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 1. 朝堂上重逢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永平十年,冬至之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长安城内外俱是白茫茫一片,屋瓴楼阁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寅时之后,陆清鹊早早起了床,正是冬日时节,天光正暗,但由于窗外积雪缘故,映照进了屋子里面,倒也显得光线不那么昏暗了。 卯时便要上早朝,洗漱一番后,陆清鹊坐在镜子前梳妆。铜镜里是一张秀丽出尘的面容,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乍一看还让人以为是哪个富贵家的小姐,但她眸子里透出坚定而深邃的光,却与一般的小姐大有不同。 冬日寒冷,陆清鹊搓了搓手,伸手从衣架上拿起深红色官服外袍,套在了身上,对着镜子整理一番,这才满意推门出去。 院子里丫鬟小荷提着水桶往她屋走去,两人迎着面,“小姐,您这么早就起了?我这刚刚烧开了水,正想着给您梳洗呢!” 水汽氤氲,从敞着盖子的桶里散发出来,陆清鹊看了一眼,“不用了,你提去自己用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早早歇着去吧!” “这怎么能行?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非得责怪我不成。”年纪尚小的小荷皱了皱眉,为难道。 “小姐,要不我进去给您收拾收拾屋子吧,我总不能闲着吧。” 小荷伸手一指她的房门,满眼期待道。 陆清鹊只停顿了一秒,看到她期盼的神情,还是答应了。 从前住在乡下,她一直习惯自己收拾打扫屋子,来京城住在叔父府上已两三个月,至今仍不适应被人服侍的生活。 陆清鹊脚步轻快地离开院子,远远地听到身后丫鬟冲她喊了一句,“小姐,您又自己收拾好了!” 陆清鹊忍住嘴角的笑意,加快脚步走出府门。不大的门口上方有一块已然显旧的牌匾,上书“陆府”两字,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门口停驻着一辆马车,马夫一只手裹住衣襟,一只手拉住缰绳,眼睛向这边瞟来,见到陆清鹊出了门,忙喊道,“小姐,快快上车,今儿天太冷,别冻着。” 他一面转身,掀开门帘,一面伸出胳膊去搀扶陆清鹊。 马车虽然朴素简单,但也能抵风御寒,陆清鹊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一旁的地上摆着两个暖炉,想必应该是王妈放进来的,她随手拾起一个,揣进怀里,暖意瞬时间从手散发开来。 “老爷!”外面的马车夫喊了一声,陆清鹊知是叔父出门了,忙掀开窗帘向外探出头,笑着喊了声,“叔父,快上马车。” 又看到叔母也跟着来了,且停下脚步为叔父整理了衣领,她便将目光投向她,“叔母,天气寒冷,您且快进屋罢。” 陆叔母冲她一笑,“清鹊,今日同你叔父好生上朝,待你们回来,给你们炖热汤暖暖身子。” “谢谢叔母,您多劳累了。”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城门开着,两边士兵站立笔直,目视前方,任凭寒风肆虐。 陆清鹊收回目光,暼向一旁的叔父。从刚坐上马车,他便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若不是了解他这是在思虑什么事情,她铁定认为他这是庄周梦蝶去了。 “叔父,您这又是在思虑什么?”陆清鹊抬起胳膊,俏皮地碰了一下陆叔父。 她自小随父母在乡下长大,印象里除了小时候和叔父相处时间多一些,长大后他做了官,便很少再相聚了。 即便少见,亲缘关系犹在,叔父虽严肃,她也总有种小辈面对长辈的随意。 陆世林睁眼,瞥了眼陆清鹊,见她眸子里盛着不解,轻轻叹口气,“今年南方天暖,气候怪异,雨水严重,洪灾多地频发,百姓房屋多被洪水冲垮,难民纷纷北上逃灾,也有不少百姓进了京城。陛下下令开仓赈灾,国库虽有盈余,可长此以往,难免亏空。加之难民四散居住,对城内治安亦有难度。如今我们各部尚书都为此谋划,可始终难一统想法。” 陆清鹊想了想,五天前的早朝,似乎是提到过此事,当时她距离很远,加之诸位大人言论纷纷,她也未听清此事,更没为这事思虑过。 看来今日又要重提此事了。 * 顶着严寒上早朝属实不易,陆清鹊穿着单薄,又站在殿门口,冷风袭来,她恨不能裹床被子上朝。 叔父还好,身为户部尚书,离皇帝很近,又不受寒风侵袭,已然绝妙。 站了一会儿,周围几位大人议论纷纷。 左边一人说道,“听闻今日三皇子将归来,他战败匈奴有功,陛下今晚为他接分洗尘,届时邀请诸位大人一同前来祝贺。” 右边一人接道,“三皇子战功赫赫,此次归来,储君之位不知会不会……” “谨言,这可是在殿堂上!”有人出声提醒了一下。 两人瞬时噤言。 陆清鹊心里却瑟缩了一下,倘若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见那位三皇子。 他们乡下知遇一番,他回京时承诺迎娶她,待她考进了京才知晓他与兵部尚书独女已订了亲事。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掺和其中,更遑论和三皇子谈亲事,心如死灰也便是如此吧。 深夜里她常常掩面而泣,泪水沾湿衣襟。白日面对旁人仍旧一副寻常模样,唯恐他人同情于她。 甚至是她的叔父,也不曾知晓她这段经历。 陆清鹊一面伸长耳朵听周围人的悄声谈论,一面留心关注堂前叔父与诸位大人的唇枪舌战。 古话有一心不可二用,而今她双耳各听各事,也算物尽其用罢。 快到结束时,殿外公公大呼一声,“陛下,三皇子求见!” 众人侧目,议论纷纷。 陆清鹊心下又冷了几分,转念一想,他们一别两年,此间未再相见,而今她官袍加身,周遭又有这么多大人,想必他也是认不出的。 这般一想,便安下心来。 一身玄色衣袍的三皇子拾级而上,步履缓慢而稳重。高高束起的乌发垂到腰间,更显现出他楚腰挺直,身量魁梧。 陆清鹊只瞧了一眼,便微低下头,眼睛看向地面上的残雪,脚尖轻轻划着,心里慌成一片。 暗自想着他快些经过,莫要注意她这里。 脚步声自远而近,距离她不过几步之远,待她要松口气时,他的脚尖忽然调转方向,竟是向她这里走过来。 余光中见那黑色登云履径直而来,陆清鹊一时间想躲却是来不及了,眼睁睁见他脚步停伫在她眼前,她还妄自想着或许是要同其他大人打招呼。 “许久不见,陆大人,近来可好?” 清朗男声自头顶上方响起,低沉且令她胆寒。 周遭的声音静了下来,她只能听到风声自远处而来,吹散地上的雪花,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 也能听到有人小声问 2. 三皇子接风宴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世林再次捋了捋胡须,“阿鹊,你若是想婚嫁,叔父可为你择良婿,也可求皇帝赐婚于你。至于三皇子,他既已定了亲事,那便……” “叔父,您想多了,本是两情相悦的事,他既已弃了我,我便不会再追究了。至于婚事,我还没有打算,叔父也莫要再提起了。” 陆世林怜爱地看她一眼,她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同他兄长一般,这让他回想起与兄长相处的点滴。 陆世林见陆清鹊爽利答应下来,又开口道,“此事你我知晓便好,至于旁人,切莫让他人知道了去,否则易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我明白的。” “另外,你父母死亡真相,我曾告诉过你,莫要再涉足其中,你为何不听?还要考京官查探,你可知这趟浑水有多深?多少人丢了性命?” 陆清鹊没应,反问他,“叔父是不是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陆世林哑然,“不知,此后你莫要再过问此事了。” 他一甩袖子,目视前方,兀自生气。 陆清鹊捏了捏袖口,“叔父,那是我父母双亲……您叫我不必涉险,可我怎么能放下?倘若就此放手,且不说我付出的一切,此生我良心也难安。” “哎,罢了。我们陆家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管如何劝你恐怕你也听不进去”,陆世林无奈道,“你认定此事该是你当做的,可是觉得你叔父是袖手旁观之人吗?” 他眯了眯眼睛,回想道,“你祖母祖父过世得早,当年你父亲才十几岁,我不满十岁。家境贫寒,我又不懂事,他便去上山砍柴卖钱养活我,多次从山上滚下来,被刀割伤,又被毒虫咬伤……我吃穿所用,都是他一斧一斧劈出来的,小小年纪,双手满是老茧。到了成婚年龄,家徒四壁,又带着我这个拖累,没人嫁他。你母亲看中你父亲心善,嫁给他,这才有了你。再以后,日子好了一点,我和你父亲皆想读书考官,家中并无多余钱财,他将省下的银两全部塞给了我……如今我朝中做官,他是乡间私塾先生,我怎么会不知,是他将机会让给了我?没有你父亲,莫说我今日,就连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我怎能忘记?我怎能忘记!” 陆世林重重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倚去,靠在软背上,“我比你更想查出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这几年我寝食难安,日夜思虑,有朝一日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陆清鹊从未听他说这么多话,他向来是斟言酌句之人,官场残酷,言多必失。 “阿鹊,我不愿你去查,是想你平安顺妥,你若有甚事,我难以同你父母交代啊。这件事由我去做,你以后莫再插手了。” 陆世林眼中隐隐闪着泪光,陆清鹊看进他的眼睛,里面盛着忍辱负重下的艰苦果决。 “叔父,您不愿我做,我亦不愿让您独自一人面对困境,从今往后,我同您一道。” “你这孩子……哎,真是软硬不吃,倔脾气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叔父,我这脾气,不也和你一样吗?”陆清鹊歪歪头,眨眨眼道。 陆世林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牙尖嘴利。” “老爷,到府上了。” 马车夫在车外喊了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他们踩着积雪走下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路传响,陆叔母早就准备好了早膳,热气腾腾的炖汤,清爽可口的小菜,甜香宜人的甜点,无一不是陆清鹊爱吃的。 一旁站着三个丫鬟侍候他们用膳,身着绿衣的小荷守在陆清鹊左侧身后,手中端着干净热毛巾递给她擦手。 陆叔母桑榆心为陆清鹊盛了一碗热汤,送到陆清鹊眼前,“阿鹊,快些尝尝,这碗汤可是炖了许久,从你们出门便开了火,现在这滋味估摸着正是浓厚时。” 陆清鹊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鲜香滋润,味道浓郁,实属上乘,她赞不绝口,陆叔母只用手帕掩口轻笑,“还是阿鹊会尝,哪像你叔父,每次为他做了可口饭菜,都要责怪我太过浪费。” 陆清鹊想到叔父家中并无甚值钱玩意,一家人平日吃穿用度在官员中都是最低标准,不由疑惑。 明明叔父俸禄不低,在京城生活一家人本应是富足有余,省下这么多钱又是为何? 陆世林笑,“你呀,当着阿鹊的面还要怪我,可别让阿鹊觉得我太过严苛。” 陆清鹊将剩余的汤喝光,“叔父,我倒没有这样觉得,不过既然您俸禄丰厚,为何还要如此节省?” 陆世林放下手中筷子,“阿鹊,社稷需要贤才,至今仍有很多寒门学子求学无路,被碎银几两拦住去路,我省下的银两,能帮一个是一个,也当做是为国效力了。” “可国子监应当会为贫寒学子出资,这应当是他们职责所在。” 陆世林点点头,“的确如此,可官员层层剥削克扣,到学子手中的银两所剩无几,又怎会够?” 陆清鹊懂了,这世道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人心叵测,贪恋钱财追名逐利,甚至谋财害命之人永远不会少。 一顿饭下来,陆清鹊又听了不少官场之事,可谓醍醐灌顶。 想来官场有位前辈随时提点,也是人生幸事一件。 * 未时陆清鹊午睡醒来,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昨夜下过的雪开始消融,雪水恰好浇灌了盛开的梅花,花似乎开得更盛了。 小荷敲了敲门,“小姐您醒了吗?” 陆清鹊打开房门,“嗯,醒了。有什么事?” 小荷举了举手中的托盘,“夫人为您准备了衣服,是今晚您同老爷去皇宫参加宴会要穿的,我侍候您更衣。” 陆清鹊想起早朝时身边两位大人的悄悄话,原来是真的,陛下宴请百官为三皇子接风。 只是这宴席,她可否不去? 小荷打断她的思绪,“小姐,老爷说换好衣服后去正厅找他,他还有事同你讲说。” 陆清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快要不认识了,她从未穿过这么精致华丽的衣服,藕荷色缕金百蝶缎面内里是软而厚实的棉花,既暖和又显得人身段窈窕纤细,外面是稍浅一些颜色的缎面披风,内外搭配起来,别样的好看。 小荷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称赞,“小姐,您穿这身衣服真是合身,可比你平日里穿的衣服好多了。” 陆清鹊偏爱素色衣衫,像这样的衣服名贵典雅,她觉得像是穿了别人的衣服一般,浑身透着不自在。 去往门厅,陆世林已在正座等待了,一旁坐着的正是桑榆心,一见到陆清鹊,桑榆心便会心地笑,“老爷,我就说阿鹊穿这身衣服定是好看,你瞧,她样貌 3. 宴会后花园再相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蜿蜒曲折的小路延伸至后面的假山,此时并无人,惟有月光洒落银辉。 陆清鹊俯身在栏杆上看池塘景光,夜里寒冷,池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大概是喝多了,陆清鹊竟想上去走一走试试,这层冰能否承受住她。 这样想着,便朝池塘走去。 几步路之后,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急匆匆却很沉重,听上去像是男子脚步声,陆清鹊兀自一惊,连看也不看,径直往旁边走去想给身后那人让开道路。 腰间却多了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连拉带扯带到假山后面,陆清鹊反应不及,心下一片慌乱,张口便喊。 那人大手一伸,径自捂住她的嘴巴,将嘴巴附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别喊,是我。” 这一句话,彻底让陆清鹊醒了酒。她就算是醉不成样子,也听得出这是谁——顾景渊。 陆清鹊心底泛凉,僵直了身子,顾景渊放下手掌,掰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向自己。 月光之下,他黑沉沉的眸子闪闪发亮,如同黑曜石一般,又像漩涡,将人吸引进去无法自拔。 陆清鹊冷笑:“难怪大殿不见三皇子,敢情是躲在这里。不知您有何事?” “陆、清、鹊,”顾景渊一字一顿,“你真叫我好找,我回京后一直写信给你,可一年来你竟是一封不曾回过。若不是我查到你已经做了官,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 “多谢三皇子记挂,不过您既然有了未婚妻,我还是早早离开罢,若是给你们增添麻烦,那可就……” 话没说完,便被顾景渊掐住了下巴,阴鸷道,“你说什么?” 他眼中渐渐蓄起了怒意,手指也在不自觉地用力,“未婚妻?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也无妨,那又能如何?我对她并无感情,无非是联姻而已。我只对你有过真心。” 陆清鹊禁不住笑起来,“真是可笑,三皇子认为自己很深情是吗?对我如此念念不忘,竟还要另娶妻;既是娶了妻,却又来纠缠我,无耻至极!” 顾景渊不怒反笑,“陆清鹊,无耻无耻,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无耻之人。” “你若是相信我,便该知道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幌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堵人口舌,我对她并无感情。” “三皇子不必多言,你我缘分已尽,多说无益,还请您放过我,我感激不尽。” 陆清鹊并不是不知道联姻事实,可木已成舟,事实已定,那便不可扭转了,何苦纠缠? 陆清鹊推开他,想就此离开。 哪知顾景渊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抬起便按到假山上,随即整个身体贴了上去,柔软湿润的唇随即附上了她的。 陆清鹊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抬起另一只手推阻他,没等靠近他的胸膛,便被他一把拉过来,牢牢攥住了手腕。 陆清鹊身体靠在嶙峋的假山上,又冷又硬属实难受。顾景渊却仍旧不肯放过她,灵巧的舌尖钻进来,企图撬开禁闭的贝齿。 陆清鹊咬紧牙关,始终不松懈。 顾景渊腾出一只手,只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颌,她便感到一股酸痛自下颌袭来,不由得松开了牙齿。 他的舌头趁机钻了进去。 陆清鹊难受得紧,头疼手疼背疼嘴巴也疼。 她恨不能在顾景渊身上捅出个窟窿。 她拼命挣扎,桎梏终于松动了一些。陆清鹊趁机抽出手,啪地一声响,狠狠地打在了顾景渊脸颊上。 清脆的声音使两人都清醒过来,顾景渊嘴角噙着冷笑,“陆清鹊,你可真是长了胆子,竟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就算你是皇子我也不怕你,夜黑风高随意欺侮人,打你不应当吗?” “欺侮?” 顾景渊挑起眉头,玩味道,“我们之间本就是男女情爱,何来欺侮一说?更何况,当年你我不也是如此?陆大人记性这么好,难道忘记了?” 陆清鹊气极,脸颊绯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想再打一巴掌又怕他会还手,一时间两人皆静默。 顾景渊用手指揩了揩嘴角,阴沉沉道,“陆大人出手真是重,我嘴角都流血了。” 陆清鹊抬眼看他,不屑一顾,“三皇子太不经打,一个巴掌而已,这便承受不住了?” 阴冷的风吹来,陆清鹊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想起出来得急,竟没穿披风。 她绕过顾景渊,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伸长胳膊,径直揽住她去路,陆清鹊抬头,“三皇子可还有什么话讲说?” 顾景渊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她身上,“天冷,披上这个。” “不必了,我披着三皇子的衣裳从殿外走进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难免大做文章。我不是愚钝之人,你我还是多加注意一些吧。再者说,我不在意名声,此事传进您未婚妻耳中,您叫她如何作想?” 她将大氅一把拽下来,扔给了他。 “陆清鹊,今日无人看见我们,你不必担忧。” 身后顾景渊的声音传来,他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 陆清鹊大步迈出去,将他的话甩在身后。 殿内歌舞升平,一派好景致。 陆世林塞给她一小碟金丝蜜枣,“这是方才上来的,你尝尝。” 入口香甜细腻,回味无穷。 陆清鹊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本想多吃几个,但想起叔母也未曾尝过这个味道,便掏出干净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进怀里。 * 自从昨晚喝了酒又吹了冷风,陆清鹊就感到身体不适,浑身疼痛。 早上直到小荷提过来热水,她也没能起得来。 慌里慌张的小荷忙叫来了陆世林,他伸手一模,这才发觉她额头烫得厉害,想必是受了风寒。 想起昨晚她曾出殿去,准是那时受了凉。 陆世林请来大夫,开了药方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桑榆心更是担心,亲自去厨房煎好药端到床边。 “阿鹊,你昨晚定是没穿好披风,这么冷的天气,你怎能这么不小心?” “叔母对不住,是我让您担忧了。” “傻孩子,不必责怪自己,我只是担心你身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做。” 陆清鹊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想吃什么东西。 正是难受的时候,不管什么入口都索然无味。 桑榆心了然,“你想不出,那我便去做吧,不论什么,你多少都吃点。等汤药晾凉,你记得全都喝掉。” “谢谢叔母。” “对了,叔母,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陆清鹊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吩咐小荷拿过她的外衣。她伸手摸了半天,这才掏出一方手帕。 她将其递给叔母,桑榆心疑惑地打开 4. 顾景渊陆府拜访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在一旁绞紧了手帕,抿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顾景渊却神态自然,眼睛看向她,“不知清鹊也在这里,是长住还是来拜访叔父?” 昔日在乡下时,他便知晓她在京城的叔父陆世林官至户部尚书,所以见到她在这里,也不觉惊讶。 陆清鹊语气并不客气,“三皇子手眼通天怎会不知?莫要明知故问。” 顾景渊不恼,似笑非笑,“清鹊此话怎讲?我若是真的手眼通天,怎会不知你一年来的销声匿迹是入京考官?怎会不知你为躲我用尽办法?” 陆清鹊:“你……” 陆世林:“阿鹊,不可对三皇子无礼!” 他吩咐王妈倒了一杯热茶,“三皇子请上坐,先饮口热茶。今日天寒,也好驱驱寒气。” 而后又说,“三皇子见谅,阿鹊本性不坏,不过是小孩心性,沉不住气。” 顾景渊笑道,“陆大人多虑,她是何脾性我怎会不知?小事而已,无妨。” 顾景渊今日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袍,内衬隐约露出暗色金色云纹,显得他雍容华贵,大气内敛。 他不客气,右手将衣摆撇开,正正当当坐下来,修长手指端起茶杯,细细啜了一口茶水。 “陆大人茶水不错,听闻南方雍和王去年曾上贡一批上好茶叶,茶梗纤细,茶水清亮。入口润泽清香,后味甘香浓郁。” 顾景渊慢条斯理地说完,嘴角勾了勾,“可我倒认为,陆大人此茶比起雍和王的茶水来,更胜一筹。” 雍和王陆清鹊是知道的,他是先王的弟弟,也是众多藩属国中势力最大的一位。 可今日他说这话是何意思? 藩属王自古以来都是让皇帝不可不防的一环,如若藩属国过多,那势必会削弱中央集权,皇帝便会用各种措施削减他们的权力。 陆清鹊思索至此,心下不由得疑惑,目光投向了顾景渊,他到底是何居心? 不成想,这样一看,顾景渊的目光也恰好正瞧着她,坦坦荡荡直截了当,还带着一批探究。 也不知他究竟看了多久。 陆清鹊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这厮果真另有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里一面是打探叔父,另一面,应当是为探究自己的吧。 陆世林不以为意,“三皇子说笑了,此茶不过是王妈随便从铺子里买来的,哪能同雍和王做比较?三皇子抬爱下官,便觉得茶叶好喝罢了。” “是吗?”顾景渊手指转动茶杯,展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知三皇子今日光临寒舍,可有何事?” “想必陆大人已经知道,从前我与清鹊便相识,而今在朝堂相见,更是悦事一件。” 他顿了顿,“清鹊曾提起过她父母之事,我也为此事打探过。” 说罢,他抬眼看陆世林,静静等他的反应。 陆世林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微微靠近茶桌,“三皇子可有线索?” 顾景渊点点头,“自然是有。” 陆世林做官多年,人情世事早已谙熟,心中着急,面上仍未显出来,开口道,“不知三皇子可愿让下官听个明白。” “自然可以,也当是为了清鹊。”顾景渊笑道,面色如常。 陆清鹊本想打断他,可这是关乎父母之事,只得先耐下心来。 “那年清鹊父母曾进京找过陆大人,可有这回事?” “不错,我们多年未见,我职务繁忙,他们农闲时节便来拜访,住了一段时日。” “他们回乡路上,遭遇歹徒,将他们二人杀害,可却未抢走任何钱财物品。” “这个我知道,”陆清鹊插话,“官府仵作曾对我说过。” 顾景渊看着她点点头。 “陆大人可曾想过,歹徒又是为何杀害他们?不为钱财,他们又不与人结仇,那又是为何?” 顾景渊抛出了问题。 陆世林垂首凝思,“我自然想过这一层,可思来想去毫无头绪,但若是以意外论,又有些说不通。” “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从陆大人此处回程路上被害。” “三皇子的意思是,此事和我有关?”陆世林神色凝重起来。 “不然陆大人以为呢?”顾景渊直视他,语气并无波澜。 “可……我思来想去也并无仇人,又会有何人要害他们?既然想对付我,又为何不直接捉住他们来要挟我?” 陆世林揉了揉头,疲惫道,“不瞒三皇子,这几年我也在查探此事,可似乎有人暗中阻挠一般,总也查不清。” “陆大人刚正不阿,不与歹人同流合污,更不参与朝堂党羽之争,这一点,在下佩服不已。” 顾景渊转了话头,“可终归是过刚易折,陆大人虽持中立,可对有些人来讲,不拥护他们,便也是与他们为敌了。” 陆世林很快明白过来,“三皇子意思可是,拥护大皇子他们一党?” 顾景渊不置可否,“这只是猜测,至于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我尚不确定。不过……即便是猜测,那也八九不离十。” 陆世林沉思一会儿,想到了什么。 “三皇子与大皇子同为储君候选之人,此时您同我说这些,可是要下官……” “不必,”顾景渊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方才已说过,我敬佩陆大人品性,自然也不会以此事胁迫陆大人拥护我,这并非我的本意。”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陆清鹊,“清鹊曾对我有恩,此事也算作是为了她罢。至于以后之事,我自会留意,若有线索,必会告知陆大人。” 陆清鹊心下了然,淡然道,“多谢三皇子心意,清鹊心领了。不过您事务繁忙,还是不必参与到此事中来了。至于从前的事,我们并不相欠,无论是何恩怨是非,我们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顾景渊忽地捏紧了杯子,手指骨节微微泛着白,“清鹊就是这般想的?可我不能忘却,如此恩惠情意,此生难忘。” 他最后几个字重重落下,字字敲在陆清鹊心头,不由得一震。 幽深的眸子里里盛着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神色不自然起来,转过了头去。 “多谢三皇子抬爱,我们受宠若惊。但阿鹊所说也确实是真心,三皇子若是因为此事牵扯进去,那便是下官之罪了。” “陆大人何罪之有?”顾景渊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并无半点笑意,从陆清鹊这里看过去,竟有一丝异样的邪佞。 顾景渊素白指尖轻轻敲了敲茶杯,“陆大人聪明一世,不可糊涂一时。您这么多年战战兢兢为官为民殚精竭虑,倘若因为令兄嫂之事牵扯进去,甚至被歹人陷害,也是社稷百姓的损失。我所做的,往大处说,也是为了国家社稷。陆大人可明白?” 陆世林哪里会不明白,这是明里暗里指点他。 倘若只是为了陆清鹊,他大可拒绝。可是为了国家百姓,那 5. 桂花糕引起的谈话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慢慢踱步回去,叔父还在大厅里。 见她这么快回来,他心下了然。 陆清鹊站在厅里,满脸幽怨地看着陆世林,“叔父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他……” 陆世林抬手拍拍她胳膊,示意她坐下,“阿鹊莫要怪叔父,今日三皇子来是帮助我们的,倘若我们因为这事与他产生狭隙,那便是我们小人之心,得不偿失。依照我对三皇子的了解,他应当不是朝三暮四之人,至于为何这样做,想必是有他的理由和苦衷。让你出去送他,也是给你们一个时机,好好说清楚。为官之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叔父我为官多年,凡事谨慎,就恐有朝一日被人陷害。各中道理,你应当清楚。” 陆世林捋着胡须说了很多,字句皆是劝勉,陆清鹊不是愚钝之人,回过头来看,自己方才也有诸多不妥之处,遂点点头,“叔父教训得极是,清鹊自当遵守。” “嗯”,陆世林问,“你送三皇子出了府吗?” 陆清鹊低声道,“并无。” 陆世林:“……罢了罢了,三皇子不是计较之人,想必也会理解的。” 陆清鹊:“叔父的意思是,我是小心眼计较之人对吗?” 陆世林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是……” 陆清鹊:“哼!叔父果真是这么认为的!” 桑榆心端着盘子走进来,“你们叔侄俩人又在说些什么呢?厅外就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了。” 盘子里盛着桂花糕,桑榆心拿了一块递给陆清鹊,“阿鹊尝尝,王妈刚刚才买回来的,还是热的。” 陆清鹊接过,细细尝了一口,果真好吃,桂花清香和糕点的甘甜融合到一起,香甜滋味充斥口腔,阴霾的心情也跟着一扫而空。 桑榆心见清鹊喜欢吃,便又递给她一块桂花糕,“阿鹊身体可好些了?” 说着便抬手抚上她额头,感觉已经不发热了,这才放下心来,“你这次风寒来得也是蹊跷,昨夜出去时穿得如此厚实保暖,还是被凉风吹到了。往后不管怎样,可要多加注意保暖。” “谢谢叔母关心,下午便觉得好多了。您瞧我现在,不都能和叔父斗嘴了吗?” 说罢,她故意去瞧陆世林,他正假意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阿鹊再调皮,我就不管你了!” “叔母,您看叔父,一点都没有做长辈的样子。还要呵斥我。”陆清鹊嘟着嘴,假装委屈道。 桑榆心连忙打圆场,“世林,你也该有个做长辈的样子了,已经是这个年龄了,就不该多让着些阿鹊吗?” “让着?娘子,你莫非看不见她放肆的样子吗?我让着她,除非……除非你……” “我什么?”桑榆心纳闷。 “除非你亲我一口,呵呵。”陆世林脸颊带了些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桑榆心点点头,爽快道,“好啊,你凑过来。” 陆世林闭上眼睛,将脸颊凑上去,桑榆心一把捏住了他脸颊的肉,并故意扭了两下,“这样如何?嗯?夫君觉得这个力度可好?” 陆世林在她手下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娘子真是心狠,为夫不过是要娘子的亲吻,怎的还错了?” 桑榆心松开手,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真是越长越小了,我看你的年纪比阿鹊还小,一件小事就争来争去的,让外人知道了去,可不得笑话?” “哎,笑话就笑话吧,哪里比得上娘子的手劲呢?”陆世林闷闷道。 陆清鹊看着叔父叔母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亲密,想起爹娘生前亦是如此,虽然外人面前是一副端正认真的样子,可私下如同孩童一般嬉笑打闹。 闹了一阵子,桑榆心想起了什么,对着二人讲道,“你们瞧我这记性,本想过来同你们说的,这一会工夫就忘了。” 她低头从袖口取出一张请帖,递给陆世林,“老爷你看,这是昨儿镇远侯府递过来的帖子,明日邀我们全家人去府上参宴。” 陆世林低头打开帖子看了两眼,“原来是郡主生辰,不过往年都未曾听闻镇远侯为其小女举办生辰宴,今年怎的想起来了?” 桑榆心嗯了一声,“大概是女儿大了,也为了让她多多长长见识,多认识些人罢。听说镇远侯颇为中意三皇子,前些年还曾向皇帝提起过要赐婚,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回事,三皇子同旁人订了亲,此事也就此了了。” 陆世林看了眼陆清鹊,对上了视线,她向叔父报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笑容。 陆世林眨了眨眼,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娘子,她正研究着手里的请帖。陆世林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桑榆心,“娘子,你方才说三皇子订了亲?” “对,怎么了?” 陆世林清了清嗓子,“那你可曾听闻,三皇子四年前落魄之时曾被人搭救收留过?” “可有此事?”桑榆心疑道。 陆世林再次看了眼陆清鹊,发现她并没有其他言语,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嗯,确有此事。那人便是阿鹊,四年前三皇子母妃逝世,他也不被皇帝重视,被有心人追杀到清水村,是她搭救收留了他。后来……三皇子许诺要娶她……” 话还未说完,桑榆心立马抬头,瞪大眼睛瞧着陆清鹊,急道,“可有这回事,阿鹊?” “你怎么不和我讲说?我去给你讨个公道!这三皇子,看着倒是体面之人,不曾想,竟做出这等事!” 说罢便拉着陆清鹊要出去,被陆世林一把拉了回来,“你做什么去?我还没说完。你莫要单单看一面,我倒觉得三皇子有什么苦衷,毕竟为官多年,虽说和他交往不多,可也了解一些,他并非见异思迁之人,我们还是冷静些罢。” 桑榆心:“冷静?这可是我们侄女儿,怎的还要委屈于她人?何况这可是当年他曾承诺的事,如今变了卦,竟也是连声解释都没有,天下可有这种事?” 陆世林:“你先别急娘子,我同你说这件事只是想叫你知道阿鹊的心事,并 6. 镇远侯府风云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吃了桂花糕,又休息一晚,陆清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身体本来便康健,即便是偶感风寒,好得也快。 为去镇远侯府参宴,桑榆心特意命王妈去裁缝铺子为她缝制了一身衣裳,浅蓝色盘锦镶花锦袍,下穿青色素锦百褶裙,上身一看,比几日前的衣服更显人素净端庄。 桑榆心满意地瞧了又瞧,“真是俊俏得很,阿鹊就是和全京城最美的姑娘相比,也绝不输风头。” 陆清鹊咧咧嘴,不在意道,“叔母真是说笑了,清鹊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哪里还能和美人相比?” 陆世林本是要同她们一道去,临出门前被一大人拦在家中,称有要事相告,便让清鹊同叔母先行去了。 镇远侯府距离他们府有几条街的距离,二人坐上马车没有一炷香工夫就到了,镇远侯府门口挂着锦带和灯笼,随风摆动,张灯结彩的样子就算是路人经过也忍不住会多看两眼,更何谈门口停伫着多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来来往往之人皆身穿锦绣带朱缨宝饰之帽,荣华富贵之气冲溢。 各色锦衣之人,身后的随从都提着华贵礼物,一一呈递上去。 陆世林同镇远侯关系尚可,桑榆心也曾跟随夫君来过这里,对此处还算熟悉,她命王妈递上去送给郡主的礼物,便带着陆清鹊进了府。 镇远侯府要比陆府大得多,不仅有池塘景观,也有园林假山,层层叠叠景致非凡。 侯府管家将她们引进厅中,吩咐丫鬟上了茶水便离去了。 厅堂很大,装饰豪华,中间又有屏风相隔,女眷坐在内室,男子居于外室。 人声鼎沸纷纷扰扰,周边坐的女眷陆清鹊都很面生,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聊个不停。 仔细听来,无非是谁家公子俊俏有才,谁家又高升官位,将来肯定是个好夫家,亦或者是哪家的胭脂铺子新进了商品,哪家的绸缎料子更为精美细致。 陆清鹊心下赧然,想来自己从未关心过家中吃穿用度,每月俸禄都如数交给叔母,她会留余一些给自己零用。像是布料绸缎饰品之类,她一概不知。 叔母当家,操心太多了。 思及至此,便偏了偏头对桑榆心道,“叔母,我忽然想起我从未操心过家中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您在打理,想来也是劳累得紧。往后我也得学着打理家务事了,多少给您分担一些。” 桑榆心讶道,“阿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你只管做好官,其余的都不用你多余操心,一切都有我和你叔父。” 陆清鹊轻轻一笑,“我方才听她们谈起胭脂衣服,想起自己从来不操心这些,竟不知哪家铺子商品好用,哪家价钱便宜,就是和她们坐在一起,也聊不到一块去。” 桑榆心了然于心,“原是这事,虽说你不懂这些,可朝堂社稷之事她们不参与,更不懂其中利害,相较于她们,你更通透。所谓各有所长,不必比较。” 正说着话,镇远侯来了,他脸庞方正黑红,髯须长满了脸颊,身量魁梧,华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像一个武夫。 见到满屋子坐着的女眷,便一齐问了安,声音洪亮如钟,“诸位可安好?今日小女生辰,各位赏脸来我府上庆贺,实在是喜事一件。请诸位吃好喝好,如有不周,请海涵,哈哈哈哈。” 镇远侯小女丹阳郡主进来了,珠光宝气华贵雍容,满身的饰品快要挂满了,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 见今日主角来了,众人纷纷站起来口中说着喜庆的话表示祝贺,陆清鹊也跟着站起身来,微微低头问安。 丹阳郡主样貌秀丽,双眉斜斜入鬓,双目有神,乍一看颇为泼辣豪气,再加上各样饰品的装饰,整个人就更为出众了。 她坐在主位上,扫视一周,声音清脆道,“多谢大家捧场,在此先谢过诸位了,今日各位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门外的丫鬟鱼贯而入,将各类点心水果呈到案几上,一一摆放齐整。 镇远侯目光移到桑榆心身上,“陆夫人,今日不曾见到陆大人,他可是有要务在身?” 桑榆心客气道,“侯爷细心,陆大人临出门前恰有官人来访,想必忙完了便会来的。” 镇远侯点点头,“那便好,我们许久未见,借由此事也好叙叙旧。” 他将目光投向陆清鹊,“敢问这可是陆大人的侄女儿陆清鹊?” 桑榆心:“正是。” 镇远侯眼睛亮了亮,“只听闻陆大人侄女儿是今年唯一女官,才干了得。今日这一见,不成想侄女儿样貌也是极好的,属实难得。” 陆清鹊行了礼,“侯爷过奖了,不过是虚名而已。” 镇远侯:“既然清鹊身为朝廷要官,想来是和女眷们聊不到一起的,不妨坐在外室,同男子坐在一起,聊起国事军事也更为融洽。” 陆清鹊:“侯爷考虑周到,不必了。留下叔母一人独自在此处也是不好的,我坐在这里便好。” 镇远侯眼睛一瞪,爽朗一笑,“这是哪里话?我怎敢将贵客留在此处不作陪?还请陆夫人劝说一下,清鹊请随我到外室罢。” 桑榆心笑道,“阿鹊尽管去,这儿还有侯爷夫人作陪,不妨事的。” 陆清鹊只好应下,“那便好罢。” 对陆清鹊来讲,坐在何处并无区别,周边的人均不相识,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于她都是陌生人。 她正要跟随镇远侯去往外室时,门口管家道,“侯爷,三皇子来了。” 听闻此话,陆清鹊心骤然一缩,不成想他也会来。 镇远侯忙招呼道,“快快有请。” 话音刚落,顾景渊自门口大步迈了进来。 一身墨蓝色锦袍,银白色内衬,黑色镶边登云履,黑发高高束起来,风姿秀逸仿若谪仙,未曾开口,刹那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陆清鹊耳力很好,隐约听到有女眷在下面小声议论,“三皇子当真英俊潇洒,倘若是我夫君……” 另有声音打断她,“莫要胡说,三皇子早就是我的了。夜夜梦里相见,真叫我难舍难分。” 陆清鹊差点笑出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太过明显,便抬手轻轻捂住嘴巴无声地笑起来。 想必顾景渊不会听不到这般话,可他定力极好,面色如常,目不斜视,毫无波澜。 丹阳郡主率先出声,语气欢喜,“景渊哥哥!” 三皇子冲她点点头,将手中贺礼送上,“今日是郡主生辰,特送上浦洛珍珠十八颗,愿郡主喜乐平安,岁岁安澜。” 镇远侯拍手道,“丹阳,还不快谢过三皇子?” 丹阳郡主接过礼物,笑容明媚,“多谢景渊哥哥!丹阳最喜欢你送的礼物了。” 镇远侯恭敬道,“三皇子,宴席已经开始,请随我到外室就坐罢。” 随后又对着陆清鹊,“清鹊也请随我来。” 顾景渊面色平静,听到此话并不做何反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陆大人也在此处,今日当真是热闹。” 陆清鹊呵呵一笑,不做言语。 镇远侯为两人安排好座位,宾客几乎到齐,只留下斜对面两三处位置。< 7. 镇远府失火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裴中继抹了把额头,战战兢兢道,“三皇子英明,可家中小儿喝醉了酒,胡乱说的话,您可不能相信呐。” 顾景渊:“哦?酒后吐真言,何况令郎也不像是胡言乱语之人。依我看,要么,是裴侍郎知有人贪赃枉法,要么……便是裴侍郎自己贪污受贿。”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像是利剑,穿透裴中继五脏六腑,使他抓心挠肝不得善解。 此话一出,令众皆黯然,呼吸可闻。 镇远侯见此场景,忙打圆场,“三皇子大公无私,诸位都是知道的。这裴侍郎也是我一位好友,他为人也算正事,本王相信贪污之事他是做不出的,哈哈哈哈。” “各位,今日本是喜事,可千万别扰了雅兴啊,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 他举杯欲饮,又对顾景渊一抬手,“三皇子,请。” 既已这么说了,顾景渊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淡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陆清鹊看得分明,他只是暂时不提起此事而已,并非是就此放过。 酒喝到中间,陆世林赶来了。 急匆匆的样子,连衣领都未整理整齐。 见到陆清鹊竟坐在男子一室,奇道,“阿鹊你竟坐在此处?你叔母呢?” “她在内室,还有镇远侯夫人作陪,叔父不必挂心。” “你这孩儿,你哪里看得出我挂心了?” 陆清鹊俏皮一笑,“叔父,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我只是年纪轻,又不是眼睛坏了。” 陆世林:“……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宴会即将结束,镇远侯过来同陆世林叙旧,陆清鹊身体向外挪了挪,给他们腾出地方。 酒醉微酣之时,两人互相敬酒,一派大好光景。 陆叔父感慨道,“不觉令嫒也已这么大了,时光催人老,还没觉得自己当了几年官呢,就老了。” “陆大人说些什么话?她们女子总说自己永远年轻不老,我们就不能称自己是常青树、不老松吗?” 镇远侯大着舌头道,又端起酒杯,“来,陆大人,我再敬你一杯,祝我们永远不老,哈哈哈哈。” 陆世林也抬手,“好!” 兴许是心里高兴,他转头对着陆清鹊道,“阿鹊,你也喝一杯,来。” 陆清鹊迟疑一下,“叔母临出门叮嘱我不能喝酒,我染风寒才刚刚好……” “无妨无妨,”陆世林啧了一声,“今日是喜日子,喝一杯无妨。” 他给陆清鹊斟满酒,“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陆清鹊慢慢喝了两口,酒的辛辣之气将她呛得咳嗽不止,低头拿取手帕之时,恍然看到顾景渊向这边看过来。 再定睛一瞧,他却早早移开了视线。 伪君子,陆清鹊心道,人前装得清高,人后却是癫狂。 这边两兄台勾肩搭背喝得好不快活,那边门外传来一阵阵杂乱之音,多人在来回奔跑,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猛地从门口冲进来,摔倒在厅堂中间。 他顾不得被摔伤的腿,着急忙慌喊叫,“侯爷,侯爷,不好了!着火啦!” 镇远侯猛地站起身子,但因喝多了酒的缘故,一时间没站稳,扶了一把陆世林,瞪圆了眼睛,“什么?” 他大步迈出来,说着便要走出门去,谁料火势凶猛,如同猛兽一般从外面直直扑进来。 屋内木质器具居多,一点火星便很容易燃起火来,故火苗一扑进屋子,火势就更大了。 满屋子充满浓烟,滚滚弥漫,逐渐湮没人群。 男声女声嘈杂,陆清鹊也慌了。 她用力拉住陆世林衣袖,“叔父,叔父,你清醒清醒!着火了!” 陆世林正视她,眼神却有些迷茫。 “阿鹊,你说什么?” 陆清鹊凑近一些大喊:“叔父,着火了,我们快走!” 刚说完这话,他们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喊出声。 “叔母!” “娘子!” 两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趁乱陆清鹊提着一口气向对面望去,浓烟之中,顾景渊的位子空着,她莫名舒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火焰还未完全燃到内室,可浓烟却不见少。 一旦站直身子便容易被烟雾呛到,于是陆清鹊弓着腰,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一面大声喊着叔母,一面躲避向她冲撞而来的人群。 未走到半路,丹阳郡主哭着向外跑去,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竟直直向她冲来。 陆清鹊被她撞个满怀,猛地仰面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头发也散乱开来。丹阳趴在她身上,身上的首饰硬邦邦硌得她胸口疼。 她顾不得嗡嗡作响的头和生疼的胸口,赶紧拍拍丹阳郡主。 “郡主别哭,别哭。快起来。” 两人搀扶着起来,陆清鹊仔细辨认了方向,伸胳膊指给她瞧门口方向,“那边是门口,朝那边跑。” < 8. 火场搭救出逃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火势愈加大,头顶悬梁都被烧着了,陆清鹊心急如焚。方才带着叔母出去时看到一孩童蹲坐在另一个角落处哭喊,奈何距离颇远,身边又带有三人不得不先逃出去。 现在回来寻找,烟熏火燎中却是怎么都寻不见了。 她一面喊着“有人吗?”,一面四顾而望,心底揣着不安,那孩童不过五六岁而已,今日应当是随父母亲来的,火势迅猛而突然,人群慌乱四散奔逃,他便与父母分散了。 “呜呜……” 一声声哭泣传入她耳中,忍受着炙烤,陆清鹊艰难地摸索过去。 外面已经有人在不断泼水灭火了,可火势过大,几乎充满整个厅堂,短时间难以将火扑灭。 砰的一声,一道横梁被烧成木炭跌落下来,恰好落在陆清鹊脚前,余烬幽幽燃着。 她一惊,停住脚步,抬头看去,不只这一根,剩余几根在火苗攻势之下,也同样快掉落下来,倘若自己就这样走过去,其余悬梁掉落的话,难保不会掉在自己身上。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心中暗暗祈祷着。 哭声愈加近,近到她能看到孩童小小的身体在颤抖,心里一阵轻松,她冲他喊道,“小公子,莫害怕,我来救你。” 她小心翼翼绕过燃着的桌几,终于到了他面前,一把抱住他,“我带你出去,莫哭。” 五六岁孩童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小脸仰着,“姐姐,我好害怕。” 满是灰尘的小脸唯见亮晶晶的黑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惹人心疼。 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四年前同顾景渊一道来清水村的云牧,也正是这个年纪。 他父母双亲在火场中丧生,惟有他活了下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恐惧害怕,孤独无助,却无人可依。 一年的时间,她将他照顾得健健康康白白净净,只是顾景渊离开前也将他一并带走了,他如今在何处、是否生活得安稳,陆清鹊一无所知。 算算他也有十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陆清鹊抱起了他,他的两只小胳膊搂住她的脖颈,脸紧紧贴着她的侧脸,一点都不敢松开。 来时容易,离开却难。火更加凶猛,就只刚刚的工夫,横梁摇摇欲坠,眼看便要落下来。 再耽搁下去恐怕两人都要被烧伤。 她心一横,低头对着孩童道,“抓紧我。” 大步向前迈过去,恰好踩到一条被烧毁的桌腿,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头顶一根横梁却像长了眼似的,直直落下来! 陆清鹊心中大惊,奈何此时躲也是躲不过去了,便坐起身抱紧孩童,后背朝外,企图挡住火焰。 身旁好似有一股风,一人迅疾出手,将他们迅速推开来,与此同时,横梁也跟着落了下来。 陆清鹊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脊背被横梁的一头砸中了,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愣是没倒下。 他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目色赤红,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浅淡笑意,“你们可无事?” 这墨蓝色锦袍之人,除去他,还能有谁? 可方才,他不是已经出去了吗?陆清鹊心里划过一个疑问,她冲他摇摇头,示意别说话。 趁此时机,她扶着滚烫地板的艰难起身,拽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开,脱离了横梁之下。 锦袍已经被烧毁,露出里面的脊背,已经有了鲜红伤口。 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她把他扶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相伴,小心地躲避火焰,在浓烟中摸索前进。 万幸越靠近门口,因为外面有人泼水救火的缘故,火势越小,到最后靠近门口,几乎便没有火了。 能看到门口的人影了,陆清鹊松了口气。 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最先冲过来的是桑榆心和陆世林。 两人顾不得形象,一把将陆清鹊紧紧搂在怀中,“阿鹊,阿鹊,太好了,你没事。” 再次冲过来的是孩童父母,他们几乎是跪在地上被人拉住衣衫,涕泗横流眼眶通红,见到自己儿子被人救了出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带着自己儿子当场便向陆清鹊跪了下来,声音颤抖,“感谢,感谢救命恩人,救了我儿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孩童父亲身着华贵衣袍,却也是脏乱不堪,亦是感激涕零,“多谢姑娘搭救,多谢。孙某感激不尽,日后倘若有任何事需要孙某做的,我定当万死不辞。” 陆清鹊哪敢这样接受他们的跪拜,弯腰扶起来这对母子,“只要小公子没伤到就好,不必言谢。他在火场中受了惊吓,回家还要好好安慰他才是。” 夫妻俩一再询问陆清鹊名号之后,这才带着儿子千恩万谢离开了。 陆清鹊环顾一周去寻顾景渊的身影,人群之后无人注意。他背对着她一步步向府外走去,后背破损的衣服露出斑驳的伤痕,想来应是痛极了,他走得很慢,却又像是在极力压制住疼痛,手指紧握拳头,青筋凸显。 她心念一动,一直被自己强行压抑住的东西破土而出,一瞬间决堤千里。 陆清鹊捂住胸口,那里难受极了。 今日他孤身赴宴,刚才又在火场中救了她,现在负伤独自一人回府,不知会不会感染,会不会被人照顾好。 陆清鹊松开叔父叔母的手,“叔父叔母,你们先行回府,好生休息,我还有事,去去就回。” 说罢,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她朝顾景渊奔去。 * “你不是要同我恩断义绝吗?还要 9. 马车之内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掀开窗户帘子查看,挡住马车去路的是一对母子,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面色发青,一副多日未曾进食的样子,她想起最近逃难进京的难民,想必应该是实在无东西可吃,这才要拦路的吧。 马车夫附身向帘子里面道,“三皇子,是一对难民母子,前来讨要吃食。” 顾景渊嗯了一声,“马车上还有些烧饼,拿去给她们充饥。” “还有,让她们在此处吃完东西再离开,莫要让她们将吃食带走。” 陆清鹊透过帘子缝隙看那对母子接过烧饼,感恩戴德连声感谢,说着便要离开。 车夫喊住她们,“我家公子吩咐了,要在此处吃完再回去,不能将吃食带走。” 那位母亲诧异道,“公子不是将东西给了我们吗?我们难道不可以拿回去吃吗?我们一连多日都未进食,公子不能怜悯我们一下吗?” 马车夫重复了一遍,“你们只可以在此处吃完。” 母子无奈,这本就是受施舍而来的食物,怎可不按施舍之人的话去做呢? 陆清鹊这样看着她们就着冰冷的空气大口吞咽食物,大概是太饿了,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个精光。 车夫再次递给她们两张烧饼。 陆清鹊坐不下去了,抬手掀开花纹繁复而厚重的门帘便要下车。 “你做什么去?” 顾景渊在其身后问。 “三皇子真是冷血,如此寒冷天气逼迫这对母子当街吃掉食物。我现在就下车给她们银两,好多买些东西吃。” “不可”,顾景渊懒懒开口,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为何不可?我不会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他们背井离乡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至于拿不出几两银子给他们。” 陆清鹊挣开他的桎梏,说着便要下车去。 “你这样做便是害了他们。” 顾景渊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言辞肯定笃定不移。 “真是可笑,我送给他们银两给他们买东西吃就是害了他们,难道三皇子所为就是对的吗?” “确实如此。” 顾景渊仍旧一副平静的样子,一只手撑住小茶桌,另一只手指尖轻敲桌面,不急不恼不解释。 “好啊,我倒要听听三皇子有何高见,又为何这样做?” 陆清鹊气极,反而镇静下来,重新坐回软榻,抱臂而视。 “你不必如此仇视我,清鹊,凡是我做的,都必有道理,你不会不知。” 顾景渊认真而专注地凝视她,话中有话,明里暗里提醒她,他们曾经有多么了解对方。 陆清鹊:“好,既然如此,那三皇子可否为在下解惑?” “自然可以”,顾景渊拂了拂宽大的衣袖,重又看着她,“清鹊你虽入朝为官,见识颇多,也曾在乡下自力更生,你却不曾见到真正的灾荒。” “我未曾经历过,不知道也无可厚非。难道三皇子便知道吗?自小养尊处优之人,哪里会知道灾荒如何?” 顾景渊宽容地笑笑,“清鹊说对了,我确实见到过。” “你可知道方圆百里草根树皮被人吃光啃光?你可知道易子而食?” “当然,你会从古书上得知,这并不稀奇,可你亲眼见到过吗?我曾见过……饥荒严重时,那便不是小孩子,那是锅里的肉,是可以吃饱肚子活下去的保证。” “而真正饿疯了的人,已经不能称作人了,他们所为,已与牲畜无异。” 陆清鹊震惊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巴。 顾景渊叹了口气,“你只看到这对母子拦路乞求食物,你可知他们身后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手里的食物?” “倘若他们将食物和银两带回去,你猜一下,这些东西最终会不会进他们肚子里?”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不给,但一个是力气单薄的女子,一个是尚未成年的孩童,两人皆手无缚鸡之力,和年轻力壮饿到头脑发昏的成年男子想比,哪边胜算更大?” “难民数量众多,除去逃难来京的,还另有很多继续北上寻找活路。朝廷两次打开国库下发赈灾粮款,可官吏层层克扣,中饱私囊,真正到灾民手中的,还能剩余多少?” “我们依靠个人能力帮助,是永远也帮不完的,只有依靠社稷皇权和官吏力量,才能将此问题彻底解决。” 说到最后,顾景渊语气逐渐凝重起来,眸子里盛着认真和坚定。 陆清鹊声音低了下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确有几分正确,“三皇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见识短浅。” 顾景渊笑了一声,眸子闪闪发亮,“现在,你还觉得我冷血无情吗?” “……不觉得。” “那么清鹊,你是不是该同我说些什么?” 顾景渊戏谑道,头歪了歪,墨色长发从肩头滑落,盖住了小茶桌。 陆清鹊目光随着他的头发而动,不自主地入了神。 10. 同坐马车回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静坐片刻,缓缓道,“三皇子一直都是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景渊无所谓她对自己有什么评判,扫了她一眼,“我同云牧去清水村那年,他刚满六岁,他父母皆死于大火,唯独他活了下来,真可谓是命运多舛。” “他现今在何处?可还安好?” 陆清鹊一直记挂着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相处过一年的时间,陆清鹊与他同病相怜,看待他如同自己的亲弟弟。 “你想知道?” 顾景渊提高了音量,手中把玩着腰间玉佩,不在意道。 “不然呢?三皇子觉得人人都与你一般无情无义吗?” “清鹊说得对,我既是无情无义之人,那便更不能同你讲说了。你这么在意,我可不在意。” 顾景渊故意说完这话,去看陆清鹊的反应,嘴角斜斜勾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邪笑的笑意。 陆清鹊不答话也不看他,低头摆弄自己袖口,这件衣服是叔母专门为她请裁缝缝制的,可经此一场火,身上也被烟熏得斑斑驳驳不成样子了。 她转了话头,不想与他继续纠结方才的话,“不管怎么说,水火无情,还是感谢三皇子舍命相救。” “感谢?”顾景渊斜眼瞧她,“清鹊该如何感谢?” “这……”,陆清鹊想了想,取了个折中法子,“这就看三皇子想要什么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若是不要些什么,岂不是会让你心生愧疚?再者说,我也帮你和陆大人寻找你父母去世真相,这一点,你还未曾说过要怎么报答我呢。” 顾景渊不急不缓,徐徐图之。 “……好,三皇子也是磊落之人,不妨一同详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陆清鹊咬了咬牙,这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说他磊落实在抬举他了,他就是个伪君子。可此时又不好明着拒绝,只能先看看他目的何在,到时候见机行事。 顾景渊摆摆手,“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壮烈,像是要赴死一般。想来我顾景渊虽令你生厌,也不至于叫你恨得咬牙切齿吧。” “嗯?”陆清鹊疑惑地看他,“我又怎的咬牙切齿了?” 顾景渊闲闲一笑,抬手抚过她下颌骨,轻轻捏了捏,又沿着下颌边缘一点点摸索往上,到了嘴角。“还说不是咬牙切齿,你脸上的皮肉都紧绷绷的,像是要随时跳起来咬我一口。你说,我还敢提条件吗?” 他抚摸过的地方痒痒的,又掺杂着温暖酥麻之感,沿着皮肤一直延伸到心尖,陆清鹊抬手啪的一声打掉他摸索的手,“说话便说话,为何拿手摸我?” “清鹊,我不用手摸,我怎么知道你咬着牙,心里正恨我呢?” 陆清鹊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此人凡事皆是他有理,即便无理也变有理。 那便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王府门口。 马车夫掀开门帘,露出一张笑脸,“三皇子,到府了,我扶您下马车。” 男女有别,人前陆清鹊也不好与他表现得太过亲密,便站起身来,“我先下去,您扶着三皇子下车。” “哎。” “陆大人,”顾景渊慵懒的声音响起,“我为搭救陆大人受了伤,您难道不能受累搀扶一下吗?” 陆清鹊皮笑肉不笑,“怎么会不搀扶呢?扶,这就扶。” 三皇子所居府邸地方较镇远侯府更为宽敞,卧房之处距离门口也最遥远。 陆清鹊心里暗骂,这厮摆明了是要磋磨她,否则为何他大半身子都要倚靠在她身上,手指还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可有苦不能言,他为救她受了伤,她随意抛开他于情于理皆不合。 及至他俯趴在床,陆清鹊也累得直喘粗气。环顾一周,他的卧房与她想的不同,房虽宽阔,除了必要的桌椅橱柜,并无多余家具装饰,一切都是最简洁的。 管家传了太医,正细细地为他清理伤口包扎纱布,横梁太重,其上又有余烬,砸伤擦伤烫伤烧伤皆有,可想而知他伤得很重。 顾景渊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指紧紧抓住被子,骨节都泛着青白色。 床周围围了一圈人,除了太医管家和她之外,还另有几个丫鬟下人,低着头等待使唤。 太医处理完伤口后,又嘱咐了一些事,递给管家一张药方子后便离开了。 顾景渊换上了白色中衣,慢慢起身,伤口未好,他还不敢直接倚靠在床背,便直着身子坐着。 吩咐道,“管家,你们先下去罢。若有事我便叫你。” “可是三皇子,您身体还未好,还是留两人侍候您吧。” 顾景渊捏了捏眉心,“不必,全都下去罢。” 陆清鹊一听,如蒙大赦,也转了身跟随下人离开。 “等等,陆大人,你留下。” 陆清鹊缓缓转身,“我已将三皇子送到府,您身体欠安,且多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说着便要离开。 “陆清鹊,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虽也是慵懒平静的腔调,可听起来却冷冽很多,如同冰块一样瞬间让空气冷到极点。她想起乡下冬日里屋檐下一根根的冰棱,冰冷锐利,伤人于无形。 身上的鸡皮疙瘩一 11. 与唐雪儿相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她与顾景渊不是没有过亲密无间的日子,可那终究是在从前乡下情意绵绵的时候。 如今他定亲,她为官,两人于朝堂或共砭时事,或针锋相对,也不过是于公事。 而于私事,并不该再有什么交集了。 故此顾景渊作势要抱住她时,她以这辈子最快的动作转身,抵住他的胸膛,然后低头弯腰从侧边钻了出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畅快自如,也令她自己感叹不已。 饶是他动作迅疾,也没能拦住她。 顾景渊来了兴趣,一步步逼近她,“清鹊本事真是见长啊,当了官竟然还学会脱身之法了?” 陆清鹊步步后退,盯住他的动作,“三皇子休要往前走了,男女授受不亲,此处又有多双眼目,还是多加注意罢。” “多双眼目?”顾景渊笑道,“你如何知道?” “方才那个花盆定然不是猫踢倒的,你我二人议事,有人藏身于窗外窃听,谁知道是出于何目的?” 顾景渊点头,“嗯,看来你不笨。” “若是笨人做了官,那于朝廷有何益处?岂不蒙羞?” 陆清鹊抱起双臂,身体几乎靠在了另一边墙上,“三皇子,有古话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我分别如此之久,我已不再是从前的陆清鹊了,还请三皇子以同僚之礼相待。” 顾景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你果真是变了……不过我如何待你,那可由不得你!” 他眸子变得幽深炙热,其中又多了几分探究,一步步向她逼过去。 “清鹊,我想知道这几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抬手向陆清鹊脸颊触去,快要接近时又堪堪停手,微颤的手指在空中停了两秒钟便收回了手。 “罢了。” 他的一套动作陆清鹊看在眼里,心中正疑虑,便听到屋子外面管家的声音。 “三皇子,唐姑娘来了!” 陆清鹊抬眼看他,顾景渊神色一滞,转头冲向外面,“让她改日再来,今日我尚有要务在身。” “三皇子,她已经进了前院。” “那便让她进来吧。” 陆清鹊心中隐约猜到唐姑娘何人,能让顾景渊做此反应的,想必也并无旁人了。此两人虽定亲不满一年,可谁知他们何时相识的呢? 或许是四五年,或许,更早于她。 若是从一开始他们便相识,他又与她纠缠,她又成了何人?岂不是话本中拿抢人所爱的恶毒女配角? 她可不是为了争抢男人争风吃醋的人。 陆清鹊冷声道,“既然唐姑娘来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三皇子,告辞。” 未等顾景渊有什么反应,她转身就走。这个地方,她一刻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未出房间门口,就有女子爽脆声音传来,“景渊,我来看你了。” 陆清鹊始料未及,脚步一顿,视线移向房门口。 唐雪儿脚步轻快迈了进来,身着浅藕荷色夹袄和鎏金花纹的披风,一看便显富贵气。 她柳眉凤目,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明媚的美人,除了发簪和耳坠,她周身并无多余装饰,仍旧动人。 陆清鹊暗暗想道,怪不得顾景渊与她定亲,倘若她是男子,也恐怕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唐雪儿一进屋子,还没见到顾景渊,便先看到屋子站着一位美人。 她不施粉黛,身着素色衣衫,不知什么缘故,夹袄上面沾染了许多黑灰。可即便如此,难掩其秀丽端庄之本色,远山眉荔枝眼,眉眼带笑动人心魄,让人有种想亲近之感。 唐雪儿是个性子急切之人,不管认不认识,嘴巴的话先冲出了口。 “姐姐,你好生漂亮,真像话本中的小仙女一般。” 要是她一来便兴师问罪,咄咄逼人,陆清鹊倒也有话可回,但她一出口便是夸赞,这真叫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多谢,你也很漂亮,很飒爽。” “是吗?谢谢姐姐,不过我仍觉得不如姐姐美。” 她向顾景渊看去,他也朝着这边看过来,“景渊哥哥,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听人说镇远侯府失了火,就赶紧过来瞧瞧你。” 顾景渊拿起衣架上的外衣,慢慢穿上,“受了点伤,不碍事的。” “雪儿,这位是陆清鹊陆大人,当今户部郎中。” 唐雪儿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听我父亲提起过,她是今年朝中的唯一女官。只是没想到清鹊姐姐这么漂亮,景渊哥哥,你整日和如此漂亮的大人相处,会不会喜欢她不喜欢我了呀?” 陆清鹊眉角跳了跳,这都是些什么问题?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很在意他们的关系,可看她的神情和眼色明显是不怎么在乎的。 真是奇怪。 由此看来,她并不知道顾景渊的曾经,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想必顾景渊不曾告诉过她。 想到此,她莫名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简简单单地相处最好不过了。懒得去细想其中之事,陆清鹊笑道,“雪儿不必担心,我已有意中人了,至于三皇子,他始终都是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 顾景渊抬眸沉沉地看她,脸色有些晦暗,终究未发一言。 唐雪儿道:“景渊哥哥伤到哪里了?雪儿看一下。” “不必了,小伤而已,无妨。” 顾景渊抬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唐雪儿只好收回了手。 “对了,我还带了些点心,是从城西新开的铺子买来的,你们快尝尝。” 陆清鹊无心品尝,趁此时机便道,“三皇子,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 唐雪儿挽留道,“清鹊姐姐不多留一会儿了吗?你还没有尝过点心呢!” 陆清鹊笑:“不吃了,家中还有事,我们改日再见罢。” 坐上管家为她备好的马车,陆清鹊才算真正地放松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但不是件件都合乎情理。 譬如镇远侯府失火,譬如窗外偷听的人,譬如唐雪儿和顾景渊的关系。 一件件似乎并无关联,可细细想来又不能全然摆脱其中联系。 怪哉。 坐在三皇子府的马车里,一路晃晃悠悠,陆清鹊觉得无聊,目光在车内随意转了转。 一张白色纸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张纸被人叠了起来,大部分被压在软垫之下,只露出一小部分尖角在外。 她葱白的手指停留在此处。 回想方才从镇远府去往三皇子府上时,并未见到此纸笺,为何现在出 12. 夜色正浓猜灯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桑榆心唤来王妈送来一套干净的素色衣服,将陆清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去浣洗干净。 陆清鹊洗过手之后这才坐上桌用膳,饭菜是温热的,看来叔父叔母等了她好一会儿。 中午在镇远侯府还未吃饱就失了火,整整一下午又未曾进食,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之后,她才发现对面两人都未动筷,只两双眼睛认真瞧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清鹊摸了摸脸,疑惑道,“我脸上可是还有脏污?你们为何这样瞧我?” 桑榆心捏着手中的帕子,思忖之后才开口,“阿鹊,今日三皇子重返火场搭救你,也跟着负了伤,他现如今伤势如何?” 陆清鹊笑,“叔母原来是担心此事,今下午我同他一起回了府,听太医说无大碍,不过定然是会留疤的。” 说着又塞了口饭菜,不知为何,今日饭菜格外好吃,她可要多吃一碗饭。 桑榆心与陆世林对视一眼,“那改日我们得登门拜访,去探望他一番,也表示一下感谢。” 陆清鹊咽下口中的饭,“此事叔母不必考虑过多,三皇子并非计较之人,要说感谢,改日我登门正式感谢一番便是,何必兴师动众?” 陆世林敲敲桌面,“阿鹊你尚年轻,还不懂得其中人情世故。虽说他只搭救了你,但我与你叔母得以见你平安,因此也算是受了恩惠。于情于理,还是亲自去一趟,正式感谢他更好。” “既然叔父认为这是应当,那去便是。” 陆清鹊说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桑榆心碗中,“叔母,今日饭菜格外好吃,您快尝尝。” 桑榆心慈笑道,“阿鹊这是饿了,平常时日可不见你这样吃饭。” 陆世林:“阿鹊今日在宴席上未吃饱吗?” 陆清鹊放下手中筷子,委屈地看着他,“叔父还说呢,今日要不是你劝我喝酒,我怎么会吃不饱?” 陆世林中午喝酒虽有些醉醺醺的,但不是完全失了记忆,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未等他开口辩解,桑榆心就先瞪了他一眼,“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陆世林“……夫人,夫人,且听我狡辩,呃不是,听我解释嘛。” “今日本是个喜日子,我和镇远侯喝得正尽兴,就劝了几句,一时间忘了阿鹊不该喝酒的,怪我,怪我。” “你还知道怪你啊,阿鹊风寒还未好利索,你一个当叔父的本该多劝她吃些饭食,你可倒好,竟还劝她喝酒?” 桑榆心一心为陆清鹊,当着她的面数落起了陆世林。 “夫人,夫人,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我貌美如花的夫人可怎么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阿鹊喝酒了。” “好,这是你说的,可得言出必行。” 桑榆心语气稍微缓和,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嘴里唠叨几句就足够了,不至于揪住不罢休。 “一定,一定。”陆世林抹了把额头的汗,难啊。 朝堂上面对圣上要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于家中面对夫人同样得见机行事小心翼翼。 试问谁家为官的如此“妻管严”呢? 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 桑榆心想到什么,开口询问道,“老爷,今日有人来府议事,可是为何事?” 陆世林叹口气,“你也知南方洪灾一事,如今三省上谏,户部工部兵部要加派人手前往南方治灾,我身为户部尚书,此番不得不去啊。” 陆清鹊心头一跳,想起了那张纸条,原来顾景渊早就知道此事,那他留下的纸笺无疑是告诉自己阻止叔父前去南方。 可倘若他真的去往南方,奸人会以何方式陷害他呢? 陆清鹊最是了解自家叔父,为官多年不曾收过钱财礼品,即便是有人强行送下,他也会遣人送回去。 正因为他廉洁刚正,为此也曾开罪过不少人。难道,就是其中有人想要害他吗?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思及至此,陆清鹊定了心,“叔父,这次救灾,你可否不去?” “阿鹊,为官便要在其位谋其职,我若是不去,其他人会怎么想,皇帝又会怎么想?再者,我若开了先例,那定然会有人效仿,以此为理由也不去治灾,那这事就难以解决喽。” 陆清鹊点头,“我知道的叔父,可是今日……” 她想了想,还是告知他为好。 “今日我得了三皇子一张信笺,说是你勿去往南方,朝中有人会趁机暗害。” 陆世林奇道,“三皇子给你的信笺?他怎会给你?且他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 陆清鹊摇摇头,皱着眉道,“我不知,可他应当不会欺骗我的,且他前几日也专程过来同您说了我父母之事,我想,他的话还是值得一信。” 陆世林捋了捋胡须,目视前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我与三皇子关系算不上多热络,要说联络加多,那也是因为你。” 他看了眼陆清鹊,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晓朝中之事并不奇怪,可还要专程告知你我,那定是多费心思。” “我自知我于朝中得罪人,可谁人都知我两袖清风无罪可查,他们若是真想陷害我,势必会想出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最好的时机,当然是在我外出不在家之时,家中唯留有女眷,他们会更肆无忌惮。” “人心歹毒,竟然至此,”陆清鹊叹道,“叔父,在此之前我只知道种田织布赚钱养家难,而今才觉得,与人打交道,为官才是难。既要世事洞明,又要人情练达,既要直言善谏,又要得皇帝心。” 陆世林呵呵一笑,“阿鹊也会叹气了,不必担忧,凡事还有叔父替你担当,你只需要做好官。眼下我们已知道有人有异心,那便要多加防备。” “至于皇帝,我还是想一个法子上奏才是。” * 用过晚膳,陆清鹊撑得慌,拉着小荷上街闲逛消消食。 京城夜景比乡下好得多,到了深更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许多小贩趁着夜色之时,特地摆上各色小吃点心售卖,生意也是出奇的好。 陆清鹊心中始终不安,自从今日下午得了那张纸笺,便暗自琢磨。 假若叔父果真不去南方,皇帝不批准该如何?即便是批准了,这个空缺谁能补替? 她想到户部侍郎,他与叔父同朝为官多年,彼此相互了解,此番他去应为合适。 可这样一想,似是对他又不公平。谁人都想当京官,俸禄赏赐多而杂事少受累少,如此直白地让其前去,恐怕他也会有诸多顾虑。 既如此,那还有何人选? 正想着,小荷拉了她一把,“小姐,您瞧,前面有卖 13. 在下萧沐辰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斗笠男子笑笑,“既如此,那便请吧。” 陆清鹊上前一步,抬头望向最远处的粉色花灯,其上各色花瓣盛开,深浅不一,像极了真正的牡丹花。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清上面的灯谜。 上书“天际孤帆离别愁”。 她心道,倒也是一句好诗,可也是难猜极了。 斗笠男子目光投向她,“姑娘可是要猜这个?此灯谜可是最难的,您能否猜得出?” 小荷气势十足,“那还用说吗?我家小姐是一定能猜得出的,你还是先担心你的灯笼能不能留得下吧。” 周围人也有猜这个灯谜的,但总也猜不中。 人群里有人起哄,“姑娘,您还是放弃吧,我们多少人都猜不中,你一个姑娘家,还不知道读过多少书,就敢猜这么难的谜,我看你趁早放弃吧,还不至于太过丢脸。” 人群发出一阵阵嘲笑,小荷气极了,反驳道,“你们这群人不长脑子吗?我家小姐姐可是户部……” 陆清鹊急忙拽住她,示意她莫出声。 小荷这才静了声,冷哼道,“这群人真是头脑简单,一百个都比不上我家小姐。” 反观斗笠男子冷静得很,一直静静看着她,“可曾想出谜底吗?” 陆清鹊思绪混乱,尤其是被人群起哄声闹得更难以静下心来。 她摆摆手,“莫出声,待我想一想。” 从前乡下时光,父亲总会教她很多知识,其中关于灯谜,他也告诉过她,“遇到繁琐的灯谜,不必看其含义如何,可拆解字,重新组合即可。” 她心中默默念道,“孤,那便是一;帆,象形虫;离,八卦为火;愁别点火,就是禾心,合起来不正是穗字吗?” 想着此,便上前一步,笑道,“我猜出谜底了。” 人群有人拍手,有人讥讽,“猜出又如何,谁知道猜中猜不中?” 陆清鹊微微笑,转身看向讥讽之人,“这位公子,您这么恃才旷物,又瞧不上女子。不如这样可好?我若是猜中了,那您也要猜对一个,我若是猜对两个,您亦然。我们公平竞争,如何?” 那人面红耳赤,“哼,你只说你猜中如何,可没说你若是猜不中会怎样。要我说,你要是猜不中,可得叫我声大爷。” 小荷瞪大眼睛,伸手指他,“就你这样的癞蛤蟆还想让我家小姐叫你大爷,你做梦吧!” 那人耍赖道,“听你这意思,是你家小姐猜不中了?” 小荷:“你放屁!你才猜不中,你全家都猜不中。我是怕你到时候出洋相,可别怪我们。” 陆清鹊制止小荷继续说下去,温声道,“这位公子,您说的我答应,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有条件。如若您猜不中,那您也得喊我声姑奶奶,如何?” 那人迟疑了,中间另有人奚笑道,“这样好,这样好,不论谁输谁赢,我们都能看看热闹。” 陆清鹊斜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如同冰霜,那人立马缩了脑袋不做声了,自言自语道,“这小女子眼睛怎的如此厉害,还带着精光?” 小荷跟着陆清鹊道,“喂,说你呢!你答应不答应?” 那人此时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小荷笑:“那你等着你姑奶奶先答谜吧!” 陆清鹊看着斗笠之人,朗声道,“天际孤帆离别愁,可是一个穗字?” 人群中有人疑惑,穗字?这如何得出? 陆清鹊不在意那些声音,只看着斗笠男子。 他欲语先笑,“姑娘好文采,此灯谜谜底便是一个穗字。” 围观人群响起一片叫好和鼓掌声,这与当才的奚落之声大相径庭。 斗笠男子轻身起跳,空中半旋,衣袂飘飘,烨然若神人,转眼之间便摘下来那只粉色花灯。 他伸手递给陆清鹊,黑亮眸子注视着她,“姑娘,这只灯笼是你的了。” 陆清鹊泰然自若,接过灯笼,“多谢。” 轮到那男子了,他支支吾吾地躲在人群不敢出来。想来他早就后悔了,只是刚才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答应猜谜语,这下可是丢人丢到老家了。 小荷盯着那人的头顶,“怎么样,勇士?敢不敢出来,若是不敢,那就喊我家小姐一声姑奶奶,灰溜溜走掉便是。” 男子小声哼了一声,从嗓子中发出一句,“姑奶奶。” 小荷手掌放在耳边,掌心朝外,“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男子声音大了起来,“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好了吧?” 说完便钻出人群,跑远了。 人群中传出声音巨大的哄笑声。 声音之大,引得后面酒楼几扇窗户都被人打开探头观看,窗户内灯红酒绿灯火通明,也随着窗扇的打开流泄出来,映照出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陆清鹊不经意抬头,视线却定住了。 最边上那扇开着的窗户站着的翩翩公子,墨色长发飘逸,举杯欲饮,不正是顾景渊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了,电气火花之间,两人暗中较着劲,犹如逆水行舟,又如雪压竹林。 顾景渊勾起嘴角冲她一笑,抬手举了举酒杯示意,仰头一口饮尽。 而后挑衅一般挑了挑眉,收回手关紧了窗户,透过薄薄的窗纸,她似乎看到有另外一个身影向他贴了过去。 那身影婀娜多姿,柳腰花态,分明就是酒楼陪酒女子! 陆清鹊先是惊讶愤懑,他都已经负伤,不留在府中好生休息还出来作甚? 转念又自嘲,他与她除了同僚关系已别无联系,他在何处做什么又与她何干? 这家酒楼,来历久远,据传当年是一位失去意中人的男子开的。刚开始人来人来好不热闹,日子久了,别处也同样开了酒楼,他的生意就逐渐惨淡起来,为了招揽生意,他便请了许多风尘女子卖艺,如此又招揽来不少生意,很多客人慕名而来,不为饮酒吃饭,只为了见一见酒楼中色艺双绝的美人们。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来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来此地还不是为了品味一夜春宵? 再说那位老板,起初情场失意开酒楼不假,后来还不也是逐渐变了初心,竟是要用卖艺女子吸引男宾客来花费钱财。 陆清鹊啐了一口,她算是看走了眼,当初怎么会认为顾景渊是正人君子一心一意之人?由此可见,他只是一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说他绣花枕头都是抬举他了,他就是乡间黄牛的粪包,外面光滑明亮,里面却满是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