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白首(双重生)》 1. 楔子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明媚的阳光照在洁白的雪上刺得人眼睛疼。 新来的宫女兢兢业业地为殿内的贵人换了新碳,又添了新茶。 做完这一切,宫女正要退出去,忽而听到那冰雕雪琢的贵人说了话。 起先她没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直到贵人又重复一遍,才终于愣愣地抬起头。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贵人的模样。 贵人长得很漂亮,是可爱的漂亮,小脸不大,颊边却带了圆润的弧度,一双杏眼又圆又亮,看着就让人极有好感,只是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却难掩愁绪。 她说是贵人,却并非是妃嫔的贵人,只是对被五两银子就被卖进宫的宫女来说,她确实是极贵重的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唤秋蝉。”宫女恭恭敬敬福身,一板一眼地回答。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以至于秋蝉不敢有丝毫懈怠。 贵人念叨了下“秋蝉”这两个字,带着她独有的温软语调,不知道是不是秋蝉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还颇有一种珍而重之的感觉。 “好听的,就是有点不吉利。”贵人低低说着。 “不吉利”这三个字在皇宫就是原罪,秋蝉正要跪下讨饶,又听贵人道:“不过也还好,不愿意改便不改了吧。” 秋蝉愣愣地抬头,看着贵人,然后她被一张天降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你想留在本宫身边吗?” —— 秋蝉就这么留在了贵人身边,成了贵人的二等宫女,从此以后,往日一起共事过的宫女见了她,还都要躬身行礼。 没办法,她们贵人现在圣眷正浓,坐在龙椅上那位一日不见贵人便心神不宁。 一开始秋蝉还很开心,毕竟贵人真的极好,人漂亮,讲话温柔,从不苛责她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好事也会记挂着她们。 她还听说上个月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到了婚配的年纪,贵人担心那宫女家得了钱便要将宫女打发出去,还亲自为她挑选了人家,真是最最良善不过了。 这样的贵人就该是后宫第一人。 可后来她才知道,贵人其实并不开心。 秋蝉不懂,明明皇帝陛下那么金贵的人,对待贵人百依百顺,千娇万宠,要星星就不给月亮,怎么贵人还不开心呢? 再之后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秋蝉才知道,贵人好像似乎大概也许心里有人。 可那个人却不是当今那位。 得知这个消息的秋蝉吓得不轻,一连打了好几个嗝才稍稍有些缓解。 可缓解又有什么用? 她还是怕,深怕有一天这个秘密被皇帝或者其他什么人知道,到时候这阖宫上下的人,没一个能跑的了的。 这种恐惧在第二年冬至那天达到顶峰。 那天宫里办了家宴,皇亲国戚们齐聚一堂,皇帝多喝了两杯酒,快到子时时才醉醺醺地跑来找她们贵人。 见了已经梳洗好准备睡觉的贵人后,皇帝立刻红了眼睛,坐在床沿上,抱着贵人的细腰不撒手。 秋蝉隔着窗缝看了眼,登时惊得收回视线。 她看到皇帝的眼睛红彤彤的,在贵人看不到的角度,皇帝的脸上布满了择人而噬的可怖。 但奇怪的是,皇帝表情恐怖,声音却黏黏糊糊的,带着点委屈,一叠声叫着“阿沅”,好半晌后才收敛表情,起身正对上贵人的眼睛,可怜兮兮道:“阿沅,你还在怪我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笑了,再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贵人看着皇帝,漂亮的杏仁眼里清清冷冷的,没半分多余情绪,甚至……都不如在秋蝉她们这些下人面前活泼。 许是今夜喝得多了,皇帝难得任性,嘀咕着非要让贵人笑,最后两人还争执了起来。 隐约中秋蝉听到皇帝压着嗓子说:“阿沅,他都死了十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消气?” 登时,秋蝉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湿。 临近天明,皇帝余怒未消地出来,路过她的时候还重重地哼了声。 秋蝉当真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还是贵人听见动静出来拉她一把她才能站起来。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皇帝三天没登贵人的宫门,当然,赏赐却没少,一样一样,流水似的送进来,把旁边关雎宫的主子娘娘们气得牙痒痒。 等三日期限一过,皇帝又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贵人面前,拉着贵人的手,抱着贵人的腰,抵着贵人的肩膀,眉眼如画的脸上满是杀意,嘴里却不要钱似的说着黏黏糊糊的情话。 每到这个时候秋蝉都会低调小心地矮下脑袋,生怕被皇帝发现自己知道他的两副面孔愤而杀了自己。 —— 日子就这样过去,一转眼秋蝉已经跟在贵人身边十年了。 十年时间,好像并未在贵人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她还是那么漂亮,又漂亮又可爱,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眼睛弯成漆黑黑的月牙,好看极了。 可惜贵人并不常笑。 这日贵人正倚在窗边看院中的落雪,朔风透过窗子吹动了贵人散落的发丝。 秋蝉轻咳了声,絮叨道:“娘娘,怎么又不点碳盆?您身子弱,会着凉的,前几天才刚大病一场,您忘了?” 贵人转过头看着秋蝉,故作惆怅道:“我现在后悔把你留下了,早知道会留下一个管家婆,我当初才不会大发善心呢。” 秋蝉一边弄了个汤婆子塞进贵人手里,一边没好气答道:“是是是,可惜现在已经晚了,您已经把奴婢留在您身边了,赶都赶不走。” 经过十年的相处,秋蝉已经很清楚贵人的脾性,相处起来自然轻松痛快,连玩笑也都开得。 听着秋蝉的话,贵人微微失神,然后哭笑不得,“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是时候该准备一下出宫嫁人了。” 见秋蝉满脸茫然,贵人便掩着唇笑道:“放心,我定然会给你好好相看个人家,再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保证你后半生快快乐乐的。” 秋蝉忽然跪下,拉着贵人的裙角,“娘娘,奴婢不想走,奴婢想伺候您一辈子。” 贵人依旧在笑,笑得无奈又纵容,“人呐,哪能那么早就说好一辈子呢?”想了想又道:“我这一生,前十几年被困在梁府,所做所求不过是为了饱腹,后几十年又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所求的却又变了。秋蝉,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娘娘?” 彼时的秋蝉看不太懂贵人这会儿的情绪。 只大致觉得贵人似乎兴致不太高。 不过贵人大多时候都是恹恹的,鲜少能有畅怀的时候,秋蝉便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冬至那天,皇帝再次醉醺醺地进了贵人的寝殿。 这么多年过去,秋蝉几乎已经习惯,每次冬至的时候,皇帝的心情好像都不太好,总是会和贵人爆发争吵,当然,只是皇帝单方面地吵,贵人从来都不还嘴。 然后皇帝挫败离去,三天之后皇帝再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贵人面前。 贵人也不会计较三天前的吵架。 每年都如此。 今年也不例外。 但今年又是例外。 今年的争吵爆发得格外激烈,贵人眼眶被气得发红,却还是倔强地看着皇帝,低哑着嗓子,纤细的手指指向窗外,“你不配提他,你滚。” 然后皇帝真的滚了。 只是这次皇帝在冷落贵人的三天里并没有再送来流水一样的赏赐,第四天也没有再笑嘻嘻地出现在贵人的寝殿中。 四个月后,关雎宫的娘娘传出了有喜。 很久之后,久到秋蝉的女儿都做了外祖母她还记得,那天晚霞漫天,关雎宫的娘娘前呼后拥地闯进了贵人的寝殿,当着贵人的面,说了好些阴阳怪气耀武扬威的话。 贵人始终都淡淡的。 可只有秋蝉知道,那天在关雎 2. 第 1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漫长的黑暗,无边的寂静。 真好。 梁时倦想,她蹉跎半生,最后终于还是得了自由。 不知过去了多久,梁时倦好像听到了鸟叫,听到了蝉鸣,听到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死了还要能听到这些声音? 猛地睁开眼,梁时倦看着眼前的景象怔怔出神。 她正坐在一座园子的角落,身侧摆着一盆盆精心培育,正开得姹紫嫣红的花朵,前面站了几个仪态端方的官家小姐,你来我往,正说得开怀。 梁时倦猛地站起来,衣角拂过旁边的小几,案几上的点心碟子掉落在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早该死去的侍女廿棠扶住梁时倦的胳膊,压低了嗓音问道:“姑娘?” 梁时倦没出声,脸色白得厉害。 人群中不知何时有人开口,声音尖酸又刻薄,“不知这碟子点心如何碍了梁二姑娘的眼?竟是将它们丢到地上?还是说梁二小姐不是对点心不满,而是得了祁世子的青眼,想来我们这些人面前,立个威,扬个名?” 梁时倦没理会这人,她还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廿棠为什么还活着? 她,又为什么还没死? 半晌,梁时倦忽然抓住廿棠的手问道:“现下是哪年月?” 廿棠顿了下,老实回答,“元康十七年,八月。” 元康十七年。 梁时倦退后两步,捂着胸口坐回椅子上。 看来她前世看的话本子竟是真的,这世上竟果真有重生这一说。 她重生了,重生回了十六岁那年,重生回了一切都尚未开始的时候。 她和赵瑾的那些爱恨也尚且都还没开始。 好事,又不是好事。 她无须去经历之后的痛楚,却也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的少年郎。 重来一次,重来一次。 可于她而言,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赵瑾想要争权夺势的心。 缓了缓神,梁时倦从前世算不得多快乐的记忆里翻了翻,现下她应该是在参加安宛郡主举办的秋日宴。 前世她来秋日宴的目的是想给自己找个好郎君,好脱离梁府那样一个腌臜的地方。 听方才那人话里的意思,她该是已经行动了。 “梁二姑娘好礼数,旁人与你说话,你竟这般做派,莫不是……”那人顿了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继续道:“莫不是梁二姑娘觉得可以嫁入镇国公府,所以才瞧不上我们?”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脸色都委实难看得紧。 一是因为镇国公府如今圣眷正浓,便是皇子王爷见了镇国公都要尊称一声国公爷,顶顶的风光无限,世子夫人的位置,早就不知被多少京中女子惦记了。 二是因着梁时倦的出身委实低了些,被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人瞧不上,这些贵女们自然心中不痛快。 直到这人再次开口,气氛才稍有缓和,“不是我扫兴,只是镇国公府是何等的荣耀尊崇,梁二姑娘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怕是做妾都攀附不上吧?” 梁时倦抬头看向说话这人,细长脸小眼睛,没有印象,前世大抵是没在宫宴上见过,日后应当也没寻得什么如意郎君,或是她的郎君志不在此? 乱糟糟想了会儿,待梁时倦再回神,却见那人不知为何竟形容瑟缩,往后躲了躲,偏还要强撑着,搞出一副外厉内荏的模样来。 梁时倦不知,她自觉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因着前世到底曾经身居高位的关系而不自觉让人胆战。 “难,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人绞着帕子,额上不冒出冷汗,“难道梁二姑娘真的觉得自己能草鸡变凤凰,嫁进国公府,成为祁世子的世子妃?” 梁时倦又看了她两眼,在她双腿打晃,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忽然弯了眉眼,声音轻柔又温和,“你说得对。” “啊?” 不光是那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梁时倦竟会这般说,以至于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起来。 梁时倦是真心觉得这人说得对。 前世她太心急了,她急于离开梁府,以至于从来都没考虑过身份问题。 只听说镇国公世子曾有个与她容貌极为相似的早逝的青梅竹马,便花了好些功夫寻来了曾经伺候过那青梅竹马的嬷嬷,向那嬷嬷打听祁世子青梅竹马的言行举止、容貌习惯,经过刻苦练习,终于在秋日宴上一鸣惊人,祁世子见她第一眼就失神叫出了青梅竹马的名字。 那时的梁时倦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能离开梁府。 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还是她嫡姐上门嘲讽她的时候,她才知道,祁世子确实是有意娶她的,但因为她身份太低,镇国公府上下几十口人,竟没一人同意她进门,所幸祁世子求娶的心思也没多重,这事提过一嘴也就作罢。 再之后,梁时倦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偶尔她出门的时候,还会有人跑出来笑话她,也不直说,就弯弯绕绕说些东施效颦,画虎类犬的典故。 比前世多了二十年的人生,现下回头再看,梁时倦自己也觉得,前世当真是荒唐糊涂又可笑。 梁时倦这边的异样自是早已惹得在场所有贵女的侧目,只是世家大族,大多脸面要紧,既使心中好奇,却也大多只在旁偷偷看看。 像方才出声那位,贵女们虽面上不显,心底却属实是看不上眼的。 当然,梁时倦这种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小门小户庶女,她们也是千百个瞧不上。 那人似乎觉得被梁时倦这样不软不硬地回怼一句有些失了脸面,还要再说什么,却叫身旁的好友拉了下衣袖,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她的双眼骤然瞪大,嘴唇抖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只见隔开男客女眷的月亮门外,竟站了几个风流倜傥的少年。 其中赫然便有方才她们争论中心的镇国公世子,祁临。 此时祁临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因着梁时倦与故人有几分相似,他拦着梁时倦说了两句话,竟是给人带来了这许多麻烦。 若是以往,祁临自然会不管不顾地为梁时倦出头,管它合不合礼数,总不能叫姑娘家因他受气。 可今天不行。 今天他身边还有一尊大佛。 祁临看向走在自己身前一步的少年,“这就是女眷在的地方了。” 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极高,宽肩窄腰,是少年人独有的纤细单薄,皮肤瓷白细腻,说句貌若好女也不为过。 3. 第 2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赵书让的动作太过突然,不光震住了嘲讽梁时倦那人,就连在场的一众贵女和祁临等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书让似乎并不满意那人不说话,手指缓缓用力,“怎么不回答?是不是你啊?” “殿下!” 祁临头都要被吓掉了,飞奔至赵书让面前,抓住赵书让的手腕,“殿下,殿下,不至于。” 那人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丢了命。 赵书让也不至于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染上人命。 “不至于?”赵书让挑了下眉,扭头去看梁时倦,在看到梁时倦略显苍白的脸色后,忽然松开手,狗狗眼微微下垂,一副心虚模样,敷衍道:“那听你的。” 祁临赶紧叫早已被吓傻的侍女把人扶下去找大夫,这边还对着赵书让赔笑,“对对对,真不至于。” 要说身份,祁临身为圣眷正浓的镇国公独子,倒是不比赵书让这个普通皇子差什么。 但祁临脑子正常,是以做事还需瞻前顾后,对赵书让这么个说要掐死人就要把人掐死的疯子多少有点敬畏。 眼看赵书让消停下来,祁临也是狠松了一口气。 然而祁临的气只松了一半又被狠狠吊起,他看到赵书让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梁时倦面前,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祁临:…… 从有了赵书让也重生了的认知后,梁时倦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赵书让还没生出野心前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坐上皇位后的满眼算计。 不等她理出头绪来,忽然心头一动,再一抬头赵书让竟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阿沅,不要怕。”赵书让眉眼弯弯,连带右边脸颊上的小痣都略往上提了提,“有我在。” 梁时倦看着他,有心想反驳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害怕,可看到他眼中的执拗,反驳的话就哽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目光与赵书让对上的那一刹那,赵书让眼睛亮了亮,眉眼弯得更厉害了,拉上梁时倦的手,兴冲冲把她往外面带,“阿沅,你也回来了?” 赵书让从出现到离开,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只是他做出的每件事都实在叫人颇感无语。 好一会儿廿棠才追了出去,喊着,“姑娘!” —— 坐在赵书让的马车里,梁时倦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在赵书让灼热的目光下,梁时倦撇开头。 其实梁时倦刚刚有想过的,要不然干脆就装作不认识赵书让好了,她只是这个时候的梁时倦。 但这个念头才刚升起就被压了下去。 赵书让很聪明,也很敏锐,她即使能侥幸骗过赵书让一时,却没办法骗赵书让一辈子。 是以方才赵书让叫破她重生了的事实,她也并未反驳。 被盯着看有点尴尬,梁时倦掀开马车的车帘,透过车窗去看外面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长街。 是她从未曾熟悉过的烟火气。 做梁二姑娘的时候,她被困在梁府后宅,无故不敢踏出院落一步,做梁贵妃的时候,她又被困在四方高墙内,穷极一生也未曾再出来过。 赵书让忽然伸手,将她掀帘子的手抓下,隔绝了马车外的喧嚣。 梁时倦看向他,他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许久之后,梁时倦问道:“赵书让,你想做什么?” 赵书让摇头,“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 梁时倦几乎要被赵书让气笑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赵书让带走,又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今日之后,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就这样,赵书让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只是想和她单独相处? 转念再想,梁时倦又觉得赵书让的行为举止还是能说出原因的,毕竟从小就是千娇百宠的皇子,又曾经做了至少二十年的皇帝,这样的人生,哪里让他有机会为别人着想? 见梁时倦没再说话,赵书让赶紧保证,“阿沅,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去找父皇请旨,这一次,我一定要娶你做正妃。” 赵书让眉目认真,信誓旦旦地保证。 像是要将上一世未曾给过梁时倦的都补回来一样。 可就是赵书让这副样子,反而让梁时倦觉得没劲,“赵书让,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赵书让愣了下,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时倦。 那眼神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难过,总归可怜是有的,好半晌他才期期艾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梁时倦敲了敲马车壁,在马车停稳后她才起身往下走,边走边道:“曾经是想的。”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想了。 下了马车,梁时倦感觉袖子被人抓住,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赵书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是赵书让惯常用的伎俩,明明好大一个人,却时常做出稚童状来引她心软。 定了定神,梁时倦坚定地将袖子从赵书让手中抽了回来,只撂下句“我不愿意”便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赵书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出神。 上面似乎还留有少女若有似无的馨香。 半晌,赵书让猛地抬头,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偏执疯狂,“但我不想放手啊。” 缓缓直起身子,赵书让盯着渐行渐远的少女背影,“阿沅,我可是为了你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啊。” 恶鬼难缠。 —— 站在梁府大门口,梁时倦微微仰头看着朱红门上挂着的“梁府”二字。 从前只觉得梁府高门大户,气派非凡,困住了她的前半生。 现在再看,又发现梁府委实算是寒酸,朱红门上的红漆有些剥落,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几个角,就连前世觉得孔武强壮的看门小厮现在再看也是外强中干,不堪一提。 两个看门小厮见了梁时倦呆呆地站在门口,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来,“二姑娘,怎么不进来?” 梁时倦回过神,摇了摇头,抬脚便要登上台阶。 朱红门这时在内被推开,梁时倦嫡姐腰间挂着鞭子,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见了梁时倦便是冷哼一声,“咱们梁家的凤凰在外面飞够了?” 梁时倦仰头看她,她还是梁时倦记忆中骄傲明艳的模样,下巴永远抬得高高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见梁时倦居然胆敢不理会自己,梁静瑶面色一冷,将鞭子从腰间抽出,在地上狠狠抽了下,指着梁时倦怒道:“梁时倦,你在安宛郡主的秋日宴上做 4. 第 3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突如其来的呵声叫梁静瑶的鞭子偏了一分,堪堪从梁时倦身侧落下。 梁府居于闹市中,周围早已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梁静瑶自觉失了面子,咬着后槽牙怒道:“是谁?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管本小姐的事。” 豪华的车架旁,车夫搬来马凳,小心翼翼地扶着车内的人走下来。 少年一身黑衣,腰身挺直,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梁大小姐果然风光。”赵书让唇角含笑,仿若方才在马车上的事全然没有发生一般,走到梁时倦身边,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梁时倦没受伤,精神看着也不错,这才转身面对梁静瑶道:“话是我喊的,梁大小姐有何指教吗?” 梁静瑶脸色难看,她虽不认识赵书让是谁,却不眼瞎,赵书让的贵气足够证明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梁家在京都也不过是个小官,她刚刚那么嚣张,不过是仗着梁府居于闹市,达官显贵自恃身份,寻常不会来到这边。 谁成想…… 联想到刚刚她收到的消息,梁静瑶抿了抿唇,“您是七殿下?” 赵书让笑意加深,“阿沅,你这姐姐,人虽然嚣张了些,但眼力还不错。” 说罢又转过头,眼眸微沉,颊边笑意不减,声音轻快,“真想把她的眼睛剜下来啊。” 梁时倦:……怎么前世没发现他居然这么疯呢? 梁静瑶从台阶上下来,行至赵书让面前,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见过七殿下,臣女刚刚只是在惩戒自家妹妹。” 没听见驳斥,梁静瑶又继续道:“臣女的母亲怜惜妹妹自小便没了姨娘,做主将妹妹带在身边养着,如今母亲去了乡下巡视庄子,妹妹犯了错,臣女这个嫡姐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赵书让“哦”了声,“所以梁大姑娘的意思是,本皇子多管闲事了?” 梁静瑶头低得更低了些,“臣女怎敢这般想,只是毕竟殿下是外男,与妹妹接触过多,有碍妹妹的清誉。” 说罢,往后退了两步,姿态放得更低,哀声恳请,“还请殿下勿要毁了妹妹清誉。” 赵书让脸色阴沉,“你在威胁我?” 顿了顿赵书让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了声,“也罢,既是为阿沅着想,本皇子便不同你一般计较了。” 话虽如此,可梁静瑶却无端察觉到了危险,再一抬头,却发现赵书让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反而是含情脉脉地盯着梁时倦,眼神温柔得仿佛同刚刚不是一个人。 没注意到梁时倦刚说什么,赵书让委屈巴巴地拉着梁时倦的衣袖,软软道:“那阿沅,我先走了啊,我一定会……” 话只说一半便被梁时倦截断,“殿下累了,请回吧。” 赵书让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消息,陡然睁大了眼睛,像极了一只被丢弃的大狗狗,“阿沅,我……” 梁时倦又打断他,“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赵书让瘪瘪嘴,“可我总觉得你在这不太安全。”斜眼看了眼梁静瑶,“不然我留两个侍卫给你吧。” 梁静瑶心头一震,随即生出一种有什么即将脱离掌控的恐慌感,“殿下,这不合规矩。” 在赵书让阴冷的目光中,梁静瑶的尾音弱了下来。 梁时倦叹息,知道留两个人在自己身边算是赵书让做出最大的让步,只好无奈同意。 只是进府前梁时倦又特意折回来,掐着赵书让的衣袖,小声道:“你回去要是敢做你在马车上说的那事,我此生都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赵书让表情更委屈了,明亮清澈的眼睛中涌上一层水雾,喉咙中含混着发出了一声,“嗯。” 梁时倦顿了顿,“不要每次都装可怜,我不是次次都吃你这一套。” 赵书让眼尾都红了,“我没有。” —— 或许是因为有了赵书让的撑腰,也或许是梁时倦身后那两个侍卫威慑,总之回府后,梁静瑶虽很愤愤不平,最终却还是没出声为难。 梁时倦也乐得轻松,沿着早已陌生的路线回了自己的小院。 对梁府,梁时倦其实除了深恶痛绝外,很难再有其他类似眷恋的感情。 她是梁家颇不受宠的庶女,生母在生她时难产早逝,她才刚出生就被打上了个克母的名头。 之后在梁家后宅磕磕绊绊长大,三岁之前好歹是不记事,日子还能好过点,除了挨饿受冻的倒也没有其他感觉。 可三岁之后,在她见到过梁静瑶后,日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梁静瑶看她气不顺,不全是因为嫡庶女天然的对立关系,还有梁静瑶自己说的,嫉妒。 从那之后,梁时倦在梁府中,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每天能吃到的食物不是残羹冷肴就是馊饭酸汤,光是吃食上克扣梁时倦倒也能忍,最让她无法忍耐的,是无时无刻存在于整个梁府的戏耍嘲弄。 随着年龄增长,梁时倦的容貌也越发清丽脱俗起来,随之而来的,又是下人们愈发不加掩饰的恶意。 无论男女。 前世她没有倚仗,这些磋磨她都只能忍受,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才能逃脱梁家,离开这样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越往小院走,周遭环境就越是荒凉,明明才刚入秋,刻意栽种的花草灌木就已经呈现枯萎衰败之相。 小院门口原本是有一小块花田的,在梁时倦久远的记忆中,这块花田里种满了大红的月季花,那是她姨娘生前最喜欢的花。 后来做了贵妃后,梁时倦看着自己屋里一水儿的除正红外其他红色系衣服,她想,或许姨娘喜欢的不是花,而是妾室不能用的正红色。 可惜自从梁时倦三岁被梁静瑶看见后,花田里的花便被铲了,如今的花田里只剩下杂草,乱糟糟长着,却也生命力极其旺盛。 推开小院的木门,眼前便是几座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房子,这就是前世梁时倦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还没等梁时倦细细回忆,梁时倦院里的嬷嬷便不知从哪走了出来,见了梁时倦立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嘲热讽起来,“咱们梁二姑娘总算回来了,好在是没夜不归宿,不然这梁府姑娘的名声也算是完了。” 说完这话才见到梁时倦身后跟着的人,顿时眉头一凛,还将梁时倦当成前世那个为了生存不得不忍耐的柔弱姑娘。 “呦,二姑娘您这在外面乱搞也就是了,怎么还把人给带回家里来?”嬷嬷理了理新做的绸缎衣裳,“妾生的就是妾生的,在 5. 第 4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嬷嬷被吓得肝胆俱裂,脖颈上的鸡皮疙瘩随着梁时倦的刀起了一层又一层。 “姑娘,饶了老奴吧姑娘,老奴真的……” 求饶声戛然而止。 梁时倦的刀落在了嬷嬷的脖颈上,可惜她力道不足,只够将嬷嬷的脖颈划破一道口子。 嬷嬷杀猪般的叫声立刻响彻了整个梁家。 梁时倦把刀提了提,看着刀尖上的血,“嬷嬷别怕,方才是我没有经验,再来一次,定会给嬷嬷一个痛快。” 温声软语,与她的动作全然不相符。 这时嬷嬷再不敢托大,狼狈地在地上爬行,试图寻找一个能活命的机会。 踩住嬷嬷那人被梁时倦这和小兔子外表全然不符的行为举止吓到,脚上力道松了半分,叫嬷嬷挣扎着竟还真的挣脱了。 看着踉跄着要跑出去的嬷嬷,梁时倦蹙了蹙眉,将刀递还给那人,“你们动手吧。” 两人对视一眼,见梁时倦真的是铁了心要把人杀死,立刻动作,眨眼功夫,两侍卫再度将嬷嬷扑到,利刃出鞘,嬷嬷连尖叫声都没发出来便被割破了喉管,“嗬嗤嗬嗤”喘了老半天气才咽气。 动作干脆利落,梁时倦见了后心中感叹,果然专业的事还得由专业的人去做。 冷眼看着嬷嬷断气,梁时倦转头看向身后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然而随着梁时倦的动作,这些人全都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有胆子大的还能盯着梁时倦的目光讨句饶,“姑娘,过去是奴才瞎了眼,奴才以后不敢了,一定会尽心竭力伺候姑娘,还请姑娘开恩。” “请姑娘开恩。” 看着这些对自己磕头,甚至有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下人们,始终哽在梁时倦胸口的那股郁气缓缓散了。 再不会有人以一块冷馒头做诱饵,让她学狗叫了,也不会有人故意框她,让她在雪夜里跪上半宿了。 她也终于算是,自由了。 “啊!” 梁时倦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院中的这些人,一转头就听到门口传来的梁静瑶的尖叫声。 随着梁静瑶一起过来的,还有她们的父亲,正八品监察御史,梁仲泽。 梁静瑶刚在大门口丢了好大的面子,现在梁时倦又有皇子撑腰,好不容易等父亲回来,可以找梁时倦的麻烦,自然就连哭带闹地找了梁仲泽来梁时倦的小院。 结果谁知道连院门都没进去,就被一个死人给吓了一跳。 梁静瑶看着嬷嬷那张死不瞑目的狰狞老脸,嘴唇抖了抖,竟觉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再看梁时倦,又觉肚子里一阵翻滚,转脸跑到角落里去狠吐了一场。 梁仲泽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一不小心扯断了一根仔细保养了数年的美髯,“梁沅,你在做什么?” 再次见到梁仲泽,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梁时倦心中竟掀不起一丝波浪,仿若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平心静气道:“下人不听话,欺我辱我,我杀了。” 听到这话,梁仲泽眼睛都瞪大了,上下打量了一遍梁时倦,显然是没想到一条人命在梁时倦口中竟这么微不足道。 “父亲今日来,有事吗?”梁时倦说完,又云淡风轻对赵书让借的侍卫道:“把她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喂狗,摆在我院子里,晦气。” 原本听了梁时倦前半句话,梁仲泽已经是极生气了,哪里想到梁时倦后半句话更加冷血无情,“梁沅!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把打把杀说得那么淡?传出去像什么话?” 梁时倦定定看着他,看得他怒气愈发高涨才叹息着道:“父亲方才来得晚,大抵是没听到,这嬷嬷刚刚可是说要将女儿发卖进窑子里。” “你说,什么?” 梁时倦冷笑,“父亲也觉得惊骇吧?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奴才,竟说要把我这么个主家小姐发卖。” 从短暂的错愕中醒来,梁仲泽看向吐得脸色惨白的梁静瑶,复又在心中缓缓摇头。 自己这个嫡女虽是娇纵了些,却断不会使这些手段,难不成…… 可纵然心中有无数念头涌起,梁仲泽还是指着梁时倦,冷斥道:“梁沅,不要以为搭上七皇子,就可以在梁府为所欲为,你始终还是我梁仲泽的女儿!” 若是前世做贵妃前听到这话,梁时倦大抵还会伤心难过一阵子。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存有一分天真,期待梁仲泽能像宠爱梁静瑶一样对待自己。 可早在前世赵书让开始争夺皇位时她便学会了一个道理,不是她的,无论如何强求都是强求不来的。 赵书让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 既然这般,她便什么都不要好了。 “所以还请父亲允诺,女儿想立女户。” 掷地有声。 不大的院落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就瑟瑟发抖的下人们此时更是因为听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更加惶恐不安,生怕等主子谁腾出手来想起他们,处理他们。 梁仲泽胡子抖了好几抖,“梁时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见梁时倦表情坚定,梁仲泽面色沉了沉,挥手让所有人先出去,就连梁静瑶都被他强硬赶走,这才拉着梁时倦进了她的屋子。 进屋后,梁仲泽几次要开口,最终却看着跟在梁时倦身后的两人,“他们俩也要听吗?” 梁时倦故作疑惑,“难道父亲要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 梁仲泽咬牙,又气得面色涨红,半晌后悻悻坐在椅子上,正要开口,又见梁时倦挥了下手,借来的两个侍卫便懂事地退了出去。 “你故意的?”梁仲泽气闷,却又在目光触及到梁时倦面庞的那一刹那,泄了气,恹恹问道:“沅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有趣。 梁时倦也自己捡了个椅子坐下,“我方才已经说了,我要立女户。” 梁仲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梁沅!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独自生活有多难?你就那么信任七皇子?” 激烈的情绪过后,梁仲泽又缓和下来,“沅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情深意切。” 看梁仲泽言辞恳切眸光灼灼的模样,梁时倦几乎要以为自己竟是梁仲泽疼宠的女儿了。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不要相信男人,就像我娘不该相信爹吗?” 梁仲泽僵住,随即不敢置信地看向梁时倦,慌乱中唇上的胡子又被揪断了好几根。 梁时倦起身,有些滞涩地 6. 第 5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重生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又多又杂,晚间梁时倦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觉得头脑昏沉。 或许是因着下午借嬷嬷发的那一通威,小院的下人们都被吓破了胆子,那种压抑感不见了,时刻存在的嘲弄眼神也消失了,就连晚上也都终于吃到了正常的饭菜。 当然,在吃了二十来年山珍海味的梁时倦看来,梁家的饭菜属实上不得台面。 不过也还好,勉强可以入口。 晚饭后,廿棠终于回来,她显然是听了下午的事,对嬷嬷的死并不惧怕,反而因为命令是梁时倦下的而一直用一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她。 搞得梁时倦都想直接不让廿棠进屋伺候了。 真要说起来,梁时倦对整个梁家的感情都比不过一个廿棠。 “姑娘,您真的不再给我讲讲吗?”廿棠捧着脸蹲在梁时倦床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梁时倦很没眼色道:“千金小姐大战恶刁奴,天啊,这比酒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还好听。” 梁时倦眼睛都没张,“你这丫头几时去过酒楼听说书?已经很晚了,赶紧睡吧。” 见梁时倦确实没有给自己仔细讲讲的意思,廿棠扁着嘴,委委屈屈去一旁的小榻上睡了。 终于得了安静,可梁时倦却睡意不浓,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开始意识模糊了,却又梦到了些前世的事。 那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那个时候,她刚刚断了与祁临的婚事。 倒是不难过,毕竟她与祁临也只见过几次,每次见面她又都目的性极强,算不得真心。 顶多是谋划出了问题,逃离梁家受到了些挫折罢了。 那时的梁时倦到底是经事少,憋闷都表露在脸上,叫梁静瑶看了好一通的热闹,之后的梁静瑶就仿佛找到了什么新乐子,那段时间竟十分热衷于带她出席各种场合、宴会。 大抵是喜欢看她在其他人的嘲弄眼神中露出的满脸不堪吧。 对此,梁时倦本人倒是不觉多难堪,毕竟打小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可偏偏在某一次梁静瑶的游戏中杀出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走错了路,不小心进来的赵书让。 彼时的赵书让尚是个还没经历过大波折的皇子,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忱天真,自是看不得梁时倦一个弱女子被许多人欺辱。 只是曾经的赵书让并不擅与人争论,仅仅引经据典为梁时倦解了围,见那些女眷们仍不愿放过梁时倦才带着梁时倦离开。 无巧不成书,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赵书让和梁时倦竟都是在相似的场景下第一次见面,又以相同的方式退场。 前世赵书让带梁时倦出了院子立刻就后悔了。 不提这样做对举办宴会的人家很失礼,单说他一个外男,带着一个已经及笄的女子离开,这本身就是对女子极大的伤害。 可人已经带出来了,哪怕再送回去也没有意义。 想了想,赵书让干脆带梁时倦去了酒楼听说书。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最是问心无愧没错了。 听了约摸两个时辰的书,赵书让便将梁时倦送回了梁府。 第一次见面,梁时倦只觉得赵书让光明磊落又很有君子风范,若是能嫁给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得不错。 可惜才刚经过祁临的教训,梁时倦已经意识到了身份尊卑给她的筹谋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镇国公府看不上她一个小官家的庶女,那作为皇子的赵书让自然更不可能娶她。 哪怕是妾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梁时倦顿时对这原本很快活的一日意兴阑珊了起来。 让梁时倦没想到的是,第二日门房小厮竟说靖安侯家三姑娘来找她,邀她出门玩。 可梁时倦这些年都乖巧温顺地缩在梁府后院,哪认识什么靖安侯家的三姑娘? 梁时倦本想推脱不去,余光却瞥见了正怒气冲冲过来的梁静瑶,登时也不管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陷阱,提着裙角便跑了出去。 外面等着她的确实是靖安侯家的三姑娘,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颦一笑却都明艳大方,同梁时倦这种自认为生长在幽暗深井中的人截然不同。 和三姑娘一起坐在马车上,三姑娘先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圈,然后忽然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原来七殿下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姑娘呀,娴静温婉,果然和我很不一样。” 也不给梁时倦搭茬的时间,三姑娘又一股脑地说了下她和赵书让的关系,大抵是她曾经喜欢过赵书让,但赵书让郎心似铁,狠狠拒绝了她,她也不纠缠,转而喜欢上别人,不过倒是意外地和赵书让成了好朋友。 听着三姑娘这样轻而易举地就给自己这个陌生人剖露心迹,梁时倦心底不自觉涌出了羡慕来。 她或许永远也没有那个胆量和底气让别人了解她。 马车停后,她果然见到了赵书让,赵书让站在火红的枫树林里,火红的枫叶衬得他面若冠玉,俊美无俦。 见了梁时倦,赵书让笑弯了眉眼,语气雀跃道:“你来啦?!” 可能是时机正好,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在那一瞬间,梁时倦知道,自己动心了。 不是为了离开梁家,而是单单为了赵书让这个人。 之后的一段时间,梁时倦时常跟着赵书让满京城跑,他们一起去烟雨楼对面偷窥过花魁,一起徒步去静安寺上过香。 他们晨起看过日出,夕时看过日落,他们一起玩过雪,一起淋过雨。 最后在月老庙前的姻缘树下,赵书让对她说:“我今日回去就去找父皇请旨赐婚,阿沅,我一定要娶你。” 梁时倦顿时心里像浸了蜜一样,甜得几乎找不到北。 她甚至想,是不是她这一生的运气都用来认识赵书让了。 可后来一连几天她都没听到赵书让的消息,直到赵书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眼睛通红,眼眶也是红的,整个人照比前几天瘦了一大圈,身上是连熏香也盖不住的酒味。 一见到梁时倦,赵书让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他手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去抓梁时倦的手,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梁时倦听到赵书让说:“阿沅,我不能娶你了。” 一阵轻风吹过,将阵阵花香吹进了梁时倦的鼻尖,可她好像闻不到,她鼻子有点酸,嘴张了又张,最终也 7. 第 6 章 《共白首(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靖安侯家的三姑娘名唤季秋阑,虽是庶女,却因为是季家几代来唯一的女孩而颇受宠爱。 是以季秋阑能被养出一副落落大方,明艳洒脱的气势。 与前世一样,自上了马车季秋阑就盯着梁时倦看,一开始还皱着眉,半晌后忽然笑道:“梁二妹妹,你真好看。怪不得七殿下昨儿回去一直念叨着你,我要是他,我也喜欢你。” 季秋阑总是这样,性子直白又热烈。 面对这个前世的好友,梁时倦微笑着回应,“谢谢,你也很漂亮。” 见梁时倦没像大多数人那样谦逊几句,季秋阑瞪了瞪眼睛,一张好看的美人面被她瞪出了奇怪的形状,“你……很好,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马车踢踢踏踏行了半个时辰停在一座酒楼前。 季秋阑安稳地坐在原地,摊摊手,“呐,我把你送到地方了,之后我就不打扰你和七殿下的两人时光了。” 梁时倦下马车才发现,对面竟是烟雨楼。 被赵书让提前安排好的小厮引上楼,进入隔间内,梁时倦透过窗子看着对面的烟雨楼微微出神。 这里是前世她和赵书让一起偷窥花魁的地方。 “是不是还挺怀念的?”赵书让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紫色衣衫,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了几分,“坐,我们俩在这偷看花魁的事就像昨天才刚发生的,其实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年了。” 依着赵书让的话坐下,梁时倦问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赵书让目光闪烁了下,复又笑盈盈的,“找你来培养一下感情,顺便请你看一出好戏。” 见梁时倦神色不愉,赵书让嘟了嘟嘴,撒着娇,“阿沅,你看,现在谁都还没死,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原谅我啊?” 赵书让的声音又软又黏,甚至现在年轻稚嫩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几分曾经赵瑾的模样,梁时倦顿了顿,心头没来由颤了下。 “阿沅。” 赵书让拉上梁时倦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梁时倦,大有一副梁时倦不原谅他,他盯着梁时倦直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可偏偏就是赵书让这种执拗叫梁时倦颇觉无力。 “赵书让,你真的觉得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可以在一起了吗?”梁时倦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那前世我遭受的一切算什么?即使时光重来,我受过的苦,我也都记得啊。” 似乎被梁时倦的疑问伤到,赵书让澄澈的眸子中写满痛苦,放在桌案下的手死死捏在一起,指节青白一片,“阿沅,之前我都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我之前那么对你,都是为你好,我……” “赵书让。”梁时倦忽然截断赵书让的话,语气平静到令赵书让没来由心生恐惧,“我信你有苦衷,我也理解你当时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举步维艰,需要依靠皇后娘家的势力才能站稳脚跟,才能把权力收束到手中。” 赵书让唇角的笑容还没扬起来,又听到梁时倦道:“但我没有办法原谅。” 赵书让呆呆地看着梁时倦,像是没听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迫使自己的目光从赵书让脸上离开,梁时倦语气决绝,“其实前世我们都做错了,我不该在最初的时候放弃你,你也不该强行让我入宫,一步错,步步错,所以最后,我们落得这样的结局,应当的。” 赵书让试图从梁时倦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图,却沮丧地发现,梁时倦是认真的,她真的觉得上辈子他们就该落得那样的结局。 求不得,爱别离。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赵瑾太美好,太完美了,他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把我从烂泥堆里拉出来,所以当赵瑾变成赵书让的时候,我才这么难以接受吧?”梁时倦对着他笑了下,“赵书让,放手吧,既然上天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赵书让没说话,隔间内安静得令梁时倦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忽然,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隔间内的沉闷气氛。 赵书让道:“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谈,我要请你看的戏,主角来了。” 被赵书让拉着走出隔间,隔着栏杆去看酒楼大堂内的动静。 大堂上有两方人马在对峙,准确说是一方在给另外一方小心赔罪。 “梁静瑶?”梁时倦侧头,“这就是你给我看的好戏?” 赵书让抱肩倚在墙壁上,像是刚刚被拒绝的事没发生一样,兴冲冲道:“梁静瑶惹到的,可是程云锦,程云锦记得吧?父皇最疼爱的外甥女,上个月当街打了一个御史,父皇也只是象征性地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你这姐姐今日可讨不得好。” “不愧是小门小户,就是会做出些让人贻笑大方的事。”程云锦坐在被下人拾掇出来的长凳上,捏着帕子挡在鼻翼下方,嫌弃道:“你可知今日你弄脏的衣裳造价几何,有多珍贵?” 梁静瑶看着珠光宝气的程云锦,再看程云锦裙摆下方碗口大小的污渍,嘴唇动了动,“郡主,臣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才真的有人推了臣女一把,不然臣女就算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弄脏您的衣裙啊。” 见程云锦面色不变,梁静瑶又道:“不然郡主,这样,您将衣裳交给臣女,臣女定想办法帮您将上面的污渍处理干净。” 程云锦瞥了她一眼,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样,“你可知,本郡主的衣裳,脏了便不会再穿第二次。” 梁静瑶愣了愣,傻傻地看着程云锦。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程云锦在一众仆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梁静瑶身边,“本郡主今日心情好,便不要你照价赔偿,你只消在这跪上两个时辰,这事就算完了,怎样?” “我,跪在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梁静瑶失声反问。 程云锦看了眼二楼梁时倦和赵书让的位置,拍了拍梁静瑶的肩膀,“本郡主今天来是受人之托,梁姑娘你别无他选,还是想想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 梁静瑶循着程云锦的目光向楼上看去,好在梁时倦在看到程云锦看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动作迅速地回了隔间才没被梁静瑶看见。 “跪着吧。”程云锦离开前还留下两个侍卫专门用来监督梁静瑶。 二楼廊道,赵书让眉飞色舞地将梁时倦从隔间内拉出来,带着她一起看梁静瑶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里丢脸的场面。 梁时倦问他,“你做的?” 赵书让哼哼声,“是啊,她不就是仗着身份处处想让你丢脸吗?那我便要她知道,比她身份高的人,有很多啊。” “为什么?” 梁时倦转过身,美眸紧盯着赵书让,“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