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臣养个小作精》 1. 求娶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顾宴生就是个疯子,她骂他是个弃子,害他名声尽毁,还欺他势力单薄。 坏事都做了一遭,他竟还要娶她? 扶窈在心头想着,轻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九连环上的红檀珠子,灵活地在红檀珠子间穿插,思绪和红檀珠子一样,被胡乱地扯着。 她扶窈是大荀的幼公主,父皇扶越育有六子四女。在这六子四女之中,她便是最得父皇疼爱的那位。 有了一朝之君的疼爱,其余人巴结着对她好。她的生母是执掌六宫的皇后,后宫谁都忌惮几分,她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太后也溺她得很。 在这大荀的后宫里,若是说谁能无法无天,想必也只有她了。 若没遇上顾宴生,扶窈的一辈子便是一日复一日地吃喝玩乐、挥金如土了。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实在太惬意不过。 可惜没有如果,扶窈遇上了顾宴生,在她八岁那年。 看来,是她自个儿过早断送了当废人的生活,想到这,扶窈叹了口气。 她遇上顾宴生,也不是什么巧合。说明白点儿,这都要多亏了她的生母,便是那执掌后宫的皇后。如今细想,算到底是她生母对她使了心思,让她入了瓮。 八岁的年纪,即便生在皇宫,也不会早熟到哪去。更莫说是她了,上下都溺她,众人又各种讨好,骄纵任性的秉性,更是早早形成了,心眼比其他人少了些。 养成骄纵任性的秉性外,还养成了个坏习惯,极其喜欢漂亮物件,样样要挑好看的。不顺眼的吃食她不吃,穿戴的衣物、饰品,也要款式最新最美的。甚至身旁的太监丫鬟也要细细挑选,要找长得好看的。 因为这个习惯,顾宴生入了她的眼。 扶窈还记得,那是夏日的卯时,她与母后坐在马车里,遇上了在囚车里的顾宴生。 她与母后的关系并不亲近,如今扶窈明白这个道理。 可八岁的她并不懂,她知道父皇宠她,样样都会给她最好的,太后溺她,她惹了麻烦从不担心,总有人处理她的烂摊子。 执掌六宫的母后不一样,母后从不亲近她,只亲近她的哥哥们,见她只会扬起好看的嘴角。 现在她知道了,那好看的嘴角叫敷衍。 人生来就渴望母爱,八岁的扶窈更是如此。当母后邀她去赏梦湖、去看日出莲花时,她开心得半夜睡不着,一夜想的全是如何表现得乖一点,如何叫一声好听的母后。 但她的母后并不在乎她,唤她母后,她只冷淡应了声嗯。 母后主动和她说话,是在马车与囚车相聚的刹那。母后撩开绸帘,附在她耳边,柔声道:“窈儿,你抬头瞧瞧,那位少年长得如何?” 扶窈想,初遇顾宴生的场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宴生脸色惨白,背脊却执拗地挺直,宛如一棵挺拔的松。 铁链禁锢了他的手脚,初阳洒在他半边脸上,身体却处在阴影中,他目光平静,缓慢张开了手掌,阳光洒满他的掌心。 这一刻,悲怆与希望缠绵。 母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窈儿不是要入学府了?让他做你书童如何?” 这番说辞太顺她的心思了,简直将八岁的她拿捏得透透的。 没过多久,她便央求了好几道父皇,求得了顾宴生作她的书童。 她求来顾宴生,知道了顾宴生悲惨的经历。他父亲曾是荀朝要官,遭人诬陷被派边塞身亡,母亲受不了此事,得了失心疯自刎,其余顾家族人没了主梁骨,便各自分家,遗留下了顾宴生。 紧接着,顾宴生被他父亲死对头陷害,入了大理寺等死。 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扶窈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没有她,顾宴生早死了。 在接下来的相处之中,除了头几个月,长她六岁的顾宴生给她带来许多好处。像是什么夫子布置的作业,或是她对人对事无计可施时,顾宴生都有不错的法子,甚至她的起居日常,也开始由顾宴生打料。 顾宴生,早被她当成长兄,教会了她许多。 可一切,被她的生母打破。 何氏告诉她,顾家的一切都是皇家算计的,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是她家做的。她听了后,心头慌得很,但又想着,若真是皇家做的,父皇怎可能会放了顾宴生? 执掌多年的一国之君,可不是爱喝酒的老头子。 何氏同八岁那年一样,柔道:“你父皇也有糊涂的时候呀,尤其是对窈儿。” 那她父皇可真是大糊涂了,虽她不信何氏的说辞,但她得背这个锅,何氏已经将锅扣到她的头上了,人毕竟是她要回来的,若是顾宴生做出什么,第一个遭殃的是她。 何氏突如其来的告知,算是彻底让她乱了阵脚,但一点她无比清楚,她不应与顾宴生再有瓜葛。 有了这个想法,她便派人把顾宴生送出了皇宫,还给他谋了个官当当。 此后,她便下了令,不准她宫头的人提起顾宴生三个字。 如此三年都过去了,顾宴生的名字又与她联系在一起,这次竟是求娶她。 她若真的嫁给顾宴生,便是她扶窈疯了,若顾宴生真是为复仇而来,皇家可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多人命,她不该乱来。 顾宴生瞧着温雅和善,对谁都如沐春风的模样,但她比谁都清楚,这人若是算计起来,谁都算不过他,顾宴生城府深得可怕。 她绝不能嫁给顾宴生。 扶窈拨弄红檀珠子的手劲愈发大,两颗红檀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呲声,惊醒了扶窈,吓得她丢掉了手中的九连环,啪的一下放在了案桌上,惊得众人齐涮涮地看向扶窈,唯恐主子生气,连累自个儿。 她不以为然,一个眼神都没给旁人,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倚着,深褐的眼瞳透着狡黠,盯着几个太监在置办着什么,瞧出了些名堂,不悦地蹙起眉。 她今日专门起了个大早,早就来御书殿候着,想探探父皇对求娶一事的口风,现下候了大半个时辰了,莫非有人想要抢在她前头? 扶窈唤来方才的太监,“谁还要见父皇?” 太监小碎步上前,弯腰拱手道:“回公主,每到这个点儿,丞相大人都会与陛下议论国事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咻的一下站了起来,熟稔地往侧殿的小门快步走去,身后的贺阿嬷与丫鬟们追都追不上。 “公主这是急什么呢?慢点儿,走出汗身子粘乎乎,可有你好受的。” 贺阿嬷连拿着狐毛披风,亦步亦趋地跟在扶窈身后。 扶窈看贺阿嬷涨红了脸,还时不时发出哼唧声,悄悄放慢了步子,“阿嬷,你且在这候着,我去去就回。” 御书殿侧殿小门直通正殿后处,也没什么禁卫军把守,她过往走过这道门,父皇也未曾多说些什么,现下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与贺阿嬷说完那句话,扶窈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走着,身后的贺阿嬷一脸忧心忡忡,担心得直跺脚。 扶窈走到了那扇正殿的侧门,瞧着侧门深红繁琐的雕花,心中扬起一丝沉重感,这对于她来说,可真是太稀罕了。 她能有什么沉重感?她父皇怎么可能将她嫁于顾宴生,她父皇不会做蠢事,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扶窈抬起手准备敲门,正殿里头却传来了一声咒骂—— “他顾宴生,怎敢如此荒唐?!” 门外的扶窈心头一震,听这声音是她父皇。 父皇怎会因为顾宴生如此动怒?莫非顾宴生手中有什么其他荒唐把柄,让父皇知道,惹父皇生气了? 扶窈越想越不对劲,顿了顿一下收回手,猫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倾着身子耳朵贴着门,竖起耳朵听里头的情况。 接下来是个又细又尖的男声,应当是父皇的贴身太监蔡远。 “陛下莫因顾丞相气坏龙体呀!定会有什么法子,让顾丞相消了这个心思。” 扶窈嘴巴张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蔡远口中的顾丞相,莫非指的是顾宴生? 她连连摇头,当初也不过给顾宴生谋了正八品的官,她知道顾宴生才识过人,也想过顾宴生会爬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可仅凭他淡薄的势力,怎可能三年之内便能位居权臣之位?! 扶窈的思绪愈发混乱,脑海里回想着在外人口中听得到的胡言乱语,她常常听到,其他宫人说顾宴生权倾朝野,倾覆皇权,她只当笑话听,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现下看来,是她闭塞了。 想着,扶窈又稳了稳心绪,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纵然他位居权臣,再怎么无法无天,也是一人之下,只要她的父皇不同意,顾宴生再怎么也无可奈何。 荀帝的声音接着传进扶窈的耳中,她父皇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十分无奈—— “他顾宴生真会挑时机......现下的局势不稳,西部游牧族猖獗,南下瘟疫当道,藩王突起的情况愈演愈烈。塞外的北境军来势汹汹,朕却无法征用。 现在不顺了这顾宴生,朕的江山也该易主了!” 扶窈听了这番话,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顾宴长她六岁,在她面前像个兄长,虽心思深,但平日里都惯着她的性子,任她胡来。 可为何在父皇的口中,顾宴生如此可怕?她着实没想到顾宴生竟已经权倾朝野,连父皇都无可奈何。 扶窈还没来得及细想,蔡远的声音便急急传来—— “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说呀!奴才反而觉得顾丞相求娶幼公主,不枉是桩好事.....” 荀帝拍案而起,冷笑 2. 出宫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是顾宴生的声音。 扶窈咽了咽唾液,飞快地收回了手,心头的怒火竟一下子无影无踪,还有莫名的心虚,手在空中乱挥了几下,一时竟不知摆在何处。 她盯着窗棂角,与顾宴生相处的那几年,顾宴生待她不比其他人差,甚至比抚养她的太后还要好上几分,她当初不说原因,如此果断地送走了他,着实做的有些绝情。 绝情是绝情,所以便要把她当棋子? 她交叠起双手倚着红柱,指尖焦躁地敲着窗沿,抬高下巴瞅着窗棂,可若是换个角度想,若不是她将顾宴生送走,顾宴生今日何来的如此地位? 扶窈站直了身子,往门边走着,她好一阵子未见过顾宴生,也不知顾宴生现在有没有比原来更好看几分?带着几分好奇,扶窈探着脑袋,凑近了窗棂。 窗棂上蒙了一层淡金膜纱,扶窈瞧不清里头,只能看着里头修长的人影移动着。 殿内的谈话,尽数落在了扶窈的耳朵里—— “南边疫情愈发严峻,如今朝中人心散涣,也派不出个能干的人,实在是让朕难做。顾爱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或是,你觉得朕该派谁去?” 她父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倒也不冷淡,听着还亲切,分明方才如此生顾宴生的气,现在便可以笑着说话,果然当上一国之君的位置,情绪早已经不露眼色了,她摇了摇头。 想了这些,她便等着顾宴生开口,先没听见顾宴生的声音,而是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似乎都能把一个人咳死的那般严重。 听得扶窈直皱眉,顾宴生的身体素来不好,但她记得没那么严重,至少没听过顾宴生咳得这么凶,如今怎感觉像个将死之人? 一阵咳嗽过了,顾宴生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皇上一手做主罢,臣怎敢多言。”话锋一转,顾宴生夹杂笑音,摩着指腹薄茧,“臣耐不住性子,斗胆一问,上奏一事皇上如何定夺?” 扶窈心头一紧,身子往后一抬放慢了呼吸,又靠近了窗棂,等着她父皇的后话。若是父皇不如她愿,她今日就去太后那大闹一场,不管有没有用,反正不能如他们愿。 里头,荀帝大笑,放在榻椅上的手逐渐紧握着,话里打趣,“顾爱卿,此事你可急不得啊。”荀帝渐隐笑意,幽幽道:“朕也做不了主,窈儿的性子爱卿也知道,可不是朕说了便能成。” 外头,扶窈窃喜,平日里她骄纵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好歹能让父皇搪塞顾宴生。 父皇着实疼她,即便顾宴生给他施压,他也未一口气定夺了她的婚事,还惦记着她的心意。 她又想着顾宴生,她也算是顾宴生的救命恩人,平日里待他也像长兄,也听他的话,怎就狠心利用她,将她作为一颗棋子? 殿内,顾宴生掩上瓷盖,抬起眼眸,对扶越淡笑,“公主的秉性臣懂,如同皇上懂大荀。臣说的可对?皇上。” 敢用如此平淡的口气,说出如此骇人的话,也就顾宴生了。 全殿的人瞬间凝住了呼吸压低脑袋,谁都不敢抬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唯恐祸乱沾身,太监蔡远猛地咽了咽唾液,手里的拂尘轻轻颤着,弓着的身子快蜷缩成一团。 扶窈攥紧了手,握成了拳状,消散的怒意重聚,顾宴生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点点都说到父皇的心头上。 方才她听父皇说了,顾宴生对于大荀已经不可或缺。她不明白其中复杂的利益纠葛,但知道,没了顾宴生的大荀,怕是熬不过这阵寒冬,顾宴生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竟以此为要挟! 扶窈不是个受气的性子,心头不舒服自然是要说出来,她的心可不是铁做的,受不了一团火,她用力推开了红檀门。 推门的动静并不小,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除了顾宴生。 “窈儿来了?”荀帝厚重冷静的声音,从最中央的鎏金榻椅上缓缓传来,笑着站起来朝她招手。 她自然是要来的,若还不进来,指不定会被父皇给卖了,她父皇溺她,但他是一国之君,溺她是有尺度,她是骄纵,并不是蠢。 扶窈的眼睛胡乱地瞟了里头几眼,瞟了好几处,才瞧见了顾宴生。 他坐在贵宾座上,样子几乎没变,浑身温雅气质更浓了,看来看去就是个俊得不像话的病秧子,走几步怕是要喘气。 她的眼神自然往下睨着,便瞧见顾宴生的指尖正在揉捏着木檀珠,她不禁嗬了一声,三年不见,还变成个信佛的病秧子。 收起了眸子,扶窈便快走了几步,对着正中央的荀帝俯身做礼,“父皇安。” 她的思绪飘忽不定,自打她进御书殿主殿起,她算是瞟了顾宴生好几眼,可顾宴生半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不是玩着手里的檀珠,就是喝着他的清茶,反正就是没有抬头看她,从始至终都如此。 顾宴生果真算得清楚,身份地位变了,待她也不同了。原来只要有她在,不管她有没有和他说话,有没有看他,反正她只要往他的方向一瞧,他准在看她。 如今在他眼里,她也不过一个控制皇权的棋子罢。 扶窈彻底冷下了脸,死盯着地面,她当初送走顾宴生有隐情,明面上虽说做的绝情了些,可于她与顾宴生都极好。 顾宴生竟想利用她,她怎能如他所愿? 扶窈转眸,紧盯着顾宴生,言语间止不住的嘲讽,“这不是服侍本宫的书童吗?怎还坐上贵座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凝结的御书殿更是一触待发,甚至喜怒不露于言表的荀帝,也皱起了眉头。 可若是谁去看看顾宴生,他揉捏着檀珠的手的力度未曾改变,眼皮子也不曾往上抬一次。 扶窈坐上御赐靠椅,找了个靠得舒服的姿势,睥着不远处的顾宴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递到手中的汤婆子,笑道:“做人,还是识趣的好。” 扶窈生的极好看,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着,看谁都含着情,柳叶眉也跟着灵动起来,皮肤白里透红地,衬得右脸颊上的红痣煞是可爱。 纯欲到心尖儿,教谁不动心? 可这张嘴上没有半点饶人,扶窈笑弯了眼睛,手劲不小,裹着汤婆子的绸套扯变形了,“当初想着,你在本宫身边颇有不妥,便朝父皇说了此事给你当个八品的官,如今成了这番人模人样?” 她轻啧了声,眼神掠过顾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目光冷了些,“爬到这种地位,也不知手到底有多脏。” 这番话,她便说得很露骨了,堂堂权臣,遭她如此贬低,谁听着了心头都是为之一震。 扶窈窝在心头的气消散了一大半,一气她就管不住这张嘴,言语变得刻薄无力,那股说不明白的恼意,也散了些。 她没兴趣去瞧别人怎么谴她,也不怕听到的人多心眼,能在呆在御书殿的人,自然知道她多无法无天,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荀帝沉不住气了,皱眉厉声道:“窈儿!” 父皇的怒火在扶窈的预想之内,她勾起了唇,生气就好,眼神瞥着那尊佛一样的顾宴生,不像这个木头人,如此羞辱他一番,也不恼喜色,真不知是顾宴生过于沉得住气了,还是她的话没有杀伤力。 顾宴生不是这样的,此前她若是这般说话,他定会出言叫她别乱说话。如今这副不搭理的神色,是何意思? 扶窈看着顾宴生这番样子,心头就憋得慌,狠狠地凝着顾宴生,顾宴生无动于衷,半抬着眼眸,望着外头。扶窈往案桌上一瞥,瞧见与顾宴生一样的瓷杯,耐不住怒火,她气冲冲执起瓷杯,朝顾宴生掷了过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承载着她的怒火掷出了瓷杯。 众人目瞪口呆,视线齐齐随着瓷杯的移动,御书殿静得可怕。 瓷杯在经历了一段弧度后,与顾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碰到了一块。 执在手中的檀珠不堪重负落在了地上,像极人们悬挂在空中的心遭人重重摔到地面,空灵的檀珠串响彻大殿。 紧接着瓷杯里的热茶倾泻而出,不受一点控制,全撒在了那整洁的、没有一点褶皱的深紫官袍上。 热气弥漫在官袍之上,颜色变得深些格外突出,那繁杂花纹更明显些,黏紧了顾宴生羸弱的身躯,虽狼狈不堪,却惹人怜 3. 性子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公主,到府宅了。”马夫长吁一声后,对绸帘里头说道。 扶窈打了哈欠,睡眼惺忪,经历方前那件事儿,这么睡了一觉,她心头才觉着舒服些,桃花般的眸子上抬瞧了眼窗棂,外头好像还在飘着雪呢。 没一会扶窈收回了眸子,闭眼假寐着,一个时辰前,她父皇跟她说,说她既然不愿嫁给顾宴生,便出宫避一避。 起初她听父皇的提议觉得多此一举,她扶窈不想嫁给顾宴生,他强娶不成?更莫说一朝之君还站她这头呢,他顾宴生再权倾朝野,也绕不过荀帝。 难不成,顾宴生还五花大绑捆她到他府上去?扶窈嘁一声,满脸不屑,顾宴生于她而言,不至于让她出宫避一避。 只不过,能出宫一趟也极好。 身为皇室女子,想要出宫简直难上加难,大荀皇宫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没一个吃软饭的,能碰上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出来玩,她哪会放过? 想着自己出宫有多难,扶窈不由垂眸撇了撇嘴,绣粉月季绒毯挡住扶窈大半张脸,旁人见了一时分不出是花衬人娇,还是人衬花美。 一说起出宫的经历,扶窈可太有说头了,好看的眉垂了下来。八岁前贺阿嬷监督着她,告诉她不能胡乱出宫玩,八岁后便由顾宴生监督她。比起贺阿嬷的监督,顾宴生严厉多了,还带惩罚的那种。 平日里,顾宴生惯她惯得无法无天,可是当她做错了事,也是实实在在地罚。这也怪,当初顾宴生不就一个书童吗?她怎如此听她话?扶窈握拳,猛捶绒毯,只怪自己当初遭唬住了。 就说有次她心痒得厉害,半夜偷跑出荀宫去外头看花灯,回来后顾宴生罚她抄了五遍《荀氏德经》。 那时顾宴生时间多,平日里除了管她吃喝拉撒,管个寝宫的些许琐事,也没其他的事了。五遍《荀氏德经》她抄了两三天,顾宴生就喝着茶盯了她两三天,做不得一点假。 即便有了丁点机会,能够做做假,让她的贴身丫鬟写几个字,顾宴生眼皮子都没抬两下,就指出哪几个字不是她写的,他还用极平淡的语气说,再作假,多罚抄一遍。 真是烦人! 她的思绪一沾上了顾宴生,脑海里便是顾宴生懒得看她一眼的画面,愉悦的心情顿时消失,心房甚至还莫名的涨,不舒服得厉害,她忍不住嘀咕,顾宴生真是烦透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瞧了眼外头飘的雪花,眼睛一亮,赖床的心思顷刻消散,起身微抬起了手,软塌侧的贺阿嬷见状,便上前给扶窈穿上滚热的丝绒荷粉夹袄,细细理了好久,又往扶窈手心里塞个包着金丝绣花套的汤婆子。 侍女撩开了绸帘,扶窈往外头探了眼,瞧着外头飘着鹅毛大雪,惊喜得睁大了眸子,这么大的雪,定可以堆好多好看的雪人,如此想了番,她搭上贺阿嬷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搬到新府宅,贺阿嬷的事儿自然不少,但心头惦记的还是扶窈,派人将主屋打扫干净后,便把锦盒递给贴身侍女清荷,嘴里絮絮叨叨着,不停嘱咐,“那钱大人是朝中重臣,送贺礼这种大事,切不可马虎。” 扶窈手里揣着汤婆子打了个哈欠,瞧了眼清荷后点了点头,清荷的性子静做事也稳重,贺阿嬷不能跟她一块,带她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此次父皇顺带让她去给前朝老臣钱治严送生辰礼,前朝的事她不曾打听,但这老臣她听说过,很是厉害,可她心头仍满不在意。 父皇为了方便她,就在钱治严府宅旁给她寻了一处宅子,让她在这住住,顺便散散心。 她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贺阿嬷一听说这件事便说父皇糊涂,竟放心让她去。她也奇怪父皇对她竟如此放心,平日她骄纵的性子在父皇心头还不够深刻? 慢慢悠悠地,扶窈走到了府门口,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她平日里便不喜欢走动,最爱的便是找些乐子玩,纵然如此重要的事,她也实在没有几分兴致,做人散漫惯了,对这些事都重视不起来。 侍女清荷了解扶窈散漫的性子,不等扶窈开口,便朝一个太监使个眼神,太监弯腰上前晃了晃铜制玄□□门栓。 没一会,里头的小厮大开府门,连忙跑来,跟在扶窈身侧,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回公主,这会正在老爷静修,怕是不能......” 扶窈的心思全然不在聒噪的小厮身上,只顾往府里头走,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扶窈全身一顿,眯起了眼睛。 八宝亭间,顾宴生独坐于其中,眉目淡淡,眉目此刻很淡,淡得与雪景融在一起。 他半握着热茶,时不时抿一口,不时侧眸看亭外飘雪,凝神细看,似是在思索什么,此刻石桌上摆着紫檀茶具和围棋,可顾宴生比起那些物件更有书卷气。 扶窈望过去,他还真是惬然自在,真是刺眼。 小厮压根没把话说完,扶窈便气势汹汹,转身就往府门外头走,这一遭吓得小厮面色尽白,他害怕得颤抖身体,唯恐自己的话把娇公主给得罪了,全朝上下谁不怕惹着这位? 清荷狐疑,这不太对劲,看了眼顾宴生便连忙追着扶窈,语气冷静,道:“公主,我们若是现下回去,两头都不好处理。” 公主今日有些反常,若是平日里,她见谁不顺眼了是上去呛两句,而非现在转头就走。 扶窈的步伐没半点停顿,清荷的话她并不放心上,她见顾宴生矜贵淡雅的模样就生气,原来做个书童也如此,一身素衣都能穿出不染的气质,将谁都能比下去。 分明就是个手段狠毒的病秧子,装什么温润君子?当初还任由他唬住自己,乖乖听他话! 今早,她都把瓷杯丢到他官袍上,他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还不想搭理他呢,如今竟还想反咬她一口,她看着更碍眼。 若是父皇后面要怪罪她,那她直说她不能嫁的理由,父皇若是忘了那过去的恩怨,她不妨再去提个醒。这礼她懒得送了,也烦闷得送不下去,还是叫父皇换个人送吧。 扶窈都快跨过门槛了,顾宴生冷淡的声音传入扶窈的耳朵—— “三年了,性子还如此。”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平淡几乎没有起伏,就像在与自己低喃一样,可落进扶窈耳朵里,那就是尖刺划她的耳膜。 扶窈绷着脸,停住了步子。脸蛋上浮起两朵粉霞,双手紧握着,深呼好几口气,可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愤怒。太后和她说过,若实在受了气,那定要好生还回去,顾宴生拐着弯说她性子差,三年还没长进。这她怎能忍? 转身后,扶窈狠盯顾宴生,愤扯下汤婆子丢给了清荷,提着裙摆气冲冲往顾宴生那头走,“顾宴生!”叫出名字后,她心里冒出一阵酸,“嫌本宫性子差,那就莫求娶本宫!” 从前只要她不伤着自己,顾宴生简直事事都顺她,可今早顾宴生的厌恶眼神,又加上顾宴生方才的话,这种对比落差,她从未体验过,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顾宴生没说话,摩挲着杯沿,未曾抬眸,透过杯面,轻轻一笑,凝着扶窈圆鼓鼓的褐色桃花眸,里头仿若有着盈盈泪水,下秒便会流了出来,握着瓷杯的手一顿,她总是爱哭。 扶窈就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可做了干了什么坏事,便会委屈巴巴对他掉眼泪,旁人看去还以为谁欺了她。 她惯会拿捏他,知道自己一哭,做了捅天的事,他都会替她补好。 顾宴生轻笑摇头,抬起的眸子柔了些,抿了口热茶 4. 权臣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扶窈跟着小厮,进了钱府主堂。 入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副书法,上头只写了一个偌大的忠字,她赏不来书法,却看得出这个字的潇洒豪迈,并非常人所写。 空中似乎还弥漫着浓香,闻不出到底何种味道,她低眸抬手捂口鼻,她闻不惯浓香,比起浓烈的香,她更习惯淡淡木檀香。 顾宴生身上总有股檀香味儿。 钱治严点头拂须,含笑看着低眸乖巧的女子,他听说过幼公主性子骄纵、奢侈成习,如今看来,像是个会欣赏书法的女子,举止也颇有雅度。 扶窈往前走了几步,瞧清了正座上拂须的男人,素衣一身,瞧着无欲无求。而后,她半顿了顿步子,只不过这钱臣子怎笑得和杨承遇一样?有些痴傻模样。 “老臣见过公主。”钱治严起身朝她轻点头,“老臣招待不周,望公主见谅。” 钱治严脸上的褶子笑得合在一块,指向贵宾座。 扶窈点了下头,也算是回礼了,收回目光,看向钱治严。钱治严的名号,她听过许多次,一品大臣不多,还是两朝老臣的,钱治严是唯有的一个。 大多人都说此人侠骨忠义,是荀朝少有的忠臣了。 何谓忠臣? 扶窈撑着脑袋,眸子往上抬,落在偌大的忠字上,轻笑了下。 “公主今日来?”钱治严已从政几十年载,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说话不说完整,全凭他人去猜,猜对猜错,那便是他人的意思了。 幼公主能来这,只有圣上使唤得动,至于圣上为何这么做? 钱治严搭在方桌上的手握紧,眸色暗了暗,凝着大门外,朝中朝外近来能让圣上担忧的事情不少,他一时也猜不准。 扶窈散漫,半阖着眼,这种寒冷天,她往日连寝宫都懒得出。 她见钱治严主动开了口,提起了些精神,看了清荷一眼后,对钱治严道:“父皇派本宫给您送份宴礼。” 她并未主动去猜钱治严说话究竟有何意味,不是她听不懂面前这个老人精的试探,而是她自己懒得多留个心眼。 在自己寝宫,人人都向着她,自当不会在她眼皮底子下玩些心机,再者太后或是贺阿嬷会替她收拾不安分的人,压根不需她去想些什么。 钱治严看见了扶窈的散漫与不在意的动作,目光一紧,此人还真没半点皇室公主的模样,松散娇蛮得过了头! 扶窈随意一瞅,瞧见钱治严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她玩味地舔了舔右上颚的小虎牙,这就受不了了?她不就打了个哈欠没掩面嘛。 清荷使唤着太监,太监高举着案盘,小心翼翼地走到众人面前。 钱治严目光一怔,那精美的锦盒是专属荀帝的明黄,钱治严紧握的手突地松开,看向扶窈的眼神却波澜不惊,嘴带笑意,“皇上有心了。” 荀帝此番拉下脸面,主动派扶窈来,也不知是好是坏,他忧心忡忡地想。 说话间,方才那个小厮快步走上前来,附身在钱治严耳边,“老爷,顾丞相仆人传话来,说棋局解开了。” 扶窈耐着性子,瞧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她打算送了礼后,便起身离开。 她指尖有节奏地点着桌面,眉眼间露出倦意,闭眼上下转悠着脑袋,她想回去睡觉了,一来二去地,到现在都不曾好生歇息。 钱治严闻言,下意识看向扶窈,那棋局他想了几天都不曾解开,这顾宴生倒是解得快,此人不可小瞧,真不知是不是扶窈在此的缘由。 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顾宴生求娶扶窈的事儿?顾宴生还真明目张胆,用婚嫁去牵制皇室。 钱治严朝外挥手,“快请顾丞相进来。” 扶窈回神,指尖停了下来,望向门口处,轻抿起唇,顾宴生那病秧子在外头呆这么久,方才见他咳嗽都一副要命的样子。 她静静注视着门口处。 没过半响,门口处闯入一阵寒风,一抹修长的身影脱下外衣,随即搭在臂弯上,轻轻掸去衣服上残留的雪,举止斯文。 不像个权臣,像个书生。 扶窈没瞧几秒,脸颊发烫,耳垂微红,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僵硬地看向别处。 她脑袋里跳出过往的一幕,宽大里衣没解开一缕扣带,可里衣却遭打湿了,紧紧勾勒着精瘦的身体。 扶窈收回方才的话,书生可不会惹得她脸发烫,她恼怒地掐了把自己的脸颊。 及笄大典后,酒后做的事情,还是太过荒唐。 顾宴生的余光里,扶窈的脸侧染着两抹粉霞,透得她整张脸粉嫩,那颗右脸侧红痣,更像抹了血那般明晃晃,添了分张扬的媚。 他低眸摩挲着指腹,细嫩的触感似乎还停留于他的薄茧上,她那小脑瓜定在胡思乱想,想得她面红耳赤,眼神四处躲闪,不抬眼看他。 李轲拿着顾宴生脱下的外衣,偷瞅顾宴生微扬的嘴唇,心头不解,主子这是在笑些什么呢?他狐疑地瞅着扶窈的方向。 钱治严起身,一手放在胸口前,微微朝顾宴生颔首,含笑道:“怠慢了顾丞相。”钱治严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顾丞相亲自来,真让老朽荣幸之至。” 话语落下,钱治严缓缓落座,收起了笑意,大手稳稳覆在椅把手上,余光全在打量顾宴生的一举一动,此人没几年便位居权臣,城府手段可想而知,他不得不万分警惕。 扶窈嗤笑了声,眸子在钱治严身上打转,玛瑙珠子被她弹得摇晃,发出清脆声响。 钱治严说话可真有趣,分明是他派人拦着顾宴生,不允顾宴生同她一起进来,现下又说什么荣幸之至? 真是做人眼眶没眼珠子,睁眼说瞎话。 没等顾宴生回答,扶窈先幽幽启唇,“着实怠慢了些。”她慢悠悠转头,外头还在飘雪,“大雪天的,您还任个病秧子在外头冻着。” 话音听起来软绵,像没落地的羽毛,随风漂浮、没有依靠,实则惊雷入海、震入人心。 顾宴生疾病缠身,朝廷人不知?笑话。 在场的钱府人都遭惊掉了下巴,传闻中的幼公主,果真什么话都敢说。 突然肃静的气氛,并未让扶窈感受到不适,她常常会造成如此场面,早已习惯,她笑着,瞅了一圈沉默的众人,视线落在顾宴生的身上,他样子见惯不惯,还有几分纵容。 顾宴生一直如此,无论她是丢了御赐物件,还是给皇后使绊子,他也会面不改色给她收拾烂摊子,事后也只会朝她说几句胡闹,或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他眉目间的纵容,从未改过。 扶窈垂下眸子,心头有些说不明的情绪。 钱治严面容同样震惊,闷头不语,只顾拂着他那几根花白胡须。 但一瞬之间,便收下了神色,往顾宴生那头一瞧,钱治严彻底绷不住了,他闭眼扶额头,止不住叹气,这顾宴生怎还在笑?! 荀朝有扶窈,真是荀朝不幸啊。 朝中朝外都在传,扶窈是由顾宴生带大的,他怎将公主养得如此娇惯?称他病秧子,他竟还笑得出来?看来就是他惯的! 钱治严握紧了手,忍住拍案而起的念头,不停告诉自己是个忠臣,才让心情平静下来。 好半响,钱治严清了清嗓子,“公主说的是,是老臣怠慢了。” 扶窈弹珠子的手一顿,含笑抬头,钱治严面色未改。她 5. 醉酒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扶窈入了宴席,她席地而坐,清荷半跪于她右侧,细细理着银筷瓷碗,准备为她布菜。 今日能来参加钱治严宴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见扶窈入了席,无一不是面露惊叹,诚惶诚恐,谁不怕大荀的娇公主?喜怒无常,骄横跋扈。 过了好半响,听见钱治严带头说恭迎公主,其他人才齐齐附和,扶窈随意扫了一圈,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嗯声。 她的视线落在正前方,顾宴生坐在她对面,他垂着眸子,又没再看她。 扶窈啧了声,摆弄着涂抹蔻丹的指甲,不看也好,她今日精心打扮许久,她瞧着铜镜都要赏半天,不赏赏这样的容貌,算是他的损失。 扶窈右手边坐的是杨承遇,方才一直在小声小声地唤她公主,听着可怜兮兮,可她不吃这一套,都没抬头看。 直到钱治严开口说话,杨承遇才闭上嘴。 觥筹交错间,该送寿礼了,一来二去钱氏族人送完,也就轮到了外来宾客。外来宾客之中,谁也不敢抢在扶窈的面前,扶窈象征的是荀帝,是皇权。 扶窈今日一来,在场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扶窈正吃着玉碟中的金皮雪燕,这是用金黄蜜汁浇淋的燕窝,燕窝她不爱吃,可这样做倒别有一番滋味,她细细吞咽后,抬着好奇的眸子,太监正缓缓打开精致的锦盒—— 是一块墨玉雕刻的万里江山。 万里江山简直栩栩如生,山河精细呈现,墨玉下头是鎏金做的托架,鎏金上似乎还印着山河模样。 墨玉难得,通透的墨玉更是难上加难。 宾客连连传出惊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扶窈也感到诧异,半鼓起脸颊,眸子里带着疑惑,父皇竟如此大手笔,她真是没想到,想着过往父皇送给她的生辰礼,她有些吃味了。 杨承遇大半个身体都往扶窈这边凑,他往钱治严那边偷瞧着,无意之中对上了顾宴生的眼睛,他瞳孔一怔,顾宴生目光温和,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他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皇上最近有何打算?南边瘟疫似乎拖不得了。”杨承遇附在扶窈身侧,试图挑起话题。 扶窈侧头,偏头道:“南边瘟疫?” 她从未在后宫听人提起过,太后仁慈,对天下忧心忡忡,也不曾和她说起,应当没有杨承遇说得那么严重。 这边话还没说完,扶窈斜对面有位男人,大声笑了笑,起身拱手说道:“钱公,皇上还是器重您呀,这通透墨玉,世上仅有。今日,真是让我们开眼界了!” 扶窈看了眼说话的男人,夹起一块的蜜醋溜肉喂入口中,酸酸甜甜,是她的口味,她见钱治严的表情一顿,钱治严表情不太对,凝着那墨玉出神,像在思索什么困难问题。 除却皇室外,那身为丞相的顾宴生,便是第二个送礼的外宾了。 扶窈远远看见一个男子,他的肩膀上有一只鹰正扑哧翅膀,皮毛油的发亮,她皱起了眉,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倾了倾,半掩口鼻,顾宴生喜欢养些禽兽,什么猫狗算稀疏平常,她还瞧过顾宴生手上缠过一条青花蛇。 顾宴生肤色生得温润白皙,像羊脂玉那般,那青花蛇一圈一圈缠绕在顾宴生的手上,怎么瞧她都觉得诡异。 扶窈目光追随着那苍鹰,这苍鹰有些奇怪,眼睛上有一块黑布。 众人议论声变小后,顾宴生不紧不慢道:“知道钱公喜欢猛禽,苍鹰送钱公再好不过。” “可是熬好的鹰?”钱治严前倾身体,脸上带着明显的兴趣。 顾宴生顿了顿,轻道:“钱公想熬好的?”顾宴生的视线扫过那块墨玉,笑了笑,“不知钱公喜好,便不曾。” 这话一出,其余人都息了声,顾宴生淡笑,自顾地举杯抿了口暖茶。 钱治严目光一滞,握紧了手,顾宴生送他一只没熬过的猛禽,有些怪了,没熬过的猛禽在指谁?钱治严缓缓坐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扶窈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顾宴生同钱治严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少时顾宴生教她的第一招便是威逼利诱,这人就是个斯文败类。 不同于其他人将全部心思放在顾宴生与钱治严身上,扶窈眯起眼尾,嘴不停地嚼着兔丁,惬意又放松,钱府的厨子真不错。 她又低下了头,发现了碟子里的青菜,拧眉看向清荷,她不爱吃青菜。清荷瞧着扶窈拧起的眉,低声轻道:“公主,贺阿嬷说您得多吃点青菜。” 扶窈只当没听见,夹起那片青菜丢进瓷盘,扫了圈后,瞧见一个好看的琉璃八角瓶,她眼睛一亮,刚想倾身拿起。 清荷顿时慌神,伸手去抢琉璃八角瓶,可落了空。 扶窈瞧着清荷错愕的表情,她抱着琉璃八角瓶,扑哧笑出声。她上下打量着,翻来覆去地把玩琉璃八角瓶,准备拔开木塞。杨承遇这时靠了过来,见她玩着八角瓶,道:“这是菩提蜜酒,公主尝尝看,喝不醉人。” 扶窈心头有几分心动,她极其喜欢吃菩提子,菩提酿、菩提子糕、菩提露她都吃过,菩提的蜜酒,她还真没尝过,她舔了舔唇瓣。 清荷见扶窈的模样,立刻出声道:“公主,不可!你上回喝酒后的事儿,你忘了?”清荷边说着,目光偷瞟对面。 扶窈一怔,她瞧着对面的顾宴生,目光自然地往下一移,停留在顾宴生身上,又想着曾经的过往,又觉着自己的脸在发烫了。 轻叹了一声,可闻着菩提子清甜味儿,她迟疑地朝清荷伸出一根手指,眨巴眼睛,软道:“就一口。” 清荷看着已经仰头的扶窈,捂着额头,止不住摇脑袋,她在妄想公主长记性?她错了。 果真和扶窈想的一样,吃食一旦沾上了菩提子,那就是人间绝品。她不满足地舔舐了一圈下唇瓣,那种清甜夹杂着酸,还有酒酿独有的涩。 扶窈摸了摸泛烫的脸颊,不以为然又仰头豪饮了一口,清荷看着只能干着急,根本就不敢阻止。 琉璃八角瓶已经遭扶窈喝得干干净净,她仰头使劲抖动了好几下,伸出舌头也只接到几滴蜜酒,这根本无法满足她。 杨承遇瞧扶窈的脸已经红的不正常,担心地出了声,“公主?” 扶窈不悦,甩了下手臂,看向了身侧。 杨承遇瞧着媚态尽显的扶窈,顿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扶窈醉眼半阖,娇软身子往杨承遇那头一凑,杨承遇慌得往后一倾,可又怕扶窈扑空,便遏制着自己的身体,如此一来身体颤得不行。 “你身上怎么有菩提子味?”扶窈凑近杨承遇的脸,眼睛眨巴,瞧着娇憨许多。 杨承遇咽了咽唾液,看着那张放大的脸蛋,早已涨红了脸,想表现镇定,可是手都不知道在哪放,“我也喝了菩提蜜酒......” 宴席对面,顾宴生目光一沉,吓得同他攀谈的男人一愣,顺着顾宴生的眼神看去,好像是公主在与一个男子亲近,这实属正常,大荀男女之防放在贵族身上,就薄得像一层宣纸。男人不解,怯怯出声,“丞相大人?” 顾宴生握着酒杯的手收紧,毫无波澜地移开目光,朝男人温和一笑,“无碍。” 清荷瞧见二人如此,吓得脸白,连忙将喝醉的扶窈拉回来,道:“叨扰杨少爷了。” 杨承遇摇了摇头,看着醉酒的扶窈,眼里止不住担心,他道:“麻烦清荷姑娘了。” 清荷点头,连连看着喝醉的扶窈,宴会也进行到一半了,现在退去也不会遭人说闲话,便同太监说了几句话,搀着扶窈退下了。 可清荷想错了,钱府之大,天黑路滑,甚至有下雪的征兆。她一个姑娘家子带着醉酒的扶窈,根本就走不到府门口,她思索再三,将扶窈置于亭中廊椅,担心嘱咐,“公主你且在此处,奴婢快去快回。” 她抬头往四处看了看,深深凝着半躺在亭中的扶窈,心头慌乱得不得了,但忍住了自己想要回头,快步往宴会那头走,她得快点叫人来。 扶窈浑身燥热得很,迷迷糊糊间,她难受地左右转了转身子,醉眼朦胧地瞧四处,却什么都瞧不见,一片漆黑,她心头一慌,努力地撑起身子,后领便遭一个人提了起来,像拎鸡仔一样。 扶窈脑袋昏沉,弯腰倚在亭柱上,她费力地抬头,细瞧许久,才看清来人。 是顾宴生。他肩头披着黑大氅,两根细白带子将领口扣紧,露不出半点脆弱的脖颈,月光映衬着他半边身子,沾了几分雅 6. 婚配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扶窈吸了吸鼻子,朝顾宴生做了个鬼脸,想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一阵寒风拂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顾宴生怀里钻,任顾宴生给她套着黑氅,他动作无比熟稔。 顾宴生的胸膛格外暖和,扶窈忍不住地抱住顾宴生的腰,醉意和倦意袭来,她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胸前一呼一吸的柔软,使顾宴生捻黑氅的手一顿,他抬起了脖颈,在冷月光下,脖颈如涂了一层薄蜡,沾了些月光,白皙得刺眼,颈间的喉结上下微动,克制如神袛。 一瞬之间,顾宴生五指微微收紧,凌厉目光一瞬闪过,侧头看向一侧。 在几米开外,清荷同一个丫鬟目光呆滞,看着眼前亲昵的二人,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处。 扶窈察觉到顾宴生突然收紧的手掌,睡眼朦胧,抬头瞅了眼顾宴生,感到些许疑惑,随着顾宴生的目光看去,眼睛略过那惊掉下巴的二人。 她不曾意识到这样的不妥,掩面打了个哈欠,逗小孩般摸了下顾宴生的右脸,笑嘻嘻道:“走了,哥哥。” 话刚说完,便往外迈出一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一副要倒的样子。 顾宴生蹙眉,上走几步,单手托起扶窈,另一只手护着扶窈的后背,举止轻柔,像呵护珍宝。 扶窈也不闹,她脑袋涨得很,她很想睡觉,朝着顾宴生的衣裳蹭了蹭,有一股檀香。 顾宴生稳稳抱住扶窈,看着乖顺的扶窈,笑了笑。 清荷没半点犹豫,伸手接过扶窈,声音颤颤,“多谢顾大人。” 这位顾大人总是笑盈盈,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可这样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对。 清荷咽了咽唾液,她在许多年前,看见了这样一幕—— 顾宴生一身白衣,坐于床尾之间,他瘦的厉害,面色惨白。同扶窈无差,那时扶窈都快病死了。 她站得太远看不太清,可远远看去,易碎得让人怜惜,她对这位温雅斯文的男子充满好奇,便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红柱后细瞧了几眼后,惊得她捂住口。 她看见,那儒雅的君子像着了魔,死盯着将死的扶窈。 他像是吃不饱的饿鬼,觊觎这具将死之躯,得吞入腹中才能满足。 他眸中的情绪是恨,却又不是恨,那复杂的情绪,她现在都没弄明白。 清荷想到这些,脸上渗出冷汗。 顾宴生察觉到清荷对他的恐惧,浅浅一笑,面色不改。 他拈紧盖在扶窈的披风,手恰好落在腰肉上,见扶窈睡得香甜,只轻掐了一下就收回手,见扶窈蹙眉哼唧几声,爽朗地笑了笑。 随即,他侧目道:“沐浴后便唤醒她,喝了雪梨汤再让她睡,不可任她性子让她不喝,再点些檀香安眠,今日守夜丫鬟不可偷懒。”又刮了下扶窈的鼻梁,含笑着侧目看清荷,“今晚够你们折腾了。” 清荷抿着唇点头,抬眼偷看了眼那抹温柔的笑,怔怔地看着面前人,如此温和的人,应当是她昏了头,没看清罢? 她心头的恐惧退散了些,红了脸道:“奴婢记下了。” 等扶窈几人走远,阴影处便走出来了一个人影,李轲扶手跑来,手里拿着一件纯白的披风,连忙给顾宴生披上。 顾宴生不曾说话,抬头看着一弧明月,弯腰猛咳几声后,低眸摩挲手指上的口脂,在唇边磨了磨。 这晚果真不出顾宴生所言,醉酒的扶窈把清荷等人折腾得够呛。 —— 街道人声鼎沸,各类叫卖声层出不穷,昨晚飘的雪化了很多,附在街道上透着一股泛冷的清香,和各种吃食味道混在一起,人间烟火味由此而来。 扶窈眸子透亮,她坐直了身子,昨日醉酒后醒来,脑袋竟然不疼,这让她有些意外,心情格外的好。 她撩开绸帘,伸头往外看,这些叫卖声她格外陌生,在宫中她很少见到如此混杂的热闹。 宫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即便是热闹的宴会也一样,条条框框的规矩,多得她数不清楚。 比起那些庄重的肃静,眼前人烟的嘈杂更让扶窈喜欢些,她眯着眼睛,餍足地笑了笑。 “公主,你当真要那么做?奴婢今早就随口一提。”贴身丫鬟燃叶心头有些害怕,她编排顾大人,若被知道的话,那她可是要掉脑袋的。 扶窈点了点头,昨日她醉了,昨晚发生何事她记得不太清楚,可那大氅的檀香味还没散去。 她抿着嘴沉思,她不该离顾宴生这么近。 更莫说,顾宴生现在起了要娶她的心思。 扶窈侧头看了眼燃叶,满脸不在乎地扭了扭脑袋,单手撑在窗棂上,亮晶晶地看着街上那些热腾腾的吃食,嘴角挂起的笑有几分玩味,“没呀,燃叶,你的法子可以一试。”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绕满红绸缎的红娘馆,这家红娘馆听贺阿嬷说,能替朝廷臣子拉婚配,那不替顾宴生找一个? 她心头盈盈期待,替顾宴生找个正妻,找个人管着那病秧子,光想想她都觉着有趣,让他也体会下被管的滋味。 顾宴生想要娶她,不过是想要巩固手中的权力,可比起权力财富,温软美人的诱惑也不小,她见过不少大臣外宾给他父皇哥哥们塞女人。 想让顾宴生消了娶她的心思,那就先他一步,给他找个枕边人。 自古以来,哪有让公主做妾的? 马车在红娘馆门口稳稳停下,红娘馆老板娘早站在外头了,涂抹红胭脂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幼公主出手一向大方,这次定能稳赚一笔,想着,她又理了理晃动的步摇。 扶窈一下马车便见到那穿着喜庆的妇女,还带着一股浓烈的幽香,闻着并不劣质,只是有些刺鼻。 她捂住口鼻,随意往两侧看了眼,便发现两个穿着破烂的母女盯着她看,目光殷切,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红娘馆老板娘刚从扶窈的美貌之中脱出身,即便带着扶窈面纱,她都能想到背后那张脸美得多么不可方物。 她随着扶窈的视线看去,见着穿着破烂的二人,立即蹙起了眉,忘记叫人清场子了,她眼珠子连忙往后瞅着,小厮见了点头,撸起袖子往那边走。 扶窈见那小厮往那头走,立即出了声,“怎么回事?” 眼睛是往那 7. 血蛭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她目光一亮,落在了第三行—— 国子监祭酒之女,莫淑筠。 荀朝第一才女。 老板娘察觉到扶窈目光的停顿,连忙上去,踮脚瞅了几眼,瞧清楚后,喜笑颜开道:“公主,您可真会挑!莫淑筠,我朝第一才女,与顾大人那自然顶配!” 她瞥了眼地面,冷笑了下,莫淑筠明面上看着不错,可惜有俩废材哥哥,一个好赌,一个贪色,也算是倒霉到头了。 这等娘家许给顾宴生,除了让人笑话还能有什么用? 她悠闲地理了理步摇,脸上覆着谄媚的笑,她就等着顾大人怪罪娇公主吧。 扶窈略略看向老板娘的脸,手撑着下颚,眸子亮堂,似笑非笑挂在唇边,商量的口吻:“你可请得出来?” 这娇公主样样不行,就容貌生得格外出挑,如此灿烂笑着,眉目透亮,老板娘心下一滞,竟感到愧疚,她夹杂着笑,故作犹豫道:“回公主,这得花不少银子打点啊......” 扶窈嘁了声,垂眼看着低眉的老板娘,五指弯曲,重重敲着案面,“本宫岂能容你忽悠?!” 她细瞧了番老板娘,面上没什么表情,提起裙襦,头也不回往外走,这老板娘哪是要银子打点? 分明当她冤大头,想坑她一番呢,真当她扶窈的银子好赚?她银子是好赚,那得讨她喜欢。 不讨她喜欢的人,她分毫都不给。 馆内,立在一侧的小厮见那抹倩影远去,见人彻底看不见才转头,轻手轻脚靠近了老板娘,在老板娘耳畔低语着,“我们得罪幼公主,岂不是......” 老板娘双手抱胸,掐了下小厮白嫩的脸,满脸不屑,冷笑道:“你怕这小蹄子,这小蹄子还怕她娘呢!” —— 一走出红娘馆,扶窈掩面戴上面纱,燃叶跑到扶窈身侧,面色不安,“公主,你可别闯祸了!” 她伺候主子比清荷晚,不了解顾大人的秉性,可她知道,顾大人要娶的是她主子,主子真的硬往顾大人手里塞人,怪罪的可是她主子。 这可是皇宫外,出了事太后可帮不了她主子! 主子虽性子娇,可待她可是极好的,想到这些,燃叶眼眶里急出了泪,当初她就不该乱出主意。 扶窈瞅了眼燃叶,见这丫头眼里挂泪珠,丢了块绸帕给燃叶,她咽了口唾液,隔半响,干巴巴挤出一句,“哭什么哭?本宫不会出事,你自当也不会。” 安慰人这事,她还真没做过。 说完话,扶窈别过脑袋,不自然地理了理凌乱发丝,同随从太监说了几番话,太监便匆匆离去。 眼瞅太监远去的背影,扶窈挑了下眉,比起让老板娘恶人先告状,那她就提前让顾宴生知道此事。 现下,她都能想到顾宴生紧锁的眉头,想到这,她戳着虎牙尖,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孩样。 燃叶抽了抽鼻子,用绸帕拭干净泪,悄悄道:“公主,我们私去莫府,定要遭说闲话的。”她望着不远处,心虚道:“方才小厮和奴婢说了,莫姑娘今日在青山阁订了件雅间。” 扶窈步子不停,往青山阁那头走,“那去瞅瞅。” 她眸子发亮,青山阁的吃食点心,内廷的厨子都仿不来,她得好好尝尝。 燃叶的算盘没打错,扶窈只要遇上吃食,便彻底转移了注意力。 可好巧不巧,那画像上的莫淑筠就在她们雅阁对面。 燃叶早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急得很,坐在扶窈对面,一点吃食都吃不下,她使劲地挪着身子,想要遮住那羽纱屏风后的人儿。 扶窈抬眼,看着身子别扭的燃叶,笑了声后,发问:“你这是何意?” 燃叶见扶窈的心思没有放在身后,便轻轻道:“回公主,奴婢腰不太好。” 扶窈噗嗤笑出声,伸手朝燃叶一边招,一副了然模样,“你挡什么挡?本宫早就看着了。” 她背依矮案,纤手舒展地搭在案上,面带着几丝笑意,桃花眸子上翘,瞧着那屏风后的二人。 二人的对话自然是落入扶窈耳中,那老板娘倒没和她提一嘴,这莫淑窈有个极品哥哥,方才听着男子对莫淑筠的恶言,她气得都吃不下了。 她慢悠悠起身,往屏风那头走着。 燃叶偷瞧着主子举手投足之间的懒散与漫不经心,咽了咽唾液,她知道这种气质,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才养的出来,再凭主子那张勾人的脸,也就不奇怪了,扶窈为何如此肆无忌惮。 对着这样的人,谁不愿意娇惯着? 燃叶担忧的心一下就放平了,主子就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该活得如此。 没容扶窈示意,两个随从太监便先一步将屏风挪开。 屏风那头的人一见扶窈,都是面色一怔,不过莫淑筠很快恢复了平淡神色。 扶窈扫了眼地面,全是破碎瓷片,抬眼看着莫礼岳,此人的眼神打量着她,就像在看一件物件样儿。 莫礼岳被扶窈这么看着,不自觉动了动嘴,他突然燥得很! 扶窈冷笑道:“擦擦你口水。”话音落下,便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莫礼岳脸红连忙,用袖子抚了抚下巴,见什么都不曾有,脸色立变,怒目盯着扶窈。 扶窈半个眼神都不曾给莫礼岳,笑盈盈眨眼,看着莫淑筠,此人穿着一身淡青面绒裙,上面刺着点点幽兰,端坐于团塌之上,一副才女模样,和顾宴生的气质倒是像得很。 莫淑筠微惊,面露一丝诧异,这姑娘生的真好,一笑起来,那张脸灵动起来,美得惊人。 极快地,她恢复常色,朝扶窈点头一笑。 扶窈偏头笑了下,单手撑着下颔,莫淑筠还真淡定。 她眸子透着浓浓兴趣,若是常人,定会惊慌失措好一阵。 此人有些不同。 莫礼岳的那张脸气得铁青,愤指着扶窈,几乎怒吼道:“身为女子,你怎如此恬不知耻?!” 扶窈搭在案上的手逐渐收紧,怒极反笑,她活了十八年,还头一次遭人说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扶窈缓缓侧目,字字顿挫吐出。 燃叶瞧着扶窈脸上加深的笑意,便知道她的主子又有坏点子了。 莫礼岳面色慌乱,左右不停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两个男人。 他恶狠狠地盯着扶窈,朝莫淑筠怒道:“莫三妹!你给我想清楚!此番你不帮我!你就等着被父亲逐出家谱吧你!叫亲妹借兄长银子,竟然宛如登天?!” 扶窈侧目,兴趣盎然地看着慌得跳脚的莫礼岳,这就急了? 她还没开始呢。 她笑着看向莫淑筠,莫淑筠的面色明显有些波动,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做出什么抉择。 扶窈拧起眉,就在莫淑筠准备伸手时,她拦住莫淑筠,先一步开口,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当真要把嫁妆给这混蛋?” 她在屏风后头,可听得明明白白。 这莫礼岳没了钱去赌,欠下一屁股债,便威胁莫淑筠给他银子。 听莫淑筠的话来说,她手头应当没了钱,可这莫礼岳竟想套出她亲妹的嫁妆,方才那话,莫礼岳说了不下三回! 这莫礼岳,哪里是兄长?分明是吸血的蛭虫! 莫淑筠犹豫开口,偷瞄莫礼岳那张凶狠的脸,语气平淡道:“可是哥哥......当真会做出这样事来。” 扶窈指向莫礼岳,凶狠狠道:“此人都愿将你赶出家谱,你还唤他哥哥?!”她起身,睥着莫礼岳,边走边说道:“你可知本宫是谁?” 莫礼岳瞧着那张忽 8. 行刺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距莫淑筠答应扶窈已经过了几日,恰逢大雪节气,在荀朝是出门游玩的佳节。 扶窈约上莫淑筠与顾宴生,想给他俩制造独处的机会,看这二人能否看对眼,看上了最好不过。 扶窈见莫淑筠上了马车,便凑过去,闻到莫淑筠身上的淡香,她打趣道:“今日还专门换香了?” 这几天她同莫淑筠出来玩,如今说起打趣话也是信手拈来。 昨日才说今日去见顾宴生,她想着莫淑筠将此事如此挂在心上,她嘴角止不住地上弯,二人这事若成了,那也就没有她的事了。 “回公主,云华香没了,我只好换了。”莫淑筠脸颊绯红,低着脑袋嗡声嗡语,不敢看眼前的美人。 扶窈犯了困,她不知莫淑筠为何如此害羞,正准备开口说话,外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风的撕裂声。 她来了兴致,清荷瞧了,无奈扶额,给她撩开绸帘的一角。 扶窈兴趣盎然,移到窗棂边,双手搭在窗栏沿,往外头探着,可瞧清眼前的情景,她的双眉蹙成了川字。 眼前少说也得有数十名平民百姓,年幼老少的都有。他们大多目光无神,面容憔悴,甚至连蔽体的衣裳都破烂不堪。 她目光往后移,在这群平民百姓身后,有着两名穿着盔甲的官兵,他们高大魁梧,嘴里也骂骂咧咧,手里拿着皮鞭往身前的人挥着,瞧着烦闷极了,极度不满这桩差事。 “这些都是从南宓逃来的流民,瞧着真是可怜。”莫淑筠移到扶窈的身边,声音悲悯地说道。 扶窈心惊,看来上次杨承遇并未同她夸大其词,她生在后宫,半点风声都不曾听闻,此事竟隐瞒得如此好,太后都不曾知道。 父皇怎会任南宓疫情蔓延? 她攥紧手,心间凌乱,侧目看着前面这一行人,而那官兵的皮鞭声依旧不止。 甚至围观人群越多,他们仿若愈发兴奋一样,挥动的皮鞭力度愈大,那些流民只得快跑,眼睛怯怯往后看,想要躲避鞭子。 “清荷。”扶窈冷道。 清荷早料到扶窈会出口喊她,叫停马车后,便撩开了帘子,背脊挺直,大声道:“住手!吵着我家主子,有你们好受的!” 此言一出,整个街道顿时静下来,两位官兵互相看了眼,转头看着那俩马车里探出来的丫鬟。 其中一位官兵先笑出了声,紧接着第二位官兵也噗嗤一笑,讥讽道:“你主子是何人?哈哈,莫非还管得了我们禁卫军?” 能堂而皇之在皇城穿战甲走在大街上的人,想都不用想是皇上的人。 皇上养的狗都比下人珍贵,更莫说为皇上卖命的官兵。 清荷被说得面红耳赤,气得直抖肩,其他人见清荷涨红了脸,又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碎嘴起来。 “本宫管不了?”扶窈半侧身到窗棂边来,右手半撑着下颔,目光略过那些愣神的流民,眼眸游丝薄怒,盯着出言不逊的官兵。 扶窈没带面纱,一张勾人的容貌覆着怒气,白皙的脸蛋愈红。 落在众人眼中,便成了副美人图,甚至有些人还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站在末尾的人更是踮着脚尖,想看得清楚。 可皇室侍卫也不是吃白饭的,自当出来将那些闲杂人等驱赶开来。 这番高调的做派,也就扶窈一人。 那两位官兵见扶窈的面容,便吓得胆战心惊,后颈发凉,大荀朝容貌如此惊人的能有几个?更莫说那骄纵跋扈的秉性,又有几个人能吃得消? 其中一个官兵率先跪了下来,道:“回公主,这些都是要遣送回南宓的流民,公主公主自然管得了......” 方才神气的男人此刻背脊抖着,当朝圣上出了名地宠溺幼公主,此番是踢到铁板了,他的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指不定这位恶劣的公主怎么罚他。 扶窈看着两位壮汉抖动的肩,嗤的笑了一声,把玩着发丝,“你俩是想打死他们?”她轻轻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二人,“莫非你们想在天子脚下,给本宫父皇抹黑?!” 两位官兵皆是一愣,背僵硬得挺着,也不敢说话,只敢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块石板。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扶窈冷飕飕的,她看了看群衣不蔽体的流民,蹙起了眉,她与其中的一位男人对上了眼,这男人一脸的刀疤,不管怎么瞧都觉得骇人。 与此同时,男人瞧见她的瞬间,本是无神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神起来,下一眼却满脸狰狞,手里攥着什么物件,朝她猛扑过来。 男人距离马车的距离并不远,就在一瞬之间,男人那张阴沉的脸占据了她的视线。 扶窈稍惑,盯着男人那张深仇大恨的脸,一时脑海里放了空,可耳边已经传来了清荷焦急的呼唤声,等她回过神来,男人那张刀疤脸几乎近在咫尺,高举着手,要将手上的刀片往她身上砸。 她心砰砰直跳,身子僵硬竟无法动弹,两侧已经渗出点点汗水,就在男人扑向她之际,她抿紧了唇,立刻调动身子,整个人往后仰,将绸帘猛然朝男人的眼睛甩去。 紧接着,男人发出痛苦的叫喊! 坐在马车内的莫淑筠与清荷早已吓呆,清荷先回过了神,见扶窈整个人后趴在软塌上,僵了好几秒,才起身去将扶窈扶起。 “公公主......您没事吧?”饶是沉得住性子的清荷,也遭眼前的一幕吓哭了。 扶窈没哭,面容呆滞,她看着那前后晃动的绸帘,绸帘已经留下几个条长状的撕痕,里头的绒花飘得到处都是。 她深深地蹙起眉,抬手细致地扶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撑在软塌上的双手缓缓攥紧,若她反应慢点,或许刺的就是她的脸了! 她狠狠地看着那飘荡的绸帘,撒气般捡起一团绒花往窗棂那边丢,可绒花轻若无物,她使了再大的力气最后都只是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她耳边又是清荷低泣声,如此一来她心头觉得委屈,眼眶里染了水汽,嘴角下垂,她未曾做错什么,为何一位陌生男人想要行刺于她? 已经吓得面色僵白的莫淑筠,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看着扶窈,竟没有惊吓,是一脸委屈,她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好倚在扶窈身边,轻轻道了句,“公主,您好 9. 冰糕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扶窈眼珠子在顾宴生身上转了转,顾宴生今日竟如此愿意听她的? 有猫腻。 六平经过她时,她低语说了句,“不准其他人插手。” 太监六平偷瞧了眼顾宴生,便点头,带着刀疤男人退下。 扶窈与莫淑筠一同下了马车,扶窈往四处看了看,便能看见好几个带刀侍卫在她的这辆马车的四周站着。 她睥着不远处的顾宴生,想也不用想都知这些人是顾宴生带来的,还真是气派。 “顾大人可真是大忙人。”扶窈提高音量,边拉着莫淑筠,边说着,“本宫约你出来见上一面,还得连连约上几日?嗬,也不知今日怎么就有空。” 早在去红娘馆那日,她便派太监传她的口信,约上顾宴生出来一聚,可顾宴生接连拒了他好些日子,今日才应了她的约。 顾宴生仿若没有听懂她话中的讥讽,伸手朝她脸上来想做什么。 她立刻偏过脑袋,瞪着顾宴生,顾宴生不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再不应你个小魔头,指不定想出什么坏点子。”顾宴生身子往前倾,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对上她的眼睛,道:“不气了?嗯?” 顾宴生的声线低沉而冷冽,如深山之中爬满青苔的铜钟声,如今哄人的轻语,听得莫淑筠与丫鬟们脸红心跳。 扶窈听着没什么反应,察觉到顾宴生还如原来那般惯着她,她对顾宴生的敬畏,本就是一颗粟米的厚度,现在也遭顾宴生的温柔给碾碎了。 “那你今日得好好补偿我。”她拉着顾宴生的衣袖来回晃荡,眼珠子在带刀侍卫之间打转,“那些人可不能跟着我们,不然多没意思?” “不会做蠢事?”顾宴生瞥了眼身后,整理着遭扶窈扯乱的衣袖,淡淡道。 扶窈一听,瞳孔瞬间放大,连连咽了两口唾液,立即笑得比花灿烂,“本宫何曾做过蠢事?” 见顾宴生允了,她立刻将莫淑筠牵了过来。 “这位是国子监祭酒女儿,莫淑筠,今日便同我们一块游玩。”她笑嘻嘻踮脚尖,伸手掩面附在顾宴生的耳畔,轻声道:“哥哥,这是我给你寻的婚配呢,哥哥定会喜欢的,对吗?” 口信之中,她可半点没有提起莫淑筠。 以顾宴生的城府,想要猜出她想做什么并不困难,与其让顾宴生心头自己揣摩,倒不如她自个儿把话说明白,也算能表明自个儿的态度。 想娶她?绝无可能。 顾宴生不曾回应她,凝着她看的眸子有些冷,还有一丝无奈。 是无奈吗?她看的不太清楚。 顾宴生转头看向莫淑筠,淡淡点头,浅笑道:“莫姑娘。” 莫淑筠抬头看了看顾宴生,现下这抹浅笑不同于对着扶窈的熟稔,有些疏离,但容貌气质着实担得上温和矜贵,她做礼道:“顾大人安。” — 在荀朝,大雪节气出门游玩是自古以来的风俗,在这节气,吃喝玩乐总是花样百出。 日落西垂之际,荀都一现繁华,各式的商摊遭推了出来,十个商摊近八成都是关于吃食的摊子。 一行人走走停停,在一个小摊面前停了下来。 “想吃这个。”扶窈指着冰糕道。 冰糕之前是放在碎冰罐里头的,她一碰到装着冰糕的陶皿,冷得她一个激灵收回手,她猛眨了下眼,对上了莫淑筠的眼睛,两个人同时笑弯眼。 扶窈一直起身子,便睨着清荷,清荷的手往腰带伸去,对上顾宴生的眼睛后,弄得她不敢把钱袋子掏出来。 原来公主的吃食都是顾宴生一手打理的,即便是贴身宫女的她,给扶窈吃什么,都得经过顾宴生的询问。 顾宴生抬手覆在扶窈手上,给扶窈暖了暖,从李轲手里接过兔绒的小手枕套在扶窈手上,道:“不可。冬日吃冷食的话,容易坏肚子。吃些其他的。” 在顾宴生说话时,莫淑筠一瞬间对上了顾宴生的眼睛,见顾宴生含笑对她点头,她下意识低下头。 扶窈不满地从手枕里抽出手,将手枕甩到顾宴生的手心,摇晃顾宴生的衣袖,道:“大雪日不吃些冷食,怎算出来一趟?”边说着,边给清荷使眼色。 莫淑筠见扶窈出格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可看到顾宴生宠溺的笑,便闭了嘴。 顾宴生任由扶窈晃着他,捏了几下软绒绒的手枕后,便侧身递给李轲,侧目看着扶窈,低沉地笑出声,“吃坏肚子便算了?” 淡淡看了眼掏银子的清荷,步子往外走。 清荷讪讪收回付钱的手,扶窈气得只瞪着顾宴生,立马转身背对顾宴生,双手交叠抱着,目光却在那晶莹剔透的冰糕上打转。 莫淑筠与清荷的询问,她也一句都不回应,就这么背对着顾宴生。 “就杵在这不动?”最后,顾宴生还是转过了身,他看向冰糕的商摊,道:“只准吃一个。” 扶窈垂头想了想,抬头后,笑道:“要菩提子味的。”说着,她侧目看向莫淑筠,“你可要?” 莫淑筠嘴馋,但不曾说出来,“回公主,不用。” 最后李轲付了银子,拿了个菩提子味的冰糕,打算把冰糕递给扶窈,顾宴生却接了过去,“将手枕递我。” 李轲一时也犯了困,不知主子拿手枕干什么,心头这么想着,手脚麻利地把手枕递给了顾宴生。 顾宴生将盛有冰糕的陶器皿用手枕裹了一圈,握在手心一会儿,伸到扶窈面前,“就 10. 乖点 《病臣养个小作精》全本免费阅读 [] 莫淑筠犹豫再三,开口对着扶窈,小声道:“公主,我还有些事呢。” 扶窈一听,柳叶眉皱成八字,莫淑筠怎就不愿去了?她这不是专门给她机会来着吗? 她看着莫淑筠的眼睛,莫淑筠却避开她的目光,低声朝她说什么,声音太小,四处又嘈杂,她听得不太真切。 莫非是羞怯、抹不下女子的脸面?扶窈抿唇想了想,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莫淑筠这般大家闺秀,脸面都薄,这不难想通。 前后一分钟都不到,她挽起莫淑筠,便立刻道:“女家子脸皮薄,本宫知道,那本宫与你一同去?” 到时候再找机会偷溜,也不是不可。 莫淑筠抬头看着扶窈一愣,皱了下眉,硬着头皮道:“那麻烦公主了。” 扶窈没看懂莫淑筠的愣神为哪般,她侧目瞅向摩挲檀珠的顾宴生,顾宴生似乎已经习惯她出尔反尔的性子,全程没说话,温和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时,还冷飕飕的。 — 莲归坊是荀都有名的茶戏馆子,也是个雅俗共赏的地儿,入正门第一层就是搭建的戏台子,设有专门说评书的地方,供平常人家玩乐。 在莲归坊二三层,大多都是荀都有头有面的人物,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或是像顾宴生这类人,有钱有势全占完了。 今日是大雪节气,莲归坊人声鼎沸,正门遭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瞧去一派祥和。 扶窈一行人刚驻步停留一阵,一个中年男人小跑到他们的面前,点头哈腰道:“大人,都备好了。” 见顾宴生点头后,便朝她与莫淑筠行了个大礼,便弯腰在前带着路。 上了第二层,人群褪去,留下一片安静,扶窈好奇地打量四周,莲归坊的布局着实好看,淡雅不显庸俗。 她目光往左转一圈后,便停留在一个男子的身上,这人她瞧着颇为熟悉,论长相来看,容貌上佳,还算不错,她瞧来瞧去,像极了话本中的钱世子,那不就是钱治严的儿子吗?一下子她便来了兴趣。 看了好几眼,扶窈极轻地啧了声嘴,只不过,面前这位男子的举动倒有些奇怪,脸上似乎还带泪,手拉着一位女子的手,不放这位女子离开。 她视线转到女子身上,挑了下眉,这位女子倒是个美人,柔柔弱弱一身白衣,脸上也挂着泪。 兴许又是个话本中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情爱故事罢,她索然无味,收回视线,古语诚不欺我,男人总败在石榴裙下。 顾宴生看扶窈瞅得出神,顺势瞥那处一眼,便收回眼睛。 在归莲坊第一层,莫礼岳咬牙切齿,紧盯着扶窈的背影,愤愤攥紧蒙脸黑布的一角。 走进坊间,小戏台上一男一女在唱小曲儿,不远处放置一张沉木圆桌,上面摆着各类吃食,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檀香。 扶窈听得大多是宫闱曲儿,头回听民间曲儿,心血来潮瞧上几眼后,便开始琢磨如何偷溜的事,顾宴生身为东家,坐在上座位置,便是她的右侧。 顾宴生入座后与莫淑筠说句自便后,便处理事务,不曾开口说话,她瞧顾宴生轻皱起的眉,便知道是件麻烦事。 她往顾宴生那方倾身,努力伸长脑袋,想瞧清楚顾宴生在看些什么,还没看清楚,顾宴生缓缓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她不自然摸了下鼻尖,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撑头盛气凌人道:“本宫不想光坐在这,好生无趣。” 她得快想个法子,让顾宴生同莫淑筠单独处在一块。 顾宴生望了过来,看得她有几分心虚。他停下手上动作,侧目道:“李轲。”睨她一眼,“既然无趣,那便磨墨。” 李轲一顿,端起砚台走了过来。 扶窈怒视着他,两腮帮子气得鼓鼓,右脸颊那颗小红痣半鼓着,更加显眼,瞧着还蛮可爱。 李轲遭扶窈瞪得不敢放砚台,他怕他一放,这小主子手一挥甩到地上! “你使唤起本宫来?”扶窈双手交叠抱起,瞪着顾宴生。 顾宴生见扶窈张扬舞爪的模样,挑了下眉,“现在不无趣了?”说完,便接过李轲递来的毛笔,执笔写了起来。 话听到这儿,扶窈才明白顾宴生在逗她,起身夺过毛笔,毛笔的墨汁飞溅,扶窈的手心也染上了一团黑墨,她瞧着满手的墨汁,瞟着顾宴生,飞溅的墨汁没沾到他半点儿,不悦地撇了撇嘴。 清荷执起绸帕给扶窈擦拭着手,其余的仆人连忙将沾了墨的物件撤下,顾宴生扫看一圈,闭眼揉了揉眉心,再度睁眼看扶窈,低喃道:“是我错了。” 近几日公事繁忙,无法抽身去见扶窈,脑袋里的人儿念得紧,便不愿放她走,才让她得逞,弄出这么一遭。 他抽出绸帕,给扶窈擦拭黑墨,睨一眼扶窈,道:“就知你不安分。” 扶窈往后缩手,见顾宴生冷冷看她,她做了个鬼脸后,便不再动,偷瞄顾宴生那方的宣纸,迟疑地看了看正在给她拭手的顾宴生。 方才顾宴生看的宣纸,已经沾了许多黑墨,根本无法看了,也不知道这个宣纸写的是什么,重不重要。 一旁的李轲无声叹了万遍气,这般重要的密书,主子任扶窈看不说,如今撒了一滩黑墨,也不开口怪一句,主子真是太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