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像死人的气息,更像是尸身经过多日后的腐败气息。 依旧是往下的通道,走了很久后,陈军的魂魄忽然消失了。 云晚意当即警醒起来。 “哈哈哈哈,姮晚,你果然来了。” 一道沙哑的嗓音,在漆黑的废矿中响起。 这道声音很熟悉,赫然是魔君墨夷! “墨夷?”云晚意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顺带挑衅道:“连神识都只能依靠那个邪道才能出现。” “现在凭什么狗叫,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姮晚?” 笑声停了一瞬,旋即嘎嘎嘎的继续:“姮晚啊姮晚,你若真是千年前那个姮晚,本君或许会有所忌惮。” “你历经千年轮回后,你能力大不如从前,现在还怀着身孕,坏了你本来的修为。” “你又凭什么以为,你是我的对手?” 墨夷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完全无法辨别是从什么方向出来的。 云晚意拿着姮之玉,戒备的同时,和他继续周旋:“我手中的姮之玉会告诉你我凭什么!” “墨夷,之前你的神识附身在神将天师身上,被我连同他一起打伤,你那点残魂剩魄,只怕还没恢复。” “今夜你又用陈军的魂魄引我前来,你以为我早没发现异常吗?” 从陈军的魂魄出现时,云晚意就发现了不对劲。 陈军只是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人,被妖物抓走,不管是妖物留着当口粮还是献给魔君,他显然是活不成的。 若是前者,人被茹毛饮血的吃掉,魂魄一般不会被破坏。 因为妖物只需要人的精血,不需要魂魄。 只有墨夷,他被封印在白云镇之下千年,魂魄早就残缺。 他需要人的精血,也需要人的魂魄! 而陈军的魂魄,受到他夫人和云晚意招魂术的影响,回到他生前的院子,却并不圆满。 妖魔也好,魔物也罢,没有吃一半留一半魂魄的可能。 陈军自己更无法控制将魂魄分离逃出来。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陈军剩下的魂魄,是有人刻意为之。 醉翁之意,当然是在云晚意身上! 云晚意识破后,并未着急如何,她将计就计,跟着陈军的魂魄来到这。 果然如她所料,见到了墨夷! 墨夷的声音又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察觉又能如何,今晚的局就是因你而设。” “别想着帝谌来救你,千年前他对本君无能为力,千年后亦是如此。” “他赶回白云镇,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就算去了沄溪镇又能如何,你已经在这了!” “等他赶来,你已经成了我的傀儡,成为我托生之物!” 云晚意知道墨夷的意思,忍着恶心冷笑道:“千年前我杀了你,千年后的今日,你为了报复,要当我儿子?” 墨夷显然觉得遭到了挑衅,他沉着声音道:“你这张嘴啊,一如既往的厉害,可惜了。” “如今三界六道的通道岌岌可危,光凭一个你,或者带上帝谌,可完全没办法解决。” “你一直都是聪明人,归顺于我多好?” “三界六道的事,我管不着。”云晚意冷冷一笑,道:“但你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作祟,我可不允许。” “你这躲躲闪闪,在暗处不敢现身,看来也没多厉害。” 正前方不远,忽然出现了一道几乎融于黑暗的影子。 那影子快速逼近,短短一息时间,已经到了云晚意身侧。 正是墨夷的样子! 和上一次他不能正面现身想比,这一次的他显然厉害了很多。 从影子来看,虽然没有完全凝结成实体,可足以见得他能脱离别人,单独出现了! 云晚意眸色暗了暗——墨夷他们定有别的法子,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而吸收了人的精血魂魄! “你既然知晓本君的目的,很多事不需要多说。”墨夷的影子缓缓伸手,虚空点在云晚意的肚子上。 “能让本君代替它,也是你的荣幸呢!” 云晚意果断划下手中的姮之玉:“你也配!” 姮之玉的红芒,瞬间在废矿中蔓延开。 墨夷不似上回惊慌,从容退开到安全的位置:“姮晚,你还是这般冲动。” “站在你面前的,连本君的神识都不是,只是放出来的替身而已,你杀一个,本君能放出更多。” “不过,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走了,苍龙,上!” 随着墨夷的话音落下,本该在沄溪镇的大蛇苍龙,竟然出现在废矿中! 刚才云晚意不曾察觉,等反应过来时,苍龙已经出现在了身边! “小心些。”墨夷的声音漫不经心,叮嘱苍龙,道:“本君需要她活着,也需要她肚子里那坨肉平安。” “在这个基础上,你将人困住即可!” 苍龙身躯庞大,比灵畲要大得多。 而且它的颜色隐约泛白,在全黑的废矿中竟然有微光闪现。 这是化作蛟龙的前兆! 云晚意实在不知道,一条要成为蛟龙的蛇妖,为何会和魔君勾搭! 苍龙没有化作人形,以大蛇的样子逐渐逼近。 云晚意立刻道:“即将化龙,证明你修行许久,竟和魔君为伍。” “别白费力气。”苍龙识破了云晚意的想法,道:“我和魔君早就说好了。” “我助他成事,而他在成事后,帮我成为妖界霸主,很公平的交易。” 云晚意没想到,苍龙还挺聪明! 竟然一眼能猜出,她心中的想法,还能及时的打断! 但虽如此,云晚意还是没放弃:“成龙后,靠你自己也能成为妖界霸主。” “而且你瞧瞧墨夷现在的样子,他魂魄不全,和千年前一己之力破万宗山门的威武,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怎么知道,它能靠得住?!” “就算墨夷侥幸成功,那你呢,妖界霸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化龙成神才好!” 苍龙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些,丝毫没有犹豫,道:“什么化龙,哼,我从来都不稀罕,神界从来都只以血脉为尊。” “龙族的龙才是神界所需,而我是他们眼中低等的蛇,就算化身成龙,也是最低等的存在,无法成为上神。” “既是如此,为何我不能成为妖界霸主,享受妖界尊崇,非要想法子飞升成神?” “好了,苍龙。”墨夷听到这,冷声道:“别听这女人胡搅蛮缠,她为的是拖延时间,等帝谌到来。” “赶紧将人捆住,本君承诺给你的事,绝对不会食言!” 苍龙庞大的身躯,已经压到了云晚意跟前。 云晚意手执姮之玉,仰头和它对峙。 然而,这短短功夫,它的脑袋竟然变成了九个。 苍龙的真身竟是九头蛇! 云晚意捏着姮之玉,手心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九头蛇不死不灭,她的确不是千年前的姮晚,要真打起来,未必能降住。 尤其是暗中还有墨夷虎视眈眈! 但事已至此,绝对不能背它们发现她的担心! 云晚意果断起决:“姮之玉,助我!” 红芒再一次闪烁在山洞中,苍龙身躯庞大,却十分灵巧。 在姮之玉的攻势之下,还能保持轻松的姿态! 云晚意的心,再度沉了沉。 她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利用姮之玉和苍龙对抗。 苍龙到底有九个脑袋,姮之玉恒快就占了下风! 云晚意不得不出面了! 她飞身上前,直奔九头蛇中间的那一颗蛇头。 就在她飞身而起的瞬间,山洞中传来常景棣低沉担忧的声音。 “晚晚,我来晚了。” 第795章 吃人 蓝田烟和立秋的热水一起来的。 看到立秋端着水盆,蓝田烟不好意思道:“是我着急了,不知道向夫人刚醒。” “没事。”云晚意没见外,笑道:“我这幅样子都不介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蓝田烟一笑,顺势坐在椅子上等她梳洗。 云晚意梳洗过后,留下了蓝田烟一人,问道:“蓝小姐特意留话,是有事跟我说?” “是。”蓝田烟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向夫人,我本不好在这时候打扰你们的,但……” 说到这,她似乎不好直说,又犹豫着闭了嘴。 云晚意喝着热茶,点了点桌子:“蓝小姐既然过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经历了这么多,我以为你们蓝家是可信之人。” 蓝田烟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道:“不是我,是我一个很好的姐妹。” “你不是让我们都别出去吗,可她今早找到家里来,说她家里遇到了怪事。” 不等云晚意说话,蓝田烟赶紧辩解,道:“向夫人,我知道蓝家的事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刚才犹豫着不说,我也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这个节骨眼,不管是什么原因,既有异常,云晚意都会问一问。 她放下茶杯,道:“你也知道现在的怪事都和妖魔有关,这些事你可跟她说了?” “我不敢。”蓝田烟有些难堪,低声道:“妖魔鬼怪素来都被以为是怪谈话本。” “且事关重大,我不能随便说,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人家以为我疯了。” “我只侧面提醒她注意,其他的是我不敢承诺,也不敢乱说。”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继续往下说,你那姐妹发生了什么?” “她家就离我不远。”蓝田烟着急,语无伦次,道:“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是布庄张氏的千金。” “她闺名叫张如意,有个哥哥叫张如生,她爹娘都是本分老实的生意人,口碑极好。” “家中一直和睦,他哥去年刚成婚,嫂子漂亮美丽,知书达理。” 蓝田烟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云晚意微微蹙眉:“然后呢?” “你别着急,我要先说清楚。”蓝田烟眉头也蹙着,明显有些忌惮:“如意说,她嫂子失踪好几日了。” “如意的哥嫂一直恩爱,成婚一年多从未红过脸,乃是出了名的伉俪。” “失踪前,如意的嫂子和哥哥一如往常,和家中婆母公爹也和睦,他们一开始以为嫂子回娘家了。” “可当晚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他们才觉得不对,当即派人去嫂子娘家看过,却得知嫂子压根没回去过。” “他们两家发动了所有人去找,可两三日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像是凭空蒸发了。” “她担心嫂子又帮不上忙,每日都要去哥嫂房中翻找,恐怕能找出什么线索。” “前几日一无所获,昨晚,她忽然想到嫂子曾说过有个私密匣子,搁在嫁妆箱子的暗格中。”火山文学 “如意想去看看,可没想到,她撞见哥哥如生一嘴猩红,在卧房内吃着东西。” “她当时好奇,以为哥哥是饿了,可走进了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又看到桌上有半截白骨。” “如生哥给的解释,是在吃清蒸猪蹄,如意当时相信了,看过暗格内的匣子,没发现什么就走了。” 说到这,蓝田烟的身子,经不住轻颤着。 云晚意安抚她,道:“你别害怕,继续往下说,这里是蓝家,那个张如生不在。” 蓝田烟低声道:“如意回去仔细回想,总觉得不对劲,那不像是猪蹄的样子,碎骨反而像人手!” “而且如生哥嘴边的血迹,也没法子解释,既是清蒸,总不可能有辣酱!” “如意吓得大半夜没睡,早间专门叫人去后厨问过,后厨说,少夫人失踪遍寻无果,老夫人吩咐全府上下吃素祈福。” “府上已经整整一日没见过荤腥了,更不可能有猪蹄和鲜血!” “她,如意她,怀疑嫂子压根不是失踪,而是……被她哥哥吃掉了!” 云晚意听完她的话,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无故消失,还毫无踪迹。 那个张如生,在恩爱的妻子失踪后,怎么会在斋戒祈福时,躲在房内吃荤腥,还有血迹? 云晚意沉声问道:“张如意可有把这些话告诉别人?” “不曾。”云晚意低声道:“如意她胆小,这种事她不敢告诉爹娘,只能来寻我。” “她知道我府上有个道士,想请他去看看,可我们府上那个是邪道早就死了!” “我只能推说邪道早就离开了,再想别的办法,向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云晚意沉吟片刻,果断道:“你带我去张家瞧瞧!” 立秋在一旁听着,小声道:“夫人,您刚起来,还没吃饭呢!” “是啊。”蓝田烟赶紧道:“最近向夫人操劳的很,好不容易休息,怎么能亲自去呢?” “没事。”云晚意喝了口茶,道:“先上饭菜,咱们吃饱了动身。” 她扫了眼蓝田烟苍白的脸色,道:“你只怕在听过此事后,也没吃多少东西吧?” 蓝田烟点了点头,无奈道:“我只要想到如生哥可能吃了人,就忍不住恶心。” “尤其是中午,爹娘为了给我们补身子,还专门炖了猪蹄汤,还弄了酱焖肘子,我……” 说起来,那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蓝田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整好我刚起不久,吃不得什么荤腥。”云晚意笑了笑,道:“立秋请你们后厨做了清粥咸菜。” “你不垫垫肚子,还怎么跟我去张家?” 蓝田烟这才道:“也好,清粥我或许能勉强喝几口。” 两人慢吞吞吃完饭,常景棣可算回来了。 “陈安宁如何?”云晚意喝着水,问道。 常景棣看了眼蓝田烟,冷声道:“还行,毕竟是小孩子,以为他爹出去做活了。” 桌上的碗碟还没收,他微微蹙眉:“你怎么就吃这些?” “这些好。”云晚意起身,道:“我一会要出去。” 第798章 顺利见面 张如意猜到她最信赖最亲近的哥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自己下手了。 那瞬间情绪明显有点崩溃,说话颠三倒四,同时瘫软在地。 她无法想象,接下来,她会不会跟阿嫂一样,在某一日忽然消失! 屋内瞬间陷入安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蓝田烟反应了一瞬,赶紧道:“如意,咱们不是过来了,你先别这样。” “有向夫人在,咱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说着,蓝田烟搀扶着张如意,两人紧挨着坐在软凳子上。 “我好害怕。”张如意从惊诧和失望中回神,剩下的只有恐慌。 她捏着蓝田烟的手,不断颤抖着:“若我没去找你,若你没有带向夫人过来,若是向夫人不通此道……” “会不会咱们下次再见,我已经死了?” “你别这么想。”蓝田烟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许事情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如生哥之前最疼你了。” “他便是对谁下手,也不可能对付你,是不是,或许你们张家还藏着别人……” “不。”张如意颤声摇头:“哥哥那么爱嫂子,平日没红过脸,哄着疼着,他竟然还吃掉了嫂子。” “哥哥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现在,他就是个怪物!” “肯定,肯定就是他要对付我!” “他,他打算不知不觉中把我给吃了,和吃掉嫂嫂一样!” 眼瞧着张如意又开始崩溃,声音越来越大,蓝田烟赶紧朝一旁的云晚意使了个眼色。 “向夫人,您说句话啊,可能一切都和如生哥无关,对不对?” 云晚意蹙着眉,对蓝田烟这种掩耳盗铃的态度十分不赞同。 但看张如意,又的确是一幅承受不住的样子。 在弄清楚事情之前,绝对不能露出端倪,要是那怪物有所察觉,后面就没办法继续了。 想到这,云晚意没把话说全,只顺着蓝田烟的话,道:“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想罢了,至于真相,还得去深挖。” “张小姐也不必自己吓自己,你哥哥既然真心疼你,肯定不会对你下手,若他真下了这个狠心。” “那也只能说明,他早就不是你的哥哥了,你要振作起来,趁还来得及,保护好你的爹娘!” 提及张老爷和张夫人,张如意总算清醒了很多。 她勉强忍住心头的惧意,声音依旧颤抖:“向夫人,我什么都听你的,千万别让我爹娘有事。” “他们都这个年纪了,若是……” “好,有向夫人在呢。”蓝田烟赶紧帮腔,道:“向夫人办事很仔细,也很周全。” “你先别着急,好好说话,配合向夫人便是。” 张如意嗯了一声,红着眼道:“向夫人,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云晚意刚开口。 门口忽然响起张夫人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如意,我带人送瓜果来了看,你开下门好不好?” 张如意赶紧朝云晚意看去。 现在的她,什么都听云晚意的。 “开门吧,我来和张夫人说。”云晚意情圣示意。 蓝田烟赶紧起身开门。 张夫人进门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对,她的心沉了沉:“向夫人,你们看完了吗?” “我,如意她,情况如何,严不严重?” “张夫人莫着急,我们才刚开始诊脉,您就来了。”云晚意沉声道。 “但从如意小姐现在的面相来看,调理起来应该不算难。” “不算难?”张夫人心中百般猜测,同时低声道:“向夫人,您是成了婚的人,该知道这女人不能生病。” “女子病最是缠人,一个不好,将来只怕生育有难,如意她还小,没许人家。” “这种事,实在是……”张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声音低了又低:“求向夫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治好我家如意。” “张夫人客气,如意是蓝小姐的朋友,我自当竭力而为。”云晚意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行医有个规矩。” “若是人多,在一旁候着,实在是不自在,尤其是如意小姐这种情况。” 第799章 他是自愿的 这里的印堂发黑,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印堂周围萦绕的黑气。 黑气近乎将他笼罩! 难怪张如生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鸷,带着阴恻恻感觉。 蓝田烟见张如生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担心他察觉什么,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她半是嗔怪,半是认真,道:“如生哥,向夫人是成婚的人了,你这么直勾勾瞧着,只怕不妥。” “是我唐突。”张如生收回视线,道:“你的顽疾都能治好,看来向夫人医术的确厉害。” “不过,我就不用把脉了,你既然能来看我,想必也听说了你嫂子失踪的事。” “我担心她,这才导致憔悴不安,我自己都能知道原因,不麻烦大夫了。” “不行。”蓝田烟下意识说完,自觉不对,改口道:“你瞧瞧你现在,如生哥,你担心嫂子,却要照顾好自己。” “若是嫂子回来看到你瘦成这样,肯定心疼,不如叫向夫人看看,给你开点补身子的药。” “真不用。”张如生蹙着眉,眉宇间带着不耐烦:“烟儿,我心里乱的厉害,你别给我添乱了。” “你看过了,我实在没心思留你,如意,你带着烟儿妹妹和向夫人去前厅吧,我还睡一会,再出去找你嫂子。” 张如意动了动嘴,小声道:“哥哥,我觉得蓝姐姐说得没错,你这样子显然不对劲。” “好了,你们都出去。”张如生站起来,不悦道:“我不看大夫,也不吃药,等找到馨语就好了!” 蓝田烟还要再说,云晚意赶紧起身拉住她道:“既然张公子都这么说了,他自己的身子还能没数吗?” “蓝小姐,张小姐,咱们不打扰张公子休息,等他补充体力吧。” 蓝田烟一脸不解,侧身对云晚意用嘴型无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云晚意视而不见,率先跟张如生打完招呼出了门。 蓝田烟赶紧顺着她的话,和张如生告别,紧追出去。 张如意哪里敢独自留下,也行礼离开。 走出去好久,确定四下没有别人,蓝田烟赶紧道:“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如此绝佳的机会,错失这次,还能有下次吗?” “是啊。”张如意抿着嘴,低声道:“按照我对哥哥的了解,刚才他定起疑心了。” “向夫人,您再要接近他肯定不容易!” 云晚意等她们俩说完,才叹道:“你们都看出他不愿意了,越说,他岂不是越戒备?” “他自个儿不愿意把脉,难道我们几个女子还能强来?” 蓝田烟丧气的垂眸:“那怎么办,如生哥最有嫌疑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无功而返。”云晚意回眸,朝张如生院子的方向看去:“刚才进门后,我仔细观察过。” “他的卧房是不是在最近发生了变动?” 张如意诧异的看了眼她,连连点头,眼底都是佩服:“是是是,这院子本就是哥哥嫂子成婚后搬进来的。” “才住一年出头,前几日哥哥忽然间说那屋子潮湿,有个地方闹了老鼠,将卧房从主屋挪到了东屋。” “他说等那一块儿墙壁修复好,把底下重新铺垫完成,就和嫂嫂搬回去。” “这就对了。”云晚意冷笑道:“原先这屋子是有福泽庇佑的,挪去的东厢房则是在你们府上的死位。” “阴气重,伤阴鸷,你哥哥只怕是在挪屋后发生的改变。” 张如意歪着头想了想,连忙道:“对对对,就是!” “啊,向夫人,你这,真是看出来的?”蓝田烟听的咋舌,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疑惑问道。 云晚意无奈道:“今日之前,我连张家在哪儿都不清楚,难道我还为了诓骗你们,事先进来调查?” 蓝田烟连忙解释:“我没有质疑向夫人本事的意思,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刚才进门后,咱们也没进里面,您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叫人佩服!” “好了,别打断。”云晚意说回正事:“刚才那屋子里,你们闻到什么气息没有?” 张如意对蓝田烟说起她那晚所看到的事情后,刚才蓝田烟进门特意深呼吸仔细嗅了嗅。 屋内并无什么血腥之气,也没有腥臭味,只有熏香过后的香味。 她蹙着眉,迟疑道:“似乎是栀子花的味道。”錵婲尐哾網 “是,栀子花是嫂嫂最喜欢的花儿。”张如意解释道:“她用的熏香,还有膏子之类的,全是栀子花所制。” “不,不仅是栀子花的气息。”云晚意凝神,道:“栀子花里面,带着一丝怪异的血腥味。” “不过你们的鼻子没闻出来,那应该就是你嫂子血残留的味道!” 张如意打了个冷噤:“可,嫂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云晚意进门就感受到了死人的气息,无奈道:“但,她死后的魂魄和死气还残留在屋内。” “啊?”蓝田烟往云晚意身边靠了靠,小声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这不是正在说?”云晚意冷哼道:“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他将卧榻搬到死位,早就有亡灵上了他的身!” “这,也是他刚才不让把脉的原因,你将我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他担心我真探出个什么。” “所以,就着急赶人,甚至不惜摆脸色。” “什么意思?”蓝田烟回想着云晚意那句话的意思,不太明白:“亡灵上身,那他现在算什么?” 不等云晚意回话,张如意噗通跪在地上:“向夫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哥哥。” “他被亡灵所害,肯定是身不由己!” “赶紧起来,被人瞧着又要疑心。”云晚意一把将人拉起来,蹙眉道:“你先别着急求我。” “我刚才观察过,你哥哥并非完全失去神智,也就是说,被亡灵上身这件事,他本人知情。” “而且,多半是经过他的同意,亡灵才能和他共用身子,没有发生任何奇怪且叫人怀疑举动。” 蓝田烟和张如意倒抽一口冷气! 张如意再一次不相信这个事实:“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哥哥家庭美满,没必要做这种事!” 第800章 已经布置好了 三界六道的通道逐渐崩坏。 先是魔界后是妖界,现在又一次出现了鬼怪。 这,也足以证明,很多事都失去控制,通道在加速崩溃! 云晚意没有回答张如意的话。 恰好不远处,张夫人身边的心腹朝着她们过来。 蓝田烟眼尖看到了,赶紧劝张如意道:“王妈过来了,你可别叫她看出什么。” “咱们现在还没查到端倪,若是被你娘知晓,肯定要坏事!” 张如意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点头:“我知道,蓝姐姐,这种事肯定不能叫别人知道!” 说话间,王妈走近了,堆着笑意道:“小姐,蓝小姐,向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夫人命奴婢来说一声,请您几位过去用膳呢。” 说完,王妈注意到张如意略微红肿的眼睛,蹙眉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张如意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刚才去看哥哥,瞧着他实在是颓废伤心,我不免也跟着伤感。” “不碍事,我们先过去,免得娘等急了。” “唉,少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了。”王妈深吸一口气,叹道:“找了这个么多天,就是不见踪迹。” “刚才夫人还在说呢,隔两日就是初一了,要不去北山观或者是南山寺拜拜。” “都说那两个位置灵验,保不齐少夫人就能回来了!” 张如意知道,嫂子是肯定回不来了,北山观也好南山寺也罢,谁都无法更改。 她那清丽善良的嫂子,被哥哥一口口吞入了腹中! 想到这,张如意总觉得一股血腥味冲到鼻尖。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哎哟,小姐,您怎么了?”王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道:“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夫人和老爷经不住打击了。” “要不,奴婢这就叫人去外边请几个大夫来,万一是别的毛病可就不好了!” 张如意这几日心神不宁,惊惧不安,又没吃什么东西。 哪怕恶心反胃,干呕了好一会,也什么都没呕出来,不过,强烈不适的感觉让她泪眼朦胧。 等缓了缓,她起身摇头道:“王妈,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没吃太多东西,腹内不适罢了。” “你别大惊小怪,到时候把爹娘再惊到了,再说蓝姐姐不是带向夫人过来,向夫人医术高明,肯定能调理好我的身子。” 听到她这么说,王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小姐,话是这么说,可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听夫人说您患了女子病,尚未出嫁得了这种疾病,往后不好生养,您可一定要多吃些。” “少夫人自有造化,您别把自己的身子担心垮了!” 张如意嗯了一声,沉声道:“王妈,这些事别告诉娘,我自己会注意的。” 走了几步,张如意又觉得不对,回头看了眼张如生院子的方向,问道:“你不是叫我们去吃饭?” “怎么,哥哥的院子就在前面,你不过去叫他?” 王妈一顿,旋即解释道:“奴婢来之前夫人叮嘱了,少爷这阵子心力交瘁,神色不宁。” “绷着一根弦太过劳累,今儿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先别去打扰,等会少爷饿了,后厨自然会送饭菜过去。” 张如意嗯了一声。 有王妈在,云晚意和蓝田烟她们也不好说张如生的事。 一路沉默,到了饭厅。 饭厅中,不仅有早就等候在此的张夫人,张老爷竟然也在。 张如意不需要问,从自家爹爹寒如冰雪的脸上,就能知道肯定一无所获!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来了,赶紧坐下吃点儿东西。”张夫人招呼云晚意和蓝田烟,道。 “夫人客气。”云晚意挨着张夫人坐下,轻轻叹了一声。 张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道:“向夫人,是不是我儿子身子出问题了?” “没有,您公子的身子很好,没有出问题。”云晚意说话间又叹了一声。 第801章 逼迫出手 云晚意的话,听的蓝田烟心惊肉跳。 她的身子往云晚意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道:“既然料到,咱们如何应对?” “张如生身上的邪灵,还没完全跟他成为一体,需要近亲的血脉滋养。”云晚意沉声分析,道。 “张如意那身板子,已经经不住他吸血了,除非他真想让张如意死,显然,在他融合成功之前,不会如此。” “所以我猜,今晚他会对张夫人和张老爷当中的一个下手。” 蓝田烟紧张的四下张望,道:“啊,那我们要帮忙吗?” “不用,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布置好了。”云晚意眨眨眼:“你胆子这么小,后面的事情别多问。” “你娘还需要人照顾,你若真闲着,替你爹守在你娘旁边去。” 蓝田烟点点头,她先是听到妖邪之说,后面又是鬼怪。 现在她真不敢出来晃荡了,怕哪一日和馨语嫂子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晚意早就给常景棣传信了,常景棣在镇子上转了一圈,提前回了蓝家。 见到她们回来,赶紧问道:“情况如何,那张如生身上,是不是有妖魔附身?” “猜对了一半。”云晚意喝了口茶,送走蓝田烟后,道:“张如生的确被东西附身了,不过并非妖魔,而是邪灵。” “他的夫人,也是被他给吃掉的!” 常景棣瞬间和云晚意一样的反应:“通道,在加速崩坏!” 云晚意嗯了一声,靠在软塌上:“妖魔在前,邪灵在后,事情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明日,你带人先去废矿,以你们无量宗的封印大阵,加在原本封印墨夷的地方。” 常景棣闻言,苦笑道:“镇压墨夷的阵法,乃是所有修士的心血,不仅有姮晚的神族之血,其中还有你娘的一缕神识。” “这样的阵法,历经千年后尚且摇摇欲坠,我们无量宗的法阵在墨夷面前,只怕什么都不是!” 不然当初墨夷一己之力,也不可能逼死他爹,毁灭万千宗门! 云晚意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道:“我知道,但你该清楚,我们都没千年前厉害。” 第803章 梦中说出真相 蓝家兄妹无比疑惑,云晚意依旧淡然如初。 她不动声色的透过几人,打量闷不做声的张如生。 张老爷没注意到云晚意的反应,又叹了一声,再开口,声音颤抖中带着哭腔:“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这不可能!”蓝田烟急声道:“婶母为人和善,连寻常路过的乞丐,她都会施舍,怎么会害馨语嫂嫂?” “再说了,馨语嫂嫂未过门前,婶母就曾多番夸奖她,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是啊。”蓝田玉也完全不相信,接过话道:“张叔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唉,我都说了,是她亲手承认的。”张老爷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了,颓然坐在椅子上,叹道。 “事情,还要从昨儿半夜说起……” 最近今日,张家因为儿媳妇无故失踪的事情,上下都很劳累。 也正因为还没找到她,张老爷想着明早带人出城,再往孤叶城的方向查探。 他们一早就休息了,张夫人劳累了一日,比张老爷先睡着。 张老爷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在黑暗中瞪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睡意,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帏外边,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 他陡然清醒,连忙掀开床帏察看。 可点了灯,门窗都是好的,完全没有异常。 张老爷以为自己神经紧张,迷迷糊糊没弄清楚现实和梦境。 就在他躺回榻上时,张夫人忽然闭着眼说话了:“我杀了她。” 张老爷悚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淑媛,你说什么?” “我杀了她。”张夫人还是没睁眼,话却是清晰了起来:“是我杀了她!” 张老爷自然而然联想到失踪的儿媳身上,试探着问道:“淑媛,你,你说的她,难道是馨语?” “对,宋馨语!”张夫人依旧没睁眼,声音却变得咬牙切齿:“她抢走了我儿子!” “淑,淑媛。”张老爷彻底吓到了,伸手推了推张夫人:“你是不是梦魇了,赶紧醒醒!” 可不管他怎么推,张夫人就是闭着眼,完全是睡着的状态! 张老爷勉强镇定下来,想到听说梦游之人说梦话的时候,本人是不知情的,而外人也叫不醒。 第805章 残忍的事实 若非亲眼看到张夫人骇人的鬼脸,别人如何描述,张老爷肯定不会相信。 他昨晚一直跟张夫人在一起,那玩意儿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浑然不知! “还记得您之前说,深夜半梦半醒,发现榻前站着一个人?”云晚意声音压了压,问道。 张老爷微微点头,着急道:“你是说,那不是我的错觉,的确有人出现,还在淑媛身上印了这个?!” “不是。”云晚意苦笑着否定,道:“若真是人,怎可能在转瞬间做到?” “还有,张老爷虽只浅浅看了一眼,难道没发现张夫人后背的东西,仿佛印在皮肤里面了?” 张老爷艰难点头。 他虽只看了一眼,但那明显不是贴上去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而是真真实实,宛如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胎记一样! 张老爷心里的恐慌惧怕已经拉满了,他急切问道:“向夫人既然只是凭借把脉,就知道淑媛后背有异。” “您肯定已经知道淑媛到底为何会这样,别卖关子了,我,我承受得住!” “当真?”云晚意挑眉,冷哼道:“若我说,这压根不是人能弄出来的东西,而是因为邪灵呢?” “什么,邪,邪灵?”张老爷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脑子没转过弯:“邪灵又是什么?” “一种邪祟。”云晚意叹了一声,也不管张老爷满头疑问,继续道:“本来宋馨语的失踪,就是邪灵所为。” “我昨儿就是为此而来,邪灵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本能的探知危险后,需要找个人来转移注意力。” “而张夫人担心儿子,心里的牵挂足以成为邪灵的目标。” 张老爷一阵晃神,能理解了她的意思,艰难问道:“简单来说,淑媛是遭了鬼怪,所以才如此?” 云晚意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种邪灵和鬼怪有一点点区别,它需要人心甘情愿和它融合。” 张老爷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决邪祟,着急道:“既然知道原因,那还等什么?” “向夫人,求您赶紧将邪灵祛除,恢复淑媛的身体和名声!” 云晚意一顿,冷笑道:“若真有这么简单,我何必将张老爷引到这儿来?” “张老爷还没问我邪灵到底俯身在张家谁身上,亦或者你已经猜到了,却不肯相信选择逃避?” 张老爷愣了一瞬,捂着脸道:“张家的主子就这几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求向夫人帮忙。” “事成后,我们张家愿意做牛做马的报答您!” “你逃避,我怎么帮?”云晚意不想再兜圈子了,起身走到他面前,直接道:“张夫人昨晚才被人嫁祸,宋馨语压根不是她杀的。” “真正害死宋馨语,又不惜把张夫人变成这样的,正是你的儿子张如生!” 张老爷像是被雷击一样,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个结果,他也是刚刚才猜到! 可从云晚意嘴里确确实实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张老爷的手无力的垂下,喃喃自语间,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如生素来是个好孩子,他,他一定是被胁迫的!” “人只要有欲望,就容易被邪灵操控。”云晚意眯着眼,道:“我说过,邪灵需要人心甘情愿才能附身。” “而一旦开始融合,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要救张夫人,也必须从张如生下手。” “张老爷,接下来就看你的抉择了!” 张老爷垂着眼眸,良久后,沉声问道:“宋馨语……到底是怎么死的?” “要我说吗?”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真相很残忍。” “说!”张老爷咬着牙,道:“让我死心!” 云晚意放轻声音,小声道:“被你儿子一口口吃掉了,所以你们张家和宋家翻遍沄溪镇,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痕迹。” “啊!”张老爷再也承受不住了,捂着脑袋跪在地上:“怎么会这样,如生他怎么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馨语是他最爱的人啊,为了馨语,他甚至不惜和他娘顶嘴,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云晚意见他还是不肯相信,叹道:“若我不来张家,接下来的受害者是张如意。” “昨儿我给张如意把脉,探知她失血过多,在她后脖子瞧见了牙齿的咬痕!” “不出三日张如意也会被吃掉,若是我猜的没错,宋馨语消失之前也曾说过头脑发晕,气急心慌吧?” 第808章 瞒不住了 宋诚语带来的人都是各种长辈。 其中有宋家的,有张家的,还有张夫人娘家的,剩下的就是沄溪镇备受尊崇的老者。 在来的半路上,宋诚语就将张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其是张夫人杀了宋馨语后,还装作她无故失踪,害得宋家秘密跟着寻了许久。 要不是张夫人梦魇犯病,忽然间昏迷不醒,只怕宋家还要蒙在鼓里! 长者们听的义愤填膺,宋家的长辈更是羞愧不已。 宋家的长辈则是可怜宋馨语,那么孝顺懂事的孩子,竟然惨死在后宅无人知晓! 但等他们站定,看到地上明显异常的张如生,全都愣住了。 宋诚语完全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见状蹙着眉,冷笑道:“张家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装疯卖傻,就能抹杀杀人的事实吗?”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拉张如生:“你这个禽兽,我妹妹跟着你没享福,她死了你竟然还想逃避责任。” “你不如跟着一起去死!” 就在他的手碰到张如生之前,宋老爷大喊道:“诚语,赶紧住手!” “干什么?”宋诚语目呲欲裂:“爹,你别阻止我,我要让他给他娘赎罪,下去陪伴可怜的馨语!” “他他他,他不是人!”宋葙语连忙高声道:“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且小妹不是被张夫人杀的,是被他!” 宋诚语彻底愣在原地了:“什么,爹,二姐,你们,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 “是真的!”宋莲语颤抖着声音,指着地上的张如生道:“他亲口承认,他身上有那个什么邪,邪灵!” “你难道没发现,他这个姿势正常人完全没法做到吗?” 宋诚语这才发现不对劲——张如生整个人扭曲至极。 手臂几乎对折翻转,脑袋更是仰到了极限,前后换了位置! 更别说那张他很熟悉的脸了。 张如生本还算清隽的脸上,布满骇人的青筋,纵横交错,几乎将他原本的样子掩盖。 青筋从他脸上延伸,顺着脖子没入衣襟。 从脸上的惨状来看,身上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但如此,他的眼睛瞪到了最大,眼珠子似乎要爆了,布满猩红。 这个姿势,就算是那些个杂耍的人,都无法做到! 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张如生那张扭曲的脸,离宋诚语不过三步的距离。 在宋诚语怒骂之时,张如生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嘴。 他嘴里,也不再是正常人的牙齿,一颗颗都十分尖锐,像是吃人僵尸! “快让开!”宋老爷见宋诚语还愣愣的站在原地,顾不得害怕张如生了,上前拉着他连忙避开。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个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你还站在他跟前,难道是想让他把你也吃了吗?” 宋诚语回过神,整个人大口呼吸,难以置信道:“刚才还好好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宋家的人,在进张家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宋诚语去请人最多也才离开半炷香的时间! 他实在是想不通,张如生是怎么了。 宋诚语年轻,尚且被吓得语无伦次说不出话,被他带进来的那群老者,个个都呆在了原地。 有几个胆小的,在看清楚张如生的样子后,早就顾不得身份,惨叫着屁滚尿流夺门而逃! 良久,张家的长辈忍着恐慌,颤声朝避在一旁的张老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如生这孩子怎么会如此?” 张老爷心知瞒不住了。 这么大的事,想瞒也不可能! 趁着大家都在,张老爷忍着眼泪,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事情的整个过程,宋家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听到是张如生一口口,把宋馨语给吃掉后,宋诚语再也忍受不了,也不管张如生是人是鬼,上前就是狠狠两脚。 “你比畜生还不如,那可是馨语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跪在宋家,求爹娘把她嫁给你的!” 张如生痛楚至极,眼底早就被猩红覆盖。 被踹了一脚后,他喉咙中沙哑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你们,你们都要死!” “好了。”宋老爷生怕张如生反击,拉着宋诚语躲在一旁,朝云晚意的方向道:“还好有向夫人在。” “她精通道术,揭穿了张如生的真面目,揭穿了他的诡计,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被这畜生不如的东西蒙蔽!” “是啊,多亏向夫人。”张老爷回过神,叹道:“否则我们张家,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大乱子!” 大家这才注意到云晚意。 年轻,貌美,要在外边遇到,谁都会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绝对不会想到她精通道术! 云晚意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微微点头:“举手之劳。” “没想到向夫人如此年轻,竟然有这等本事。”张家老祖宗年迈了,杵着拐棍上前,道。 “我代表张家,跟向夫人说句多谢,你解救了张家其他人,也洗刷了淑媛的冤屈。” 云晚意一顿,轻声道:“也多亏张老爷相信我,不然光凭我一个人,要想制服这邪灵,没那么简单。” 若邪灵不是心甘情愿服下符水,她肯定要动武,到时候闹出来的动静,比现在大很多! 提及这个,张老爷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唉,我不敢隐瞒,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完全相信向夫人。” “如生是我养大的儿子,开蒙都是我牵着他的手送去的学堂,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 “对比之下,向夫人只不过是个外人,再说邪灵之说太过惊骇,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包括我看到淑媛后背忽然出现的鬼脸,我都心存侥幸,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向夫人在背后搞鬼。” “直到如生求到我跟前,求我将淑媛推出去给他顶罪,还说淑媛患了怪病昏睡不醒,又亲口承认罪行,送官也是为张家好。” “当时听到这话,我心里如遭雷击,我的如生善良懂事,就算他娘真杀人了,他也只会忍痛自己上前认下罪行,绝对不会如此冷血无情!” “也正是那一刻,我才确定向夫人所言全是真的,如生在也不是我的儿子了,他披着我儿子的皮囊,底下却藏着害人的邪灵!” 说到这,张老爷仰头长吸一口气,道:“就当我从未有过这儿子,向夫人,您要怎么处置,全凭做主!” 张家的老祖宗也顺着张老爷的话,道:“我们张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大富大贵之家,却有自己的规矩。” “张如生虽是男丁,可他犯下的罪行实在不容饶恕,再说他已和邪灵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因果也都由自己受着。” 其他老者对这个决定也很满意,纷纷点头。 有几人附和道:“张家铁面无私,我们也很欣慰,好在,事情发现的及时。” “赶在邪灵犯下更多恶事之前发现,遏制了更坏的结果!” “是啊,张家男丁不多,难为张老爷和老祖宗都深明大义。” “不过,既是和邪灵相融,要早些处理才好,免得拖得越久危害越大,到时候再危急沄溪镇其他人!” “不对,最好是好好审问这邪灵,听说邪灵从来都不会单独出现,保不齐还有同伙。” 剩下的人听完,无不是面面相觑。 这时,蓝田烟附在云晚意耳边,小声道:“咦,怎么这些人对于邪灵一事,很快就接受了?” 当初她可是怀疑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比起来,这些人太淡定了,难道就没人怀疑什么? 蓝田烟的声音很小,蓝田玉还是听到了,赞同道:“可不是,而且听他们谈话,似乎早就知晓邪灵的事?” 他的话脱口而出,压根忘了放低声音,其他人自然是听到了。 跟随宋诚语进门的白发老者拄着拐,闻言叹了一声,声音沧桑衰老:“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其实我们沄溪镇,并非第一次闹邪灵了,早在八十年前,沄溪镇就曾出现过邪祟。” “整个镇子的人几乎死了一半,当时也是出现了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 “若非他云游至此,恰好能对付邪灵,挽救剩下的人,只怕现在我们都不会站在这儿了。” “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岁,那位道长抓到邪灵,准备处置时我还溜出去围观了。” “当时道长说邪灵不可能单独出现,都是成双成对行动,一旦成功,方圆百里不留活口。” 其他几位长者点头,坐实老者的话:“是啊,当初的场景我没见过,但听我爹说起过。” “那真是暗无天日,整个沄溪镇都差点覆灭。” “我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起,我族内有几位祖宗死在邪灵手下,哎。”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祖父曾说,道长抓住邪灵后,告诉他们邪灵很难突破人间的限制出现,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怎么这才过去八十年,又出现了,难道那道士弄错了?!” 白发老者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回到云晚意身上。 云晚意的视线扫过众人,缓缓道:“八十一甲子,那高人没说错。” “啊?”张家老祖宗不解道:“难道邪灵每隔八十年会出现?” “不是。”云晚意抬头,看向乌沉沉的天色:“前几日倒夜香和打更的人,无故失踪了七八个,大家都知晓吧?” 宋家的长辈嗯了一声:“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官府都没查清楚,那些家眷日日都去官府门口闹,谁都觉得有问题。” “向夫人问及这个,难道那些失踪的人,也是被邪灵所杀?” 云晚意摇了摇头,没有着急回答:“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们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者觉得天方夜谭。” “但我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 其他人再度面面相觑,连张老爷和宋家的几人,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张老爷苦笑道:“向夫人,事情还能坏到哪儿去,有什么你直接说就是。” “事情还真的很坏。”云晚意无奈道:“如多年前的道长所言,本来邪灵不可能随意出现在人间。” “这一次的出现,是因为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出现了混乱。” “什么三界六道?”有人不解,弱弱问道:“那,那不是神话故事里存在的吗?” 云晚意环顾一周,解释道:“三界六道中,三界是欲界、色界、无色界,通俗点说是人鬼天。” “六界则是修行道、灵道、世俗道、鬼道、魔道和畜生道,这些通道本有限制,无法互通。” “界限在,人界一直平和,没有妖物魔物鬼物入侵,反之,世间将陷入一片混乱。” “那消失的几人是妖物干的,他们葬身妖魔之口,不可能再回来了。” 邪灵的存在,在场的人勉勉强强尚能接受,可这什么六界三道,难道真的存在吗? 还有那些个什么妖物魔物! “向夫人,邪灵之事我们相信,可这什么妖物魔物,实在是天方夜谭。”有人质疑道。 “且那些人失踪后,沄溪镇也没别的奇怪事情发生,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云晚意还没回答,蓝田玉先一步反驳道:“向夫人不会弄错,真有妖魔鬼怪的存在,我亲眼所见!” “若非向夫人和向老爷本事了得,我也葬身妖物之口了,大家一定要相信向夫人所言!” “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在半夜出门,从种种情况看,妖魔还有忌惮,不会白日正大光明对人下手!” 蓝田烟也作证,道:“对,向夫人本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些,免得引起恐慌。” “可正因为那个三界六道崩坏混乱,她无法以一己之力做到,这才决定告诉大家。” 这些话,太过惊骇了。 邪灵的事,已经足够震惊,又是什么三界六道,妖魔鬼怪,大家一时间接受不了! 张老爷更是凝神,道:“向夫人,你之前并未说起这些。” “难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的目的在这儿!” 第810章 是千年前的故人吗 问完那些话,立秋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夫人和老爷都不是常人,若有修复通道的法子,轮不到她来说。 “夫人,是我失言了。”立秋带着自责,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奴婢还是相信将来会有光明。” “是啊,你没说错,黑暗永远覆不了光明。”云晚意抬头,再度看向阴霾一片的天色:“黑暗也只是一时存在的。” “老爷那边还是没传来消息?” 立秋摇头,轻声道:“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但奴婢觉得,这未必不是好事。” 云晚意明白她的意思:“要有坏消息,不需要老爷传,妖魔会先一步让我知晓!” 妖魔现在都在试探,想要知晓他们的本事如何。 要有坏消息,肯定会让她知道,她担心之下必然坐不住,当然不可能和从前一样藏着,沉住气! 立秋点点头,旋即又问道:“沄溪镇的人知晓真相,肯定会四散逃命,接下来有的乱了。” “咱们是继续守在这,还是先回白云镇?” “守着。”云晚意顿了顿,轻声道:“想法子传消息给真武道长几人,他们在孤叶城,也要知晓这些。” “我们守在沄溪镇,爷在白云镇,孤叶城有真武道长他们在,桑田镇已经沦为魔窟了,不需要人守着。” 立秋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准备。” 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那,沄溪镇这里呢?” 云晚意微微蹙眉:“你刚才不是问过?” “是,奴婢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立秋赶紧道:“沄溪镇乱起来,您作为知晓一切的人,必然会受到干扰。” “不会离开沄溪镇的百姓,肯定要求您的庇护,咱们住在蓝家肯定不得安生。” “要不,我们先换个地方住?” 云晚意扯了扯嘴角,道:“等他们找来再说,我不是救世主,能做的也有限。” 立秋出去后,云晚意站在窗口,定定的看着阴沉的天气。 “哇哇。”二秃子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打量她:“你又在想情郎啦?” “咦?”云晚意看到二秃子,也觉得惊奇:“不是叫你跟着他回白云镇,你怎么来了?” “是他叫你来的吗,白云镇如何,他呢,他怎么样?” “哎呀,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二秃子整理着羽毛,乱的厉害:“我先回答哪一个?” “随你。”云晚意看它这样,也猜到没什么事,去桌子上拿了茶点过来:“不着急。” 二秃子整理好赶路飞乱的羽毛后,又一口气喝了不少茶水,才长叹一声:“还是你这里舒服啊~” 云晚意没有催促,又倒了些茶水:“不够还有。” “够啦!”二秃子解渴后,不慌不忙道:“你情郎让我来给你报平安,他很好,白云镇很好,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 “他去桑田镇下了封印,刚回帝府,就让我来报信啦。” “那就好。”云晚意松了一口气,道:“你歇息一会儿,帮我把信传给他。” “哎呀,我这才落脚呢,又要动身?”二秃子张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能等明儿吗?” “不能,辛苦你了,我给你准备好吃的。”云晚意摸了摸它秃掉的脑袋:“等我不忙了,再给你调药水,让你重新长毛。” 二秃子听到这话,立刻扇着翅膀表示不满:“什么,你能让我的脑袋长毛,真的假的,你怎么不早说!” “最近不是很忙吗?”云晚意无奈道:“我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空给你调制药水?” “也是。”二秃子顿了顿,道:“那,看在你能让我重振英气的份上,赶紧写信,我这就去。” “你也累了,先歇会儿。”云晚意不着急,道:“最近妖魔鬼怪都不安分,你只需敢在天黑前离开沄溪镇就是。” “嘶,你说起这个。”二秃子凑上前,站在她肩头,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情郎又不懂鸟语,我整好跟你说。” 云晚意没管它的动作,蹙眉道:“你直接说就是。” 第812章 上门要人 几人到大门口,整好碰到蓝员外进门。 蓝员外尚未看到他们,侧着身子冲着门房大发雷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拦不住吗?” “这些人一个劲儿闹,再这样下去,蓝家都要掀翻天了,赶紧去报官啊!” 门房的人唯唯诺诺,重新打开大门出去。 蓝员外被气的不轻,回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真是脑子不清醒,现在无事,难道就一直无事了啊?” “哼,天气还有阴晴不定的时候呢,要不说目光短浅!” 蓝田烟见状,赶紧迎上前:“爹,您别生气,仔细身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蓝员外这才看到几人过来了,顺了一口气,明显不想让云晚意糟心,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几个拎不清的人。” “这几日没好好跟向夫人说过话,后面准备了些茶点,向夫人,咱们去后院吧?” “不用了,蓝员外好意我心里清楚。”云晚意指了指门外:“我已经听到了。” 大门能隔绝外边的人,却无法隔绝声音。 尤其是在蓝员外出去后,那些声音越发大了,像是故意叫嚣: “蓝员外,你素来心思通透,难道也被那妖女蛊惑了吗?” “那妖女散播谣言,肯定别有居心,您可千万别信她,瞧瞧张家,就是因为相信她才家破人亡。” “是啊,保不齐也是她,将倒夜香和打更的人弄死,再推脱到什么妖怪身上。” “这么多年何时有过妖怪,那妖女医术高明,必然有非人的手段。” “蓝员外,我们不为难你,只要你把那妖女交出来罢了!” “交出妖女,把她赶出沄溪镇!” “……” 蓝员外面色讪讪,低声道:“向夫人,这就是一群眼皮子浅的,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多半是因为最近风平浪静,所以闲着没事想暗戳戳闹出动静。” “是啊,向夫人。”蓝田玉赶紧接过话,劝道:“您别放在心上,我是亲眼见过妖怪的。” “还有住在蓝家的邪道,若非有您在,蓝家在劫难逃,我们都相信您。” 第813章 一身正气的和尚 蓝府外台阶下的那些人,等的就是蓝田玉这句话。 不等被叫做肖叔公的那人说话,底下的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这还要问凭什么吗,事实都明摆在眼前了。” “妖女不是说妖魔鬼怪即将出现,我们沄溪镇即将大乱,几天过去了,妖怪呢,哪里乱了?” “哼,我看她才是妖魔鬼怪,蛊惑人心闹得别人家宅不宁,谁知道她背后包藏着什么祸心!” “岂止如此,多少人因为她的妖言惑众,选择背井离乡离开沄溪镇,现在沄溪镇一片安宁,苦了那些人了。” “蓝家小子,你还是太过年轻了,竟然被这样一个无知妇人耍得团团转。” “也不用脑子想想真有妖魔鬼怪,我们人哪里是对手,早就被妖魔鬼怪吃掉了,等得到她来充英雄?” “这个妖女蛊惑你们蓝家,多半是有什么阴谋,我们刚才都劝过蓝员外,可他身为蓝家家主不听。 你们兄妹年轻,竟然也眼不明,心不清。” “……” 大家一口气说了很多,直到说累了才停下来。 这期间,列举出来关于云晚意的罪名罄竹难书。 简直是把最近沄溪镇所有的不好,全部栽在她身上! “说够了吗?”眼瞅着大家停下来,蓝田烟冷哼一声,问道。 “你姑娘家家头发长见识短,别说话。”有个老者白了她一眼,不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拿不定主意,还是早些叫你爹来。” “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蓝田玉问道:“当时张家的事,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难道还能做假?” 张叔公听到这话,插着腰高声道:“说起这个,明显是一笔糊涂账。” “张如生是我看着长大的,根正苗红,从小品行就好,突然间失控肯定因为有人在背后搞鬼。” “从现在种种情况来看,搞鬼的人就是她这个妖女!” 张叔公的手,明晃晃指向云晚意:“你们蓝家识人不清,迟早要被这个妖女害得家破人亡,一如那张家。” “得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蓝田玉不耐烦的打断道:“向夫人一番好意。” “帮助你们张家渡过难关,人家张老爷张夫人还没说什么,轮得上你一个不亲不近的隔山叔公来说话?” 蓝田烟和蓝田玉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底下众人也明白,他们兄妹的意思肯定就是蓝员外的意思。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上前,眯着眼道:“你们蓝家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妖女?” “我们蓝家懂得知恩图报,而不是和某些人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蓝田烟毫不留情道。 “还有,你们若是想让我们交出向夫人,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 “好好好。”说话的老者恼羞成怒:“你们两个小娃娃,已经彻底被这妖女洗脑了。” “便是如此,我们大家跟你们兄妹,跟你们蓝家,已经完全没商量的余地了!” “到时候真闹翻了,就别怪大家不念同乡之情,一并对付你们蓝家。” 那些人毫无办法,又不能硬闯,抛下狠话就要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云晚意,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你们不就是想将我赶出沄溪镇?” “我来沄溪镇这些日子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威胁到谁,我想问问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老者回过身,盯着她的眼神明显狠厉:“我们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向夫人,你居心叵测。” “瞒得过蓝家众人,可瞒不过我们这些老人,当初在张家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竟然哄的张家都相信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张如生,我们大家不清楚你的目的,也不明白你的来路。” "可你这般行事,明显是要我们沄溪镇不得安生,沄溪镇是我们的家乡,大家绝不允许你这样的人,破坏我们的安定和谐。” 云晚意不慌不忙道:“张家的事,你们当中有好几个人亲眼所见,且张家种种蹊跷,你们也都心知肚明。” “张如生已经不是人了,他吃了妻子嫁祸亲娘,你们视而不见,还因为此事闹上门来逼迫于我,难道不是在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白发老者冷笑道:“我们早就识破了你的奸计,张家那小子突然反常的行为,就是因为你来沄溪镇之后。” “好,退一万步讲,张家小子就算有问题,那你口中的邪魔歪道,妖魔鬼怪呢?” “为何这么多天过去,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任何异常?” 第814章 是不是白梵还不确定 如云晚意所想,那群人散去后,一切又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样子。 一连几日关门躲避后,沄溪镇的百姓见毫无事情发生,该营业营业该逛街逛街。 除了比之前少很多人之外,一切似乎成从前的模样,甚至还专门做出了热闹的样子。 立秋送完餐盒回来,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夫人,外边恢复正常不说,听说为了庆祝,专门开了戏台子。” “这会子不少人都去观看,蓝家小厮有蠢蠢欲动的,蓝员外索性也放出去凑热闹了。” 立秋说完,见云晚意在窗前写写画画,没回应的意思,急声道:“夫人,您难道不着急吗?” 云晚意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她:“我急什么?” “夫人。”立秋凑到跟前研磨,四下看了眼,小声道:“蓝员外自打您发话后,一直严格要求府上遵守。” “别说寻常下人了,就算是采购东西的人出去,也规定好了时间,现在忽然答应让下人出去看热闹。” “奴婢担心,今儿那些闹事的人连同忽然出现的闲空大师,让他动摇了……” 她们主仆住在蓝员外家中,一旦蓝员外也怀疑云晚意,接下来的日子肯定难熬。 云晚意笑了笑,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杞人忧天了?” “若蓝员外真对我有疑心,只怕早就委婉的将我们请出蓝家了,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立秋还是不安。 云晚意将手中的笔交给她:“你帮我画一张沄溪镇的地图,若是不清楚沄溪镇的地形,就去找蓝田烟。”錵婲尐哾網 “她喜欢出去玩,肯定知晓。” 立秋接过笔,不明白云晚意为何忽然要沄溪镇的地形图:“您要这个做什么,要真需要也不用自己画。” “去找蓝公子要一张就是,蓝家肯定有多余的地形图。” 云晚意没说原因,起身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与其有心担心这么多,不如按照我的话帮我去做。” 立秋一肚子疑惑,最终拿着笔和纸出去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云晚意伸手掐算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三界六道崩坏,妖魔横行打破了原来的气运,还是因为她肚子一日大一日,最近她掐算的本事,越来越弱。 比如现在,她想算一算闲空和尚的来路,却毫无头绪! 云晚意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声。 “叹气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等云晚意回头,一双长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快:“难道是想我了?”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云晚意眼眶发酸,转身道:“你怎么悄无声息出现?” 常景棣身上还带着赶路后的凉意,低头吻在她光洁的额头:“我有声音,只是你想事情太入神,没听到罢了。” 说着,他故作失望,叹道:“听夫人这语气肯定不是想为夫,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连我都放在后头了?” 云晚意靠在他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闷声道:“沄溪镇最近好奇怪啊!” 她一股脑,将他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等说到闲空和尚时,她明显不自信了:“按理说,一个浑身正气,眼中不见任何端倪的和尚,应该是好人。” “可我这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总觉得那和尚要对付我,更觉得这平静的后面,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常景棣将人环在怀中,轻声安抚道:“你还说立秋容易多想,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那和尚要真是好人,必然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对付你,他若是坏人,你想破头也无法阻止。” “还不如等明日瞧瞧,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咱们再想应对的法子。” 云晚意靠在他胸前,闻言抬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我并不是担心闲空和尚会对我如何。” “比其他,更让我担心的是沄溪镇诡异的安宁,此前你我都不打算将沄溪镇的种种告诉百姓。” “邪魔歪道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你我处理就是,可你走后,我察觉妖魔的目的便是逼迫你我拿出真本事。” “这样的情况下,百姓难免会被波及,张如生和蓝夫人是例子,消失的打更人和倒夜香的人也是例子。” “基于此,我才决定把事情闹大,让百姓们亲眼见见邪灵的厉害,早早防备,总好过将来忽然的慌张无措。” 云晚意说到这,苦笑道:“可,当我用张如生身上的邪灵,让大家亲眼看到后,背后作祟的东西忽然停下来了!” “这样一来,百姓肯定怀疑是我在搞鬼,也怀疑我所说事情的真假。” “你进门时,我想的也是如此,那些邪祟妖魔,会不会是想借着百姓的手对付我?” 常景棣觉得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眼下云晚意不安,他肯定不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常景棣双手温柔的扶着她的双肩,轻声道:“晚晚,你我不是寻常人,便是妖魔的计划真如此,也伤不了你我。” “明儿我陪你一起会一会那和尚,他若敢对付你,我必然将他的修为打散!” 云晚意被他郑重其事的语气,逗的稍微放松了些。 她拉着常景棣坐下,想到白云镇的情况,问道:“我不是叫二秃子传信,让你先守在白云镇?” “你没收到信吗,怎么这个时间还匆匆过来?” “收到信了。”常景棣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蹙眉道:“正因为收到你的信,我才赶过来。” “放心,白云镇有菩涵道长和北山观在,又有我加在封印上的法阵,一时半会,墨夷不会有什么动静。” “倒是你信上说的白梵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梵不是早就死了?!” 当初魔君墨夷横空出世,一己之力灭所有宗门,白梵所在的神翼宗是头几个遭殃的! 白梵身为神翼宗的大弟子,和帝谌姮晚的年纪相当,也算一起成长的道友。 得知消息后,姮晚和帝谌一起赶到神翼宗,没想到已经迟了一步。 神翼宗被墨夷夷为平地,宗门上下不见活口。 很多神翼宗的弟子甚至连尸身都不见了。 姮晚和帝谌知道,白梵作为神翼宗的大弟子,天赋和本事都不差,抱着一丝希望寻了许久。 找来找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和诸多宗门的大弟子一样,灰飞烟灭肉身无存! 后来墨夷越发猖狂,他们自顾不暇,也就逐渐放弃了寻找白梵的下落,默认他死在墨夷手中。 当年遍寻不得,时隔千年都没消息,白梵怎可忽然出现?! 说起白梵,云晚意神色逐渐凝重:“我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白梵,可从二秃子的描述看,只有白梵!” “一身白衣,喜欢带斗篷面纱,声音雌雄莫辩,我只能想到是他。”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收到你的信后,我曾按照你的话去后山找过,压根没见到什么白衣男子!” “我甚至用了灵力探查,也没有白梵的气息。” “可。”云晚意顿了顿,疑惑道:“若是妖魔,除了灭世的墨夷之外,谁能知道白梵?” “还知道利用白梵来接近我们,况且不是我多想,白梵所在的神翼宗修的是水系灵术。” “相繇恰好是水系凶兽,神翼宗的古籍中记载了不少关于相繇的事……” 常景棣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顿:“若是白梵,他和你我亲近,有几百年的交情。” “他大可直接现身来找你或者是找我,何须要通过威胁二秃子传话?” “你难道不觉得,这等作风,压根不属于白梵?” 云晚意心里乱的厉害,抽出手按着眉心:“我也不确定,所以给你送信的同时,叫二秃子想法子也捎了一封信给他。” “不管是不是白梵,他既然是冲我来的,必然会因为那封信现身。” 常景棣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你竟然还传了信?!” 云晚意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同你一样,心里带着成百上千的疑惑,要想弄清楚,肯定只有见到那人才能确定。” 常景棣有些着急,腾的从凳子上请起身,急声道:“若他不是白梵,是墨夷另外使用的奸计呢?” “你可知当初墨夷并非直接杀了所有宗门的人,墨夷能吸收他人的功力修为,也能攫取别人的记忆!” “墨夷逐渐恢复,万一他硬碰硬不行,利用白梵的记忆对付你我呢?!” 常景棣说完,察觉自己语气过于急促,又坐下道:“晚晚,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兹事体大,你的决定实在是太过冲动,我担心引狼入室……”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是故意责怪,苦笑道:“我也知道这法子冒险了些。” “但现在孤叶城,白云镇,沄溪镇连带成为魔窟的桑田镇,都需要我们密切关注,不将那人引出来,难道我们还要分心去关注?” 第815章 反转出现 但,跑出去没几步,云晚意猛然停下脚步。 跟在身后的立秋差点没刹住脚,好在身手敏捷,才不至于撞到她身上。 立秋惊出一身冷汗:“夫人,可有什么不妥?” 云晚意没有回答,仰头看向天空。 午时刚过不多久,太阳还没挂在正中,但也差不多了。 久违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投下令人舒心的光线。 哪怕就一点点温吞的太阳,也足以说明闲空和尚没说错。 真的出太阳了! 难道,云晚意昨儿的猜测都是错的?! 云晚意心里阵阵骇然,她不懂哪里出了错。 更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太阳,究竟意味着什么! 立秋没察觉云晚意异常的情绪,惊诧的仰着头:“哎呀,当真出太阳了,看来那闲空和尚当真有本事。” “不过,您昨儿不是说六道三界的通道不修复,太阳不会出现吗,这是怎么回事?” 问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立秋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赶紧收回视线,转向云晚意:“奴婢胡言,惹夫人不开心了。” “你没错。”云晚意怔怔的站在原地:“太阳真的出来了,有目共睹,绝对不是幻觉。”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有人在刻意误导我!” 说完这番话,云晚意后背再度涌上一层冷汗。 她不懂,看不见的那人,究竟要多了解她,才能设下一环扣一环的局,引她一步步往里跳! 立秋自打跟着云晚意开始,早就习惯了她料事如神。 以往的每一件事,夫人都能准确的预料,且从容不迫的应对。 像今日失算,还是头一次! 陡然间看到云晚意这样,立秋心知她难受,赶紧劝道:“夫人,肯定是妖魔搞的鬼。” “再说了,您不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哪里真能事事料准,就出了这一次岔子而已。” “您心情不好,暂时别过去了,先回去休息吧?” 云晚意打起精神,道:“正因为失算,我更要过去看,不然落人口实,还以为我当真怕了呢!” 立秋犹豫着,道:“但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今早遭了风寒,身子要紧。” 她的视线往下,落在云晚意高耸的肚子上:“您好歹还有身子,就算您自己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啊!” 云晚意摸着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如有感应一般,轻轻动着,踢着她的手回应。 云晚意动作一顿,咬着牙关冷笑道:“我的孩子必然坚强,岂会因为这些事耽搁我的事?” “算着世间,这会子闲空和尚应该开坛了,咱们去看看!” 立秋哪里拗得过,着急之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 说是蓝家后院,其实是蓝家供奉祖宗祠堂的院子。 院子很大,但也挤满了人。 站在前边的大多数年迈,正是昨儿和云晚意交过手的一群老者。 越往后,越是面生。 但,张夫人和张老爷,以及宋家一大家子的面容,在生人里面格外显眼。 立秋也看到了,轻轻啐了一口:“别家也就算了,这张家和宋家的人搞什么?” “若非您出面,宋馨语的死到现在依旧是谜团,张家更乱,那张如生被邪灵上身,已经对张夫人和张小姐下手了。” “现在危急解除,他们莫不是要过河拆桥,来找您的麻烦?!” 云晚意的视线,稍微在张家长辈身上停顿。 张家长辈身侧,赫然是昨儿叫的很凶的张叔公。 有他在,张家和宋家的人出现也不稀奇了。 云晚意嘴角的弧度变作讽刺:“被人怂恿蛊惑的,从来都不是我。” “唉。”立秋幽幽的叹了一声:“这世间又能有几个明眼人,不相干的人,只能不在意。” 云晚意笑了笑:“我不后悔帮过他们,只后悔没看清背后之人的计谋,还傻傻的塔在圈套中。” “不管他们了。”她收回视线,目光投向高坛上的闲空和尚。 闲空和尚还是那身袈裟,目光沉静如水,整张面孔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表情。 他手中的动作一丝不苟,从他的布置看也是和尚的路子。 经过这一遭,云晚意完全不相信看似正直的人,当真能够正直的对她。 第816章 他也是千年前的人 眼瞧着闲空大师生气,人群中的骚动减缓了些。 白发老者却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整件事都是他在牵头,目的是对付云晚意! 现在呢,沄溪镇的人被他撺弄到这,闲空大师却说云晚意不是妖孽所化。 那之前的种种,岂不是都成了他的错?! 而周遭的百姓也没听闲空大师的话离开,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虽听不到在说什么,明显他们也不相信云晚意不是妖孽! 再说了,请闲空大师过来的人,也跟大师说清楚了,这妖孽厉害,不是寻常之物。 保不齐再说几句,大师能松口! 白发老者见状,沉眼定住心神道:“闲空大师,这妖孽实在厉害,连您都蒙蔽了吗?” “叔公,你年纪大,耳朵背?”蓝田玉环顾一周后,高声道:“闲空大师是你们找来的。” “现在,大师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设法验证人家向夫人不是妖孽,你却偏要质疑大师。” “是不是非要向夫人变成妖孽,你才心甘情愿?!” “就是。”蓝田烟赶紧附和,道:“按照您这意思,不管再找多少位大师来也没办法。” “不然,您自己当这个大师一锤定音算了!” 白发老者气的不行,却也保持着清醒。 现在不是和这几个小毛孩儿计较的时候,更关键的得说动闲空大师! 白发老者视线一转,落在闲空大师身上:“大师,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沄溪镇。” “我作为沄溪镇受人尊重的长辈,怎么也要对沄溪镇上下的人负责,妖魔邪道之流若想隐匿,我也绝对不允许!” “所以,我想厚着老脸,请求大师再一次验证,若结果还是一样,我绝对不再说什么!” 闲空大师眯着眼,打量着白发老者:“贫僧开坛有规矩,一日只能开一次,你是要我破了寺门规矩?” “还有,贫僧一事不做二法,刚才也曾说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另请高明来验证贫僧的话是否属实。” 白发老者没想到,闲空大师完全不给面子。 他有些着急:“大师,之前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哦?”蓝田玉抓住了关键,立刻高声道:“不如叔公告诉大家,你们之前是如何串通的?” 蓝田烟趁机帮腔,大声道:“哟,听这意思,你们早就和大师合谋,想要对付向夫人了?” “大家都听到了,哼,难怪你三翻四次过来,还信誓旦旦,原来真相是这样!” “好在大师刚正不阿,照实说出向夫人的身份,不然还真被你得逞了!” “不是,不是!”白发老者见状,也知道说错话了,赶紧辩解道:“我没那个意思……” 闲空大师眼神微冷,语气稍微沉了几分:“贫僧行的正坐得直,从未与人合谋过什么。” “你别说的这般模棱两可,让大家怀疑贫僧的为人!” 白发老者记得都要哭了,整张老脸皱巴巴的挤在一起:“大师明鉴,我没污蔑您的意思。” “只是我们之前就说好,这妖孽非比寻常,都说非常之事非常对待,您破一次例也不要紧吧?” “您不为别的,总要想想咱们沄溪镇这么多百姓。” 说着,不等闲空大师回答,白发老者看向其他人:“乡亲父老,我说的话对不对?” 人都是害怕波及到自身利益,何况是妖魔鬼怪这等大事! 百姓自然一呼百应:“对,叔公说的对!”錵婲尐哾網 “多验几次,保不齐妖孽善于隐藏,把你们给骗了!” “这妖孽害得原本和平的沄溪镇,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手段不一般!” “就是,她还能蛊惑人心,看蓝员外一家死心塌地的护着她,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大师,求您再验查一次!” “求您了,这可关乎整个沄溪镇的安危。” “大师,您可是唯一能救我们的人了!” “……” 白发老者很满意百姓们的反应,叹了一声,朝闲空大师道:“您瞧,不是我要钻牛角尖,不相信您的本事。” “民心所向,大家不相信的是这妖女,求您帮帮忙!” 闲空大师一手拄着法杖,一手摸着菩提珠子,表情再度恢复成了无悲无喜无欲无念的平静。 第820章 被人挑衅 常景棣对宁儿许是怜悯许是不忍,在陈军死后,给出过不少关心。 云晚意起初还以为他看到这一幕,怎么也会绝对孩子还有救,觉得她不该下死手。 没想到他完全清醒。 云晚意回想着刚才的事,来不及感慨,赶紧问道:“你最后一次来看宁儿是什么时候?” “这几日都不曾来,还是回白云镇之前。”常景棣蹙眉,道:“本来今日出门,我是打算过来的。” “不过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我又赶回白云镇去了,连你都不曾知会,当然不会有空来陈家。” “就在不久前我忽然察觉宁儿有危险,想着肯定是妖物出现,赶紧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 云晚意沉吟片刻,回想她过来的时间,凝神道:“我许久不见你回来,想着你在沄溪镇没太多的去处,就来这儿试试。” “进院子看到一片漆黑,我以为宁儿母子睡下了,准备敲门的时,忽然嗅到房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担心出意外,不敢耽搁踹门进来,就看到屋内一片血污,宁儿娘的尸体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而灵儿木然的坐在他娘身边,嘴角带着血和碎肉,他听到我来,抬头诡异的笑着,还说肉好吃。” “他体内的红眼饿死鬼太过明显了,且看不到宁儿本来的魂魄,肉身无用还可能被饿死鬼利用。” “我只能杀了它,算是给惨死的宁儿母子报仇,刚动手你就到了。” 听完时间线,常景棣立刻察觉不对:“时间太过巧合了,饿死鬼不可能察觉不到护身符的存在。” 他和云晚意的猜想一样。 红眼饿死鬼的修为不低,但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它该知道如何避开危险,不可能冒险。 “可……”云晚意顿了顿,疑惑道:“就算有人利用它来挑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它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你进来的时候没感受到我的气息?”常景棣蹙着眉,仔细辨别屋内的气味。 可屋内,除了血腥味就剩下一股难闻的腥臭。 没有他的气息,一丝一毫都没有! “不对。”常景棣回过神,大手一挥,屋内的几盏油灯瞬间明亮。 他四处环顾,道:“完全不对,那护身符只有在宁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触发。” “我用的是千里符,从白云镇过来也就几息时间,护身符爆开后,这点时间气息不会消散。” 话说到这,云晚意也明白了哪里不对。 护身符只有在云晚意进门前不久爆开,常景棣才能感应到后,及时在她出手时赶到。 既然在短时间内触发,屋内必然有残留的气息。 可现在连常景棣本人都察觉不到任何属于他的气息,以饿死鬼的修为不可能做到! “有人遮掩了你的气息,更改了护身符。”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或者说,有人利用护身符做局!” 是威胁,是挑衅,目的不明! “只能是如此了。”常景棣脸色不太好:“不管对方是为了让我误会你,让我们之间生嫌隙,还是其他原因,他的身份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里不好久留,赶紧回蓝家再说!” 他有好多话,好多问题想跟云晚意说。 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照样是用的千里符,回到蓝家客院后,云晚意和常景棣各自先洗漱,去了周身沾染的血腥气。 等清爽的坐在屋内,云晚意似乎还能嗅到鼻尖萦绕的气息。 “陈军家里不便久留,我还没问你那和尚之事。”常景棣看出她脸色不好,有意揭过此事,转而问道。 “还有你这声音,一开始就沙哑着,当时来不及问你这些,是不是风寒了?”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出去吹了风,鼻音更加明显:“昨夜没睡,早间一直在做梦,噩梦不断出了汗。” “天气又反常,穿着汗湿的衣裳见了风,没什么要紧。” “声音都成这样了,还说不要紧。”常景棣给云晚意倒了热水:“吃药了吗?” 第821章 见面 蓝田烟一顿,面色有些不太好。 蓝田玉又点了点她的额头:“自作多情了吧,人家不是来看咱们的,还是听向夫人的意思。” 蓝田烟放下碗筷,看着云晚意:“向夫人,您要见这个和尚吗?” “蓝员外看重闲空大师。”云晚意已经吃完了,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嘴巴:“且都是蓝家的客人,不好驳了面子。” “不如,你们兄妹继续吃,我去偏房见闲空大师。” “不用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蓝田烟蹙着眉:“我陪你们一起。” 她脑子里不过事,天真的以为云晚意觉得闲空大师奇怪,肯定是不情愿答应见面。錵婲尐哾網 蓝田玉心思比她通透,当即起身道:“人家大师是来看向夫人的,保不齐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打扰了一早上,也该回去了,爹不是让我们去娘榻前念经,整好这会子去。” “哥哥!”蓝田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临阵脱逃,难道真害怕爹?” “娘最重要。”蓝田玉不由分说,拉着蓝田烟,朝云晚意常景棣夫妻道别。 他们走了,闲空大师整好进门。 桌上的饭菜还没收拾,闲空大师带着清浅的笑意:“怪不得蓝家小姐出门时怒目而视,看来是我打扰了。” 常景棣直白的打量着他。 闲空大师和记忆中的一样,容颜,说话的语气声音,都和千年前的人对的上! 尤其是那双眼,如云晚意所言,无悲无喜,明明笑着,却没有半分其他情绪,似古井无波。 云晚意笑了笑:“闲空大师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吃完了,就是来不及收拾,去偏屋说话吧。” “也好。”闲空大师的视线转向常景棣,打招呼道:“帝谌少主,千年不见,可还认得贫僧?” “闲空大师厉害,我岂敢忘记?”常景棣一笑,不露痕迹道:“只是没想到千年后,闲空大师一如当年。” “不,看上去比千年前似乎更加年轻了。” “帝少主过奖。”闲空大师没继续往下寒暄:“实不相瞒,贫僧前来打扰,便是感觉到了帝少主的存在。” “昨日贫僧过来,未曾见识到帝少主。” 常景棣坐在他对面,挑眉道:“昨日的事,我都听晚晚说了,整好我也好奇闲空大师的行为。” “大师既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也该能一眼认出晚晚,不需要通过那些个多余的法事。” “为什么第一面没有直接相认,而是耽搁了一夜?” 闲空大师依旧挂着那幅清浅的笑意,并未因为他的问话而有所情绪:“帝少主在人间千年,想必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昨日那种情况,贫僧岂敢直接相认,且在昨日之前贫僧不敢确定,的确要先试探。” “且贫僧是借了阴阳镜的力才察觉,帝少主既然认出了贫僧,难道还怀疑贫僧的身份?” “倒不是别的原因。”常景棣眯着眼,似笑非笑说着绕口的话:“我怀疑的不是大师千年前的身份。” “大师昨日说,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在揪出此人之前,任何人我都不相信。” 闲空大师闻言,笑意放大了些:“原来是这样,帝少主有戒备是好。” “但,若我是那叛徒,何必巴巴的舞到你们跟前,还告诉你们这么多消息?” “出其不意这一招,我千年前就见识过。”常景棣言简意赅,问道:“大师,你能察觉我的存在,别人呢?” “为何这么问?”闲空大师和他视线相触,没有避开,反而很坦荡。 常景棣挑眉:“因为前一阵,我给了沄溪镇上一个孩子,带着我气息的护身符。” “那孩子昨晚死了,有人破坏护身符,掩盖了我的气息,而沄溪镇除了我和晚晚,只有大师你一个人带着千年前的本事吧?” 闲空大师收起笑意,眉头微拧:“什么,帝少主设下的护身符,竟有人能更改?” “是啊,所以我才怀疑大师。”常景棣顺势往下:“大师不如帮我解惑?” 闲空大师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沉声道:“我昨儿在蓝家,向夫人能帮我作证。” “难道是那叛徒出现了,可我的阴阳镜除了你们二人的气息外,没有感应到其他人的气息。” 常景棣和闲空大师交锋时,云晚意一直在默默打量观察闲空大师的表情。 不过,闲空大师一直就是那样,便是看,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对。 更无法辨别,他的话是真的,还是谎言。 云晚意收回视线,道:“大师说的也是,昨儿大师在蓝家呆着,怎么可能去破坏你的护身符?” “千年前的人能在千年后的今日重逢,是缘分也不简单,都和气些,争取找些把剩下的人归拢。” “我和帝谌无法探知,还得靠大师的阴阳镜相助,帝谌,赶紧给大师陪个不是。” 常景棣眉头蹙的更紧了。 闲空大师一笑,打着圆场道:“不碍事,千年前贫僧和帝少主见过,他便是耿直的性子。” “我刚才也说,保持警觉有戒备是好事,才不至于叫叛徒得逞,姮晚少主不需要这般。” “为了在人前不露端倪,以后贫僧还是称呼你们向夫人和向老爷。” 常景棣嗯了一声:“大师能明白我的用心就好,我和晚晚还有事,听说大师要帮蓝夫人诵经。” “不如我们先出去,等你的阴阳镜有反应了,我们再商议此事?” “别着急。”闲空大师正色道:“我来是为了见你,却也不全是。” “阴阳镜虽没感应到千年前的人靠近,但感应到魔物气息了,是镇压在沉龙寺下面的那条恶龙。” “它早就在千年前就被墨夷救出,还成了墨夷麾下的爪牙,墨夷被封印之前它就没了踪迹。” “本以为早就死了,或者躲去魔域,没想到出现在了沄溪镇。” 那条恶龙,云晚意有所耳闻,却也不全知晓:“那条恶龙是什么来路?” “龙族嫡脉。”闲空大师沉声道:“但入魔堕落,转世之后成了恶龙。” “它生于水长于水但深仇大恨也是从水开始,所到之处大雨不止。” 云晚意立刻联想到了最近的天气:“所以这阵子的暴雨和从未放晴的天气,也是因为它?” 第822章 忽然受伤 闲空大师尚未回答,云晚意又一次觉得不对。 她声音沉了沉,疑惑道:“若那条在沉龙寺下镇压的恶龙,是最近大雨不断的原因。” “那,今日为何短暂放晴?” 还是在闲空大师感受到恶龙气息的情况下! “是啊!”常景棣也有同样的疑惑,眸色骤冷:“闲空大师,莫不是你的话真假参半?” 闲空大师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色:“我们同为千年前的幸存之人,也有同样的死敌。” “贫僧何苦会骗你们,若真是谎言,如此拙劣又漏洞百出,稍微深思就能发现不对,又如何能瞒过你们?” “贫僧能算中今日放晴,的确也是因为阴阳镜,这面镜乃是沉龙寺流传多年的法宝。” “知阴阳,懂天象,唯一叫人可惜是阴阳镜随着贫僧在轮回道多年,损了本身的灵气。” 云晚意和常景棣默契的朝对方看去。 现在的他们,如置身在一片看不见其他人的迷雾中。 谁也不知道迷雾里面会有什么。 任何出现的人,或是敌人或是友人亦或者都不是,他们不能完全相信,能信的只是彼此而已! 就如现在的闲空大师。 他的话,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毕竟阴阳镜随着他千年,只有他能驱动,其他人也无法辨别真假。 常景棣看懂了云晚意的意思,接过话道:“我们当然相信闲空大师。” “不过,那条恶龙曾被压在沉龙寺下,沉龙寺的寺名也是因此而来,大师该无比熟悉那恶龙才是。” “恶龙的气息靠近,大师现在能算准它的位置吗?” 闲空大师神色终于松动,苦笑道:“千年啊,不是弹指一挥间,那条恶龙本就带着龙族血脉,修士不能控制。” “饶是沉龙寺上下以佛音净其多年,也无法消除它的恶念,后来沉龙寺被毁,恶龙随着墨夷离开。” “千年的轮回,恶龙也早就消失千年,贫僧哪里还了解它的性子。” “就如现在,贫僧感应到它的气息也全依赖阴阳镜,压根不是凭一己之力得知。” “恶龙出现,必然是想帮墨夷摆脱镇压封印,加上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后,妖魔鬼怪越来越多。” “墨夷的封印被冲破是迟早的事,咱们要尽快寻到恶龙,阻止妖魔,而不是互相猜测。” “毕竟除了妖魔还有正派的叛徒,叛徒若是察觉封印的关键,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云晚意一笑,拉着常景棣的手,道:“闲空大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在不该互相猜测。” “那,依大师看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闲空大师打量着云晚意,并未看出她话里的真假后,沉声道:“当然是寻到恶龙。” “我们等不得,墨夷照样等不得,千年轮回魂魄会消散,墨夷魂魄虽然不死不灭,却会变的虚弱。” “封印越久,它复生需要的时间越长,一旦恶龙帮他引来更多的妖魔邪灵,修复他的魂魄,后面更麻烦。” “再说,通过恶龙,我们没准能查到叛徒的信息。” 云晚意嗯了一声,牵着常景棣的手紧了紧:“既是如此,我们配合闲空大师就是。” 常景棣顿了顿,顺着她的话道:“你分析的是,那就去找恶龙,不知道阴阳镜的指示,它现在在哪儿?” 闲空大师拿出阴阳镜,单手向上抹开,镜中闪过一丝白光。 云晚意偏头看了眼,在她眼中这就是普通的镜子,反射出梁上横木,并未有其他画面。 闲空大师盯着镜子良久,沉声道:“恶龙在防备贫僧,亦或者防备别人,它用邪瘴遮住了身子。” “贫僧只能看到一片密林,其余的完全看不到!” “密林?”云晚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哼道:“沄溪镇四周都是密林,它有心藏匿,一点点找,谁知道要找多久?!” “别着急,贫僧尚未说完。”闲空大师收起阴阳镜,分析道:“恶龙自千年前被镇压后,本体和魂体受损。” “他无法离开水太久,栖息躲藏之地必然有水泽,密林水泽,这两个线索加起来,范围会缩小很多。”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常景棣起身,问道。 第824章 山洪 常景棣盯着云晚意的侧脸,心中因为她的话,逐渐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他似乎看不透云晚意了。 原本再三告诫之后,他以为云晚意不会再管闲空大师的死活,没想到她管了。 不但管,还要利用白梵的神之羽翼。 不,更准确的来说,云晚意想要用闲空大师的伤势,引出白梵相见。 常景棣盯着她,沉声道:“白梵暂时不想见你,你若是利用他心软逼迫他出来,只怕不好。” “逼迫?”云晚意回身,和他四目相对:“你之前也听闲空大师说了,我们当中出了叛徒。” “白梵一人行动,难道不危险?” 她眼底氤氲的雾气下沉,逐渐化作了一种看不透的深沉。 “你我还有白梵三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云晚意收回视线:“就如你我牵挂彼此。” “这千年里白梵和我们走散,千年后好不容易还能再见,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等云晚意说完,常景棣深深叹了一口气。 既是无奈,也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你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只能依你。” “但,白梵的性子你早就知晓,一旦他知你今日之举是故意的,后面关系也会有裂痕。” “我管不着了。”云晚意闭了闭眼:“你去联系他,就按照我们刚才商议的方式。” “好。”常景棣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晚晚,你当真不后悔?” 想到白梵的话,他虽然知道云晚意的决定不会更改,他还是再度确定了一次。 “没什么可后悔的。”云晚意仰头,背过身缓缓闭上眼。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谁也不一定能善终,既是如此,很多事无所谓对错。 常景棣看她态度坚决,终于离开。 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云晚意这才睁眼。 “夫人。”立秋见她神色哀伤,低声道:“您刚才的话未必是真吧?” 睁眼后,云晚意眼底的潮汐瞬间退却。 她靠在软塌上,道:“我的话从来都是真的,白梵也好,我和帝谌也罢。” “千年,回不去了。” 之前的事情,立秋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上前给云晚意按着紧绷的太阳穴:“夫人,您若真累了,可以停下休息。” “您不是天神,没必要背负这么多重任,常言道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人顶着呢!” 云晚意再度闭上眼。 立秋的手法轻柔,却又按的恰到好处。 云晚意感受着紧绷的太阳穴,终于稍微松懈了几分。 她嘴角弥漫着苦涩:“若是可以,没有谁喜欢在无穷无尽的劳累中奔波。” “那些重任的确不该我背负,但事情到了门口,我不能坐视不理,墨夷的计谋一旦成功,我也活不成。” “我是为天下苍生,亦是为了我自己。” 常景棣这一走,当夜并未回来。 雨从白天开始就没停过。 从一开始的小雨到后来的大雨,夜幕彻底降临后成了暴雨。 雨势又急又密,如瓢泼倾盆,蓝田烟想找云晚意用晚膳都没办法。 蓝家各个院子,都是把饭菜送到屋内单独食用。 后厨送饭菜的下人过来,带着斗笠都如落汤鸡,走到哪儿,哪儿就带起一大滩水渍。 看到下人也折腾的厉害,立秋索性叫他们不用来收拾碗筷,等明早雨小了再来。 云晚意不喜欢生人多,院子里只有立秋在伺候。 后厨的人走后,立秋把地上的水渍擦干,收拾碗筷间叹道:“这么下去,只怕镇子上要积水了。” “积水是小,遭灾是大。”云晚意晚膳并未吃多少,站在门口朝外看,眼底带着浓郁的担忧。 窗户已经完全没法子打开了,饶是如此,也有不少雨水顺着窗户缝隙往下淌。 门口台阶之下,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水。 云晚意和常景棣还有闲空和尚才说起此事,沉龙寺下出来的恶龙带着龙族血脉,能呼风唤雨。 它带起的大雨不断,发生水灾是迟早的事! 这一次的雨比以往都大,镇子上尚且积水,山中呢? 沄溪镇的泥土本就松软,雨期太长更是加剧了这一情况。 一旦发生泥石流或者是山洪,窝在群山脚下的沄溪镇就彻底完了! 立秋把碗筷收拾到廊下的食盒中,拧着被飘进来的大雨打湿的衣裳,道:“应该不会遭灾吧,这雨从上个月开始断断续续。” “下一日阴一日,最长时间也就两日,过后又是阴天为主,或者是毛毛细雨。” “这种天气难捱了些,倒不至于引起天灾,您别杞人忧天。” 云晚意将她拉进门,关好大门后沉声道:“这场雨要是天明能停下,尚且好说。” “若是持续不断,最迟明晚,这后山之泥土一定连带植被冲下山,沄溪镇四面环山!” 立秋刚准备换衣裳,闻言大骇:“夫人,您别吓奴婢,听说山洪一旦爆发,又急又快,不会给人反应的时间!” 镇子上的人虽然走了不少,可还剩下一些。 而且选择留下的人,大多数家里都有不便于挪动的老人,腿脚不便更是跑不快。 但眼下,立秋没心思去管别人,她回过神后赶紧问道:“咱们呢?” “要不先带着蓝员外他们逃,雨大点最多淋湿身上,命要紧啊!” 云晚意瞧着她身上打湿了,道:“你先去换衣裳,今晚不走了,我刚才就说了,明早雨停就没事了。” “若明早依旧大雨倾盆,狂风暴雨不止,咱们再走也不迟,天黑赶路更容易发生意外。” 这一夜,云晚意根本没怎么合眼。 一是因为常景棣并未归来,二则是因为大暴雨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 快天亮的时候,云晚意终于熬不住,浅浅睡了一会。 梦中,再度出现了千年前的各种景象。 一会儿是她和帝谌相处的片段,一会儿是帝谌和白梵的影子。 还有宗门上下,尚未遭到墨夷毒手的师姐师妹们。 最后画面一转,变成了墨夷的样子。 “本君要踏平这玉姮之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巨大的骷髅绕着黑雾,似乎尽在咫尺。 云晚意感受到了巨大的魔气,逼得人喘不过气,一寸寸将她的喉咙扼住。 她喘不上气,剧烈的挣扎间,惊声叫着从睡梦中惊醒。 立秋站在榻边,担心道:“夫人,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云晚意一脑门子汗,回想着梦中的内容,沉沉点头:“是,一场噩梦。” 回过神来,外边的雨声还在继续,依旧和昨晚一样乃是倾盆之势。 暴雨打在屋顶的声音,亦和昨晚一样清晰,没有停的意思! 云晚意的心像是猛然从高处坠落,堕入深渊! “什么时辰了?”云晚意起身下地,顾不得衣裳还没穿好,急的乱了分寸:“现在什么时辰了?!” 立秋被她疯狂的样子惊的呆了一瞬,才赶紧道:“夫人,辰时过半了。” “辰时,辰时还没停。”云晚意赤着脚站在地上,寒意从脚底蜿蜒从后背爬到头顶。 “被我们猜准了,一切都准了,天灾即将降临,赶紧去找蓝员外!” 立秋拿着鞋子和衣裳追上去,拦在门口:“夫人您还没穿好衣裳,还有鞋子,事情再着急,赤着脚可不行。” “还有,外边的雨不但没停,院子里早就积了没过小腿肚子的水,您这样过不去的。” 云晚意胡乱的套着衣裳,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如何,又匆匆穿好鞋子:“昨晚我们说的话,你忘了吗?” “大雨到今早还不停,整个沄溪镇要陷入危险,再晚来不及了!” 立秋想到可怕的山洪,哪里还敢在阻拦。 但她也不敢让云晚意这幅样子出去:“夫人,您稍安勿躁,奴婢先去通知蓝员外。” “蓝员外家大业大,要动身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您先收拾好自己。” “早间后厨送了您喜欢吃的百合粥过来,一直温在隔壁,热水才打过来,您先梳洗。” 云晚意勉强站定,红着眼眶道:“好,你赶紧去,务必要将事情的严重性告诉蓝员外。” 第826章 骤然降雪 好久没见到山涧道人,他消瘦的很快。 不仅如此,之前他的头发只白了一大半,仔细看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色夹杂其中。 这才一个多月没见到,黑发消失,完全变成白色了。 而他原本的精气神,也似乎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衰老的厉害,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了! “道人,你的头发……”云晚意吃了一惊,迟疑道:“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山涧道人摸了摸白发,苦笑道:“年纪到了而已。” 云晚意哪里会信这个借口:“道人道行高深,之前跟着师父奔走尚且没有变化。” “如今呆在帝家却成了这样,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山涧道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之后转移了话题:“帝夫人,你叫云影和灵果儿去,是想找到帝老爷?” 云晚意嗯了一声:“自打上次回帝家之后,他有些反常,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山涧道人再度叹了一声,愁眉道:“本来他不让我说,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说不行了。” “你们离开后,他单独回来那一次是要利用重羽扇的灵气,在墨夷原本的封印上加持法阵。” “事情本来很顺利,可事情进行到关键时候,有人在暗处偷袭了他,法阵差点引起反噬。” “若非我在那边布下了乾坤阵保护,只怕他已经堕魔了,但,我的乾坤阵不过是凡间山门之物,抵不过妖魔和灵气的侵蚀。” “唉,是我无能,还是叫他受了伤,他害怕你担心,只浅浅养了一两日,就非要去见你。” “这次回来,他没在家里落脚,直接带着那只乌鸦出去,一直没回来。” 云晚意怔在原地。 回想着他在白云镇耽搁的那几日,她以为是因为墨夷的身份,还有魔物干扰的原因。 后来他给的说辞,也是说魔物作乱,但有菩涵道长和山涧道人在,一切尘埃落定。 常景棣表现的太过于正常了,一点儿端倪也没出现。 云晚意压根没往他受伤的方向想! 等反应过来之后,云晚意猛然一惊。 常景棣以前就比常人恢复的快,觉醒帝谌的身份之后,身体恢复的能力更快更好。huαんua33 能让他在府上养几日再去沄溪镇,显然受伤不轻! “他伤在哪儿?”云晚意着急道:“他去沄溪镇后,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更没有看到任何伤痕!” 他们还曾同床共枕,她抱着他睡,他周身只有征战沙场时留下的陈旧疤痕。 山涧道人凝神,看着她轻声道:“袭击他的人带着浓郁的魔气,我们尚未看清,那人就已经消失。” “加持阵法不能中断,他不好去追,我又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 “他是内伤,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云晚意没有继续问下去,只道:“他带着二秃子去哪儿了?” 山涧道人指着后山方向:“进山了,具体位置我无法算出来。” 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去找白矾了。 云晚意一刻也不敢耽搁,尤其是想到常景棣身上带着看不见的伤。 她匆匆跟山涧道人道:“我得去找他,这帝家上下,连同我带来的蓝家的人,都交给道人帮忙照顾了。” 说着,转身吩咐云影:“一定要配合山涧道人的话,我去去就回来。” “夫人,奴婢随您一起。”立秋赶紧道。 云影却是道:“最近立秋跟着来回奔波,想必也累了,奴婢跟夫人去。” 云晚意答应了:“也好,立秋留下休息。” “我也要跟你去。”灵果儿跳起来叫道:“这次别想着丢下我!” 云晚意蹙眉,好声好气商量:“你是灵果,周身灵气澎拜,很容易惹来妖魔。” “我们出去也不是为了玩的,你跟着我们只会有危险。” 灵果儿不干了:“小晚晚,你刚答应我的,别说话不算话!” 他拉着云晚意的手不放,耍赖道:“你不让我去,你也不准去。” 云晚意着急,无奈之下只能同意:“那好,你跟着我,一刻也不准离开。” 灵果儿二话不说,直接原地变成了原形。 本来就不大的身子一缩再缩,尽量降低:“这样,这样总行了吧?” 云晚意无奈的叹了一声:“算了,就这样。” 几人顺着后山上去。 每次寻人,都没法用千里符,只能靠走。 雨还是没有完全停下,深夜的温度低的令人发抖。 灵果儿缩在云晚意肩头,忍不住叫冷。 “你不是灵果儿,还会怕冷?”云晚意侧头看了眼他,随手捏起小果子,用帕子包了个严严实实。 灵果儿站在她掌心,幻出双手拉着手帕,不断的发抖:“你们感觉不到吗,这么冷!” 话音落下,云影不知里就,云晚意却和灵果儿同时愣住了。 灵果儿能感觉到冷热,但他的本体是果子,不会感觉到特别强烈。 冻成这个样子,明显不对。 “怎么了?”云影也觉得冷,裹紧衣裳的同时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该这么冷,显然不对。”云晚意没有过多解释,沉声道:“注意点周围。” 云影靠近了几分,和云晚意一前一后走着。 越是往里面,温度越冷。 翻过山头,雨终于停了,可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先是零星小雪,还没走几步,雪骤然变大了。 没几息时间,周遭的树叶上已经落了不少,而且并未融化。 这也证明温度比想象的还要低! 云影举着火把四处环顾,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惊慌:“才九月底,再冷的天气也不可能下雪。” “夫人,您风寒没有完全好,这等情况下咱们还要继续往里吗?” 几人知道夜间冷,都穿的很多,可穿的再多,也架不住风雪。 何况云晚意风寒没有彻底好,又大着肚子! 云晚意站在原地,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道:“没找到他,我们暂时不能走。” “或者你先下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帝家上下,让他们去布庄拿过冬的衣裳预备。” “万一寒冷蔓延到白云镇底下,好歹能应对。” 云影哪里敢一个人走:“夫人,奴婢既然自告奋勇跟着您,便是死在山上,也绝对不会丢下您一个人。” 云晚意叹道:“我知道你的忠心,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山下的确需要人报信。” “我刚从沄溪镇逃出来,你们不知道沄溪镇的情况,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次日一早山洪说来就来。” “夹杂着泥石流,若非蓝家那些人还算听我的安排,只怕现在除了我和立秋,一个也活不成。” 第828章 隔阂加深 云晚意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千年前的白梵虽然也喜欢穿着新衣,可他端方君子,清隽大方。 这些年,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云晚意想的心里难受,嗯了一声:“爷等会就把人引来了,赶紧起来吧。” 想到即将能见到白梵,云晚意分外激动,说话间迫不及待的起身穿衣。 她出去的时候,白梵已经过来了。 常景棣站在白梵身前,云影不见踪迹,灵果儿趴在茶桌上,隔着整张桌子好奇的打量着白梵。 云晚意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近乡情怯的感觉,自打重生后,云晚意已经经历了好几次。 白梵和其他人又不同,他是千年前的好友,远比其他人熟悉。 立秋不明所以,看到云晚意停下,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夫人,奴婢说的就是这个人。” “您瞧他的打扮,是不是很奇怪?” 云晚意带着笑意,了然却又有几分悲伤:“他从前不会这样的,肯定是经历了什么。” 这下轮到立秋惊讶了,后知后觉道:“夫人这意思,早就认识他?” 那她刚才还在夫人跟前说三道四?! 云晚意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白梵靠近。 随着她的脚步往前,声音越发清晰,骤然提高:“我和他相识多年,却因种种变故走散。” “如今能再见到,说不准是天意还是其他缘故,但我心里始终欢喜。” 说到最后,她停在距离白梵三步之遥的地方,朗声道:“白梵,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白梵终于有所动静,没有云晚意预想中的激动。 他的视线透过斗笠上的白纱,定定的看着立秋:“晚晚,一别多年,你似乎忘了我的习惯。” “果然物是人非,很多事无法强求。” 声音中带着沙哑和清冷,整个声线却和记忆中的嗓音分毫不差。 白梵之前就不喜欢任何生人靠近! 云晚意眼眶微热,转身吩咐立秋:“你先出去,把无关的人全部带走,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立秋一肚子疑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把屋内其他人带出去了。 本来灵果儿也要出去的,但那傻孩子巴巴的凑在桌前,死活也不肯走。 “白梵,人都走了。”云晚意听到关门声,急声道:“你现在能好好和我说话了吗?” “这千年前来,你究竟在哪儿,为何明明都认出来我了,却不愿意露面相见,还让二秃子那只乌鸦传话?” 白梵依旧淡然,不见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整个人的情绪连带表情,统统藏在面纱之下。 “我说过让你暂时不要找我,你又何苦将我逼出来?”白梵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冽,还有明显的责怪。 “晚晚,千年过去,你似乎变的更多。” 在云晚意决定逼迫白梵现身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局面。 云晚意一笑,浓郁的苦涩泛在眼前:“你也说是千年,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不止你我,更是沧海桑田,曾经我们无话不说,如今却要我出手逼迫,你才肯和我相见。” 白梵听到这,似乎完全没了耐心:“你逼我出来见面,不就是需要神之羽翼吗?” “扯什么千年前的情谊,哼,千年过去,任何东西都会消散湮灭在时间里,还说什么情谊?” 云晚意看到白梵的情绪和变化,当真有太多的疑惑。 话到嘴边,最终只有一句:“你为何变得如此冷漠?” 千年前,白梵帝谌和姮晚三人的关系很好,无话不说。 那时候,他的性子如春风和煦,三人相处时话不算太多,却也不会相顾无言。 白梵的冷哼,不耐烦的从他斗笠下溢出:“你不顾我的意愿,打乱我所有的计划,难道还需要我好声好气对你?” “还是说,你在人间轮回千年,早就习惯了人间那一套,那我可要叫你失望了!” 常景棣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话:“白梵,你别太过分,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白梵又冷哼了一声。 云晚意尚未从白梵翻天覆地的改变中回神。 她顾不得常景棣的话有些奇怪,听到白梵的话更是难以置信,问道:“从前的你仁心仁义,心怀天下,悲悯仁慈。” “常景棣既然找你说清楚了,你也该知道要救的人是闲空大师……” “不用把我说的那么好。”白梵嘲讽着打断道:“你也说了,仁慈悲悯的人是千年前的白梵。” “现在的白梵已经物是人非,也可能是你笃定我没变化,才会不顾我的意思,强行逼我出面。” “这样的你,和千年前完全不同,又为何要以我千年前的性子绑架现在的我?” 云晚意呼吸一顿,整个胸腔爆出密密麻麻的冷意。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千年前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闲空大师被恶龙所伤。” “能救他的或许只有你的神之羽翼,你帮忙后再离开也行。” 白梵的表情,隔着面纱看不清楚。 但他的声音里,讥诮更浓:“哼,你把一切都算计的很好,可你似乎忘了问我,时隔千年,我还有神之羽翼吗?” 云晚意心里逐渐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他后背上:“这话什么意思?” “别看了。”白梵察觉到她的视线,冷嘲道:“神之羽翼早就失去了当初的作用。” “若非它护着我,我们也没现在的机会站在一起,神之羽翼没法再救其他人。” “晚晚,让我亲口说出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云晚意身子一颤,心里像是打翻了所有的情绪,万般不是滋味。 云晚意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白梵这个态度,也知道肯定很严重。 神之羽翼同样是上古法器,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原本的功效! 再瞧现在的白梵,他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双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更加显得不正常! 云晚意后悔了。 她该听常景棣的话,便是再担心白梵,也不该一意孤行! 要先弄清楚,白梵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再想办法相见。 她自以为的保护,压根不是在保护,对于白梵来说是一种负担! 云晚意垂下眼眸,颤声道:“白梵,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闲空大师说千年前的人里面出了叛徒。” “我担心你独自在外会遇到危险,救闲空大师是真,想让你和我们一起也是真。” “是我自作主张了,你既然不想留下,我不会再逼迫你,你走吧,就当我们今日没见过。” 她强忍着所有的情绪,别开脸道:“的确是我不好,白梵,我不会勉强你了。” “白梵!”常景棣见不得云晚意伤心,沉声道:“晚晚一开始便是好意,她的确有逼迫你的心思。” “可她是为了你的安危,现在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白梵冷冷一笑,转向常景棣:“你第一次见到我,我就告诉你,我已经发现背叛者的踪迹,但还需要继续往下追查。” “我不能露面和你们相认,免得被人发现端倪,现在你跟我说这些,哼,我一旦接触你们,那背叛者还会相信我吗?” “计划全部乱了,姮晚,帝谌,你们千年前是佼佼者,远在我之上,可现在是千年后,很多东西多变了!” 说到这,白梵话里面皆是讽刺:“还有你,帝谌,你要护着姮晚,可你为何不告诉她,我现在不能现身?” “还是说,你本来就存着私心,故意看我被逼出现在这,断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 常景棣一顿,顾不得看云晚意的脸色,赶紧道:“白梵,一开始我们见面,你什么也不曾说明白。” “我猜到其中原委,你才肯说出一二,可你要我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只能为你保密。” “闲空大师忽然出事,晚晚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旦决定谁也无法改变,我只能传达她的意思。” “而你,你答应过我,看在千年前的情谊上,你会好声好气跟晚晚解释,现在呢?” 白梵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帝谌,你们二人是夫妻,我一个外人,要你保密你就真的什么也不说?” “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不心虚吗?” “够了!”云晚意红着眼打断道:“的确是我的问题,我没站在白梵的角度想过,只是一意孤行。” “帝谌本不愿意去找你,他更曾反复劝说,我们深知以你的性子,必然会生气,我还是逼着他去找你了。” “白梵,是我不好,帝谌没有失信于你,也没其他私心,既然你有你的打算,按照你原先的想法去做吧!” 白梵冷笑一声:“晚晚,你当真这般相信帝谌,一点儿疑心也不曾有,一心一意护着他?” “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云晚意别开脸:“白梵,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你想留下,我真心实意的欢迎。” “但你若想走,我绝对不阻拦,还有,这个你拿着。”云晚意递上她做的符纸:“上面有我一滴精血。” “你我当中若有危险,这道符纸会有所感应。” 白梵站在原地没动。 常景棣冷眼盯着他:“白梵,晚晚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哼。”白梵终于接过符纸,话里带话道:“帝谌,我们仨人之间,似乎你变的更多。” 说完,他捏着符纸,毫不留恋,径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沉声道:“姮晚,便是看在多年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谁也不要相信。” “不要信我,不要信闲空大师,不要相信千年前能活下来的任何人,包括帝谌也不要相信!” “白梵!”常景棣彻底怒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将我们所有人挑唆离心,你就愿意了?” 白梵没搭理常景棣,转身消失在门口。 云晚意和常景棣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 云晚意没动,常景棣不敢动。 良久沉默之后,常景棣终于试探着往前,靠近云晚意,低声解释道:“晚晚,我真没有他说的意思。” “他是说过发现了背叛者的身份,可他没说过是谁,还叫我不要靠近他,所以后来你坚持要用闲空大师引出他,我才阻拦。” “还有,我并没有借机让你们关系变差,白梵他……” “好了。”云晚意疲惫的抚着额头,道:“我早就说过,我相信你。” “事情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看到,白梵说得没错,他变了,你我未必没有改变。” “各有各的选择,罢了,我救不了其他人,包括我自己。” “晚晚……”常景棣只觉得她状态不对:“你别这样。” “我好累。”云晚意喝了一大杯安神茶,转身走向床榻:“别劝,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再思考,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常景棣哪里敢让她一个人,赶紧跟上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云晚意挨到床榻,几乎转瞬就进入了深睡的状态。 常景棣小心翼翼的靠着她,一点点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温热在怀,他不安的心总算逐渐平静。 如云晚意所言,她现在什么也不愿意想了,他也是。 这一觉,两人竟然是诡异的踏实。 哪怕还有很多疑问,很多事情没解决,危机近在眼前。 第二天再醒,已经接近中午。 云晚意整个人都窝在常景棣怀中,他的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垫在他高高隆起的小腹侧面。 看到她睁眼,常景棣欣喜道:“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好。”云晚意挪开一点:“什么时间了,怎么没人叫我?” 她的动作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常景棣眼底有些许受伤,以前她都是往他怀中靠的! 到底,她还是听进去了白梵的话,对他有了戒备! 常景棣没表现出来,挤出一个笑意:“你一直在紧张和疲惫中,见你睡得舒心,就没叫你。” “再窝一会儿,可以直接用午膳。” 云晚意撑着床榻,直接起身:“睡不了,府上还住着蓝家的人。” “立秋和云影安排去了。”常景棣看出她的逃避,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因为白梵的话,对我有疑心了?” 他越想越着急,沉声道:“晚晚,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对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绝对的真心!” 云晚意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可能是因为白梵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清云也和白梵说了一样的话。 本来见白梵之前她就想好找个机会,告诉常景棣她在后山见过清云,还挺清云说了很多。 实在是没想到,白梵会是那般反应! 现在,她不想说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抬眸和常景棣四目相对:“我没怀疑你,只是觉得累。” “那你为何不想看到我?”常景棣没错过她眼底的迟疑,坚持往下问。 云晚意轻轻拨开他的手:“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心里很乱,并非因为你。” 常景棣看着她一寸寸将他的手掰开,心,也一寸寸变冷:“晚晚,我了解你。” “千年相伴,我太了解你了,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你若是因为白梵的事情疑心,我可以发誓的!” “真不用发誓。”云晚意神色复杂,盯着他道:“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或者说,你有没有骗过我?” 第830章 白云镇的怪病 云晚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哪怕她因为各种事情来回奔波,整个人消瘦,可肚子还是在一日日长大。 好在小家伙很体贴她这当娘的,除了经常动一动,并未折腾她。 常景棣顺着她的视线,手轻轻放上去:“晚晚,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我信你。”云晚意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进去吧,眼瞧着这天又要下雨了。” 常景棣和她相处多时,如何看不出她的情绪不对。 但他现在不敢问,害怕本就带着隔阂的两个人,会因为其他原因分道扬镳。 常景棣放在她肩头的手僵在空中,云晚意已经先一步步入游廊。 他轻轻叹了一声,快步追上前。 沄溪镇没了,白云镇一反常态的安宁。 天没继续下雨,云晚意没等午膳,直接去了济恩堂。 云晚意还没来得及看济恩堂的情况,何掌柜看到她万分欣喜,迎上前道:“东家,您有好一阵子没露面了,可还安好?” “有些事处理,没在白云镇。”云晚意环顾一周,道:“店里如何,怎么没见江毕和蒋如霜?” “江大夫出诊去了,唉,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多人恶寒不适。”何宇说起来愁眉不展。 “许是和连日来的异常天气有关,您瞧这铺子中,很多人都是因为恶寒来的。” “还有些症状严重的人出不了门,只能请江大夫上门去诊断,如霜姑娘当然是陪着江大夫去了。” 云晚意敏锐的发现不对。 济恩堂内很多病人,个个脸色青白,九月底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济恩堂内还放着好几个火盆,还是冷颤不止。 两位大夫坐诊,尚且忙不过来。 “都是恶寒?”云晚意环顾一周后,问道。 何宇点了点头,指着围在火盆周围的病人:“一大半都是!” “有多久了?”云晚意边往大夫看诊的房间走,一边问道:“只有畏寒?” “七八日得有了。”何宇回想着,低声道:“一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说浑身恶寒,总觉得冷。” “不管穿多少衣裳,亦或者贴在火盆周围,用汤婆子手炉也不管是,还是觉得寒冷不可缓解,伴随恶寒的还有头晕不适。” “拖的时间久一些的人呢,则会多一项不思饮食。” 话音刚落,靠在门边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吐了。 一瞬间,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济恩堂。 不少人都觉得受不住这气味,冲出大门透气。 云晚意也觉得难闻,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小声道:“赶紧吩咐人处理。” 何宇回过神,吩咐药童去打扫,同时要把那孩子先挪出去。 云晚意却是道:“把人带到空房间去,我亲自诊断。” “啊?”何宇脚步微顿,犹豫道:“夫人,您怀着身孕,眼瞧着瘦了不少。” “咱们店内尚有两位大夫,您别参与了,再说江大夫今早告诫济恩堂上下,这畏寒的症状可能传人。” “您这身子一旦被染上,不好用药。” 云晚意刚才就在想这件事。 一个人畏寒不奇怪,十个人恶寒也不算特别,可光是济恩堂坐着的病人就有二十来个。 还不算江毕出诊的那些,以及没来济恩堂去别家医馆看病的人。 人数太多,极有可能传染! 这,也是她决定亲自给那孩子看的原因。 “无碍。”云晚意摊开帕子,充当面纱围在脸上:“我去给那孩子看诊。” “还有,我写一张方子,你去按照那方子抓药在正屋熬煮,尽可能让药材熬出来的气烹到整个屋内。” 何宇知道她写的定然是消毒的方子:“是。” 云影跟在云晚意身后,闻言道:“要不您交代奴婢去做,何掌柜的担忧没错,您怀着身孕,的确不能染病。” “你不会医术,无法给孩子看病。”云晚意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你们想的脆弱。” “我瞧那孩子吐出来的秽物沾到了衣裳上,你去找一身他能穿的干净衣裳。” 云晚意写好方子交给何宇,云影从隔壁云帝阁拿了一身孩子能穿的衣裳换上。 哪怕换了衣裳,没有洗漱,孩子身上还是有一股浓郁的恶臭。 云晚意带着面纱,那气味依旧无孔不入。 她坐在孩子对面,一边把脉,一边观察着孩子的情况。 十岁出头的样子,扎着双髻,模样清秀可爱,看上去有几分面熟。 孩子身边跟着一个年长的女人,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奶娘。 果然,云晚意尚未开口,那女人先急哭了:“大夫,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可曾吃过什么异常的东西?”云晚意把着脉,随口问道。 女人急的直掉眼泪:“公子吃的喝得都有专门的人准备,哪里能吃不对劲的东西?” “最近习惯也没更改,忽然就说浑身冷的很,老爷派了几次人来济恩堂请大夫,可大夫总是不得空。” “昨儿倒是在别家请到了大夫,也开了药,可从昨日到今日吃了三顿,一丁点也没好转。” “这不,午膳时公子没任何胃口还吐了一次,老爷和夫人自己身子也不好,这才叫奴婢带公子来济恩堂。” “才走到门口,公子又吐了!” 云晚意边听女人回话,边打量着那孩子的脸色。 越看越熟悉,她终于想起来了:“你家公子是柏顺的儿子?” 小孩儿眉眼间和柏顺很像,不过她许久都没见过柏顺了,一时间没想起来。 “是是是,就是柏大人的长子。”女人眼底闪过欣喜,连忙回话,道:“您认识我家老爷吗?” “有过几面之缘。”云晚意收回手,道:“怕冷的症状有几日了,把经过细细说来。” 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是五日之前,最近天气反常,不是大雨就是狂风。” “公子一直想出去蹴鞠,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阴天,约着一群人去玩儿。” “谁知道玩到一半下起了大雨,公子淋了个正着,回来就说冷,夫人和奴婢们都觉得公子是淋雨风寒。” “给公子熬了驱寒的姜茶,又去药铺抓了驱寒的药,喝下去也没见什么作用,当晚公子就说冷的厉害。” “平时只盖一床棉被,那日足足添了四床厚棉被,公子还是寒颤不止,后来足足塞了七八个汤婆子围着,这才睡着。” “后面的情况都差不多,每日寒颤却又不高热,也没流鼻涕咳嗽的症状。” “连着看了好些大夫,没起作用,老爷说济恩堂的大夫医术很好,一直想过来看。” 听到这,云晚意知道没什么和病情有关的事情了,打断道:“你刚才说柏顺和柏夫人也不舒服?” “可不是?”女人顿了顿,低声道:“柏大人和夫人的症状和公子差不多。” “多半是被公子传染的,不过大人避讳,不准奴婢们如此议论……” 云晚意心里一沉——果然,此病传染! 女人见她脸色骤变,着急道:“大夫,刚才在门口听到很多人都在说,症状和我家公子相似。” “这病是不是过人,难道不是风寒?!” 云晚意收回手,沉声道:“你家公子身上可有什么红疹之类的东西?” “没有。”女人斩钉截铁,哭着道:“公子洗漱穿衣奴婢都在一旁,确定没有!” “奇怪。”云晚意沉吟道:“脉象上看的确不是风寒,可若不是风寒,为何会恶寒不止?” “啊?”女人慌了神,哭的断断续续:“大夫,难,难道您也看不好?” “你先出去。”云晚意被吵的头疼,沉声道:“等我有结果了,会告知你的!” 女人担心公子出问题,不肯离开:“临出门时老爷千叮万嘱,不能让公子离开奴婢的视线。” “奴婢实在是不敢,要不,要不奴婢离远点。” “咱们夫人有自己的规矩。”云影蹙眉道:“你若是不遵,可以带着小公子离开,另寻高明!” 眼瞧着公子又吐了,又是老爷指定的济恩堂,女人还有哪儿能去? 她只能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先出去等着。 看到她出去后,云影凑上前,低声道:“夫人,奴婢刚去云帝阁取衣裳,也听向掌柜说起此事。” “看来是什么传人的病,很多人都染上了,只是暂时还没听说要了谁的命。” 云晚意嗯了一声,掀开孩子的衣裳,从胸椎下针:“先把他的寒症止住,不然这么下去人挺不住。” “你出去问问何宇,江毕去哪儿出诊,什么时候回来。” 这孩子是云晚意接触的第一个病人,她不知道其他病人的情况,不知道症状从何而起,完全无法下药! “是。”云影赶紧出去。 云晚意不急不慌的下针,顺着胸椎往下直到最后一针。 等云晚意下针结束,那孩子冷的牙齿打颤,颤抖着声音问道:“姐姐,我还能恢复吗?” “能。”云晚意勉强一笑:“你现在什么感觉?” “冷。”孩子自打进门后,就一直在颤抖着,他不敢乱插话,也不敢动弹:“感觉内腑都冻住了一样,难受。” 整好云影进门,云晚意没让她汇报江毕的事,先去端了两个火盆进来。 一左一右的火盆把孩子架在中间,他总算感觉僵硬的身子回暖了几分:“姐姐,我好点点了。” “嗯。”云晚意安慰着道:“你别担心,既然到这儿来了,姐姐不会让你出事。” “这针需要半盏茶才能拿走,你先去横榻上躺会,那边能暖和些。” “好!”那孩子应声后,忍着寒冷起身,乖乖的去了横榻上。 施针的位置不能压着,云影把火盆端去横榻边上,又找了好几个汤婆子过来。 等安顿好孩子,云影才对云晚意道:“江大夫和如霜小姐去药商李家了,听说李书宁小姐也病了。” “而且咱们店内差一味药,整个白云镇只有李家囤了货,江大夫想从李家购买,要先给李小姐看好病症。” 云晚意想到活泼可爱的李书宁,微微蹙眉:“也是寒症?” “是。”云影叹了一声:“现在白云镇生病的人大多数都是寒症,恶寒不止,浑身不适!” “看来江毕一时半会回不来。”云晚意思索间,当机立断道:“你去外边叫停那两位大夫。” “先来这儿说清楚病症所在,斟酌出合适的方子再说,不然开再多药,起不了作用,只会败坏我们济恩堂的名声。” 云影再度出去。 等两位大夫看完手中的患者,进门时,柏公子的针也能拿下了。 云晚意也没刻意说什么,取针的同时朝两位大夫问道:“你们开的方子可有用?” 两位大夫知道云晚意的身份,对视一眼后,瘦一点的大夫往前一步,道:“作用有,但却不大。” 胖一点儿的大夫接过话,补充道:“或者说一开始有用,但两顿过后效果甚微,又变成了恶寒的状态。” 云晚意猜到会这样,蹙眉道:“按照你们来看,病因在哪儿?” “这……”两位大夫再度对视了一眼。 胖大夫犹豫着道:“夫人,恕我们医术浅薄,一开始我们接触到此类患者,觉得是天气变化无常,才导致恶寒发生。” “可随着病患越来越多,我们都意识到不可能如此,今早江大夫的意思和我们的一样。” “我们都觉得这病会传染,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子,也……没能找到病因。” 云晚意按着眉心,道:“接触了这么多患者,你们二人如何没事,想过这个问题吗?” “还有,这么多患者总有相似的经历亦或者相通的地方,才会导致犯同样的病,对不对?” 两个大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回答。 他们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的确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不是云晚意这时候提出来,他们压根都不会去想,毕竟外边还有一堆病人等着! 正在两位大夫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江毕推门进来:“你终于回来了!” 第831章 查明原因 再看到云晚意,江毕显然激动。 但看屋内有其他两位大夫和小柏公子,江毕一肚子话全部咽回去了。 “你们先出去吧。”云晚意叹了一声,提醒道:“在研制出方子之前,济恩堂先关门。” “不然开出去的方子毫无用处,白白败坏了济恩堂和你们两位的口碑,这几日你们两位累了,整好休息几日。” “好。”两位大夫异口同声:“多谢东家夫人体恤。” 最近几日他们的确很疲累,但每日病人太多,压根没休息的时间。 等两位大夫出去后,云晚意没着急和江毕讨论,而是转向还窝在横榻上的小柏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孩儿拥着厚厚的被子,围绕在身边的汤婆子和榻前的火盆,将他整个身子烘得暖暖的。 他只觉得暖,没有之前的冷入骨髓的寒意了。 小孩儿点点头,如实道:“比刚才好多了。” “好转了就好。”云晚意没有隐瞒,沉声道:“不过,刚才我和几位大夫的对话,你该听到了。” “这种病并非风寒,而是我们没见过的新症状,还传染人,我们暂时无法开相关的方子。” “你只能先回去,等有方子了,我们会派人去柏大人府上。” 小孩儿怯怯的点头:“是。” “云影,把他带出去交给奶娘。”云晚意朝外叫了一声。 奶娘早就等不得了,听到动静,不需要云影帮忙赶紧进门。 又再三确定没有药方,她才带着小柏公子离开。 等人都走了,江毕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责备道:“你离开白云镇几日,整个人清瘦不止一点儿。” “回来了不休息,来这病窟干什么,自己的身子当真不要了?!” 云晚意看着他板起的脸色,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济恩堂都是我的产业,我还剩一口气,就得过来照看。” “你真是不顾自己的身子了,你那夫君呢?”江毕四处看着:“他素日一幅紧张你的样子,怎么让你变成了这般憔悴样子?” “也不知道拦着你些,让你一个人来济恩堂,难道不知道最近又起了传人的新症?” “他有自己的事,我也不是小孩子,没必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云晚意抚着肚子,坐在桌前,道:“江毕,先坐下聊聊这新症吧。” “传染人,又是忽然出现,你看了这么多病人,可有什么线索?” 说起病情,江毕的脸色更差了:“完全没有,患病的人里有些有交集,有些人没有。” “就像是随机犯病一样没有头绪,那寒症和受风寒后不同,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寻常药材指标不治本,三顿过后就没用了,需要重新用药。” “所以也没有应对的方子,只能先用简单的药材压住寒冷。” 云晚意心猛然一沉:“你可留意,这病症出现之前,白云镇有什么异常?” 江毕苦笑道:“没有,最不寻常的就是这连绵不断的雨水,下了一个多月了,天还没放晴的迹象。” “八月是秋收的季节,雨水蔓延,庄稼收成很差,唉,天灾当前,只怕今年的年难过了。” 云晚意蹙了蹙眉,叹道:“这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江毕没太懂她这话的意思:“什么叫人祸,难道人还能控制雨水不成?” “人不行,妖魔行。”云晚意知道妖魔的事情瞒不住,她信任江毕,把事情简化后,一一告诉他前因后果。 一口气说完,云晚意灌了好大一碗茶,等嘴里干渴的感觉缓解,江毕依旧没回过神:“什么,魔物?!” 云晚意又嗯了一声:“我没骗你,咱们白云镇底下镇压着魔君墨夷。” “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所有的东西都在蠢蠢欲动,朝白云镇而来。” “你应该听说一夕之间变成汪阳沼泽的沄溪镇,那也不是天灾,是妖魔所为。” “更准确的来说,被恶龙控制仿佛没有尽头的大雨,就是灾祸的源头。” “好在魔君镇压在白云镇底下,是镇子上百姓的祸也是幸,因此没有遭到和沄溪镇一样的难!” 江毕终于回神。 他怔怔的盯着云晚意:“若是妖魔,我们凡人如何应对,等死吗?” “也不尽然。”云晚意顿了顿,道:“千年前封印墨夷的人,转世重新出现了。” 第832章 下意识的逃避 云晚意告诉江毕那些事,就做好了被猜到的准备。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我的身份没那么重要,摆在你我面前的,是要快点找到对付病症的方子。” “寒症可大可小,一旦拖得久了,必然会伤及人命,目前刚开始,应该没人因为寒症而死。” 江毕深深看了眼云晚意,道:“若是你说的妖魔,除开忽然寒症的人之外,只怕还有其他危险。” “那这白云镇还能待下去吗,若和沄溪镇一样,几日之间成为汪阳沼泽,又该如何是好?” 云晚意微微点头,叹道:“危险是肯定的,封印魔君的阵眼就在白云镇底下。” “不过,也正因为魔君的魂魄被封印在这底下,白云镇才不会和沄溪镇一样,被妖魔祸害直接掩埋。” “退一步说,就算能走,这些人又能走到哪儿去,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意味着以后人间没有安全的地方。” “走到哪儿,哪儿都不得安生!” 江毕一顿,旋即问道:“那沄溪镇离开的那些人呢,去了什么地方?” “上城。”云晚意没有隐瞒,沉声道:“上城是皇都,有人间帝王的真龙之气。” “妖魔就算有那本事动手,也得把上城留到最后,他们就能多活几日。” 江毕沉声道:“既是如此,为何不让白云镇的人,都去上城躲避?!” “上城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去的多了,皇城门不会开。”云晚意无奈道。 “再说我能救的人也只有那么多,剩下的只能看天意,天若不为,我们别无办法!” “这么说,咱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江毕的心越是下沉:“或者说,我们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云晚意面对眼前的种种情况,也觉得很无奈。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转而笑道:“能做,眼下那些无故得寒症的人,还需要我们去救治。” “否则不等妖魔有别的动作,镇子上的人都死了一大半了!” 江毕心事重重,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云晚意见说完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由蹙眉:“你是不是想走?” 江毕终于回神:“什么?” “白云镇的确危险,你是不是想离开这儿?”云晚意重复问了一句。 她想到蒋如霜之前说过的话——江毕可能是她的亲哥哥。 不管是百里氏的血脉,还是另有可能,云晚意已经觉醒了姮晚的记忆,不好跟江毕想认了。 不管是不是,江毕对她没有坏心,还尽心尽力的帮她。 能安全送走江毕,也算报答江毕对她的好。 云晚意轻声往下道:“你带着如霜和她的外祖母一起离开,一路北上,我派些护卫给你们,到上城不是问题。” “不用。”江毕拒绝道:“妖魔若是得逞,上城也会沦陷,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既是如此,我费那功夫做什么,再说如霜的外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她老人家守着外祖父留下的产业大半辈子,也不可能离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既是一家人,就要一起面对。” 说到这,江毕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了,侧身别开他的视线,道:“江大夫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劝了。” “不过,如霜对你的心真真切切,你也跟她表明心意,不如找个合适的时间上门提亲,把婚事热热闹闹办了。” “灾难当前,能相聚一日是一日,别等到最后后悔。” 江毕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她的逃避,笑道:“提亲议亲急不得,我还是先跟你一起,治好那些寒症患者再说。” 两人默契的没再提其他。 云晚意整个下午都在济恩堂,写方子,画符纸。 符纸入药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江毕就负责把符纸焚成灰末,夹在开好的药材中。 直到夜幕降临,云晚意看着屋内上百副药,这才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好了,先做这么多。” “此方子用水煎服三次,也就用不上其他药了,明日济恩堂开门营业,辛苦你一些。” “那两位大夫年长,总归需要好好休息,再说这方子上多出来的药材,也不好跟他们解释。” 江毕了然应允:“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日出诊也的确跑累了,在铺子里坐诊也不错。” “对了。”云晚意想起一事,问道:“李书宁情况如何?” “不太妙。”江毕放下手中的东西,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李小姐的情况,比最近我接触到的任何患者都严重。” 第833章 奇怪的李家 看到李老爷的瞬间,云晚意下意识蹙眉。 她怀孕后,看相的本事有所退步,但李老爷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 尖嘴猴腮,颧骨高耸,一张嘴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眼双目无神,虽然红肿着,却不见任何悲伤的情绪。 照理说,李书宁作为他的长女,病的要死了,李老爷这当爹的会真心实意的伤心难过。 不管是什么表现,绝对不是这幅皮相伤心内里无感的样子。 云晚意默默的打量时,江毕已经开口:“李老爷,不是我想出方子,而是我们济恩堂的东家夫人。” “她和李小姐有些情分,刚从外地回来,听到消息后想亲自给李小姐看看。” 李老爷这才看到云晚意似的,顿住脚步叹道:“济恩堂帝夫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 “可惜帝夫人现在怀着身孕,身体娇贵,书宁患的病传人,实在不好让帝夫人靠近,是她没福气。” “我是大夫,没有忌讳。”云晚意察觉不对,沉声道:“带着面纱远远诊脉不会有事。” “李老爷,我听江大夫说李小姐情况危急,还是早些让我瞧瞧,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李老爷神色尴尬,站在原地没有让两人进去的意思:“帝夫人,书宁就剩下一口气了。” “实不相瞒,除了江大夫还有好几家的当门大夫来瞧过,都说回天乏术,何必折腾,万一连累帝夫人,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江毕蹙着眉,打断道:“李老爷,我们不会计较你们看了多少家大夫,但李小姐的情况还不是完全没救。” “你不让我们东家夫人进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今儿你还说只要李小姐能好起来,你做什么都愿意。” “难道那些话,都是当着我的面装腔调?” 李老爷赶紧否认,连声道:“书宁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装腔调,那都是真心话!” “即是如此,让我进去。”云晚意果断接过他这话茬:“哪怕治不好,尽全力了我也不后悔。” “毕竟李小姐之前帮我解围过,我欠她的恩情!” 说到这份上,李老爷再推辞的话,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李老爷侧身,道:“那就劳烦帝夫人和江大夫了。”錵婲尐哾網 刚进李书宁的院子,江毕脸色就变了。 这么冷的天,卧房内的窗户全部朝外打开,冷风肆无忌惮的往屋内灌。 江毕直接停在了台阶上:“李老爷,我分明交代过,李小姐恶寒不止,房中务必要门窗紧闭。” “便是透气,最多小半盏茶,还只能开外间的窗户!” 李老爷走在他身侧,闻言苦着脸道:“江大夫的医嘱李家上下都在遵守,可小女不舒服。” “唉,这孩子最近遭罪的很,吃了很多方子,药和水似的一碗碗往肚子里灌。” “不仅屋内一股子药味,她整个人更像在药罐子里煨过,发着浓郁的苦味儿。” “沐浴过后也没缓解,她闻着恶心难受,这才叫人把窗户打开透气。” 云晚意蹙着眉,盯着他道:“便是透气,最多两扇窗户足够,这前后的窗户连带大门都开着。” “冷风灌进去加剧寒气,吃再多的方子也无济于事!” 李老爷讪讪道:“我知道错了,来人,赶紧把小姐屋内的窗户都关上去!” 江毕回头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默不作声,对他微微摇头。 进了屋内,果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意。 屋外温度低,屋内更如冰窖。 放着的十来个火盆全部熄灭了,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 许是江毕和云晚意到的猝不及防,屋内实在来不及收拾和掩盖。 原本江毕说的盖在李书宁身上的五床被子,只剩下一床薄薄的夏被,剩下的四床厚棉被不知所踪。 李书宁整个人蜷缩在仅有的薄被中颤抖不止,两颊红的异常,双眼紧闭。 单丛样子看,已经是高热烧迷糊的状态了。 江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的直接道:“你们李家还真是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做全了体面。” “我前脚走了不久,你们就这么照顾病人,难怪李小姐的病情最严重!” “被这么对待,谁都会成为重症奄奄一息,李小姐难道不是你们李家的人?!” 李老爷在屏风后,小声解释道:“不是的,书宁说热,神志不清,喝药的时候把药罐子掀翻,打湿棉被后才拿开。” “您两位到的时候,下人正在准备新的被子,不信您瞧。” 李老爷话音没落,就有婢子抱着全新的棉被从门口进来。 江毕又不是三岁孩子,岂会相信这个说辞。 他还要再辩驳,云晚意对他使了个眼色,及时道:“李老爷是李小姐的亲爹,还能害她不成?” “江大夫,先给李小姐看诊,顺便把最近的脉案挑出来。” 说完,又朝李老爷道:“我诊脉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侧,还请李老爷带着其他人先回避。” “等我诊脉之后,关于李小姐的病情和其他事宜,都会详细相告。” 李老爷在屏风后,犹豫道:“帝夫人,我不是不放心你,实在是因为书宁的情况不妙。” “说个不好听的,万一她有个意外,我们当爹娘的总要有一个人守在跟前,见她最后一眼。” “她娘伤心欲绝,才回去休息,我不能走!” 云晚意听到这话,冷冷笑道:“李老爷,有我在这,保证不会出意外,你先带人出去。” “便是有你说的情况,我也会让你进来。” 李老爷一噎,旋即吩咐一旁的丫鬟:“阿喜,你留下帮忙。” “不用。”云晚意的视线,扫过关上窗户,站在屏风边上的丫头,道:“那个留下。” 李老爷警告的看了那丫头一眼,道:“那就按照帝夫人说的,留下红梅,其他人先出去。” 江毕装作找东西,绕到屏风后盯着。 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出去了,才回云晚意身边,低声道:“除了你留下的丫头,其他人都走了。” “嗯。”云晚意着手给李书宁把脉,刚挨到李书宁,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李书宁身上实在是太烫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云晚意的手冰冰凉凉,李书宁觉得很舒服,毫无意识的往她身上靠。 云晚意一手按住李书宁的肩膀,一手开始把脉。 她脉象紊乱,既是恶寒,又是发热。 双重症状在她体内相互交替,李书宁难受的很。 红梅见状,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奴婢帮忙按着小姐吧。” 云晚意趁她靠近的时候,小声问道:“你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我和江大夫看到的就是常态,对吗?” 这一问,红梅竟是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哽咽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云晚意蹙着眉,耐心等着。 红梅平复好心情,擦干眼泪看向窗户和门口。 在确定没有人窥探后,一把跪在云晚意跟前,压着声音哀求道:“帝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自打小姐生病后,人前府中上下对小姐照料有加关切万分,可一旦没人,就是您和江大夫看到的这样。” “熬出来的药除非当着大夫的面喝掉,不然全部浇在屋内的兰花和大叶树下,您瞧,已经枯死好几盆花了。” 云晚意和江毕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到窗台下摆着几个花盆。 红梅擦了把眼泪,继续悄声倾诉:“火盆也是,大夫上门看诊时,屋内的火盆烧的很旺,整个屋子热的堪比暑夏。” “人走火灭,棉被也被抱走,可怜小姐本就在病中畏寒的厉害,盖着夏被吹着风,便是好人也遭不住。” “奴婢人微言轻,还差点被老爷调去柴房,实在是无法帮到小姐,还请帝夫人和江大夫好心,把我家小姐带出去吧!” 云晚意正是因为几次遇到李书宁,都是红梅在身边伺候,这才点名让红梅留下、。 没想到一问,竟问出来这么多令人恶心的真相! “虎毒不食子!”云晚意压低声音,把红梅搀扶起来,问道:“你家老爷为何要这么对书宁小姐?” “还有,你家夫人不管吗,我记得李小姐还有兄弟姐妹,他们都对此坐视不理?!” “奴婢不清楚。”红梅顿了顿,小声道:“倒是前日小姐清醒时,听到过几句小姐和老爷的争执。” “奴婢离得远,只能听到什么灾难,宿命之类的话,想靠近挺清楚些,却被夫人瞧见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姐在李家住着肯定活不成,求求您想法子,把小姐带走!” 云晚意正要说话,抬眸间瞥到窗户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 那人身形高大,明显不是李老爷 第834章 疑点 红梅跪在地上,许久没等到回应,怯怯的抬头:“帝夫人……” 云晚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朝着不远处的江毕看去。 江毕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靠近门边。 云晚意这才有意提高声音,开口道:“李小姐的身体很棘手,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大夫翻脉案去了,你别着急。” 红梅顺着她的手势,也看到了贴在窗户上的人。 或许是因为忌惮屋内人的身份,那人只敢贴近了听声音,不敢明目张胆的窥探。 红梅还算镇定,意识到那人侧着身子,无法看清屋内情况后,膝行到云晚意跟前,悄声解释道:“是大少爷。” “大少爷是小姐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名唤李书彦,他的生母是老爷的原配夫人,早就死了多年。” “现在的夫人是小姐的亲生母亲,又是大少爷的亲姨母,和原配夫人是一户出来的姐妹,不过一个是嫡一个是庶。” 不用红梅解释的更加仔细,云晚意已经了然。 很多人家高嫁女儿,女儿难产或是其他原因死了,他们会想办法把家中其他女儿塞过去当填房。 美其名曰都是一家出来的血肉至亲,照顾孩子侍奉相公定会尽心尽力,两家走动一如往常,也会方便很多。 李家就是这种情况,而嫁女先出门为嫡,填房为庶。 李书宁的娘是送去当填房的庶女! 云晚意脑中已经有了想法,她继续提高声音,问红梅道:“你家小姐在得病之前,有什么异常?” “小姐病前跟着夫人去了一趟表夫人家。”红梅照实话说着,声音如常:“那日风雨大。” “家里马车坏了,轿夫脚下不稳当直接滑到,小姐坐的那顶轿子被掀翻在地。” “小姐不但从轿子里摔出来,还沾了一身泥水,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回来就有些风寒了。”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小姐畏寒怕冷,才九月底就穿上了冬日的棉袄棉衣,还是觉得冷的很。” 云晚意眉头紧蹙。 这一段,李老爷压根没说起过,可见他是有意隐瞒! 而李家虽不是沄溪镇数一数二的商户,到底是做了多年生意的,家里至少有两辆马车。 马车不可能同时出问题,就算出问题,轿夫不可能那么没眼力见。 云晚意现在怀疑轿夫摔跤,多半是故意为之。 指使轿夫的人,正是李家众人! 李书宁是李家的血脉,能让李家这么做的除了妖魔邪道,云晚意想不出来其他! 云晚意这边还在想,那边,江毕靠近门边,找机会一把拉开大门。 外边窗户边贴着的人,专心听着屋内云晚意和红梅的对话,压根没防备有这一出。 他躲闪不及,和猛然出门的江毕四目相对,满是尴尬。 除了靠在窗户边听墙角的李书彦,院子里站着李老爷,还有一位年长的夫人和年轻的少妇。 多半,是李书宁的亲娘和她的嫂子。 江毕环顾一周,视线落回李书彦身上:“怎么,你们李家这么不相信帝夫人的为人?” “想知道什么,帝夫人在看诊过后必然会告诉你们,用不着这般防备。” 李书彦闹了个没脸,支吾着道:“我没那个意思,也不是不相信帝夫人,实在是担心书宁的身体。” 年轻女子迎上前,接过话道:“对,书宁一病好几日,我们身为家人只是担心她。” “江大夫,你没兄弟姐妹,或许不懂这种感觉,我夫君是书宁的亲哥哥,难道还会有别的心思?” 江毕冷哼道:“我可没说你们还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莫非你们心虚,不打自招?” 李书彦的夫人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旋即委委屈屈的看向李书彦。 李书彦清了清嗓子,却没想到好的说辞。 “好了!”李老爷站出来打圆场,道:“江大夫,书彦担心书宁,兄妹连心罢了,你别多心,说话更没必要夹枪带棒。” “还有,书彦,你便是再担心也要顾着帝夫人的规矩,先别靠近,等帝夫人看诊过后,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要是平时,江毕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想到李家上下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差点害死李书宁,浪费他好些时间,心里那口气怎么也下不去。 他沉了沉眼,冷笑道:“我可不是多心,你们又是给病人开着窗户,又是盖着夏被。” “好好的人都要折腾没半条命,何况是病人,我还以为你们盼着李小姐死呢!” 他声音不低,很快周围有好几个下人,都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 李老爷当然也看到了,脸上彻底挂不住,收起和善的脸色:“江大夫慎言,我们李家不至于害死亲骨肉。” “之前该解释的也都解释给你听了,剩下的家事我们自己清楚就好,没必要对你一个外人详细说明。” “还请江大夫医者仁心,别胡乱猜测,搅合到人家的家事里,早些帮我治好小女的病。” 江毕故作嘲讽道:“我是在专心和帝夫人一起,为李小姐看病,可架不住窗户上忽然多了一头熊似的影子。” “不然我怎么可能出来这一趟,瞎耽误功夫?” 李书彦一开始还有些难堪,可江毕说话毫不留情,他也忍不住了,很快加入了这场争执中。 趁院子里喧闹,云晚意快速和红梅快速说着她的打算:“你家小姐的情况的确不好。” “外边的争执你也听到了,她继续留下,定会和你说的一样是活不成的。” “我带她走名不正言不顺,必须有个引子,事出有因才能让李家上下同意。” “这样,一会儿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云晚意的声音越说越小,红梅一开始还诧异,后面逐渐点头。 江毕估摸着屋内差不多了,终于逐渐停下和李家几人的争执。 红梅适时从屋内冲出来,高声哭喊着:“老爷,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李老爷和李夫人对视一眼,赶紧板起脸道:“别慌张,有事说事!” 红梅按照云晚意说的,故作悲伤欲绝的跌倒,伏在地上嚎哭:“小姐,小姐她不成了!” 第838章 异常的气息 常景棣身子一僵。 云晚意的话,让他整个人如同在大雨中淋过,浑身冰凉。 云晚意朝他走了一步,沉声道:“其实我一直想让咱们彼此都冷静些,或许短暂的分开,对我们的关系有利。” “可你似乎并不这么想,那我们不妨把问题摊开来说。” “晚晚……”常景棣神色间带着痛楚,低声道:“很多事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实在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 “且不说千年前咱们如何,后面轮回中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次了,就这一次,还是姮姬宗主启用逆天禁术,否则我们还是要错过。” “这样难得的情分,我怎么可能背叛你,或者是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你不是想知道我消失的中午去做什么了,实话告诉你,我又一次去找了白梵。” “白梵性子大变,判若两人,不光对你没好气,对我也是如此,我去劝他。” 对于他这个说辞,云晚意完全不相信。 去找白梵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可直接说,没必要隐瞒。 常景棣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紧跟着道:“白梵和你不欢而散。” “你也说了,在白梵愿意之前不会去打扰他,我擅自过去便是违背了你的承诺。” “我不想你生气所以才隐瞒,白梵的事情的确特殊,我有心无力。” 云晚意和他相距三四步的样子。 她一直在打量他的神情,她也从未想过,对付别人的那一招,有一天会被她用到常景棣身上。 常景棣的面上,并未有任何异常。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我的确有事,也不是为了应付你。” “晚晚,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对吗?”常景棣太了解她了,眸中带着浓郁的悲伤。 “不是。”云晚意有些累了,扶着后腰叹道:“李家出事,牵扯出桑榆楼,我需要过去。” “你跟着,难保褚二爷会有其他想法。” “那我不跟着上楼,总好?”常景棣有预感。 若是让云晚意一个人去,两人间的距离必然会越来越远。 他顾不得云晚意会怎么想,上前搀扶着她,心疼道:“你怀着身孕,自打来了白云镇,就没有真正的休息过。” “从北山观到桑田镇,从盘龙村到沄溪镇,这些原本都该我挡在你身前,而不是放你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