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 1. 第 1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最后的意识,是对面甲方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脸,他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项目被贬得一文不值。 戴维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十分混乱,四肢麻木,内脏在痉挛,心脏刺痛,他撑了几分钟之后,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扎进了那杯没喝完的冰美式中。 程序员戴维猝死,年仅二十七岁。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戴维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跑起了走马灯,混乱无序的陌生记忆片段一帧一帧地被迅速植入进他的大脑,正当他在困惑那些画面来自于何处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哔哩吧啦类似电子元件操作的声音,一个机械播报音流进了耳膜中: 【原主记忆信息加载完成,各项准备就绪,复活吧,我的宿主!】 对方话音一落,戴维的身体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噌的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报告长官,刚刚检查过了,各项生命指标消失,确认死亡,是否通知贝斯特家族……” 单膝蹲在戴维身旁,一身执事装扮的亚雌退役副官克莱尔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生生吞掉了后面的内容,睁大了眼睛惊骇万分地看着眼前明明已经停止了呼吸脉搏却突然诈尸的雄主戴维。 意识复苏的戴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扭脸望见了被自己吓到的克莱尔,四目相对,戴维眨了眨眼:“嗨?” “啊!”克莱尔惊叫一声,身体后仰跌坐在地上,下一秒,一个身影冲到了戴维的面前。 戴维感觉自己的嗅觉器官好像灵敏了许多,他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海盐味,随后他便看见了一张苍白俊秀的脸。 对方有着一头纯黑色的柔软碎发,一双如幽蓝大海般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漂亮眸子,轮廓线条精致的唇轻抿着,看不出悲喜,唯有嘴边的淤青和脸上数道血痕格外醒目。 看清这张脸后,戴维又听见耳膜里那个机械播报音响了起来: 【不必惊讶,不必慌张,亲爱的宿主,您现在,穿书啦!】 戴维:……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这是一篇虫族文,自己穿到了一个雄虫身上,眼前这个脸上有伤的人名叫艾伦斯,是一尾雌性黑色斑斓蝶,身份是拉贝尔星际联盟退役上将,戴维的配偶雌君。 戴维是联盟中的贵族贝斯特公爵家的小儿子。 他们的结合是联盟凑成的配对,仅仅是因为两者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已。 这个世界的设定有些畸形,雄虫地位高于雌虫,科技发达思想落后,似乎是直接把人类封建社会那套“男尊女卑”的模式换了个皮照搬了过来。 在这种设定之下,戴维还出身贵族,因此他非常瞧不起出身平民的艾伦斯。 在他们成婚之后,艾伦斯就和其他贵族家的雌君一样,被禁止抛头露面地外出工作,只能像个金丝雀一样被丈夫养着,金丝雀毫无地位,戴维对艾伦斯动辄打骂羞辱,而艾伦斯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戴维的记忆告诉他,他们两个的最近一次冲突发生在半个小时之前。 起因是原主花了一亿三千万星币从拍卖行购得一副传世名画《阿尔忒弥斯的微笑》,在他收到作品开直播当着数万虫的面验画时,却发现,自己被拍卖行那帮杂碎给骗了。 画是真迹,但是因为保存不当,画作表面百分之八十被污染腐蚀,朽烂孔洞遍布其中,那副名画变成了一幅一文不值的烂纸。 雄虫在直播间里遭到了上万虫的耻笑,而他将这份怒火全部发泄在了他的雌君艾伦斯的身上。 艾伦斯脸上的那几道新鲜血痕,如果戴维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原主不久前用带刺的玫瑰荆条抽出来的。 暴跳如雷的雄虫冲进卧室,将靠在床头看书的雌君一把掀翻在地,殴打了他十几分钟。 末了体力不支的雄虫还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艾伦斯,说自己渴了,于是遍体鳞伤的雌虫只得从地上爬起来,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原主就是喝完这杯威士忌之后,出卧室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开始眩晕,眼前出现幻觉,于是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雌君艾伦斯望着戴维,轻声道:“您没事吧,我很担心您。” 思绪回笼的戴维挑了挑眉,是担心他没死透吧。 原身是在喝掉艾伦斯递过来的威士忌之后,身体才出现了异常,因此他合理怀疑是艾伦斯在那杯酒水里下了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具身体死而复生,应该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想到这里,戴维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我没事,亲爱的。” 当戴维将“亲爱的”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清楚地捕捉到艾伦斯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于是他笑得更深了。 原身记忆里,这位雄虫称呼自己的配偶经常使用诸如“贱人”之类侮辱性的字眼,而这个可怜的雌君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因此在他的耳朵里,这一声“亲爱的”感觉比“贱人”还要惊悚。 戴维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亚雌执事身上:“克莱尔,过来扶我一把好吗?我身上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 不等克莱尔上前,艾伦斯已经率先伸出手:“我扶您。” 说完就挽着戴维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艾伦斯扭脸对克莱尔说:“去把医疗机器人叫来,给雄主检查一下身体。” 雄主……一个陌生词汇跳入戴维的耳中,这似乎是这个世界里雌虫对自己丈夫的称呼。 但是这个称谓让戴维本能地有些不太舒服,他无功无绩一个普通人,平白受了这种尊称,内心难免不安,害怕折寿。 戴维心情有些微妙,他轻轻将艾伦斯的手拨开:“我现在身体没有什么异常,倒是你,亲爱的,你比我更需要医疗机器人的帮助。先去给自己包扎一下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艾伦斯和克莱尔目送着戴维转身慢慢地离开,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仿佛刚观看完恐怖片的表情。 戴维他,脑子摔故障了? 戴维身上还有些痛,但不碍事,他扶着墙,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缓慢地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内景,这处城堡式豪宅的规模和陈设令他叹为观止。 “奇怪,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也不见个仆人。”戴维喃喃自语着。之前存在于他脑海中的那个机械播报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亲,因为您现在是一枚弃子哦~】 戴维环视四周:“到底是谁在讲话?出来。” 戴维话音一落,他的面前立刻凭空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面板,面板上出现了一个像素小人,摇头晃脑地跟戴维打招呼: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1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弃子……是什么意思?”戴维虽然完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很多地方还是混乱的,所以有些事他现在还不太清楚。 系统:【在虫族世界设定里面,信息素是繁衍后代必不可少的物质,信息素等级越高,繁衍能力越强,越受欢迎。 您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星际联盟贝斯特家族最小的儿子,虽然是雄虫,但是信息素分化等级只有F,属于劣质雄虫,因此无法享有贝斯特家族的爵位继承权。】< 2. 第 2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立刻抬脚,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踩着的是一块怀表。 戴维弯腰将那块怀表捡了起来,这块银色机械表外形小巧美观,配着一根细细的白银链子,是比较常见的翻盖式设计,表盘上还有一只黑色的蝴蝶纹样。 这是新婚时雌君艾伦斯送给雄主戴维的礼物,不久前因为原主发怒,他直接扯断表链顺手砸了出去。再加上刚才戴维走过来时不小心踩到,现在这只怀表损坏的比较严重。 表链断了一截,指针折断,表盘碎裂出好几道裂纹,连表盖似乎也坏掉了,无法正常合盖。 “可惜了,这还能修好吗?”戴维握着怀表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对原主来说这块表可能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可是戴维不一样,他穷了二十多年,这样一块一看就很金贵的表被毁坏成这样,会下意识地心疼。 结果就在他嘟囔完这一句之后,他的面前再次弹出了系统面板。 【系统检测到提升书中角色对宿主喜爱程度重要道具:蝴蝶怀表 状态:已损坏,待修复 损坏程度:一颗星 修复难度:一颗星 预计修复所需时间:三分钟 预计修复后喜爱程度换算存活值:百分之五(?待确认) 是否修复?】 戴维愣了一下,他只是个写代码的哪里会修怀表呢,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该怎么做,只好硬着头皮选择了“是”选项。 结果就在戴维选择完毕之后,他看见系统透过他的双眼将手里的怀表进行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扫描,把这个怀表全身上下所有的破损之处都进行了锁定提取放大,同时在旁边生出了一连串的标红代码。 戴维感觉自己的心头跳了一下,他不会修怀表,可是他会写代码呀。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面前出现的十几行标红代码,发现当怀表被数据化之后,怀表上那些破损的地方就成了程序代码之中的bug。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修复了这些bug之后,怀表就能被修好了? 戴维将手中的怀表放在了书桌上,他自己也跟着坐下来,他面前的系统面板贴心地给他准备好了一副虚拟键盘。 当怀表被数据化之后,那根细长的表链变成了一组直径为0.1毫米的“银质环扣”循环语句,而断裂这个损伤呈现在代码中,就是循环语句的部分缺失。 而指针折断、表盘裂纹、表盖问题呈现出来的则是最基础的英文单词格式拼写错误。 和系统预估的一样,都是非常基础的bug,可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戴维将缺失的循环语句补充完整,又将英文单词的错误一一订正,最后确定所有bug修复完成之后,一键运行。 系统面板上出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蝴蝶怀表,戴维收起了系统面板去看那块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怀表,只听见“叮”得一声响,那块表就完成了升级更新,自动修复好了所有的损坏部位。 戴维伸手将怀表握在手中,按了一下表侧的按钮,表盖吧嗒一声打开,表身恢复成了原来细致精美的模样,银色的细小秒针一秒一秒地欢快转动着。 戴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自己的存活值进度条,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戴维眉头轻轻皱着,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自己修复的时候,送怀表的人没有看见,所以存活值暂时没有涨起来。 没关系,以后总会看见的。 戴维心情很好,他将怀表盖上,然后按照记忆中的怀表佩戴方式,一头别在衣服的纽扣上,另一头的表身放进口袋里,露出一段细长的银色链子在外面。 这让他想起了他生活过的现世里,那些英伦绅士。 戴维起身走到了书房里那面一人高的镜子面前,此时他才真正了解,原来他穿过来用的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这个世界中,所有人的本体都是虫类,戴维这具身体的本体是一种外形彪悍长着坚硬甲壳和尖利尾钩的虫子,这种虫子是纯粹的外星生物,地球上是没有的。而在这里,这种甲虫被称为“巴塔利”。 巴塔利是虫族中的统治阶层,远古昆虫时代起便是“万虫之王”,战斗力横扫整个昆虫界,贝斯特家族更是巴塔利最出色的一个分支。这种虫类的特点是,只有雄虫和亚雌可以成活,雌虫胚胎会因为基因问题夭折。 而活下来的雄虫与亚雌,也只有雄虫具有生殖能力。因此为了后代的繁衍,巴塔利世世代代都与蝶类雌虫结合。雌君艾伦斯所属的斑斓蝶,正是与巴塔利通婚的族群之一。 这种甲壳虫强势又霸道,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丽蝴蝶雌虫都圈养起来做自己的金丝雀。 值得一提的是,这群虫类里面,只有雄虫可以保持完整的人类形态,而雌虫与亚雌,均有不同程度的返祖现象。 不久前戴维见过的雌君艾伦斯,他的额头上就长着两根纤细而修长的蝴蝶触须。 巴塔利雄虫虽然数量在整个虫族中的占比不高,但是却掌握着绝对的权势与财富。 而且绝大部分的巴塔利雄虫都有着非常华丽的外表,戴维现在的这具身体也不例外,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 和那些娇弱美丽的雄虫不同,戴维的人形有种富于男性魅力的惊人美感。 巴塔利雄虫是天生的掠食者,个子普遍高大,所以戴维也生的高挑,这天然就使得他更有气场。 他有着一头浅亚麻色的卷发,一双祖母绿一样昂贵又深邃的眼睛,法兰西玫瑰般红润柔软的嘴唇,只是他的皮肤过于细致白净了,像质感上乘的骨瓷器。 他是个长相矜贵又漂亮的青年,偏偏气质有些邪门,似乎是他扭曲暴虐性格的外露,但就是这种该死的反差感,令他这个信息素等级只有F的废物雄虫在星网雄虫选美大赛上以断层式的票数稳居第一。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获得初始的百分之十存活值的原因,哪怕他再差劲,也仍然有虫迷恋他的出色外表,心甘情愿地做他这位美貌暴君的臣徒。 戴维望着镜子里的人摸了摸脸,他原本就长得有些混血感,五官长相大体没变,发色和瞳色不一样了,不过倒也不突兀。 戴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身上考究的衣饰,轻轻捋平了袖子和肩膀处的褶皱。 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其他的想法。 戴维转身走到书房边上的酒柜前,拿出一支高脚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然后端着酒杯回到了书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副雪白的手套给自己戴上。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他拿出了那副残破不堪的《阿尔忒弥斯的微笑》。 同时,他打开了光脑,连接星网,进入了自己的直播间。 戴维快速地浏览了一番原主的直播间资料,删除了一堆花里 3. 第 3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系统像上次扫描怀表一样,立刻对这幅画也进行了扫描和数据提取。 果然和系统之前分析的一样,这次的代码要复杂很多,密密麻麻地平铺在面板上,报错了好几百条。 怀表的损坏来自于外部的暴力破坏,而这幅画的损伤却是时间氧化、外部涂改和不明原因腐蚀等多重原因共同造就的结果。 系统在整合出画作的毁坏代码之后,还跟着弹出了好几个类似百科词条一样的页面。戴维粗略浏览了一下,这些词条详细地介绍了有关于这幅画的创作背景、年代参数、作者生平、颜料画纸的种类、画作的价值、背后隐藏的传说寓意等等。 戴维瞄了一眼光脑,轻声询问系统:“我的代码界面,直播间里的观众能看见吗?” 系统:【是可以的哦~只是代码使用的依旧是地球语言,他们无法看懂,现在您的直播间里已经炸开锅啦!】 戴维扫了扫直播间右上角显示的在线观看观众数:14523。 戴维心情甚好地吹了声口哨:“那我得好好表现才行。” 戴维才懒得一条一条地去对比系统提供的参考数值,麻烦不说还浪费时间,他直接在画作中尚且保存完好的一小片里框选住了一个一平方厘米的目标区域,将其提取出来放在一边备用。 之后他一个全选,锁定画面上所有的孔洞,提取出其中的腐质,将这庞大的腐坏数据全部删除。 接着他将自己从前写好的爬虫程序植入进了画作代码面板中,之后,便是等待奇迹的时刻。 网络爬虫,是一种非常流氓的程序,它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完全不留痕迹地拷走对方的代码数据,然后一比一复制出来。 戴维的爬虫将《阿尔忒弥斯的微笑》所有的画作信息数据从词条中全部拷贝,计算分析之后完整带入进了画作代码中,精准捕捉到了原画中使用到的所有的颜料色号、光影对比和绘画风格。按照误差值小于0.001的标准,进行赋值,完成了填纸补色的任务。 这样一幅画如果人工修复,大概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但是在戴维的程序里,修复它只花了二十分钟,比之前系统预估的三十分钟还提前了十分钟。 戴维确认面板中所有的bug修复完成之后,点击运行,同时顺手打开了直播间的弹幕,此时他的直播间观众数已经飚上了31587。 《阿尔忒弥斯的微笑》修复完成的一瞬间,戴维直播间的弹幕像烟花一样炸开,戴维站在画架后面,一手搭在画架上,另一只手端着那杯白兰地,仰头一饮而尽。 浓墨重彩的油画,渲染描绘出一位美貌绝伦的神明,祂头戴花环手执弓箭,一身白袍,赤——裸的双足边上卧着一只灵动的小鹿。神明阿尔忒弥斯,目视前方,嘴边噙着必胜的微笑。 油画后方站着戴维,他留给直播间三万观众一个侧面的优美轮廓,他仰着脸痛饮白兰地,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一下一下滑动,像隐藏起来的欲、望,被皮囊包裹,却马上呼之欲出。 【系统提示:宿主存活值上涨百分之十五,当前存活值二十五。您干得比系统预期的还要漂亮,再接再厉!】 系统声音响起,戴维将空了的酒杯放下:“晚安。” 随后便干脆利落地退出了直播间。 现在这个b让他装的,他感觉可以打一百分了。 装b成功的戴维在镇静地下播关闭光脑之后,兴奋地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 这世上还有比装b成功更令人快活的事吗?没有! 如果有,那一定是再装个更大的。 此时的戴维毫无贵族形象地坐在书桌上,挥舞着手臂,像球赛里的球星,双手攥拳,一连比划出好几个胜利进球的动作,来庆祝自己刚才在直播间里大出风头。 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他满面春风地坐在桌子上一回头,书房门口站着的人吓得他直接从桌子上滑了下去。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戴维被突然出现的艾伦斯吓了一跳,从桌子上跳下去之后说话都磕巴了。 “在您……”站在那里的艾伦斯伸出双拳比划了一下,“这样的时候。” 戴维立刻假装咳嗽,咳咳咳几声之后,埋怨他:“你来怎么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艾伦斯垂下眼帘:“是我的错,您罚我吧。”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戴维没有动不动就打老婆的癖好,但他还是摆起了架子:“这次先给你记着,没有下次了。” 听见这句话的艾伦斯忽然抬起头,用非常古怪的眼神望着戴维。 戴维也算见过大场面,很快就从窘迫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问艾伦斯:“你来找我什么事?” 艾伦斯回答:“九点钟了,来服侍您洗浴。” 戴维注意到艾伦斯的脸上,原先那些血痕的地方,现在已经贴上了绷带。他神情淡漠,笔直地站在那里,被身后走廊里的灯光裹挟着单薄的轮廓,戴维望着他,忽然感觉这个男人长得还蛮耐看的。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走吧。”戴维大步走出书房,艾伦斯跟在他的后面。 戴维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就转身看看跟在身后的艾伦斯,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衣服上的怀表链子。 结果戴维发现,艾伦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始终低眉顺眼地跟在他的身后。 戴维几次暗示无果,他猛地转身:“艾伦斯。” 艾伦斯差点撞上他,连忙后退一步:“我在。” 戴维:“抬起头来。” 艾伦斯抬起头,露出了那双幽蓝色的眸子和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戴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亲爱的,你送给我的蝴蝶怀表,我每时每刻都带在身上。” 艾伦斯平静地望着他:“荣幸之至。” 期待的剧情并没有出现,戴维窘在了那里,有点不知所措。他专注地盯着艾伦斯看了一会,接着就对他抬起了手。 艾伦斯下意识地以为戴维要打他,匆忙闭上眼,捂着脖子,像一只因为恐惧而露出飞机耳的猫。 戴维当然不是要打他,但是艾伦斯的反应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这家伙被原主虐惨了,看着可怜兮兮地,戴维于是忍不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撸猫一样,然后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的领子,这里,弄到里面去了。” 做完这样一件小事之后,戴维转身继续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召唤出了系统面板查看存活值,发现数值现在是二十五。 这 4. 第 4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欸?戴维看着艾伦斯解扣子的动作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斑斓蝶已经褪去了蝶衣。 如果忽略掉那些盘附在肌肤上的陈旧伤疤,和新添的青青紫紫的於痕,整体而言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男性躯体。 艾伦斯是冷白皮,整个人很瘦,瘦却有肌肉,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利落流畅而美观。 他全身上下,就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不小心落进了打翻的颜料盘里,沾染了污浊的颜色,被亵渎的纯白却偏偏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整个房间里忽然蔓延开一阵海盐味,冷冽清新,莫名地使戴维喉头发紧。 艾伦斯一声不吭地爬上了床,贴近了戴维,讨好似的捧起戴维的一只手,用嘴唇在戴维的手背上贴了贴。 艾伦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幽蓝色的漂亮眸子被羽睫敛住半点情绪都看不到。 他的嘴唇是冷的,贴上戴维手背时,那种凉意舒服地沁入毛孔,然后在皮肤的下方埋下爆炸的种子。 戴维眼前突然冒出了系统面板,那个像素小人焦急地提醒自己: 【警告警告,宿主存活值得来不易,请您不要作死!】 戴维想也没想就直接用意念把系统面板给关上了。 艾伦斯放下戴维的手,整个人凑了过来,专注又虔诚地低头用牙齿咬住了戴维睡衣上的纽扣。 一粒一粒,艾伦斯用灵活的唇舌将他之前亲手扣好的扣子从扣眼中拆解出来,从上到下。 甲虫默默注视着蝴蝶做这一切,蝴蝶的触须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就会轻轻扫过甲虫的壳。每次扫过,甲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丝战栗,每次战栗之后,他都会闻见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一种浅淡的酸酸甜甜的果香味。 那是他的信息素,不同于其他雄虫霸道浓烈的味道,他是野刺莓味的,味道很轻很淡,甚至会被自己雌君的海盐味信息素给盖过去。 艾伦斯解着扣子,蝴蝶轻轻蹭过甲虫的壳,没过一会,甲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由点成线,连线成面,开始隐隐地有火苗烧了起来。 戴维从前活着的时候,单身了二十七年,身体也跟着旷了二十七年。这突如其来的经历太刺激,像微弱的火苗遇见了易燃易爆品。 戴维喘息着,低头看见艾伦斯已经把扣子解到了最后一颗,他整个人浸润在氤氲如海浪滚涌般的信息素中。 艾伦斯在最后一颗扣子那里停住了,戴维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此时的戴维还算清醒,他只觉得刺激但还没到失控的程度。他心里清楚地明白,艾伦斯对自己存着恨意。 内心盘算着怎么送一个人去死,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顺从讨好的样子,戴维将小蝴蝶的屈辱与不情愿都看在眼里,并且像是被挑起了这具身体里的暴虐因子一样,残忍又冷漠地观察着他会做到何种程度。 戴维伸手抚上了艾伦斯的颅顶:“继续。” 艾伦斯在得到戴维指示的下一秒隔着光滑的布料咬上了戴维。 甲虫突然暴起,将落在他身上的蝴蝶一把推倒,出其不意地将小蝴蝶钳制住,令其动弹不得。 “亲爱的,你也太磨蹭了……”甲虫喃喃着就捏着蝴蝶的下巴贴了上去。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他的配偶嫌弃自己嫌弃得不得了,从来不会和自己这样亲昵,戴维今天的主动反常地让人害怕。 甲虫看着蝴蝶一脸震惊的样子,松开斑斓蝶的下巴蒙住了他的双眸,凑近了在他耳边笑着:“要把眼睛闭起来。” 甲虫重新吻上蝴蝶,他的技巧也并不高明,连啃带咬地撬开了蝴蝶的口器。 斑斓蝶有些茫然,他微微挣扎却被甲虫压制住了,于是不再反抗也不肯配合,准确来讲是不知道该如何配合。 刺莓味逐渐浓烈起来,和海盐纠葛在一起,缠绕出颓靡之势。 甲虫想给自己第一次触碰的对象留下一个好印象,便使出浑身解数让浓郁的海盐味信息素在自己的掌心里释放了出来。 斑斓蝶此时不肯泄出一丁点的声音,他额头上的两根触须轻轻颤动,手中揪紧了下方的布料,眼眶都红了,幽蓝色的瞳子里水光潋滟。 甲虫轻轻蹭着蝴蝶的陈旧伤疤和淤痕,似是有意地留下了自己的气味后,便亟不可待地想要开疆拓土攻城拔寨,将这片美丽的土地收入自己的囊中。 就在他掌握着斑斓蝶,对这片领土发起征伐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滚烫燃烧,但是身体里那只寄生的小兽,却一直在静静沉睡着。 戴维只好揉捏磨蹭了几下,试图唤醒它,然后戴维就惊悚地发现,曾经生龙活虎的家伙,现在却垂头丧气蔫蔫的,没有睁眼抬头的趋势,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地沉睡着,像一团了无生息的死肉。 戴维通身的血液和热切像被一桶凉水兜头浇下,他不可置信地放开了艾伦斯,跌坐在一边,低头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艾伦斯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但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他从床上坐起来,哆哆嗦嗦地爬到戴维面前,和之前一样地想要取悦他:“今晚……用辅助道具吗?” 戴维一把推开了艾伦斯,起身冲进了卧房里的浴室。 艾伦斯跪在床上看着他用力地摔上了浴室门,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轻笑,身体脱力,缓缓滑倒在了床上。 浴室花洒里喷出冷水,戴维站在淋浴下面冲了一会,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低下头想亲自再确认一遍,几分钟之后,他就再次得到了那个令他失望的答案。 浴室里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洗浴用品和护肤品,戴维顺手拿起一个,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瓶子碎开,里面的啫喱状物体淌了出来,被水流冲淡成疲软无力的恶心一团。 劣质雄虫,戴维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字眼,他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仅仅只是自己的信息素比较淡,他现在明白了,原来劣质,是这种含义。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那 5. 第 5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翌日清晨,艾伦斯来到次卧门前敲门叫戴维起床。 敲了半天,房里都没虫应,艾伦斯只好推门进去查看。 床上的戴维还在睡着,整个虫几乎都蜷缩在被子里,艾伦斯走入房中,径直来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天鹅绒窗帘,外面的光哗啦一声就倾泻进了房内。 戴维被突然而至地光晃得睁开了眼,睡意朦胧地看了站在窗边的瘦长人影几眼,又作势要阖上继续睡。 艾伦斯来到床边,这才发现戴维两颊都泛着红晕。 “雄主,该起床了。”艾伦斯唤了他一声,戴维皱着眉头再次睁开眼,艾伦斯催促,“按照今天的行程安排,您需要乘坐飞船,巡视布莱尔星球。” 戴维迷迷糊糊地没太听懂艾伦斯说的什么,他挣扎着坐起身,捂着额头:“知道了。” 戴维一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但他自己好像没有发觉,自顾自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要下床:“劳烦你给我倒杯水,我好像没睡好……” 戴维的脚刚一沾地,整个虫晃了晃,然后就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前倒去,艾伦斯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揽住了他。 艾伦斯抬手摸了摸戴维的额头,那里烧的滚烫,应该是昨夜戴维洗冷水澡没擦干就睡觉着凉了。 “您生病了,需要休息,我替您将今天的行程取消。”艾伦斯扶着戴维躺回了床上,召唤医疗机器人来给戴维做检查。 那个方头大脑袋的机器人抱着医疗箱没一会就来了房里,好一通操作诊断,给出了结论: 【是受风寒引起的感冒高热,体温还在持续升高中,这边给出的建议是肌肉注射退烧药剂及外部物理降温,防止体温过高引起机体内部损伤感染。】 机器人用它那双灵活的机械手很快就调配好了退烧药,拿着根一搾多长针尖冒着寒光的注射器,上来就要给戴维扎针。 被烧迷糊了的戴维,睁眼看见一个方形大脑袋的怪物,手里拿着注射器不怀好意地要袭击自己,下意识地挣起来挥拳,铛的一拳就锤在了医疗机器人的显示屏上。 “嘶——啊!好疼……”戴维甩着手呼痛,平白无故被打了一拳的机器人往后退了一步,将手里的注射器放在床头柜子上,然后捂着显示屏哭着跑了。 在旁边准备好湿毛巾,预备给戴维擦身体降温的艾伦斯目睹了全程:…… 戴维虚弱地倒回床上,刚才那一拳废了他不少力气,带动他全身关节都在疼,脑子里是一团混沌的浆糊。 艾伦斯拿着湿毛巾上前给他擦了把脸,稍微恢复了一些清明的戴维睁眼看着艾伦斯,瞧了他半天晕晕乎乎地也没认出来艾伦斯是谁。 “医疗机器人最爱惜自己的显示屏了,您一拳打在它的显示屏上,把它打哭了,继续让它来为您治疗,它会报复您的。”艾伦斯对着戴维讲道理。 戴维使劲闭了闭眼,努力地使双目聚焦,艾伦斯对他说的话,他左耳朵听见了,右耳朵很快又冒出去了,一点痕迹都没在他这里留下。 “你长得真好看,你有男朋友吗?”戴维想也没想,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艾伦斯见戴维被烧的说胡话,沉默了一下,回答:“我已经结婚了。” 戴维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上浮现一层失望:“真遗憾。” 遗憾个鬼啊,艾伦斯换了一条湿毛巾,又给戴维擦了擦脸和手臂,想让他清醒一点。 结果戴维又问他:“那你的配偶对你好吗?” 好,好极了,三天打九顿。艾伦斯不接话,戴维就真诚地追加了一句:“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艾伦斯直接把温度计塞进了戴维嘴里,让他闭嘴。 戴维叼着体温表才算是暂时安静了一会,他那头浅亚麻色卷发被他睡得乱糟糟的,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清澈又呆萌,不能讲话的时候,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盯着艾伦斯看。 时间差不多了,艾伦斯从他嘴里拿出了体温计,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冷静地下结论:“三十九度,烧的不轻。” 嘴巴被解放出来的戴维:“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您现在必须马上打针。”艾伦斯拿起旁边放在床头柜子上的注射器和消毒酒精棉,“我会轻点的,请您趴好。” 戴维倒也配合,把自己翻过去趴在床上背对着艾伦斯,做完以后还扭头望着他:“是这样吗?” 艾伦斯举着注射器:“很好,现在请您拉下裤子。” 戴维立刻捂着自己的裤腰,略带羞涩地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太快了……” 这纯洁的样子就仿佛昨天晚上和艾伦斯滚在一起的人不是他一样。 艾伦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很快就好,不会很痛。” 戴维哼哼唧唧地不愿意:“我难受……” 艾伦斯:“打完针,退了烧就不难受了。” 戴维眨眨眼:“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打针。” 艾伦斯:…… 艾伦斯讨价还价:“打完再亲。” 戴维想了想:“也行。” 说完他就把自己睡裤的裤腰向下扯了扯,露出一截皮肤来,艾伦斯凑过去,用酒精棉擦了擦,稳准狠地把针扎了进去。 戴维痛的闷哼一声,把脸整个埋进了枕头里。 艾伦斯将药推进去,在戴维的惨叫声中把针头拔了出来。 打完针后,艾伦斯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收拾好注射用品:“好好休息,您很快就能康复了。” 艾伦斯转身欲走,戴维提上裤子一把拉住他:“咱们说好了的……” 艾伦斯现在心情不错,于是就俯身在戴维脸上轻啄了一口,戴维得偿所愿于是打算得寸进尺:“刚才太疼了,你再亲我一下。” 艾伦斯回答他:“亲吻不能止痛。” 戴维坚持:“能。” 艾伦斯羽睫微垂,盖住了眼里的光,再次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将唇凑近在戴维的嘴角,然后偷偷空出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在戴维的针眼上按了一下。 戴维痛得龇牙咧嘴,艾伦斯这时又轻吻了戴维一次:“是您说能止痛的。” 戴维趁机咬了艾伦斯的唇一口,不重,他疼的直抽气,嘴却很硬:“现在一点都不疼。” 艾伦斯站直身体:“我 6. 第 6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立刻睁开眼:“亲爱的,我已经醒了~” 艾伦斯侧过脸望了他一眼,通过戴维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知道此时他已经恢复清醒。 “给您准备了餐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艾伦斯起身将戴维扶起来,用一个柔软的枕头垫在他背后,使他靠坐得舒服一些。 又在戴维的床上布置了一张小餐桌,把准备好的食物认真地摆放妥帖。 艾伦斯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戴维,所有的东西都是主动送到面前,就差喂给他了。 经过一夜冷静,尽管昨晚的羞耻和不堪仍旧历历在目,但戴维毕竟天生乐观,想到反正丢的也是原主的脸,真正不行的人是原主又不是他,就在这种精神胜利法则的开解之下,戴维现在已经差不多走出了阴影。 只是清醒着看见艾伦斯那张脸,戴维还是会下意识躲闪目光。 艾伦斯轻声介绍:“我为您选择了比较清淡的病期食谱:火腿三明治和黄桃水果沙拉。” 戴维用叉子将盘子里的三明治扒拉开,看见里面夹着青瓜和几片薄薄的烟熏火腿,就软着姿态提要求:“亲爱的,我想吃肉。” 这点诉求没有改变,清醒着迷糊着都喊着想吃肉,倒也符合他们巴塔利一族食肉目甲虫的习性。 艾伦斯没有接话,而是把餐车上最后的那一口小砂锅的盖子掀开,一股鲜美的味道扑面而来。 艾伦斯用一只精美的骨瓷小碗给戴维从砂锅里盛了一碗:“吃点粥好消化,病好了再吃肉。” “小心烫。”艾伦斯将碗递给戴维,戴维接过去一看,心情顿时就明朗起来。 那只小碗里,白粥做底,卧着橘白相间的虾仁和嫩红色的肉丝,零星几点翠绿的葱花点缀,颜色像幅画一样生动可爱。 戴维食指大动,拿过调羹舀起来就要往嘴里送,还没挨到嘴边就停住了。 他冷不丁想起了之前那杯威士忌,艾伦斯亲手倒的,令原主产生眩晕摔下楼梯。 戴维瞬间就失去了胃口,他悄悄抬眼瞄了一下艾伦斯,对方并没有盯着他吃东西,而是在整理餐车。 “亲爱的,粥好像淡了点。”戴维开口。 原主吃东西素来口味挑剔,所以戴维提出这么一句,并没有引起艾伦斯的怀疑。 艾伦斯放下手里的餐具:“我试过味,不淡,正好。” “可是我觉得淡嘛,不信的话,你尝尝?”戴维把手里的碗递到艾伦斯面前。 艾伦斯拿不准戴维又要找什么由头折腾他,只好接过碗,谨慎地舀起粥吃了一小口。 戴维认真地观察艾伦斯的表情,没看出有什么不自然,于是就笑着问:“怎么样,淡不淡?” 艾伦斯小心地提醒戴维:“再放盐,就咸了。” 戴维笑得深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那应该不是粥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刚退烧,嘴里没味,所以吃什么都觉得淡。” “我给您换一碗。”艾伦斯说完就要把那碗粥放到餐车上,预备一会带走,戴维连忙阻止他,“不要,那碗晾凉到温度正好了,你给我换一碗又是烫的,我就吃这碗。” 艾伦斯诧异地望着戴维的眼睛:“这碗我动过了。” 戴维不以为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两个之前不是还接吻来着,亲都亲了好几回了,因为对方吃了一口就要整碗换掉,戴维自觉没那么矫情。 再说了,他让艾伦斯吃一口是为的什么,不就是想确定一下对方有没有下毒吗。这碗粥他自己都敢吃,肯定没毒。 戴维将那碗粥拿回来,就着艾伦斯用过的勺子,自顾自地吃起来。 艾伦斯震惊之后,深深地看了戴维一会:“您在这里用餐,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待会过来收拾餐具,” 戴维手里动作一顿,他抬头央求艾伦斯:“亲爱的别走,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有什么事,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处理。” 哪怕是吃同一碗粥,其实也不算太保险,谁知道艾伦斯现在离开戴维的视线之后,是不是要一个虫偷偷吃解药。 “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你陪陪我嘛。”戴维提出要求,他现在说话做事的态度比起以往有着天壤之别,这令艾伦斯更加不敢拒绝,只好留在了房里。 在戴维的要求下,艾伦斯另拿了一只小碗,盛了一碗粥陪吃。 两个虫相处的氛围有种诡异的和谐,一静一动,杀与被杀,各怀鬼胎的两个虫又仿佛调换了立场。 盘算着谋杀戴维的艾伦斯沉默不语地被动,计划着拉艾伦斯一起的戴维却是说说笑笑似乎掌握了主动权。 艾伦斯明显是用过饭的,他吃的又慢又少,戴维生怕自己吃的多中毒深,只要看见艾伦斯碗里的粥少了大半,就立刻给他添满。 “你太瘦了,多吃点,虾仁好吃,都给你……” 艾伦斯端着碗,食不知味,有些心不在焉。 戴维于是就伸手捏捏他的脸:“亲爱的,陪我吃饭你在想什么?不许想除我以外的事,尤其是不许想别的雄虫。” 艾伦斯幽蓝色的眸子里有光在隐隐闪动:“我在想,我和雄主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是吗?我真高兴,原来你也一直记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对那个场景终生难忘。”戴维快速在意识中连接上系统,检索出了当时的场景片段。 “你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站在一片郁金香花丛里,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你的气质非常独特,和我从前见过的那些雌虫都不一样。”戴维单身了二十七年,肉麻话却是信手拈来。 艾伦斯手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您当时……并不太高兴。” 他们是星际联盟信息素资料库分配结婚的,结婚前只见过那一面,当时的雄虫见到他时,碍于贵族身份与教养,没有表露地太过明显,但是艾伦斯还是觉察到了他的失望与傲慢,这为后来他的肆意妄为埋下伏笔。 戴维依旧淡定地胡说八道:“人家当时刚刚成年就被分配和你结婚,当然会不高兴了……” “我以前的时候太过年轻,做事莽撞,不懂得珍惜。现在我已经比过去成熟多了,我能娶到像你这样体贴入微温柔包容的雌君,真是神明眷顾。” 戴维将手里见底的碗放下,伸手去拉艾伦斯的手,艾伦斯下意识地往后躲,但没躲掉,被戴维固执地握住。 “贝斯特家族把我打发到这荒无人烟的废星上来,我所能依赖的,就只有你了。我以后,都会好好对你,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们就把它忘掉 7. 第 7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艾伦斯二十二岁身负重伤从星际战场退役,他退役后的第二年就被安排和戴维结了婚。 戴维结婚的时候年纪很小,只有十八岁。 婚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忍受这个小男孩的无理取闹和残酷暴力。 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性格层面的不和,其实更多体现出来的,是贵族与军雌之间的矛盾。 贵族只和蝴蝶联姻,蝴蝶美丽且柔弱,为了能够被贵族选中,蝴蝶类属的雌虫里只有极少数会服兵役。 艾伦斯便是那极少数,他凭借着各项全优的成绩被军校录取,成为守卫家园地位崇高的军雌,摆脱与贵族结婚的命运。 但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大玩笑,他战败退役被开除军籍,失去军方庇佑,还是被安排和贵族结了婚。 他的前同僚们与贵族明争暗斗,他却只能做贵族低眉顺眼的雌君。 艾伦斯时常会在婚后的某个深夜或者午后,无端回想起自己服兵役的日子,想起自己的同伴,想起自己的机甲。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总是觉得,那个叫艾伦斯的斑斓蝶上将,也许其实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而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具维持着表面功夫的雌君尸体。 是的,表面功夫。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的配偶,这算是对那个小男孩暴虐行径的无声反抗。 戴维是星网颜值主播,自己对身材要求非常苛刻,经常通过断食来维持体重,同时他又偏好饮用威士忌这种烈性酒。 艾伦斯从来不会阻止,在他的纵容下,戴维喝酒越喝越凶,以至于后来经常性恍惚晕眩,他会摔下楼梯,艾伦斯一点都不意外。 在他们的婚礼前夕,一本有关于戴维饮食喜忌的小册子被交到了艾伦斯的手上。艾伦斯表面上在熟读背诵,其实转头就把书里的内容考录下来,植入进了烹饪机器人的脑袋。 婚后两年多,艾伦斯每日只要把机器人按照菜谱程序做好的食物端上桌摆个盘就好,至于那本小册子,他甚至都没有翻开过第二页, 所以,关于戴维对柠檬过敏这件事,艾伦斯一无所知。 艾伦斯的计划一直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戴维因为自己的糟糕生活习惯死掉。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谋杀方式都太容易被发现了,那种蠢事,他才不会做。 不过艾伦斯还是吃了粗心大意的亏,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娇贵的雄主会因为两片柠檬就差点送了命。 在戴维呼吸困难倒下去的时候,艾伦斯内心挣扎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叫来了医疗机器人对他进行抢救。 他曾是联盟上将,曾发誓效忠于联盟皇帝与人民,他曾为皇帝与人民的尊严荣誉而战,他哪怕回归到一介平民,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这个人,是戴维。 戴维昏迷了整整一天,脸上戴着呼吸机面罩,好几台机器运转着,屏幕上闪烁着各种颜色的体征数据。 艾伦斯坐在床边凝视着戴维,他自暴自弃地想象着,一会戴维醒来,会如何处置自己。 戴维这家伙出身贵族,施暴的刑具都别出心裁。 比如剪掉花骨朵的玫瑰荆条,造型别致的烟灰缸,价格不菲的台球球杆。 这次会是什么呢,艾伦斯感觉自己想象力贫瘠,他想不出来。 艾伦斯小心地捕捉着戴维每一个细小的反应,担心那会是醒来的迹象。 在傍晚时分六点四十的时候,戴维还是醒了。 他浅色的睫毛颤了颤,之后缓缓睁开,先是将头偏向一侧看了一眼不停发出声响的维生机器,然后又把脸转向了艾伦斯这边。 戴维在看清艾伦斯之后,脸上的茫然神态忽然就消失了,他望着艾伦斯,将眼睛眯了起来。 戴维一把撕下了脸上的呼吸机面罩,顺手拔了手背上正在输的点滴,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艾伦斯瞧了足足两分钟。 暴风雨前的宁静。 艾伦斯垂下眼帘:“您现在需要静养。” 戴维掀开被子下床,顾不上穿鞋,径直走出了次卧的卧室门。 艾伦斯不理解他要去做什么,只好跟在后面。 只见戴维出了次卧门之后直奔主卧,目不斜视地走到床头柜子边上,拉开抽屉,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一把枪和四五颗子弹。 艾伦斯见了枪神色立变:“雄主,请您把枪放下。” 戴维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艾伦斯,手中一刻不停地将子弹全都装进了弹仓里。 子弹不多,但是每一颗子弹里被被掺进了能量石碎屑,被射出击中目标后会瞬间在其体内发生爆炸,杀伤性极强。 戴维现在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明确了,他想要艾伦斯的命。 艾伦斯震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心头甚至有一丝释然。 他和戴维之间这段毫无意义的婚姻,必须要伴随着某一方的死亡才能终结,所以不是他杀死戴维,就是戴维杀死他。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解脱。 艾伦斯本可以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身手从戴维手里夺枪,但是他没有,他静静地看着戴维装好子弹,然后给枪上了膛。 戴维的系统面板紧急弹出,试图阻止戴维接下来的行为,但却被戴维用意志强行关闭。 戴维拿着上好膛的枪,一言不发地走到艾伦斯面前,举起手臂,用枪口对准了艾伦斯的眉心。 艾伦斯顺势闭上了眼睛,等待枪声响起,这个距离,戴维开枪会直接把他的头盖骨打碎,他没有生存的可能。 然而,下一秒,戴维却拉起了艾伦斯的手。 艾伦斯惊诧地睁眼,看见戴维调转枪头,把上好膛的枪塞进了自己手中。戴维用手掌包裹住艾伦斯的手拿住枪,接着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戴维终于开口:“开枪。” “什……什么?”艾伦斯像没听清一样结结巴巴地问出来,他被被戴维的行为给震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戴维,现在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把枪的距离。 戴维重复了一遍,语气也比之前更重:“开枪,打死我。” “不……不……您冷静一点。”艾伦斯的手开始往外挣,想摆脱戴维的桎梏,戴维却用上了很大的力气抓住他的手,不使他逃脱。 “拉贝尔星际退役联盟上将,斑斓蝶艾伦斯,我给予你一次光明正大杀死我的机会,请你对得起你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用枪打死我,不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戴维再次申明自己的诉求。 “请您放手,这样很危险,会走火的!”艾伦斯手里的动作从挣动变成了抢夺,两个人近乎贴身厮打在一起。戴维这个昏迷了一整天的病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艾伦斯正面对抗不过,手里使了个巧劲,才从戴维手上将枪口掰偏开位置。 但紧接着他们当中不 8. 第 8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家那个方头大脑袋的医疗机器人,除了爱臭美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出了名的碎嘴子。 自从一周前,戴维和艾伦斯在同一天发生了不同事故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已经被它编出了七八个版本,分别讲给不同的机器人听。 而今天,听它讲故事的,是老实憨厚的园艺机器人。 园艺机器人本来在推着除草机除草,医疗机器人一来,它活都忘记干了,专心致志地听医疗机器人讲八卦。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他们有多么的相爱!】 医疗机器人的显示屏上,被戴维锤过的地方贴了一个粉红色的创可贴。 它跟个头有他两个大的园艺机器人坐在花坛边上,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天的事情。 【我们的戴维少爷,误食了会令他过敏的柠檬,命悬一线。】 【而我们的艾伦斯先生一直不吃不喝地守在少爷的病床前,才一天,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一直到晚上,少爷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艾伦斯先生看着爱人昏迷不醒,心如刀割,一时想不开,就掏出把枪,想追随戴维少爷而去!】 园艺机器人睁圆了它那双呆萌卡姿兰大眼:【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正是因为他们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心意相通,所以戴维少爷昏迷中感知到了艾伦斯先生要寻短见,立刻就苏醒了,在艾伦斯先生扣动扳机千钧一发的时候夺下了艾伦斯先生手里的枪。】 【但是,枪射出去的子弹正好打中了他们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吊灯砸下来,艾伦斯先生为了救戴维少爷,被吊灯砸中了,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 【就在这个时候,是我!是我,挺身而出,将艾伦斯先生从死神的手里抢夺了回来,经过我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艾伦斯先生彻底脱离危险。戴维少爷和艾伦斯先生这对爱侣,在我的努力之下,他们重新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 园艺机器人看着医疗机器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崇拜表情:【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哦。】 医疗机器人摆摆它的机械手,做出谦虚又低调的样子:【哎呀没有啦没有啦,人家也只是努力干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园艺机器人满怀憧憬地说:【好想看看戴维少爷和艾伦斯先生恩爱的样子啊。】 医疗机器人不假思索:【这太容易了,现在少爷和先生就在花房里,我领着你过去就能看到了。】 头脑简单的园艺机器人抱着除草机欢欢喜喜地跟着医疗机器人来到了它所说的地方。 由于巴塔利雄虫的配偶几乎全都是蝶类,为了他们的蝴蝶雌君有一个更舒适的居住环境,成婚后的巴塔利雄虫家里都会有一座花房。 出身贝斯特公爵家的戴维,他的婚后居所也不例外,甚至他的花房会更大更精致更漂亮。 这里有上百种珍稀美丽的花卉,全都是从雄虫之前的居住地首都星专门包飞船运送过来的。这些花朵一个比一个娇贵,弄到荒星上来不好存活,雄虫就配上顶级的花卉培育机器人,小心呵护着它们。 倒不是说原来的雄虫有多么宠爱艾伦斯,他会这样做,仅仅只是出于一种习惯——在他的认知里面,所有的巴塔利雄虫婚后都要这样做,这是身份与财富的体现,和他的雌君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出身公爵家,却无法继承爵位,只分到了最糟糕的一块领土,害怕被人看轻,所以处处标榜自己的贵族身份。 说到底,不过是个虚荣的可怜虫。 花房内部宽敞又整洁,在一片姹紫嫣红芳香馥郁里,还布置出了一间小茶室。 此时已经能够下床活动的艾伦斯,他身上披着一件浅色的针织衫,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沉静地坐在茶室里的白色藤椅上。艾伦斯的手里捧着一本诗集,他也不细看,只是信手翻着书页,挑出只言片语来读着解闷。 艾伦斯的注意力经常会被不远处的戴维和克莱尔转移走,那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正在乐此不疲地玩着一种桌面陀螺游戏。 这种游戏的规则和玩法都比较简单,只是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场地是一张方桌,四个边做成围墙样式将桌面空间封闭起来,其中一面墙留有一个小洞,就像城墙上的门,可以通进去。围墙里面仿照城市的样子做出各种障碍和通道,在城市最中心的位置,放置了一口铜钟,但是由于比例的原因,那口钟看起来不过只是一只小铃铛。 游戏规则就是,玩家将手里的那只抽绳陀螺,从城门口的位置发射出去,高速旋转前进的陀螺会进入小城,一路沿着城里的通道前进,直至旋转动能耗尽停止。在陀螺停止转动之前,撞响城市中心的那口铜钟,即为胜利。 戴维今天的运气不太好,玩了几个回合下来,输给克莱尔好几局。 戴维的胜负欲比较强,他原本只是图个新鲜,上手玩两把就打算撤,但是因为一连输了好几局,戴维的态度也从自由散漫逐渐变得认真起来,琢磨起了战术技巧,非要赢上一次不可。 他捧着陀螺研究的样子,都被艾伦斯看在了眼里。 克莱尔赢了好几场,比分以压倒性优势领先戴维,他兴奋起来便忘了许多顾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雄主您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您往常可不这样。” 戴维闻言笑笑:“太久不玩了,手生。” 这是戴维最近发现的一件很有些无奈的事,他虽然继承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但是一些需要后天模仿练习的能力技巧,他一点都没有继承过来。 这使戴维隐隐约约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个篡夺身体的冒牌货这件事被发现。 他在和克莱尔玩桌面陀螺游戏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留意一下不远处艾伦斯的状况,不过幸好,他全程都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自从那天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这七八天的时间里,戴维和艾伦斯全都默契地对之前的事闭口不提,就好像那场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仍旧做着表面上相安无事的伴侣。 这种和平相处的感觉虽然还不错,但是戴维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枕边人时时刻刻想杀自己,这如何能让人不担忧呢。 9. 第 9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虽然名义上,戴维作为雄虫是一家之主,但宅子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平时都是艾伦斯在打理。 再加上原来的雄虫并不好相处,因此,那些分工不同的机器人平时都是和艾伦斯更亲近,他们也都更喜欢艾伦斯。 这些家伙的心智都很像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好跟风,嘴巴不牢靠,爱炫耀。 在他们眼里,艾伦斯给贴创可贴这件事更像是一种奖励,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领到小红花一样。 所以,一听说有小红花可以领,它们就成群结队地全都来了。 艾伦斯让克莱尔把自己的那些创可贴全都取来,机器人们排好队,艾伦斯一个一个地把带有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贴在它们的显示屏上,贴完再夸奖一句。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它们能开心好几天。 创可贴是艾伦斯的常备用品,有时候一些伤痕会出现在脸上和脖子上,这些衣服盖不到的地方,艾伦斯就会用创可贴遮一遮。 一圈贴下来,艾伦斯的创可贴小盒子很快见了底,他拿出了最后一枚蓝底带粉红色爱心的,刚要撕开给对面的机器人贴上,结果抬头一看,对面那个是戴维。 艾伦斯把手里最后一枚创可贴放回盒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戴维那张脸顿时就垮起来:“不是说排队就有吗?怎么轮到我,你拿起来又放回去了呢。” 艾伦斯垂下目光并不看他:“只剩最后一枚了,希望您不要开玩笑,将它留给我吧。”就当做是给他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你偏心眼。”戴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艾伦斯坐在藤椅上,戴维就蹲在他的面前,对着艾伦斯伸出手臂,小心地避开艾伦斯有伤的部位,虚虚地抱着艾伦斯的腿:“你不给我也行,那我就不走了。” “反正你现在腿脚不方便,没人帮忙哪都去不了,我就一直缠着你,你也甩不掉我。”戴维笑嘻嘻地耍赖。 艾伦斯一点都不想被戴维纠缠,他巴不得戴维有多远滚多远,因为担心戴维真的会赖着自己不放,所以只好把最后一枚创可贴拿了出来,撕下胶纸给戴维贴在了鼻梁上。 “好了,您可以走了。”艾伦斯用例行公事的语气这样告诉戴维。 可是戴维完全没有要走地意思,他晃了晃艾伦斯:“还缺一样。” “缺什么?”艾伦斯自己也没想起来。 戴维期待地仰着脸:“缺夸夸。” 每一个机器人艾伦斯都夸了! 艾伦斯敷衍地摸了摸戴维的头:“你真棒。” 戴维礼尚往来,也摸了摸艾伦斯的头,但是他摸得更用力,直接把艾伦斯的头发都给摸乱了:“你真可爱。” 戴维站起身来,走到艾伦斯后面,隔着藤椅的椅背将艾伦斯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把最后一枚给了我,这样你就没有创可贴了,以后,你再也用不上那种东西了。” 艾伦斯没有拒绝戴维的拥抱,但是这个拥抱的角度使他看不清艾伦斯的表情,更无法知晓艾伦斯在想什么。 戴维将脸埋进艾伦斯的脖颈,嗅闻着艾伦斯身上清新的信息素味道。 据说艾伦斯的信息素是优质的A+等级,天然就十分具有吸引力,而且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从纯生理的角度就是会让他们彼此相互迷恋对方的身体。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戴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和他亲近。 强烈的占有和掌控欲.望也是高度匹配带来的结果,而原主身为患有隐疾的劣质雄虫,面对艾伦斯的时候,就像没长嘴的饿死鬼面前摆着珍馐:看得见摸得着,就是吃不进肚子里,所以无能狂怒。 戴维得意起来就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用的是原主的身体,他默默喟叹道,真是个倒霉蛋,你的漂亮老婆归我了。 戴维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再亲亲艾伦斯,结果他刚伸出手去捏住艾伦斯的下巴让他扭过脸来,还没来得及吻上去,克莱尔就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雄主,长官,咱家来客人了。” 客人?他们现在可是住在荒星上,哪来的客人。 戴维和艾伦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客人?” 克莱尔:“莱蒙男爵之子,弗兰克。” 弗兰克·莱蒙,戴维对这个名字简直太熟悉了。 他是戴维从小的陪读和玩伴,出身空有爵位却早已没落无权无势的小贵族家庭,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奉承巴结。原主戴维是个被忽悠两句就大把往外撒币的冤大头,又爱听彩虹屁,所以跟这家伙简直天造地设。 在原主没被发配荒星之前,他就像抱着摇钱树一样形影不离地巴着原主不放,两个雄虫经常在一起鬼混。 直到原主带着一家三口一大堆机器人被发配到布莱尔荒星,基本上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他们两个的联系才慢慢减少。 他们两个上一次联络,是在两个月之前。 这家伙突然神秘兮兮地找到原主,说首都星最大的那家私人博物馆主人手头资金周转不灵,想要拍卖处理一批收藏品。他在拍卖行有人脉,能暗箱操作,以拍卖价十分之一的价格,买到藏品。到时候东西到手,可以转手原价卖出,稳赚不赔。 原主就这样信了他的鬼话,不顾艾伦斯的劝阻,花了一亿三千万星币买下了那幅《阿尔忒弥斯的微笑》,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 戴维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这厮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真是没有礼貌。”戴维站直身体抱怨了一句,扫了一眼艾伦斯,看他是什么反应。 艾伦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很差,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艾伦斯非常讨厌这家伙。 艾伦斯吩咐克莱尔:“快到下午茶时间了,你先去准备些点心红茶接待,我去换身衣服,很快就来。” 艾伦斯说完就要起身,戴维急忙扶住他 10. 第 10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的系统音在他耳朵里响了起来: 【对方都骑到脸上来欺负您的老婆了,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嘛?快,上啊,多好的表现机会!】 戴维回过神来用意念和系统对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请允许我惊讶一会。” 艾伦斯不卑不亢地对弗兰克说:“莱蒙阁下,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配偶,这件事,我的伴侣自有考量。我是戴维的雌君,而不是您的,您的手伸这么长,过来管我们的家务事,您不觉得自己越界了吗?这样失礼的行为,不会让您觉得有失身份吗?” 弗兰克微微一笑:“抱歉,我并没有在和你说话,两个雄虫在谈话的时候,请你不要随意地打断。” 戴维在桌子下面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旁边艾伦斯放在膝盖上的手,面上笑着对弗兰克说:“是我没有教好他,回去我会收拾他的。” “我的朋友,你大老远的来我这,只是为了跟我叙叙旧吗?说吧,有何贵干?” 弗兰克斟酌了一会用词才开口:“我来你这,当然首先是来看看你在这住的还习不习惯。” 戴维低头给自己的红茶杯子里加了点牛奶,用银质的调羹搅了搅:“我在这挺好的,这里虽然没有首都星热闹繁华,不过倒是清静得很,没人打扰。其次呢?” 弗兰克又露出了他虚伪的笑容:“其次,我是想来问问你,有关于上回那幅画的事。” 戴维手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满面春风地说:“你说的是那幅《阿尔忒弥斯的微笑》?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 艾伦斯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搞什么。 弗兰克有些心虚:“怎么了呢?” 戴维:“你这个朋友,我真没白交你的,你小子,我从小就知道你有本事。我认识那么多雄虫,都白和他们来往了,说到底,还是你最牢靠。” “我通过你的关系,只花了一亿三千万星币就把那幅画给买下来了,我后来找专家鉴定估价,百分百真品,转手卖出去,保底能挣五个亿。我这两天就在忙这件事,已经找到买主了,在协商价格,只要他能出到七亿,就立马成交。” 七亿,听到这个数之后,弗兰克的眼神都直了。 他联合拍卖行骗走戴维这个冤大头一亿三千万,最后不过只分到了五千万。七个亿,那是什么概念…… 弗兰克愣了几秒钟,很快就从金钱幻想中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今天来找戴维,可不是为了听这小子吹牛的,他是来找真相的。 他是一年多前偶然间得知,名画《阿尔忒弥斯的微笑》在星际战争中不慎被毁。这个消息一直对外封锁,知道的人并不多。 名画的原主人想尽各种办法,请来古画修复专家来修画,耗费人力物力,却无力挽救名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腐败成一张烂纸。 弗兰克是见过这幅画腐朽不堪的样子的,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才起了歪心思,联合画主和拍卖行布下了这个局,套走了戴维的一亿三千万。 他原本已经做好拿了钱和戴维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了,在五千万到账之后,他立刻就拉黑了戴维所有的联系方式,人也去了其他星球避风头。 在这个局里,戴维是结结实实吃了个哑巴亏,申诉无门的那种。 哪怕他将弗兰克还有拍卖行告上星际联盟法庭都无济于事,因为画确确实实是真迹,合同里也明明白白地写了,古画存在破损,是戴维自己坚持要购买。 弗兰克在外面躲了好几天,一直没有等到法院传票,他上星网一看戴维的直播,震惊得他当场买了张飞船票就要来布莱尔星球验验真伪。 戴维直播验画,发现画作毁坏严重,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戴维同一天的第二条直播视频回放,直播现场修复名画,还修好了,这远远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弗兰克谨慎地开口:“是我那个拍卖行的朋友托我向你问一下,你在星网上发布的关于那幅画的直播内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第一条直播开箱的时候,画会烂成那个样子;到了第二次直播的时候,画就莫名其妙地修好了?” 戴维朗声一笑:“我的朋友,你难道不知道,星网的直播,也是可以植入特效的吗?” “那是我的助手,给我编写的剧本。要是我一上来就开箱开出一幅名画,内容毫无波澜,一点戏剧性都没有,而且还会有人羡慕嫉妒,所以我就用了个特效。第一场直播的时候,对那幅画的画面做了处理,使它看起来,就好像是损坏得非常严重的样子。这样一来,我的黑粉们就开始狂欢,对我大肆嘲讽。” “等到全网的讨论度上去了,那些黑粉们蹦到最高的时候,我就开了第二场直播,去掉特效,让那幅画恢复成他本来的样子,来个极限反转,狠狠打烂了他们的脸。光是那一场直播,我就涨了十万粉。” 弗兰克抓住了戴维话中和自己的认知里相出入的地方:“你的意思是,你收到画的时候,画是好的?” 戴维:“那当然,难道拍卖行会卖给我一副破画?我可是花了一亿三千万星币。” 弗兰克狐疑着赔笑:“说的也是。” 戴维端起红茶呷了一口:“不过,毕竟是古画,难免有些瑕疵。我收到画之后,是先找了一位宫廷画师修复好了画上的小毛病,然后才拍的验画直播。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弗兰克对戴维的话半信半疑:“戴维,我的好少爷,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名贵的画,你能不能赏个脸,把那幅画拿出来,给我观赏一下,长长见识呢?” 没有亲眼见到那幅画,弗兰克是不会完全信服戴维所说的话的。 “当然可以。”戴维转脸去吩咐克莱尔,“克莱尔,去把我书房里那副画取来,我的朋友要看一下。” 克莱尔按照吩咐去取画,很快就返回到了会客厅,在戴维的授意下,将那副画作展示给弗兰克看。 弗兰克对这幅画大致还有些印象,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画打量了一遍。他在艺术品鉴赏方面并不是行家,不能确认眼前的画是不是真迹,但是按照记忆里的几处细节去寻找对比,倒确实能对上。 弗兰克用端详着好几亿星币的眼神端详着这幅画,口中不住地赞叹:“太美妙了,非常迷人……这幅传世之作,没有人不会为之倾倒……” 戴维笑着说:“还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得到这幅画。” “为了好好犒劳一下你,今天晚上,我请你喝整 11. 第 11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那场晚宴,戴维和弗兰克喝的烂醉如泥。 艾伦斯一直隐忍,终于实在接受不了两只雄虫喝醉之后吵吵嚷嚷,自己退了席,摇着轮椅回房间。 剩下的戴维和弗兰克,又继续喝到了深夜,最后在克莱尔的劝阻下,两个酩酊大醉的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戴维被克莱尔搀扶着打了个酒嗝:“我的朋友,弗兰克,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回来,我们……嗝……不醉不归……” 机器人搀扶着弗兰克将人送到客房,克莱尔扶着戴维回房间。 “我为您准备好了醒酒汤,喝一点再休息吧,不然明天醒来会头痛。”克莱尔将戴维的一只手臂搭在脖子上,揽着戴维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上了楼梯之后,确定弗兰克已经看不见自己,戴维这才用清醒的语调回复了一句:“用不着,多谢。” 克莱尔一愣,惊讶地扭脸看着戴维睁开了眼睛站直身体:“您没喝醉?” 戴维把自己的手臂从克莱尔脖子上收了回来,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趁他不注意把酒换了,目前只是稍微有点头晕。” “我现在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东西,这边没你的事了,早点去休息。” 戴维说完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上的书房走去。 戴维的酒量不好也不坏,虽然他偷偷把自己杯子里的烈性酒换成了低度数的果酒,但是量喝多了,酒精叠加,还是有点上头。 他在书房隔壁的洗手间里用冷水冲了把脸,使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进入书房开始着手准备。 系统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主角雌君艾伦斯,现在对您有些不满,很失望。】 戴维拿出了那副《阿尔忒弥斯的微笑》:“我了解。” 系统干脆直接问出来:【书中角色弗兰克是个显而易见的反派,您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撕烂他的嘴?】 戴维停下手中动作:“我撕烂他的嘴,能让他把从我这里吃掉的一亿三千万吐出来吗?” 系统想了想:【好像也不能,但是如果您这样做,观感上会比较爽。】 戴维轻声一笑:“他只是被撕烂了嘴,我损失的可是一亿三千万,怎么看都不会爽的好吧。我有自己的打算。” -戴维在书房里,对着代码页面敲敲写写删删改改,直到凌晨才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他冲了个澡回到房间钻进了艾伦斯的被窝,艾伦斯睡眠浅,闻到一股酸甜刺莓味的信息素之后立刻就醒了,翻了个身,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戴维。 “几点了,您怎么才回来?”艾伦斯睡意朦胧地问了一句。 “我吵到你了吗,抱歉抱歉。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你再睡会,我也要睡了,困死我了。”戴维说着就盖好被子躺在了艾伦斯身侧。 艾伦斯:“我以为您今晚不睡这。” 戴维闭着眼睛笑了一下,摸索着伸出手搂了一下艾伦斯的腰:“亲爱的别生气,我给你看好了一样小礼物,等我赚到钱之后就买来送你……” 后面戴维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嘟嘟囔囔地听不清了,像梦话。 艾伦斯也干脆就当做他是在说梦话。 戴维名下的财产也是艾伦斯在打理,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是贝斯特家每个月固定给他们打一笔生活津贴,虽然数目可观,但是根本不够戴维日常挥霍。 戴维没有任何的赚钱才能,他不异想天开乱投资被骗钱,艾伦斯就谢天谢地了。 自己是个草包,还交一堆乱七八糟的朋友,艾伦斯想到这事就头疼地睡不着觉。 就拿前几天的事举例,他一个外行人,还要学人家捡漏倒卖古董画,果不其然被骗了很大一笔钱。他们原本就是坐吃山空,要是多来这么几次,他们全家说不准以后都得睡大街。 为了以后这一大家子不去睡大街,艾伦斯考虑了很久,不行就再把暗杀戴维的事提上日程吧。 第二天,戴维毫无悬念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完美错过与弗兰克道别。 等弗兰克手提装有《阿尔忒弥斯的微笑》的箱子坐上飞船之后,他才看见戴维给他发了一条短讯。 “我最好的朋友弗兰克,我等你的好消息。” 戴维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宿醉过后的低哑,弗兰克听完之后给戴维回了一条:“我会在蓝德斯星球给你发回一个好消息。” 蓝德斯星球,是买家霍利伯爵的领地。 弗兰克给戴维回完这条简讯之后,就再次拉黑了戴维的通讯账号。 布莱尔星球戴维家的书房里,戴维坐在宽大的书桌旁,双手交叠撑住下巴,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光脑屏幕上,那个属于弗兰克·莱蒙的头像瞬间黯淡了下去。 阿尔忒弥斯的微笑。 戴维之前在修复这幅画的时候,曾经看过有关于这幅名画的背景传说。 阿尔忒弥斯,古老传说中的狩猎之神,也是死亡之神。 阿尔忒弥斯手里握着的那把弓箭叫做贪欲之矢,祂用那把弓.箭狩猎的对象,是人类。 贪欲之矢的箭,会射穿每一个贪婪之人的心脏。 阿尔忒弥斯的微笑,是死亡之神发现猎物时一击必杀的微笑。 戴维一挥手关闭通讯界面,然后打开了另一样类似于路线图的东西。 戴维给自己交给弗兰克的那幅画上,安装了隐形定位器。 在确定弗兰克带着画没有前往约定的蓝德斯星球之后,戴维伸手拿过了书桌上的那副老式座机。 戴维一手拿着听筒,一手迅速拨号,对面很快接通。戴维将听筒放在耳边,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礼貌的男性声音:“您好,这里是拉贝尔星际联盟警署,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戴维拿着听筒,说出了那句早就准备好的话:“警察先生您好,我是贝斯特公爵家第三子,戴维·贝斯特,我要向您报案,就在今天早上,我的家中失窃了一幅价值八亿星币的名贵古董画。” * 弗兰克当然没有前往蓝德斯星球,他在拉黑戴维之后,就转了飞船,去往一个叫做豪格斯星球、几乎比首都星还要繁华热 12. 第 12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弗兰克提着重新包装好的油画箱子进了赌.场,一进去就点名要见赌.场的最大老板莫里,声称自己有极其重要的事。 他是这里的熟客,赌场的人几乎都认识他,对他进行简单的搜身之后,就带他去见了莫里。 豪格斯星球最大的地下赌.场主人莫里,是个高大俊美的雌虫。 他属于蜘蛛类中的白雪蜘蛛,虫如其名,本体通身晶莹剔透如白雪,十分美丽,但同时又含有剧毒。 莫里的人形甚至比他的本体还要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他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他通身都被一种好闻的茉莉花味信息素包裹着,当他坐在那张华丽的椅子上对着别人微笑的时候,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个神明。 只不过,他是个伪善的神明。 对于那些被他设计背上巨债的人来说,他的笑容,就和他的毒液一样可怕。 莫里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嗜好,就是折磨那些赌徒,碾碎他们的尊严。尤其当那些赌徒是稀有而高贵的雄虫的时候,他爱极了那种昔日里体面又高傲的雄虫像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他脚下的样子。 弗兰克就是被他折磨疯了,以至于甚至都对他生出了一种类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奇怪情感。 当弗兰克面对着别的雌虫的时候,他是傲慢而轻蔑的;但是当他看见莫里,他恨不得做莫里身边的狗。 明明是害得他一无所有的恶劣混蛋,弗兰克对他,却是又爱又怕。 与其说,弗兰克是昏了头亟不可待地去莫里面前证明自己,倒不如说,他是去献宝。 弗兰克被带到了莫里的专人会客厅,今天的莫里也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坐在那张华丽的椅子上,一样的微笑着,一样的摄人心魄。 “莱蒙阁下,”莫里先开了口,“怎么,是想通了,打算卖房子了?” 弗兰克提着箱子就想冲到莫里的面前:“莫里,你猜我得到了什么!” 莫里身边的两个保镖拦下了弗兰克,莫里看他这个样子,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哦?你得了什么好东西?” 弗兰克被保镖控制住,但是目光殷切地望着莫里:“是《阿尔忒弥斯的微笑》!” 莫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示意保镖:“放他过来。” 被解除了禁锢的弗兰克一下子冲到了莫里面前,隔着桌子对莫里示爱:“莫里,我这几天好想你。” 莫里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弗兰克带来的箱子上:“画在箱子里?打开它,我想看看。” 弗兰克得到指示,立刻现场开箱。 “这幅画,我找人验过了,绝对是真迹,市场估价八亿星币。如果找拍卖行运作一下,价格可以翻到十亿不止……莫里,我把它送给你,我们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我不求你可以做我的配偶,我们做朋友行不行……”弗兰克一边手忙脚乱地拆箱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莫里嘲讽般笑了笑:“莱蒙阁下,这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把他送给我。你家里除了那套祖宅,能卖的全卖了吧,这画是哪来的?偷来的,还是骗来的?” 弗兰克急忙解释:“是送的,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 莫里笑得深了,嘴角显出来一个梨涡:“你朋友真阔绰,一出手就送八个亿的画。” 说话间,箱子终于被打开,弗兰克挪开用来保护油画的木板,被他装进箱子里的画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弗兰克只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木板就掉在了地上,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幅画,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验完画之后一直被装在箱子里没有打开过的画,再次打开之后,整个画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虫洞,阿尔忒弥斯的一张脸几乎被蛀空,一双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除了虫洞之外,画面图案上还覆盖了一层乱七八糟的涂鸦,画纸的边边角角都零散破碎,整幅画破损得不成样子。 莫里瞄了一眼,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一把将画扫到地上,砸碎了油画外层的画框,作画的纸页也散落开,地板上落了一层黄白色的碎屑。 “哪里来的脏东西?恶心死了!你耍我?”莫里骤然翻脸,没了笑模样。 变故来得太快,弗兰克简直无法置信,他伸手去拿画框,想把地上的纸屑捞起来,努力半天却无济于事。画框里的画纸掉出来,像风化得非常严重,手一碰就变成了粉末,从指缝里簌簌滑走:“这不可能,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来的时候我检查过的!……” 莫里只当他疯了,被他耍了一通,心头恼怒,见弗兰克跪在地上胡言乱语,不由得更加震怒,扭脸望向手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莫里身边的保镖立刻上前开始对弗兰克拳打脚踢,下手非常重,弗兰克被打的一边吐血一边惨叫。 “给我把他的手脚打断,别伤着脸。” “不愿意卖房子还债是吧,那就去接.客。” “像你这样出身贵族的巴塔利雄虫,你的行情非常好,有的是雌虫想嫖你,我给你定价定的贵一点,一晚上多卖几次,很快就能还完了。” “不过你这性子太令人讨厌了,应该没有雌虫会喜欢,就只好委屈一下我手底下这群小弟了。” “你们几个,把他带下去,帮我好好调——教一下,磨磨他的性子,省的到时候惹得客人生气。” 莫里的几个手下点头答应,拖着弗兰克就要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侍应生打扮的人慌慌忙忙冲进来汇报:“老大,老大!不好了,警察来了!” “你慌个屁,咱们是合法经营又没杀人,怕什么警察。”莫里扭脸问手下,“这个季度的税交了吗?” 手下:“交了。” 税都交了还怕个锤子!星际联盟法条里又没写不能开赌.场。 “留个人在这看着他,剩下人跟我出去看看。”莫里 13. 第 13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虽然是报警人,但是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所以他被星际联盟警署的人带走一并配合调查。 跟他被一起被带走的,还有他的执事克莱尔。 坐上去往联盟警署的飞船之后,戴维一直在实时监控着他那枚追踪定位器的动向。 他观察到装了定位器的画最后定位在了同一星系中的豪格斯星球上的一家酒店里,长达数个小时一动不动,他猜到,此时应该是弗兰克在利用外界手段验明那幅画的真伪。 戴维不怕被验,虽然他让克莱尔交给弗兰克带走的那幅画,是他昨天夜里熬到凌晨用爬虫程序制作出来的复制品,但是这幅复制品的品质非常高,完全就是一比一还原了一份,用虫族现有的手段去检测这份复制品,只能得出这是真迹的结果。 所以,他顺利地骗过了那四位专家和检测仪器,使弗兰克成功相信这就是一幅真迹,并带着它去了地下赌.场。 这一步,其实并不在戴维的计划之内。 弗兰克欠债这件事戴维是知道的,原主本身就有关于弗兰克喜欢赌博游戏的记忆。顺着弗兰克诈骗自己的逻辑一捋,顺藤摸瓜,戴维在弗兰克来拜访自己的那天下午,手里拿着银调羹搅动着红茶的时间里,就想出了一个引他入套的坏主意。 戴维想到了弗兰克会用这幅画去还赌债,原本的打算是在弗兰克找到买家进行交易的时候,让他来个人赃并获。 但是出乎戴维的意料之外,这家伙居然没有卖画,而是直接带着画去了赌.场。 这毕竟是一幅价值上亿的名画,如果被赌场的人看到之后,势必会引起争夺,戴维不想让其他的势力卷入其中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于是干脆就毁掉了那幅复制品。 当定位器显示目标正在前往地下赌场的路上,戴维召唤出系统,坐在飞船上争分夺秒地修改代码。将那份能够以假乱真的复制品代码改得面目全非,这才有了后来弗兰克开箱验画时,画作损毁严重的一幕。 因为需要实际操作与外界相连接,所以戴维写代码时的页面,他身边的人是可以看见的,他们只不过听不见戴维脑袋里那个系统的说话声而已。 当戴维在画作代码的最后一行敲完最后一个bug关闭页面的时候,在旁边看了半天,始终也没能破译戴维的代码是什么的克莱尔,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戴维。 “您又在变魔术吗?”克莱尔好奇地问。 戴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是的。” 克莱尔:“您这次变得是什么魔术?” 戴维略一思索:“大约是,一报还一报。” 克莱尔眨眨眼,这位年轻的枯叶蝶亚雌想不明白,一抱还一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戴维轻笑着,他在想,当弗兰克打开装着油画的箱子的时候,如果看见那幅画上遍布孔洞涂鸦、破烂不堪的样子,他的心情应该和当时开箱验画的原主是一样的吧。 弗兰克在接见室里,隔着一层玻璃见到了戴维,他立刻狂暴地扑上去,拍着玻璃对着戴维怒吼:“是你做的对吗?就是你,是你毁了那幅画陷害我!” 负责看守弗兰克的警员上前将弗兰克制服,把他按在了座位上,强迫他镇静下来。 “我没有陷害你,是你偷走了我的画,想用我的画去偿还你的赌债,并在半途中不慎毁坏了它,很多人都可以证明。”戴维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已经对你发起诉讼,联盟法院会在两天之后开庭。虽然还没有判决,但是结果显而易见,由于涉案金额巨大,你可能会面临着终身□□的结果。” “另外,由于《阿尔忒弥斯的微笑》被毁,我的损失是你坐牢也弥补不了的。所以,你的祖宅会被法院拍卖,拍卖后所得的钱款,会用来补偿我。” “哦对了,我查过,你的祖宅拍卖价在两亿星币左右,扣完税大概只剩一亿五千万。看在我们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我不再追究你的家人,我只要拿到了这一亿五千万之后就会罢手。我的画价值八个亿,你只用一亿五千万就弥补了我的损失,是你赚了,我的朋友。” 戴维的重音落在了最后的四个字上面,那句“我的朋友”却好像刺激到了对面的弗兰克,他再次狂躁起来。 “戴维,戴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是被逼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钱,你体谅一下我,我求你!你原谅我,你撤销对我的起诉好不好,你不要让他们拍卖我的宅子,你只要不起诉我,我不用坐牢,我可以想办法还你钱,你相信我,我发誓!……” 对面玻璃内的弗兰克涕泗横流,狼狈得早就失了身份。 戴维冷静地回复他:“我没有让你还我八个亿,就是对你最大的体谅。” 弗兰克见戴维不为所动,于是就换了个话术:“戴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把我的宅子卖了,我们家就完了!我爸爸他生了重病,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你现在要拍卖我的宅子强制要求他从祖宅里搬出去,他会死的!他会死在大街上!……” “还有我弟弟,西瑞尔,你还记得他吗,他小的时候,你还抱过他,你以前很喜欢他的!他还没有成年,如果我坐了牢,我爸爸去世了,你让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办?!他流落街头无处可去,你让他怎么办!……” 弗兰克一边声嘶力竭地控诉,一边扯着自己的头发,样子疯疯癫癫。 戴维沉默了一会,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家人的悲惨处境,不是我造成的。” “在你第一次坐上牌桌的时候,在你联合拍卖行给我做局的时候,你有想过,会有今天吗?你有想过,你的家人会因为你,落得何种境地吗?” 弗兰克愣愣地看着戴维,过了一会明白戴维不会放过自己之后,就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手掌中,抖动着肩膀开始抽泣。 看押他的警员没有放任他继续哭泣发疯,因为探监时间已经到了,所以,弗兰克被强行带走。 两日后,星际联盟法庭如期开庭。正如戴维所说,弗兰克· 14. 第 14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听见西瑞尔最后补充的内容时,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将这个少年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端详完之后,戴维伸手轻轻拍了拍西瑞尔的肩膀,从克莱尔手中拿过伞柄递给西瑞尔:“好好生活。” 戴维转身带着克莱尔顶着零星的雨丝,离开了墓园。 坐上返回酒店的车之后,克莱尔察觉到戴维的账号收到一份官方邮件,而戴维却没有发觉。 “雄主,或许您现在有必要查看一下银行账户,也许是拍卖款到了。”克莱尔提醒。 戴维这才打开光脑点开邮件查看,果然是汇款通知,一串长长的数字,戴维扫了眼最前面的两个,确认是15开头。 莱蒙家祖宅拍卖走的是内部途径,卖的很快,扣除掉各种税款,大概就是一亿五千万星币。 戴维关闭光脑页面吩咐克莱尔:“请帮我转两千万到莱蒙家小儿子西瑞尔的账户上。” 克莱尔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戴维解释了一遍:“莱蒙家的祖宅拍卖后赔给我的钱一共是一亿五千万,我留下一亿三千万,剩下两千万,返还给西瑞尔。” 克莱尔不解:“您……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戴维望着车窗外:“我原本是想要把这笔钱全都拿走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只想留下我之前被骗走的一亿三千万,这部分是我应得的。另外那两千万,就还给莱蒙家,应该足够那个孩子生活了。” 克莱尔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回应:“您还真是心地善良。” 戴维却噗嗤一下笑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因为区区两千万,就给自己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而已。” 戴维转过脸来望着克莱尔:“那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你觉得他看上去正常吗?” 克莱尔被问住了,他其实没怎么注意过西瑞尔,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那棵柠檬树上:“他……正常吧?……” “他跟弗兰克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弗兰克是那个样子,他能正常到哪里去。还是不要赶尽杀绝了,给他留些退路,省得他和他哥哥一样走上歧途。” 戴维说完这些话后,觉得有些累了,就往后一仰,靠在车子座位上休息。 “还有一点就是,人的贪婪之心都是一点一点被喂大的,如果我现在开了这个头,我担心有一天,阿尔忒弥斯之箭,也会射穿我的心脏。”戴维将眼睛闭了起来,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 白雪蜘蛛莫里心情非常不悦,联盟法院将莱蒙男爵家的大宅子进行拍卖,莫里还没来得及参与竞价,这套房子就已经被其他人买走了。 他盯了很久的东西,结果失之交臂。莫里不说话,只是坐在他的豪车里,让他的小弟开着车在首都城中绕着那座宅子附近的街道一圈一圈地兜风。 给莫里开车的小弟最后忍不住劝解他:“老大,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意难平,这栋宅子又旧又破,你把它买下来了,那才是亏了。” 坐在后车厢里的莫里听见这话后挑了挑眉:“我看上去很意难平吗?” 小弟一直透过后视镜观察他,他全程都黑着脸:“超级明显。” 莫里嗤笑一声,半晌没说话,后来看着车窗外闷闷地来了一句:“我其实也没有很想要……” 车子又回到了这里,因为无法离得太近,所以只能透过车窗远远地望见那座华丽的大宅子。 从它建成的那一天开始,这座大宅就是这附近最引人瞩目的建筑。 它就像一座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城堡一样矗立在那里,使那些远远注视着它的人,产生无尽的遐想。 莫里坐在车里透过大宅的院墙,望见了这座宅子里的后花园。 家道的败落会让家中的庭院一起变得萧条,莱蒙家就是如此。到了后期,因为弗兰克欠下巨额债务,莱蒙家请不起仆人园丁修整花园,养尊处优的贵族先生们有心亲自修整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便只好任由它肆意生长。 娇弱的名贵花朵枯死,却为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提供了生存的空间,它们肆意蔓延伸展着爪牙,将过去花园里美丽的石子路都覆盖地严严实实。 原本经年累月被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也好像一夕之间得到了解放,满腔生长的活力不知道该如何挥洒,就任性地长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 开车的小弟注意到莫里望着窗外看得出神,就悄悄停了车。 莫里浑然不觉,专注的样子,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对面的宅子太吸引人,还是莫里自己的那个小世界太让他难以自拔。 这里依稀还有些多年之前的样子,莫里记得,很久以前,莱蒙男爵家的后花园是十分漂亮的。 那些记忆有些模糊和久远了,但是在他一遍遍地回想之下,又开始将关键画面一层一层地叠加,最后拼凑出了一个被赤恒星炙烤着的闷热无风的夏日午后。 在时年七岁的小莫里多次央求之下,他的雌父终于答应在去为贵族先生干活的时候将他带在身边。 小莫里没有雄父,据说他的爸爸是未婚先孕被抛弃了的可怜雌虫,独自辛苦地赚钱抚养着小莫里。 小莫里开开心心地背着小书包,拉着爸爸的手走进了贵族先生莱蒙男爵家气派的大宅子。 领着他们父子进门的体面的执事先生再三叮嘱,只可以在院子里干活,千万不能进到男爵阁下的屋子里,弄脏他们的昂贵地毯。 作为花匠进到这里工作的爸爸唯唯诺诺地应着,小莫里也用力地点点头。 爸爸顶着酷热在花园里给花坛松土移栽花卉,小莫里就趴在一棵柠檬树下的阴凉处写算数作业。 莱蒙男爵家的庭院里种着许多柠檬树,夏日里柠檬树上挂满了洁白细碎的柠檬花,被赤恒星的光晒一晒,连花带叶散发出清新好闻的柠檬精油香味。 几道算数题小莫里很快就写完了,他抬头望见自己的爸爸还在汗流浃背地干活,于是就站起来跑到爸爸身旁帮着一块松土。 小孩子很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小莫里没一会就被一 15. 第 15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小莫里紫罗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笑起来脸上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梨涡。 他听见小弗兰克说:“像你这种平民是没有资格进我家的,但是我的狗可以,你想进来,也行。趴在地上,汪汪地叫两声,当我的狗,我就让你进来。” 没有人教给过年幼的莫里,这里的狗是侮辱性词汇,他只觉得狗狗很可爱,当狗狗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就叫了一声:“汪!” 小弗兰克哈哈大笑,他让开了位置:“跪下,爬进来。” 小莫里就照做了,跪下去,像一只小兽,弓着身子往屋里爬,一边爬还一边按照小弗兰克的要求汪汪叫。 小莫里整个人爬进了屋子里,手掌按在质感极好的地毯上,他低头看见地毯上的花纹里,编织进了一只小蝴蝶,还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小弗兰克笑着看莫里在地上爬,为了好玩甚至还按住小莫里,直接跨坐骑在了他的背上。 小弗兰克发育的很好,两个人虽然是同龄,但是小莫里比弗兰克瘦小很多,所以他一压上来,小莫里就支撑不住,被压趴下去动弹不得。 “接着爬,快点,起来!”小弗兰克催促,小莫里两只细胳膊按在地上撑了撑,身子往上使劲,但还是没能支撑起来。 “我起不来,你别压着我……”小莫里想推开身上的小弗兰克,小弗兰克却不打算放过他,“没用的东西,快起来!” 小莫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感觉背上的这个小少爷快压的他喘不上气了,他蓄力半天,最后终于趁着小弗兰克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将背上的人掀翻了下去。 小弗兰克摔在地毯上,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小弗兰克立刻就开始嚎啕大哭。 哭声惊醒了正在午睡的雌君先生,他立刻冲进来查看儿子的情况,然后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落地窗边,自己的儿子则在一旁哇哇大哭。 雌君两步上前将儿子搂进怀里,一巴掌把小莫里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那里,他指着外面命令小莫里:“滚出去。” 那天,小莫里害得自己的爸爸失去了工作,而且莱蒙男爵家没有付给他们报酬,他的爸爸却还要点头哈腰感谢贵族先生没有让他赔弄脏的地毯。 离开莱蒙男爵家后,父子二人抱在一起,蹲在墙角痛哭。 小莫里半张脸肿的老高,哭得很厉害,他一边哭一边跟爸爸道歉:“爸爸……对不起……爸爸……呜呜呜……” 他的爸爸一边给小莫里擦眼泪一边心疼地摸着小莫里被打的那半张脸,他流着眼泪恨铁不成钢地骂儿子:“你怎么那么傻,你没有尊严吗!他们让你当狗你就当吗?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为什么要让别人这样作践你……” “贵族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为什么要上赶着,让他们羞辱你!你讨好他,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你真想进到那个宅子里,你就应该堂堂正正地走进去,你学狗爬,就只能被人像狗一样撵出来!” …… 莫里下了车,撑着一把伞走近莱蒙家的大宅,正门被贴了封条,他就绕到了后门。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莫里记忆中第一次跟着爸爸来这里时,好像就是走的后门。这是一扇铁栏门,比正门小一些,就算锁着,也可以透过铁栅栏宽大的缝隙看见门内的情景。 于是,莫里便发现,这里的锁被人打开了,晃晃悠悠地挂在虚掩着的门上。 莫里抬起头,顺着伞沿下慢慢往上抬,透过铁栅栏,望见宅子里,坐着一个人。 十七岁的西瑞尔样貌体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单单是存在于那个地方,就像一幅明媚的画。 西瑞尔坐在宅子后院里的石桌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蜡烛的火苗被夹着雨丝的风吹得摇摇晃晃。 西瑞尔撑着把伞坐在那里,一个人,自顾自地唱生日快乐歌。 “……祝我生日快乐。”西瑞尔唱完了最后一句,决定许个愿。 许个什么愿望好呢,西瑞尔想了想,不如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西瑞尔吹灭了蜡烛,同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一扭头,就隔着后院的铁栅栏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雪蜘蛛莫里。 时间好像能够改变很多东西,能使贵族的门楣倾塌,能使当年那个拥有一切的婴儿长成琦年玉貌然后失去所有,能使少爷与贫民的身份发生逆转。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比如,莫里还是得站在莱蒙家的宅子外面,亲眼看着宅子里与他无关的繁华与衰败。 莫里望着院子里年轻好看的雄虫,嘴角忍不住地就扬了起来。 之前还在担心,弗兰克进去了,房子拍卖了,老家伙死了,莱蒙家欠他的钱没人还了该怎么办。结果今天来这里发现,他们家居然还留下了个小的。 真是个惊喜。 * 在星网上,最近一段时间有关于颜值主播贝斯特家的戴维,有过两波热烈的讨论。 第一波,网友们是在争论他那天直播写代码修复《阿尔忒弥斯的微笑》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部分的网友们相信,他是使用了特效,但是有光脑程序高手截取了他的直播视频,反复地对比测试,却并没有发现剪辑特效的痕迹。 还有一部分人推测应该与他的代码有关,但那是一种他们无法破译的语言,所以最终他们的结论是,戴维的那些代码是一堆乱码,名画的修复过程,是一场魔术。 于是,戴维被星网直播平台冠以新的称号——“魔术师戴维”。 由于戴维本人一直没有出面回应(其实是用不惯光脑),所以他们便默认戴维接受认可了这个称号。 至于第二波讨论,说来有凭有据,但却十分离谱。 星网上传坐拥百万粉丝的主播戴维,疑似因为魔术造假被捕入狱。 有图有真相,发布这条重磅消息的人配了一张戴维及克莱尔在飞船登船大厅候机身边还跟着两名联盟特警的照片。 这在戴维的粉丝圈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 16. 第 16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艾伦斯看着直播间里戴维的表现陷入了沉思。 戴维从前对外一直以高不可攀贵公子形象示人,偶尔心情好颠覆一下自我对着镜头撒个娇,心满意足地欣赏满屏的尖叫和夸赞弹幕,过一阵子还要装模作样地删除视频。 然后他现在忽然不再顾及自己的贵公子逼格,走起了亲民路线。 艾伦斯想了想,从抽屉里摸出笔记本,拧开笔帽在上面记下了一句:“直播营业风格转变巨大。” 他写完这一句之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之前的内容。 戴维不在家的这几天里,艾伦斯的身体也在慢慢康复,身体上的病痛消退,他就开始梳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过的事。 艾伦斯将这段时间出现在戴维身上不同于以往的点,都记在了这个笔记本上。 “态度转变,性格开朗粘人了很多。” “床上很主动,但依然不行。” “不再抗拒甚至开始喜欢肢体接触。” “威士忌饮用量减少,最近偏好白兰地。” “拿手游戏桌面陀螺,技术下降。” “对柠檬过敏,但他好像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艾伦斯重点将柠檬过敏这一项圈了出来,笔尖在柠檬这个词汇上点了点。 他后来又重新翻过戴维饮食喜忌的那本小册子,上面有一条重点列举说明了戴维柠檬过敏的事,证明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柠檬过敏的,且照料过他饮食的身边人都知道这件事。 可他自己却不知道,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清晰准确而全面的了解。 艾伦斯抬起头望向光脑屏幕中,还在直播的戴维,他的表情和小动作都控制得毫无破绽。 艾伦斯单手托腮撑着脸思考一会,给戴维私发了一条评论:“直播中请注意自己的言辞,您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和断章取义。” 戴维一边和直播间里的粉丝互动,一边忙里偷闲地回复:“清者自清~(爱心)” 艾伦斯又问:“您出门在外这几天被罚款了吗?走的哪个账户,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扣款通知?” 戴维接下来的一条巨额转账跟着就到了,艾伦斯看着银行发来的邮件都愣住了:“您的星际银行到账131400000.00星币,请注意查收……” 又一条戴维的简讯发送过来:“这就是我的1314星币罚款,已经缴清了~” 戴维将弗兰克送进监狱,追回来的一亿三千万星币,现在被他从自己的账户上,转移到了他们两个共同账户的名下。 这代表了戴维的态度,他的意思是,这一亿三千一百一十四万星币,艾伦斯也享有支配权。 艾伦斯从前是没有这种资格的,戴维名下的财产,他负责打理,但是想买东西都需要报备走戴维的私人账户,他们的共同账户里根本就没有钱。 艾伦斯认真数了数1314后面的那几个0,忽然感觉自己呼吸的频率都紊乱了。 他不是个肤浅物质的雌虫,但那是一亿三千万。 艾伦斯在戴维的直播间里发送了一条弹幕:【大魔术师,给粉丝表演个节目吧。】 戴维眼尖地在一众弹幕里发现了这一条:“OK。” 戴维略微思索一番,放下面前的折叠桌,方便他一会进行操作。 他没有打开他的系统,而是对着直播间里的人展示了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然后一个响指翻出来一张空白卡片。 直播间弹幕里有人喔噢一声惊叹,戴维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根签字笔,寥寥几笔在空白卡片上画出了一个图案。 戴维将画好的图案展示给直播间的人,那是一个绑着蝴蝶结的小小礼物盒。 戴维捏住卡片的一角,给别人看上面的图案。另一只手拿起签字笔,随意地敲了一下卡片,上面的图案就凭空消失了。又敲了一下,卡片也不见了。 直播间里满屏的问号,他手速太快,大家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戴维故弄玄虚地展示了一番双手,使观众相信卡片确实不见了。然后,他双手合握再展开,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个真正的礼物盒。 表面是一层墨青色天鹅绒,上面用鲜红色的丝带绑出个精致的蝴蝶结。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魔术,没什么难度。戴维小时候在街上讨过饭,学过一些最基础的杂耍,这种程度的他能轻松驾驭。 网络另一端的艾伦斯看见礼物盒之后,心头蓦然一动。 之前戴维临走前即将入睡的凌晨,他曾经搂着自己的腰说过,给他看好了一个小礼物。 是,给他的? 不可能吧。 艾伦斯拿着笔下意识地在本子上打了个叉,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戴维几乎没有给他送过礼物,婚后两年多,哪怕是艾伦斯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这样的特殊日期,戴维也只是敷衍地让克莱尔看着办。 他们又不相爱,连维系婚姻的幼崽都没有,这样的仪式感可有可无。 弹幕里却震动起来,纷纷好奇,起哄着让戴维打开,给他们看看里面是什么。 戴维笑着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将礼物盒放进了西装的内兜:“这是个惊喜,恕难从命。” “我的航班即将抵达目的地,马上到家,我先下播了,下次见~” 戴维的直播结束,艾伦斯却好久都没从在他直播间里获取到的那种情绪里走出来。 直到负责晚饭的烹饪机器人走过来送上今日份的菜单,艾伦斯才勉强回过神来。 礼物盒里会是什么呢?艾伦斯控制不住地这样想。 他一分神,手下确认菜单的时候手指就抖了一下,多勾了一样。 烹饪机器人提醒他:【艾伦斯先生,您确定晚餐接风宴里要多加一份金雀花煎蛋吗?】 艾伦斯理智回归:“抱歉,是我选错了。” 刚要取消,他的手指却在菜单选择页面上顿住。 艾伦斯略一思忖,放弃取消这道菜:“没错,接风宴上多加一道金雀花煎蛋。” 戴维此人极其挑食,他不吃任何蛋类。 因为蛋类从家禽的泄殖腔里产出,那里同样也是排出排泄物的地方,这使他认为所有的蛋类都是肮脏污秽的。 * 【系统提示:宿主存活 17. 第 17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接风宴相当丰盛,从前菜到主餐,不仅味道极好,还非常的有格调。 但是戴维却几乎全程都食不知味。 他被飙升的信息素渴求度折磨着,这种雄虫特有的、刺激机体产生繁衍欲.望的生理特性,具体表现出来,就像有几百只细小的虫子爬进他的骨头里。它们啃咬着,叫嚣着,搅得戴维坐立难安。 他们吃饭在一张长桌上,戴维在主位,艾伦斯像往常一样,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安静地用餐。 戴维用银制餐刀切开了盘子里软嫩的肉排,殷红色的汁水像血液一样渗出来,看的戴维毫无胃口。 “艾伦斯……”戴维哑着嗓音轻声呼唤了一句,见艾伦斯抬起头,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艾伦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听话地坐过去。 戴维却觉得仍然不够,他一伸手把艾伦斯揽到怀里,使艾伦斯和他同坐一张椅子。两个人靠在一起,戴维把脸埋进艾伦斯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萦绕鼻尖,他这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艾伦斯僵着身子坐在戴维怀里,冷静地吩咐克莱尔:“这里没你的事了,回房间用餐去吧。” 像得到特赦的克莱尔立刻逃离了现场。 餐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艾伦斯后背贴着戴维的前胸,他感觉戴维的身体在发烫,他轻声询问:“需要我帮助您吗?” 戴维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什么?”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艾伦斯也就干脆地抛弃了羞耻心:“我可以……用嘴……” 戴维沉默了片刻:“不需要,我们继续吃饭。” 艾伦斯:“那就请您稍微放开一下我,这样您没办法继续用餐。” 戴维松了松箍住艾伦斯的手臂,改为环住他的腰。 “我不想放开你,你喂我吧。”戴维的样子就好像生怕艾伦斯跑了。 艾伦斯只好拿起了戴维的刀叉,从他的盘子里切割下一小块肉类,扭过脸来喂给戴维。 戴维借着他伸过来的叉子吃了一口,艾伦斯见他吃了,便拿起戴维的酒杯喂他喝酒。 一个喂,另一个才愿意吃,戴维和艾伦斯用餐的姿势,就好像古时候的昏君和宠妃。 艾伦斯喂什么,戴维都照单吃下去,反复几次之后,艾伦斯用叉子扎起一小块金雀花煎蛋饼。递到了戴维面前。 戴维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把那一小块蛋饼吃进了嘴里。 艾伦斯定定地看着他吃下去,然后轻轻问了一声:“好吃吗?” 戴维其实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他只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好吃。” 艾伦斯眸光闪烁着,重新打量了一遍戴维,然后告诉他:“您可以放开我了。” 他一直以来的猜想被验证了,记忆可以从别的地方获取,但是生活的习惯,是骗不了人的。 艾伦斯现在可以确定,一直以来的所有疑窦,全都解开了! 戴维抱着艾伦斯,浑然不觉地吻了吻艾伦斯的耳垂:“我去洗澡,等我。” 艾伦斯站起身,看着戴维离开的背影,当下心绪大乱,他的心脏狂跳。艾伦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他要立刻将此事通知给贝斯特家族。 艾伦斯快步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开自己的光脑,找到贝斯特家族群,立刻就开始编辑邮件。 艾伦斯一连打下了好几句:现在在我身边生活着的这个戴维,是一个夺舍顶替的冒牌货!真正的戴维,在那天摔下楼梯之后就已经死了! 艾伦斯内心深处感到惊悚又兴奋,他扶着楼梯扶手一层一层往上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但是等到艾伦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却忽然停下了。 任凭肾上腺素飙升,他的理智也并没有完全丧失掉。 他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将还未发送出去的邮件中,那些逻辑混乱的语句删除掉了。 他怎么会一时之间昏了头犯下这种错误呢,通知贝斯特家族,一个弃子被人替换掉了芯子,难道会有人在乎吗。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真发送出去了,所有人都会当他疯了吧。他这个枕边人可以发现他的异常,可是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原来那个戴维,身体都没换过,谁会相信他。 就算贝斯特家族相信了,那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无非是处置或者不处置。 他的身体依旧是贝斯特家的血脉,在他们这个世界中,血统的传承与维系比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灵魂重要多了。 艾伦斯想到这里,便转身一级一级地走下了楼梯台阶。从兴奋,一步一步回归到冷静。 重要的是戴维这个身体里的人是谁吗?当然不,他的头衔身份财富地位,每一样都比他本身重要得多。 他和戴维结婚也是因为信息素资料库的匹配,结合的目的是繁衍后代,他又不需要和戴维的灵魂生孩子。 就算里面换人了,戴维,也依旧是戴维。 艾伦斯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艾伦斯,你真冲动,你差点断送掉自己的富贵前程。 * 当戴维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找艾伦斯的时候,艾伦斯正坐在大厅里弹钢琴。 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地游走弹跳,乐声像潮水一样流泻出来。 艾伦斯在演奏《海浪奏鸣曲》的第七小节:夜晚的海潮翻涌,天水一色的幽深墨蓝里,有鲛人从深海潜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唱起了古老的塞壬歌谣。 艾伦斯是斑斓蝶,但或许是因为信息素是海盐味的缘故,他格外喜欢大海。 《海浪奏鸣曲》是他最喜欢的曲子,也是他时常演奏的曲目,他单纯地爱这个旋律,但是据说这首钢琴曲背后有一个关于大海和鲛人的传说。 生活在深海,眼泪能化成珍珠,歌声会蛊惑引诱过往水手的美丽鲛人,他们是海底精灵和统治者。 但是鲛人族有一个残暴的王,他嗜杀成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残忍地杀死同类。 海巫告诉鲛人,他们的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被一颗不死的人类之心寄生。< 18. 第 18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刺激腺体,会促进信息素的分泌,尤其是敏感部位的腺体。 巴塔利甲虫在对待伴侣的时候几乎都没有什么耐心,哪怕开始时还耐着性子,等到后面情.动起来,也会非常粗鲁。 可是戴维不一样。戴维又用他那双纤长有力的双手变起了魔术,他这次的合作伙伴是一只蝴蝶。 他用一只手托举着斑斓蝶轻盈的身体,另一只手做出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当观者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他想要的地方时,他便在他营造出来的,连合作伙伴都不易察觉的隐秘角落里,悄悄地偷天换日。 参与表演的小动物演员害羞又矜持,需要被耐心地引导,温柔地抚慰。这只敏感内向的小兽才会苏醒,最后变得精神抖擞,信息素混合着白色的羽毛,快乐地从戴维手里哗啦啦四散飞出。 这场不同寻常的魔术表演,让戴维掌心的蝴蝶都兴奋地战栗不已。 在这场表演里,斑斓蝶攀住甲虫的肩膀,牵拉脖颈向后仰去,垂死挣扎般露出了他脆弱美丽的咽喉,同时还暴露了他喉管处的腺体。 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甲虫抓住这个机会,一口咬了上去。 在这种近似于昆虫之间相互搏杀的行为中,彼此两种信息素发生交汇,被咬住喉管的蝴蝶像自保一样,释放出了更多的信息素来求生。 终于获取到想要的信息素的甲虫咽喉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喟叹。 海盐味信息素如水的波纹般一圈一圈漾开,沿着血液游走的路径徘徊流转。趁着对方被麻痹的间隙,蝴蝶的口器直接咬穿了甲虫的腺体,信息素就随着皮肤的破溃处被注入。 高浓度的信息素瞬间透过腺体奔涌而至,像海浪一样重流激荡,霎那间没过了海崖的顶点,席卷岸边千堆雪。 在一望无垠的深蓝色大海之上,有不知名的海鸟略过,被浪花拍打,落下零星的两点白色羽毛。 飘摇翻转,落进海浪里,被潮水席卷,淹没不见。 戴维一手撑在钢琴上,另一只手搂住坐在琴盖上的艾伦斯,使他保持平衡。这样显然不够,为了不使自己掉下去,蝴蝶轻轻地用触手环住甲虫。 信息素交换完成之后,戴维恋恋不舍地碰了碰艾伦斯的嘴唇,他们双方彼此的唇齿间,都有着咬破对方皮肤沾染血液的腥甜味。 戴维笑着在艾伦斯耳边轻声道:“亲爱的,我记得你上次……没有这样……” 艾伦斯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川.西着。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在想我吧,你的身体告诉我,你是想念我的。”戴维用鼻尖蹭了蹭艾伦斯的,“你来的很快。” 艾伦斯垂着眸子不看他,只是轻轻地笑了:“那是因为……有一种偷..晴的快.感……” “嗯?”戴维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意会到艾伦斯的意思。 戴维浴袍的带子松了,前襟也跟着翻开,他抬手蹭了蹭那里的皮肤上那圈牙印,小心地扯了扯浴袍盖住。 他重新系好浴袍带子,从侧面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墨青色绑着红色丝带的小礼盒递到艾伦斯面前:“送你的。” 艾伦斯顿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那个小礼物盒,戴维俯身捡起吊在地上的家居服,抖了抖给艾伦斯披在身上。 艾伦斯拆掉外包装上面的蝴蝶结,不慌不忙地把礼盒打开一看,眼中忽然就生出了亮晶晶的光。 巴掌大小的礼物盒里,殷红的丝绒缎上,躺着一块成色绝佳光华璀璨的蓝宝石。 艾伦斯不是没见过蓝宝石,只是这一块非常不一样,它并不是那么的纯粹,它是一整块晶莹剔透的蓝宝里面包含着一点血色的瑕疵。 就像,寄生在鲛人王胸腔里的那颗人类的心脏。 “我一看见这块石头,就觉得它非常衬你,你的眼睛和这块石头的颜色很像。只是有点可惜,这里面包着一小块杂质,去除不掉,不过我觉得有杂质也不影响它的美观,你可不要嫌弃。” 戴维最初买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很可惜它里面包含着这一小点杂质,想舍弃掉换一块,偏偏这块石头其他部分的纯净度和色泽再找不出一块更好的了。 他曾经想过用代码修复它,但被系统告知,天然生成的瑕疵不在损坏所包含的范围之内,无法修复。 “哦对了,卖石头的商人告诉我,这块石头有名字,叫‘人鱼之心’。” “这个名字我觉得好像还挺有趣,这个世界中,莫非还有人鱼吗?”戴维思考起了他穿过来,目前所面对的这个世界的世界观设定。 艾伦斯将小小的礼物盒托在掌心里,细细地端详着盒子里灯光落在这块石头上面折射出来的每一处光泽:“或许吧。” 戴维拿起裤子给艾伦斯套上:“那,喜欢吗?” 艾伦斯坦然接受了戴维帮他穿衣服的动作,手里摩挲着礼物盒子上的绒绒:“喜欢。” 撒谎,如果真的喜欢,那他和喜爱值挂钩的存活值怎么一点都不涨。 心口不一的家伙,爽完就不认人。戴维捏了捏艾伦斯腿侧的软肉,算是对他说谎的小小惩戒。 “乖乖,自己去洗澡,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了。”戴维给艾伦斯穿好衣服之后,就像哄小孩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比书中的戴维还要年长四岁的艾伦斯听见这句话后皱了皱眉,敷衍地应了声:“哦。” 戴维不疑有他,转身去了书房。 艾伦斯独自一个坐在钢琴盖上,家居服的扣子没扣,衣襟就那样敞着。 他拿起盒子里的那枚名为“人鱼之心”的石头,贴在眼睛上仰起脸对着有灯光的位置,认真地看其中包含着的那一点血色的杂质。 真好看。 戴维的书房一进去,正对面的墙上最明显的位置,挂着一幅空白画框。 联盟星际警察到他家里来调查《阿尔忒弥斯的微笑》失窃一案的时候,翻遍了整个宅子,动用各种仪器设备,都没有找到那幅画。这才确信,画是被弗兰克给拿走了。 戴维走过去就将 19. 第 19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晚上入寝之前,艾伦斯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看书。 他今晚并没有主动给戴维宽衣解带,服侍他进行睡前的那一套流程。戴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之前艾伦斯受伤,自己还需要别人的照顾,没办法伺候他,戴维已经养成了不需要别人服侍,自己收拾自己的习惯——他人生前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艾伦斯在看书,戴维就看艾伦斯。 他像观察一件新奇的宝贝一样地观察着艾伦斯,把艾伦斯看得,翻书的动作都迟疑了。 艾伦斯甚至不愿意抬头看他:“您老盯着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戴维还贴心地帮艾伦斯翻书,“来,你接着看。” 系统亲口告诉戴维,存活值上涨百分之十,倒推换算成喜爱程度,大约相当于黑转路人粉。 也就是说,艾伦斯已经由从前他的头号黑粉,转成了“忽然发现他好像还不错,开始有些好感,浅浅地喜欢一下”的程度。 戴维不知道这个“浅浅地喜欢一下”的浅浅到底是有多浅,但是他能确定的是,喜欢就是喜欢,不是讨厌,不是无感,就是切切实实地心动了。 语言会说谎,表情会骗人,但是存活值不会。 百分之十的存活值对应着百分之十的喜欢,这是一种阶段性的胜利。 戴维欣赏自己的胜利果实欣赏到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亲爱的宿主,您可以把您的眼珠子从主角身上稍微挪开一会吗?您再看下去,系统担心您的存活值会清零~】 戴维不以为意:“会有这么严重吗?” 系统:【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这句劝告非常有效,戴维立刻就把目光移开了:“你不早说。” 戴维不再看艾伦斯,就打开自己的光脑,看能不能找个游戏玩。 他在光脑页面上的游戏频道划拉半天也没找到心仪的,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老婆,咱们明天吃什么?” 艾伦斯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脸来,欠着身子操作起了戴维的光脑。 艾伦斯将娱乐页面关掉,调出了戴维的日程安排表:“按照原定的日程安排,您明天需要驾驶飞船在布莱尔星球进行领地巡视。” 戴维这才想起来,现在他所在的这个荒星一整个都是他的,他都穿过来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进行过领地巡视,确实应该去看看了。 “我自己去吗?”戴维问。 艾伦斯回答:“不,我和克莱尔都会陪着您一起。不过您得做好心理准备,一天可能巡视不完,来回至少得三天。” “只要有你陪着我,几天我都没关系。”戴维不忘叮嘱,“咱们三个人,你让克莱尔多带点吃的。” 戴维显然是把星球巡视当做了出去野餐,艾伦斯并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轻声应着:“好。” * 在豪格斯星球开地下赌.场的莫里,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清纯漂亮的未成年雄虫。 因为之前去过警察,赌.场暂时歇业了两天,莫里的一群手下在关闭的场地里无所事事地打着游戏。 他们之中没有雄虫,全部都是雌虫和亚雌,是莫里还在军队服役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小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感情非常要好。 当西瑞尔出现在赌.场里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所有人都向他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一尘不染的衬衫,头发是耀眼的金色,赌.场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折射出一圈圣洁的光晕,衬得他简直不像个真人。 人群里有人低声惊叹了一句:“我去,你看他那张小脸嫩的,掐一把感觉都能出水,老大眼光真好。” “这要是去接.客,得是头牌吧?” “接什么客,这一看就是老大给自己准备的,别想了。” 其中有个热心肠的亚雌,主动上前和西瑞尔搭话:“喂,小孩,你来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西瑞尔平静地回答:“知道。” 那名亚雌笑了:“知道你还来,你不会是让我们老大绑来的吧?” 西瑞尔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不是,我是自愿来的。” 自愿的,这话那帮人听了也并不怀疑,直接就相信了。 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带他来的人是他们的老大莫里。 白雪蜘蛛莫里,叫他豪格斯星球一枝花都不为过,一个魅力大无边的雌虫。 同为雌虫的他们对莫里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只是知道他长得十分美貌,但是他罕见的S级茉莉花味信息素却好像对那些雄虫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数雄虫前赴后继地为他神魂颠倒。 西瑞尔一个未成年雄虫,还没开过荤,抗拒不了也很正常。 那天西瑞尔买了个小蛋糕,偷偷用钥匙打开了自家后门,坐在院子里给自己过生日。 刚吹完蜡烛,那个一头银色长发的雌虫就不打招呼地走了进来。 西瑞尔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雌虫,既不谦卑也不温顺,甚至格外傲慢,看雄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 西瑞尔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方,同时用手理了一下有些乱了的发丝。 少年的面皮薄,不愿意被这样一个雌虫看见自己窘迫的样子,可是又挪不动脚步离开,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太好闻了,西瑞尔有点舍不得。 莫里开口问了一句:“过生日?” 西瑞尔端正又乖巧地坐在那里:“嗯。” 莫里:“成年了吗?” 西瑞尔摇头:“还没,差一整岁。” 莫里:“有亲戚收留你吗?” 西瑞尔:“没有。” 莫里:“那你打算过完生日以后去哪?” 西瑞尔:“不知道。” 莫里轻轻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欠了我很多钱?” 西瑞尔沉默片刻:“大概知道。” 莫里微微弯了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在西瑞尔的蛋糕上挖了一指头奶油送进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自愿跟我走,你整个人无条件卖给我,替你哥哥还债;第二条……” 西瑞尔不等他说完:“我选第一条。” 莫里挑了挑眉,玩味地盯着西瑞尔看了一会:“很识时务嘛,走吧。” 西瑞尔就这样跟莫里上了车,他们两个都坐在后排,西瑞尔旁边就是莫里。 西瑞尔忍不住地将莫里的侧脸看了又看,被莫里抓了个现行:“好看吗?”< 20. 第 20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莫里晚上回到卧室里睡觉的时候,没细看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就躺上了床。 刚闭上眼,就感觉旁边有东西在蠕动。 莫里心头一惊,立刻翻身坐起,果断掀开被子,然后就看到了衣.不.蔽.体的西瑞尔。 西瑞尔上半身光着,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金色的头发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刘海有些凌乱,一张瓷白的脸蛋像是在被子里闷久了,所以泛着一层潮红。 莫里拧着眉毛质问他:“谁允许你上我的床了?” 西瑞尔跪坐在床上,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您没说怎么安排我,他们不知道让我睡哪里,所以就把我送到您这里来了。” 莫里厉声呵斥:“滚出去!我家养狗不允许狗睡主人床。” 西瑞尔果真就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一样,立刻下了床,懂事地说:“我去外面给主人看门,有事您叫我。” 西瑞尔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出了莫里的卧室,临出去,还不忘了把门也一并带上。 简直不可理喻,不知道他那群手下到底在想什么。莫里憋着一肚子气重新躺下,强迫自己睡觉。 可是因为刚才折腾了那一下的缘故,莫里的睡意消散了大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直都没睡着。 夜里很安静,安静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莫里听见门外面,有人轻轻打了个喷嚏。 是被他撵出去的小狗。 豪格斯星球全年就只有一个季节,白天的温度很高,房间里需要制冷,但是到了晚上,气温却非常低,昼夜温差大到甚至超过二十度。 卧室外面的楼道里清清冷冷的,西瑞尔好像只穿了一条短裤,而且他身上光溜溜的,也没有其他小狗那样的皮毛可以御寒。 莫里面无表情地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了卧室门,果不其然,他的小狗现在就坐在门外面倚着门框给他看门。 西瑞尔生得皮肤白皙,而且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别看他个头和莫里差不多,但是骨肉要单薄一些。 莫里打开门的时候,他就那样抱住自己坐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看着真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听见开门声,西瑞尔抬起头望着莫里:“主人……” 他的主人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进来!” 西瑞尔眉眼弯弯地走进了莫里的卧室,现在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莫里从柜子里找出条被子扔给他,又从自己床上抓了个枕头丢过去:“睡地板,不许出声,敢打呼噜我就把你扔出去。” 西瑞尔就这样在莫里的房间里留了下来,他等到莫里躺在床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之后才裹着被子躺在了实木地板上。 西瑞尔把莫里的枕头抱在怀里,低下头将整张脸埋了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莫里信息素的味道,芳香馥郁的茉莉花香味。 这个味道,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沉醉其中,西瑞尔在来到莫里身边的第一个夜晚,好像忽然就理解了自己的哥哥。 莫里卧室的地板又冷又硬,西瑞尔一身娇贵养大的皮肉一觉起来,腰酸背痛。 西瑞尔早上醒来后,莫里还在睡着,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把被子枕头收好,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轻手轻脚出门随着大流去吃早饭。 西瑞尔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捶腰捏肩,结果刚好遇上了昨天给他安排住处的亚雌罗克。 “小孩,早上好~”那名亚雌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西瑞尔点点头,“嗯,早上好。” 见他手里扶着腰,罗克还愣了愣:“你这是……” 罗克身旁的纯雌虫达希假装干咳了一声,示意他不要问。 西瑞尔别开眼,轻声回答:“腰有些酸。” 罗克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挂起了恍然大悟的笑,笑了一会又自觉这样有些猥琐了让对面这个小雄虫尴尬,于是赶紧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地叮嘱他:“多练练就好了,刚开始都这样。” 西瑞尔以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给莫里当过小狗睡过地板:“嗯,我会的。” 简单交谈过后,西瑞尔就继续往前走了,这时候雌虫达希才撞了一下亚雌罗克的肩膀:“瞎问什么呀,小孩脸皮薄,别乱问,一会该生气了。” 罗克无辜地撇撇嘴:“我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达希:“他浑身上下都是老大的信息素味,你闻不见?” 罗克摊手:“我是亚雌,对信息素不敏感的。” 早饭过后,罗克去莫里的办公室送文件。 莫里几乎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他平时用餐都是自己单独一个在办公室里解决。——这倒不是因为他架子大,而是因为他身为白雪蜘蛛,他的手下都是小昆虫,在远祖时代是猎食关系。莫里潜意识里担心自己当着他们的面进食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用餐体验。 罗克进去的时候,莫里正在喝一杯拿铁咖啡,看上去有些疲惫。 像莱蒙家祖宅那样的贵族庭院有价无市,莫里原本的计划就是对其进行低价收购,结果算计到头一场空,在那种憋闷和不甘心的情绪折磨下,他是睡不好的。 莫里一见罗克进来,就把手里没喝完的咖啡放下了。 罗克简单汇报了一下赌.场工作,聊完了公事之后,罗克抿着嘴轻笑:“老大昨个儿操劳过度,看着像没睡好啊。” 莫里感觉他话里有话,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 罗克只当他是装的,玩笑适可而止,他试探性地询问:“老大,您看要不要给那个小孩安排点事做?” 虽然他们都拿西瑞尔当作是莫里新养的小宠物,但终归还是个大活人,他们这场子里没有雄虫,平时受老大影响,也多多少少厌雄,放着西瑞尔这么大个雄虫在这游手好闲,手底下人肯定是会有意见的。 哪怕是给他安排个端茶倒水的活也行,瞧着西瑞尔细皮嫩肉的,估计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罗克的话提醒了莫里,他想了想告诉罗克:“把我办公室的这张地毯撤了,抱去给小狗,让他把我的地毯洗干净。” 罗克听完莫里这样 21. 第 21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莫里在自己的领地上没有掩藏信息素的意识,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是茉莉花味。 西瑞尔在莫里还没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了,他装作不知道,继续和洗衣工聊天,然后看似不经意地,滋了莫里一身的水。 在莫里进去到办公室里面的那个房间中换衣服的时候,西瑞尔站在外面等候着,心情不错,差点就要哼起了小曲。 西瑞尔回想起了莫里之前湿透的衬衫下模糊显现出来的肌理线条,这只白雪蜘蛛雌虫,似乎全身都很美。 西瑞尔也有一副干净优越的皮囊,但是皮囊之下有多少污秽得他自己才知道。此时他一个人独自站在房间里,于是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便开始了朦胧肖想,不知当初他的哥哥弗兰克是否也同他一样怀着此般心情——渴望跪在莫里的罗..体之下,亲吻他的玲珑脚趾。 想象的时候当然可以天马行空,但是当莫里换完衣服出来之后,西瑞尔看着真人还是没忍住地红了脸。 莫里没跟他废话,从一摞文件里抽出来一张A4差点拍在西瑞尔的脸上:“这是你哥在我这里欠下的债务明细,你看一下。” 西瑞尔接过那张纸,匆匆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期与金额数字,最后将目光落在最下面的一栏里,那错落有致的一串,简直比他的寿命还要长。 莫里转过身去,靠在办公桌上,点了根烟,优哉游哉地吐出个烟圈来:“你哥连本带利一共欠我三亿多,我把一部分的利息给你扣掉了,你现在只要还我两亿六千万就好,怎么样,我这样的债主,是不是很良心?” 他们旧贵族那一套总是觉得提钱俗气,西瑞尔从小几乎就没有接触过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对这样成千万上亿的钱就更没有什么概念了。而且虱子多了不觉痒,西瑞尔手里拿着账单,也只感觉那是一张纸而已。 西瑞尔将目光从纸上移开,落在了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了的莫里的脸上:“您需要我如何偿还这笔债务呢?用常规方式的话,我到死也还不完的。” 莫里听完这话后,直接将手里的烟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摁灭:“你还想用非常规的方式还债?” 西瑞尔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承认也不否认。 莫里把西瑞尔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内心暗自计算了一遍:“我把你拆零碎了,都卖不出两亿六千万。” “说说吧,你都会什么?”莫里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西瑞尔略一思索:“小提琴、风琴、探戈、素描、摄影、骑术、小星球语种……” 莫里打断他:“会开车吗?” 一堆花里胡哨陶冶性情的东西,在他这里没一个实用的。 西瑞尔:“会,我有专业赛车手的执照,我还会开直升机,只是直升机驾驶证书得成年后才能考。” 星际联盟交通法里面规定,公民年满十五周岁即可报考驾驶证书。 莫里:“那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司机,专职开车,副业打杂,明白了吗?” 西瑞尔嘴角微微翘起:“您花两亿星币,请个司机?” 莫里也笑了:“出身巴塔利贵族的珍稀雄虫给我当司机,所以,也没有很亏。” 两亿六千万,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莫里玩弄在股掌间的数字而已,是他吃掉莱蒙家祖宅计划中的一环,就算西瑞尔不还,莫里都不算有损失。 只是没想到,这一串数字最后却没能套来那座宅子,而是套住了莱蒙家的小儿子,莫里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西瑞尔:“在您那里,我竟然这样值钱,我真高兴。” * 驾驶私人飞船在自己的私人星球领地上巡视,这种听上去就很炫酷的事,戴维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与他的兴致盎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系统小人,今天早上从戴维醒来系统自动上线后,它就一直待在系统面板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一切准备就绪,戴维马上要登上飞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系统:【您确定要上飞船吗?】 戴维看了一眼已经进入飞船舱门,站在门口望向自己的艾伦斯:“当然。” 系统:【在原文里,原主雄虫正是在这次乘坐飞船巡视途中,飞船发生故障,被艾伦斯丢弃在荒原之后饿死的。】 【您还去吗?】 戴维将目光投向了舱门口的艾伦斯,他一手扶住舱门,身体微微倾斜着站立,似乎是在等待着戴维到来。 艾伦斯的面容一如往常的沉静如水,看不见丝毫情绪起伏的波澜。 戴维轻轻笑笑:“去,当然要去,‘谋杀亲夫’没有‘夫’怎么能行呢。” 系统面板上的小人默默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论作死,它这位宿主向来是可以的。 戴维登上飞船,艾伦斯将舱门关闭,并严谨地检查了好几遍才离开。 戴维现在持有的这架飞船,其实严格来说是一架小型私人飞艇,仅支持在星球中低空航行,不支持穿越星系飞往其他星球。造型是圆盘状,非常接近于戴维在从前生活过的现实世界中的UFO。 小型私人飞艇的内部也是相当豪华开阔,艾伦斯贴心地将烹饪机器人和医疗机器人都给带上了,戴维一进到船舱里,烹饪机器人就已经拿着开酒器准备给戴维开一瓶白兰地来醒酒了。 “您在这边坐好,先不要随意走动,等飞船飞稳了,您再起来活动。”艾伦斯像空中乘务员一样引导着戴维在一张座椅上坐下,并为他系好安全带,“如果您感到头晕不适,请立刻通知我。” “好~”戴维像个乖宝宝一样听从艾伦斯的安排。 艾伦斯安顿好戴维之后,就走到船舱前面的副驾驶位,盯着克莱尔操作飞船起飞。 戴维面前有一个小屏幕,是飞船从各种角度实时观测外面的情形用的,戴维饶有兴致地从小屏幕中观看自己所在这个小飞船的起飞过程,以及外面的景色。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戴维也是穿书之后,才对这句话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 他原本以为的星际豪门贝斯特公爵家弃子,就是被扫地出门,一分钱也拿不到,流落街头饥寒致死。 而事实上的公爵家弃子,是失去了家族在商界与政界的支持和爵位继承权,被发配到荒星,没有特殊情况不得随意离开,每个月从家族那里领取几百万的生活费艰难度日。 他的家族为了让他在这个废弃星球上好好生活,不起歪心思,甚至还给他 22. 第 22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看见的东西,艾伦斯也注意到了,地面实况图里显示,前方一点钟方向大约一千星尺的距离处存在一个巨大的人形不明物体,在显示屏中那个物体还发出了诡异的蓝绿光。 飞船的广播此时传来提醒:【温馨提示,前方即将进入1号污染区,该区域存在大量放射性污染物,请驾驶员及时调整航线……】 艾伦斯立刻下达指令给开飞船的克莱尔:“准备降落。” “收到。”克莱尔熟练地操作着控制台的各种按键,指法的眼花缭乱程度不亚于戴维以生死时速敲代码,戴维看着他操作内心颇有种“此儿甚肖我”的感慨。 在这个世界中,如果雌虫是和贵族雄虫缔结婚姻,在成婚时,雌虫的家族会挑选一名亚雌陪同雌虫一并进入新的家庭。亚雌和雌虫各有不同的分工,无法生育的亚雌多半会充当执事的角色,在雌虫孕育子嗣身体不便的时候打理各项事务。 枯叶蝶亚雌克莱尔是艾伦斯家族的养子,在艾伦斯服兵役期间是他的副官,后来又和艾伦斯一同退役,然后就作为“陪嫁”一起进入了贝斯特家。 戴维作为一个现代人,无法理解这“陪嫁丫鬟”一般的身份,所以一直默认克莱尔就是艾伦斯的弟弟。又因为克莱尔几乎比戴维的真实年纪小了十岁,所以戴维内心深处就胆大包天起来,未经允许地把克莱尔当成了自己的大儿子。 这件事很隐蔽,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飞船平稳降落在1号污染区外沿,艾伦斯解开安全带从旁边的储物仓里拿出来两个白色的包包,将其中的一个扔给了克莱尔。 戴维不清楚他们是在做什么:“你们这是……” 艾伦斯刷得一声拉开包上的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一套纯白色的防护服,两下抖开,快速穿上身,又从包里取出来一副护目镜和防辐射面罩。 “再往前走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就是污染区,您留在船舱里不要出去,我和克莱尔要带着装备进入污染区进行实地勘测。”说话间艾伦斯已经利索地戴好了手套。 “污染区实地勘测,那岂不是很危险,为什么要亲自去?”戴维不解,他没死前看新闻,在地球上人类都已经研发出可以去地外行星中采集土壤的机器人了,这个世界里生活起居都有智能AI机器人服务,为什么这种危险活动还要亲自去,他不理解。 “是您之前要求的,说这样采集到的样本信息更真实准确。”克莱尔拿着包包小声嘟囔了一句,艾伦斯提醒他,“快一点。” 戴维听完这话后明显变了脸色,克莱尔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拿出防护服来匆匆忙忙往身上套。 “你别穿了。”戴维走上前伸手去拿克莱尔的防护服。 克莱尔躲了一下,很为难地说:“上次我和先生没做防护措施,一下飞船没多久就开始头晕,不穿防护服不敢进污染区的,您就让我穿吧……” 上次甚至都没穿防护服……戴维直接夺过了克莱尔手中的衣服和包,表情严肃地命令他:“老实待在飞船上,哪里都不准去。我和艾伦斯如果遇到什么事,随时可能给你发求救信号,所以你绝对不能松懈,明白了吗?” 克莱尔眨眨眼:“什……什么?” 旁边在整理着装的艾伦斯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您和我?” 戴维迅速把防护服穿在身上,一边穿一边告诉艾伦斯:“这样危险的事,应该交给我们这样的大人去做。” 亏他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平时自己吃喝玩乐都让机器人和老婆孩子伺候,遇到这种事情了,自己躲在船舱里,让老婆孩子亲自去冒险,还不让穿防护服。戴维想说,原主,你真他大爷的真是个虫渣。 艾伦斯提醒:“污染区内是很危险的。” 戴维戴上了防辐射面罩,说起话来瓮声瓮气:“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和克莱尔一起去,这座星球是我们两个的共同财产,这种情况需要我们共同面对,不是吗?” 艾伦斯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戴维往自己身上套装备。 “我不怎么会穿这个,你帮一下我。”戴维拉了一把还在愣神的克莱尔,克莱尔如梦初醒般点头答应,“哦,好的。” 艾伦斯这时走到了戴维身边,轻轻拨开了克莱尔的手:“你也不怎么会穿,我来吧。” 艾伦斯很快就帮戴维穿好了防护服,两个人裹得密不透风地下了飞船。临走前戴维还不忘了用老父亲一般的口气提醒克莱尔:“别光顾着玩,想着干正事,要是闯了祸,回来收拾你。” 被留在飞船上的克莱尔,为他们送行的时候,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戴维和艾伦斯此行不算轻装上阵,防护服又闷又厚重,戴着面罩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戴维刚开始感觉下了飞船后多走两步都费劲,后来才慢慢适应,可是艾伦斯身上还背着设备和急救包。 戴维看不过去,就把艾伦斯的急救包拿过来自己背了,艾伦斯半推半就地跟他拉扯了两下就让他给拿走了。 对戴维而言,这件小事极其顺手且自然:首先,艾伦斯是需要攻略的NPC,帮他做事可以增加对自己的好感度;其次,艾伦斯也是和他搭伙过日子的队友,队友之间互帮互助,这再正常不过。 对于艾伦斯来说,从最初的不适应过后,他已经开始慢慢习惯戴维了戴维帮他做事,毕竟,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戴维。 星球大战的时候,使用过很多杀伤力极强的放射性武器,这种放射性污染残留自然净化需要成千上万年。 作为曾经的战场之一的布莱尔星球上,按照污染物的残留程度划分为六个区域:0号污染区,即不含污染物适宜生存的安全区,也就是戴维一家所生活的那个地区;1号至5号污染区,污染程度及危险程度随数字的递增而加重,最深处的5号污染区,连无生命的仪器设备进入都会出现失灵故障的现象。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1号污染区。 也许是这里的污染程度没有那么严重,也或许是做了防护措施的原因,进入到这里之后,戴维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这里和外面的景象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大片大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23. 第 23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从前在一座星球上,生活着两个勤劳的小人儿,他们其中一个叫‘亲爱的,我好累’,另一个叫‘亲爱的,你上当了’。” “有一天,他们要翻过一座山,去海的另一边,结果半路上,那个叫‘亲爱的,我好累’的小人儿一不小心摔下了悬崖,他的同伴非常的伤心,就坐在悬崖边上一边哭一边喊。艾伦斯,你知道他喊的是什么吗?” 戴维和艾伦斯两个人在荒地里走着,自从戴维提出要比赛,艾伦斯虽然口头上没答应,但是身体上却很诚实地把戴维给超了过去。 戴维也没想到性子内敛的艾伦斯竟然会当真,出于一半认真一半逗弄的心态,戴维就和他较上了劲。 两个人一开始还在竞走,结果到后面都差点跑起来了。战线一拉长,服过兵役和没服过兵役的区别就显现了出来,负重十公斤的戴维在这方面的持久力显然比不过大病初愈的艾伦斯。 戴维落在后面,艾伦斯偷偷回头看他,那家伙眼看要输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垂头丧气。瞧他这样子,艾伦斯怕他真输了闹脾气,就放缓脚步,等着他追上来。 结果这次的戴维忽然提出要讲故事,艾伦斯搞不懂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喊的什么?” 戴维就扯着嗓子喊起来:“亲爱的我好累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亲爱的我好累啊……” 艾伦斯没听过这种老掉牙的改编笑话,面罩下边噗嗤一乐,就转身朝着戴维走过去:“那就休息一会。” 等到艾伦斯来到了戴维的面前,想要伸手帮戴维解下身上的负重,却被戴维按住手,他显然还没出戏:“后来过了一会,‘亲爱的,我好累’从悬崖下面爬了上来,你知道他上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艾伦斯倒是配合:“什么?” 戴维非常认真地回答:“他说,亲爱的,你上当啦!” 成功把艾伦斯骗过来的戴维拔腿就跑,等艾伦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前面一骑绝尘:“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艾伦斯:…… 他忽然就好想连线医疗机器人问一问,癫到这种程度,还有救吗? 艾伦斯在后面很快就追上了他,两个人你追我赶跑了一阵,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停在了那个巨型的人形不明物体面前。 一望无垠的荒原里,一架锈蚀破败的机甲静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具巨大的尸体。 钢筋铁骨的大家伙,似乎断了一臂,身侧散落了一堆零件。它全身呈跪立状,面朝着逃离污染区的方向,似乎生前用尽了力气想要离开这里,但是最后失败了,于是它就低下了沉重的头颅,无声无息地死去。 星际战争结束后,为了缓解使用放射性能量武器所带来的污染,联盟研制出了一种超级真菌,用来净化污染区。 当时联盟派了很多飞船到星际战场上喷洒真菌孢子,布莱尔星球也不例外,这种真菌孢子会随风飘散,落到污染严重的地方,吸附在受污染的物体表面,以放射性元素为食,生长繁衍。 所以,这具机甲表面覆盖了一层五颜六色的蘑菇,在飞船地况图显示屏幕中呈现蓝绿色的,就是这些蘑菇。 它们大大小小,圆润可爱,在寸草不生的污染区,在这具被遗漏的尸体上面,展示出了一种生命的戏谑。 “喂,老兄,你长蘑菇了。”戴维卸下身上的负重,走到了那个大家伙面前。目测这玩意跪着都有个两米多高,要是站起来,估计得有个三四米。 艾伦斯打开带来的装备箱,从里面取出工具,走到机甲面前,小心地从它身上剥取下一朵真菌,装进消过毒的收集袋中。 戴维伸手在机甲上敲了敲,被锈蚀了的钢铁之躯,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浑浊了。 戴维悄悄问系统:“这东西,能修好吗?” 系统借助戴维的眼睛将面前的机甲扫描了一遍,提取出数据分析了几秒钟后告诉戴维:【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书中的机甲配对是一人一甲,机甲认主,它的主人已死,它的寿命便随之终结,您将它修复后也无法使用,更无法获取机甲主人对您的喜爱值。因此,系统不建议您耗费精力对其进行修复。】 “这样啊,那就对不住了。”戴维不舍地拍了拍机甲,转身看见艾伦斯在另一边,身上背着装备箱,双手攀着机甲的一条手臂,看起来好像是要往上面爬。 “嘿我的宝贝,你干什么呢。”戴维赶紧冲过去制止他,这玩意是跪在地里的,跪得牢固不牢固谁也不知道,艾伦斯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要往上面爬,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艾伦斯被戴维拽下来,眼睛却还是一直盯着上面:“我想进驾驶舱里看看。” 戴维不让他去:“太危险了,不准去。” 艾伦斯却不在乎:“我开过这东西,没事的。” 会开车的还有不少出车祸挂掉的呢,戴维不同意他冒险,但是跟他打了个商量:“这家伙又不是你开的那个,这样直接上去肯定不行,咱们想个办法给它放倒好不好?” 艾伦斯用力推了推,没动:“太沉了。” “看我的。”戴维一只手贴上去,在脑袋里把系统喊了出来,“系统——” 系统:【在呢。】 戴维:“让它躺下。” 系统:【……OK。】 艾伦斯看见戴维打了个响指,然后那个庞然大物的身躯晃了晃,紧接着就轰隆一声朝着另一侧倒下了。它这一倒,激起了许多的沙尘,压碎了一地的蘑菇。 艾伦斯都看愣了,戴维吹了个口哨,心情愉快地解释:“魔术。” 机甲的驾驶舱在胸口的位置,当它侧着身子倒伏在地上的时候,对它的观察和操作就简单方便了许多。 艾伦斯爬到机甲胸口的位置,在这里发现了一块护心甲,甲片上刻着一串虫 24. 第 24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将那东西东西捡起来,发现那是个圆圆的相片盒吊坠。 应该是铜的,表面镀了层金,但是因为让尸体攥在手里被尸液泡过,所以那层薄薄的金也斑驳了。倒是吊坠表面的镂花还在,精细地刻出繁复的花朵枝叶来,盘踞在吊坠上面,像是守护着其中蕴含的宝藏。 吊坠的链子已经断掉,破破烂烂不知所踪,戴维打开了吊坠,里面果真藏着一副小像。 这应该是这位克劳德中尉生前的珍爱之物,这相片上的人必然是他至死不忘的爱人,所以生前的最后一个姿势,就是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贴在胸口上心脏的位置。 爱意随心跳起伏汹涌不息,最后随着死亡归于尘土,爱人者化为骸骨,被爱者面目模糊。 戴维忽然想起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死后,是谁给他料理了后事。 艾伦斯也看见了戴维手中的吊坠,他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怕勾起自己往昔痛苦的回忆,所以并不想拿过来观赏。 艾伦斯与戴维之间升腾起一缕不浓不淡的伤怀,一个在感伤战争,一个在感伤死亡。 戴维后来还是把系统叫了出来,调出了程序面板,将相片盒吊坠的数据扫描进系统中,进行了修复。 这纯属是出于他不带任何私心的人道主义精神,他没有耗费过多精力去修复机甲,却花了几分钟将相片盒吊坠修好。这是克劳德中尉的珍爱之物、挚爱之人,想必应该他一定会希望对方是漂漂亮亮的吧。 戴维将吊坠修好之后,最后打开又看了一眼,吊坠盒里的小像也被修复一新,那人的面目也重新变得清晰鲜活起来。 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似乎是个雌虫,戴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知为什么,总觉着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戴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荒郊野岭发现的一具尸骨,身上带着的相片上的人,自己怎么可能见过。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让系统将照片数据保存了一份,然后他就把吊坠盒子盖上扣好,重新放回了克劳德中尉的尸骨上面。 戴维和艾伦斯用带来的工具就地挖了个坑,打算将尸骨埋葬。两个人怀着心事,闷声不语地干活,戴维在挖坑,艾伦斯就去收殓骨头。 本来相安无事,可是不知道是艾伦斯走神了还是怎么的,在他捡骨头的时候,一个不慎,被一块凸出的尖利骨茬在防护服的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戴维在旁边都听见了这呲啦一声,他立刻转头望向艾伦斯:“怎么了?” 艾伦斯抬起那个被划破的袖子:“衣服被划破了。” 戴维凑过去看了一眼:“受伤没有?” “没有,只是划破了袖子。”艾伦斯自己没有受伤,便也就不在意那道口子。 戴维却想起了克莱尔说的话,不做防护措施,靠近污染区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戴维没有小看那道口子,而是从背来的急救包中翻出了医用胶布,撕下一块,贴在了艾伦斯手臂那条破口子上。 哪怕没用,也求个心安。 戴维和艾伦斯将克劳德中尉的尸骨埋葬,在荒原中的机甲旁边堆起个小土包,坐在小土包旁边用吸管补充了一些营养剂,没有多做停留就继续上路。 后来他们终于翻过了山丘,来到了原住民的聚居地。 那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城镇,站在山丘上就能看见成排成排的房屋、高大的教堂和耸立的风车。 人踪寂灭的城镇,肃穆沉静,戴维一进入这里,就感到扑面而来一股森然入骨的寒意。 远处的风车吱呀吱呀地转着,没有任何生命特质的高大物体,竟然是此地最具有生命力的东西。 战争开始的时候,布莱尔星球就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撤侨,所有的居民都乘坐飞船离开了这里。 按照常理,失去人类经营的城镇很快就会被自然吞没,四处荒草丛生,成为各种自然生物的聚居地。 但这里不是,这里看不见任何杂草的影子,连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房屋基本保存完好,部分损坏也只是自然风化。 这种场景,使戴维想起他之前看过的核爆炸污染区实地拍摄的纪录片,甚至纪录片中空无一人的“鬼城”也要比这里有生机得多,起码那里只是没有人还有动植物,眼下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 艾伦斯手里拿着设备,一直在记录空气中的污染物浓度。 其实在整个污染1区,空气中的污染物含量已经十分微弱,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和戴维逗留这么久。污染物的残留,主要还是集中在土壤、植被和水源里,他已经早早提取了土壤样本和真菌样本,只是一直都还没有看见植被和水源。 “这种地方,来一回就不想来第二回,等回去了,我就买几台机器人,下次让机器人来干这种活。”戴维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棍子,拿在手里非常趁手,他就一边往前走一边挥舞棍子抽面前的东西玩。 丛林探险的时候,拿着这么个棍子抽打,可以赶跑草丛里的蛇;可是现在他们既不是在丛林探险,也没有草丛,更没有蛇,戴维这样抽打单纯就是手痒。 艾伦斯回复他:“现在市面上所有的机器人内部能源都是能量石,在污染区,能量石会受到干扰,迅速耗尽能量。机器人进到这里,来不及完成任务就动不了了。” 戴维好奇问了一嘴:“咱们开过来的飞船能源是不是也是能量石?” 艾伦斯:“是的。” 戴维忽然感觉逻辑通了:“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不让克莱尔把飞船开进来,飞船的燃料是能量石,开进来之后,咱们就回不去了。那个机甲也是,他的动力源被污染区消耗完了,所以他才没能出去。” 一个疑窦解开了,戴维心头又生出了另一个疑窦:“这个污染区的污染物,到底是什么原理,为什么这么厉害,进来到现在为止,我连一棵草都没有见过。如果我不带任何防护措施会怎样,我会全身烂掉吗?” 艾伦斯做完记录就继续往前走,寻找目标中的水源和植被:“具体什么原理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种放射性污染物会瞬间杀死所有种类的植物,同时以磁场的形式攻击所有生物的脑电波,如果不做任何防护措施,暴露在重度污染区内的话,几分钟就会精神崩溃引发脑死亡。” 戴维听得云里雾里地,他理解中的放射性应该属于化学物理的范畴,对生物体 25. 第 25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扑过去从急救包里掏出那卷医用胶带,拉起艾伦斯的手臂,结结实实地往上面缠了好几道。 艾伦斯被戴维的动作给弄醒了,他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戴维。 戴维将艾伦斯袖子上的口子封好之后,问:“你真是低血糖吗?” 艾伦斯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但是因为做了防护措施,揉不到只好作罢:“我之前犯过低血糖,就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感觉。” 戴维稍稍放下些心来:“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的?” 艾伦斯感受了一会:“有。” 戴维急切询问:“哪里?” 艾伦斯似乎是轻轻一笑:“我有些冷。” 戴维怔了怔,笑了出来,还有力气跟他贫,应该是没什么事。 戴维拿起他在房子里搜寻到的毯子给艾伦斯盖上:“你歇一会,歇一会我们就出发。” 艾伦斯便又闭上眼,戴维搬过一张椅子来,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戴维很担心艾伦斯会出事,是一种对于同伴的关心,也是出于一种恐惧心理——从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就明确告诉过他了,艾伦斯死去,他也会被系统抹杀。 艾伦斯睡着,他在旁边和系统反复确认。 戴维:“他不会死吧?” 系统就差拍着胸脯给他打包票了:【信我,剧情才进行了不到五分之一,他是主角,不会死的。】 戴维:“他没有受到污染区污染吧?” 系统又回去翻了翻原书情节:【亲,在原文中,主角艾伦斯在这里真的只是低血糖。】 戴维不问了,系统的回答并没有驱散他的不安,他始终敏锐地紧绷着神经。 夜色渐渐入侵了这间破旧的小洋楼,戴维看了眼时间,艾伦斯睡了有十分钟了。 他再次起身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房子长久不住人,早就断了水电,灯打不开。 伴随着夜色一并降临的,还有肃杀的寒气,布莱尔星球的夜晚是非常冷的。 戴维将所有能引燃点火的东西都搜刮到了一起,扔进旁边的壁炉中,从急救包里摸出个打火机,准备把这些东西烧了照明取暖。只是那些书籍和丝织品都有些潮湿,戴维努力了好一会才点燃。它们堆成堆躺在壁炉里,不情不愿地烧着了,冒出些幽怨的青烟来,像是不满地找戴维寻仇,溜着缝钻进戴维的防辐射面罩里,呛得他直咳嗽。 戴维的咳嗽声再次吵醒了艾伦斯:“你在做什么?” “你醒了?我在生火,太冷了,生点火暖和一点。”戴维发觉艾伦斯醒了之后,就来到艾伦斯身边查看他的情况,“咱们现在走吗?” 艾伦斯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借着壁炉的那点亮光将眼前的屋子打量了一番,从旁边的储物柜看向天花板,然后又从天花板上滑下来,最后飘到了门外。 “去把门关上吧。”艾伦斯说了这样一句。 戴维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劲,他只当艾伦斯是觉得门开着往屋里灌寒风。 结果就在他走到门边想要去关门的时候,艾伦斯在他身后又补上了这么一句:“门外有好多人,他们想进来。” 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空无一人的戴维忽然感觉整个人从头皮开始,一下子麻到了脚后跟。 戴维打了个寒战,抬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戴维问系统:“这本书是灵异文?” 系统也懵了:【本书是科幻设定,不含任何灵异元素。】 戴维转身回到艾伦斯身旁,低头注视着艾伦斯:“艾伦斯,你刚才说,门外有好多人,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艾伦斯过了一会才说话:“他们好像进来了。” 戴维伸手在艾伦斯面前晃了晃:“你看得见我吗?我是谁?” 艾伦斯认真看了他一会,像是在透过面罩护目镜辨认:“……戴维。” 还认识人。 戴维问系统:“你们系统内部,有没有能够监测艾伦斯各项生命指标的数据,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系统直接把一串数值投放在了戴维的系统面板上:【这个数据是实时更新的,就目前而言,每一项数值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艾伦斯现在的状态,可算不得正常。 戴维的目光细细地扫过面板上的每一项数值,最后停留在精神值这里,精神值紧挨着生命值,两者都是绿色的100。 戴维紧紧盯着精神值那栏的100看了几秒钟,就在他的凝视下,那个数字直接跳成了黄色的80。 “糟了!”戴维和系统齐齐一震,系统紧急提醒戴维:【快,快带他离开这!】 戴维连壁炉中的火都顾不上了,掀开艾伦斯身上的毯子往他身上一包,带上设备和急救包扶起他就往外面走。 “你不是说他没事?”戴维质问系统。 系统也急了:【之前确实没事啊,书里又没这段!】 戴维后悔之前盲目相信了系统,他扶着艾伦斯走出小洋楼,艾伦斯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整个人立时清醒了大半:“我们去哪?” 戴维:“回家。” 艾伦斯却拨开了他的手:“我可以走。” 说完就自己披着毯子,闷头走在前面,走得比戴维还快,单从步伐和身形来看,和正常人没两样。 戴维和系统面面相觑,戴维又调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艾伦斯的精神值上涨到了90,没过一会又跳成了100。 戴维和系统彻底迷惑了。 系统:【精神值波动,或许是正常现象。主角艾伦斯在服兵役的时候,曾经亲身到达过星际战场第一线作战,像他这样的战士,身体都是经过训练的,对污染物的抵抗力非常高。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其实您才是更容易被污染精神失常的那一个。】 戴维紧跟在艾伦斯身后往回走:“快别说了,我现在不信你。” 艾伦斯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走着,戴维只觉得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自己负重甚至都有点跟不上了,戴维在后面唤他:“艾伦斯,你慢点,注意脚下。” 艾伦斯对戴维的话充耳不闻,他自顾自走了一阵,和戴维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接着,他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戴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确定艾伦斯的精神值还是100,他快步跑上前拉住艾伦斯。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你别着急。”戴维以为艾伦斯此时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 艾伦斯被戴维拉着手,没有抗拒也没有甩开,他只是抬起头望了望浩瀚无垠的夜空,忽然笑着流下眼泪来:“我这就来陪你们。” 然后就掏出了他身上的那把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起初是昏昏沉沉的艾伦斯听见有人在他身旁不停地窃窃私语,艾伦斯便开始环顾四周寻找那些嘈杂声音的 26. 第 26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感觉自己的魂都差点随着那一声枪响给吓出窍了。 他的身体比灵魂要快上一倍的速度,所以才抓住了0.1秒的机会,夺下了艾伦斯的枪,没让他一枪崩碎自己的头盖骨。 那一枪打偏了,子弹擦着艾伦斯的额角飞出去,在他的防护服上又添了道口子。 戴维抓着艾伦斯的手腕,几乎要扭断了才从他手里把枪夺下来,远远地丢开。艾伦斯挣扎着要过去捡,戴维不让,就把他整个圈进怀里,抱着他不让他过去。 夜幕荒原,两个人撕打起来。 戴维没正经练过拳脚,近身格斗打不过艾伦斯,不过好在他力气大,就死抓着艾伦斯不放手,半点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艾伦斯就会再次寻死。 他以为艾伦斯扑腾几个来回就会放弃,结果这小子寻死的心就跟吃了秤砣一样。最后戴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手揽着艾伦斯的肩膀,另一只手往艾伦斯腿弯里一抄,把这个倔强的雌虫整个横抱了起来。 然后就顺手把他朝着远离枪的方向给扔出去了。 艾伦斯在土地里滚了两圈,摔得头昏眼花,暂时没了力气,戴维跟着立刻过去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用手肘压在艾伦斯的锁骨位置,卸掉他挣扎的力气,不让他有爬起来的机会。 艾伦斯的腿蹬了两下,没找到着力点,他被戴维全身的重量压制着,动弹不得。 “清醒了没有?你还想死我就把你胳膊卸了。”戴维被他逼的也暴力野蛮了一回,手里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艾伦斯挣扎不起来就慢慢地不动了。 他躺在戴维的身体下面,双目失焦地望着天空,一开始是不出声地流眼泪,到后面就开始抽泣,不受控制地抖着身子哭。 戴维双手撑在艾伦斯脑袋两侧看着他哭了一会,他的系统面板中艾伦斯的精神值刚才掉下去了,现在又升上来了。他感觉艾伦斯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于是就问了句:“还死吗?” 艾伦斯示弱:“不死了……” 艾伦斯清醒的时候经常撒谎,戴维不信他,压着他扭脸去够之前被他扔到一边的急救包,他记得包里有绳子。戴维觉得他没办法一直这样控制着艾伦斯,所以就想找出绳子把他捆起来。 戴维此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急救包上,压制艾伦斯这边不知不觉地就松懈了,艾伦斯找准时机,把压在身上的戴维直接掀翻在地。他自己挣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扑过去把戴维扔掉的枪捡起来抓在手里。 戴维这次没能拦住他,眼睁睁地看着艾伦斯把枪口抵在了下颌,然后扣动了扳机。 戴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结果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他听见艾伦斯手里的枪只是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在场的两位全都愣住了,数秒钟过后,戴维几乎是脱力一般栽倒在地,狂喜又庆幸地用拳头锤了下地面——枪里没子弹了,艾伦斯死不成了。 老天保佑,系统保佑,戴维又死里逃生一次。 艾伦斯像个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怀抱着枪,缓缓跪倒,整个人恍惚又不可置信。这种心情,就像他当初在医院里昏迷了数日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得知自己的部下全部阵亡时一模一样。 艾伦斯听见自己从胸腔里发出了不成语调的痛苦的哀嚎,他像濒死的兽一样嘶吼了一声,然后就倒了下去。 戴维爬过去晃了晃他,发现他不省人事了,知道他是晕了。戴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昏了总比死了好,这到底算个什么事。 戴维实在折腾不动了,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好像也开始有头晕的苗头,于是就找出通讯设备,给在飞船上的克莱尔连发了数条求救短讯。 * 戴维和艾伦斯下飞船进入污染区采集样本之后,独自一个留在飞船上的克莱尔,先是把飞船上各部分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之后,就翻出自己偷偷藏在飞船上的饼干桶,一边吃饼干一边玩飞行棋。 荒地里信号不好,他的光脑连不上星网,只能和AI连线玩,饶是如此,这个刚刚成年还是小孩子心性的亚雌依旧玩得兴致勃勃。 他下完一盘之后,看看通讯设备里,戴维和艾伦斯有没有发过来点什么,确认没有,就又开了一盘棋。 烹饪机器人和医疗机器人在旁边无聊地玩石头剪刀布,第一把烹饪机器人赢了,医疗机器人耍无赖说不算,它们就比划了第二局;后来第二局里,轮到医疗机器人赢了,烹饪机器人又不干了,它们就开始了第三局。比划来比划去,它们石头剪刀布了好几个小时都没决出个高下来。 烹饪机器人烦了,就跑去调酒,调了杯五颜六色的,自己非常满意,就去央求克莱尔喝掉。 克莱尔开始的时候不肯,他酒量不好,不敢喝,两个没有什么坏心眼但是阻挡不了它们办坏事的机器人就骗他说那是饮料,没有度数。 克莱尔信了它俩的鬼话,喝完倒头就睡,一觉起来天都黑了。 克莱尔迷糊了两分钟之后才想起来,布莱尔星球夜晚温度极低,飞船燃料能量石在低温状态下会出现二次结晶硬化失活现象,他睡着忘记给燃料装置做恒温措施了! 克莱尔急急忙忙地跑到驾驶舱里,按下升温按键,结果升温还不到十秒,克莱尔就听见飞船的外置燃料装置箱传来“嘭”得一声响。 警报声随之响起,克莱尔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污染区中的戴维对此一无所知,他给克莱尔发完求救短讯之后,就开始了原地等待。 他想走来着,可是手头上的装备箱、急救包、昏迷的艾伦斯和之前几乎透支的体力,都不允许他继续走了,于是他只好坐下来开始等。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克莱尔很快就给予了回信,并表示自己正在赶来的路上。 戴维信赖这个单纯的小娃娃,相信他很快就会来解救自己,帮自己分担一部分。 夜晚的荒原没有下雪,但是温度应该在零下。防护服白天穿着闷热,但是到了晚上,寒意侵袭下,那么点厚度根本抵御不了什么。 戴维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人站在野地里跳起了踢踏舞,他自己尚且还能活动着取暖,昏迷的艾伦斯就惨了,他无知无觉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戴维感觉自己要是不管他,他极有可能会冻死。 戴维不允许他冻死,于是就把之前扔掉的毯子找了回来, 27. 第 27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 戴维终于回到了飞船上。 他在飞船上冲了个热水澡,吃了点三明治,一杯热牛奶下了肚,将他的胃安置得舒适妥帖之后,他才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又活了过来。 他穿着干净的衣服懒洋洋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接受医疗机器人的全身检查。 在确认各项数值无异常之后,戴维关心起了艾伦斯的状况:“艾伦斯那边,他怎么样了?” 【雌君先生的状态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我给他开了一些镇静药物,按时吃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医疗机器人如实回答。 戴维得彻底问明白才能放下心来:“能确定他之前的状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医疗机器人:【污染区的污染物散发出来的辐射场对艾伦斯先生的脑电波产生了轻微干扰作用,使其出现了短暂的幻觉,艾伦斯先生当时的状态是因为没有分清虚拟与现实。】 戴维:“那为什么我没事?” 医疗机器人:【1号污染区内辐射场对脑电波的干扰作用其实非常微弱,一般人穿戴防护措施进去待个几小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其实像您这样没有反应才是正常现象,抵抗力弱一点的人进去待二十四小时才会出现轻微不适,具体表现是头晕做噩梦。】 戴维:“你的意思是,他的抵抗力非常弱?” 医疗机器人:【是的。】 “不,不对,他之前上过战场,接受过训练,抵抗力不应该比普通人还弱。”戴维提出质疑。 医疗机器人翻出了艾伦斯之前的病历:【艾伦斯先生对辐射场抵抗能力变弱是因为他曾经患过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我这里还有他之前的治疗记录,其实一直到去年的6月份,艾伦斯先生也还在接受心理疏导治疗。只是因为怕您担心,所以才一直隐瞒。】 恐怕不是怕他担心,而是害怕被原来那个戴维知道他有这种症状,给他留下把柄,让他变本加厉地伤害自己。 艾伦斯很聪明,他会巧妙地隐藏起自己真正的软肋,用自己最坚强的地方去迎接暴行。 所谓最坚强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体,戴维又想起了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艾伦斯身上的那些伤。 戴维扯出一个笑容,伸手在医疗机器人的大方脑袋上摸了摸:“没你事了,一边玩去吧。” 他看着医疗机器人走远,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戴维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但是他从前看电影的时候见过这种病。这种病症俗称PTSD,多出现在参加过战争的士兵或者亲身经历过重大灾害案件的受害者身上。 戴维站起身,走进了飞船的休息室。 休息室中有一张大床,此时的艾伦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家居服,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坐在床头上。 休息室里放置了安神的香薰,味道是甜美的果香味,戴维走进去,闻见这个味道,又看见艾伦斯,忽然感觉他就像一只饱满多汁的水果。 只是这只水果,外面看起来光鲜完好,内里却在悄悄腐烂。 心理疾病,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腐烂。 戴维走到床边,艾伦斯也没有抬头,似乎是没有发现他到来。 戴维伸出一只手,抚上了艾伦斯的脚踝。 艾伦斯这时没有穿袜子,是赤着脚的。他的一双脚在深色的家居服和床单的映衬下,愈发白皙光洁。 他的皮肤触感微凉,戴维的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着,只觉得手感光滑细腻,像是在摸一块质感上乘的羊脂玉。 戴维原本是不打算来看他的,艾伦斯的折腾让他感觉有些累了。可他后来想了想,艾伦斯那样也许并不是他的错,后来又加上医疗机器人的那些话,他就忍不住过来了。 戴维并不算什么大情种,但是艾伦斯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是重要的NPC,是和他抵足而眠肌肤相亲过的人,而且这个人现在看上去像玻璃娃娃一样美丽又易碎,这让戴维不得不在意。 “先吃药,等回去了,给你安排最好的心理医生。”戴维轻声说了一句。 艾伦斯还是低着头,可是戴维看见艾伦斯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仿佛是在努力地想要从声带里挤出些音调来回应戴维。 戴维笑笑:“没关系,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不用什么都回应我。” 艾伦斯像是终于找回了发声能力般,他细若游丝地回了一句:“没用。” 戴维放开他的脚踝,凑近了:“什么?” 艾伦斯:“我之前看过很多心理医生,没有用。” 戴维有些无奈地笑了:“真令人担心啊,我的小蝴蝶。” “你现在需要倾诉的对象吗?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对我讲一讲,只要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戴维在艾伦斯的身边坐下,尽可能地使自己看上去亲和轻松一点。 艾伦斯挣扎了好久才开了口:“我从前打仗的时候,有一支亲信小队,一共有二十个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我在军校里的同学。” “他们都跟我差不多大,我们都是十五岁入军校,十八岁上战场。” “我们在战场上打了四年,每一次冲锋,每一场战斗,都过来了。我们相信,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都会完好无损地退役回家。” “但是在最后一场突围战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接应我们的战友忽然就变成了敌军。中了埋伏,他们全都死了。” 艾伦斯语调平稳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泣了一下:“后来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活下来的人,会是我呢?” 戴维平静地听他诉说完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幸存者内疚。” 这也是伴随着战后创伤应激障碍一同出现的一种正常心理现象,具体表现为,从可怕事件中幸存下来的人会认为自己有罪。 他此时开始想到,也许污染区的辐射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或许在路上遇见的那个机甲也是让艾伦斯发病的诱因之一。 艾伦斯:“心理疏导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戴维:“那什么是有用的呢?如果你说,我会去做的。” 28. 第 28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艾伦斯犹豫了好久才问出了那一句:“你喜欢我?” 戴维想也不想就回答:“是的,我喜欢你,我喜欢活着的你。” 这个冒牌货说喜欢他,自己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是他居然说喜欢他,有点好笑。 艾伦斯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于是他就告诉戴维:“我该吃药了。” 服用镇静类药物后,人会非常困倦,需要休息,所以艾伦斯是在委婉地送客。 戴维听了这话后却以为是艾伦斯被自己给说动了,愿意吃药接受治疗,于是就高兴起来,亲自拿起放在床头的水杯和药喂给艾伦斯。 艾伦斯果然乖乖吃了,戴维看着他喝水吞咽了下去,就夸奖一般亲了亲艾伦斯的额头:“好好休息。” 等到戴维离开休息室将门关上之后,艾伦斯就把藏在舌头下面的药片偷偷吐了出来。 艾伦斯之前吃过这种药,吃完后会让他陷入很长很长的睡眠,服用时间久了,脑袋都变得木木的,转不动不灵光了。所以他抗拒吃药,他宁可清醒着痛苦,也不想做麻木的傻瓜。 戴维出了休息室的门之后,就在休息室的外面遇见了克莱尔。 戴维随口问了一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克莱尔没回答他,反而是笑嘻嘻地问戴维:“雄主您睡觉吗?” 戴维迟疑了一下回答:“要睡的,这就去睡了。” 克莱尔邀功似的说:“我已经帮您把床铺好啦。” 戴维没往深处想,就笑着夸了一句:“是吗,谢谢你,你去休息吧。” 克莱尔答应了,但是没动,戴维也没留意他,自己转身去了另一间休息室。这飞船上单是有床的休息室就有五六间,艾伦斯现在状态不太好,戴维不想打扰他,就打算去隔壁睡。 结果戴维进了房门之后,转身打算关门的时候,发现克莱尔居然也跟了过来,他站在门外,笑得极其不自然。 “有事?”戴维看着他的样子感到有些迷惑。克莱尔自己把门缝撑大了钻进屋里问:“您累不累呀,我给您捶捶腿吧。” 戴维不明白克莱尔要干什么,还以为他就是单纯地想尽孝,于是就点点头:“可以。” 戴维坐上了床,克莱尔非常狗腿地上前,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腿的,努力了半天讨好地问戴维:“您觉得我这个力道还行吗?” “还行。”戴维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给予了克莱尔肯定。 克莱尔甜甜一笑:“您要感觉好,我以后天天给您按。您现在想不想喝点什么?果汁、威士忌还是白兰地?” 戴维不说话地盯着克莱尔瞧,克莱尔被他看得讪讪得就把头低下去了。 这小子以前也这么殷勤吗?不,克莱尔这小子玩心很大,日常干活的时候经常心不在焉想着溜号去玩,今天主动凑上来,太反常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戴维问克莱尔:“你是不是闯祸了?” 艾伦斯把药吐掉后睡觉,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 他一直忍不住地去回想先前的事,一会伤心一会懊恼,心情古怪的很。 离开了污染区,没有辐射场来捣乱,艾伦斯其实现在寻死的心已经没那么强烈了,他开始懊恼,不该什么话都和戴维讲。 之后他便又想到了戴维柔情款款地对他说的那些话,结合他之前的种种表现,艾伦斯也懵了,搞不懂那到底是实话还是虚言。 后面的时候,他居然还问起了自己的交尾热期……艾伦斯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他最后得出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结论:戴维想和他生宝宝! 艾伦斯是信息素分化等级A+的优质雌虫,现在正处于生育的黄金年龄,有非常大的可能会生下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虫崽。 但是戴维是劣质雄虫,他们在一起无法自然受.孕,是必须要借助辅助生育手段才能生下虫宝宝。而这种辅助生育手段,对雌虫的身体伤害非常大。 艾伦斯现在心理状态不佳,同时他也比较担心,虫宝宝生出来万一和戴维一样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艾伦斯缩在被子里,不由自主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不想生疯疯癫癫的虫宝宝。 正当他在苦恼生下来的虫崽该如何教育,应该给他请什么样的家庭教师的时候,艾伦斯听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克莱尔的哭声。 艾伦斯感觉不对劲,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休息室的门查看是什么情况。 外面的克莱尔哭起来抑扬顿挫还拉着长音,跟个小开水壶一样。 克莱尔站在飞船大厅里,一抽一抽地哭,戴维就站在克莱尔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皮带。 艾伦斯立刻走出休息室:“出什么事了?” 戴维回头看见了艾伦斯,知道是闹出动静把他吵醒了:“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躺下。” 艾伦斯走到戴维身边将他手里的皮带拿下:“您别打他,有事跟我讲。” 戴维无奈叹口气:“我没打他,是他自己把皮带递到我手里的,我还没举起来呢,他就先哭上了。” 艾伦斯有些意外地扭头望着克莱尔:“是出什么事了?” 克莱尔眼看着瞒不住了,现在艾伦斯也露面了,想着应该能给自己撑腰,就抽抽搭搭地回答:“飞船外置燃料箱……能量石炸了……我们回不去了……” 艾伦斯听完脸色一变,这事可是比较严重的,他们现在所处位置,连个信号都没有,很难呼救外援。燃料箱爆炸,飞船无法起飞,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能走回去吧,好几万里地呢,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艾伦斯问:“备用燃料箱呢,那个能用吗?” 艾伦斯一问,克莱尔哭得又涨了一个调:“那个也炸了……” 艾伦斯心头一沉,他望向戴维,内心祈求戴维不要发怒,目前还是应该先想办法解决危机。 结果他发现,戴维居然笑了,像是苦笑,他问克莱尔:“就这么点事啊?” 这事小吗?他们可是只带了几天的物资,荒郊野岭的,他们 29. 第 29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戴维家那些机器人里面,最离不开最难缠的就是医疗机器人,它气量最小,戴维也搞不懂是什么人写得程序设计,把它写得如此刁蛮。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机器人,用它一块能量石,肯定就老老实实地给了,也不会说什么;医疗机器人可不是,它感觉被克莱尔欺骗了感情,是必须得闹一闹的。 于是枯叶蝶和机器人就站在飞船下面对着吵架。 戴维就站在飞船上面,饶有兴致地围观这场被他挑起来的热闹,眼看着克莱尔气势落了下乘,他就出言帮帮克莱尔;过一阵子,要是小机器人快输了,他就再帮帮小机器人。 吵架难免就要翻旧账,机器人记性也好,翻起旧账来能具体到分秒和经纬度,戴维因此还跟着听了不少宅子里面私底下这些机器人的八卦。 在听到这小机器人从前还往克莱尔的巧克力豆盒子里放过染色石头,克莱尔一怒之下把袜子套在机器人显示屏上的时候,戴维乐不可支,几乎都想撺掇他们打一架。 戴维笑着就下意识地去看艾伦斯,却发现艾伦斯完全没有在听这种小孩子之间鸡零狗碎的指控,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手里提着大功率的照灯,仰着脸,看混合了荧光孢子的深蓝色星空。 戴维拿过了他手里的灯,手心碰到了艾伦斯的手指,冷冰冰的,戴维就顺势将他的手拉过来捂在掌心中。 “咱们家里一大群孩子,数你最不听话,让你别来,你非得跟出来,手都冻僵了。”戴维说着捧起艾伦斯的手轻轻往上面哈了一口热气,就开始细细地揉搓,想使他冻得都有些僵硬的手指回暖。艾伦斯的一双手被冻得煞白,经过戴维一番揉搓后,关节开始泛起了粉红。 艾伦斯:“我不冷。” 戴维翘着唇角:“艾伦斯的嘴,骗人的鬼。” “你在看什么,好像很好看的样子,看得这么入迷。”戴维说着也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那些荧光孢子不安于污染区以内,也在向污染区外扩散飘荡,像四处乱飞的萤火虫。但是荧光孢子又有着一种不同于萤火虫的美感,它虽然热闹但却没有生机,大团聚拢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有些像磷火,生物死绝后独留它释放活力,美丽又诡异。 艾伦斯轻声回答:“星空。” 戴维提议:“回去看吧,外面太冷了,回去用显示屏看,调成实景模式,跟外面是一样的。” 艾伦斯摇头:“也没有很冷,主要是,飞船里太闷了。我总在家里待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在真正的天空底下透透气。” 艾伦斯这句话提醒了戴维,记忆中,艾伦斯和原主结婚后没多久就搬迁来到了布莱尔星球。快两年的时间里面,艾伦斯几乎就是在自家宅子里度过,最多是去宅子外面散散步,每天能见到的人也有限,活人只有原主和克莱尔,剩下的都是机器人,而原主又几乎隔三差五地对艾伦斯动手。 设身处地想一下,艾伦斯就如同是被囚禁在了一个华丽的金笼子里面,每天伺候戴维还要挨打。这种环境下,本来就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更何况艾伦斯原本就是病人。 这样一来,无论是他想要杀死戴维还是想要杀死自己,似乎都说得通了。 戴维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念头:“艾伦斯,我们结婚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蜜月旅行?” 原来那个戴维两年多前婚礼上都没个笑脸,新婚之夜彻夜不归和弗兰克他们鬼混,将新婚伴侣丢在家中整整一个月不闻不问,后来被公爵大人派人强行从会所抓回家后就直接发配来了荒星,哪里有机会蜜月旅行呢。 艾伦斯摇头否认,戴维拉着艾伦斯有些兴奋地说:“亲爱的,咱们出去玩吧,就当做是蜜月旅行,咱们之前没去,现在补上!” 艾伦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都变快了几分,他浑浑噩噩地又开始胡思乱想。戴维出身的这个圈子里,对子嗣非常看重,在要孩子之前,很多伴侣都会选择去环境优美风景宜人的地方度假,放松心情调养身体,以备生出健康的虫宝宝。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听着戴维兴致勃勃地说:“亲爱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海边还是大都会,想滑雪还是攀岩?我觉得都不错,我还想尝试一下极限运动,我们都来一遍吧。贝斯特家不允许我们随便离开布莱尔星球,但是我可以告诉父亲我是为了带你调养身体,或者干脆就绕过贝斯特家,我们偷偷出去玩……” 艾伦斯心中那根敏感的弦绷紧了,他感觉戴维的心思呼之欲出:他想用孩子来束缚住艾伦斯,这样他就会不忍心丢下孩子一个人去寻死,或许还会让艾伦斯看在孩子的面上,放弃杀死他的想法——毕竟,他们之前是互相暴露过杀机的,只是后来他们心照不宣地对那场闹剧避而不谈。 戴维注意到艾伦斯的身体开始颤抖,以为艾伦斯是冷了,就轻轻用手臂环住他:“我们回去谈。” 艾伦斯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不生。” 戴维一愣:“啊?” 艾伦斯从戴维的怀抱中挣了出来,这次说出的话有力了许多:“我说我不生。” 说完就一个人顺着软梯下了飞船,留下戴维一个站在上面不知所措,他望着艾伦斯离开,不解地问系统:“是不是我太唐突了,没考虑他的感受?可是,他不愿意的话,不应该是‘我不去’吗?‘我不生’……是什么意思?” 系统在面板上露了个脸,挠挠头,分析了半天回答:【不知道。】 难搞哦。 艾伦斯下了飞船之后,医疗机器人正在和克莱尔打架,克莱尔锤机器人的显示屏,机器人薅克莱尔的头发。看见艾伦斯下来了也没有停手的打算,于是艾伦斯一个踹了一脚,乖乖分开,老老实实地跟在艾伦斯后面进了船舱。 艾伦斯的冷淡与拒绝并没有打击到戴维,他们的飞船甚至还没有开回家,戴维就已经做起了星际旅游攻略。 等到他们回到自己的宅子,戴维从首都星请来了首席心理医师为艾伦斯做治疗,结束之后,戴维专门咨询过医生,艾伦斯现在的状态是否可以出门远游。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戴维没有了顾虑,索性放开手,将好几个更大胆惊险的项目也一并加入了计划中。 戴维在心理疾病的治疗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他从前有过和抑郁症患者或者说是自称抑郁症的患者 30. 第 30 章 《虫族之蝴蝶先生恋爱吗?我超甜》全本免费阅读 卧室里,艾伦斯靠在床头,克莱尔坐在床边,借着照顾艾伦斯的名义,克莱尔留在房内,一边削一只苹果一边低声向艾伦斯汇报。 “长官,您还记不记得上次,请骇客调查雄主直播间里黑粉账号的事?”克莱尔熟练地一心二用,说话间,手里的水果刀沙沙地切割着果肉。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回信吗?”艾伦斯眉头轻蹙。 克莱尔手中正在削苹果的动作一顿:“不可能有回信了,我找的那个骇客,是个倒霉蛋,不知道破译了什么不该他知道的东西留下把柄,被抓了,现在蹲大狱。不过他还算仗义,手底下的客户一个都没供出来。” “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偏在咱们上门找他的时候被抓了,这真是巧合吗?”艾伦斯秉持着怀疑态度。 克莱尔怕他想得多心病更重,就立刻宽慰说:“骇客这种身份,本来就是混的灰色地带,稍微不注意就有牢狱之灾,应该就是巧合。” 艾伦斯头一仰,倚在软包床屏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克莱尔小心询问:“那咱们还查吗?” 艾伦斯似乎是累了:“不查了,随他去吧。” 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戴维只要受了黑粉的讥讽就会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艾伦斯让克莱尔去查那些黑粉的账号,就是出于一种睚眦必报的心态,他不能明面上对戴维动手,所以暗地里就准备拿这些不知死活的小虾米开刀。 结果不查不要紧,查起来事情居然越来越复杂,他现在身心疲累,已经不想再去抽丝剥茧一样细细追究了,而且现在戴维的芯子换了,眼前这个完全也不在意什么黑粉言论,艾伦斯便索性决定不管了。 克莱尔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联盟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骇客,我们可以再请别人。” 艾伦斯刚要回答他,卧室房门外就突然传来了那个他们全都十分熟悉的男声:“哈喽我的小宝贝,下午茶时间到!” 戴维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推着餐车进了卧室,正在全身心投入到谈话中的克莱尔吓了一跳,直接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塞进了嘴里,试图将戴维进门前他说出来的前一句话也一并塞回去。 戴维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抬起一只手轻轻拍在克莱尔的后脑勺上:“你削个苹果自己吃了?” 艾伦斯开口:“让他吃吧,我也不太想吃苹果。” 艾伦斯刚才也惊了一下,为克莱尔捏了把汗,不过好在这孩子还没有呆到家,情急之下塞进嘴里的是苹果,而不是另一只手中的水果刀。 戴维亲自将餐车推到艾伦斯床前,献宝似的拿开了大号餐盘上面的罩子,盘子里各式玲珑精致的西式糕点就展露了出来。 “不想吃苹果就来吃点甜品,这是咱家小厨子新琢磨出来的花样,它说吃点甜的会心情好,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戴维从一堆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和蛋糕曲奇中端出来一小杯绿莹莹的青提布丁给艾伦斯。 艾伦斯双手接过,波澜不惊地道谢,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讨厌。 旁边的克莱尔口中塞满了苹果清甜的果肉,腮帮子鼓鼓得像个小仓鼠一样,小仓鼠克莱尔嘴里都填满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盘子里的草莓奶油蛋糕。 戴维手动帮克莱尔转了个身,将他推向了门外:“这位枯叶蝶先生,请不要打扰我们合法伴侣的二人世界,给我出去!” 临把人推出去前,戴维在克莱尔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烘焙屋里还剩下好多,都是你的,快去。” 听完这句话,枯叶蝶先生于是就呼啦一下快乐地飞走了。 房间中只剩下了戴维和艾伦斯。 艾伦斯手中端着精美的骨瓷餐碟,用银质的小叉子划开了布丁表层,这只小布丁有点像果冻,DuangDuang的质感,看着就十分清甜可口。 但是艾伦斯没什么食欲,他抬头望向戴维,戴维此时已经在一张造型古典别致的实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因为刚刚接见过外宾,所以他身上还穿着比较正式的套装,领带袖扣皮鞋的光泽度,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只是这一身放在卧室中,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戴维却好似无知无觉般,他放松地坐在那里,两条长腿交叠着翘起了二郎腿,骨节分明的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膝头,正愉快地瞧着艾伦斯。 见艾伦斯看过来,戴维这才开口讲话:“亲爱的,你会不会说鲁伯特星球的古语?”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连个铺垫都没有,艾伦斯诚实回答:“会一点,不精通。” 鲁伯特星球古语,是一种小星球语种,不作为拉贝尔星际联盟的官方通用语言使用,艾伦斯也只是在军校里上过几节课,学过一些基础口语和简单语法。 戴维听完艾伦斯的回答,直接离开椅子坐到了艾伦斯的床边:“我刚才读到一首用鲁伯特古语撰写的十四行诗,有些读不懂,所以想来请教一下你。” 艾伦斯:“您的私教,比我的水平要高。” 戴维将隔在他们中间有些碍事的甜品碟子不动声色地端走,然后凑近了:“我的私教太忙,所以只好来叨扰你。” 艾伦斯此时还未曾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您请问吧。” 戴维轻笑:“我不会念,只能写出来请教。” 说完,戴维就不知道从哪,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根没有经过加工的白色羽毛:“我听说,鲁伯特古语的十四行诗,得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才好看,只是,我没有买到品质高的羊皮纸。” 艾伦斯顺着他的意思说:“那就换一种。” “我正有此意。”戴维说完就把艾伦斯给扑到了。 艾伦斯这才感觉情况不妙:“您要做什么?” 戴维耐心解释:“换纸。” 落入猎手陷阱中的斑斓蝶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徒劳无功地挣扎了片刻,猎手空出一只手来,解下了自己颈前的领带,抽出长长的一条,在蝴蝶的双腕上缠 100-120 第101章 第 101 章 今天是裂翅锦尾蛾拆石膏出院的日子。 戴维是被光脑日程提醒的闹钟叫醒之后, 才想起了这件事。 彼时,克莱尔已经办理完了出院手续,正带着那对蛾父子乘坐出租车赶来向戴维报道的路上。 戴维匆忙叫醒了身旁还在昏睡的艾伦斯, 哪怕身为雇主,衣冠不整接见新员工, 也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所以,绝不能再睡了, 得马上起来收拾一下。 戴维迅速起身穿衣服,艾伦斯也坐了起来, 混混沌沌得,身子晃了晃便向前一伏,又睡了过去。 戴维束着腰带回头一看,艾伦斯光着身子趴在被子上又睡着了。 戴维连忙把他扶起来晃了晃:“起来了,快醒醒, 克莱尔马上就到了。” 一松手, 艾伦斯立刻就软绵绵地又瘫倒了回去。 戴维只好再次给他拉起来,耐着性子哄:“艾伦斯, 不要睡了……” 艾伦斯被困意折磨得醉生梦死,他硬生生被戴维弄醒, 崩溃地哭着和戴维撒娇:“好哥哥, 你再让我睡会……” 是昨天夜里折腾得过了头了, 戴维先是强压着, 让艾伦斯喊两声他爱听的。 艾伦斯喊了,戴维又嫌他喊的不够婉转动听,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是在敷衍他。 就这样艾伦斯让他胁迫着喊了几十遍才被放过。 可是这个戴维从来都是, 上了头尝到了甜味,什么叫分寸就全都忘了。 艾伦斯这边刚松了口气, 戴维便又缠上来,凌晨四点让他喊完老公之后再喊声好哥哥来听听。 艾伦斯于是就万念俱灰地昏睡了过去,然后又在早上六点半被戴维给叫起来。 戴维不晓得在旁人眼里艾伦斯是什么样,反正在他这,就是个水晶玻璃雕的,尤其哭起来,那实在是万分动人。 艾伦斯把戴维的心都给哭软了,他叹口气,先给自己把衣服穿好,之后又拿起艾伦斯的衣服来,给他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留在艾伦斯身体里的东西被他亲手给引出来,由他脱掉的衣服就由他再给穿回去。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戴维心想,他可真是个有始有终的好男人,艾伦斯跟着他那是一点都不吃亏。 给艾伦斯穿完衣服之后,戴维将他抱进浴室里,在盥洗台边上,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艾伦斯口中。 艾伦斯闭着眼睛梦游一般地完成了刷牙洗脸,被冷冽的洗脸水一激,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只是清醒也没清醒到哪里去,于是克莱尔和盖文进门来,就见到了一个因为没睡醒,所以就像没上发条的娃娃一样的艾伦斯。 克莱尔好几天没见艾伦斯,这阵子见了他,立刻亲热地上前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哥。” 艾伦斯端坐在沙发上,仰脸去看他,双目有些失焦,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对面是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克莱尔从没见过他哥这样,一时有些疑惑,但是当着戴维和盖文父子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就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吭声,小心地观察着艾伦斯的状态。 戴维就坐在艾伦斯旁边,先是从糖果碟子里抓了一把巧克力给小卡尔,小卡尔怯生生地接了之后,他才拿出拟好的协议和盖文谈入职的事情。 整体而言一切顺利,戴维翻看着盖文准备好的证件资料,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准备签雇佣合同了。 戴维拿着协议去问旁边艾伦斯的意见,艾伦斯看看戴维又看看戴维手中的合同,忽然就一脑袋扎进了戴维的怀里。 这个动作太突然了,以至于克莱尔和盖文都被吓了一跳,戴维搂住睡过去的艾伦斯,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上,歉意地向盖文解释: “不好意思,昨天夜里贪玩,打游戏睡得太晚了,早上硬被我叫起来的,还没睡醒呢,你不要介意。” 盖文倒是不会介意,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他一个来应聘保镖的,不可能会去介意老板有没有睡醒。 流程进展迅速,合同很快就签完了,一式两份,戴维将其中一份交给盖文,让他先带着卡尔和克莱尔去休息。 盖文成熟稳重会把握分寸,但不代表他的同事克莱尔也是如此。 在临走之前,克莱尔巴巴地凑上来问:“先生,我哥昨晚不睡觉打的什么游戏啊,好玩吗?” 戴维瞪了他一眼,克莱尔不明所以,又去看了看艾伦斯:“哎呀,我哥脖子上这是怎么了,这片都红了,过敏了吗?” 戴维向他下达了一项简短指令:“滚。” 正领着儿子往门外走的盖文用手捂住了虫崽的耳朵,克莱尔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盖文被安排去和克莱尔同住,由于戴维还未着手安排将卡尔送往布莱尔星球的事,因此盖文这对父子暂时还能有几天的共处时光。 被戴维凶了一顿的克莱尔灰溜溜地进了自己房间,帮盖文整理东西。 克莱尔最初见到盖文时,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的,但是经过在医院的几天相处,慢慢地也就相熟起来,如今已经和朋友没有什么两样。 正在铺床的盖文同克莱尔搭话:“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戴维先生家的执事?” 克莱尔没多想就点头:“是,我是跟着我哥一块来的戴维先生家,我哥是雌君,我是执事。” 卡尔在场,盖文不好将话说的太直白:“我怎么感觉,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呢。” 克莱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不一样?” 盖文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卡尔:“我之前听说,贵族家的雄主和亚雌执事,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克莱尔想了想才明白过味来,顿时小脸一皱,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啊——谁跟他是那种关系啊!好恶心啊!我哥用过的我才不要呢!” 克莱尔一喊,把卡尔都给吓到了,本来正站在那里认真地剥巧克力糖纸,被惊得站在那里都不敢动了,呆呆地看着克莱尔,有些不知所措。 克莱尔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小朋友,赶紧闭嘴哄哄他:“没事吃吧,哥哥不是嫌弃你。” 扭头告诉盖文:“我和戴维先生这辈子都不会是那种关系的!要我和他产生那种关系,我宁可去死。” 盖文礼貌地笑了笑:“我感受到你的决心了。” 至此,盖文放下心来。 他此前一直都有顾虑,那些外表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贵族雄虫,多半不安于室,不光是在外有一堆情人,就算是在自己家,也会和各种仆从搞在一起。 他的卡尔是雌虫,他必须格外当心,害怕遇到的雇主是个衣冠禽兽。 不过现在看来,戴维与艾伦斯极为恩爱、配偶感情和睦,与执事也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且克莱尔身为执事,言行举止毫不拘谨,可见戴维与艾伦斯对待仆从十分亲厚,这样的环境对卡尔的成长也有利,这令盖文感到满意,决心要在这里好好工作。 小卡尔吃下了一枚戴维给他的巧克力,丝滑甜润,滋味特别好,于是他立刻又剥开一枚递到盖文嘴边:“爸爸尝尝,甜的,好吃。” 盖文放下手中的东西,张嘴含住了儿子递过来的糖果,入口最初微微苦涩,继而醇香四溢回甘无穷。 盖文咬着口中的糖果心想着,这巧克力是先苦后甜的,但愿他和卡尔的人生也是如此。 …… 送走了克莱尔和盖文父子俩之后,戴维把睡过去的艾伦斯抱了起来,艾伦斯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戴维身上。 胸口贴着胸口,两臂搭在戴维肩膀上,戴维则是双手托着他两瓣圆润的屁股,使他的双腿盘在自己腰间不至于掉下去,就着这个姿势,将艾伦斯给端回了卧室里。 虽然没到艾伦斯这种不省人事的程度,但是戴维自己也是困的,哈欠连天,所以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 即使是这样,戴维也不忘了将事情都安排妥帖。 他给莫里发去了一封简讯,称艾伦斯身体不适,恐怕参加不了今日的棒球约会,特地来向莫里说明请求取消行程。 另一边接到简讯的莫里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将日程记录翻了好几遍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艾伦斯约过棒球,又听见戴维的说话声有些困倦慵懒,便怀疑这对配偶是睡迷糊了。 他跟两个迷糊蛋计较什么呢,于是就痛快地答应了。 不存在的行程取消之后,戴维放下心来,在艾伦斯身边躺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和艾伦斯,舒舒服服地补起了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戴维是被艾伦斯给晃醒的。 “戴维,戴维,别睡了,有大事。”艾伦斯睡足了觉,意志拿回了身体主权,但是戴维此时却睡得头脑昏沉。 戴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什么大事?” 艾伦斯:“你快看自己的光脑,凯森给你发了邮件。” 凯森?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仅仅是耳熟,戴维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又不能去直接问艾伦斯,于是就只好强打起精神来打开自己的光脑,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 戴维点开邮件,发现那只是一封文字邮件,没有语音,而且邮件文体近似花体手写,阅读起来实在费劲。 戴维努力了半天才大致读懂了邮件的内容:“亲爱的戴维,见字如面,听闻你近日在豪格斯星球大都会度假,恰逢我要去往豪格斯星球参加一个重要商会,期待与你的重逢。愿你有个美好假日,你的二哥,凯森。” 戴维只觉得困意被一扫而光。 凯森,是他的二哥,不,准确来说,是原主的二哥。 原主的二哥来到了豪格斯星球大都会,要和他见面。 戴维抬起头去看艾伦斯,发觉他的神色,比自己的还要不安。 第102章 第 102 章 戴维是贝斯特公爵家的第三子。 虫族世界中, 身处统治阶层的巴塔利贵族雄虫在外可以情人无数,但是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却还是一雌一雄制。 只有在联盟婚姻登记处正式登记结婚的雌君所生子嗣, 才依法享有继承权。 所以,贝斯特家的成员关系不难捋, 戴维和他大哥乔伊二哥凯森都是贝斯特公爵的合法雌君所生育的孩子。 只不过,贝斯特公爵并不只有一位雌君。 公爵有一位原配, 生下了长子与次子,次子凯森出生后没过多久, 这位原配雌君便英年早逝。 公爵原配雌君去世之后,很快就再次与另一名雌虫成婚,然后生下了戴维。 顺着这个关系链一捋,戴维就明白了,原来他是个小妈生的。 理所当然的, 他和两个哥哥的感情并不亲近。 继而, 戴维便捋通了一些更深层次的关系:难怪他被称为贝斯特家的弃子。 原主戴维在家中,原本因为自己的雌父, 他在公爵父亲这里备受宠爱。 但是随着他两个不是同一雌父所生的哥哥逐渐长大,公爵慢慢老去, 戴维在家中的地位, 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法定的长子与次子瓜分掉了雄父的权势与财富, 他这个老三, 便毫不意外地被踢出了局。被发配布莱尔星球,每个月领着几百万星币的生活津贴, 一大家子过得可怜巴巴。 可是既然如此, 已经到了此番地步,戴维和两个哥哥按理说不可能有什么亲密往来才对, 眼下这位二哥,为什么来豪格斯星球开个会还要专门通知自己一声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清晰,就是要见一见戴维。 戴维将邮件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也没想明白,一无感情二无利用价值的兄弟俩,到底有什么好见的。 难不成是要当面嘲笑奚落他的凄惨境遇? 不太可能吧。 首先,戴维现状也没有多么凄惨; 其次,凯森身为一个名下有着几十家银行、上百处矿产、几千家企业,随便一个决策就关乎着无数家庭命运的超级大资本家,他应该没有这么无聊吧? 戴维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有关于这位二哥在原主记忆里留下的印象,最后断定,他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么无聊。 凯森年龄比原主戴维大四岁,今年刚好二十四。 这位公爵家的二少爷,从青春期开始,就是个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 他酷爱豪车,名下的超跑就和他的衣服一样多;比他的超跑数量更多的,是他的情人。 凯森曾经的虫生座右铭:开最贵的车,泡最美的虫。 他的副驾驶上,不只有美貌雌虫和亚雌,娇俏雄虫出现的概率也是不低,口味之包容,令虫发指。 此君念大学的第一年,开学不足半月,学校广播里就传来了一声紧急撤离预警。 全校上千师生睡眼惺忪地在保镖的安排下有序撤离,随后,在众人的见证下,原校被夷为平地。 他身体力行地,将“花儿对我笑,我去炸学校”这首童谣变成了现实,原因仅仅只是,“学校建设太陈旧了,我不喜欢,炸掉重盖”。 凯森少爷此番胡作非为,几乎快要把公爵大人的胡子给气歪了,为此二少爷被扣掉了整整一年的零花钱,这些零花钱全部被拿来投入到新校区的建造。 二少爷不仅仅被扣了零花钱,还被要求强制转学,恰好转到了豪格斯星球大都会。 在大哥的接济下,手头上并不阔绰的凯森少爷决定勤工俭学、开源节流。 于是在来到豪格斯星球大都会的第一个周末,他就派人提着满满一皮箱的钞票来到了当地的警察局,拜访警察局局长。 局长对来客提着的一皮箱钞票这件事深感不知所措,严词说明,向警察局局长行贿是违法行为。 此言一出,只见那人微微一笑,局长此言差矣。 这些钞票其实是我家少爷派我过来预付的,之后一年飙车所需的交通罚单。 机智如他们家二少爷,怕自己到后面会将大哥转给他的生活费挥霍一空,因此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决定在警察局这里,办个会员卡。把钱先充进去,等到后面犯了事,直接从卡里扣。 说他仗着大贵族身份目无法度,他却知道违反交通规章就要缴纳罚金;说他遵纪守法,他却跑来警察局办违法会员卡。 这么一位走到哪里都堪称传奇的人物,饶是机智如戴维,怕也是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戴维迅速就调整好了状态,向凯森在豪格斯星球大都会的公寓发去了一封简讯。 凯森不喜欢住酒店,因此在联盟内叫得上名字的星球大都会里都有房产,方便他辗转各地开会出差时落脚歇息,自然豪格斯星球也不例外。 戴维在简讯中说明,自己是凯森的三弟戴维·贝斯特,要来拜访自己的二哥,委托公寓这边帮自己安排行程与二哥会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戴维不喜欢被动,所以选择主动一点,他倒要看看,这位二哥到底是要搞什么花样。 * 达利温会所这边,今日要接待一位大人物。 西瑞尔是从罗克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据说这位大人物,姓贝斯特。 西瑞尔稍一思索便知晓,此人应该就是贝斯特家的次子,凯森勋爵。 因为之前同戴维打过交道,因此这位马上莅临的二少爷并没有给西瑞尔带来很大压力,他穿着制服,同会所的其他成员一起,站在包厢外,心情放松地等候着这位阁下。 随后,他就见识到了次子与三子之间宛如天堑一般的鸿沟。 他先是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莫里的谈笑声,紧接着他就闻到了那熟悉的茉莉花味信息素,只是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这茉莉花味的信息素中,还纠缠了一道极为明显的、不容忽视的其他味道。 “西瑞尔。”站在旁边的罗克提醒他,“把头低下去,不要看。” 西瑞尔依言低下头去,眼睛看不见,嗅觉细胞却格外忙碌,它们勤奋地将茉莉花味信息素中掺杂着的其他味道给分离解析了出来,并呈报给了西瑞尔的大脑: 青梅酒味A级优质信息素,来自雄虫。 西瑞尔的心头猛地一颤,他想抬头却不能,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的极快,咚咚咚,最初是杂乱无章的,后来便和莫里挽着那名雄虫走过来的脚步声重合。 莫里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很随意地和身旁的雄虫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 那名雄虫几乎不怎么说话,偶尔会回复莫里一两声简短的语句,声音中裹挟着一缕明显的疲惫感。 来人应当就是凯森,西瑞尔看不见那位公爵家的二少爷是何样貌,他只能看见有一双穿着手工制作的昂贵皮鞋的脚,正在一步一步地朝这里走过来。 走近、走近、再走近,最后停在了西瑞尔面前。 一道音线低沉而华丽的声音从西瑞尔的头顶上飘落下来,夹杂着些许疑惑:“巴塔利雄虫?” 西瑞尔一怔,立刻听见那个声音的主人下达命令:“抬起头来。” 西瑞尔慢慢抬起了头,视线一路从俯视到平视再到仰视,最后,他看清了这位高贵雄虫的脸。 凯森与戴维的五官轮廓有着四五分相像,但是神情气质全然不同。 戴维相貌更绮丽,脸上总是带着神采奕奕或是意味不明的微笑;但在凯森的脸上,各种表情都有些稀缺。 他不是面瘫,他只是慵懒,寻常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他生来就有,因此生活常令他感到乏味,于是就连表情都懒得做。 这种情形在一些贵族子弟身上极为常见,若不是因为凯森是公爵家的少爷这一重身份加持,凯森其实是不出众的。 他的五官眉眼都是标准模式,他是个英俊的雄虫,英俊得千篇一律。他身侧的美人,就成了他最亮眼的装饰。 凯森看清了西瑞尔,发觉他是个年轻娇嫩的小白脸,眉头便微微蹙起:“我看你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西瑞尔恭敬地回答:“回阁下,我叫西瑞尔,我的姓氏是……” 凯森打断了他:“我没有问你这个,我对你姓什么叫什么,没有兴趣。” 莫里出来圆场:“阁下,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凯森当然不会跟西瑞尔一般见识,要不是西瑞尔一直在往外冒绿茶味的信息素,他根本就看不见西瑞尔。 凯森转过脸来径直走进了包厢,莫里立即跟着一同进入,熟练地接过凯森脱掉的西装外套,就仿佛是他贤惠的雌君一样。 凯森回身捏住莫里的下巴要吻他,莫里巧笑着不落痕迹地躲开:“您不是说开完会之后累了吗?” 凯森轻笑着收回了这个没送出去的吻:“见到你,我就有的是力气。” “数月不见,有没有想我?”凯森坐下来,注视着莫里将手中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莫里回答:“不想。”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等凯森答话,美人回眸浅笑:“我要是想您,那不就跟他们一样了?”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雄虫说的话,我可不敢相信。” “话可以不信,那如果是别的东西呢?”凯森站起来,“秘书。” 站在门外守着的秘书听见召唤立刻小心翼翼地进了包厢,从一沓文件里取出了其中一份交给凯森。 凯森拿着手中的文件递到莫里面前:“美人,送你一份小礼物,你应该会喜欢的。” 莫里接过一看,是莱蒙男爵家旧宅的房屋持有说明合同,他先前汲汲以求机关算尽却失之交臂的东西。 莫里难以置信地翻看着手中的合同,简直不敢相信,它居然可以得来的如此轻松。 凯森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再次凑上前来:“这次,可以一亲芳泽了吗?” 第103章 第 103 章 “凯森, 我们只是朋友。” 莫里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凯森一把搂住腰,非常强硬地扯进了怀里。 莫里挣扎起来, 凯森直接将他推到墙边按住:“我的茉莉,我花了两个亿都买不到你一句愿意吗?” 莫里:“凯森阁下, 外面有大把的雌虫愿意,您何苦来逼迫我呢?” 凯森伸手在莫里的面颊轻轻摩挲, 感受那温润的细白瓷般滑腻手感:“茉莉,你也真是的, 你就仗着自己是个美人。” “亲一下,就一下。”凯森好脾气地同莫里商量,莫里垂下眼眸不言不语,凯森当他是默许,嘴唇直接贴了上去。 差那么一点的时候, 莫里还是微微地偏了下头, 凯森这个吻落在了莫里的脸颊上,从唇角擦了个边过去。 没吻成, 凯森顺势就将脸埋进了莫里的颈侧,此处距离喉管的腺体很近, 脉搏跳动将源源不断的信息素释放出去。 正当凯森全心投入到了这茉莉花味的信息素中时, 猝不及防地, 他就从中嗅到了一丝微弱的绿茶味。 莫里的身上有其他雄虫的信息素味, 这个味道与门外那个小白脸高度重合。 “外面站着的那个雄虫跟你是什么关系?”凯森随口问了一句。 “他啊。”莫里倒是如实回答,“是我养的小宠物。” 宠物, 凯森放下了心。 宠物是算不得人的, 小猫小狗一般的玩意,最多算个活物, 没什么要紧的。 逗弄小宠物时,身上难免会沾上一星半点气味。 凯森用力箍住莫里,一对尖锐的犬齿在莫里颈间厮磨,他呵出来的的气是温热的梅子酒味。 “我还以为,那个小雄虫,是你背着我偷偷养的情人。”凯森张嘴咬住莫里的耳垂,牙齿轻碾,微微吮吸,就仿佛莫里是一块滋味绝好的点心,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撕碎吞进肚子里。 莫里一直在抗拒着他的亲密动作,但是又不敢过分推拒,害怕凯森会发怒。 双方推拉着,气氛倒是越来越暧.昧。 莫里:“您知道他是谁吗?我可不敢把他当做情人。” 凯森现在心情好,于是话题无聊些也没有关系:“他是谁?” 莫里:“西瑞尔·莱蒙,莱蒙男爵家的次子。” 凯森的动作一顿:“怪不得我见他眼熟,原来我不是见过他,而是见过他的哥哥。” 凯森在莫里的腰上掐了一把:“连那么个小东西你都不放过,莫里你还真是坏心眼。” 莫里终于把橡皮糖一样的凯森给推开了:“怎么,您是讨厌我了?” 凯森垂首低笑:“雌虫,就是得坏起来才有味道。” 凯森在桌边坐下来,莫里立刻就得上前陪着。 “那小东西说不定还在恨你,你可得当心,别让他上了你的床。不然我怕他半夜,会开枪打碎你的头盖骨,这种死法,可不漂亮。”凯森笑着提醒他。 莫里也笑了:“不会的,狗从来不会恨主人。” 凯森:“明晚我的几个朋友要给我接风洗尘,简单吃个便饭,我希望你也能来。” 莫里柔顺地应下:“我会到场的。” 凯森特别强调了一句:“把那小东西也带上。” 莫里微怔,吃不准他在想什么,但是应下来总不会出错:“是。” * 戴维被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与凯森会面,凯森的公寓给他寄过来一张请帖。 在去赴宴之前,戴维换衣服的时候,旁边的艾伦斯一边给自己换,一边到戴维身边去凑热闹。 “来的正好,你帮我拿一下主意,这两条哪个更合适?”戴维手中拎着两条花色不同的领带,正在纠结该用哪一条去配他的戗驳领晚宴西装。 艾伦斯瞄了一眼,戴维手中那两条都是中规中矩不会出错的款式,于是他转身选择了不在戴维的选项中、而且花色大胆又俏皮的一条。 原主戴维的性格底色其实与现在的戴维很像,爱聚会好热闹,只是他更年轻,才二十岁,自恃皮相鲜亮,装扮也更张扬。 艾伦斯为戴维选择的领带,并不是现在这个戴维的喜好,而是更贴近原主的审美。 戴维自然也发觉了这一点,他内心暗自苦笑,这扮嫩还真不容易,他这个奔三的人一不留神就会露馅。 艾伦斯亲自上手帮戴维系领带,戴维便放开手,享受艾伦斯的服务。 戴维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妻子为他系领带的场景,只是那时的幻想也只是幻想,与同性结婚的阻力不小,而他幻想中的伴侣也始终面目模糊。 此刻却是清晰了,艾伦斯的表情动作呼吸的频率都是清晰的。 像个清晰又真实的梦。 艾伦斯给戴维系完领带之后,拉住戴维的双手:“戒指和手串不摘吗?” 手串还是在蓝海湾时候的求子手串,戒指是街边小店里买的婚戒,凯森的晚宴上到访的都是名流,艾伦斯担心这两样放在戴维身上会过于违和。 戴维倒是不在乎,他抬手捂住自己的手串:“那可不行,虫宝宝还没生出来呢,摘了就不灵了。” 戒指他也不打算摘:“我的戒指不摘,你的也不能摘,就是得让他们都知道,咱俩是一对。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睛的雄虫喝多了跑来搭讪我老婆。” 艾伦斯很想告诉他,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他又很享受这种被在意看重的感觉,于是就抿着唇轻笑,没有言语,默许了他不摘手串和戒指。 收拾妥帖之后,戴维与艾伦斯出发前往凯森的公寓。 这一趟只有戴维和艾伦斯,没有带克莱尔。 因为无法预料他们会面临什么,若是此行狼狈不堪,那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戴维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但是他的紧张不会外显,同时他也极善于去疏解自己的紧张。 于是他就在临走前去戏耍了一通克莱尔:“嘿,小子,知道我马上要带你哥去哪吗?” 克莱尔茫然地摇头,戴维告诉他:“我们去参加晚宴,吃大餐!不带你。” “哦。”克莱尔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小嘴肉眼可见地撅了起来,“那您可要吃的开心一点。” 克莱尔不开心,戴维可就开心了,哈哈哈哈地转身离开。 艾伦斯在后面把酒店赠送的自助餐餐卡给了克莱尔,告诉他晚上几点的时候酒店的自助餐可以随便吃。 克莱尔那张愁云密布的小脸立刻就晴空万里了,他兴高采烈地接过餐卡,他这几天在医院陪护,医院餐厅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可把他给馋坏了,天天盼着盖文出院他要去吃顿好的。 果然还是他哥疼他,至于戴维,呸,就知道拿他寻开心。 他是执事又不是小丑,还得兼职给戴维逗乐子,想想就生气,气大伤身,一会得多吃点补补身子。 艾伦斯给完餐卡后追出来,戴维已经坐在了车里,艾伦斯也上了车,戴维帮他系好安全带。 “一会到了,你可不要紧张。”戴维笑着提醒艾伦斯。 艾伦斯其实一点都不紧张,他最多最多就是因为礼仪不规范在晚宴上被议论嘲笑而已,但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真正该紧张的,其实是戴维,他这个新酒装旧瓶的赝品马上就要去见原主的亲哥了。 艾伦斯并不担心戴维会穿帮,他相信戴维的本事,就算穿帮了,肯定也能圆过去。 所以,艾伦斯此刻的心态其实是有些恶劣的,他正满腔期待着,看戴维这个冒牌货把凯森耍的团团转。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个戴维是假的,这件事似乎只有艾伦斯一个知道。 就连戴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艾伦斯早就知道他换人的事实。 聪明人欺瞒愚人,而他,欺瞒聪明人。 想到这里,艾伦斯望着戴维,唇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戴维看见这个笑却愣住了,他让艾伦斯别紧张,艾伦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还笑的如此意味深长。 戴维:“宝贝,你在笑什么?” “没事,爱你。”艾伦斯轻声回答。 艾伦斯笑着说爱他,戴维……当然是选择相信他。 凯森的公寓自然是位于大都会中最好的地段,戴维乘车来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只是名为公寓而已,其实论起来,叫公馆还差不多。 凯森的公馆设计非常独特,不是千篇一律的豪宅,而是一种近似于Art Deco的复古风。 这种大量运用机械与几何线条的设计风格,奢华又另类,充满了一种工业革命的浪漫情调,是凯森追求与众不同的心态最直观的体现。 戴维的印象中,这位原主的二哥,从小就喜欢标新立异。 他是家中的二子,既不像长子乔伊那样是背负期待长大的继承人;也不像戴维是样貌出挑而备受关注的老幺。 因此很难不教人联想,他从小到大的所有那些出格行为,其实都只是他在寻求外界关注的手段。 想到这里,戴维便下了结论,凯森,是个幼稚的少爷。 戴维携艾伦斯提着礼物被请进了公馆,此时晚宴还未开始,许多宾客并未到场,公馆管家忙不迭地跑上楼去通报,说是小少爷到了。 戴维只是在公馆大厅里略坐了坐,不多会就听见正中央的浮雕楼梯上传来一声呼喊:“戴维。” 迎面而来的优质雄虫信息素味,戴维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梯上,猜想那应该就是凯森,于是就起身迎了上去,亲热地回应了一声:“二哥。” 戴维本以为这贵公子会骄矜地轻轻点头示意,结果出乎意料地,凯森一阵旋风似的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冲向戴维,张开双臂带给了戴维一个大大的熊抱。 抱了一下好像还不过瘾似的,凯森捧着戴维的脸,响亮地亲了两口:“弟弟,我的宝贝!” 第104章 第 104 章 通常而言, 雄虫之间会互相排斥对方的信息素,但是有血缘关系的两名雄虫,这种情况会减弱一些。 幸好亲戴维的雄虫, 是这具身体的亲哥,否则, 戴维极有可能会当场将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虽然不至于呕吐,但是戴维还是受到了惊吓:“二哥?” 凯森笑着放开了戴维:“抱歉, 一时激动,忘记你已经长大了, 我还以为是小时候。” 凯森注视端详着戴维,拍拍他的肩膀,感慨地说:“长高了,也结实了。你过去瘦的竹竿一样,看着弱不禁风的。” 戴维对另一个男人的注视感到不自在, 怕凯森发现点什么, 便拐弯抹角地回答:“时间,总是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凯森的印象里, 他的弟弟从小就不爱读书,胸无点墨, 许久不见, 竟然能够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凯森怔了一下, 随后就是无限欣慰。 然而戴维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凯森盯着戴维瞧了半天,才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散给旁边在场的其他人, 他望向戴维身边的艾伦斯, 艾伦斯微微鞠躬:“二哥。” 凯森知道这应该就是戴维的雌君,他拢共也没见过艾伦斯几次, 出于客气,便想夸一夸他。 只是一句漂亮都到了嘴边上,凯森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见过的美人太多了,艾伦斯这种类型的,对他来说过于寡淡了。 “这是艾伦斯吧,真……好啊。”凯森斟酌着措辞,“艾伦斯身体挺好的吧。” 艾伦斯也觉得凯森的赞美之词有些古怪,但还是礼节性地回答:“挺好的。” 凯森无意与艾伦斯过多交涉,转头又招呼起了戴维:“距离开宴还得有段时间,先上楼去休息一下,房里有点心,要是饿了就先垫垫。哥哥太忙了,暂时还不能陪你,等哥哥闲下来,再好好陪你玩一玩。” 戴维应对自如:“二哥先去忙就是了,我这种闲人,可不敢占用二哥忙正事的时间。” 凯森轻扶着戴维的背:“去吧,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戴维告别凯森,牵着艾伦斯在管家的引领下上了楼。 凯森就站在楼梯下,仰着脸目送戴维的身影离去。 良久之后,他将触碰过戴维的双手拢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戴维残留在上面的信息素气味,神情中浮现出一缕迷醉之态。 他可爱的弟弟,闻起来,就像一个甜美的雌虫。 戴维完全继承了那个人的美貌和信息素气味,凯森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感叹,实在是太绝妙了,他真是忍不住地就要去喜欢他。 来到楼上房间的戴维,在礼貌地将管家请出去之后,立刻就来到了房间内配备的洗手间里洗脸。 雄虫之间见面要行吻面礼吗?戴维不记得有这种礼仪,他只觉得那个凯森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戴维洗完脸之后,拉着艾伦斯,非要让艾伦斯也亲他两口。 艾伦斯忍着笑,凑上去吻了他面颊两下。 艾伦斯亲完了,戴维还是有点不乐意,嘟嘟囔囔地:“他为什么要亲我?” 艾伦斯摇头:“可能是喜欢你。” 雄虫要继承家业,雌虫用来和贵族联姻。艾伦斯的家族里,雄虫和雌虫自幼就是分开抚养教育的,他跟那些雄虫兄弟都不怎么来往,也不清楚雄虫之间都是怎么打交道的。 也许就是很亲密?克莱尔小时候长得可爱,艾伦斯也亲过他的小脸蛋,是后来长大了觉得不好意思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艾伦斯的话并没有化解戴维心中的芥蒂,是直到了晚上开宴的时候,戴维才彻底释怀这件事。 凯森的这场小型私人晚宴的地点就设在自家公馆的花园里,到场的宾客并不多,但是氛围极好。 美酒佳馔,鲜花喷泉,灯光绰约,衣香鬓影。乐队演奏的小夜曲,乐调轻松悠扬,宴会上站一会,内心就不自觉地沉静了下来。 预想中,那些狗血抓马的桥段全都没有出现。 到场的所有宾客,无论雌虫还是雄虫,哪怕笑容言语或虚情或假意,全都是文质彬彬拿捏得当。 尤其是在打听到戴维和艾伦斯这一对生面孔,其实是贝斯特家的三子及雌君之后,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地察言观色捧场逗趣。 贵族交际场上排演过无数次的客套恭维,哪怕明知是在拍马屁,却也能够恰到好处地拍进心坎中不至于惹人讨厌。 他们当然听说过戴维是劣质雄虫、贝斯特家的弃子,但那是贝斯特家自己内部的事情,他们这群外边的,只认贝斯特家的名头。 贝斯特家的儿子哪怕就是块破石头,单拎出来,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破石头。 那一小堆雄虫的中心就是戴维,有一位银行家刚刚别出心裁地夸奖了戴维的领带。戴维立即表示,今天的领带搭配出自自家雌君之手,同时举起手中的白兰地向不远处端着小餐盘取食物的艾伦斯致意。 戴维身边的雄虫们望见艾伦斯之后,便开始了各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赞美,把艾伦斯硬生生地夸成了貌美绝伦聪明贤惠天上少有地上根本找不着的绝世好雌君。 那些话艾伦斯没有听见,倒是给戴维吹捧得头脑发昏了。 戴维最初还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恭维,到最后干脆就开始认为,没错,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他们这个圈子里,雄虫对雌虫的尊敬,取决于对雌虫丈夫的尊敬,其他雄虫对艾伦斯的赞美,全部来自于对戴维的巴结。 艾伦斯不喜欢交际,于是就全程默默地吃东西。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热心肠的雌虫,觉得艾伦斯是受到了冷落,主动上来和艾伦斯搭话。 一位耳垂上缀着闪亮钻石耳钉的雌君过来礼貌清教艾伦斯,某道带贝壳的小菜该怎么入口。 艾伦斯瞧着他闪亮亮的钻石耳钉心想这种搭话方式还真是拙劣,宴会上在场哪个不是有身份有名头的,吃道菜还用得着来请教自己。 不过艾伦斯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拿起旁边的一小半血橙,挤了些汁液到贝壳肉里,自己吃了一遍做示范给对方看。 “橙子汁可以除掉这种贝类的土腥气,味道更鲜甜。”艾伦斯咽下口中的贝壳肉后这样说。 戴钻石耳钉的雌君依样学去后,立刻对艾伦斯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就无比自然地跟艾伦斯聊起了天。 他注意到艾伦斯的戒指是欧泊石,便顺势和他聊起了近几年欧泊石的行情。 艾伦斯聊的极其敷衍,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得了空得去漱漱口,戴维对柠檬柑橘类过敏,他吃了橙子不能直接和戴维接吻。 终结掉艾伦斯与钻石耳钉雌君尴尬对话的,是中场出现的宴会主人凯森:“诸位,我来迟了,可还尽兴啊?” 凯森一发话,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就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艾伦斯也不例外,只是望过去的同时,正巧和凯森身旁的莫里对视上了。 莫里对艾伦斯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凯森来到豪格斯星球大都会,他的弟弟戴维也在此处,他的宴会肯定会邀请他们配偶两个。 艾伦斯却是惊讶极了,莫里,和戴维的二哥……看这种姿态,莫里像是凯森的伴。 看见这个阵仗的戴维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回头望了望艾伦斯。 这圈子还真小,认识的人和认识的人搞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凯森和几个老朋友打过招呼之后,就走向了戴维,和蔼可亲地询问:“菜品合不合胃口?” 戴维放下手中的白兰地:“很好,每道菜我都很喜欢,尤其是这道水晶蛋,味道出乎意外的好,实在是棒极了。” 向这边走过来的艾伦斯听见戴维夸奖水晶蛋,差点吓的双腿一软,宴会有上百道菜,他夸哪道不可以呢,偏偏要夸这道蛋。 水晶蛋并不是一道正式的菜,而是一道甜品,外面一层晶莹剔透像蛋白一样的布丁,里面的蛋黄是芒果慕斯。 原主戴维不吃任何蛋,以及任何形似蛋的食物习惯,贝斯特家的成员,都是知道的。 听完戴维夸奖水晶蛋的味道,凯森的表情果然出现了一丝凝滞,他默不作声地盯着戴维看了半晌,随后端起戴维放下的酒杯,将里面的残酒一饮而尽。 是白兰地,而非他的三弟从前一直钟爱的威士忌。 凯森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伸出手臂搂住了戴维:“跟哥哥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对你讲。” 艾伦斯望着因为信息差还一脸茫然的戴维内心慌极了,凯森怕不是已经发现了戴维是个假的。 他匆匆忙忙地上前来,就要跟着一起:“二哥……” 凯森回过头来一句话堵死了艾伦斯的路:“我们雄虫兄弟之间,有些私密话题要聊,雌君在会不太方便。请继续享用你的晚宴吧。” 那语气仿佛是在要艾伦斯去享用他最后的晚宴,他留在原地看着戴维笑吟吟地示意他:“我很快就回来,你多吃点。” 戴维和凯森转身离开,艾伦斯的身体晃了晃,莫里从身后扶住了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艾伦斯的心里话对着莫里也没法说,他暗自埋怨着戴维,也开始自责,他怎么就没有提前提醒戴维别吃蛋呢。 他就是因为吃了一道金雀花煎蛋,才在自己这里穿帮了的。 毫不知情的戴维被凯森揽着肩膀离开了宴会,他不太习惯和雄虫勾肩搭背,所以有些不自在,而且他很害怕凯森会再次犯病,抱着他亲。 戴维一路上都在试探性的挑起一些话题,然而凯森却不怎么搭理他,凯森一直揽着他进了宅邸,然后拉着他上了二楼的某个房间。 戴维进到屋里之后,先是环顾了一圈,随后就学着那些贵族交际夸赞了一番墙上的壁画。 凯森就站在戴维的身后,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想了想,又给门上了道锁。 随后,凯森才终于开口:“别装了。” 第105章 第 105 章 凯森简短的话音一落, 戴维立时就感到背后被凯森目光锁定的位置,升腾起一阵森然寒意。 寒毛乍起,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戴维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戴维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笑容不变:“二哥, 你在说什么?” 凯森朝他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盯着戴维的眼睛:“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他知道了什么? 戴维恍惚了片刻,面前这个身高体型都和自己相仿的男人, 戴维无法从他的面部解读出任何的有效信息。 凯森静静地凝视了他足有一分多钟,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随后,凯森就走到了房间内的一张写字桌旁。 戴维注视着凯森弯下腰去拉开了抽屉,随后就将另一只手伸了进去。 戴维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快了两拍,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幻觉, 凯森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把左轮.枪来。 戴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屏住了呼吸,他浑身僵硬地盯着凯森, 随后他亲眼看见,凯森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纸。 纸……这个转折令戴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一沓……纸? 凯森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纸来, 紧接着就招呼戴维:“弟弟, 过来。” 戴维木然地向凯森走近, 只见凯森将手中的那沓纸全部平放在了写字桌桌面上。 戴维扫了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一沓纸, 而是厚厚的一沓空白支票, 每一张上面都加盖了凯森的私人印章。 “二哥,你这是……”戴维不解, 故意反问,“你都知道了?” 凯森:“是,我都知道了,这事,是大哥做的不对。” 戴维这下是真糊涂了,这有老大什么事。 “二哥,你别这样,我不想因为我,伤了你和大哥之间的和气。”戴维沉着冷静地顺杆爬。 “我从前根本不知道他居然做的那么过分,我今天既然知道了,就算是伤了和气,我也得这么做。” 凯森拉过戴维的一只手:“弟弟,你瞧瞧你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大哥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 戴维粗略计算了一下:“也就……五百万星币吧,不少了二哥。” 五百万……凯森随便送莫里一套宅子价值两个亿。 “大哥从小就不喜欢你,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作践你。一个月五百万,真是拿你当叫花子打发了。” 戴维目瞪口呆地听着凯森的发言,认真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神色,不像演的。 一个月五百万打发叫花子,他这叫花子其实当的还挺开心的。 戴维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失去面部表情管理。 “才刚结婚,就把你全家都打发去了荒星,一个月给你这么点可怜巴巴的生活费。你还要养你那一大家子,还得帮你的雌君治病。” “你从小吃过什么苦?你现在威士忌都不喝了,甚至都开始吃蛋了,你以前什么时候吃过蛋,那是你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东西……” “好好的一个贝斯特家的少爷,要遭这种罪。” “二哥,别这么说。”戴维不能当着凯森的面吐舌头扮鬼脸,只好偷偷用舌尖在口腔内壁顶了一下左边面颊:喝白兰地吃水晶蛋都算遭罪,那这样活着还真是一种罪孽——多少人饭都没得吃。 凯森拉着戴维的手,轻轻摩挲着,指腹碾过戴维手上婚戒的欧泊石。 他的弟弟,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行头,连戒指都是这种破烂货。 凯森直接把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撸下来套在了戴维的手上,又拿起桌子上的笔塞到戴维手中:“大哥不给你的,二哥给你。来,这些都是你的,随便填。” 戴维愣住了:“给,给我的?”空白支票,随便填? “你长这么大,二哥都没给过你零花钱,二哥今天一并给了。你只管往上写,这些支票在我名下的所有银行里,都能作数。” 戴维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这种经历太奇妙了:“果真?” 凯森拍拍他的面颊:“二哥还能骗你?” 戴维拿过笔,又瞄了一眼凯森,抬手就把支票上面填写数字的空格全写上了9。 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星币。 凯森看清戴维写的数字之后,哈哈地笑出了声,又拿过一张来:“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填的高兴吗?再填一张。” 戴维接过空支票,又填了一张全8。 凯森就像找到了什么乐子一样,他漂亮的蠢货弟弟,实在是贪心又顽皮。凯森的兴致起来了,就一张一张地把空支票扔给戴维填,戴维老老实实地一张一张全填了,数字逐次递减,最后填的那张,是1。 戴维最后填完那张1之后,对凯森开了口:“这张给我可以吗?” 一亿星币,这是戴维目前接触过的具有实感的最大金额,再往上,金钱就变成了累赘的数字,他都没什么感觉了。 凯森手一挥,把全部的支票都推给戴维:“这些都是你的。” “二哥,我最近学到一句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有多败家,你也是知道的,你就算给我一百亿星币,我也照样能败完。”戴维趁机和他套近乎,“二哥,教我做生意吧。” 贝斯特公爵家,长子乔伊从政,次子凯森从商;大哥有权,二哥有钱,只有一个戴维,要权没权,要钱没钱。 大贵族家的弃子,似乎只能做一个娇贵的废物。 现状好像也不错,衣食无忧养尊处贵,但是戴维的骨子里,可不甘心做一个被人豢养着的玩意。 凯森的笑意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明显变化,他真心实意地告诉戴维:“二哥可以养着你。” 要凯森从自己的银行里拿点钱给戴维,这事很容易,老大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方便说什么;但是凯森要是真领着戴维做生意,那就是明摆着和自己的亲大哥对着干。 凯森不吝啬,但也要权衡利弊。弟弟可爱,疼一疼宠一宠是理所当然,但是有些界限,是不能逾越的。 戴维:“二哥,我现在也是结了婚有家室的人了,我怎么能让你养着我呢?” 凯森伸出手来揽他:“二哥愿意养着你,绝对比你现在的日子好过。做生意太难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二哥不想看你吃苦头。” 这姿态,摆明了,就是不愿意。 戴维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还给凯森,又把那面额价值一亿多的支票放回了桌上,微微鞠躬:“二哥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任由凯森在后面喊他,也不回头。 艾伦斯后来还是跟着戴维与凯森的后面,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外。莫里担心艾伦斯的情况,就一并跟了过来。 莫里始终不解,不明白艾伦斯在紧张些什么,艾伦斯只好编个谎话搪塞过去。 “戴维和凯森勋爵,不是同一个雌父生的,他们兄弟两个,关系不太好。” 莫里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还是宽慰艾伦斯:“关系再不好,也都姓贝斯特,亲兄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的。” 艾伦斯和莫里守在门外,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完全听不见房间里的动静。 莫里为了转移艾伦斯的注意力,便一直和他说话,艾伦斯有些过意不去:“你还没吃饭吧,难为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莫里耸耸肩:“跟那群贵族们在一块,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好吃的。” 艾伦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和戴维的二哥是?……” 莫里:“那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我当时去一个私人俱乐部谈生意,台球才打了半场,鬼知道那家伙哪根筋搭错就看上我了。” 艾伦斯盯着莫里那张明艳的面孔,心想,一个雄虫能看上他,也不算是搭错筋,看不上恐怕才是。 “他单方面的想睡我,可是我觉得他好脏,我听说他是结了婚又丧偶的,情人遍地都是。他的情人里面不光有雌虫和亚雌,还有雄虫,真变态。”莫里压低了声音和艾伦斯吐槽。 艾伦斯也小声:“你别跟他来往了。” 莫里:“我真不是图他那点东西,可是他姓贝斯特,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雌虫,我怎么拒绝他?我根本不敢惹他生气。” 莫里与艾伦斯正说着,房间的门被猝然开启,正说着凯森坏话的莫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走出来的是戴维,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的。 “戴维!”艾伦斯立刻冲上前去拉住了戴维的手,戴维看见艾伦斯时还诧异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莫里替艾伦斯回答:“他担心你,担心得一口东西都吃不下,非要在这里守着,等你出来。” “多谢你替我照顾艾伦斯。”戴维谢过莫里后,捧着艾伦斯的手:“我们回去,走吧。” 艾伦斯被戴维拉着离开,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莫里,莫里靠在墙边对着他做了个让他走的向外招手的动作。 艾伦斯随着戴维一同离开,中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刁难,一路顺畅地坐上了汽车。等到了车上之后,艾伦斯便再也忍不住了:“戴维,二哥把你叫去,和你说了什么?” 戴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才像是把呼吸频率调整好:“说起来就让人恼火。他觉得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就要给我钱,我让他教我做生意,他却说,他可以养着我。” “太可笑了,他是雄虫我也是雄虫,我是他弟弟,他却像打发情人一样打发我,说可以养着我。”戴维宁可凯森是直白地拒绝了他。 艾伦斯在旁边听的呆住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二哥把你叫去,就说了这些?” “是。” 凯森没发现这个戴维是个假的?虚惊一场! 艾伦斯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庆幸地笑起来,心情放松地攀上了戴维的脖子:“别气了,你今天晚上,就吃了点水晶蛋吗,你肚子饿不饿?” “饿着呢,我们路边找家店吃点吧,这个时候回酒店,已经过了供餐时间了。你想吃什么?”戴维提议。 艾伦斯:“我想吃黑椒牛排面,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戴维差点脱口而出说想吃西红柿炒鸡蛋,结果正是这道菜让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的话题忽然就拐了个弯,“艾伦斯,我以前不吃蛋?” 第106章 第 106 章 艾伦斯不动声色地将这个棘手问题抛回了戴维这里:“有这事吗, 你今天早上,不是刚刚吃了培根煎蛋?” 艾伦斯做出沉思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印象, 在家里的时候,烹饪机器人从来不会制作有关蛋类的菜肴。” 戴维笑开来:“我想起来了, 我小时候很挑食,确实讨厌吃蛋。但是后来长大些, 挑食的毛病就好了。” 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般:“人都是会变的, 对不对,艾伦斯?” 艾伦斯注视着戴维的眼睛回答他:“对,人都是会变的。” * 公馆里,宴会结束后,凯森送走了所有的宾客。 他独自一个, 坐在和戴维交涉的房间里, 关起门来,喝起了酒。 凯森认真回想着他和戴维谈话的细节, 甚至到现在为止,凯森仍然能感觉到, 自己的掌心里还残存着戴维手心的温度, 房间里有他的信息素味道。 前面一切都好好的, 后面忽然就翻了脸。 就因为他不肯带着戴维一块做生意。 凯森把拉过戴维的那只手贴在额头上, 扬起脸望着天花板上的璀璨水晶吊灯。 这个小家伙,从小就被宠坏了, 一言不合就要发脾气, 长到二十岁也还是这个性格。 和那个人真像啊,不, 那个人似乎还要更暴烈一些:当他的配偶将他关在房间里禁闭的时候,他会不哭不闹地,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摔个粉碎。 凯森得承认,他喜欢这个弟弟,但确实也不上心,比如他大哥把戴维打发到荒星两年了,他都没想起来去关怀一下。 凯森的指腹轻擦着酒瓶口,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这两年里,只要回到家就能看见原版,谁还会在乎一个衍生品。 要不是来豪格斯星球出差,经管家提醒,他这才想起来,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凯森这酒越喝,内心就越是烦躁。 他从戴维出生起,对戴维的感情就极为复杂。 认真算来,可以说是,既喜爱,又嫉妒。这双重纠葛的情感,时常令他感到痛苦。 作为兄长,他可以容忍戴维对他甩脸色;但是作为一名雄虫,戴维一个劣质虫,他有什么资格对着他发脾气。 雄虫,凯森想到这里便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放置在桌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莫里。” 门是虚掩着的,莫里一直站在门外等候传唤,听见凯森喊他,莫里立刻推门而入:“我在。” 凯森对着他伸出手,莫里犹豫了一番,还是走过去,隔着袖口握住了凯森的手腕。 凯森望着莫里温柔地微笑着,然后吐出了一句让莫里毛骨悚然的话:“让那个小东西过来服侍我。” 莫里只觉心头一震:“您说的是,莱蒙家的西瑞尔?” 凯森贴心地解释了一下:“就是你那个宠物小雄虫。” 莫里收回自己的手:“他才十七岁。” 凯森的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莫里:“你不愿意,舍不得?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莫里几乎要呼吸不畅了,他像个美丽的木雕泥塑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凯森蓦然又笑了出来:“别害怕,我今晚,就想找个雄虫。快让他来,别让我等急了。” 莫里急中生智:“他其实有病。” 凯森眉头一皱:“小小年纪,有什么病?” 莫里:“他昨天感冒了,会传染的。” 凯森:“那就让他戴上口罩过来,没事的,我又不用他上面那张蕞。” 莫里还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次凯森直接站了起来:“我其实本来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你好像一副很在意他的样子。我好吃醋啊,莫里,你的宠物,我碰不得吗?” 莫里阖上眸子,在赌.场那一票手下和西瑞尔之间,选择牺牲西瑞尔:“我去帮您叫他。” 凯森春风和煦地笑起来:“真乖。” 约摸五分钟后,穿着西装戴着口罩的西瑞尔,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房间。 莫里让他来的时候,只是和他说了让他送碗醒酒汤过来,其他什么都没提,西瑞尔便以为,只是单纯地送碗汤而已。 西瑞尔低着头端着托盘来到凯森身旁:“阁下,这是醒酒汤。” 西瑞尔将汤碗从托盘上端下来放在凯森面前之后,夹着托盘恭顺地站到一旁:“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凯森一扬下巴:“去,把门锁上再回来。” 西瑞尔不明所以,但还是应着,走到门前将虚掩着的房门关闭上锁。 莫里就站在门外,西瑞尔看不见他,但能闻见他的信息素味道。 西瑞尔嗅到这种茉莉花香味之后,内心不自觉地就翻涌上来一阵感伤情愫。 凯森刚来这里的那天中午,莫里陪他吃饭,在包厢里。后来莫里出来的时候,西瑞尔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圈齿痕。 他生气又难过,却不敢去问莫里和凯森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问,尚且可以存有一丝幻想;如果问了,莫里承认了……西瑞尔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呢,他只是莫里的一条小狗而已。 西瑞尔关门上锁,门外的莫里在那声响动后,房间里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 周遭归于沉寂,连同着莫里的心情。 西瑞尔锁好门之后回到了凯森面前听候下一个差遣。 凯森:“听说你感冒了?” 西瑞尔并不知道莫里与凯森之间的推拉,摇摇头:“我身体健康,很少生病。” 凯森轻笑:“那就把口罩摘了吧。” 西瑞尔摘下口罩,凯森伸手摸了摸汤碗碗壁:“这汤太烫了,没法喝,你帮我吹吹。” “是。”西瑞尔听从吩咐,端起汤碗来,一边用汤匙搅动,一边轻轻地吹气。 凯森果然又发牢骚了:“你这么高的个子,往我跟前一站,都挡着我的光了。” “抱歉阁下。”西瑞尔乖巧地端着汤碗退到了一边去。 他这种柔顺姿态很大程度地取悦到了凯森,于是他大发慈悲地开口:“把汤放下自己晾着吧,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西瑞尔将汤碗放回了桌上,走到了凯森眼前,凯森告诉他:“没有仆人比贵人站的更高的道理。” 凯森是坐着的,腿叉的很开的那种跷二郎腿姿势,西瑞尔只好深深地将腰弯了下去。结果凯森还是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跪着听我讲话。” 西瑞尔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抗议,听从凯森的意思,跪在了凯森面前。 凯森将跷着的那条腿放下来,俯身去居高临下地拉起了西瑞尔的手:“你这小手还真嫩,才端了这么一会,都烫红了。” 西瑞尔本能地把手抽了回来,习惯性想在衣服上蹭蹭,但是生生忍住了。 凯森见他把手抽回去,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莫里去叫你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叫你过来是干什么?” 西瑞尔惊讶于凯森的这个举动:“让我,过来送一碗醒酒汤。” 凯森:“我从来不喝醒酒汤,我每次喝多了,都会很想做,我的醒酒方式就是找个虫来帮我疏解。” 凯森的话让西瑞尔受到了惊吓,凯森捏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你是雏吗?我一开始让莫里喊你过来他还不愿意,好像很在乎你,你们不会已经睡过了吧?” 西瑞尔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他感觉受到了羞辱。 而凯森当然不会去在乎西瑞尔的意愿:“睡过了,也没关系。反正莫里都已经把你送到我这来了,你从我这出去之后,他就不会再用你了。” “没有任何一个雌虫,会愿意使用一个被艹过的雄虫。” 凯森笑意盈盈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细致缓慢地切割着西瑞尔。 凯森:“说了这么半天,你应该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吧。想好了吗,用上面,还是用下面?” 西瑞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抓紧了西裤,他仰视着凯森,卑微地乞求他:“阁下,您放过我行不行,我是雄虫啊。” 凯森捏捏他的脸:“我当然知道你是雄虫了,你不光是雄虫,你还是巴塔利雄虫。我一般玩雄虫的时候,都喜欢用上面,反正你也没有真的感冒,那就也用上面好了。” 凯森宣判了西瑞尔的死刑:“开始吧。” 西瑞尔仰着脸,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地就往外滚,他怔愣着摇头:“不行,阁下,不行……” 凯森:“没什么不行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你真以为,生而为巴塔利雄虫就天生高贵了吗?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什么时候落魄了,如果不去死,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跪在地上给雄虫口,这才是开始而已。” 凯森残忍地欣赏着西瑞尔的崩溃:“莫里自己是美人,没想到这眼光也不错,看这小脸蛋,哭起来可真带劲。” 西瑞尔扭头就要跑,凯森一把薅住了西瑞尔的额发,将他揪回来,在西瑞尔的惨叫声中,凯森拿来一叠钞票甩在西瑞尔的脸上:“不让你白干,这些都是你的。” 钞票哗啦一下散开,纷纷扬扬地飘落四散撒了一地,西瑞尔不愿意妥协:“我求您了,我求求您,您饶了我吧,我不干这种事……” 西瑞尔的不识抬举彻底惹恼了凯森,他抓起桌上那碗醒酒汤就砸在了西瑞尔的脑袋上。 汤水浇了西瑞尔满头满脸,汤碗被砸碎,西瑞尔的脑袋被敲了个洞,鲜血跟着汤汤水水一块往下淌。 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砸蒙了,这一下后,西瑞尔也不反抗也不叫嚷了。 但是凯森还在气头上,他对着瘫倒在汤碗碎片和一地钞票里的西瑞尔猛踢了几脚。西瑞尔开始还会捂着受伤的头,护着被踢到的地方,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凯森用皮鞋的鞋尖去碰了碰西瑞尔的头:“喂,起来!” 没反应,凯森又踢了他一脚:“我让你起来!” 西瑞尔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凯森此时心头一惊,这小东西不会死了吧。 第107章 第 107 章 凯森走到门前给莫里开了门。 房门隔音效果好, 但是刚才闹腾的声音实在是不小,站在门外的莫里都听到了房间内的摔砸声和惨叫声。 门一开,凯森便瞧见了莫里那张苍白又美丽的脸。 毕竟是弄坏了人家的玩具, 凯森别开眼自己走出了房门,风轻云淡地提醒了莫里一句:“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莫里首先是将凯森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确定他毫发无伤之后,莫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缓慢又沉重了起来。 所以, 刚才的惨叫声是西瑞尔。 莫里冲进了房间,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西瑞尔躺在一地的钞票上面, 满头满脸都是血。 莫里两步上前从地板上捞起他来,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西瑞尔头上的伤口。 “西瑞尔,西瑞尔……”莫里的声音直发颤,被他搂在怀里的西瑞尔脸上让血糊的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努力半天才勉强睁开了其中一只, “莫里, 我好疼,我要死了……” 莫里也说不上来此时是因为恐惧还是内疚,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莫里顾不上给自己擦眼泪, 他直接把快和自己一样高的西瑞尔抱了起来, 抱着他就往外面跑:“你不会死的, 西瑞尔你坚持住, 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莫里抱着西瑞尔冲出了宅邸之后,外面的管家眼见到这种场景, 匆忙派了两名保镖过来帮忙。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西瑞尔送上了莫里的汽车后座, 莫里刚要去发动汽车送西瑞尔去医院,西瑞尔伸出手抓住了莫里的袖子。 他的血已经染红了莫里胸前的大片衣襟, 他虚脱地哭喊着:“你别走,你别走……” “来个人帮忙开车送医院!!!傻看什么!你们主子杀人了知道吗?”莫里对着车外吼了一声,这才有一名保镖跳上车来发动了车子。 莫里抱着西瑞尔在后座上,西瑞尔满脸是血的可怖模样,让他回想起了他刚从军校毕业上前线的时候,他好几个同学,在第一场战役里就死了。 他们当时,好像就和现在的西瑞尔差不多大。 莫里把脸贴上西瑞尔鲜血濡湿的鬓角,在那一瞬间朦胧的时空交错里,莫里感觉自己抱着的仿佛是他某个被遗忘了姓名的上铺。 莫里梦呓般喃喃着:“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我陪着你,我陪着你……” * 凯森来到自家公馆的游泳池里游了两圈,再爬上来之后,感觉自己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小东西被送去急救了,要是能救回来再好不过,赔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算了;假如救不回来……那就多赔点钱是了,他又不差钱。 凯森是真的喜欢莫里那张脸,他起初还有些后怕,怕那小东西被他打死了,莫里会和他翻脸。 但是后来仔细一想,他和莫里就算不是情人,那也算是朋友,好朋友是不会因为对方弄坏了自己的玩具就翻脸的。 如此想来,凯森心情轻松了不少,经过这一场,他忽然就觉得,他和他弟弟其实也没有闹得很难看。 于是他就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给他可爱的弟弟发去了联络通话请求。 此时,戴维和艾伦斯已经吃完宵夜回到酒店躺下睡着有一会了。 光脑的通讯请求提示音硬生生地把戴维给震醒了,他闭着眼睛接通了联讯,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喂……谁啊?” 通讯另一头的凯森整理好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戴维,是我,我是你二哥呀。” 戴维这时候正是睡意朦胧,脑子不清醒还以为自己是在上辈子:“你放P!我是孤儿,我没有哥!” 掐断,翻了个身,搂着艾伦斯继续睡。 对于凯森来说,戴维刚才那两句话,可比凌晨时分游泳池里的水凉多了。 凯森回到了他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抽完了两根雪茄,接着就向莫里发送了联讯请求。 一连三次,均无应答。 凯森捂着脸瘫倒在沙发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第二天起床,戴维直接将半夜凯森曾与他通话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一丁点的印象也没有了。 在愉快地和艾伦斯度过了一整天的悠闲时光之后,傍晚时分的戴维接到凯森公馆管家的联讯。 管家在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戴维少爷,凯森少爷他已经一整天都闭门不出不吃不喝了,求您来看看他吧。” 戴维惊诧:“二哥他怎么了,生病了?” 管家:“昨天您走了以后,凯森少爷心情不好,就和莫里先生的一个手下闹了一场。凯森少爷应该是受了惊吓,您快来劝劝他吧,这哪能一天都不吃东西啊……” 戴维:“闹了一场,是什么意思?” 管家支支吾吾地:“就是,起了点摩擦。” 戴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戴维挂断通讯之后,艾伦斯凑过来问什么事,戴维:“不好说,你可以联系一下莫里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艾伦斯困惑着向莫里发送联讯请求,不一会接通后,艾伦斯就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莫里。 “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样了?没休息好?”艾伦斯都吓了一跳。 莫里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我手下一个小孩,昨天夜里让凯森把脑袋给开瓢了,我现在医院呢。” 艾伦斯依稀好像对西瑞尔有些印象:“严重吗?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他流了好多血,给我吓坏了,我以为要出人命。结果送来医院一检查,万幸只是被碎瓷片划了道口子,已经缝完针了,就是小孩被吓坏了,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正陪着呢。” “没事就好。”艾伦斯宽慰着莫里结束了通话。 戴维在一旁听完了全程,一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他无语完了终于开了口:“他自己给人脑袋上开了瓢,人家还在医院,他吓得吃不下去饭,还得让我去劝他?” “最好一直别吃,饿死,少个祸害。”戴维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艾伦斯非常赞同戴维,但是做人家雌君有些事不能表露地太直白,他得帮自己的丈夫维护家族社交关系:“别这样说,他毕竟是你亲哥哥。” 亲哥哥,但凡这个哥哥正常点,戴维都不会这么不待见他。 这贵族家的少爷,简直就是个巨婴! 戴维眼见着面前的艾伦斯,非常自然地就想起来,艾伦斯可是和原来那个戴维一起生活过两年的。 这二哥和三弟,就算不是一个雌父肚子里生出来,脾气秉性就目前来看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怜他的艾伦斯,这都是遭得什么罪。 艾伦斯不太清楚为什么戴维看他的神情突然就感伤了起来,他捧起戴维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就去吧。”戴维回答。 艾伦斯:“不先吃饭吗?” 戴维:“让我二哥管饭,大老远地过去,蹭他顿饭怎么了。你把克莱尔和盖文也叫上,都是一家子甭客气。” 艾伦斯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就这样,戴维打着去劝慰二哥的名义,拖家带口地跑去蹭饭了。 抵达凯森公馆时,正是饭点,艾伦斯和克莱尔他们作为家眷自有招待,戴维与艾伦斯短暂分别,被管家带领着,来到了凯森的卧室。 凯森的卧室装潢也比较特别,凯森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在卧室的前厅里发呆。 房间虽然华丽,但是因为这时是傍晚,窗帘拉的很低又不开灯,因此室内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管家为戴维开门时,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房间里,那斜透进来的一抹,恰好投射照亮了凯森的半边身体。 凯森的姿势其实是穿着睡衣蹲在沙发上的,听见门响他就抬起头来循着亮光处一看。 戴维因为站在管家后面,所以走廊灯光把他照的非常清楚,凯森望了望戴维那张面孔,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在他无数次的幻想中,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若他发脾气不肯吃饭,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就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填补他所缺失的那一部分雌父之爱。 此刻幻想与现实出现了交叠,凯森慌忙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但是他身体完全麻木,动作太匆忙,又饿的没有力气了,所以刚站起来就摔倒在了地毯上。 “二哥!”戴维连忙进屋去扶他,管家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按开了卧室的照明开关。 房间骤然亮起,伴随着戴维的那一声“二哥”,凯森被光刺得立刻抬手遮住了眼睛。 凯森的所有幻想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戴维拉住了凯森的一条臂膀:“二哥,怎么掉地上了,快起来,摔着没有?” 凯森固执地倒伏在地毯上,不愿意起来:“我不是你二哥。” 戴维不明所以,怎么呢,鬼上身了? 凯森幽幽地补充了一句:“你是个孤儿,你没有哥。” 第108章 第 108 章 戴维心里咯噔一下:“二哥你在说什么, 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吗?” 凯森望着他字字清晰地回答:“有人昨天夜里,亲口和我这样说的。” “谁?二哥,你和我说他是谁, 哪个孤儿在这里胡说八道大放厥词?!”戴维大声嚷嚷起来掩饰自己的内心不安。 凯森听着戴维自己骂自己,想笑又不能笑, 忍耐了半天,叹口气:“行了, 别说了,快扶我起来。” 凯森发了话, 管家立刻上前来搭了把手,辅助戴维把凯森从地上扶到了沙发上。 “我听二哥管家说,你一天都没吃饭,有这事?”戴维双手插.进西裤兜里,站在一边询问。 凯森执拗且平淡地回答:“不想吃。” 戴维:“那就不吃。” 扭脸吩咐管家:“就在这里开一张餐桌, 去把准备好的晚餐端上来。” 凯森跟他强调了一遍:“我不吃。” 戴维宽慰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没让你吃。” 在卧室前厅里开一张餐桌这事并不困难,只要主子吩咐下去, 仆从们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餐桌给布置好。 戴维非常自觉地就走到餐桌旁坐下了,这边一落座, 那边立即就开始上菜。 贝斯特家正式用餐的流程总是很繁琐, 从前菜一直到餐后甜品, 认真吃下来得花费好几个小时。 戴维是吃了二十多年中餐的, 习惯上也更偏好中餐那样碗盘杯碟满满当当摆一桌子的丰盛场景。 于是就吩咐仆从,一口气将开胃菜副菜主菜甜品全摆了上来, 冷拼热盘咸辣酸甜林林总总汇聚一桌好不热闹。 戴维就这样, 坐在凯森的卧室里,当着凯森的面, 给饿了一整天的凯森,表演了一段现场吃播。 戴维光吃还不过瘾,还要一边吃一边赞美:“哇这道开胃菜沙拉拌的太好吃了,清新爽口。这道海鲜汤,真是绝了,炖的火候刚刚好,滋味鲜甜醇厚,这里边的蛤蜊肉,又肥又嫩……” 凯森起初还在隐忍,结果后面就在视觉听觉与嗅觉的三重攻击下,胃部开始慢慢投降,抗议似的痉挛鸣叫。 “要吃就吃,你哪来那么多话?”凯森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确定戴维听见没有。 照这情形来看,八成是没有,因为在凯森说完那句话后,戴维仍然在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烤蘑菇和三文鱼派是多么的好吃。 凯森终于忍无可忍了,抓起身旁一个抱枕就丢了过去,戴维也是反应迅速,一抬手正好给抓住了。 “我吃我的,二哥急什么呀?”戴维将抱枕丢掉,明知故问。 “我刚才发觉,我好像有些饿了。”凯森向自己的食欲投降了。 戴维向他发起邀请:“那正好,二哥快过来陪我,我自己正吃的寂寞。” 凯森往沙发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我饿的没力气了,起不来。” 戴维是个识趣的,他立刻站起身来,亲自盛了一碗蟹黄虾仁粥送到凯森面前:“饿了一天,吃太油腻了容易不消化,喝点粥吧。” 凯森伸出手来接过碗,结果一双手饿得直发抖,碗端都端不稳。 戴维就把碗又接回了自己手中,在凯森面前坐下来,用调羹在碗中搅了搅,轻轻吹了吹热气,喂到了凯森的嘴边。 这个动作属实是令凯森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这个三弟,从胎里生出来,什么时候殷勤主动伺候过人。 凯森吃下了戴维喂过来的那口粥,戴维不急不慢地又续上了下一勺。 一勺又一勺,一直将大半碗吃的见了底,凯森有了些力气,才开口对他讲话:“戴维,你平日里,对你的雌君也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吗?” 戴维轻笑:“当然不,我对他还要更体贴一些。” 凯森点点头:“你长大了,比过去成熟了。” “我们这个圈子里,随便你在外面怎么风流都无所谓,但是自家里的正经雌君是不能冷落苛待的。一个连配偶关系都经营不好的雄虫,很难让人信服他会有什么出类拔群的能力。” 凯森的话令戴维小小惊讶了一把,不过仔细想想,这言论倒也确实符合他的身份和态度。 戴维:“我和艾伦斯的感情很好,刚结婚的时候确实有些摩擦,但是到后面甚至已经胜过了新婚。” “如果是真的好,那我就放心了。”凯森拿过戴维手中的碗,将剩下碗底里的一点粥也吃了个干净,随后,他就让在场所有的仆从都退出了房间。 戴维不解:“好好的,怎么把他们都撵出去了?” 凯森:“因为二哥想跟你说两句私密话。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戴维:“一切都好。” 凯森的态度犹豫踌躇了起来,他斟酌着深入询问:“我是问,那方面。” 戴维本能地拉起了警戒网,好端端的,他不太想和一个陌生男人交流这个。 凯森见他不答话,连忙补充:“我知道,二哥终究是个外人,不方便跟你谈论这种事情。只是见你提到现在与自己的雌君感情浓厚,便猜想着,是不是你从前厌恶雌虫的心病,已经治好了。” 戴维好像获取到了一些陌生信息:“厌恶雌虫的心病?我还有这种毛病,我怎么不知道?” 凯森:“没有人告诉你,你当然是不知道的。” “你小时候,那年大概只有五六岁,跟着雌父外出度假被一个雌虫佣人喂了安眠药,从度假的庄园里偷了出去。 你在外面待了整整四天才被找到,这四天里面,那个偷走你的雌虫不给你吃东西,还虐待打骂你,这导致你被找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不太正常。” 戴维听着凯森的讲述,在记忆库中搜索了一番,发现并没有找到这一段记忆。 “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了。”戴维告诉凯森。 凯森解释:“你是老幺,本来就受宠,雄父大人心疼你小小年纪遭受这样的折磨,就找来了当时最有名的心理医生,给你做心理疏导。” “只可惜你的阴影太大,心理疏导也没什么用。所以医生就提出了另一套治疗方案:用催眠的方式,让你忘掉有关于这件事的全部记忆。” “但是这样做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你从此之后,开始厌恶一切雌虫,而你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戴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所以,我才会……”不行? 凯森略一点头:“虽然你本身腺体等级不高,但只是这一样,并不会影响你正常生活,最多是不太容易怀上虫崽。你的身体是健康的,只是,克服不了心理上面的障碍,才会影响到你和你雌君之间的感情。” 至此,戴维恍然大悟。 难怪平时正常的冲动反应他都有,但只要靠近配偶就萎掉,他的身体果然没有毛病,问题都出在了心理上。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掌控这具身体,而且和艾伦斯也没有培养出感情,因此初期的他和原主一样始终不行。 后面为什么慢慢就可以了呢…… 未容得戴维继续想下去,凯森忽然站了起来:“我是在你已经长大,能够接受真相的前提之上,才将这件往事告诉了你。你能够克服长久以来困扰着你的恐惧,二哥为你感到高兴。” “随我过来,二哥有东西要给你。” 戴维跟着凯森进了卧室内间,凯森来到床边拉开柜子抽屉,从中取出一样东西转身交给了戴维。 戴维拿在手中一看,是一根透明的玻璃药管,里面装了一排五六粒蓝色的小药丸。 “这是什么?”戴维问。 凯森:“是药,能促进雄虫信息素腺体二次发育,只是第一次吃副作用会比较明显。我把这药给你,要不要吃,决定在你。” 戴维有些心动:“会有什么副作用?” 凯森沉默了片刻告诉戴维:“会暂时被信息素控制……所以,建议你和配偶在家里关起门来再吃。” 戴维听完愣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刺激哦,他亲二哥送给他春.药吃。 * 医院病房里,护士查房的时候,莫里恰巧不在病房里。 脑袋上缠着一圈厚厚绷带的西瑞尔坐在病床上,盯着护士看了好一阵。 护士以为他是有什么诉求,便主动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你好,感觉怎么样,哪里需要帮助吗?” 西瑞尔无限哀伤地望着护士:“我还能活多久?” 护士愣了一下,在光脑上查阅了一番西瑞尔的病历:“你马上就能出院了。” 西瑞尔:“是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所以医院不给我治了是吗?” 护士听完都笑了:“小朋友,你在想什么呢,你头上裂的那道口子已经缝上了,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西瑞尔怔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问:“所以,我其实没事?” 护士肯定了他:“你就是没事,你连脑震荡都没有。伤口注意别沾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护士说完就走了,留下一个西瑞尔坐在那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没事,他居然没事。 西瑞尔为了验证一下护士话语的真伪,特地下床在病房里走了两圈,最后他确定了,他确实没事。 他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流那么多的血,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西瑞尔庆幸之余,忽然就开始担心了起来。 要是莫里也知道他没事,会不会就不管他了。 正想着,西瑞尔猛然间就嗅到了一阵逐渐浓郁起来的茉莉花信息素味道,他连忙踢掉鞋子躺回了病床上。 不多会,莫里果然推门而入。 西瑞尔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主人,你去哪了?” 莫里:“刚才罗克有事找我,我出去接了个联讯。” 西瑞尔:“你可以在这里接,不会吵到我的,你不要离开我,我看不见你心里害怕。” 莫里挂怀着西瑞尔的状况:“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西瑞尔虚弱地摇头:“不好,我的头很痛,感觉有些事都记不太清了。” 莫里不疑有他:“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西瑞尔:“你陪着我。” 莫里答应:“我陪着你。” 第109章 第 109 章 莫里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守了西瑞尔两天, 两天之后西瑞尔出院。 出院这天,来了好几名达利温会所的骨干成员帮忙,罗克和达希都在。 原本他们其实是不必到场的, 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清楚西瑞尔是怎么受的伤,老大不说, 他们也就默契地不问。 他们会来,最大的原因就是, 西瑞尔住院期间老大全程陪护,这足以看出莫里的重视。 既然老大重视, 那他们也自然就跟着一起重视了。 来的路上还在调侃,这西瑞尔才来赌场没几个月,刚开始还是小狗,现在都变成老大的心肝宝贝了。 被接回会所之后,他们直接把西瑞尔送去了提前预备好的新房间。 在此之前, 西瑞尔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 他晚上睡觉都是在莫里的卧室里打地铺。 进医院这一遭,让西瑞尔因祸得福, 莫里首肯,批给他一处宽敞明亮又暖和的房间养病。 众人来看他时, 都祝贺他出院, 祝贺他“乔迁之喜”, 他表面上微笑着礼貌回应, 其实内心一丝一毫的喜悦都没有。 他这次从莫里的房里搬出来养病,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都能见到莫里;而且最要命的是, 他这一搬出来, 恐怕以后就再也搬不回去了。 西瑞尔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莫里这两天给他的好脸色助长了西瑞尔的野心,他决定, 他不光要搬回去,他还要搬到莫里的床上去。 西瑞尔出院第一天,一如他所料,除了刚出院回来的时候,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莫里。 他知道,莫里平时就很忙,这次在医院里陪了他两天,手头上必定积压了不少工作。在他看不见莫里的这段时间里,莫里多半是在加班。 莫里安排了一名亚雌手下专门去给西瑞尔送饭,西瑞尔出院第一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故意吃的很少,餐盘里剩下了几乎五分之四的食物,他想借此来引起莫里的注意。 然而一整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饥肠辘辘的西瑞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咬着被子开始怨恨那个给他送饭的无辜亚雌:他吃的那么少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不去汇报给莫里! 后来他转念一想,那个亚雌也是第一次给他送饭,并不知道他本来的饭量,从开始送他就吃的少,那名亚雌极有可能会认为,他本来就吃的少。 想到这一点的西瑞尔气得脑子嗡嗡直响,大意了,白遭了这份苦楚。 正如西瑞尔所想,莫里自从回到会所里,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工作了。因为吃饭也是有手下送过去,所以他这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一直干到深夜,才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住所。 莫里洗澡的时候,躺在浴缸里就差点睡着,他是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从混沌朦胧的状态中叫醒过来的。 莫里强打起精神从浴缸里爬出来,顾不上擦干,抓起浴袍往身上一套,胡乱系了浴袍带子就去开门了。 门外敲门的,是头上绑着绷带的西瑞尔。 他这次打的主意是,深夜跑去敲莫里的门,莫里一开门,他就假装晕倒,然后赖着不回去,登堂入室地让莫里收留他过夜。 开门后,莫里与西瑞尔相对而立,两个人匆匆对视了一眼,还未容得西瑞尔调整好状态开始飚演技,他对面的莫里,就忽然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莫里的意识丧失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西瑞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手脚慌乱地在他倒过来的时候想要抱住他,结果却被连带着直接摔倒在了门口。 这一摔震到了头上刚缝合好的伤口,西瑞尔怀抱着沉重的莫里,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自从被凯森敲破脑袋住了院,除了刚受伤那会,他在医院这段时间,全程上止痛,莫里陪护得也小心周到,所以他的苦痛基本全都在嘴巴上——全凭他一张巧嘴变着花样地告诉莫里,他害怕他头晕他恶心他伤口痛得不能呼吸。 这一摔,几乎算得上是他夸大伤势表演重病的报应了。 西瑞尔虽然摔得头痛眼花龇牙咧嘴,但还是没忘了把莫里扶起来查看一下他的状况。经过西瑞尔一番努力判断,最后他确定,莫里就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确定莫里只是睡着了并且睡得很熟之外,西瑞尔放下心来。 他将莫里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手往莫里的腿弯里一抄,轻轻松松地就把莫里给抱了起来。 他还没有成年,身高体型和力量级都比不上成年雄虫,但是抱起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莫里,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他平时并没有可以去抱莫里的机会罢了。 西瑞尔用脚把门给带上,怀里抱着湿漉漉香喷喷的莫里,心里甜丝丝地就直奔卧室。 西瑞尔把莫里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随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莫里的浴袍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刚才莫里摔倒又被西瑞尔抱起来最后放在床上,这一路折腾下来,他的浴袍带子早就松松垮垮了。 于是不光衣襟敞开了怀,浴袍下摆也翻了上去,所以不光胸脯大片肌肤都露在了外面,就连那双腿也是赤条条地呈现在西瑞尔眼前。 西瑞尔定睛瞥了一眼就慌忙别开不敢再看了。 他正处在青春期,恰好是开始有朦胧幻想内心不安分的年纪,对雄虫拥有致命吸引力的莫里于此时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所以心动就成了无比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私下里曾有过污秽腌臜的心思,他肖想过莫里,但是在实践上,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趁着莫里睡着了偷偷亲他一口。 少年初次的爱情总有些天真烂漫,他想要莫里,但又带着一种膜拜虔诚的心态,怕自己的阴暗念头会弄脏了这份情意。 西瑞尔扭开脸去,摸索着伸出手拉住被角把衣衫不整的莫里给盖上了。 他压着莫里的被角思考了一会,起身去衣柜前打开柜门找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 隔着被子,西瑞尔把手伸了进去,解开了浴袍衣带,将那件沾了水汽有些潮湿的浴袍脱下从被子底下拽了出来。 西瑞尔的肚子就在此时突兀地响了一声,饥饿感压倒了其他杂念,他控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拿起睡衣上身将手伸进被子里帮莫里穿衣服。 看是看不见了,但是穿衣服这个动作本身也会碰到莫里的皮肤与肢体。 每碰到一下,西瑞尔就感觉自己的手指好似被火焰烫到,那种不经意触发的尖锐烧灼的错觉,仓促地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最后终于穿完了上身,西瑞尔甚至都要误以为自己被烧成灰烬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过穿了个上身,还有下半身没穿呢。 西瑞尔擦擦额头上的汗,拿起睡裤,犹豫了半天,转到床尾处,开始从脚这里给他往上穿。 睡裤顺利地套上了脚踝,路过小腿,途径膝盖,随后…… 西瑞尔的手停住了,他很担心这时候穿衣服的动作太大会把莫里惊醒。 这要是莫里忽然醒了,西瑞尔手里提着穿到一半的衣服不上不下的,这可要如何解释。 雄虫和雌虫的身体构造在外观上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只是雌虫的身体里多了个孕育幼崽的生殖腔。 虽说知道是一样,但毕竟是隐.私部位,西瑞尔是对莫里有想法,但他好歹也曾经是贵族,贵族得讲风度礼节的。 他要的是莫里也喜欢他,如果让莫里知道自己趁着他睡着猥琐偷看他,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呢。 西瑞尔将被子掀开了,他闭着眼睛把莫里的睡裤给提了上去。 至此,算是穿完了。 西瑞尔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休息了一会,便欢欢喜喜地并排和莫里躺在了一起。 西瑞尔偷偷凑上去隔着衣服轻轻搂住了莫里的腰,有些爱不释手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的手隔着光滑的衣料轻轻摩挲着莫里的皮肤,他想,总有一天,莫里会真正属于他,只属于他。 快乐的夜晚总是短暂,第二天西瑞尔一睁眼就被莫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我不是给你安排房间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莫里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被褥枕头上,到处都是雄虫的信息素味。 要不是看着西瑞尔脑袋上还缠着绷带,早给他一脚踹下去了。 西瑞尔立刻就像做错了事一样,跪坐在床上低着头:“我昨天夜里一闭眼就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我害怕得睡不着,就过来找你。” “结果我一到这里,头晕的厉害,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吗?照你说,是我把你留在这里的?”莫里认真回想了昨晚的事情,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有这段,他就记得自己在浴室里洗澡了,后面就没印象了。 “啊呀,啊……我头好疼啊……”西瑞尔忽然毫无征兆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倒在床上蜷缩起身体发出了呻.吟声。 莫里顿时也顾不上追究了,匆忙下床就要帮西瑞尔叫医生。 西瑞尔伸手抓住他:“你去哪?” 莫里:“你不是头疼?我帮你叫医生。” 西瑞尔痛苦地抽泣了一声:“你不要费那个力气了,你不是都打算把我扔在那个小房间里不管了吗?你讨厌我是个雄虫,讨厌我的信息素气味,你让我疼死算了。” 莫里严肃告知西瑞尔:“我没有不管你,我专门给你安排房间养病,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小小年纪,别天天把死挂在嘴边上。” 西瑞尔从床上爬起来,红着眼眶:“我好好活着却天天见不到你,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莫里愣了一下:“你大清早的发疯了?” 西瑞尔:“我没发疯,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你的小狗啊,没有主人,见不到主人,小狗算什么小狗呢?” 西瑞尔模仿着小狗的动作姿态,两只前爪迈步向前慢慢靠近莫里:“我的头真的好疼啊,你心疼心疼我吧,别让我天天看不见你。” 第110章 第 110 章 莫里开赌场, 干的就是那心狠手辣的买卖。 他也确实心狠,没有多做犹豫就选择牺牲掉西瑞尔。 但又不够狠,于是在见到西瑞尔被凯森砸破脑袋之后, 就陷进了一团内疚漩涡中无法自拔。 在西瑞尔受伤的这段时间里面,莫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他对西瑞尔, 是否过于苛刻了。 诚然,莫里厌恶巴塔利贵族, 最初就是因为莱蒙家,可是莱蒙家的西瑞尔, 一直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个孩子。 他做过什么呢?他又没有伤害过自己。 相反,他却因为自己,始终在被伤害。 这后知后觉一样的良心发现,让莫里在对待西瑞尔的态度上, 逐渐撕开了一道纵容的口子。 就在莫里的默许之下, 后来的西瑞尔,得寸进尺般, 像个挂件一样,心满意足形影不离地出现在莫里身边。 莫里办公, 西瑞尔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 什么都不用他做, 只需要呼吸和陪伴, 怀里揣着他那只粉色蜥蜴。 莫里吃饭,西瑞尔面前摆着一张空盘子, 莫里让厨师给西瑞尔开小灶做营养餐, 西瑞尔一口都不吃,每顿饭都只等着被莫里投喂。 莫里闲暇, 西瑞尔就陪他聊天解闷,他们年龄差了七岁,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其实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就算是鸡毛蒜皮芝麻绿豆大点破事,西瑞尔也能聊的津津有味。 莫里睡觉,西瑞尔暖起被窝来那更是主动又殷勤。他将自己的病弱拿捏掌握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程度上面。既不会过度健康让莫里起疑,又不会过分虚弱,让莫里把自己撵回去。 莫里就这样天天对着西瑞尔,享受着西瑞尔所提供的小宠物形式的所有好处优点,甚至一度忘记了,西瑞尔是个雄虫。 至于凯森,要不是后来他派属下过来送了一手提箱钞票,他都快把这号人物给忘干净了。 凯森送钱过来的那天,西瑞尔正好出院一周,那天也是西瑞尔第三次换纱布的日子。 这次莫里亲自上手,罗克在旁边辅助,他拿起剪刀来咔嚓一声把绷带剪开个口子,一圈一圈地把白布条取下来。 解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罗克看见了西瑞尔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 沉浸在莫里温柔动作中的西瑞尔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同时又感觉拆了纱布的地方好像凉嗖嗖的,就想要一面镜子过来照一照。 罗克抿着嘴笑抬头去看莫里的意思,莫里安慰他:“罗克刚才抽风了,不用管他。你的伤口得马上包起来,不然在空气里暴露久了会感染的。” 莫里转身去拿药的功夫,西瑞尔趁莫里和罗克不注意,扭头跑进洗手间去照了镜子。 这下可了不得,他头上的绷带绑了好几天,中间还换了好几次,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当时被送医院缝针的时候,为了方便操作,护士把他伤处那片的头发都给剃掉了。 现在西瑞尔头上靠近左边前额那块是秃的,那光亮亮的头皮上一条缝了针的扭曲创口,活似一个长歪了的地中海里面趴着一条大毛毛虫。 西瑞尔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漂亮的,他接受不了这个丑陋又恐怖的模样,更接受不了被莫里看见这种样子,躲在莫里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凯森派来送钱的属下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西瑞尔站在洗手间里偷听他们的谈话,在听见对方代表凯森假惺惺地关心自己的伤势之后,西瑞尔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 西瑞尔走出来,他头上裸.露在外的伤口震到了来访者,西瑞尔看都不看他,眼睛只瞧着桌子上打开的手提箱里面的钞票,眼圈霎时间就红了。 莫里一见西瑞尔这个反应,当即就把钱留下,把送钱的给撵走了。 莫里把凯森的属下撵走之后,就继续给西瑞尔换纱布。 他的伤处重新被缠了白布条,剃掉头发露出的头皮和伤口都看不见了,但是西瑞尔耍起了脾气,眼泪汪汪地既不说话也不理人。 莫里可不会哄人,三两下给西瑞尔包好之后就继续忙工作了,西瑞尔被晾在一边,最开始还有些傻眼,后面便决定,得闹大点才能引起莫里的重视。 于是当天中午西瑞尔就开始绝食。 午饭一口不吃,莫里让手下给他准备的下午茶看都不看,到了晚上的时候,莫里心想,这个时候总该饿了肯吃东西了吧,结果还是不吃。 莫里没办法就把罗克喊了来,罗克郑重其事地给西瑞尔道歉,说不该嘲笑他。 西瑞尔这下倒是说话了:“不是你的原因。” 说完就继续躺在沙发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这下莫里和罗克都糊涂了,西瑞尔和他们,不仅仅是雌虫与雄虫之间的沟通障碍,他们还有着属类之别,以及年龄上的代沟,他们完全搞不懂这只雄性小甲壳虫到底在闹哪样。 罗克是莫里的得力手下,关键时刻,全靠他给莫里出主意。 罗克几乎没有和雄虫打交道的经验,但是他养过狗! 基于自己的养狗经验,他告诉莫里:“老大,你得顺着毛撸。” 莫里听的迷惑不解:“什么叫顺着毛撸?” 罗克想了想:“你抱着,哄哄他,说两句他爱听的。” 莫里:“你给我示范一下。” 罗克现场来了一段无实物表演,他做出了一个虚空抱狗的姿势,摸着狗头:“毛毛真乖,毛毛最可爱了,我特别喜欢毛毛,我们吃饭饭好不好呀~” 莫里:“毛毛是谁?” 罗克:“毛毛是我养的狗,你可以把毛毛替换成西瑞尔的名字。” 罗克认为这没有问题,反正西瑞尔也是莫里的宠物。 莫里代入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冷颤:“真肉麻,我说不出口,他还是饿着吧。” 夜里,西瑞尔饿着肚子,爬到莫里的床上,可怜兮兮地帮他暖被窝。 莫里临上.床之前端了杯海藻奶放在床头:“喝吗?” 西瑞尔往被子里一缩,倔强地摇头。 不喝就不喝吧,莫里不管他,关灯准备睡觉。 莫里刚躺下去,还没睡着,西瑞尔在旁边就跟八爪鱼一样地贴了上来,手脚并用地把莫里卷进了自己怀里。 “西瑞尔,你越界了。”莫里提醒西瑞尔,他躺着不动,等着西瑞尔识趣自己缩回去。 近段时间这小子越来越过分了,他还醒着,西瑞尔都敢明目张胆地抱他。 结果,西瑞尔在听见莫里说他越界之后,直接把脑袋也凑了上来,毛茸茸地戳进了莫里睡衣的领口,在那里蹭了起来。 “西瑞尔!”莫里怕痒伸手去推他,可是西瑞尔就像橡皮糖一样,非常大力地紧扒着他不放,根本撕扯不掉。 莫里放弃了,开始走谈判路线:“西瑞尔,你想要什么?你到底在闹什么?” 这时候,西瑞尔才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我不要你和贝斯特家的凯森来往。” 莫里:“自从你受了伤,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 西瑞尔:“我希望的是,你从此以后,都不和他来往。” 莫里和凯森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莫里主导的,如果凯森来找他,莫里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而且,西瑞尔管控莫里与谁来往这事,令莫里有些不舒服。 莫里:“你过分了,你忘了自己的定位了吗?你现在管起我来了?” 西瑞尔的气焰立刻就消了,他蜷缩在莫里怀中,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软着语调说: “主人,你是我的主人。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打狗也得看主人,他把我打成这样,明摆着就是不尊重你,不拿你当回事,觉得你随便给点钱就打发了。” “你这样还要跟他来往吗?他现在打的是我,以后万一打你怎么办?” 西瑞尔一下子就点醒了莫里,对啊,凯森现在发疯打的是西瑞尔,那以后万一发酒疯把他也砸的头破血流怎么办? 那他威信还要不要了?他还怎么给手底下那群当老大? 如此,莫里后来一晃二十多天都没再和凯森联络过。 不过说来也怪,这段时间里面,凯森确实也很少找莫里,这不太正常。 期间,莫里和艾伦斯取得过联系,邀请艾伦斯配偶两个到会所里来做客。 但是艾伦斯的态度有些为难,他告诉莫里,自己其实很想去,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和他的伴侣戴维都住在凯森的公馆,每日都有行程,他作为雌君不得不相陪,完全脱不开身。 艾伦斯这样说,莫里便不奇怪了。 凯森那家伙,是个情种,年幼时失去雌父,在雄父处也得不到重视,由此养成了个沉浸在情情爱爱里难以自拔的毛病。 他本质上缺少的就是亲情,所以当他的弟弟戴维在身边每日相陪,他当然是心满意足,把莫里忘到九霄云外去也不奇怪。 凯森不找他,莫里乐得自在,他才不想伺候什么公爵家的少爷。 然而莫里的愉快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与艾伦斯通话的第二天,莫里就收到了一张请帖。 手下按照惯例,直接将请帖送到了莫里的办公室,莫里斜靠着办公桌站立,接过请帖漫不经心地拆开,紧接着就从里面掉出来一张手写卡片和类似于门票的东西。 “明晚六点,来我住处,我们同去观看一场内部斗兽表演,你的凯森。” 莫里警觉地抬眸望了一眼对面的西瑞尔,他正坐在沙发上用一片羽毛逗弄粉蜥蜴。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西瑞尔抬头望向莫里:“怎么了?” 莫里随手把请帖卡片和门票塞进了抽屉里:“没什么。” 第111章 第 111 章 莫里找借口出去透气的时候, 在楼道里向凯森发送了联讯。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凯森非常惊喜:“莫里?你居然主动找我,你想我了?” 莫里斟酌着词句向凯森请求:“凯森, 我明天要去下面的工厂里出差,晚上六点可能赶不回来……” 凯森的语调依然带着笑意:“所以, 你专门来告诉我,你要拒绝我是吗?” 莫里因为担心自己撒谎会露馅, 甚至都不敢和凯森开影像,但是他没想到仅有一个语音, 凯森的语句爬进他的耳朵里,也仍然让他感到惶恐。 凯森在另一边对莫里的忧惧毫无察觉或者说是毫不在意,他仍旧笑着关怀莫里:“你是要去哪个工厂里出差呢?我记得你名下有三个工厂。” 莫里的主业是达利温会所,他的其他实业一直办不起来,名下三个工厂连年亏本濒临倒闭, 他认识凯森之后, 凯森主动给予了一些提携,工厂营业额才开始稳步上升。 这提携, 也是把柄,从开始, 莫里就无法拒绝。 凯森的话是在提醒莫里, 他不只是要为自己活着的人, 豪格斯星球的博.彩业, 全靠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能开门做生意,底下的实业工厂里, 上千名员工等着吃饭养家糊口。 凯森想要成就谁或是毁掉谁, 都太容易了,莫里华丽又坚固的漂亮蛛网, 在真正的强力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莫里思虑再三,最后告诉凯森:“我会到的。” 凯森语调暧.昧又甜蜜:“我等着你。” 结束通话的莫里恨不得拿头撞墙,他一次又一次妥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向权贵低头多久。 之后的那一天,莫里在西瑞尔面前,都在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临出门前,西瑞尔像往常一样询问:“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莫里今天穿的很华贵,他一边调整领巾一边告诉西瑞尔:“去参加一个生意酒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西瑞尔甜甜一笑:“好。” 莫里出去又简单交代给罗克和达希一些事项后,便出了门。 莫里除西瑞尔之外,还有好几位司机,他们是轮班制,所以正常情况下,莫里每天的司机都不是同一个。 莫里一般在上车之后,都会和司机打声招呼,司机也会同他搭话,简单寒暄几句。 但是今天有些奇怪,莫里上车后报了地点,司机只是略点了点头,并没有跟他说话。 看背影,是个眼熟的,莫里便没多想,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路边的风景发起了呆。 当他从思绪中抽离,回过神来的时候,莫里猛然发觉,这车似乎是在往荒凉偏僻的郊外开。 可是凯森的公馆是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喂,你开错方向了。”莫里提醒司机。 司机不为所动,手握方向盘继续往前开。 莫里下达命令:“停车。” 无果,莫里掏出用来防身的枪顶住了司机的脑袋:“我让你停车,你再不停我开.枪了!” 司机这才一脚踩下了刹车。 此时,车已经开到了荒郊野外。 莫里枪口直指司机:“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司机伸手摘掉了头上的软呢礼帽,露出头上缠了一圈的白色纱布。 莫里见到那个纱布时微怔,正在犹疑的时候,西瑞尔把头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西瑞尔伤心难过要哭之前,都会在眼周一圈开始泛红,他坐在汽车的驾驶位上,回头凝视着盛装的莫里:“你答应过我的。” 莫里最初的惊愕过后,便垂下眼帘来躲避与西瑞尔对视:“我食言了。” 莫里在说这话之前绝没有想到,他会在接下来正面迎来西瑞尔的进攻。 西瑞尔是从汽车前排两个驾驶位之间的空隙中扑过来的,他一下子扑到莫里身上,将他压倒在了汽车后座。 他完全没有给莫里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把嘴唇凑了上去。 西瑞尔没有接过吻不知章法,又要逞凶,便啃咬起了莫里的唇瓣。 他一边咬,一边往下掉眼泪,眼泪顺着面颊滑下来,又咸又涩地落进了他们两个的唇舌之间。 在这个并不美好的吻里面,男孩咬疼了莫里,令他感到一阵愤怒。 他和西瑞尔并不是平等的相恋关系,而是宠物与主人的上下级关系。 他作为主人可以容忍宠物撒娇打滚,但绝不允许西瑞尔挑衅侵.犯他的威严。 愤怒的莫里一下爆出全力来,一把掀翻了身上的西瑞尔,伸脚踹开车门,揪着西瑞尔的领子就把他从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拖了出来。 不听话的狗子,就要狠狠地打一顿。 莫里掐着西瑞尔的脖子就把他按在了汽车前盖上,举起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下一个动作就是往西瑞尔的脸上招呼。 但是莫里这一拳并没有真的打下去,它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听见西瑞尔哭着说:“莫里,我爱你。” 莫里的那个拳头伸展开,从下面捏住了西瑞尔两侧面颊:“你才几岁?你爱我?你毛长齐了吗?” 西瑞尔哭着对莫里喊:“长齐了,你不信我脱库子给你看。” 莫里恼羞成怒,揪着他的领子给他扔地上去了:“耍流氓是吧?再胡说八道我给你扒光了扔市里大街上去。” 拉开车门,在西瑞尔后背上踢了一脚:“滚上去!” 表白失败的西瑞尔一点贵族风度都没有了,哭哭啼啼地就滚到了车上。 莫里把车一口气开回了达利温会所,把罗克喊出来,将西瑞尔带了回去。 莫里捎带着换了辆车,由于刚才的西瑞尔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这次他哪个司机都没用,自己开车去了凯森公馆。 莫里在管家带领下风风火火往宅邸里进的时候,恰好在门口和结伴同行出来的戴维与艾伦斯相遇。 艾伦斯叫住了他:“莫里?” 莫里停住,向旁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艾伦斯极其配偶就站在不远处。 “嗨。”莫里扯出一个笑容和艾伦斯打招呼。 站在艾伦斯旁边的戴维敏感地吸了吸鼻子,扯扯艾伦斯的袖子,压低声音:“去帮帮你的老情人,别让他就这样去见凯森,会有麻烦的。” 莫里身上满是另一个雄虫的信息素味。 艾伦斯心领神会,匆忙把莫里给拉到了一边,掏出上衣口袋里的信息素消除剂塞进莫里手中:“先别急着进去,找个地方把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清理一下。” 莫里接过艾伦斯的信息素消除剂,用一只手捏起自己胸前的领巾低头嗅了嗅,顿时明了:“多谢。” 莫里离去,艾伦斯回到戴维身边,配偶两个的目光全都落在莫里的背影上。 戴维感慨:“我无从想象他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也许能够理解,这大概,就是万人迷的烦恼吧。” 艾伦斯悄悄告诉戴维:“我们军校毕业那天,有两名雄虫军官来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典礼还没有举行完,那两名军官就因为同时和莫里求婚而起争执跑去决斗了。” “莫里上前线第一年,被直属上司骚扰,一脚给那个贵族雄虫踢萎了,从此以后莫里最高军衔只能是个少校。” “我们打仗那会,一直流传着一个地狱笑话:想结束战争迎接和平吗?那就把白雪蜘蛛送去和亲。” 戴维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就询问艾伦斯:“你没有被骚扰过吧?” 艾伦斯摇头:“没有。” 戴维又问:“那有没有雄虫军官追求你?” 艾伦斯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有,能来军队当军官的雄虫都是贵族,高傲得不得了,倒是经常在决策会议上和我起冲突,他们普遍厌恶强势的雌虫。” 戴维评价:“那群虫真肤浅。” 艾伦斯眉开眼笑地挽着戴维走到公馆门外上了车。 他们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一直都住在凯森的公馆里。 自从那天戴维来到凯森这里成功劝导凯森吃饭,这兄弟俩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便有了突飞猛进地发展。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戴维发现,他在凯森这里随便刷一刷,存活值就蹦着高地往上窜,现在每天都是九十多,这就导致戴维根本不舍得走。 凯森对这个弟弟,也是极力挽留,为了能让戴维一家子在他这里住的舒服且毫无拘束,甚至一度要把这套公馆宅邸过户到戴维的名下。 这波双向奔赴的兄弟情,让戴维这一个月过得顺风顺水,凯森每日都要安排各种行程,带上戴维去认识他的各路生意伙伴。 今天也不例外,凯森昨天晚餐的时候就给了戴维两张门票,说今晚要请他们配偶两个去看一场表演。 那两张门票,戴维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来。 票面上印着一只奇形怪状像变异怪兽一样的可怕虫子,旁边是一串戴维完全看不懂的语言,他拿去给艾伦斯看,艾伦斯也表示看不懂,说这种语言表达像密语。 戴维去问凯森,这是什么表演,凯森也只是笑着对他说,等去了就知道了。 戴维以为是什么保密级的歌剧表演一类,便没有放在心上。 车子在一路平稳地行驶着,封闭式的车厢里,戴维怀中抱着艾伦斯,在仔细地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要往我脖子里吹气,好痒。”艾伦斯笑着在戴维怀中扭了一下。 戴维嘴唇轻轻碰了碰艾伦斯的耳廓:“我怎么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我几乎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味了?你身上,好像只有香水味。” 艾伦斯这段时间一直在服用信息素维.稳胶囊,他告诉戴维:“信息素也是有周期性的,一年之中,总有几个月分泌的少。” 戴维又蹭又贴,撒起娇来:“我不舒服。” 艾伦斯伸手摸摸他的头:“哪里不舒服?” “好几天了,在外面的时候还好,只要一跟你待在一块,这种感觉就很强烈……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艾伦斯心头一颤,结婚后的雄虫离不开自己配偶的信息素,长时间脱离配偶信息素环境会出现信息素渴求症状,戴维之前出远门离家太久就犯过一次。 一直和配偶待在一起的雄虫一般不会被这种小病症折磨,但是现在,艾伦斯为了推迟交尾热,已经几乎不分泌信息素了。 戴维伸手勾了勾有些紧的领带结,喃喃道:“我的好宝贝,给我点吧。” 第112章 第 112 章 艾伦斯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 凯森公馆的司机,算是贝斯特的家仆,自然是训练有素, 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这点进退还是懂的。 但是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戴维瞧着艾伦斯为难的样子, 笑着揉揉艾伦斯的头发,伸手按下挡板开关, 车子后座就和驾驶位隔绝开来。 “我动作快一点,你别出声。”艾伦斯压低了声音对戴维讲。 戴维倒是没出声, 他亟不可待地把艾伦斯按在座位上就扯他的外套,急得艾伦斯立刻阻止他:“你疯了,别这样……” 还是得安抚,艾伦斯捧着戴维的面颊:“你别急,让我来, 很快就不难受了。” 艾伦斯翻身跨坐在戴维的腿上, 亲手为戴维松了松领带,解开领口处的第一粒纽扣, 让他的呼吸变得轻松一些。 呼吸畅快了许多,戴维下一秒就仰起脸来噙住了艾伦斯的嘴唇。 艾伦斯揽住戴维的脖子, 这个吻立刻升温到火热。 艾伦斯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情.潮在苏醒, 蛰伏许久的信息素腺体开始蠢蠢欲动。 他恋恋不舍地终止了这个刺莓味的吻, 嘴唇一路沿着肌肤下滑, 来到了戴维的喉管处。 摄食花蜜的口器刺破了甲壳虫喉管处的皮肤,刚从自身腺体中流淌出的海盐味信息素转瞬就被注.入进了戴维这里。 久违的信息素冲击感令戴维口中泄出一丝喟叹, 正在释放信息素的艾伦斯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戴维一只手绕到艾伦斯的背后, 从衬衫衣摆处探进去,贴着那根脊柱缓慢爬行, 指腹手掌轻贴着单薄柔滑的皮肉,感受着皮肉之下坚硬骨骼的轮廓。 他被捂住的嘴也没有闲着,坏心眼地伸出了他那条不安分的舌头,温热濡湿地舔舐过艾伦斯的手掌心,惹得他手心发痒直颤。 接收完艾伦斯的信息素之后,戴维本能地也要把自己的信息素给艾伦斯,实现交换。 艾伦斯推拒着,但是戴维忽然强势起来,他挣脱不开,只好主动去吻他来转移戴维的注意力。 车厢里的两种信息素浓度在灼灼上升,吻到忘情的这两个,西装外套都不自觉滑脱,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了都浑然不觉。 艾伦斯前襟的扣子几乎全开了,戴维将他放倒在汽车后座上,就在这意.乱.情.迷的时候,车窗忽而被敲响了。 突兀的“邦邦”两声,打断了彼此神魂颠倒的一对伴侣,骤然理智回归,艾伦斯羞赧地一把推开戴维,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戴维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了刚才的过火,他被信息素蛊惑控制得都忘了身在何处。 他按了按还有些发昏的太阳穴,捡起艾伦斯落在车里的外套,帮他穿上后,才打开了车门。 纡尊降贵过来亲自敲车窗提醒弟弟下车的凯森,车门一打开就被这迎面而来的信息素味冲的后退了两步,他慌忙遮掩住鼻息,瞥了一眼车厢里,目光一触便迅速弹开。 戴维与艾伦斯两个确实是好好地坐在车里,只是一个领带松垮,另一个,连上衣扣子都扣错了。 “到地方了。”凯森他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穿好衣服再下车,别冻着。” 戴维和艾伦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戴维还好,艾伦斯的脸烫得红彤彤的。他解开戴维的领带开始重新给他系,戴维也把艾伦斯扣错的扣子拆掉,一粒一粒地帮他扣好。 整理妥帖后,戴维去拉艾伦斯的手宽慰他:“没事的。” 艾伦斯把手从戴维手掌里抽出来,低着头,轻轻推了一把戴维,示意他下车。 戴维觉得他爱死了艾伦斯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又伸出手来搂了搂,这才舍得扭头下车。 戴维下车后,走出很远,悄悄回头张望,看见艾伦斯下车后跟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莫里会合。 凯森这时候走到戴维身旁来,拍拍戴维的肩膀,以一个兄长的姿态嗔怪了戴维一句:“戴维,你呀你呀。” 戴维回过神来微笑着对他的二哥说:“这都是我的错,请不要责怪我的艾伦斯。这个世界总是规训雌虫要驯服于他的丈夫,所以艾伦斯没办法拒绝我。” 凯森恨铁不成钢地苦笑一声:“行了,知道了。下回别这样了,注意一下场合。” 凯森当然不会去责怪戴维或是艾伦斯,这段时间的相处,凯森早就发现了,这对伴侣简直就是朝着他们圈子里的模范配偶模式方向发展。 雄虫虽是这个世界的主导,但是越往上走,从政经商的精英雄虫便越要对外树立一个配偶恩爱家庭和睦的形象。 因为世俗普遍相信,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必然也能够将家庭这个社会最小单位经营得有声有色。 过去的戴维实在是太不成熟了,连样子都不肯做,这如何能教人放心地把财权交给他呢。 别说是虐待配偶这种丑闻,当初凯森的雌君意外过世,传出谣言来,他名下的股票市值一夜间蒸发了十几亿,公关多次才平息掉那次危机。 他们这个阶层的婚姻,根本不是情爱这么简单。 戴维现在开始懂得和配偶相亲相爱,这令凯森感到欣慰。 下车之后的戴维环顾四周,一片暮色苍茫里,他发觉他们是被载到了一处码头上。 在这里,停靠着一艘小型游艇。 四人在侍者的引领下登上游艇,来到游艇上的会客厅中,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一对等候多时的配偶。 那名雄虫年纪稍大些,接近不惑之年,气度雍容矜贵,身边的雌虫年轻娇俏,耳垂上一对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艾伦斯一眼就认出了那位雌君,正是当时在凯森晚宴上同自己搭话的那个。 凯森带领着戴维过去打招呼:“嘿我的老伙计,好久不见,你现在可真是容光焕发。” 那名雄虫放下手中的酒杯:“凯森,你惯会取笑我。” 凯森把弟弟推到前面去:“介绍一下,这是我三弟,戴维。这位是格利高里侯爵,应该早点介绍你们认识的,上次我的晚宴他没来,只有他的雌君到场了。” 这边戴维与雄虫交际寒暄,另一边,戴钻石耳钉的雌君也站起身来,客套又熟络地同艾伦斯与莫里拥抱打招呼。 戴钻石耳钉的雌君招呼完之后又坐回了丈夫身边,亲热依偎着格利高里侯爵,同他耳语。 这是格利高里侯爵的第三任雌君,年纪很轻,还没有生育过,比他年长十几岁的丈夫把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宠着,因此他说起话来非常不拘礼节,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我上次在晚宴上就觉得,这位戴维阁下非常眼熟,我刚才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星网上的一个主播。蛮火的,好几百万粉丝呢。” “哦,有这事?”格利高里侯爵挑了挑眉毛,当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落在了戴维身上。 戴维笑笑:“播着玩玩,已经很久没有直播过了,我现在的粉丝,都快跑光了。” 凯森插话:“和民众亲近是好事,我以前只听说你在星网上直播,还不知道你播的什么内容,你是哪个类型的主播?” “这……”戴维觉得气氛过于窘迫了,以至于他的脚趾头总想抓地。 戴钻石耳钉的雌君补充了一句:“是颜值主播!” 此话一出,旁边极力减小存在感的莫里都偷笑了一声。 这时候的艾伦斯忽然想到,那天晚上这位雌君跑来问自己那个贝壳怎么吃,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 格利高里侯爵和凯森的表情变得微妙了些许,侯爵意味不明地瞄了一眼自己的雌君,夸赞了戴维一句:“戴维阁下确实相貌出众。” “您说笑了。”戴维觉得在这坐着实在没什么意思,弦外之音听多了迟早得神经衰弱。 凯森像是察觉到了戴维的心思,提议去外面看看海上夜景,戴维欣然应允。 一时之间,众人离去,会客厅里只剩了格利高里侯爵和他的雌君。 那雌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侯爵的面色,最后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侯爵和颜悦色地问:“结婚之后,他的直播你看了几次?” “三……一两回。”雌君回答。 侯爵捏了捏雌君紧张兮兮的小脸蛋,笑着说:“一个劣质雄虫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再收拾你。” 游艇外的甲板上,艾伦斯与莫里非常自觉地站在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不去打扰凯森与戴维的交流。 在夜晚清凉怡人的海风中,凯森扶着栏杆望向戴维:“戴维啊戴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戴维辩解道:“二哥,那只是我的兴趣罢了,你知道的,我好热闹,在荒星上憋的都快疯了,所以才直播和星网上面的网友们聊聊天,不是你想的那样。” 凯森原本非常气愤,他的骨子里极其传统,不太能接受一些新鲜玩意。 他和大哥向来自矜身份,他这个三弟跑去抛头露面当网红,还是当的那种出卖.色.相的主播,随便一个平民都能评头论足,贝斯特家的门风,简直被他败坏尽了。 凯森听了戴维的解释,心情稍稍缓和了些:“你没骗我?” 戴维:“二哥不信,只管去找我的视频来看,我每场直播都有录屏。” “二哥信你。”凯森说完就转脸望向了远处,在海上一片浓重黑幕里,隐约可见,在濒临海平面的位置,有一点微弱光亮,似乎像是灯塔一类的东西。 戴维在内心深处暗自感叹,这个世界身处星际时代,思想却一个赛一个的封建落后,刚感叹完便也瞧见了那点亮光,好奇地问了一嘴:“我们这是在朝着那里进发吗?” 凯森:“是的,那里就是今晚为我们举行表演的地方。” 约摸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游艇在一处小岛旁靠岸,游艇上的众人被迎上岛,有侍从端着准备好的眼罩送上来。 “阁下,按照我们这的规矩,得戴上这个,才能进去。” 第113章 第 113 章 接下来的情节, 便如同戴维曾经看过的电影中的桥段。 他们戴上了眼罩,被侍从牵着上了岛。 最初眼睛被蒙上时,戴维听见不远处艾伦斯惊呼了一声:“戴维!” 戴维戴着眼罩摸索着朝那个方向伸出手去, 被侍从牵引着触碰到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手心中有薄茧,指尖微凉, 戴维触了一下便将其握住,笑着回应艾伦斯:“我在呢, 别怕。” 戴维一手牵着艾伦斯,一手被侍从牵引着, 走了很久的路,中间似乎经过了重重关卡,最后他们摘下眼罩时,戴维发觉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基地的地方。 应该是一处生物医学研究基地,因为他们此刻身处的大厅里, 有各种仪器灯光闪烁, 陈列着无数的玻璃标本柜,其中的防腐液浸泡着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巨大虫子。 那些东西在戴维的眼中是怪兽, 在艾伦斯的眼中是异变畸形的同类尸体。 忽然见到数量庞大的同类尸体,心理上的震慑绝无法忽视, 艾伦斯惊惶地抓紧了戴维的手。 戴钻石耳钉的雌君睁开眼来看了一下周围, 吓得啊呀一声, 捂着眼睛躲进了身旁格利高里侯爵的怀中。 莫里倒是没什么反应, 就是脸色苍白了不少,凯森拉着他的手打趣:“上过战场的军雌, 胆子这么小?” 大厅的门从四面八方开启, 许多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和先抵达的戴维他们一样, 眼睛上都蒙着眼罩。 戴维向凯森询问:“二哥,不是说来看表演吗?怎么参观起生物实验室了?” 凯森:“不要着急,人到齐了马上开始。” 不多时,便有一名身穿燕尾服头戴礼帽的男人走出来同凯森和其他几名贵族打招呼,派出手下来核验每个人的门票。 门票核验无误后,他将到场的所有人请进了基地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酷似古罗马斗兽场内部的圆形巨大场地,场地外围了一层透明的防弹玻璃,似乎是专门为保护坐在观众席上的绅士们而设立的。 戴维跟着凯森来到了全场视野最佳的席位上,他一落座,就和身旁的艾伦斯对视一眼,内心惴惴不安。 戴维已经差不多能够猜到一会的节目内容了,他现在只祈祷,一会出来的,最好是兽。 节目开始之前的环节,是节目的负责人向全场所有人的光脑账号上发送了一组加密数据资料。 戴维用自己的光脑打开了这份资料,发现那是一份生物实验体档案。 这份档案里包含着几十种不同类属的生物实验个体,只有编号没有姓名,每页档案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被生物实验改造后的形态,接着是各项生命体征数值。 那些图片,戴维大致扫了几眼,便看不下去,胃中隐隐翻腾,想吐。 畸形的、长着各种触手尾钩的、放大版、面目狰狞的虫子! 在场的人中,比戴维反应更强烈的,就是那位戴钻石耳钉的雌君,他被那些图片吓傻了,趴在丈夫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凯森凑过来关怀自己的弟弟:“戴维,你现在感觉还好吗?第一次过来,难免有些不适应,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安排你中途退出休息。” 戴维勉强保持微笑:“我想现在就退出,可以吗?” 凯森劝说:“现在就退出太可惜了,来都来了,好歹看一场。” 那些资料并不是白白发给在场人观赏的,在浏览完那些实验体资料之后,每人手中一个投票按键,由票数多少,决定那些实验体的上场顺序。 第一只被投放进斗兽场的实验体是一只巨大的、纯黑色、身体表面有金属光泽的甲壳虫。 戴维在光脑中调出了这只甲壳虫的资料,那张图片点进去,向下滑,有这只甲壳虫的人形体态。旁边的文字说明,这只实验体的原身,是雄性巴塔利甲虫。 台上那只可怕的、巨大的黑色甲壳虫,其实是戴维的同类。 戴维感觉自己的认知承受了一次猛烈冲击。 在甲壳虫之后被投入到场上的实验体,是一只经过改造、长满触手、身体灵活又柔软的蠕虫。 戴维在光脑资料界面飞快翻了几页,找到这只蠕虫的资料,果不其然,其中也有他的人形态照片。 场上的厮杀来的迅猛又残酷。 甲壳虫挥舞着两只钳子去攻击蠕虫,那只蠕虫却像水母一样凌空漂浮起来,用长满吸盘的触手吸附住玻璃穹顶,对着下面的甲壳虫嘶吼了一声。 离得老远,戴维仍然能看见那只蠕虫张开血盆大口时,它嘴中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 蠕虫的涎水似乎有强腐蚀性,他嘶吼的同时向地面的甲壳虫喷射口水,有几道喷到了地上,立刻就升起一缕黑烟来。 还有一部分被喷到了甲壳虫头上,外壳被腐蚀,甲壳虫痛得原地滚了滚,背后一对鞘翅伸展,一跃而起,尾钩一甩生生砸断了那只蠕虫的脖子。 鲜红的液体喷溅在防弹玻璃上,距离最近的观众被吓得大叫一声,这叫声好像刺激到了场上的甲壳虫,它暴动起来将蠕虫的身体整个撕扯开,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开始吞食蠕虫的尸体。 凯森看到这一幕后轻笑一声,摇摇头:“好弱,都没什么看头。” 他现场联讯基地负责人:“那个031号蠕虫类,没有继续培育的必要了,为了节省资源,建议将剩下的蠕虫实验体全部销毁。” 戴维盯着凯森的一举一动:“二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凯森伸手亲热地揽住戴维的肩膀:“这是二哥最近投的项目,这里到场的其他贵族,都是这个项目的股东。” “你不要看着那场上虫子打架就觉得很残忍,这项目要是成功了,二哥造福的可是整个联盟。” 戴维:“我听不懂。” “这其中确实有些复杂,二哥可以简单跟你介绍一下。” “现在的医疗水平确实发达了,人均寿命能达到两百岁,可是我们每个人,不管是贵族也好,皇帝也好,我们都是要衰老,要死的。”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的雄父大人,两年多前,你刚结婚不久,就不小心中了风,身体一下子就垮掉了。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筹备创建这个医疗项目的,你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吧,你也不希望我们的雄父会离开我们。” “我投的这个项目得到了许多方面的支持,甚至一些皇室成员都是我的股东。经过两年多的投入研究,我名下的这处实验基地已经成功研发出了返祖血清。” “我们的祖先经过上万年的演化才由虫变人,而我这基地里,只要一管血清下去,最多一个月,他们就会重新变回几万年之前的样子。” “现在,我的基地里已经通过实验证明,注射过返祖血清出现返祖现象的个体中,最凶狠好斗的虫,它们的脊髓液具有能够令人青春焕发的功效。” “那位格利高里侯爵,就是最好的例证,瞧他现在和他的小雌君是多么甜蜜。你能想象吗?他去年的时候,瘫在床上动都动不了。” 凯森轻拍着戴维的臂膀:“这事大哥也是知道的,咱们家就你不知道,我今天专门把你带过来开开眼,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咱家就我最疼你。” 戴维静静地注视着凯森,开口询问:“这些实验体,都是从哪里来的?” 凯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只管享受成果就好了,你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计较大米是怎么长出来的呀。” 末了怕弟弟有心理负担,便补充了一句:“平民而已。” 戴维只觉得自己的面部都麻木了,他机械式的摇着头:“二哥,凯森勋爵阁下,这太不人道了。” “人道?”凯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后毫无预兆地哈哈大笑,像听见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我的傻弟弟,你睁大眼仔细看看,那台上的是人吗?它只是个虫子啊。” 戴维也笑了,下意识做出来的表情,他并不想笑的:“我们本质上,不也是虫吗?” 凯森语重心长地教导弟弟:“虫和虫怎能一样呢?” 这句话有些耳熟,戴维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想了想,是在莫里的达利温会所的某一层剑术馆里,有个拿虫喂蜥蜴的少年,他一脸诧异地对戴维说,虫和虫怎能一样呢? 他那时,似乎还认同了这种观点。 想到这里,戴维只觉遍体生寒,他听着凯森继续说着:“不要觉得,披了张人皮就能够算得上是人了。只有站在高塔顶尖的虫,才配称为人,底层的虫,永远都是虫。” “虫有时候不是虫,人有时候也不是人。” 戴维环顾四周,台上是茹毛饮血的虫形的人,台下是春风得意的人形的虫。 人形虫豸,衣冠禽兽。 戴维从穿书过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在尝试着去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直至此刻,他终于明晓了全部规则: 所谓虫族铁律,并非雄尊雌卑,而是,特权之下,皆为虫蚁。 戴维起身,拂袖而去。 第114章 第 114 章 艾伦斯跟着戴维离去的脚步就追了出去。 凯森目睹着戴维离开, 笑意僵在脸上,良久之后他转过脸:“我太宠着他了,把他的脾气宠的这样大。” 旁边的格利高里侯爵劝慰:“令弟是第一次来, 难免受到惊吓,他年纪还小, 不要多做苛责,以免伤了兄弟感情。” “也是, 总要给他一个缓冲接受的过程。”凯森掂量着戴维反正也跑不出去,一会出去了再教训他, 扭过脸来看见旁边的莫里在瑟瑟发抖。 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胜利者会把失败者活吃掉。 美丽的蜘蛛,他看见那血腥的场面害怕地颤抖,凯森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他轻轻搂住莫里,脸贴脸地哄:“我的小茉莉, 不要怕, 我保护你。” 莫里痛苦地阖上眼,周遭的一切, 都像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噩梦的源头,在拥抱着他, 用他温热的嘴唇, 在亲吻着他的面颊唇角。 凯森最爱的弟弟中途跑了出去, 这令凯森有些生气难过, 但是他的莫里还在身边,颤栗着需要他的安抚, 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凯森这活过的二十四年里面, 拢共也就爱过三个雌虫,莫里就占了其中之一。 凯森爱过的第一位雌虫, 身份敏感,不可说。既然不可说,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凯森爱过的第二位雌虫,是和他登记结婚又不幸早逝的雌君。 这是一位美丽的好雌君,好到什么程度呢,凯森就连在情人的床上时,都会和情人称赞他是多么的贤惠。后来他不幸去世,凯森伤心极了,伏在他情人的肩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那群情人们全都夸他是个专情的好雄主,凯森觉得此言不虚,于是每人送了一辆超跑。 凯森爱过的第三位雌虫,就是莫里。 这只顶顶漂亮的蜘蛛,总是拿他的蜘蛛网,若即若离地吊着他。以至于凯森现在心尖尖上全都是他。 凯森发誓,他除了不会和莫里结婚之外,莫里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凯森如痴如醉地抱着莫里:“不怕不怕,我一会抽了它的脊髓液给你敷面膜。” 从斗兽场跑出去的戴维,在墙角处扶着墙干呕了许久。 他强忍着恶心,从外套口袋里翻出凯森之前送他的那管药,狠狠砸在地上,用脚踩了个粉碎。 能够促进信息素腺体二次分化的药,他确实心动过,但是考虑到信息素一旦上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来,戴维一直纠结着没有服用。 这下,再也不必吃了,戴维根本就不敢想这药是怎么来的。 戴维的脚上穿的是皮鞋,鞋底硬实,几下就把玻璃管给踩得粉碎。 但是戴维始终没有停下,神经质地去踩踏那几粒药丸,就好像是在踩踏这个荒谬又恶心的世界一样。 去他大爷的雄尊雌卑,去他大爷的贵族阶级! 追出来的艾伦斯从后面抱住了戴维:“够了,别踩了,玻璃碎片扎透鞋底会受伤的。” 戴维转过身来就把艾伦斯抱进了怀里,艾伦斯伸出手轻拍着戴维的后背:“吓坏了吧。” “不是。”戴维又使了些力气去拥抱艾伦斯,“你在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戴维一句话没说完,眼眶就热了,他从小没有在别人面前哭泣的习惯,所以他咬住牙,把要掉眼泪的冲动生生压下去了。 戴维后来调整好情绪,告诉艾伦斯的是:“我想吐。” 艾伦斯牵着他就往外走,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几名身穿防护服的基地研究员给拦住了。 “请放我们过去,我的先生身体不舒服。”艾伦斯上前交涉。 几名研究员摇摇头,不肯让步,甚至做出了驱赶的动作。 艾伦斯态度坚决地上前一步:“我家先生是凯森·贝斯特勋爵的亲弟弟,请通融一下。” 几名研究员直接拔枪,七八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艾伦斯。 “别开枪!我们不出去就是了,吐在你们这里,恶心到谁,我可就不管了。”戴维将艾伦斯拉到自己身后,两个人又退了回去。 不能出去,他们就在基地内部乱逛,走几步就要遇上持械的研究员,他们最后直接被驱赶到了一处楼梯间里。 戴维脱下西装外套往楼梯台阶上一铺,招呼着艾伦斯过来坐下。 艾伦斯摸着他的手臂:“站着就行,你把衣服穿上,冷呢。” 戴维自己嬉皮笑脸地在台阶上坐下了:“你不说我还没感觉,你一说,我真觉得有点冷了。那你还不快过来抱着我给我暖和,你想冻死我吗?” 艾伦斯本来要佯装生气的,但是又忍不住笑,就来到戴维身旁坐下,伸出手从侧面搂住戴维,用自己的身体去暖和他。 戴维轻轻叹了口气。 艾伦斯不解:“为什么叹气?” 戴维:“要叹气的,你看,我是豪门弃子,你是退役上将。就这么被撵到这来了,真惨呐我们俩。” 艾伦斯:“其实,我们可以回去的。” 戴维:“你想回去吗?回去继续看那种表演?” 艾伦斯老老实实回答:“不想。” 戴维:“我也不想,所以啊,这里才适合咱们俩。” 两个人又静默了一会,戴维用侧脸去蹭了蹭艾伦斯的额头:“跟我聊聊你自己吧。” “我?”艾伦斯想了想,“没什么好聊的。” 十岁前的童年在一个大家庭中度过,十岁开始念学制五年的军校预科班,十五岁入军校,十八岁上战场,二十二岁重伤战争结束退役。 他的成长轨迹和军校大多数雌虫都是一样的,艾伦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的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讲给戴维听。 “有兴趣对我聊一聊一些宏大议题吗?比如从你的角度,你如何去定义战争?” 艾伦斯摇头:“无法定义。” “哪怕是元帅,参与到这一重大事件里,也仅仅只是一个原子,一个个体,太渺小了,决定不了什么,也定义不了什么。我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些零碎片段,甚至无法组成战争的冰山一角,所以,我无法定义。” 戴维抚摸着艾伦斯袖子上那枚别致精美的袖扣:“也许,我其实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艾伦斯:“那我可以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戴维:…… 戴维:“说吧,我允许了。” 艾伦斯:“拉贝尔和卡斯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打那么多年的仗,死那么多人,都怪那群王八蛋六条腿杀千刀活该断子绝孙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浑身长脚气的贵族佬。” 戴维提醒:“亲爱的你把我也骂进去了。” 艾伦斯:“这里面没你,那群贵族佬骑在军方头上作威作福发战争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戴维竭力挣扎:“五六年前那会,我就已经在写代码了。” 艾伦斯听见“写代码”这个词时愣了一下,戴维立刻补充:“我是说,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军雌和贵族雄虫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艾伦斯思考片刻:“雇佣合作关系,军队打仗,军队的军饷和作战经费由贵族出,所以在一些战略布局上,贵族有决策权。”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贵族往往盲目相信自己所接受的精英教育,纸上谈兵,很多时候制订的作战方案都是不切实际的,军方和贵族的矛盾便由此开始。” “军雌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于皇帝忠于联盟人民,但是很多贵族在参与决策时,会更多考虑自己的家族利益,所以,不同贵族之间也有派系斗争。” “当军方与贵族意见相左不可调和,就会出现哗变。” 戴维惊讶:“原来军雌面对压迫也是会反抗的。” 艾伦斯:“反抗压迫是天性,更何况是手里有武器的军队。但是哗变的代价非常惨重,甚至会被连累亲属家族。” 戴维:“战后那些退役军雌的待遇如何?” “还可以,有军功的军官就业在哪里都受欢迎被尊重,普通士兵有补贴金,伤亡烈士家属有抚恤金。但是如果说想通过军功来从政,实现从平民到贵族的阶层跃迁,基本不可能。平民雌虫想进入贵族阶层,只能通过与贵族雄虫结婚的方式。” 戴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巴塔利贵族雄虫的配偶中,军雌的比例有多高?” “巴塔利只和蝶类联姻,蝴蝶类属的雌虫服兵役的比例较低,很多在上完军校预科班之后就因为体质问题在军校选拔中淘汰了,我当时是没有婚约各项全优才被选中。” “那些落选的蝴蝶雌虫里,就有不少是预备将来做贵族雌君的,他们会回到自己家中,学习如何照料幼崽打理家务……这样算来,巴塔利贵族雄虫的配偶,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军雌。” 和戴维猜想中的一样,戴维问:“有军方背景的雌虫,在和贵族结婚之后,仍然保留着军方身份的有多少?” 艾伦斯回想了一下,然后被吓了一跳:“好像……都跟我差不多……” 被以各种理由开除了军籍。 戴维笑了起来:“保留着军方权力的雌虫,如果与贵族结合,这双方就会成为利益共同体,所以,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出现的。艾伦斯,你明白了吗?” “这表面上,是雌虫与雄虫之间的矛盾,往深层次去理解,可以是平民、军方与贵族之间的矛盾。” “在这其中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军方与贵族之上,还有一个凌驾于他们的皇权。” “雌雄对立,阶级矛盾,归根结底,这是一场皇权把控的,权力的游戏。” 戴维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间门外响起了鼓掌的声音,二人怔了一下,门被打开,凯森出现在门后。 他拍着巴掌给予了戴维肯定:“我的弟弟,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说的真是精彩。” 第115章 第 115 章 艾伦斯心头一沉, 匆忙站了起来,瞧着凯森出现在门口,下意识地去看戴维的反应。 戴维之前就是跟他二哥闹了个红脸跑出来的,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轻轻巧巧地回了一句:“二哥, 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听你弟弟的墙角?” 戴维没事人一样笑着说:“我们小两口的闺房之乐都让你听去了, 多难为情啊。” 谁家小两口的闺房之乐是讨论□□势! 戴维这反咬一口的思路,艾伦斯确实是没有想到, 更加令艾伦斯没有想到的是,这招对凯森居然有用。 凯森神色明显凝滞了那么几秒,随后他噗嗤一声又乐开,和戴维道起了歉:“都是二哥不好,二哥也是无意中不小心听见的, 下次不会了。” “地上凉, 快别坐那了,当心着凉生病。”凯森伸手去拉戴维, 戴维倒也没有拒绝,听凭凯森亲自上手给他拉了起来。 戴维与凯森相处了一个多月, 已经基本摸清了他的底细。 凯森这家伙, 不讲感情的时候, 就是个怪物;讲起感情来, 是个病态的巨婴。和他打感情牌,是最能拿捏他的利器。 戴维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当时在斗兽场外拂袖而去确实冲动了——这毕竟是在凯森的地盘上, 遍地是他手持枪.械的部下,他不该和凯森起冲突的。 于是他就一改之前的态度, 重新和凯森谈笑亲近起来,凯森再与他提到药物研发一事,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等到他们乘坐游艇回到大都会凯森公馆后,戴维这才彻底卸下伪装。 他回到安全地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将自己光脑账号上的那份实验体档案交给警方。 只是那结果既在戴维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离开那所生物实验基地之后,那份档案文件便失效了。 它是设定好的程序,自动从戴维的光脑邮件里删除了有关这份档案的所有数据,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戴维打开艾伦斯的光脑查阅,发现同样如此。 艾伦斯提醒:“后台应该有备份。” 戴维调出光脑的后台文件开始查阅,一通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同名数据文件,但是打开之后,全是乱码。 “凯森专门请高手设置的保密程序,恐怕请专业骇客来,都不一定能恢复。”艾伦斯叹息一声。 “倒也不见得。”戴维说完往床上一坐,登录系统编程界面,从自己的程序库里调出来一组时光回溯编译代码。 戴维将这组代码直接载入到自己的光脑后台程序中,一键运行,这组由爬虫程序变种来的代码轻轻松松将光脑24小时内所接收到的所有文件数据都给翻了出来。 戴维在这几百封删除清空的垃圾邮件里找到了那一份生物档案,点开来,图片数据唰地一下占满了整个光脑屏幕。 一手搭在戴维肩膀上,俯身注视着戴维操作代码界面的艾伦斯,看见这忽然跳出来的文件内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戴维熟练地复制备份,将档案存进了他自己的系统中,随后就清空了所有刚才复原的文件。 戴维解释:“只要做过,不管后面删除的多么干净,都会留下痕迹的。” 艾伦斯:“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去告发你二哥?” 戴维仰起脸:“你支持我大义灭亲吗?” 艾伦斯:“我支持,但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戴维伸出手将艾伦斯往怀中一带,艾伦斯顺势就倒进了他的怀里:“你有什么见解?详细说说。” 艾伦斯:“你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不够透彻。” “现在我们手里,就只有这样一份文件,没有其他证据,是扳不倒凯森的。而且,你忘了吗,凯森亲口说过,他的股东都是权贵,其中甚至包括皇室。” “我们要做,就只能一次成功,如果成功不了,我们就死定了。” 艾伦斯的用词,是“我们”,戴维将话听在耳中,心头一漾又快速回归理智,他想了想:“我从前没有遇见过性质如此恶劣的事情,所以情绪占了上风,考虑得不够全面,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行动过于冒险,不如静观其变。” 戴维晃了晃艾伦斯:“你现在困不困?” 艾伦斯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有一点,但还能坚持。” 戴维:“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 午夜时分,戴维把自己穿的暖暖和和的,然后用一件驼绒大衣将艾伦斯裹起来塞进了汽车,又去叫醒了克莱尔和盖文,一大家子趁着夜色掩护,逃出了凯森公馆。 盖文倒是毫无怨言,主家给他开高薪,让干嘛就干嘛。 克莱尔没有盖文那种觉悟,他头上戴着睡帽,刚从美梦里被叫起来,还有些起床气。 不过好在克莱尔的起床气仅仅只是自己生闷气,他抱着枕头打了好几个哈欠,问艾伦斯:“哥,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啊,我刚睡着,咱们这风风火火地要去哪啊?” 戴维:“别出声,我们打算私奔去。” 克莱尔扁扁嘴:“谁家私奔拖家带口地跑。先生您私奔都没忘了捎上我,我谢谢您啊。” 戴维和艾伦斯全都笑了,车厢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艾伦斯伸手去给克莱尔整理了一下睡衣外面裹着的外套领子:“再坚持一下,等回了酒店你明天睡到中午也没人管你。” 克莱尔:“不行,酒店早上的自助早餐特别好吃,哥你明天早上吃饭记得叫我。” * 凯森原本是要留莫里过夜的,莫里坚决反对,这才恋恋不舍地一下游艇就派人将莫里给送了回去。 达利温会所门口,达希和罗克候在那里,等着车一停,莫里打开车门,他们就一拥而上,把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的莫里给扶下了车。 达希闻着莫里一身的梅子酒雄虫信息素味道,又见莫里是这种状态,内心暗觉不好,匆忙将手中的外套往莫里身上一披:“老大,他欺负你了?” 莫里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吓着了。” 罗克达希对视一眼,他们老大是前线都上过的,很难想象是什么东西能把莫里给吓住。 “把我扶去我睡觉的地方,麻烦你们两个了。”莫里发了话,罗克和达希便照做,扶着莫里进了会所,坐电梯直达莫里的住处。 他们将莫里扶进房间,原本是打算直接扶进卧室床上去,结果被莫里拒绝,莫里坚持让他们把自己放在沙发上,因为他不想带着一身凯森的信息素味道上.床。 莫里坐在沙发上之后,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他靠在那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达希嗅到了房间里西瑞尔留下的信息素味道,他悄悄问罗克:“那个小孩呢?” 罗克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说西瑞尔?我没留意,不知道跑哪去了。” 达希:“不在这也好,省的出来给老大添堵。” 罗克:“也是,我最近总觉得那小孩神经兮兮的。” “今天下午,老大开车把那小子不知道从哪拉回来,让我看着他,结果你猜他回来之后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 “坐在老大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根老大抽了一半的烟,自己点上,就在那盯着看点着的烟头玩。” 达希沉默了,罗克描绘的这个场景,他想象还原了一下,倒也没有特别奇怪,就是有点诡异。 达希:“青春叛逆期的毛小子,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莫里这阵子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他听着两个手下在嘀嘀咕咕不知道聊些什么,有点烦躁:“你们两个休息去吧,不用管我了。” 老大开口送客,罗克和达希没道理继续赖着不走,又叮嘱了几句,就从莫里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这边房门刚一关上,另一头莫里卧室的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西瑞尔从里面走了出来。 西瑞尔没穿鞋子,只穿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是他的信息素气味无法隐藏,所以莫里还是发现了。 不过莫里没心情搭理他,他们下午才闹过一场,莫里此刻身心疲惫,不想去理睬这个任性的小屁孩。 莫里自觉需要休息一下,放松心情,然后去冲个澡睡觉。 他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抽烟,这是服兵役时留下的坏习惯。 莫里沙发前的茶几上就放着香烟盒子,他取出来一根叼在嘴里,又探着腰去找打火机。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莫里郁闷地又坐回了沙发上。 “你在找这个吗,我的主人?”西瑞尔突兀地开了口,莫里扭脸看了他一眼,只见西瑞尔手里确实握着一只黄铜外壳,雕花别致的打火机。 西瑞尔手指摁下去,一簇火苗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将西瑞尔的面颊照的更亮了一些,一对瞳子直直地朝莫里望过来,那里面有两束灼灼的火光。 “给我,别玩火。”莫里对他伸手,西瑞尔将手中打火机上的火苗吹灭,随后他就来到了莫里身边,“抽烟对身体不好,别抽了。” 这小子明显是教训的不够,都敢管着不让他抽烟了。 “正好,抽死我。”莫里现在没力气去教训西瑞尔,只好嘴上逞能过过瘾。 可是西瑞尔动作很快,他迅速在莫里身旁坐下,伸手就把莫里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给摘掉了。 莫里以为西瑞尔仅仅只是不让他抽,谁知西瑞尔下一个动作是把那根烟塞进了自己嘴里,低头点烟,一气呵成。 西瑞尔深吸一口,含在嘴里,转身压过来,捧着莫里的脸,将口中的那缕烟,唇对唇渡进了莫里的口中。 莫里睁大了眼睛,烟草味混杂着西瑞尔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涌了过来,令他出现了短暂的神智迷醉。 于是他忘记了把西瑞尔推开,被动地承受了西瑞尔传递过来的,混合着尼古丁毒素的爱意。 “我陪你一块死。” 第116章 第 116 章 戴维原本的打算是, 逃离凯森公馆的第二天,就坐飞船离开豪格斯星球。 然而仅仅只是购买飞船票这件小事,波折程度就远远超出了戴维的想象。 他最开始是在早餐的间隙里, 打开光脑,如往常一样登陆到购票网站上选购飞船票。 就在他提交了订单准备付款的时候, 他的购票申请被购票系统无情驳回。 起初,戴维以为是系统出现了bug, 便又重复提交了一次,结果连续三次, 购票系统的客服便向他发来了联讯。 在与客服沟通的过程中,戴维了解到,就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首都星的伦伯顿监狱发生了越狱事件,大量刑期罪犯潜逃, 联盟航空部门为了配合警方抓捕逃犯, 对民众的购票申请做出限制。 因为戴维购买的是多人飞船票,且同行中的盖文属于多年无业人士, 身份与再就业时间节点都非常微妙,因此系统驳回了戴维的购票申请, 并向警方报备。 知道这件事后, 盖文非常窘迫, 因为自己给主家带来了麻烦, 他紧张地直搓手,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戴维却并不在意, 一封联讯直接送到了豪格斯星球航空公司董事长那里, 三言两语地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们一行四个就在用完早餐之后,按照原计划, 直奔豪格斯星球大都会飞船起飞基地。 接着,他们就在候船的时候,被凯森的部下截了胡。 此时戴维才想起来,那个航空公司好像是凯森名下的产业。 眼看着跑路无望,戴维干脆就在基地里耍起了少爷脾气。 “凭什么听你们的?你们是谁啊,你们说是我哥的手下我就信?当我是傻瓜吗?除非让我二哥亲自来,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原主就是这般爱胡搅蛮缠的性格,戴维越是这样就越贴合原主脾性。 戴维如此演一演,为的就是一会被带回凯森公馆里,好借题发挥地跟凯森发疯,说他态度不好都不亲自来接他,以此转移凯森的注意力。 出乎意料的是,戴维没有想到,凯森居然真的亲自来到了这里。 艾伦斯他们作为家眷被安置到一旁休息,戴维被五六个手下请到了接待室里。 局势有变,未容得戴维构想出新的战术,坐在接待室里等待他的凯森就猛然起身,冲向戴维,一把抱住了他,然后泣不成声。 凯森:“戴维……” 戴维:……? 凯森是真心实意地难过,他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接连收到了两个噩耗: 首先是他深情款款地去联系莫里,想跟他约会,进一步发展感情,结果却被达利温会所的人告知,莫里今晨起了高烧,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美人生病本就足够揪心了,偏偏他的管家还跑来向他汇报,说他亲爱的弟弟昨晚拖家带口地夜奔了。 凯森知道昨天和戴维起了龃龉,他不想继续在自己这里住下去了也可以理解,因此在得知戴维离开时,凯森并未感到有多么悲伤,他还是更挂念莫里的病情。 直到他开始用早餐,当他孤零零一个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被弟弟抛弃这件事就有了具象化实感。 这一个多月里,他的餐桌什么时候这么冷清过呢。 他那个最擅长活跃气氛可爱又迷人的弟弟,以及他弟弟那位他原来感觉长得一般性格无趣但是跟他弟弟凑在一起却莫名冒粉红泡泡的雌君,还有他弟弟家里那个跟兔子一样嘴巴整日不停的亚雌执事,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里站的笔直的保镖…… 他一开始也不过是拿他弟弟当个代餐而已,毕竟原版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戴维虽是个衍生品,但是看得见又摸得着,能提供实实在在的情绪价值。 凯森面对着桌子上的丰盛早餐食不下咽,在听说他弟弟已经买到了飞船票马上要离开豪格斯星球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 凯森这位少爷,再次见到弟弟之后,坐在接待室里,拉着弟弟的手,絮絮叨叨地跟戴维唠起了家常。 “我刚生下来,雌父就过世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被我的雌父抱过,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感受,就算是我的亲大哥,也没办法理解。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四五岁了,在没有我之前的那四五年里,大哥一个独占着雌父,怎么能够理解我呢?……” “我是六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弟弟,他因为生下了你才被父亲大人允许搬进家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么小一个,却那么漂亮,被他抱在怀里,我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但是我承认,我这种喜欢不够纯粹,因为我还嫉妒你。” “你有雌父把你当宝贝似的疼,父亲大人爱他,所以也爱你,他们都爱你。” “我也想爱你,可是大哥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是家里的次子,什么都得听长子的。大哥讨厌他,因为在大哥的逻辑里,父亲大人是因为他才忘记了过世的原配……” “大哥不怨恨父亲大人的薄情,却怨恨一个无辜的雌虫,真可笑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爱你爱他,都是对我生身雌父的背弃……”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一整个童年时代直至青春期结束,我都在期盼着,期盼着他爱我。” “因为我不是他生的吗?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有哪个雌虫敢这样对待我啊,果然雌虫都是没有心的。” “但是你不一样,戴维,你不一样,你是雄虫,是跟我血脉相连的雄虫。你会爱我的对吗?你不会离开我吧,我的弟弟?” 凯森颠三倒四的自白话语,戴维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二哥,你说的这些,跟你去祸害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 凯森泪流满面地注视着戴维:“你觉得我是有把人变成虫子的恶趣味吗?” “我没有,我做的那些努力,研究那种药,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都是为了造福更多的人啊!” “我的雌父死了,我的雌君也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其他家人了……我研究那种药就是为了让我们的父亲大人,让我的大哥,让你,让你们,全都好好活下去,全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为了让我的家人长寿,牺牲掉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戴维忽然沉默了,他和凯森完全不是同一套价值观,在这种情形下,妄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是徒劳的。 最后双方都做出了妥协和让步,凯森说:“下个月十五号是我的生日,你如果要走,至少也陪我过完生日再走,别让我过个生日,都孤零零的。” 戴维:“我答应你,但是有一点,二哥,你得答应我。” “我坚决反对,你再带我去那种类似的地方,尤其是当我的雌君在场时。我的配偶因为战争留下了心理创伤,我带他出来就是给他调养治病的,不想让他再承受任何一丁点的血腥刺激。” “二哥也答应你。” 戴维在凯森手下的簇拥中离开了接待室,来到艾伦斯所在的地方,配偶双方会面。 “我们……走不成了,还是得回我二哥那。”戴维故作轻松地告诉艾伦斯。 意料之中,艾伦斯点点头:“我听你的。” 这也不算完全的坏事,在凯森的身边待的时间越久,说不定能搜集到的证据就越多呢。 坐车回凯森公馆的路上,艾伦斯瞧着身旁的戴维:“你看起来为什么心事忡忡?” 艾伦斯的声音将戴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戴维拉过艾伦斯的手握在掌心里:“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的妈妈。” “妈妈?”又是陌生的词,艾伦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戴维解释道:“就是,生下我的那个人。” 艾伦斯这下明白了,妈妈就是他们这个世界中雌父的意思。 想到这里,艾伦斯忽而也跟着伤感起来,他的双亲早就不在了,从小就没跟双亲一起生活过,对自己的雌父也没什么感情。 他们虫类都是这样,不在双亲身边长大,亲情就淡漠些。但是戴维可不一定是这个世界里的,说不定在来这里之前,人家是家庭圆满双亲疼爱的。 艾伦斯怜爱起了戴维,他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只能是:“有空和父亲大人求求情,他老人家不会这么不通情理,应该会答应让你和雌父见面的。” 戴维想念的那个妈妈和这个世界里的雌父可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戴维还是答应了:“好。” 正说着,旁边座位上一直不言不语用光脑看新闻的克莱尔忽然插了一嘴: “虽然,但是……我不是有意要打断你们的,我只是觉得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们一声。” 戴维这才注意到一直没出声,存在感极弱的克莱尔:“怎么了?” 克莱尔从光脑中调出一张通缉令图片展示给戴维和艾伦斯:“我刚才从新闻里看见,首都星发生越狱事件的那座伦巴顿监狱,似乎就是关押莱蒙男爵家弗兰克的那一所。” “而且,现在网上已经发布了逃犯的通缉令,其中,就有弗兰克·莱蒙。” 第117章 第 117 章 艾伦斯的第一反应是紧张, 他转头去看戴维的状态。 戴维亲自和弗兰克交过手,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因此丝毫不慌, 反而是惊讶地笑了笑:“竟然能越狱跑出来?算他能耐大。” 克莱尔急了:“他要是跑来报复我们怎么办啊,想想就好可怕!” 戴维态度认真地回答克莱尔:“犯不着害怕, 我既然能给他送进去第一次,当然也能把他送进去第二次。” “更何况, 我们现在可是在凯森这住着,我二哥手底下这些, 可不是吃干饭的。” 事态的发展一如戴维所想,他们后来在凯森这里住了几日,无事发生。 凯森为了挽回一些在弟弟这里的形象,这天特地安排了行程,带着戴维及艾伦斯, 去了一所由他投资建造的福利院。 但是在去福利院的路上, 戴维看完了这所福利院的资料之后,一直到车子停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他的脸色始终是苍白的。 艾伦斯摸了摸戴维的额头:“你晕车了?” 戴维抓住他的手腕:“没有,我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联想。” 艾伦斯悄悄把耳朵凑过去, 戴维凝望着车窗外夹道欢迎的福利院院长和一群小朋友:“你看他们, 像不像实验体?” 戴维这么一说, 艾伦斯顿觉毛骨悚然。 凯森一边开福利院收养各种被社会遗弃的幼童, 一边在生物实验基地做生物药品研发…… 艾伦斯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应该不是。” “我记得, 那份实验体档案里面有数据, 实验对象都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个体。这种开在明面上的福利院,收养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在有关部门登记存档, 凯森不会做的这么明显的。” 陷入恐怖联想中的戴维猝然被艾伦斯点醒,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便笑出来,暂时放下了芥蒂:“好像是这样,是我神经过敏了。” 戴维从前是个普通人,没接触过什么社会阴暗面,凯森生物实验基地这事对他来说过于震悚了,以至于他总是疑神疑鬼。 戴维整理好心情,携艾伦斯下车,继续和凯森逢场作戏。 有贵人到访,整个福利院都是振奋的。 里里外外,提前好几天收拾得整洁妥帖彩排数次,只等候着出钱的贵人过目。 福利院的院长对着大驾光临的凯森戴维和艾伦斯,一张脸笑的比花朵还要灿烂,点头哈腰极尽巴结,领着他们四处参观。 凯森对这种情况早已熟视无睹,艾伦斯对过度热情的人总有些本能地抗拒,只有一个戴维,他全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位院长。 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戴维却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从前长大的那所福利院院长的影子。 他小时候,福利院里每次来了领导和有钱人,院长就会这样上赶着像个哈巴狗一样地去恭维奉承。 他小时候会和温小胖一块躲在角落里偷偷嘲笑院长,但是后来他慢慢发现,就在他们院长一次次的奴颜谄媚之后,他们的宿舍条件会得到改善,他们的娱乐设施会翻新,吃饭时的餐盘里会多出来两片肉。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现在,他摇身一变,竟也成了当初被院长巴结的贵人了。 这家福利院还很新,没什么特别值得参观的地方,院长领着他们简单转了转之后,就将他们带去了礼堂。在这里,会有院长和福利院的老师们精挑细选出来健康漂亮的孩子们给他们表演节目。 艾伦斯没来过福利院,不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以为台上的孩子便是福利院里所有的小孩。 他瞧着那些卖力合唱的虫崽们,不是雌虫就是亚雌,同情的不得了,每次表演完就使劲往他们怀里塞礼物。 这些小礼物都是凯森的手下准备的,艾伦斯并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但是猜想着应该是孩子们会喜欢的,便送的特别起劲。 最后戴维都看不过去了,他悄悄拉了拉艾伦斯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亲爱的不要这样,每人送一份就可以了,你给他们太多,其他的小朋友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艾伦斯讶然:“不都在这了吗?” 戴维垂下眼帘来淡淡一笑:“你往左边的窗外看看。” 艾伦斯被提醒,向礼堂侧面的窗子那里瞧了一眼,正正好和那里趴着的两对眼睛撞了个正着。 藏在外面偷看的孩童一看被抓包漏了馅,吓得扭头就跑。 “福利院在迎接外宾的时候,为了给这些人留个好印象,都会选一些身体健全长相漂亮的孩子出来撑门面。其他的一些脏兮兮的,身体没那么健康的小孩,现在可能就在后面的某个院子里。” “你把礼物都分给这些漂亮孩子了,他们在后面,可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艾伦斯点点头,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戴维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因为,上辈子的戴维,就是那个一有人来,就被要求躲在后面的院子里不许出来,所以什么礼物都分不到的丑小孩。 戴维从小就是一副欧亚混血面孔,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这种混血宝宝如果养的好可以很漂亮,但是戴维是孤儿。 他常年营养不良,脑袋大,头发枯黄,皮包骨头,脸色白里发青,面颊上没肉直接凹进去。 他进福利院那会都快瘦脱相了,后面吃的很多也不长肉,一脸的饿死鬼相,经常会吓到小朋友。所以一些重要场合,福利院的人根本不敢让他露面。 他是后面长大了,能吃饱饭之后,青春期发育开,才开始变得好看的。 戴维随口扯了个谎:“我是在网上看到的,我听人家说,福利院里,是这样子。” 艾伦斯没有多做质疑,趁着福利院有关负责人都在围着凯森谈话的间隙,将桌子上剩下的礼物往一个大号的布袋子里一搂,划拉划拉,然后背起一个装满礼物的大袋子像个圣诞老人一样拉着戴维: “走,我们去给后面的小孩发礼物。” 当艾伦斯背着礼物出现在福利院后面的这间小院子里的时候,他就好像神明显灵了一般。 院子里这群脏兮兮的虫崽子们,原本在挖沙子搭积木荡秋千过家家,正热火朝天地玩着,忽然地盘里闯进来两个陌生成年虫。 这群小崽子们抬头看了一眼戴维和背着大麻袋的艾伦斯,然后,呼啦一下,全都吓跑了。 戴维弯腰捉住一只,被他逮住的这个哭的鼻涕泡冒老大,在戴维手里不停挣扎,一边挣一边嚎:“啊——虫贩子!抓小孩啦……” 艾伦斯也不跟小崽子多废话,放下大麻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彩色的礼物盒子往哭闹的小崽子怀里一塞:“这是你的。” 小崽子手里拿着礼物,哭声小了下去,三下五除二拆开,里面是一辆崭新的限量版变形玩具小汽车。 他顿时就把虫贩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戴维把他放在地上,他手里举着玩具汽车完全顾不上跑了。 戴维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他:“去把你的小伙伴们都叫过来,说有好东西给他们,虫虫有份,让他们都过来排队。” 小崽子抱着汽车欢天喜地跑去挨个通知,没多会,那群藏起来的小孩一个一个都悄悄冒了头。 先是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艾伦斯把礼物递过去,那小孩一把抢过扭头就跑。 戴维就在后面骂:“连声谢谢都不说,抢了就跑,没礼貌的虫崽子!” 骂归骂,福利院的孩子调皮的经常挨骂,根本不当回事。他们见戴维虽然骂,但是没有动手打,更没有抢回去,胆子便逐渐大起来。 有一个孩子,小手小脸都脏兮兮的,他怯生生地走上前来小声问:“你好,可以给我一个吗?谢谢。” 艾伦斯见他有礼貌,就主动把袋子打开给他挑,他选了一个彩盒子包装的,抱在怀里鞠了一躬就跑了。 戴维在旁边指着刚才这个小孩给其他的立规矩:“看见没有?讲礼貌的可以过来自己挑,再有那种一句话不说抢了就跑的,就都别要了!” 戴维这装腔作势地吆五喝六,果然还是有些效果的,后面那群孩子们一个个排着队,井然有序地到艾伦斯这里领了礼物。 所有的孩子手里都得到了一份礼品,艾伦斯的袋子也空了。 戴维远远注视着那群小崽们拆礼物的猴急模样,以及拆出来意外惊喜就迫不及待和旁边伙伴炫耀的情景,就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藏在后面的丑小孩也得到了礼物,这种念头让戴维感到满足。 艾伦斯把空了的袋子叠了叠,拿在手里,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靛蓝色盒子系着彩色丝带的礼物,递到了戴维面前。 戴维愣了一下,对着那群小崽子们喊了一句:“谁还没过来领?” 艾伦斯直接把盒子塞进戴维手里:“这个是我给你留的。” 当时在布莱尔星球的家里,机器人们排着队找艾伦斯领颜色可爱的创可贴,戴维跟他软磨硬泡非要艾伦斯手里的最后那一个。 那时候艾伦斯不乐意给他,他就硬要。 现在,是艾伦斯主动把最后一个给留下来送给戴维。 “这是什么?”戴维手里拿着礼物盒子愣了半晌才开口。 艾伦斯摇头:“不知道,我只管送,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戴维拿着礼物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瞧了半天才忍心拆开,盒子打开来,戴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顿时就笑了。 是一只小沙漏,很有质感,黄铜镂空雕着小神使的壳子,玻璃内罩,里面的沙细密雪白。 “沙漏是钟表的一种,在我们那里,送人钟表是不好的寓意。”戴维忽然想起来了,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块他穿越过来修好的蝴蝶怀表,“我们第一次结婚那会,你也送了我一块表。” 艾伦斯不解:“不好的寓意?” 戴维:“对,‘送钟’嘛,就是诅咒一个人去死。” 结合最开始的剧情安排,那时候艾伦斯好像确实是打算让戴维去死,所以送块表,合情合理。 但是,都到现在了,艾伦斯再送他个表,这不大合适吧。 艾伦斯摇头:“才不是。” “在我们这,结婚的时候,雌君都要送给自己的配偶一块怀表。怀表代表的是时间,送怀表的寓意是,我愿意将我余生所有的时间都与你共度。” 第118章 第 118 章 艾伦斯的话语不急不缓地落在这处小小院落中。 就像树木的枝桠被赤恒星的光完全浸透, 却固执地在地上泼开一片舒爽的阴凉;明亮的风擦过眼角眉梢,无形无色却把整个天空都吻得澄澈干净。 戴维将手中的沙漏翻转过来,看着白沙从容细致地簌簌流淌。 “要不是这里站着好多小朋友, 我真想现在就亲亲你。”戴维一边玩手里的沙漏一边调戏艾伦斯。 他解下了挂在青缎马甲扣眼上的怀表递到艾伦斯的手里:“你第一次送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有这种含义在里面, 都没有好好感受一下,现在, 我请求你,将它再送给我一次。” 艾伦斯接过怀表:“需要拿个盒子包装一下吗?” 戴维:“不, 你亲手帮我佩戴一次就可以了。” 这很容易,戴维站在原地,双手贴着西装里面的马甲衣摆捋了一把,双手外扣拳支在腰边,撑开西装外套便于艾伦斯操作。 艾伦斯将怀表链子一端的金属扣锁在了戴维的马甲纽扣上, 指尖擦着戴维的衣襟, 捻过那根细银链子,将表身藏进马甲口袋里面。 在这个过程中, 戴维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艾伦斯的睫毛上,这种几不可查的微小震动, 牵连着周身的神经末梢, 直接传送进心房里。 有些违反生物医学常识了, 艾伦斯不由得轻轻一笑, 伸手戳了戳戴维的肚子。 毫无防备的戴维被戳了个激灵,反手就在艾伦斯腰上搂了一把, 两个人的腹部撞到了一起, 艾伦斯笑着立刻去推开戴维不让他胡闹。 但是他们两个的举动还是被旁边两个眼尖的孩子给看见了,他们大喊了一声:“呀!羞羞脸!” 然后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留下两道宽宽的指缝,从指缝里继续光明正大地偷看。 两个大人尴尬地分开了,那群坏小子咧着嘴偷笑,好几个正处于换牙期,一口小白牙参差不齐。 戴维板起脸来:“看什么看?少儿不宜!” 艾伦斯扯扯他的衣角:“走吧。” 反正礼物也送完了,这群小子跟他们也没多熟,两个大人一直待在这,那群崽子们玩的也不自在,戴维欣然同意:“走!” 刚一转身,艾伦斯就听见后面一个又轻又弱还十分胆怯犹疑的声音喊了一句:“艾伦斯上将。” 恍惚间,艾伦斯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就看见了一个又瘦又小脸蛋脏的和花猫一样的孩子。 是那个过来领礼物非常有礼貌的孩子,艾伦斯对他有点印象。 艾伦斯对着半个身子都藏在秋千后面的孩子弯下腰去:“你认识我?” 那个孩子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非常明亮,看起来很诚恳。 “你怎么会认识我呢?”艾伦斯有些惊讶,这孩子看着有十岁,他退役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所以这孩子五六岁就知道他? “过来。”戴维蹲下去,对着那个小孩招招手,那个孩子扭捏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来。 他的两只小手都藏在背后,好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当他走近的时候,他就把藏在身后的那张纸拿了出来。 那张纸很大,所以他叠了两下,孩子将它完全展开来,献宝似的举到艾伦斯面前:“送给您!” 是一张画的歪歪扭扭笔调稚嫩的水彩画,配色也很奇怪。 像是画的外太空,有好多星球,画面主体在戴维看来,是一个长得像变形金刚的大家伙。 戴维略一思索,认为画的应该是机甲。 孩子举着画,非常兴奋地对艾伦斯说:“亚瑟!亚瑟!” 艾伦斯曾经驾驶的那架战斗型机甲,名为“亚瑟号”。 “谢谢你,小朋友,我们收下了,玩去吧。”戴维帮艾伦斯接过了那幅画。 正巧在这个时候,一名福利院的老师走了过来,看见把自己玩的全身脏乎乎的孩子在和贵人互动,赶忙过去把孩子拉到了一边,给戴维和艾伦斯赔罪。 “哎呀,实在对不住,我一时疏忽没有看住这些孩子……”老师也很窘迫,连连道歉,生怕惹恼了戴维他们,就不给福利院拨款了。 “没事的,你带着这小孩,去把他洗干净了再来,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想跟他好好聊一聊。”艾伦斯站直了身体,轻声嘱咐那位老师。 老师殷勤应下,领着孩子走到旁边的水龙头那里准备给他洗脸,那个孩子被老师拉走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一直看艾伦斯。 戴维早就察觉到艾伦斯状态不对劲,轻轻撞了撞艾伦斯的肩膀:“大偶像亲自给小粉丝送礼物,我要是那个小孩,我肯定高兴死了。” 艾伦斯拿过戴维手中的画,摊开来又看了一遍,目光始终锁定在画上的老朋友那里。 亚瑟号,他的亚瑟号。 一人一甲的配对,几乎和配偶一样亲密,自从他退役之后,就再没听说过有关亚瑟号的消息了。 这种立过赫赫战功性能超优的机甲,退役后的去向属于军.事机密,他这种被开除了军籍的士兵,无权知晓。 戴维和艾伦斯被安排进了一间教室里,在此地,他与那个洗干净手和脸的小男孩进行了第二次会面。 他们四个围着一张桌子坐,老师和孩子挨得近些,孩子另一边就是艾伦斯。 老师摸着孩子的头告诉艾伦斯:“这孩子名叫维克多,今年十一岁了,是战争遗孤。” “他从出生开始,就跟着双亲流亡,他雄父死于传染性疫症,雌父被弹片打中脊椎,感染过世。他被战地医院送到了后方的福利机构,后来一路辗转来了我们这。” “这孩子应该是受了惊吓,有心理阴影,很有礼貌,但是不爱跟其他小朋友玩。很喜欢画画,经常画这种画,我们问他画的是什么,他就说画的是亚瑟号。” 艾伦斯将注意力放在了小维克多身上,发现他一派天真稚气,浑然不觉老师说的是有关于他的悲惨身世,满脸雀跃地盯着艾伦斯瞧。 艾伦斯极有耐心地向他询问:“你是在哪里认识我的?” 小维克多笑起来:“电视上。我小时候,电视上天天都是你。” 艾伦斯回想战时,他因为军功在军队中升迁的非常快,当时有不少记者采访过他。 为了鼓舞民心士气,还专门拍摄过有关于他的纪录片,在各大星球主流媒体滚动播放。 想必,这孩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看过他的纪录片。 “为什么要画亚瑟号呀?”艾伦斯又问了一句。 小维克多:“我爸爸说啦,艾伦斯上将开着亚瑟号,把坏蛋都打跑,我们就能回家了!” 艾伦斯天天打胜仗的时候,他是联盟的英雄,民众将他高高捧起;后来…… “艾伦斯。”戴维轻唤了一声,打断了艾伦斯后面的思绪。 小维克多并不知道艾伦斯此刻心中五味翻腾,他眼睛亮晶晶地告诉艾伦斯:“我长大后,要成为你。” “不要成为我!”艾伦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维克多被这句话吓到了,怔怔得有些不知所措。 艾伦斯望着他:“你叫维克多是不是?” 小维克多怯怯地点头,艾伦斯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长大后,会成为维克多,而不是艾伦斯。” “你要做‘第一个维克多’,而不是‘第二个艾伦斯’,明白了吗?” 小维克多听的似懂非懂,但是第一第二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第一要比第二好,“第一个维克多”,听起来比“第二个艾伦斯”厉害很多! 于是小维克多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嗯!” 从福利院回去的路上,戴维明显感觉艾伦斯的状态比来时消沉了。 他逗了几次,艾伦斯都不说话,只把头轻轻靠在了戴维的肩膀上。 戴维长叹一口气:“我努力了这么久,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啊。” 艾伦斯还安慰他:“我没事,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死。我只是累了,不想说话。” 戴维现在可不是怕艾伦斯寻死,他只是不想让艾伦斯难过。 艾伦斯一难过,他的心也跟着一缩一缩的。 戴维也郁闷起来了,这艾伦斯的心病,怎么就好不了了呢? 都说心病还得心药治,戴维感觉艾伦斯这病,除非是让他回到那战场上,让他把输掉的那场仗打赢,否则他是好不了的。 想是这么想,可是战争都结束好几年了,去哪找个仗给艾伦斯打呦。 总不能,让他戴维亲自去发动一场吧?这是什么千古罪人配蓝颜祸水的三流小说桥段! 戴维思来想去,满腔怨念总得有个发泄口,于是他就自然而然地找来一个替罪羊。 要不是今天来了这福利院,他的艾伦斯天天跟他风花雪月根本想不起来难过,都怪这场事件的发起者,都怪他二哥! 开在戴维这辆汽车前面的那一辆车里,凯森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在嘴边轻轻搭了搭,擦拭掉喷出来的飞沫。 好端端地,怎么会打喷嚏呢? 凯森略微思考片刻,一定是莫里想他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时间回溯到莫里从实验基地返回达利温会所的那天晚上。 西瑞尔嘴对嘴地喂了莫里一口烟, 喂完之后,西瑞尔缓缓抽开身来,看着莫里微微侧过头去, 红唇微启,风情缭绕地吐出了一缕烟雾。 这情景出离瑰艳, 西瑞尔都看痴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莫里接纳了他的吻!这令西瑞尔几乎要激动地浑身发抖。 而莫里却毫不在意, 刚才西瑞尔的举动和一个懂事的烟滤嘴没有任何差别。 他会恼怒于小狗以下犯上,但是却会接纳烟滤嘴的主动服务。 “扶我去洗澡。”莫里吩咐, 西瑞尔欢欢喜喜地应着,他恨不得直接把莫里抱起来扔进浴缸里,洗掉他满身其他雄虫的信息素味。 但是他刚得了好脸色,不能这么僭越,所以就规规矩矩地, 搀扶起莫里, 小心地把人扶进浴室。 西瑞尔给莫里放好洗澡水,准备好干净的浴袍, 就安安静静地到门外去候着了。 他像雌君服侍自己的雄主一样地侍候着莫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从一开始便是颠倒的。 西瑞尔毫不在意, 他依靠着浴室门, 甚至快乐地哼起了歌。 他不在乎什么雄虫与雌虫, 他更信奉强弱规则。 现在是他弱, 莫里强,所以他是莫里的小狗;等到有一天, 他变得比莫里强, 他就翻过身来,做莫里的主人, 把莫里圈养成金丝雀。 莫里这样的美人,就该藏起来,除了他谁也见不着才好。 …… 莫里当夜洗浴完睡下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到了凌晨时分,噩梦侵袭。莫里只觉浑身疼痛,头脑昏沉,冷汗涔涔,一时分不清睡梦现实。 莫里身侧的西瑞尔惊醒后,开灯查看,莫里面颊潮红滚烫,拿测温计一量,竟是起了高热。 一半是因为莫里病的突然,正是凌晨,其他人都已经睡下;另一半是出于西瑞尔的私心,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有条不紊地找来退热贴和药品,用湿毛巾帮莫里擦洗辅助退烧。 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莫里的烧退了,西瑞尔这才去告知了罗克,罗克慌忙请了医生过来问诊。 倒不是多么可怕的病,医生诊断说只是感冒发烧,修养个几天就好。 但是莫里的症状比普通的感冒严重得多,一连数日,床都下不了,只能卧床输液。 在此期间,西瑞尔并不知晓莫里去了实验基地的事情,只以为是自己给莫里放的洗澡水水温低了才让莫里着凉,因此照顾得格外尽心尽力。 这几天,是西瑞尔近段时间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莫里缠绵病榻,尖锐脾性被病情消磨掉了大半,又因为肢体无力,所以处处都依赖着身边人。 而在西瑞尔的安排下,他的身边只有西瑞尔。 他的借口是莫里不能被任何人打搅,于是就连罗克达希想探望一下莫里都不容易。 自己人尚且如此,外人就更见不上了。 艾伦斯联讯过来问候过莫里的情况,想抽空过来探病,提过两次全部被回绝。 凯森一听说莫里病了,在处理完和戴维之间的矛盾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西瑞尔门都没让他进。 借口是莫里的病恐怕会传染,让他等莫里病好了再来,就派人把凯森少爷给打发了。 期间凯森每天都差手下送鲜花营养品来,自己也是一天三次卡着饭点的在莫里光脑通讯账号后台留言嘘寒问暖。 凯森送过来的东西,莫里面都没见上,就被西瑞尔全都扔掉了;凯森发送过来的信息,每一条,西瑞尔都删除地干干净净。 莫里生的这场病,短暂地满足了西瑞尔想要独占莫里的心愿。 他曾在寂静深夜里久久凝望过莫里病容倦懒的睡颜,莫里病着也是美的,脸色惨白红唇也褪了血色,平添了一些脆弱感。 使得西瑞尔在悄悄搂着他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 西瑞尔甚至暗中向神明祷告过,祈求不要让莫里痊愈的那么快,让他的病期拖得久一点。 神明似乎也看不过他的自私,莫里终究还是渐渐痊愈了。 他的付出倒也不是一点回报都没有,莫里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之前还要好了。 莫里似乎忘记了病前与西瑞尔之间的不愉快,西瑞尔对他的照料,莫里心存感激,他用符合他现在身份的角度去思考过,该如何去回报西瑞尔,因此莫里决定提拔一下他。 在西瑞尔一勺一勺地小心喂蘑菇奶油汤给莫里的时候,他对西瑞尔说:“以后你不用给我当司机了,过段时间,我会安排罗克教你一些东西。” “除此之外,我会送你一样更实际的礼物,算作是你这段时间照顾我的答谢。不过我不太了解现在的小孩都喜欢什么,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特别想要的东西……西瑞尔盯着莫里瞧了半天,把真实答案咽了下去:“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莫里认真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专业赛车手执照,应该很喜欢车吧,等我彻底好了,我带你去提一辆。” 西瑞尔含糊地答应了,思索了半天,刚想对莫里说句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西瑞尔放下餐盘去开门,门外是罗克,他过来亲自汇报,说贝斯特家的凯森又上门来了。 这次,西瑞尔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了。 于是他就只得退到了一边,站在客厅的角落里,默默地目睹着,凯森手捧一束盛放的茉莉花,进入了莫里的卧室。 他不清楚凯森会和莫里聊些什么,他只知道,站在那里假装是一株盆栽,时间过得痛苦又漫长。 其实凯森并没有在莫里房中待很久,莫里没跟他说上两句话就说自己累了,要送客,凯森便只得离开。 凯森出了莫里的卧室门往外走,走到西瑞尔身旁的时候猛然停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西瑞尔。 “呦,小东西,抬起头来。”凯森对西瑞尔颇感兴趣。 西瑞尔只好抬起了头,头是抬起来了,眼睛却始终是往下看,不和凯森对视。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也没破相,我当时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原来是装的啊。我甚至,还因为伤了你感到愧疚过,真没想到居然是你玩的小把戏。”凯森笑着就要伸手去捏西瑞尔的脸。 西瑞尔慌忙躲开,凯森捏了个空,表情凝滞了一瞬,又迅速笑开,神神秘秘地对西瑞尔说:“你知道,我跟莫里在房间里聊了什么吗?” “下个月我过生日,我邀请莫里一定要到场。”凯森凑近了小声告诉西瑞尔,“因为我打算,在我的生日宴会上,向莫里求婚。” 西瑞尔听见这个消息之后,惊得立刻抬头直视凯森。 凯森对西瑞尔的反应非常满意:“你可不要偷偷把这个消息告诉莫里,我打算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凯森还顺道安慰了一下西瑞尔:“不要难过,莫里终究都是要结婚的。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实在不行,我就和莫里商量一下,让你跟着莫里一块进门,莫里做雌君,你做执事。” 谁不知道贵族家的执事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凯森如此羞辱他,也没比再打他一顿好到哪里去。 西瑞尔被气的直哆嗦,凯森笑着说:“不要太激动了,我其实也不一定非得要你。毕竟,你出身太差劲了,哥哥是个通缉犯,所以,尽管你的脸蛋很可爱,我也得再多考量考量。” 西瑞尔满腔恼怒在触碰到凯森话中某个词的时候,轰然消减了几分:“你说什么?我哥哥?” 凯森一挑眉毛:“你哥哥现在是个通缉犯。” 西瑞尔:“他不是在坐牢吗?你在说什么?” 凯森:“你不看新闻啊,你哥哥,本事可大了,从监狱里跑出来了。我记得他原来就判的挺重,现在被满联盟的通缉,这次被抓了,估计就是死刑。” 凯森非要把西瑞尔那颗心扎到千疮百孔才肯罢手,在他心满意足离开之后,西瑞尔慌忙打开了自己的佩戴式光脑。 青少年版本的光脑对用户进行数据推送时,会进行过滤,一些社会恶性事件会被过滤掉。 西瑞尔用自己的光脑翻了半天社会新闻也没有翻到具体事件,他跑出去向罗克求助,要借用一下他的光脑搜索引擎。 之后,西瑞尔便什么都明晰了。 西瑞尔一言不发地看完了警方通报和追捕令,平静地向罗克道了声谢。 之后的这天下午,西瑞尔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一切忙完之后,傍晚时分,西瑞尔悄悄换了身衣服,开着莫里的车,带着偷出来的莫里护照证件,来到了大都会的一家武器行里。 身穿黑色大衣,头戴软呢礼帽的西瑞尔一进店就直奔柜台,把现金和莫里的证件都摆了上去:“我要一把转轮.枪和五十发子弹。” 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成年了吗?我不做未成年的生意。” 西瑞尔:“我只是个跑腿的,是我们老大要的货,他是达利温会所的老板,白雪蜘蛛莫里。” 第120章 第 120 章倒v结束 莫里说话还是算数的, 他对手下一向慷慨大方。 莫里对西瑞尔允诺后没过两天,就带着西瑞尔去提了一辆赛级越野。 当西瑞尔把越野车开回达利温会所时,把会所一众员工都羡慕坏了。 他们吵吵嚷嚷地向莫里征求同意, 同意莫里下一次生病时让他们也去照顾莫里。 罗克站出来把他们骂了一顿,骂他们胡言乱语, 平时老大待他们不薄,结果一个个没良心的开口就诅咒老大生病。 西瑞尔自从得了这车之后, 便经常要开车出去兜风,莫里想着小孩子得了好东西高兴爱炫耀也正常, 因此并不管他。 只是某天莫里在晚餐时意外发现,兜风回来的西瑞尔右手上缠了绷带,便习惯性地关怀问候了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西瑞尔听见莫里问,受伤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今天开车的时候,车子引擎好像有点问题, 我打开车盖检查不小心划伤了。” 合情合理地解释, 于是就骗过了莫里。 事实上,西瑞尔这几天开车去郊外兜风时, 还顺便在那里练习了打枪。 他先用玩具枪练习,然后就上了真.枪。 真.枪扣下扳机发射子弹时, 后坐力极强, 之前从没摸过枪的西瑞尔首次开枪被直接震裂了虎口。 受伤之后, 西瑞尔几乎痛得快要握不住枪, 手也哆里哆嗦,瞄不准靶心。 他咬着牙, 强忍着疼, 一次次举枪练习射击。 每次练习完成之后,再次撕裂开的伤口都会从绷带里洇出血来。 他咬着衣领重新包扎, 包完之后就去数一数还剩下多少发子弹。 时间有限,练习次数有限,他不能怕疼,他要尽快学会能够一枪打爆对方天灵盖的技能。 一枪打爆对方的天灵盖……西瑞尔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掉他在某处遭受的折辱。 * 戴维最近这段时间,不得不与凯森继续维持表面兄弟情。 虽是表面,那表面功夫也是要做足的。 比如眼下戴维就对下个月凯森过生日这件事极其苦恼——他对送一件什么样的礼物给凯森,毫无头绪。 这件事艾伦斯也帮不上忙,他一个平民出身的蝴蝶,哪里知道一个贵族甲壳虫会喜欢什么呢? 他之前送礼物给前夫戴维,没有一次是不被嫌弃“寒酸”“没品味”“小家子气”的。 戴维这几天只好带着他的配偶逛各种艺术馆、博物展、拍卖行找灵感。 结果灵感没有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倒是一箱一箱地往回搬。 艾伦斯多看两眼的东西,戴维时常也会觉得不错,既然老婆喜欢,那就买!后面吓得艾伦斯根本不敢到处乱看。 这天,前排的克莱尔开着车,一车里坐着四个,满大都会地乱逛。 各种展会馆行逛了个遍之后,克莱尔也不知道下面该去哪了,兜兜转转地把车开进了一座新开的商业城。 他的本意是,事已至此,不如先吃饭吧。 结果戴维与艾伦斯这一逛商城,可了不得了,家居百货区在搞庆典活动,全场百货配偶情侣款买一送一。 戴维家里吃穿用度都是顶配,艾伦斯自从结了婚,就再没在商场里购物过,远远望去,里面热热闹闹的情景实在是挠的心里痒痒的。 艾伦斯如此,戴维更不必说。 他穿书过来之后过的这种生活,要说不好,恐怕要被天打雷劈。就是因为太好了,每天都跟做梦一样,晕晕乎乎地踩不着实地,一点都没有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感觉。 曾几何时,上辈子戴维还单身的时候,曾经构想过的场景里面,就有和伴侣一起去逛商场买生活用品的画面。 这辈子好容易结了婚,曾经幻想中要做的事,只完成了寥寥几样。 于是,戴维与艾伦斯,几乎是一拍即合达成了一致。 这天逛完商场之后,汽车的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里面是戴维与艾伦斯各式各样的成套生活用品。 猫猫狗狗毛绒款睡衣、卡通印花家居服、兔子拖鞋、胡萝卜牙刷……戴维甚至还帮艾伦斯挑了一条印着水蜜桃的内裤。 当时周围来来往往的顾客,艾伦斯看着那条水蜜桃内裤脸红了,一把抢了过来,赶紧塞进了袋子里,扭脸给戴维拿了一条蓝底印着小黄鸭的同款。 戴维手撑在购物车扶手上抖着肩膀笑:“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艾伦斯压着笑瞪了他一眼:“是,你回去穿给我看。” 戴维倒是没有拒绝:“可以,你也得穿给我看。” 站在不远处的盖文目睹主家配偶两个调情,会心一笑默默别开视线;克莱尔手里抱着一只青蛙卡通水杯,摇头晃脑捏着嗓子学戴维说话:“你也得穿给我看~~” 刚学完就被戴维一个抱枕丢过来砸到了脑袋。 克莱尔被砸蒙了,双手接住抱枕,垮起张脸来跟艾伦斯告状:“哥,他打我!” 艾伦斯低着头数购物车里囤了几样东西,假装没有听见。 戴维和艾伦斯买回来的这些生活用品,风格与凯森公馆的富丽考究极其不搭,但是戴维认为问题不大,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放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面使用。 东西被一样一样地搬进来,暂时储放在他们房间的侧室里,戴维亲自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过,最后把放在最上边的一个箱子给抱回了卧室。 戴维一回到卧室里,立刻招呼艾伦斯:“快去把窗帘拉上。” 艾伦斯犹犹豫豫地不愿意挪窝:“大白天的拉窗帘干什么?” 戴维伸手拍了一把艾伦斯的屁股:“让你去你就去。” 艾伦斯只好走到床边,把卧室里几扇长窗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厚重的天鹅绒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光都拦在了外面,房间里霎时间就暗了下来。 房间是暗的,艾伦斯的眼睛却亮晶晶,他在昏暗下来的房间里,用目光捕捉戴维的身影。 就在艾伦斯去拉窗帘的间隙里面,戴维打开了包装盒,取出了那台他悄悄买下来的全息投影仪,手脚麻利地开始调试机器。 艾伦斯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朝戴维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马上就好,你现在可以先把眼睛闭起来。”戴维调试完毕,可以启动仪器了。 艾伦斯才不听他的:“我不,我要看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戴维手里抱着仪器,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那你就别眨眼。” 戴维拧下了手里的开关,一点幽蓝色的微光从仪器的镜头里窜了出去,迅速包裹住了整个房间。 艾伦斯被吓了一跳,转身回头去看,就发现所处的这个空间里,从地板开始,逐渐往上,张开了一层虚拟的全息影像。 那影像就是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缓慢地吞噬覆盖掉了房间里的家具陈设,最后就连头顶的吊灯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幽深暗蓝色却波光粼粼的奇异场景。 艾伦斯在原地转了一圈,看见不远处有奇形怪状的礁石和五颜六色的茂密珊瑚丛,两只水母一扭一扭地飘了上去,一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朝艾伦斯游了过来。 这是……海底? 艾伦斯的手在眼前挥了一下,这个动作漾起了涟漪带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泡。 热带鱼群视若无睹地冲着艾伦斯就游了过来,艾伦斯躲到一边去,伸手在鱼群里随手抓了一条。 毕竟是投影,无法造出实物,那条美丽的小鱼被艾伦斯抓在手里之后顷刻间就碎掉了,碎成了一串细碎的光。 艾伦斯抓了个空,有些懊恼,回头望向戴维,戴维笑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忽然变出个热带鱼的公仔给艾伦斯。 艾伦斯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触手是柔软的布料,是有实在触感的。 艾伦斯高兴起来,一把将热带鱼公仔抱进了怀里。 “艾伦斯,小心后面,鲨鱼来了!”戴维忽然紧张兮兮地提醒了一句。 艾伦斯慌忙回头去看,果然一只呆头呆脑满嘴尖牙的庞然大物从背后不声不响地游了过来。 身临其境的感觉太真实了,艾伦斯惊得后退一步,脚下被翘起来的地毯一角绊了一跤,再加上戴维在后面恰逢其时地伸手捞了一把,于是就将艾伦斯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他们两个都摔在了地毯上,倒是不痛,艾伦斯感受到了身体下面的肉垫弹性,想到那只有可能是他的情郎戴维,大惊失色地就想起来:“我没压坏你吧?” 戴维搂住艾伦斯的肩膀不让他动,压低声音:“嘘,别出声,等鲨鱼走了再说话。” 艾伦斯受到他的感染,像模像样地也去捂住了怀里那只热带鱼公仔的嘴巴,小声叮嘱它:“你也别出声。” 甚至还威胁它:“敢出声就拿你做鱼香肉丝。” 他倒是始终记得这道菜。 戴维怀里抱着艾伦斯,艾伦斯怀里抱着鱼,躺在艾伦斯下面的戴维空出一只手来盖在了脸上。 他实在是,忍不住地一直笑。 艾伦斯不乐意了:“你还让我别出声,你自己在那里笑什么?” 戴维笑够了才告诉艾伦斯:“鱼香肉丝里没有鱼。” 120-140 第121章 三合一 跟着戴维他们逛了一趟商城, 克莱尔也淘到了一些好玩意。 里面要说他最中意的,恐怕还得是那个会变形的机械甲壳虫。 克莱尔回到公馆后,就在后面的花园里拿着遥控器对那只钢筋铁骨的凶猛大虫子进行性能测试。 盖文就站在一边默默地观看他操作。 克莱尔遥控着虫子由六只脚趴在地上的形态, 转换为双脚站立的人形。 玩具甲壳虫化人后的样子很像一架微型机甲,一对眼睛还会发光。 克莱尔指挥着这个变型人在花园里的小广场上来回踢正步敬礼:“盖文, 这个好玩,你也买一个给你家小朋友。” 卡尔其实在玩具选择上更偏好毛绒公仔, 不过盖文愿意采纳克莱尔的提议,他内心还是期盼着卡尔也能够上军校, 摸一摸机甲。 说不定与机甲类似的玩具,可以激发卡尔的兴趣与斗志。 盖文看着这只玩具变型人询问:“他会飞吗?” “会……吧?”克莱尔挠挠头,“我看看说明书。” 克莱尔调出说明书扫了一眼:“这款会飞的,说明书上说,只要按下这个键……” 克莱尔的手指在遥控按钮上按了一下, 只见那个正在踢正步的机械小人立刻恢复成挺直地站立姿态, 从背后伸出一对鞘翅来,脚下窜出一对脉冲蓝色光, 嗖的一下就拔地而起。 “飞了飞了!”克莱尔激动起来,眼看着那机械小人借着脉冲腾飞到了半空, 随后, 就在克莱尔与盖文的注视下, 蓦然拐了个弯, 对着花园墙外边就冲了过去。 等到克莱尔回过神来,小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我的变形甲壳虫!”克莱尔撂下遥控器就往外跑, 盖文也跟了出去。 他们两个来到花墙外面, 四下寻找都不见那个小人飞去了哪。 “分开找,你去这边, 我往那边看看。”盖文与克莱尔协商分头行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绕着凯森公馆外面一圈,找克莱尔飞丢了的变形甲壳虫。 还是盖文运气好些,他转了一圈,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变形甲壳虫正正好好一脑袋扎进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杈里,身子被卡住,脉冲动力嗡嗡响却飞不动了。 上树摘玩具,这不是什么难事。盖文两下蹬着树干就翻上了树,取下那个变型甲壳虫紧紧抓在手中不让它飞走,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刚一落地,盖文正把那变形甲壳虫小人拿在手里仔细地瞧着,忽听得后面有个声音在喊他:“盖文,我亲爱的。” 这个声音响起时,盖文心头一紧,本能地感觉到有一阵刺骨寒意,顺着尾椎骨就爬了上来。 盖文身体僵硬地转身一看,从树丛里闪出个人影来,正是盖文的那个前夫,那个长得像棒椎一样的雄虫。 他应该是过得不好,面色白里发青,比之前更瘦了,衣服挂在身上都像个累赘。 十多年之前,这名雄虫的清秀样貌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了。 “杰克。”盖文久违地呼唤了一声他前夫的名字。 在盖文的上一段婚姻里,曾有过一段短暂时光,他和前夫的感情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卡尔。 小棒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盖文一通:“你现在过得不错嘛,攀上高枝了就是不一样,嗯?” 盖文心头那丝不合时宜涌现出来的温情就像个笑话,盖文亲手将它掐灭掉,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棒槌杰克急了,在后面对着盖文呼喊,“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在这,小宝在哪?你让我见见孩子!” 盖文根本就不理睬他,径直朝前走,杰克见他无动于衷便发起怒来,扑上去就要跟盖文动手。 盖文回身薅住杰克的双臂一个反剪压制住了他:“卡尔被我送出去了,不在这里,你再也见不着他了。” 没想到盖文会反抗、并且轻轻松松就钳制住自己的杰克,无能狂怒暴跳如雷起来:“你这个倡伎!你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去了?你自己不知廉耻去勾搭上了贵族,卡尔是我的种!你把他给我还回来!” 盖文很平静地回答:“不可能。” 杰克剧烈挣扎起来:“真是反了你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盖文被他这位前夫的举动都逗笑了:“我真庆幸卡尔不是个雄虫,不然我真怕他和你一样蠢。” 盖文推了杰克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你走吧,我甚至都没有管你要孩子的抚养费,别再来了,卡尔以后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我要我儿子!”杰克再次冲上来,被盖文回身一脚踢在心口上,踹出去老远,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滚。”盖文终于说了句难听的,不再瞧杰克一眼,转身离去。 盖文走的决然,就像之前无数次杰克搜罗了家里的钱财去赌场一样,头都不回。 他转过街角来遇上了克莱尔,克莱尔丧着一张小脸:“盖文,我的变形甲壳虫不见了!我找不着它了,我把它弄丢了……” 盖文把他从树上取下来的甲壳虫交到了克莱尔手上,失而复得,克莱尔顿时心情就春光明媚起来:“哎,你在哪找着的?” “就在那边捡到的,没别的事,我们赶紧回去吧。”盖文这边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克莱尔自然想不到许多,便兴高采烈地拉着盖文一同回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杰克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盖文这一脚,差点把他踹散架。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起了盖文,只骂盖文不过瘾,后来连带着戴维和艾伦斯也一块骂。 杰克捂着被踹的地方,一边骂一边沿着路边走,拐过了好几个街口之后,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上车之后,杰克依然愤恨难平:“……结婚十多年,就靠劳资养,天天在家里吃我的用我的,生个雌虫出来我都没嫌弃他。这贱人可倒好,眼见着老子落魄了,转脸就把我踹掉!自己找了相好,连儿子也不给我见,这个倡伎……” 坐在驾驶位上那个男人,像是做了一些易容与变装,他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唇上贴着假胡子。 那个变装过的男人手握方向盘冷静地向他:“现在你想好了吗?跟不跟着我干?” “弗兰克,我就再信你一回。” 转眼,时间就到了下个月。 凯森平时举办个小型私人晚宴那排场都不小,生日派对的规格,更是高的令人咋舌。 往年都是在家里办,在首都星的大宅里请来一众亲朋生意伙伴聚会。 但今年凯森打破了这项传统,改在豪格斯这个他曾经念过大学的星球上度过二十五岁生日,因为此处,同时有着莫里与戴维两位他最喜爱的人在这里。 凯森的生日宴会要举办至少一天一夜,为了这奢侈的一天一夜,凯森手下几百号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但尽管是这样,也仍旧显得仓促。 凯森举办生日宴会的地点是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凯森生日前的第三天,戴维受到委托,凯森临时有个重要会议走不开,邀请戴维帮忙去宴会场地验收一下派对的准备情况。 戴维受邀登上了这艘游轮,这是一座身价上亿星币可以容纳几百上千人的可爱大家伙,它被装点成了一副符合诞辰狂欢主题但又不至于过分夸张的模样。 拄着一根绅士棍的戴维被簇拥引领着参观了游轮的各处,又过目了宴会流程清单和各种酒水餐品的准备情况。 戴维对此一窍不通,为了不穿帮,只好时而面带微笑地点头仿佛格外满意,不时又蹙眉对着下面摆摆手似是让他们重新再慎重准备一番。 戴维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通过各种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让那群精明的善于察言观色的属下们去猜测他的见解。 他全程装腔作势,一点实际上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群凯森手下大大小小的管事,从没跟戴维打过交道,不了解戴维的底细但知晓他是凯森的亲兄弟,不自觉就高看一眼。 又见他言谈举止高深莫测,便不由得拜服,连连称赞戴维少爷实在是好见识——仅凭脑补,就帮戴维将所有破绽都圆了过去。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艾伦斯,眼见到这种场景,一路都在偷笑。到后面实在是觉得这群人媚主的样子过于滑稽,他忍不下去了,又碍着礼节不能哈哈大笑,便弯下腰去捂起了肚子。 周围人赶忙殷勤过来问候:“雌君先生,您怎么了,是否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艾伦斯回答:“刚才试酒的时候,贪嘴多喝了一点,现在胃里烧得慌。” 终于找到借口得以摆脱身旁一堆管事簇拥的戴维,慌忙过来将艾伦斯放在小腹上的手往上提了提放在胃的位置,假装嗔怪:“又空腹饮酒,怎么这么不听话?” 属下当然是要劝慰建议的:“戴维少爷,请不要苛责您的雌君。他现在正身体不适,所幸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边不如就请您陪同雌君到旁边稍作休息。有事,我们再来向您请示” 戴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们原本是要安排戴维去游轮上的客房休息,戴维却惦记着刚才途径水晶音乐厅时艾伦斯频频回眸,便推说不想给他们加重任务,随便找个地方略坐坐就好。 等把这群家伙们都打发完,戴维先开始还是牵着艾伦斯慢慢地走;到后面拐过一个厅来,便丢了那根绅士棍,拉着艾伦斯跑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踩过红丝绒地毯,跑进长长的回廊,途经油画般质感的花室,穿越金碧辉煌的厅堂,最后进入了一个光华璀璨的广阔天地。 这里的地板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那高深的穹顶,缀满了数之不清的水晶石,华灯初上时分,五光十色迷离炫目到了极致。 这处音乐厅里四面都是长窗,入夜后天海一色,星子闪烁,此间的一切都会闪闪发光。 这处音乐厅现在是空的,等到凯森生日那天,这里会高朋满座,窗外会燃放起漫天的绚烂烟花,管弦乐队围坐一旁奏鸣出华丽的交响乐,衣香鬓影的宾客会在这里跳整夜的华尔兹。 戴维与艾伦斯扑进了那张白色的真皮沙发里,后面跟着一起跑进音乐厅的是克莱尔和盖文。 后面这两个家伙,刚一进来,就被这场面给震住了,这里就像个空空旷旷的水晶宫殿,克莱尔的惊叹声调能被放大回荡很多遍。 “哇!”克莱尔走到了音乐厅的正中央,忽然就表演欲爆棚地站得笔直端起了架子,仿佛四周围满了众多宾客。 他郑重其事地对着虚空鞠了一躬,像模像样地报起幕来:“诸位来宾,诸位先生!接下来请欣赏,宇宙级舞蹈表演艺术家克莱尔为我们演奏一支独舞——《蹦恰恰》。” 戴维重复了一遍:“宇宙级舞蹈表演艺术家?” 艾伦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好厉害呀,快给我们表演一个。” 随后,枯叶蝶克莱尔,就在其他三个饶有兴致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在这光明灿烂的音乐大厅里,像个骄傲的瘸了腿的兔子一样开始翩翩起舞。 克莱尔的肢体动作,比他的变形甲壳虫还要具有机械美感;而且他的舞步是很有力的,每一步都踩得惊天动地;每一处动作的衔接都无比流畅,戴维看在眼里,梦回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克莱尔这一段花里胡哨的独舞,还没跳完,在场所有人就全部都已经为他目瞪口呆了。 克莱尔的舞蹈有一个非常惊艳的收尾,幻想中他会一个滑跪,面向虚空举起双手,对面就有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鲜花扑面而来。 结果他在实操的时候,那一跪,所有人当场都听见了清脆的嗤啦一声,克莱尔的西装裤子从后面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管事的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戴维少爷!海上起浪了,就在刚才,我们的轮船摇晃颠簸得厉害呢,还发出了奇怪的巨大声响。但是请您不要担心,我们会竭力保护你们的安全!” 克莱尔没有站起来,他直接躺在了地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一咧呜呜呜地就开始哭。 戴维赶紧把那个管事的给打发走了,艾伦斯过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包在克莱尔身上,挡住了他露出半边花内裤的屁股,吩咐盖文带着克莱尔出去给找条裤子换上。 解决完这场突发状况,将克莱尔给送走之后,艾伦斯又回到了戴维身边,这时候整个音乐厅终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四下无人,就容易放肆起来。 戴维对着艾伦斯伸出手,像是邀请,艾伦斯把手递过去,戴维将艾伦斯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手上微微使力,斑斓蝶蹁跹着就落进了怀里。 戴维窝在沙发中认真地同他商量起来:“我已经熟悉流程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也这样办一场好不好?” 艾伦斯想了想,摇头:“太麻烦了,我不要。” 戴维指腹摩挲过艾伦斯脖颈上的柔嫩肌肤:“又累不着你。” 艾伦斯笑着揶揄他:“你是皇帝吗?你家雌君过个生日好大的排场,这要是上了媒体,叫别家看见,要羡慕嫉妒死了。” 戴维也笑了:“那不正好,我就想让其他所有的雌虫都羡慕你。” 艾伦斯还是摇头:“我不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不如,给我点实在的。” 戴维将下巴搁在了怀中艾伦斯的头顶上,艾伦斯新长出来的一些碎发,柔柔地轻擦着戴维的脸颊:“你想要什么实在的?” 艾伦斯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凯森这场生日宴会,除掉这艘游轮本身的购买花费,单算宴会所需人情往来,花出去的流水,保底上千万星币。” “与其把这几千万星币砸出去换别人眼中的排场,你还不如直接打到我的卡上。”艾伦斯起了这个心思之后,翻身过来搂着戴维给他洗脑,“生活,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是羡慕还是嫉妒?” 艾伦斯信誓旦旦:“我们眼下这种情况,和凯森是比不了的,哪能也这样铺张浪费。” “你就直接把钱都转给我,我是你老婆,我的就是你的,你把钱转给我,你自己一分都没有损失,但是我,收获了快乐。” 戴维也不知道是被哄得,还是被艾伦斯身上的香水味给迷惑了,晕晕乎乎地说:“有道理啊。” 艾伦斯一看有戏,立刻紧追一步:“那你转吧。” 戴维尚有一丝理智:“你今天就过生日?” 艾伦斯像是下了决心:“我可以今天过。” “艾伦斯,谈钱就俗气了。”戴维调侃了艾伦斯一句。 艾伦斯倒是坦率:“我本来就很俗气,我服兵役那会也没超凡脱俗到哪里去,我一路往上打拼,梦想之外就是为了能多领军饷。” “除开掉我曾经的那些光环,我不过只是个庸常的雌虫。” “我就是在用我庸常的灵魂,俗气的爱着你。” 艾伦斯说这话时,姿态是主动的,戴维半仰卧在沙发上,艾伦斯凑上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表达。 戴维双手一摊回答:“啊呀,那可真是幸好,幸好我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 艾伦斯与戴维交缠的视线逐渐粘稠了起来,艾伦斯在戴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见戴维按兵不动,便大着胆子,张开嘴巴含住了戴维的唇珠。 艾伦斯把以往戴维教给他的技巧都还给了戴维,啃咬吸.吮,努力了半天,把戴维的嘴唇磋磨蹂.躏得充血红润了许多,戴维却是个没反应的,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艾伦斯,任他施为。 这令艾伦斯有些泄气,干脆不亲了,按着戴维的肩膀推了他一把,将他完全推倒在了沙发里。 戴维身子往后一仰,借着沙发的弹性一触即起,伸开手臂一手捞住了艾伦斯,另一只手护住了艾伦斯的后脑。 紧接着,他们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 镜子一般的地板上。 身穿白衬衫的艾伦斯躺在一地闪亮亮的璀璨光华上面,雪肌乌发,一如当时戴维初见时那个模样。 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太一样呢?好像是比那个时候多了许多光彩。 那个时候的艾伦斯遍体鳞伤黯淡无光,哪能和现在这个一样。 戴维伸手去轻轻抚摸着艾伦斯的面颊,艾伦斯猫儿撒娇似的贴着戴维的掌心蹭了蹭,又去瞧他,幽蓝色的眸子都是迷离的。 艾伦斯,是被晃花了眼。 他仰躺着,眼前是戴维那张脸,远处是光华熠熠的水晶穹顶,怎么会不被晃花了眼。 戴维的手往下滑了一些,拇指恰好落在艾伦斯的唇间,他正要去细细揉捏艾伦斯的唇瓣,却不想被艾伦斯直接张嘴咬住。 艾伦斯的嘴巴轻轻合拢住,淹没掉了戴维拇指的一整片指甲。 摸不成嘴唇,那就抚摸舌头。 戴维的手指又深入了几分,被吞掉了整个指节,他的指腹在艾伦斯的口腔中轻扫,碾过了那一小节柔滑的舌尖。 柔软的,芬芳的舌尖,戴维还是第一次用手指的触觉去感受。 含着戴维手指的艾伦斯,唇角有透明的涎水慢慢地流了出来。 戴维将手指抽离,俯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濡湿又火热,直吻到艾伦斯的眼尾都泛了红,那是戴维眼中极为动人的颜色。 有种撩人的媚意。 这是他带给艾伦斯的东西,只有他能带来,也只有他能欣赏。 “你现在好像个妖精。”戴维调笑了一句。 “嗯?”艾伦斯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紧接着,艾伦斯就被戴维整个翻了过去。 现在,他就宛如是跪在了镜面上一样。 穿着揉皱巴了的白衬衫的斑斓蝶,跪在镜面上。 戴维自后面贴过来,笑吟吟地从镜面中看他:“你看,是不是?” 艾伦斯双手撑住镜面,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竟懊恼起来了:“刚才我们那样,镜子里的人都看见了。” 戴维摇头:“没有,他们当时也正忙着呢,没空偷看我们。” 艾伦斯结束掉这个跪伏在地上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了原地,手中不自觉地就揉起了膝盖。 “才这么一小会,就膝盖疼了?”戴维的手掌将艾伦斯的手和膝盖都一并覆盖住了。 艾伦斯跟他抱怨:“地板太硬了,而且我这膝盖……天天劳损的厉害。” 戴维一边给艾伦斯揉膝盖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头:“床垫不是软的吗?” 艾伦斯:“床垫是软的,可是某位先生的心是硬的,总爱让我跪着。” 戴维:“知道了,我往后少用这个姿势。” 音乐厅里,戴维给艾伦斯揉着膝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外面那个管事的又不合时宜地进来汇报了: “戴维少爷,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分了,我过来邀请您去验收一下烟花表演的彩排情况。” 戴维手中的动作一顿,好气氛被一下子搅合了,他面上的表情转脸就冷了下来:“嗯,这就去。” 戴维先带着艾伦斯去换了套衣服,这才放心地让他出去见人。 他们被引领着来到了游轮上的最佳观望位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指令下达,与海水连成一色的天幕中,绽开了一圈一圈铺天盖地的喧闹烟花。 戴维戳了戳艾伦斯的后腰:“美吗?” 艾伦斯仰着脸望着天,火树银花都映在他的眸子里:“挺好看的。” 戴维提醒:“看看你的账户余额。” 艾伦斯不明所以地调出光脑邮件来看,在查询到自己的私人账户中刚刚多出来的那一串数字之后,他顿时惊喜了起来。 艾伦斯的神情可比看烟花时开心多了:“你真给啊!” 戴维又问了艾伦斯一遍:“现在收了红包再看烟花,你觉得美吗?” “美死了。”艾伦斯也不知道是在描述烟花,还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 戴维评价他:“财迷。” 戴维简单对管事的提了点小建议之后,就继续和艾伦斯依偎在一起欣赏烟花表演了。 戴维有感而发:“此情此景,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一部电影来。” 艾伦斯好奇:“什么电影?我看过吗?” 戴维:“你没看过,那部电影叫《了不起的盖茨比》。” 艾伦斯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看过,讲的什么?” 戴维简单概括了一下情节:“讲的是,一位叫做盖茨比的主人公,为了引起他心上人的注意,就每晚都举行盛大派对,无数名流到场,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艾伦斯:“这做派,倒是真的和凯森有些相像。” 戴维也轻轻点头:“某种程度上,确实有些像。” 艾伦斯追问起来:“那后来呢?结局是什么?盖茨比赢得了他心上人的爱情没有?” 戴维摇摇头:“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盖茨比的心上人与他并不同路,而且,已经另有配偶。算来,这是个悲剧,结局就是繁华到头一场空,盖茨比被人开枪打死了,他死后,不再有人记得他。” 戴维自己说完才意识到,这种环境下说这话有些扫兴了。 “抱歉,不该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戴维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准备转变话题。 但是艾伦斯的表情却若有所思般,像是听进去了。 戴维晃了晃他:“假的,不要当真,那是虚构的故事情节。” 艾伦斯:“不,我是在想别的事情,不过确实是由这个故事引起来的。我其实,从一开始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觉得现在的所有关于派对的事项安排里面,有很重要的一项完全被忽略掉了。” “那就是有关于生日宴会当天的安保问题,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好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戴维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宴会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一不注意就会漏掉什么。他们一直在给我看安排的菜品和节目,却完全没有提过当天的安全问题,我回去了得和凯森反映一下这件事,让他多留意。” 三天的时间,倏然一下就过去了。 十五号的这天,莫里处理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到了下午才开始为晚上去赴凯森的生日宴会做准备。 生病那段时间里面,莫里就他与凯森之间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左右思量,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等凯森过完生日离开豪格斯星球之后,他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行冷处理。凯森身边从不缺人,什么样的雌虫亚雌雄虫没有呢,拖上个三五月,没准凯森就把他给忘了。 莫里打理好自己之后,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准备从自己的亲信里面随便挑一个陪同自己一起去。 偏就是这么凑巧,达希今天身体不舒服,罗克被他提前两天派出去收账到现在还没回来。 莫里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思前想后,把目光落在了西瑞尔身上:“就你吧。” 莫里日常不管去做什么,只要选中了西瑞尔同行,西瑞尔便会欣喜不已。就算是苦差,也乐的能陪伴莫里左右。 今日今时,自然也不例外。 西瑞尔开车护送莫里的途中,经过了一家莫里时常光顾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与普通的咖啡馆有些不一样,据说他的老板曾经是在星际流浪的吟游诗人,晚年安顿下来开了这么一家小咖啡店。 这家咖啡的口感味道有一种很独特的风味,莫里很喜欢,而且从这家店里卖出去的每一杯咖啡,都会附赠一张占卜卡片,能测一天的运势凶吉。 莫里很吃这套,每次外出路过,都要买上一杯。 西瑞尔将车子停在一边,下车去进到店里给莫里买他最喜欢的那个口味。 这个过程没有丝毫波折,西瑞尔顺顺利利地买完了咖啡出来,在咖啡馆门口,与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墨镜男擦肩而过。 西瑞尔在那人从自己身侧走过去的同时停下了脚步来,他慌忙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墨镜男已经走到街角,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没有回头。 西瑞尔来不及去捕捉那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但是只看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像极了他的哥哥弗兰克。 西瑞尔望着那人消失的街角愣了许久,最后恍恍惚惚地自我安慰: 如果刚才那个真的是他哥哥,对方绝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哥哥从伦巴顿监狱里越狱出来,应该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自己的去向。 那时他或许就会知道,自己是被莫里给带走了。为了不连累家属,他的哥哥不可能会出现在豪格斯星球。 是的,他的哥哥一定是因为担心会连累到他,所以才不来找他的。 西瑞尔提着咖啡回到了莫里车上,他将买好的咖啡递给莫里。 莫里习惯性地接过咖啡来就去撕扯咖啡杯底部的标签,标签内里,印着他此次咖啡占卜运势的结果。 “意外总是悄然而至。” 暗灰底色,预示着这是一次不太好的结果。 西瑞尔重新束好安全带:“今天怎么样?我买的这杯咖啡有没有给你带来好运?” 莫里将印着占卜签语的标签揉成一个小纸球扔出了车窗外:“迷信。” 西瑞尔开车载着莫里直奔大都会港口码头,凯森的那艘游轮就停靠在这里,港口附近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他们的主人,全都是被凯森邀请来赴宴的贵宾。 西瑞尔将车停妥之后,提着莫里准备好的礼品,跟在莫里的后面来到码头上准备登船。 这里站着一群负责船上安保的保镖,他们在对所有来宾进行检查,防止有人携带一些违禁危险品比如枪.支.弹.药进入游轮。 西瑞尔提着礼品在莫里后面接受仪器检测,检测设备从头到脚扫描西瑞尔时,扫到腰间忽然发出了报警声,仪器上的显示灯瞬间变得通红。 保镖警觉起来:“请不要携带危险品入内,交出来,我们暂时替你保管。” 西瑞尔伸手从腰间摸出来一串钥匙丢给了保镖,那串钥匙上面有一把折叠刀:“您可千万要替我保管好。” 摘下钥匙之后,西瑞尔成功通过检查,跟随着莫里进入了游轮内。 一进去,西瑞尔手中的礼品就被收走了,随后,他们被引入了游轮的中央大厅。 此刻,大厅内已经汇聚了众多身份高贵的来宾。 凯森的生日派对据说早就已经开始了,但是白天大家普遍忙于事务脱不开身,因此许多都是到了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 这也没什么关系,凯森的生日派对重头戏也在晚上,这时候到了正好可以玩乐一整个通宵。 西瑞尔跟随莫里来到大厅之后,没多会就找借口向莫里申请:“我要稍微离开片刻,请允许我去一次洗手间。” 莫里毫不在意,从路过的侍者手中端了一杯鸡尾酒,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西瑞尔对着莫里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不过他去的并不是游轮大厅内的洗手间,而是离开大厅后直奔游轮后方的休息室。 早些时候,凯森曾经邀请过大病初愈的莫里参观过这艘游轮,并告知莫里他将要在这艘游轮上面,举办他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会。 彼时,也是西瑞尔与莫里同行。 他在跟随着莫里一同参观的时候,记下了游轮内部的大体布局,知道游轮后面有专供休息的厢房。 他初来参观那天,游轮上的警戒措施不完善,使得他得以有机会进入此处。 现在的警戒度倒是提高了,只是宾客大多在前方,没人往后边来,所以这里的安保仍然薄弱。 西瑞尔进入后方之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他当时做过记号的那个洗手间。 西瑞尔进入洗手间之后,颇为忐忑地来到了最靠里面的那一间,关好门之后,打开了马桶的水箱。 西瑞尔长舒一口气,他先前藏在这里的转轮.枪还在。 西瑞尔顾不上高兴,他不能多做停留,于是迅速把枪捞了出来,擦干水,藏到了身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此地。 谁料,西瑞尔刚走出了这处厢房外的公共洗手间,转身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住了他:“站住!” 第122章 第 122 章 “什么人?站在那里别动!举起手来。” 西瑞尔丝毫不敢违抗, 他立刻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双手。 “别为难我, 我是跟着达利温会所的莫里先生一起来的,只是到这里来借用个洗手间。”西瑞尔一副又紧张又害怕的模样。 走过来盘问他的那个保镖是个雌虫, 个头比西瑞尔高大不少,他手里一直举着脉冲枪, 西瑞尔只要稍加反抗,他一枪下去, 西瑞尔就不省人事了。 “宾客都在前面,你为什么跑到后面来借用洗手间?”对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西瑞尔眼圈立刻就红了,瞧着委屈极了:“就是因为前面宾客太多,所以才到这里来借洗手间的,我一个随从, 哪能跟那些贵族名流共用洗手间呢?” 西瑞尔长相俊秀, 仍有一种少年感未曾退去,这可怜巴巴的样子, 虽然看的对面雌虫保镖直皱眉,但到底也没有过分为难他。 “行了, 快滚蛋!下不为例。” 得了饶恕的西瑞尔马上就转悲为喜, 连连点头鞠躬:“多谢这位大哥。” 西瑞尔说着转身就跑了。 西瑞尔回到大厅里的时候, 莫里正在到处找他, 因为着急,所以见到西瑞尔之后说的话很不中听:“你跑哪去了, 掉下水道了?去那么久, 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 西瑞尔低着头听训,小声地辩驳:“迷路了, 在外面转了很久才找着。” 凯森的游轮这么大,西瑞尔就来过一回,人一多一紧张,迷路也正常。 莫里的不悦情绪慢慢散去,他提醒西瑞尔:“肚子饿了就自己拿点东西吃,少喝水,省得一趟一趟地往洗手间跑。” 西瑞尔应着,老老实实地紧紧跟随在莫里身旁。 其实在这种场合里,莫里是要和自己同等身份的宾客社交的,宴会上其他宾客的随从们都是站在宴会场地的一边,等到主人召唤才会上前来。 但是西瑞尔并没有这种自觉,只要莫里不驱赶他,他就一直跟着莫里。 而莫里,天天在达利温会所被西瑞尔跟习惯了,也根本想不起来要赶他。 并且因为有西瑞尔在身边站着,所以没什么人上来和他搭话,不用进行这种虚假客套的无意义社交,莫里一高兴,没忍住还多喝了两杯。 莫里出席宴会,必然是精心装扮过的,盛装华贵,有幸与美人互衬,自然绮丽出彩到了极致。 西瑞尔怀抱着一种绝望的心态,贪婪地用目光将莫里的身影轮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同莫里搭话: “主人,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莫里诧异地转过头来:“什么?” 西瑞尔:“我不在的时候,您能帮我好好照顾星星吗?” 西瑞尔那只叫星星粉色的蜥蜴,他养了这段时间,已经培养出了一些感情,现在有些舍不得。 莫里微微蹙眉,疑惑不解:“你要去哪啊?” “星星现在一天吃四顿,最爱吃珊瑚红线虫和星莓果,每天都要吃。但是如果您不耐烦,可以一周喂它一次,平时喂蜥蜴压缩粮就可以了。”西瑞尔这边絮絮叨叨地就嘱咐上了。 莫里听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义正严词地告诉西瑞尔: “那小破玩意是你自己非要买的,你买了它你就有责任养着它!你休想把那差事推给我,你自己不想喂了就去想办法处理掉,丢给我,我明天就给你扔出去。” 莫里只当是西瑞尔闹起了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的坏毛病,当时闹着要养,现在兴趣消退了就嫌麻烦,想推给他,所以站在角落里,把西瑞尔骂了一顿。 在这宴会上,旁边客来客往的,莫里也不敢太凶,得给小孩留点面子,不然一会哭出来,丢人现眼就不好了。 但是这回西瑞尔坚强得很,莫里说他,他嘴都没撇一下,好像是忽然之间脸皮厚了不少一样。 听完了莫里的话之后,反而还笑了:“主人说得对,我会自己好好照顾星星的。” 莫里盯着西瑞尔的笑容瞧了一会,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今天的西瑞尔,总感觉不太对劲。 莫里不由自主地,就响起了今天那杯咖啡附赠的占卜卡片。 “意外总是悄然而至……” 莫里没来得及仔细推敲其中的玄妙,今天这场生日派对的主人公便登场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莫里背后传来了凯森的声音:“莫里!” 比西瑞尔更难缠的家伙出现了,莫里只得抛下西瑞尔,转身去和凯森周旋。 于是从此刻开始,莫里的注意力便全都在凯森身上了,他绷紧了神经与之周旋, 一直到晚上,都再没空抽出一分钟来施舍给西瑞尔。 西瑞尔就站在一边,远远地注视着莫里,他的莫里,站在所有珠光宝气的雌虫中间,艳压一切。 他站在墙角,一只手伸到背后,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别在后腰上的那把枪。 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了,弹仓里都是满的,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佳的开枪时机。 宴会在入夜之后达到了高.潮,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地被派对的氛围感染,陷入到一种觥筹交错迷幻般的狂欢情绪之中。 在宴会上,凯森还请来了不少真正的表演艺术家助兴。 酒酣耳热之际,在伶优表演完一段室内杂耍之后,凯森站到了宴会的中心。 他手中端着一支高脚杯,里面盛着像鲜血一样醇厚殷红的液体,他站在那里,对着眼前的人群宣告: “请大家都安静一下,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凯森话音一落,乐队停止了演奏,喧嚣的人群暂时安静了一会。 全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落在凯森身上,他极享受这种被注意的感觉,站在那里,酝酿了一会,然后转身望向对面的莫里。 围观的艾伦斯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戴维,戴维饶有兴致地盯着凯森,轻声对艾伦斯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站在层层人群之后墙角处的西瑞尔,他远远注视着人群中心的凯森与莫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的越来越快。 凯森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丝绒礼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 戒托上有一枚体量不小璀璨夺目的紫钻,这是钻石中非常稀有的种类,品质与切割工艺都是上乘,那色彩神秘又华贵,同莫里的瞳子非常相称。 凯森拿着戒指情真意切地对莫里说:“莫里,我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我的生命之中绝不能没有你。我不知道,你对我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情感,我在这里冒昧地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莫里,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时的游轮已经驶离港口,现在就漂在海上,莫里听清凯森的问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凯森要在船上办派对。 莫里要是拒绝他,凯森求婚不成,恼羞成怒会直接把他扔进海里喂章鱼吧。 听说章鱼是八条腿,真是巧了,蜘蛛也是八条腿。大家都是八条腿,以前说不定还是亲戚呢…… 凯森的声音再次打断了莫里的无厘头联想,他见莫里站在那里久久不回应,便又重复了一句:“莫里,你愿意接受我,成为我这个不幸的鳏夫的雌君吗?你愿意为我晦暗无光的生命旅途,带来爱与光明吗?” 旁边围观的艾伦斯紧张极了,他替莫里捏了把汗。 巴塔利贵族的结婚对象都是蝴蝶,但是凯森已经丧偶过一次,二婚对象没有那么严苛。 更何况莫里的信息素等级是超优S级,与绝大部分雄虫的信息素匹配度都是很高的,再加上凯森还出身大贵族,所以就算凯森要和莫里结婚,联盟信息素资料库中心和婚姻登记处,何止是不会为难,简直是会拉着横幅来列队欢迎凯森的光顾。 总而言之,凯森想结婚非常容易,现在全看莫里同不同意。 感受到艾伦斯紧张的戴维吃味地捏了一下艾伦斯的手心,艾伦斯没有察觉,他心中稍稍有些不悦。 是因为他没有这样当众向艾伦斯求婚过吗,所以看这热闹新鲜,跟着一起紧张了。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莫里的身上,莫里犹豫思考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他的眼睛木然地盯着凯森手中的戒指。 那钻石非常漂亮,又美丽又昂贵,但它的光芒是死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莫里痛苦地阖上了眼,好像看钻石久了,被光芒刺痛了瞳仁一样。 “我愿意。”莫里也有些听不太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是太震惊了,震惊以你的身份,居然会向我这样的雌虫求婚,所以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静寂了许久的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凯森笑出来,将戒指亲手给莫里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牵着莫里的手吻了吻那手背,接着就一把将莫里搂进了怀里。 他像一个胜利的征服者一样,将莫里当做战利品般对着众人炫耀。 莫里本能地挣了一下,但是被凯森紧紧桎梏着,他动弹不得,不得不接受那山呼海啸的祝福。 人群里的艾伦斯黯然神伤,独自惆怅了许久才想起来扭脸去看戴维。 戴维一言不发地瞧了他一阵子,才幽幽地开了口:“你老情人答应了别人的求婚,看给你难过的。” “哎呀,不是……”艾伦斯慌忙就要解释,戴维把两只耳朵一捂,摇头晃脑地模仿起了影视形象,“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艾伦斯:…… 戴维哈哈哈地笑开,拉过了艾伦斯的手:“逗你的。” 艾伦斯气得用另一只手去锤他,戴维笑嘻嘻地在欢呼的人堆里捉住了艾伦斯锤他的那只手。 两只手都被抓住了,艾伦斯象征性地抬脚要踢他,戴维直接给他拦着腰抱了起来。 艾伦斯双脚离了地,这才老实了,他慌忙趴在戴维肩膀上:“这么多人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戴维的语气倒委屈了起来:“给你长长记性,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你男人又打又踢的。” 戴维这边跟艾伦斯嬉闹,自然是引起了旁边不少宾客的注意。 戴维并不把艾伦斯放下来,而是直接抱着他跟旁边的人解释:“我家雌君身子弱,站久了头晕,所以我就抱他一会,你们不用惊讶,忙你们的。” 艾伦斯把头埋了下去不敢抬起来。 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几乎都是贵族雄虫携带配偶雌君赴宴这种配置。 离得戴维和艾伦斯近些的,有一名雌君站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眼见着艾伦斯与配偶的亲密模样有些眼热,便也柔柔弱弱地往身侧的配偶身上一靠,撒起娇来:“雄主,人家也身子弱。” 那名雌君的丈夫瞪了戴维一眼,然后转脸望了一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雌君。 他的雌君上个月,才刚拿下了拉贝尔星际联盟运动锦标赛,一百八十斤重量级跆拳道冠军。 他是蝴蝶类属中非常罕见、体型非常大的那一种,个头比他的丈夫,这位巴塔利雄虫还要高上几公分。 这位高大且病弱的雌君此刻正满怀期待地跟丈夫撒娇卖萌:“人家头晕,人家也要抱抱。” 别人家雌君娇弱美丽,他的雌君又高又壮。 但是这位雌君的丈夫一直都为自己有一个如此优秀的雌君感到骄傲。 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当场就也把自己的雌君给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雌君笑靥如花,开心地不得了:“雄主,你真棒!” 第123章 第 123 章 在莫里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 西瑞尔只觉浑身忽然开始脱力,他的身体向后一靠,倚着墙才勉强站立。 当他抬起头去眺望人群的时候, 他看见凯森在亲吻莫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目睹莫里与凯森亲热,他的心紧紧地皱缩成了一团, 就好像周围布满了钉子,它每跳动一次, 就要狠狠地戳在这些钉子上面。 他嫉妒痛苦地要死,他径直就朝着凯森走了过去。 在他的构想中, 他会走过去,拔出枪来,对着凯森的脑袋射.击。 只要他那样做了,整个过程甚至都要不了一分钟,一切都结束了。 凯森的脑袋会被子弹打开花, 他甚至来不及等到他的二十五生日降临的零点。 只要西瑞尔一鼓作气地去那样做了…… 西瑞尔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凯森, 他甚至已经酝酿好了那个拔枪的动作……随后,没等到他把手伸向后腰, 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西瑞尔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在正要升往最顶点的时候生生顿住, 他回头一看, 是戴维家的那个保镖盖文。 盖文在西瑞尔拔出枪来的前一瞬间抓住了他, 整场宴会上, 盖文一直都在小心谨慎地看紧了自家的两位家主,生怕一个疏忽他们就会遭遇什么不测。 他早盯上了西瑞尔, 这孩子从刚才开始神色就不太对。 虽然通过观察, 西瑞尔一直注视的对象是人群中心的凯森,但是凯森距离戴维与艾伦斯太近了, 凯森如果有什么闪失,戴维他们配偶两个恐怕也逃不掉。 “你要干什么?”盖文质问西瑞尔。 “我……”西瑞尔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呆呆地停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编个什么借口把盖文搪塞过去。 盖文一米九的个头,虽然瘦了些,但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他拽着西瑞尔,把他拖出了大厅。 盖文拉扯着西瑞尔来到了大厅外的角落里:“你身上藏的什么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搜身了。” 西瑞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慌张,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自己的西装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银制餐叉。 “我是莫里先生的随从,刚才莫里先生答应了凯森阁下的求婚,我太震惊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地想上前去……” 盖文一把夺过了西瑞尔手中的叉子:“你一个随从,站在一边看着就是了,你上去干什么?主人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西瑞尔的样子很窘迫:“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莫里先生待我就像亲人一样……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很多规矩都不知道……”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再让我抓住一次,我不管你是谁的随从,我都会教训你。” 盖文还是吃了心软的亏,他放过了西瑞尔,西瑞尔站在大厅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拔枪的动作没有那么快,幸好他在身上多藏了一把餐叉。 西瑞尔悄悄伸手摸了摸后腰上的那把枪,刚才他确实冲动了,现在,也许还不是开枪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西瑞尔便很痛苦。 那什么时候才是呢,难道要等凯森落单?那今晚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西瑞尔又在大厅场外踌躇犹豫了一会,才回到了大厅里。 他一进去,盖文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开始时刻观察他的小动作。同时盖文还提醒了周围的几名贵族随从,他们现在都盯上了西瑞尔。 行动难度变得更大了。 凯森这边却是浑然不觉,他志得意满地搂着莫里,在晚宴进行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他邀请所有人去音乐厅里跳舞。 就是那间水晶音乐厅,当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音乐厅外四面通透的长窗外放起了烟花,众人在这璀璨美景中沉醉不已。 凯森更是快要激动地落下眼泪来,他紧紧拥抱着莫里,望着外面不断在天幕中炸裂开的花团锦簇:“我真高兴……” “我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我宁愿我的生命在此刻终结。” 莫里:“不,请不要这么说,请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凯森凝视着怀中的莫里:“我是认真的,我虽然在研究延长青春寿命的药,但那是为了留住我爱的人们,对我本人来说,我宁可在享受过极乐之后死去。” “莫里,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极乐吗?” 莫里心头有一丝慌乱:“我不太懂您是什么意思。” 凯森:“我的意思是,把你自己交给我,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你连我的求婚都答应了,这种事情,你不会拒绝吧?”凯森一边说着,一边又拉起莫里戴戒指的那只手,吻了吻他的无名指。 莫里几乎要浑身颤栗了。 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循环式的命运诅咒给笼罩住了。 他脑海中的大量信息冗杂翻腾起来,接着他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雌父。 莫里的雌父,一个曾经的白雪蜘蛛,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美人。 莫里的雌父当初为了一个不知名雄虫,违抗联盟的配婚与之私奔,相信了对方套在他无名指上的廉价戒指,把自己当成礼物一样送了出去。 然后在怀上了莫里之后被抛弃。 莫里的雌父年轻时因为美丽,哪怕身边带着孩子,也仍然会被追求。 但是无一例外地,那些雄虫在得到了他的美丽之后,就迅速地厌倦了。 那位美人曾经在给年幼的莫里洗澡时,看着澡盆里漂亮的孩子,无限惆怅地告诉莫里: 为你的美丽吸引而来的人,也终将会因为审美疲劳而离开。 莫里这么多年,保持着令无数雄虫为之神魂颠倒的秘诀,就是在与他们的虚与委蛇之间,从来不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切实的关系。 他深谙雄虫这种生物骨子里的劣根性,只要莫里不曾雌伏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的身.下,莫里便能保持住一份神秘感与诱惑性,获取一星半点的尊重。 假若他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他的底线就会被一再放低,今天公爵睡得,明天侯爵睡得,迟早有一天,是个雄虫就睡得。 到那时,他就会彻底沦为权贵的玩物,一个越来越便宜的应召男伎。 与其说,凯森是在征求莫里的同意,倒不如说是在向莫里下达通知。 凯森微笑着对莫里说:“去后面准备一下,我让我的人把你带过去。先在房间里等着我,我应付完这边之后,很快就过去。” 凯森松开了莫里,果然有侍从走上来,对着莫里鞠躬后,邀请莫里随自己过去。 莫里身体僵硬地跟着侍从走了,刚离开了音乐厅,就正好碰上站在音乐厅外面的西瑞尔。 “主人,您要去哪?”西瑞尔无从知晓莫里与凯森之间的对话,但他隐隐地感觉到不好。 莫里的喉结滚了滚才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别跟过来。” 别跟过去,对西瑞尔来说绝无可能。 在莫里说完那话之后,西瑞尔紧跟在莫里身后边,朝着后面的客房走去。 他们来到了一处走廊里,莫里身边不光有侍从,还有四五名保镖。 莫里被这些人护送着,要送到凯森的床上去。 莫里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他仰起脸头来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愤怒地撸下了手上的戒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老子不干了!贝斯特家就是狗屎!去死吧!” 莫里当年服兵役的时候,那股子血气方刚的劲头好像又回来了,三两下就把身旁的保镖全部撂倒,冲向西瑞尔拉起他的手:“走!” 西瑞尔短暂地怔愣过后,陷入了巨大的狂喜。 在被打倒的保镖用传呼设备呼叫增援的时间里,莫里带着西瑞尔在游轮上横冲直撞地奔逃。 西瑞尔一边跑一边问莫里:“我们去哪?” 莫里头都不回,跑得气息紊乱:“不知道……往前跑就是了,没路了,就跳海里,喂章鱼……” 喂章鱼就喂章鱼,西瑞尔心甘情愿跟着莫里一块去喂章鱼。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真的从船上跳下去喂章鱼,另一重命运就先他们一步地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是西瑞尔先察觉到的,自他们身后,有东西直射了过来,擦着西瑞尔的腮边划过去,带着微微的酥麻与刺痛感。 随后,他就看见在前面拉着他逃跑的莫里的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他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莫里被追捕他们的保镖手中的脉冲枪打中了,只用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西瑞尔惊慌失措地接住了倒下去的莫里,紧接着,不等他从莫里昏厥的惊恐中反应过来,他就被后面扑上来的保镖给按倒在了地上。 西瑞尔的头被大力摁在红绒地毯上,他挣扎叫喊着,被死死地扣在那里,怎么挣也挣不起来,只能目眦尽裂地看着一群人上来,把昏迷的莫里给带走了。 “你们放开他!放开他!他不愿意,他说了他不愿意!你们不能带走他!……”西瑞尔哭喊着,看着他们的身影转角消失,最后控制西瑞尔行动的两名保镖也松开了对他的压制。 西瑞尔毫无尊严地趴在那里,眼泪和拳头一并砸在地板上。 两名保镖都是雌虫,他们无从知晓西瑞尔与莫里与自家雇主之间有何种恩怨纠葛。 他们不会去窥探雇主的隐私,但隐约地,也能猜到点什么。 于是其中一名保镖小声地对西瑞尔说了一句:“认命吧。” 这句话明显刺激到了西瑞尔,他瞪着眼圈一周通红的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才十七岁,他认什么命,他才不认! 第124章 第 124 章 两名保镖一见到西瑞尔爬了起来, 便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们是被留下来专门看着西瑞尔,不让他捣乱搞破坏的。 西瑞尔爬起来就走,两名保镖倒是也没拦着他, 就是一直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如果你现在是要去找那位莫里先生,我们会立即限制你的行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保镖告诉西瑞尔。 西瑞尔:“我知道,我不去找他, 我要上洗手间,我刚才被吓到了, 现在很想去洗手间。” 两名保镖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还玩味地笑了一下。 两名保镖看着西瑞尔,带他去了一处客房部的公共洗手间。 保镖们亲眼目睹着西瑞尔走入了其中一个隔间,然后关上了门,他们转过身去, 就在洗手间门外等着西瑞尔出来。 结果这一等, 就再也没见到西瑞尔。 保镖看了一眼怀表,西瑞尔进去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 其中一名决定进去看看。 他来到之前西瑞尔进入的隔间门外,敲了敲隔间门:“你好了没有?” 里面无人回应。 保镖暗觉不妙, 尝试着推了推门, 推不动,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保镖便在隔间门外趴了下来, 想从底下的空隙里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 保镖只看见了马桶,没有看见西瑞尔的脚, 他惊得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西瑞尔反锁了隔间门, 人在隔间里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保镖不相信西瑞尔已经逃走,便用手攀住隔间的隔挡墙, 想爬上去从上面看看西瑞尔在耍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当保镖爬到上面的时候,他往隔间里一看,西瑞尔双脚踩在马桶盖上,一言不发地蹲在那里,仰着头幽幽地盯着他。 西瑞尔的眼神把保镖都给看毛了,他质问了西瑞尔一句:“你在干什么?” 西瑞尔:“你靠近点不就知道了。” 保镖一鼓作气地整个爬到了隔板墙上,结果还不等他往下跳,西瑞尔就出其不意地窜起来抓住了他的脚腕,猛地往下一拽! 西瑞尔还是很有些力气的,保镖被他硬生生地拽下去,身体在马桶边沿上猛磕了一下,在这狭小空间里不等他反应过来,西瑞尔就夺了他腰上的脉冲枪,对着保镖的胸口来了一枪。 脉冲枪射出后并不会致命,只是会短暂地令对方失去意识。 这个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西瑞尔无法确定,所以他必须快一点。 好在眼下的情形也没有给西瑞尔太多磨蹭的时间,留在外面的那名保镖听见了洗手间里面的声音,快速跑了进来。 西瑞尔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对方冲到洗手间里的时候,西瑞尔推开隔间门,举起脉冲枪对准保镖的额头就放了一枪。 感谢前段时间的勤学苦练,这一枪打的很准,保镖瞬间就倒了下去。 西瑞尔握着手中的脉冲枪,又确定了一番身上藏着的另一把转轮.枪安然无恙,他一刻不停地逃了出去。 他得找到莫里,莫里此时神志不清,他不敢想象莫里会遭遇什么。 可是游轮后面的客房部有上千个房间,西瑞尔根本无法确定莫里被带去了哪一个。 所以,只能按照房间的不同规格,一间一间地找。 正当西瑞尔焦急地游走在客房部,一间一间地趴在门上,去听房间里有没有声音的时候,在他听到某一间时,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来,将西瑞尔一把抓进了门里。 西瑞尔惊恐万分,立刻就要开枪,房间的灯光霎时间亮起,被顶在门上的西瑞尔看清了抓自己进来的那个人的样貌。 是游轮上侍应生的打扮,西瑞尔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西瑞尔闻到了信息素。 这熟悉的信息素,令西瑞尔不可置信。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侍应生撕掉了脸上的一层仿真.人.皮.面.具,面具之下,露出来的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哥?哥哥!”西瑞尔的声音都发起了颤,他惊喜万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弗兰克也抓住了西瑞尔的手臂:“西瑞尔。” 最初的重逢喜悦过后,西瑞尔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哥,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弗兰克草草地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我在牢里过得跟狗一样。不过我在里面遇见了很厉害的角色,是他策划了这场越狱,我跟着一块逃出来的,我现在是他的手下,今晚是我们的第一场行动。” 西瑞尔愣住了,他好像已经不再认识他的哥哥:“什么行动?” 弗兰克:“你不必知道,西瑞尔,我问你,莫里在哪?” 西瑞尔嗫嚅起来:“哥,你怎么上来就问莫里……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弗兰克不耐烦了:“你在矫情什么?我问你莫里在哪?” 西瑞尔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在哪,他被带走了,我也正在找他。哥,我们没有爸爸了,他就埋在首都星都会郊外的墓园里,你有去看过爸爸吗?” 弗兰克:“你当我是出来探亲的吗?你身上有武器没有?” 西瑞尔从身上摸出了那把被他捂热了的转轮枪,弗兰克一见枪立刻就一把夺了过去:“这样,我们一起行动,先去找莫里。” 西瑞尔点头应着:“嗯。” 他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的,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弟弟。 哥哥是家中的长子,雄父过世之后,哥哥就是家里的天,他作为次子,一直都是尊敬并爱戴着自己的哥哥的。 同样是莱蒙家的儿子,且都是雄虫,哥哥从小就很受重视。 因为他是长子,是家庭中的重点培养对象,雄父对他寄予厚望。而且因为是第一个孩子,雌父也格外疼爱他。 也许就是因为弗兰克在家庭中享受到了太多的偏袒,所以他就变成了后来那种完全不顾及家人感受任性妄为的性格。 星际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小贵族本该明哲保身,但是弗兰克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机会,做起了发战争财的美梦。 为了拉到资金,甚至对外出卖了传承几百年的贵族爵位。 然后因为经营失败,弗兰克的美梦,他们家的贵族身份,就变成了泡沫。 若就此收手,不做贵族,他们家的老底也够兄弟俩后半生衣食无忧。 弗兰克偏偏不信邪,铆足了劲折腾,最后就折腾到了赌桌上。 那时候西瑞尔才十四五岁,他眼见着自己家里的佣人们被一个个打发了,偌大的宅邸被搬成了空壳子。 到后来,西瑞尔念中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了。 西瑞尔抗议过,最开始的时候,他的雌父会严厉斥责他: “你哥哥是家里的长子,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继承完了之后,剩下的才是你的。你哥哥处理自己的东西,你在旁边指手画脚什么?” 后来,他雌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没有钱治疗,日复一日地拖着。 从赌场里出来的弗兰克回到家里四处翻找值钱的东西,急需本钱翻本。 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的雌父,摘下了手上的婚戒,交给了弗兰克。 看见这一幕的西瑞尔,在弗兰克离开之后崩溃地哭着问他的爸爸:“你难道只有哥哥一个孩子吗?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偏袒哥哥!” 重病的雌父还在为他最心爱的儿子找借口:“西瑞尔,你不明白……” “爸爸当年刚结婚的时候,在家里没有地位,处处受欺凌……后来是生下了你哥哥之后,境遇才得到改善的……你哥哥,就是爸爸的救星啊……” 可是后来雌父的悲惨境遇,也是这位救星哥哥造成的。 西瑞尔陷入过往的思绪中难以自拔,悲伤浸透了他全身的毛孔,他越走越没有力气了。 弗兰克走在前面,过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弟弟,他一回头发现西瑞尔落下好远,便训斥他: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从小就是这副德性,木头一样,你能不能机灵点?” 西瑞尔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我知道了。” 水晶音乐厅这里,戴维在教艾伦斯跳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机械舞。 艾伦斯从未见过这种舞步,头戴礼帽身穿西装的戴维还真是把那位伟大的音乐艺术家模仿得惟妙惟肖,那些故意耍帅的动作配合上戴维原本的骚包性格,倒也是相得益彰。 撩西装下摆、扶帽、太空步、顶.胯……跳舞的戴维,就像一个活力四射性感且优雅的流氓。 艾伦斯为这个流氓着迷了。 他爱他,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像个光怪陆离的不真实的梦,但是有一点无比清晰,艾伦斯爱着戴维。 凯森将他们的爱情都看在了眼里,他也始终在一直将目光流连在戴维的身上。 他多喜爱这个弟弟啊,他的弟弟戴维,是他所见过的,最有魅力的雄虫,哪怕他只是个劣质雄虫。 在凯森的眼中,戴维吸引人的,并不是一种浮于流面的浅显美貌,而是一种能穿透皮相的更深层的东西。 戴维只是存在于那里,他给人的感受是,他身上透着一种由内而外显露出来的,流光溢彩的迷人风致。 凯森拜服于一切美丽,自然也拜服于戴维。 他站在那里一直想,戴维这个家伙,他有什么瑕疵吗?生而为劣质雄虫,就是对他过分迷人的惩罚了吧。 作为戴维的哥哥,他真替戴维感到惋惜,在这个快乐的快要让人哭泣的时刻中,凯森觉得,他得为自己的弟弟做点什么。 于是他就问侍者要了两杯威士忌,这种戴维从前最爱的酒。 盛放在方口古典磨砂酒杯中的棕褐色芳醇液体,凯森端在手间,从口袋里取出一管药,倒出一粒小药丸来放进其中一杯酒水里。 轻轻摇晃酒杯,看着那药丸完全消融,凯森端着两杯威士忌走向了戴维。 “戴维。”凯森愉快地呼唤了他一声。 正在手把手教艾伦斯跳舞的戴维停下来,抬起头望向凯森:“怎么了,我的哥哥?” 凯森的声音哪怕是在这种乐声嘈杂的环境中也极有辨识度,因为他的声线带有一种夸张的华丽感。 如果要给这种形容找到一个具体的比拟,那大概就是,当他开口讲话时,恍惚间仿佛会看见一层一层的钞票次第铺开,他的腔调里流淌的满是金钱的味道。 声如其人,他风流得有资有本,花心得理直气壮。 凯森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跳了这么久的舞,应该口渴了吧,哥哥敬你一杯。” 凯森将那杯融过药丸的酒水递到了戴维面前。 戴维没有任何防备,笑着接了过去:“还真是,我确实有些渴了。” 兄弟俩举杯碰壁,戴维将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凯森特别询问了一句:“这酒怎么样?” 戴维瞧着手中的空酒杯,回味着刚才咽下去的液体:“怎么感觉这酒有点苦味?” 凯森笑着说:“有的酒就是这样,入口是苦的,等到回甘,就甜了。” “先苦后甜,我喜欢这个顺序。”戴维把空酒杯交给了侍者。 凯森提醒戴维:“这里的热闹得持续一整个通宵呢,熬夜对身体不好,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要贪玩,快带着你的艾伦斯到后面歇息去吧。” “哥哥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也早点休息。”戴维告别了凯森,就带着艾伦斯,在侍从的牵引下离开了音乐厅。 刚出音乐厅那会,戴维还没有什么异样,等到后面侍从带领着他们去后方的客房中安顿下来之后,侍从退下艾伦斯将门关好,回头一瞧。 戴维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双手扶着沙发才勉强站立,艾伦斯匆忙过去扶住他,戴维死死地抓住了艾伦斯的胳膊,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艾伦斯,我不知怎么的,身体里忽然开始像被火烧着了一样。” 艾伦斯顿时就慌了:“戴维你怎么了,我帮你去叫医生!” 戴维本能地抓住艾伦斯不让他走:“你别走!我不要医生……” 戴维只觉现在焦渴难耐,喉头一阵阵发紧,意识倒还清醒,就是感觉腺体中的信息素翻腾的厉害。 艾伦斯伸手摸了摸戴维的额头:“没有发烧。” 戴维缓了一会:“你闻见我的信息素味道了吗?” 艾伦斯认真感受了一番:“闻见了,很重的信息素味。” 这不对,戴维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最后,他想起了凯森最后递过来的那杯威士忌,那种古怪的口感。 戴维冲进客房的浴室里,趴在洗手台边上,开始抠嗓子,试图催吐。 戴维被派对氛围都麻痹掉了警惕心,这时候才警醒,凯森那家伙疯疯癫癫的,怕不是在他的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125章 第 125 章 戴维一番操作, 将喝下去的酒水搜肠刮肚地全吐了出来。 他接过艾伦斯递过来的水,把口腔漱干净,又用清水洗了把脸。 艾伦斯站在戴维身后, 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戴维长舒出一口气来:“好点了。” 艾伦斯:“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艾伦斯刚要转身, 戴维就迎面贴上来抱住了他:“别走。” 艾伦斯安抚他:“我很快就回来。” 戴维不愿意撒手:“我不想让你走。” 艾伦斯的心软下来:“那我不走,我让克莱尔帮你叫医生。” 艾伦斯打开光脑设备, 想要连线克莱尔,但是光脑首页界面上, 一个加载圈转了半天,最后显示无讯号。 艾伦斯重新加载了一下,依旧是无讯号。 艾伦斯转过脸来打开了戴维的光脑,发现他们对外连通的智能设备全没有信号。 是因为在海上的缘故吗? 不应该的,凯森的游轮上面有自己的星网信号放大设备。 也许是这个房间太偏了? 既然无法发信息联讯, 那就只得亲自出去找一趟克莱尔了。 艾伦斯往下扒拉戴维正紧紧箍住他的手臂, 口中哄着:“乖乖,我很快就回来……” 艾伦斯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勉强从戴维怀里挣脱出去,刚转过身来, 把门开了条缝, 就被戴维从后面又拽回去, 顶在门上, 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艾伦斯被吓了一跳,戴维将他两条手臂反剪了压在门上, 他听见身后戴维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了起来。 “戴维, 你干什么……”艾伦斯话还没说完,戴维就捏着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 急切又粗鲁地吻了过来。 这个吻毫无温情可言,艾伦斯的嘴唇都被咬破了,血液的甜腥气混杂着信息素的味道,令艾伦斯生出了反感。 他挣扎起来,但是身体完全被压制住无法发力,他又不能真的和戴维动手,就只能被胁迫着接受戴维的亲吻。 这个吻有加深的趋势,戴维吻着吻着就把艾伦斯给翻过来,掐着腰把艾伦斯直接举了起来。 艾伦斯的后背紧贴着门,双脚腾空,他慌乱地一手搂住戴维的脖子,一手抓着门把手保持平衡。 “戴维,你放我下来……你别这样,我害怕……” 戴维对艾伦斯的话置若罔闻,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的身体一会发冷一会发热,信息素在身体里没头没脑地翻腾涌动,急需一个突破口,将暴涨出来的高浓度信息素释放出去。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把脸埋进斑斓蝶身前,嗅闻着蝴蝶海盐味信息素的味道,本能地摸索探寻着另一种信息素来源的腺体。 似乎是被他找到了,距离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最近的位置,他感受到了信息素随心跳起伏向外延伸的脉络途径。 他想要雌虫的信息素,这份渴求在反复凌迟着他,他痛苦地急需要解脱。 于是甲壳虫便不管不顾了起来,口器刺破衬衫直接咬上了蝴蝶的腺体。 艾伦斯痛呼一声,下意识地就用手臂在戴维的背上一记肘击,戴维吃痛松了口,艾伦斯趁机从戴维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艾伦斯扶着墙站稳,口中嘶嘶地抽着冷气,低头看了一眼,他胸口那一块被戴维隔着衣服咬的渗出了血来。 平时只是交换信息素,哪里会咬的这么重,戴维这一口,简直快要把那块肉都撕扯下来了。 戴维被艾伦斯痛击了一下,缓了一会,晃晃脑袋,眼前还是迷雾一样,朦胧混沌地看不清东西。 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个距离他很近的,散发着信息素的源头。 于是他本能地,朝着那个源头扑了过去。 艾伦斯闪身躲过了戴维的生扑,迅速打开浴室门,逃到了外面,与戴维拉开一段距离。 艾伦斯此刻又是恐惧又是难过,他不清楚在戴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来到这个房间里之后,忽然就变得像个野蛮的兽。 “戴维!你清醒一点!你怎么了?”艾伦斯歇斯底里地对着戴维呼喊。 完全被信息素控制的戴维,可以听见艾伦斯的声音,但是对那声音的具体含义,已经无从分辨。 他踉跄着跟着出了浴室,来到外面,想要抓住那个逃跑的雌虫信息素源头。 “别跑……过来……我要你……给我……” 戴维的双目充血得厉害,他想抓住艾伦斯,但是因为看不清,没走出去几步就在房间里摔了一跤。 艾伦斯原本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跑出去求救的,但是他的爱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又是害怕又是悲伤,泪流满面的艾伦斯赶紧上前去,想把戴维从地上拉起来。 “冷静点戴维,冷静一点……”艾伦斯试图安抚戴维,但下一刻就被戴维直接扑倒了。 甲壳虫终于抓住了他渴慕已久的猎物,于是残酷地撕扯掉了这样小点心的外包装,开始了他血腥残暴的进食。 斑斓蝶惨叫着,被甲壳虫强硬地撕扯开了身体。 染血的刺莓味信息素强势渗透进海盐里,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 起伏,汹涌,潮起潮落,生生不息。 河谷要塞流水干涸后被攻占,入侵者带来了血淋淋的暴.政,势如水火哀鸿遍野。 斑斓蝶在横征暴敛的祸事中濒死挣扎了一会,音量渐渐消下去,之后就没了声音。 凯森这艘游轮外像起了风波,艾伦斯眼前的景象一直晃动颠簸,最后慢慢模糊,艾伦斯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沉黑的死寂之中。 端着餐盘游走在美食珍馐之间,像采花蜜的小蜜蜂一样的克莱尔,不知怎么的,忽然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好吃的一下子没了胃口。 他身旁的盖文正拍了照片,高高兴兴地准备和远在另一个星球的卡尔分享,结果发送过去之后,页面上的圈圈转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显示无讯号发送失败。 盖文正觉得奇怪,就去问克莱尔:“你的光脑有讯号吗?” “我的?我没注意,我看看。”克莱尔打开自己的光脑一瞧,“哎,好像也没有。” “游轮开在海上,可能离一些军方信号塔比较近,被屏蔽了吧。”克莱尔解释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盖文思考了一会,对克莱尔说:“赶紧吃吧,别磨蹭了,吃完还得继续干活呢。” 克莱尔端着一盘子的食物犯起了难:“我不知道怎么的,我今天晚上,吃不下去东西。” 盖文关切询问:“身体不舒服?晕船?” 克莱尔摇头:“没,不是晕船的感觉,就是心里慌慌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克莱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我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克莱尔记得,在好久之前,也有过一次这种差不多的感受。 那时是他和艾伦斯分隔两地,他在后方,艾伦斯在前线,正在进行他退役前的最后一战。 那是一场,差点让艾伦斯丢掉性命的败仗。 克莱尔慌里慌张地把盘子放回了桌子上:“你先吃着,我去找我哥!” 克莱尔匆匆忙忙地就跑了,剩下盖文一个,哪里还吃得下去,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 被脉冲枪射中的莫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地,是在一张床上醒过来的。 身下的床,柔软、舒适,房间的亮度也不高,只开着一盏暖色调的小夜灯,他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光亮。 这环境是陌生的,莫里头脑昏沉,下意识地就打算翻个身。 这一翻身,莫里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循着那股拉扯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望过去,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手.铐锁着,另一头铐在了床上。 莫里迷惘了片刻,便回想起了他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他在被送去凯森床上的半途中,忽然觉醒了反抗意识,决心和贵族佬抗争到底,然后拉着西瑞尔逃跑,结果跑着跑着他后脖颈一阵刺痛,他就不省人事了。 莫里迅速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他现在身上光溜溜的,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袍。 不过并没有其他异样,只是好像刚刚洗浴过,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是,被铐在床上,等着凯森过来临幸他? 莫里愤怒地挣了挣手腕,然而根本挣不开,于是他就开始咒骂起了凯森。 莫里这边手头上连个工具都没有,根本打不开这种特制的手.铐, 莫里努力挣扎了半天,手腕都磨破了,也没能把手.铐弄开,他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不动了。 索性就这样等着凯森来,然后找准时机,一脚踢断他的命.根子,这种事情,莫里又不是没有做过。 他只恨自己退役之后,好像是被战争锉光锐气磨净了血性,竟然还不如他刚成年那阵敢想敢做。 要是早和凯森撕破脸,那还用得着眼下这样鱼死网破地挣命。 只可怜那跟着自己一起来的西瑞尔,那小孩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莫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因为身体疲乏,渐渐的又有了昏昏欲睡的迹象。 就在他将要入睡的前一刻,他的神经忽然警觉起来,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声响,随后他就听见了凯森的声音。 莫里屏住呼吸,时间过去一秒、两秒……大约是两分钟之后,梅子酒味信息素先渗入进了房间里,紧接着就是凯森推门而入。 凯森一见到莫里只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等着他,便立刻就笑了:“晚上好,我未过门的美丽雌君。” 第126章 第 126 章 躺在床上的莫里轻轻一笑:“我与令弟的雌君艾伦斯一向交好, 我竟然从没听他说起过,原来贝斯特家的雌君,过的是这种日子。” 凯森将身上的外套脱掉, 丢在一边,走上前来靠近莫里:“你要是乖乖的, 何至于这样呢?” 伸手去握住莫里被铐住的那只手,俯身轻轻吹了吹那磨红了的手腕:“瞧瞧, 这都伤着了。” 莫里将那只手抽了出来,凯森反手直接把他按住:“我的小茉莉, 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你说你跟着我,我能亏待你吗?” “我要是现在拒绝您,凯森阁下,您是会直接把我丢进海里呢,还是会把我投入到您的实验基地中?”莫里冷笑一声。 凯森俯视着他:“你明明都已经接受了我的求婚了, 为什么又反悔了?” 莫里:“权势逼迫下的接受, 您认为是接受吗?” 凯森居高临下:“接受是结果,怎么来的, 不重要。” 莫里无言以对,不再与之争辩。 凯森笑吟吟地单膝跪上了床, 伸手去解莫里的睡袍带子, 莫里看准时机, 一脚踢了过去。 结果莫里失算了, 他刚从脉冲枪的麻醉中苏醒过来,身上是没有以前那种力气的。他这软绵绵的一脚, 不轻不重地, 正巧被凯森抓住。 凯森握着他的脚踝,低下头, 嘴唇轻轻碰了碰莫里雪白的脚背,另一只手贴着小腿就滑了上去。 那触感不比一条虫子贴在皮肤往上面爬好到哪里去,莫里被恶心到了,又踢又挣起来。 莫里的反抗撩拨起了凯森的征服欲,他动作也跟着变得粗暴了,开始上手直接撕扯莫里。 他们两个就在床上扭打起来,莫里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正当凯森兴致高昂地把莫里的腿分开,将要入侵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套房门外忽然响起了“砰砰砰”地大力砸门声。 凯森动作一顿,决定置之不理,刚准备继续时,就听见外面的门被猛然踹开了。 凯森的门外是有保镖的!在这种时刻里跑来踹他的门,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的保镖是吃白饭的吗? 凯森翻身下床的下一秒,套房的卧室门也被强势破开,弗兰克带着西瑞尔冲进了卧室中。 破门之前,弗兰克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破门之后,亲眼目睹如此香、艳一幕时,他还是瞬间怒从心头起。 怒火点燃了他的理智,于是弗兰克在进门后的下一秒就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迎面而来的凯森,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就在那“砰”得一声枪响之后,紧随其后的西瑞尔看见弗兰克那一枪打偏了,擦着凯森的下巴直穿进了凯森的咽喉里,在凯森的脖子上开了个血洞。 血液喷溅而出,温温热热淋淋漓漓地浇了弗兰克满头满脸。 凯森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他用刚才抚摸过莫里脚踝的那只手,本能地捂住咽喉,然后身体就栽倒了下去。 睁着眼睛,瘫倒在一片血泊里,抽搐了片刻,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开枪的是弗兰克,但是他在开完枪之后就吓软了,他慌忙一下子丢掉了手中的转轮.枪。 跟在弗兰克后面的西瑞尔亲眼见证这血腥当场,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曾经幻想过这一幕,甚至比这个还要惨烈,但是当它真实发生的时候,这种触目惊心的冲击感还是令他胃中翻腾。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和倾泻而出的梅子酒信息素味道,都让西瑞尔有些作呕。 弗兰克慌里慌张地脱下染血的外套,抹了把脸,惊魂未定:“我杀人了?……” 床上的莫里也被刚刚凯森的死给震住了,他赤.身.裸.体地半躺在床上,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了要扯过被子来盖住身体。 莫里曾经亲眼见证过无数死亡,只是未曾料想到,凯森竟会死的如此潦草。 弗兰克回过神来朝莫里看了一眼,入目就是莫里的雪白胴体。 这具美丽身体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是躺在凯森身下的。 “你这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倾家荡产地去坐牢?!我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却在外面对着别的雄虫敞开腿风流快活!你也去死吧……” 弗兰克扑过去就掐住了莫里的脖子,西瑞尔顿时清醒过来,冲上来拉拽他的哥哥:“哥你干什么?你放手!你疯了吧哥!……” 弗兰克像是杀红了眼,西瑞尔根本拽不开他,转过身去迅速在房间里搜寻,抓起了旁边的一只花瓶。 结果还没等到西瑞尔把这只花瓶敲到弗兰克的脑袋上,缓过劲来的莫里便一个翻身把弗兰克压在了下面,反手扳住弗兰克的头颅,手中一错劲。 弗兰克的骨头发出了“咔”得一声脆响,回到床边的西瑞尔手中的花瓶从掌心滑脱出去,落在地上凯森猩红粘稠的血液里,跌了个粉碎。 弗兰克被爆发出求生欲的莫里拧断了脖子。 房间重归于寂静,西瑞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弗兰克的尸体躺在莫里的身侧,面目扭曲。 莫里就坐在床上,不、着、寸、缕,弗兰克带过来的凯森的血蹭了他一身。 那只被拷起来的手腕早就磨破了,血顺着手铐圆环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莫里的脖子上,还有一圈弗兰克刚刚掐出来的红印子。 “我杀了你哥,枪就在那里,你想报仇,就捡起来,开枪打死我。”还是莫里先开了口。 西瑞尔眼睛里的泪珠扑簌簌地就滚了出来,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僵硬地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只被弗兰克扔掉的,本来属于他的转轮.枪。 死在西瑞尔手里,好过被弗兰克掐死。凯森是死在了他的房里,莫里今天不死,恐怕也活不成了。 莫里闭上了眼睛,等待西瑞尔开枪。 西瑞尔果然扣下了扳机,但是枪声响过之后,莫里又睁开了眼。 西瑞尔开枪打碎了把莫里拷在床上的手铐链条。 他一言不发地用衣襟下摆擦掉了枪上的指纹,走上前去把枪塞进了弗兰克的手里,接着他就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包裹住了莫里赤.裸的身体。 莫里茫然地被西瑞尔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他听见西瑞尔开口:“是我哥哥……他越狱出来,入室杀人,你是为了自保,才错手杀了他……” 西瑞尔在掉眼泪,但是他的语气非常冷静,他在冷静地陈述着,一些帮莫里脱罪的话语。 “莫里,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哥说,他们今晚在这船上有行动,来的不止他一个,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在那片苍茫海域之中,在距离豪华游轮数百星尺的位置,有一艘小型快艇正在靠近。 小艇上,一个黑发黑瞳的高大男人正站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那艘游轮。 “派上船去探路的那两个,有回信了吗?”男人问了旁边人一句。 男人身旁是一个身穿燕尾服头戴礼帽的家伙,他笑着回答男人的问话:“文森特先生,您派出去的那两个小喽啰,是开玩笑的吧。那个弗兰克,还是出身贵族呢,您就不怕,他在船上和旧相识叙起旧来,坏了咱们的计划?” 名叫文森特的男人也笑了:“塔姆,你得知道,这么容易被破坏的计划,就没有执行的必要了。” 文森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单来:“最后再确认一遍,人可都齐了?” 穿燕尾服戴礼帽的塔姆:“经过我的反复对比确认,今晚来游轮上参加派对的宾客,与那天去岛上观看斗兽节目的人员名单高度重合。” 文森特严谨指出:“那个叫格利高里的侯爵今天没来。” 塔姆不以为意:“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没关系,结束掉今晚这场之后,私下里搜罗了解决掉就是了。” “如此……”文森特转身望向小艇里,那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雌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亲爱的小蜻蜓~我相信,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那名雌虫,个子高挑,身材纤细,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衫,一对圆眼睛又黑又亮。 塔姆眯起了眼睛瞧他,他认出了这个雌虫的身份。 拉贝尔联盟皇家军校331届毕业生,前机甲军上校,蓝剑蜻蜓维加利。 战事尾声时,登陆战中携手下哗变,被送上军事法庭,判处三十年监.禁。 塔姆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起来,这位蓝剑蜻蜓的同级毕业生里,还有两位很有名的家伙。 其中之一在当时可谓是一代传奇,是联盟中赫赫有名的青年上将,斑斓蝶艾伦斯; 另一位,却是以美貌而闻名,拥有联盟中少有的S级超优信息素的白雪蜘蛛莫里。 斑斓蝶艾伦斯与白雪蜘蛛莫里……塔姆遥望了一眼那艘游轮,忽然觉得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很有趣。 快艇不多时就驶到了游轮旁,快艇上预备登船的一众黑衣打扮的虫,以蓝剑蜻蜓维加利为首,从背包里取出带抓扣的攀岩索,奋力抛向游轮。 攀岩索的智能抓扣挨着游轮栏杆后就紧紧地锁扣在了上面,文森特几十名部下开始攀着绳索登船。 狱中数载光阴,维加利的灵敏身手丝毫不减,他在其中动作最快,无比灵巧地借着绳索的助力,只花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翻上了游轮。 站在下方小艇上的文森特,用两只手放在嘴边扩音:“维加利!我等你的好消息!” 几十名部下顺利登上了游轮,文森特看着维加利的身影消失在船边,愉快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塔姆,他们的行动得好久呢,不如我们回去,再喝一杯?” 一直盯着文森特瞧的塔姆也笑了:“好哇。” 文森特:“我发觉,从刚才开始你就总是盯着我看,是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塔姆眨眨眼:“那倒没有,我一直瞧您,只是看您眼熟罢了。冒昧问一句,您现在的这张面孔,是您原本的长相吗?” 文森特摸了摸面颊:“我确实是长这个样子的,不过你这样一说,让我想起来,之前弗兰克见到我第一眼,也是说我长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文森特哈哈一笑:“我该不会,是长了个大众脸吧?” 塔姆以一个亚雌的身份,认真地回答了眼前这位雄虫:“那倒也不至于,您的长相还是相当有辨识度并且很漂亮的。” 塔姆这话并非恭维,文森特的确是个漂亮的青年,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对内双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精明又狡猾,最特别的是,他的左眼下,还有一颗别致的小巧泪痣。 第127章 第 127 章 克莱尔一路小跑, 找到了艾伦斯与戴维下榻的房间。 他先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结果敲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回应。 盖文追过来看了眼时间:“克莱尔, 都这个点了,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要不然别敲了。” 克莱尔摇头:“不行,我心慌, 我得亲眼见到我哥我才能安心。” 克莱尔见敲门没有效果,干脆就上手拍, 一边拍一边喊艾伦斯开门。 盖文跟着在门外站了一会,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站了几分钟之后,他隔着门,慢慢嗅到了门缝里往外渗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盖文用力翕动几下鼻翼, 确定是两种信息素混杂在一起, 艾伦斯与戴维是一对配偶,所在房间里有两人的信息素味道很正常, 但是…… 这浓度好像有点不对劲! 盖文:“克莱尔,别拍了。” 克莱尔停下动作回头望向盖文, 盖文提醒:“让开一点。” 克莱尔往旁边站了站, 盖文后撤两步, 猛地用身体撞向房门, 撞了没两下,房门就被他硬生生撞开了。 房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高浓度信息素差点把盖文呛晕过去, 不等他缓过神来,他就听见身旁的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尖叫。 盖文定睛一看, 室内一片狼藉。 原本是穿在身上的那些鲜亮衣着,现在已经如数被扯碎撕裂,扔的到处都是。 就在那套房的客厅里,光着上身的戴维正意识不清地坐在地板上,他的怀里紧紧搂着的是赤.身.裸.体的艾伦斯。 克莱尔无暇去看戴维,只是草草的扫了艾伦斯一眼,这一眼,就快要令他眼前发黑了。 艾伦斯的脖颈、肩膀、手臂……身上凡是露出来克莱尔能看得见的地方,布满了各种撕咬伤,许多被牙齿洞穿的地方,都在往外渗血。 最可怕的要数艾伦斯的双腿之间,克莱尔看不清那里是什么样子,只看见殷红的血顺着腿的内侧往外淌。 “长官!哥!你放开我哥!”克莱尔冲上去就要从戴维手中抢夺艾伦斯。 死死抱着艾伦斯不撒手的戴维忽然对着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可怕的低吼,就像兽在警告试图入侵领地的闯入者。 盖文上前来拉住克莱尔:“戴维先生,您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丧失理性的戴维是无法沟通的,他的嘴唇上沾着血,恐吓警告着来人,吓得他们不敢靠近之后,戴维低下头去和怀里的艾伦斯脸贴着脸。 克莱尔快要崩溃了,场面全靠盖文支撑,他轻声对着戴维说了一句:“戴维先生,得罪了。” 举起保镖配备人手一把的脉冲枪,对着戴维就射了一枪。 戴维抱着艾伦斯倒伏在了地板上,克莱尔立即冲上去,把戴维怀里的艾伦斯给扒拉了出来。 艾伦斯最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胸前,腺体位置的皮肉,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了。 克莱尔被吓得抱着艾伦斯哇哇大哭,盖文帮忙把艾伦斯抬到了卧室床上,又去把戴维也扶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盖文叮嘱克莱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先在这里照顾好两位先生,我去叫游轮上的医生过来。” 盖文嘱托完克莱尔之后就离开了房间,派对开始之前,保镖人手一份游轮内部平面图,他记得游轮上的医生所在地是游轮的前方。 只不过,盖文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越往前走,就越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当他快要走出客房部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个人影来。 盖文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的本能,顺手就把那个冒出来的家伙扣在了墙上,然后发现被他擒拿住的是他的前夫杰克。 被盖文摁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杰克口中骂着:“我总算找着你了!大爷的,我就知道你这贱货一准在船上,你给我松开!我有话跟你说!” 盖文扣着他不松手:“你是怎么上来的?你要说什么?” 杰克挣扎着:“你先给我松开!” 盖文:“你爱说不说,信不信我给你丢海里去?” 杰克:“你这狠心的贱人!要不是小宝还在你那,我犯得着冒这个险来找你!” “你这船上的安保系统早成筛子了,我就是从前面过来的,那里已经开始了,你要是还想活,就老实跟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盖文扳着杰克的胳膊反方向使力:“说清楚,怎么回事!” 杰克:“疼疼疼……你轻点!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有一队人上船来了,他们的任务是把船上所有贵族,一个不留全都搜罗起来杀掉……” 盖文惊诧不已:“你没骗我?” 杰克:“不信就自己去前面看!死在那别怪我没提醒你!” 盖文揪着杰克的衣领子,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去前面,结果还没等来到前厅,果然就听见了前面一片嘈杂。 哭喊声,打砸声,枪声……交织成网,覆盖住了整个游轮。 盖文丢下杰克就往后面跑,杰克被扔下,骂骂咧咧地在后面追。 他们两个就这样你追我赶,盖文一口气跑回了戴维艾伦斯所在的房间,克莱尔正哭哭啼啼地给艾伦斯擦洗干净了往身上套衣服。 至于戴维,他还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克莱尔根本就没管他。 “克莱尔!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动作快点,你背着艾伦斯先生!”盖文说完就去捞躺在沙发上的戴维。 克莱尔有些困惑不解,但他到底也是经历过战事的,明白盖文忽然这样必然有缘由。因此并不废话,迅速把艾伦斯身上的衣服一拢,将艾伦斯背了起来。 克莱尔是亚雌,身体没有雌虫那么强健,但是好在他正值十八岁的好时候,艾伦斯也没多重,因此背起来也还算轻松。 盖文这边顾不上去找衣服给戴维穿了,干脆就直接上手也要像克莱尔背艾伦斯一样背起戴维来,结果后面杰克赶到房间里,看见这种场面当场炸毛。 小棒槌气的暴跳如雷:“你把他给我放下!” 盖文不听他的,继续把戴维往自己背上揽,杰克扑上去扒拉他俩,想给他们分开。 盖文又急又烦就扯着嗓子吼他——盖文是想吼他的,但是他声音一直都是又细又轻,就不是个大嗓门的,吼也吼不了多大动静。 “滚开啊,你不要捣乱!” “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和另一个不穿衣服的雄虫拉拉扯扯!你给我分开!” “我们已经离婚了!” 杰克愣了一下,随后他就吼了回去:“离婚了我也是你男人!” “我费那么大劲找你,我为的什么?我他大爷的还不是怕你死在这?!你可真是有情义啊,这种时候都不忘了带上你的相好!” 盖文恨不能现在两拳打死这个小棒槌:“我是他们家的保镖!卡尔还在他们家里,他死了我们这辈子都见不着卡尔了!” 盖文这话一出来,小棒槌直接懵了,不过这种时候他脑子转的也还算快,明白过味来的杰克推了一把盖文:“你起开!我背着他!” 小棒槌杰克一点都不觉得他对盖文还有什么余情未了的成分,十多年前刚结婚那会确实爱过,爱时昏头昏脑地也做过一些诸如一生一世的承诺,但后来感情已经完全破裂了。 他会来找盖文,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小宝卡尔还在盖文这。 杰克虽然嫌弃卡尔是个雌虫,但卡尔终归还是他的亲儿子,再坏再渣的混球,有时候也得讲点骨肉亲情。更何况杰克还自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扑棱蛾子,看在卡尔的面子上,杰克不能眼睁睁看着盖文去送死。 所以,小棒槌哪怕内心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嘴上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身体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戴维给背了起来。 戴维这个雄虫,长得比他高比他壮,最过分的是,他还在牌桌上算计过他,杰克本来是应该恨他恨得要死的。 但世事无常起来,有时就是这么滑稽,他现在得花费吃奶的力气,背着这冤家死对头逃命。 上赶着去给人家卖苦力,这他大爷的到底算个什么事! 憋屈万分的小棒槌气喘如牛地背着戴维,盖文背着艾伦斯,克莱尔殿后,一行五个,偷偷摸摸地从客房部跑出来,跟着杰克的指引,来到游轮后方,下到了船舱里。 现在主要的火力都在前方,还没蔓延到后面来,而且因为前面起了骚乱,后面的安保全都调去前面支援了,所以他们这一路,竟然也算跑的平安顺利。 杰克跟着弗兰克来船上探路的时候,已经把游轮底部哪些地方能藏人都摸清了,下到船舱中之后,杰克就把他们带进了游轮的动力层。 这艘游轮的动力装置在船舱最底层,现在轮船的动力源都是能量石,能量石的替换填充也不再使用人力,而是使用机械,船舱底部大概有上千个机械人在忙忙碌碌地给游轮送搬运燃料。 下到这一层之后,克莱尔把舱门关上,五个人窝在船底的空间里,杰克和盖文暂时松了一口气。 克莱尔战战兢兢地问:“这里安全吗?” 杰克把背上的戴维卸下来,靠在舱壁上休息: “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所有贵族,那帮贵族佬都在上面享福,谁没事跑到下边来参观,应该是安全的。” 盖文:“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堵在这门口,我不太放心。” 杰克不打算管戴维了:“要走你们走好了,我背不动了,我就在这歇着。” 眼看着杰克可能指望不上,克莱尔只好把艾伦斯交给了盖文,他亲自去搬运戴维。 克莱尔力气小,背不动戴维,只好用两只手勒在戴维腋下,把他往里面拖。 盖文和克莱尔拼死累活地忙活了好一阵,也就才走出去几米远,杰克坐在舱门口看着他们,嘲讽道:“看吧,你们雌虫到底还是不行……” 杰克的话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头顶上舱门的门缝里,刷地一下就刺进来一把染血的长剑。 剑锋上滑落的一滴血,正正好就滴落在杰克的鼻尖上。 第128章 第 128 章 刺进来的剑很快抽了回去, 外面有人对着舱门踢踢踹踹,像是要破门而入的样子。 这门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这种情形下,如果外面的人闯进来, 戴维与艾伦斯他们,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杰克迅速做出反应, 打手势示意盖文与克莱尔:“藏起来!” 盖文把艾伦斯藏在了一处角落里,帮克莱尔把戴维也拖了过去, 四个人就躲在船舱底层内部的隐蔽处。 确定他们藏好之后,杰克深吸一口气, 对着舱门外呼喊:“外面的!这里有自己人!小心点武器,别误伤了!我马上开门出去!” 外面的动静果然停了,杰克打开了舱门。 躲在里面的克莱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望向盖文,用唇语问他:“他靠得住吗?” 盖文沉默了, 不点头, 也不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 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要是杰克靠得住,他们之前也不会把日子过成那个样子。 盖文的手摸上了别在腰间的脉冲枪, 他手上的武器, 就只有这个了。 杰克打开舱门之后, 外面那群一身黑打扮的, 立刻蹲在门口,向舱内张望, 只是内里光线昏暗且路径曲折, 什么都没看见,于是跃跃欲试地要跳下去。 杰克拦在门口:“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刚检查过一遍,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劳驾,给我腾个地方,让我出去呗。”杰克笑着跟外面的套近乎。 外面的那几个人倒也没有废话,果然往旁边挪了挪,让杰克爬了出来。 外面这几个人都穿着一身黑,没有配枪,而是人手一把长剑,有点像武士。 不过好像都是亚雌,对信息素不敏感,所以察觉不到杰克身上属于戴维的信息素味道,这给了杰克极大的撒谎勇气。 杰克出来之后拍拍身上的灰:“这船上光鲜亮丽的,下面脏的很,下去一趟就够了,再也不想进去了。” 看着杰克钻下去一趟再出来,身上确实脏兮兮的,那几名亚雌都捏着鼻子撤远了几步躲避飞扬的灰尘。 杰克随口一问:“哎,那个跟我一块来探路的弗兰克你们见着了吗?” 来的黑衣亚雌里面中的一个回答他:“他死了,我们刚才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了?”杰克愣了一下,“这混球,说死就死了。” 黑衣亚雌:“杰克,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我们就是依靠着你反馈回来的游轮内部构造,‘清洗行动’才得以进展得这么顺利,辛苦你了。” 杰克陪着笑脸:“不辛苦不辛苦,那我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黑衣亚雌微笑着告诉他:“当然是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没等杰克反应过来,那名亚雌手中的双手阔面长剑就瞬间贯.穿了杰克的腹部。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亚雌迅速把剑拔.了出来,一脚将还没断气的杰克踹下船舱去,转身离开。 被捅了一剑的杰克七荤八素地摔进了船舱里,盖文听见这声音后心头一惊,过了一阵子听见杰克发出了垂死的呻.吟声之后,立刻冲了出来查看杰克的情况。 杰克身下,血流了一滩,盖文眼见到这个场景后,立刻脱下外衣来撕扯开绑住了杰克的伤口。 杰克痛得直哆嗦,惊恐万分地抓紧了盖文:“我要死了!……” 盖文本能地安抚他:“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是个祸害,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 杰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一笑,眼泪就掉了下来: “等我断了气之后,把我搬到舱门口外边去,他们一看这里有尸体,就知道里面已经清洗过了,你们就安全了……” 盖文望着他不说话了,杰克痛苦地抠紧他的手背,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你怎么不答应我?” 盖文:“我只是在惊讶,我惊讶于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杰克笑得牵强:“我就不能临死前发发善心吗?” 盖文搂着他,手中按压着杰克的伤口,努力地想帮他止血。 盖文:“省点力气吧,别说话了。” 杰克摇头:“要说的,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盖文,照顾好小宝。” “嗯。”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盖文,我爱你……要是能重来一回,我绝对,不赌了……” “别说了。”盖文在杰克的注视下垂下眼帘来,语气不冷不热地丢下这么一句,腮边却有两滴泪珠,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盖文不信他……也对,他从前不知道对着盖文撒了多少谎,盖文不信他也是应该的。 杰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胡乱找了一件浴袍裹在身上的莫里,最后还是夺了弗兰克手中的枪来防身,只是那枪没放几次子弹就打光了,又没有新的子弹补充,只得半路上扔掉了。 他与西瑞尔在游轮上四处逃窜,最后发觉在这场游轮清洗行动中,逃无可逃。 上船来制造恐怖杀戮的带剑武士,人数不多,三五个即组成一个小队。 但是效率极高,他们会把游轮上的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都细细地翻遍了。地毯式搜索,绝不留下一个活物。 莫里与西瑞尔是在一处封闭式茶水间被发现的,这是他们的暂时藏身地,他们的计划是到游轮的前方,根据逃生指示找到求生设备,放下救生艇跳海逃生。 当武士拉开茶水间的门时,西瑞尔举起手中的脉冲枪就射了过去,在武士中枪之后,莫里夺过了武士剑,杀掉了剩余的三名队员。 他们一路潜藏着向游轮前方跑去,游轮前方已经被清洗完毕,武士大部队正在向后方转移,清扫剩下的遗落者。 当莫里与西瑞尔再次回到游轮前厅时,这里宛若人间地狱。 他们一路走来也途径了不少亡者,但是全没有前厅这里触目惊心。 地上几乎没有落脚点,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不清的尸体与残肢。 名酒佳馔泼洒一地,间杂着玻璃碎片,与这些高贵的尸首混乱成一体。 前厅中之前有一座三米多高的巨型蛋糕,现在那个蛋糕已经被推倒在地,雪白的奶油被鲜血浸透。 西瑞尔只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他穿过前厅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地,转身在角落里呕吐了起来。 莫里内心并不同情这些贵族,但是亲眼目睹这种血腥场景之后,还是心神震动。 用与恶同样的方式来惩治恶,莫里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种正义。 没有时间来不及多想,莫里就带着西瑞尔杀向下一处。 距离指示上的求生装备舱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一路都没再遇上什么大的波折险阻,简直是出乎寻常的顺利。 以至于莫里高悬着的心脏甚至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直到他一把拉开那扇横向开启的舱门,看见了在这里等候已久的蓝剑蜻蜓维加利。 莫里的瞳孔一缩,西瑞尔举枪就要射击,被莫里一把拦了下来。 那个穿着深蓝色夹克衫的雌虫先开了口,说的却是莫里想说的话:“居然是你。” 莫里简直不敢置信:“维加利……” 维加利轻轻一笑:“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迷人,呦,你身后边这个小的,是你的小男朋友?正处于少年时代的巴塔利雄虫,我没看错吧。” “我还以为我会等到艾伦斯,没想到,来的是你。也行吧,我的老同学,如果你现在转身抹了你小男朋友的脖子,我就和你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西瑞尔惊惶地望向莫里,莫里直直地盯着蓝剑蜻蜓:“要是我不肯呢?” 维加利:“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维加利说完就抽出了那把挎在腰上的长剑:“比一场,赢了我,放你们走;输了,你身后的雄虫留下。” 维加利的进攻非常迅猛,莫里提剑相抗,冷兵器相撞发出的铮然之声,响彻整个舱室。 这边莫里与维加利在缠斗,后面的西瑞尔默默地退后,似乎是一副十分畏惧,想要趁机逃走的姿态。 这种神色自然无法瞒过维加利的眼睛,他一剑撞开莫里,挥刃直奔西瑞尔:“雌虫在为你拼命,你这雄虫怎能逃走?” 维加利的剑直直地就劈了下来,莫里横剑去挡已然来不及,西瑞尔倒是没躲,凛然无惧地用肩膀扛下了维加利这愤怒一剑。 剑刃直劈进了西瑞尔的肩胛骨,卡进了骨头里,这一剑所带来的痛感不亚于被直接削掉了半边身子! 好在对方是劈的肩膀,没有砍他的脖子,西瑞尔咬牙承受住了这一剑,借着维加利来不及立刻拔剑的间隙,他抬手在维加利眉心放了一枪。 脉冲枪打中要害,见效时间最短,麻醉效果最强。 从刚才开始西瑞尔就在不停地找角度,只可惜他与莫里打斗时身形变换太快,一直锁定不了目标。 因而,西瑞尔铤而走险,骗得维加利将剑锋对准了他,如此,他才能有机会开这一枪。 “你……”没料到西瑞尔会来这一手的维加利,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完就倒了下去,连带着西瑞尔也被砸倒。 莫里连忙扔了武器冲过来将钉在西瑞尔肩膀上的剑拔出来,西瑞尔痛得低嚎了一声,在地上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大半边衬衫都被鲜血染透。 莫里去看了一眼那剑刃,在西瑞尔的骨头上硌了一下,生生掰出个卷刃的小缺口来。 有那么一瞬间,莫里恍惚中觉得那一剑大概是劈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他在看见这个小缺口之后,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 “坚持住西瑞尔!我马上带你逃出去!” 第129章 第 129 章 西瑞尔觉得, 他应该算不上是一个天生坏种。 只是他有个愚蠢贪婪又自私的哥哥,所以西瑞尔时常会想,就算这种子并不算坏, 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平时耍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阴招, 也全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因为他的自我定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评判自己不是坏种的标准就是——他至少没有到根本不讲感情的程度。 西瑞尔从小在家里就不怎么受重视, 所以骨子里是渴望爱与被爱的。 他的哥哥不在意他,他却偏偏对那点亲情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那幻想被戳破,他看着他兄友弟恭的美梦像泡泡一样,啪地一下,就碎掉了。 连同那泡泡一并碎掉的,好似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良心。 在他和弗兰克四处寻找莫里的途中, 西瑞尔就像一只纯良无害可怜巴巴的小白兔一样, 他在自己的哥哥面前,反复地倾诉, 倾诉着他刚刚编造出来的谎话。 “哥,你知道吗?从你一开始坐上莫里的牌桌, 这一切就都是计划好了的。我们家房子的买主, 是贝斯特家的凯森, 咱们家倒霉的幕后主使, 就是凯森。” “哥从前是戴维·贝斯特的朋友,谁不知道, 那贝斯特家的老三和长子次子根本不是一个雌父生的。他们把老三踢出局来, 你作为他的朋友,你能幸免于难吗?” “从一开始, 他们的目标就是让我们全家都去死。他们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把我们莱蒙家的所有人逼上绝路。” “哥,你说你爱莫里,你真是糊涂,你居然爱他?那莫里,他早就是凯森的情人了,你信不信,一会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正躺在凯森的床上?” 西瑞尔的话,宛若催命魔音,他知道弗兰克的所有痛点,并且精准地踩了上去。 这一路的煽风点火,才有了后来弗兰克撞见凯森与莫里时的怒不可遏。 弗兰克在西瑞尔的撺掇之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开枪打死了凯森,然后,他自己,又死在了莫里手下。 当莫里拧断了弗兰克脖子的那一瞬间,西瑞尔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流泪,但是他的脑袋里却是茫茫然地大幅断帧。 这是一桩成功的借刀杀人,弗兰克已死,除西瑞尔之外,无人再知晓其中的真相。 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真难过,但是他的哥哥临死前终于替他做了一件好事。 他破产、赌博、越狱、杀人,弗兰克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吗? 当然是没有的,所以用这样一条烂命去换了凯森一命,还让他的亲弟弟手上干干净净地没有染血,怎么就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亲爱的哥哥,请带着我们共同的秘密,永远地长眠吧。 …… 莫里成功拿到了救生艇,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带着救生艇去外面,将救生艇放进海水中。 这项工作如果让莫里独自去完成,根本没有难度,但是现在的麻烦是,他现在还要带着身负重伤的西瑞尔。 西瑞尔一直在强忍剧痛,跟着莫里往外跑,但是因为流血过多,很快就体力不支了。 莫里只好背着西瑞尔,抱着救生充气艇艰难前进,结果还是在甲板上,遇见了在这里等候已久的黑衣亚雌武士。 这几乎是绝境了,西瑞尔心头血凉了个透彻,他最后用力搂了搂莫里,然后松手:“他们的目标是我,把我放下,你自己跑吧。” 莫里背着西瑞尔,丢下怀里的救生艇,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剑: “西瑞尔,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你跟我说,要陪我一块死吗?” “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做这种承诺了,因为很可能会成真。” 西瑞尔所说的莫里自己逃生这种可能性完全不成立,这一路走过来,莫里早就已经看清了。这些人,他们的目标是船上的所有人,无论贵族平民,雄虫雌虫,他们全都不会放过。 西瑞尔还是挣扎着从莫里的背上下来了,他手里攥着脉冲枪,尽力不拖累莫里。 只是那脉冲枪已经用了一路,现在能量早就掉到了最后一格。 莫里摆出了与之殊死一战的决心,七八名亚雌武士一拥而上。 西瑞尔手中的枪很快就能量耗尽,莫里全程防守还要保护西瑞尔,肩背上受了不少砍伤。 正当他们已经快要完全陷入到绝望境地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鸣笛声。 豪格斯星球海上巡逻警卫队的鸣笛声! 正在游轮上实行大清洗任务的亚雌武士们第一时间收到了撤退命令,只好纷纷收起手中的剑,拖起地上受伤或阵亡的同伴迅速撤离。 时间倒转回大约半个小时之前,盖文将前夫和两位家主全交给了克莱尔守护,他自己提着一把脉冲枪,从游轮后方杀了出来。 脉冲枪能量耗尽,他就夺了武士剑,一路厮杀,直杀进了游轮的驾驶舱。 在这里,游轮的驾驶员已经尽数倒毙,只剩下了一名副船长,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还在垂死挣扎。 他一见盖文冲进来,就好似看到了希望,迅速抓住盖文的裤脚:“扶我一把,我还有办法……” 盖文忍着身上的伤痛,把血几乎快要流干了的副船长扶了起来,扶到了驾驶台旁。 副船长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驾驶台上进行操作,最后成功将求救信号发送了出去。 信号发出去之后,副船长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他硬熬着一口气不死,等着那救援的鸣笛声响起。 盼着等着熬着,每分每秒,直到那梦幻般的声音终于来到,副船长转过头来对着盖文点点头轻轻笑了笑,然后头就垂了下去。 盖文伸手探了探副船长鼻息,发现已经断了气。 盖文将副船长尚有余温的尸身平放在了驾驶舱的地面上,他自己也脱力坐在了旁边,依靠着一张座椅,闭上了眼睛。 这周遭宛如噩梦一般的情状,盖文惟愿自己能够快点醒过来。 * 维加利睁开眼睛之后,发现他正躺在快艇舱室的床上,他的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维加利几乎可以不用眼睛去瞧,只是闻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就能确定,这个家伙正是文森特。 因为他的信息素非常特别,是蛇莓果味道的,那是一种酸甜清新的气味,只是闻多了,总会有种中毒的错觉——蛇莓与刺莓果实高度相似,但蛇莓有毒。 发觉到维加利已经苏醒,文森特亲亲热热地就凑了上来,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摩挲过维加利眉心处被脉冲枪打中的部位,那里留下了一个泛红的印子。 文森特调笑:“你醒了,我的小蜻蜓。是你首次出马,顺利得过头所以太得意了吗,就马失前蹄了?” 维加利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懊恼了半天,挤出来一句:“狡猾的雄虫。” 文森特低低的笑了:“你在说谁?” 维加利:“所有雄虫,包括你。” 文森特挑了挑眉:“这话,我倒确实无法反驳。” 文森特是维加利活过的这二十四年来所见过的,最狡猾的雄虫,没有之一。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个雄虫! 维加利前线战场率手下造反失败被俘,功过相抵后以叛徒罪判处三十年监.禁。 最初,他是被收押在一处偏远星球的军事监狱里,那里面全是和他差不多的□□。 那里看管松懈,几乎是隔三差五的,他的狱友们就要搞一次越狱。 但是维加利对此毫无兴趣,因为哪怕是越狱成功了,逃出去,也依旧是要面对这个恶心的特权阶层压迫的世界罢了。 后来随着战事结束,联盟内部经济资源吃紧,维加利就被一路辗转,送到了首都星的伦巴顿监狱收押。 因为是首都星,监狱条件有所提高,在这里坐牢的犯人身份也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伦巴顿监狱里,像他这样的军事犯罪者很少,多数是各种金融经济犯罪,他的新狱友们在进监狱之前,很多都是非富即贵的。 维加利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他的室友文森特。 首都星的监狱条件很好,一些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的罪犯,会被单独收押,住进单人或双人牢房。 维加利的罪名很重,但还没到穷凶极恶的程度,因此在双人牢房。他在还没有见到文森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文森特之前有三任室友,在维加利到来之前,全都不明不白地自杀了。 这位似乎专克室友的亚雌,被安排过来与维加利同住。 维加利一直以为文森特会是一个凶恶的杀人犯,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室友,结果见面之后,他大吃一惊。 文森特是个俊美的青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几乎像个贵公子。 他的罪名当然也不是杀人,而是网络犯罪,文森特是一名骇客,高级程序员。 初与文森特接触的那段时间里,维加利就一直怀疑文森特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他的外貌长相言谈举止,没有一处像亚雌,反倒是像个信息素味道极浅淡的劣质雄虫。 因为他从类没有见过哪个亚雌,会像文森特这样,油腔滑调地调戏他。从见到维加利之后的每分每秒,他无时无刻不在抓住机会向维加利示爱——哪有这么荷尔蒙过剩的亚雌! 直到后来某一次,维加利突发交尾热,文森特释放出信息素抚慰了他,在与之结合的那一刻,维加利才终于确认,文森特果然是个雄虫! 这个雄虫,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骗过了所有的狱警,甚至骗过了监狱的系统,伪装成亚雌,和他住进了同一间牢房! 有过肌肤之亲后,维加利无可避免地注意起了这个雄虫,他亲眼见证着文森特是如何施展手腕,内外串通上下勾结,最后成功破译了伦巴顿监狱的警卫系统。 一夜之间,这位犯罪天才就从伦巴顿监狱向社会输送了上百名不同领域的罪犯。 他说服维加利跟随他的话语是,跟我走吧,去把这个世界扫平成一片废墟,然后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新世界。 维加利觉得,他定然是受了那蛇莓果味信息素的蛊惑了,否则他绝不可能真的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文森特走到旁边去,提出来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的纹身工具。 维加利:“你做什么?” 文森特熟练地戴上手套开始消毒,笑着回答维加利:“想在你的身上,留下一个专属于我的印记~” 第130章 第 130 章 戴维再次有意识的第一时间里, 他觉得自己的耳畔一直回响着阵阵虫鸣声。 那声音很轻,很脆亮,并不聒噪, 甚至像一支催眠的曲子,直飘进了他昏沉沉的梦里。 而后, 他的意识开始清醒聚拢起来,那虫鸣声逐渐变成了模糊的人声, 像是在窃窃私语般。 戴维艰难地抬了抬他沉重的眼皮,好容易睁开了, 那光线又实在亮的他难受,便又闭上了。 但是床边一名亚雌护士捕捉到了戴维的小动作,惊喜地对旁边的医生说:“醒了!戴维先生醒了!” 被他称作医生的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过来先是看了看旁边设备上显示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然后轻轻呼唤戴维:“戴维先生, 您现在听得到吗?” 戴维缓缓睁开了眼睛, 慢慢适应眼前的亮度,勉强张了张嘴:“听得到……” “经过进一步观察, 病人现在各项体征数值回归正常水平,意识清醒, 由此判断, 已经脱离了危险, 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了。” 戴维躺在床上, 内心一片茫然:病房……他在医院? 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戴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正在输液, 指尖上还连接着维生设备。 但是戴维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他怎么会在医院里呢。 戴维问旁边的护士:“我怎么住院了?” 护士安抚他:“您现在刚醒过来,还需要多休息, 医院现在很安全,外面就是警察,您可以放心在这里治疗。” 答非所问,戴维心情低落下来,之后他就马上想起了什么,向护士询问:“我老婆呢?” 戴维不清楚自己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但是他直觉,艾伦斯肯定也在医院里。 按照艾伦斯的脾气,他躺在病床上,艾伦斯绝不可能不陪着他,现在艾伦斯不在,极大可能是,艾伦斯恐怕也在住院。 可是护士听不懂什么是老婆,就小声地问了一句:“医生,病人找老婆,什么是老婆啊?” 医生也听不懂,他们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个词汇,于是医生就告诉他:“先生,您先休息,等您状态稳定了,就能找老婆了。” 戴维直接坐了起来,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穿着病号服光着脚就跑出了病房。 病号刚才还昏迷不醒,现在一睁眼,说跑就跑,等医生护士反应过来的时候,戴维已经跑门外边去了。 回过神来的医生护士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追,这戴维也不知道才刚醒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精力,撒丫子在前面跑,后面穿白大褂的那两个追都追不上。 戴维其实并不是跑,他是找,他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窜,一间一间地推开病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艾伦斯。 好几次他都已经被医生给从后面按住了,戴维回过身来,从医生的身后掀起白大褂的后摆,往前一罩,把医生的头蒙住之后,脱开束缚继续挨间病房地找。 最后忍无可忍的医生,再也顾不得戴维的身份有多么高贵了,直接叫来几个助手把戴维给合伙摁住了。 医生气喘吁吁地问他:“戴维先生……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不要搅乱医院的病房秩序啊,其他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被齐力制服住的戴维还在挣扎:“我找我老婆!” 他自己说完了之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我找我雌君。” 恍然大悟的医生长舒一口气:“您早说呀,来您先把鞋穿上,我带您去找。” 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戴维一下子就老实了,他乖乖地把鞋穿上,刚穿完就催促医生:“快带我去,快点。” 医生也得先从自己的光脑里翻医院的住院记录,接着就查到了艾伦斯的入院治疗病历,他翻看了一会,最后斟酌着开口:“戴维先生……您的雌君现在,情况可能有一点不好,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有一点不好……戴维不敢往深了去想:“快带我去!” 医生后来终于领着戴维去见了艾伦斯。 那是一间普通的单人病房,戴维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一眼看见艾伦斯就坐在房内的病床上。 艾伦斯的病房有一扇很大的窗,窗外树木青翠,艾伦斯就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的床边克莱尔也在,一直故作轻松地找话题和艾伦斯聊天,只是艾伦斯好像不怎么理他,坐在那里的身形始终没有动过。 医生给戴维打开了病房门,戴维走进去急切地呼唤了他一声:“艾伦斯……” 脸色最先出现变化的是克莱尔,他猛然站了起来,脸上一副“大事不好”的神色。 戴维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亲热地走上前去找他的艾伦斯。 于是戴维就亲眼目睹着艾伦斯,在听见他那声呼唤之后,僵直的身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抖了一下,继而艾伦斯就转过了脸。 还是那张戴维熟悉的巴掌大的有着尖尖下颌的可爱面孔,只是现在的气色有些苍白,也许是生病的缘故。 戴维见到那张脸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手去抱抱他的艾伦斯。 但是艾伦斯接下来的反应,却像一把尖锐的刀,生生划裂切割开了二人重逢时应有的细腻温情。 艾伦斯转过脸来瞧见他时,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惊恐地哭叫了一声,随后身体便开始向着远离戴维的方向躲藏。 他一直往床边角落里藏,动作又急又慌,一个不慎,竟然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输液的针头被带动着一下子拔了出来,药水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床。 戴维都惊呆了,满屋子的人一见这情形,一下子全都忙着上手去拉起艾伦斯来,戴维也要冲过去帮忙,却被后面赶到的盖文给拦住了。 “戴维先生,艾伦斯先生的状况才刚刚稳定下来,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比较有利。” 戴维困惑迷惘着,不知所措地被盖文从艾伦斯的病房中给请了出去。 戴维一边被推着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他看着艾伦斯泪流满面地被克莱尔从地上搀扶起来,手背上输液针被拔出来回了一汪鲜红的血。 那血刺得戴维眼睛疼,他被医生和盖文拉着往外走,喃喃地问:“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了?我怎么了?……” 戴维被带回了自己的病房,他这一路都在拼命地回想,回想他在失去意识之前都做过什么。 他只记得那是凯森的生日派对,他和艾伦斯在派对上,在那个璀璨又华丽的水晶音乐厅里,他教艾伦斯跳太空步。 后面发生了什么,戴维继续想,脑袋就开始疼了,他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戴维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他问盖文:“我是不是干了什么?” 盖文也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向戴维解释,于是就转过身来请求医生:“请将戴维先生雌君的状况和他自己的情况,详细讲一讲吧,病人也有知情权。” 医生点头答应了,他调出艾伦斯的病历来,告知戴维: “戴维先生,您与您的雌君是两天前的凌晨时分,被警方送到医院来紧急救治的,经过我院的努力,目前您与您雌君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明显好转。” “按照病历中的记载说明,您的雌君在入院时,疑似遭遇了恶性袭击。身体多处软组织损伤;全身信息素腺体轻度损伤,信息素排异反应严重;生殖腔轻度撕裂,经□□提取检测分析,您的雌君在入院前,曾遭遇性.侵害。” 戴维听完医生的汇报之后,登时就红了眼眶,他哑着嗓子:“这不可能!他是艾伦斯,他厉害着呢!他不愿意,谁能伤害他?……” 医生沉默着往下划了划报告的界面,最后告诉戴维:“您的雌君体内残余物检测,确认它的来源是,您。” 戴维愣了一下,他立刻扭过脸去望向盖文,想从他认识的盖文这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然而盖文却告诉他:“那天我和克莱尔冲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您和艾伦斯先生。” 他们的话以及艾伦斯的反应,似乎都相互映证了,戴维不可置信地抱起了自己的脑袋,他想不起来,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干了什么。 医生开始继续说明戴维的情况: “您被刚送来医院的时候,抽血检测,您体内的信息素浓度是正常值的13倍,同时您的身体里还被检测出了一种叫做玛尔哚因的违禁成分。” “玛尔哚因,在上个世纪时曾经一度被广泛应用于各类雄虫服用的保健品中,据说这种成分能够在短时间内促进雄虫信息素的大量分泌,因此广受上层雄虫追捧。玛尔哚因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视为提升雄虫魅力的灵药。” “但是在新世纪,随着医学领域技术的不断进步发展,玛尔哚因的一些副作用开始广为人知。” “曾有生物学家利用原生虫态甲壳虫做过实验,当处于繁殖期的雄性甲壳虫摄入玛尔哚因的量达到一定比例之后,性情就会变得异常暴躁残酷,会在交.配过程中,对配偶产生攻击行为,严重者甚至会杀死、吃掉体弱的雌性配偶。” “这一实验结论,直接导致玛尔哚因被全线封禁,目前市面上合法合规的药品制造厂都绝不可能生产包含玛尔哚因成分的药物。” “因此戴维先生您体内的违禁药品成分来源极有可能是违法途径所得,目前医院已经向警方备案,警方也在全力调查药品来源,若戴维先生是遭人陷害,相信在不久之后,定能还您清白。” 戴维此时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警察在哪,我亲自去和他说,我知道这药是哪来的。” 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无所谓了,麻烦去告知一声凯森,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和他来往。他不再是我二哥,我也不是他弟弟。” 盖文从旁提醒:“戴维先生,凯森阁下他,已经过世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戴维对自己失去意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巨变一无所知。 当盖文对他讲述整个游轮屠杀事件的过程时, 戴维注视着盖文,这才发觉盖文的双手都缠着绷带。 戴维隐隐的内心仿佛有些触动,但是仔细去感受盖文话语中的内容, 却像是听了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戴维打开光脑,找到了新闻媒体对这起事件的报道, 那些文字、图片,熟悉的遇难者名单, 戴维一路看下来,却始终觉得这就像是假的。 没有亲眼见证, 是无从想象的。 戴维浑浑噩噩地接收了这些信息,他消化了许久,这中间也有警察来访过,戴维梦游似的接受完了调查,最后向盖文提了个要求:“陪我去见见凯森。” 游轮恶性屠杀事件受害者名单遍及整个贵族阶层, 全网震惊, 事件正在调查中,经过法医解刨之后, 凯森的遗体就收敛在豪格斯星球大都会的一处殡仪馆内。 戴维拖着虚弱的身躯,穿戴整齐去见了这位二哥最后一面。 盖文上手掀开了凯森尸体上覆盖的白布一角, 露出了凯森的尸身面貌。 凯森已经出现了死后的虫化现象, 他的面目和生前已经有所不同, 半边面部长满了於紫色的尸斑, 脖子上有个鹌鹑蛋大小的血洞,凯森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都是从这个洞里流干的。 凯森尸体瞧着有些可怖, 尤其是那已经异化了的面孔,依稀还有着一些戴维熟悉的影子。 戴维瞧了一眼, 阖上眸子,点点头,盖文就把白布重新盖了回去。 到此,戴维的情绪才像是落了地,他才开始有了些实感。 凯森就这样潦草的死了。 像电影落幕,繁华退场,在凯森二十五岁生日的这天,他被金钱装点华丽缤纷的命途终结掉了。 戴维最初的怨恨退却之后,忽而有些惋惜,因为剧情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上演,他没料到这个配置昂贵的家伙居然只是个路人甲。 戴维曾经是真心实意地构想过,想象凯森是个难缠的BOSS,他要跟这位二哥轰轰烈烈地斗一场。 战幕还没拉开,就结束了,戴维有些遗憾。 他没有在殡仪馆中逗留太久,此地阴冷庄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期停留。 戴维只是过来确认一眼罢了,他不可能停在凯森的尸身旁哭哭啼啼地留恋告别。他与凯森的兄弟情缘不过短短几月,还体味不到那种自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手足之情。 戴维只是感到唏嘘,当他走出殡仪馆时,外面是正午,赤恒星的光照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在这茫茫的温暖白光抚耀下,戴维混混沌沌地想到,他不信神明,但他相信因果。 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者,必将也如草芥一般死去。 戴维匆匆赶回了医院,将自己的病房搬到了艾伦斯隔壁。 戴维决心不再去管那些外界的社会上的事情,有警察过来,他配合着调查就是了,他现在满心只想着,要把他们家的小日子过好。 假如,还能过好的话。 戴维不敢去看艾伦斯,因为艾伦斯现在别说是看见他的脸,哪怕只是听见戴维的声音,闻见戴维的气味,都会出现应激反应。 所以戴维自从搬进了艾伦斯的隔壁,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他甚至不敢大声和医生护士说话。 艾伦斯过去非常迷恋戴维的信息素味道,但是现在排异反应严重,一点果香味都闻不得,克莱尔甚至都不敢吃水果了。 艾伦斯在他的病房里痛苦挣扎,戴维就安静地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轻轻闻了闻自己身上洗过四五遍澡后的气味,确定了几乎完全闻不出信息素味道之后,他才敢把克莱尔叫过来问话。 克莱尔站得离他远远的,生怕自己沾上一点戴维的味道。 他是亚雌,他对信息素不敏感,沾没沾上他自己意识不到,只能通过物理方式来躲避。 克莱尔心里也在埋怨戴维伤害了艾伦斯,但是盖文却和他说,戴维现在内心也是同样的痛苦。 克莱尔才十八岁,他是个亚雌,不受荷尔蒙控制,所以不是很明白雄虫与雌虫之间的那点羁绊,就夹在戴维和艾伦斯之间,左右为难。 “我哥他,现在每天,不吃也不喝,全靠营养剂维持着。每天醒着就是发呆,坐在那里,呆一会,就开始掉眼泪。睡觉睡得多,但是半夜总是醒,像是做噩梦吓醒的。” 克莱尔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哥当初刚退役那会,也这样。” 戴维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克莱尔走后,戴维靠在病床的床头上,问系统:“我没来这里的时候,原来那个戴维对艾伦斯不好,他会这样吗?” 系统翻了翻原文情节:【不会。】 【主角艾伦斯虽然是美强惨的人设,但他整体上,还是挺想得开的。他最想不开的,就是他退役前的那场败仗,毕竟是死了好多人呢。】 所以,戴维现在给艾伦斯造成的创伤,几乎能比得上那场败仗了。 戴维半躺在病床上,眼见着外面的光明晃晃地透进来,也许就是太亮了,所以衬得空气都稀薄起来,戴维觉得自己的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他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就住在他隔壁的艾伦斯,他踌躇了许久,才串通了克莱尔随时给他通风报信,他这才悄悄地,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外远远地看艾伦斯一眼。 这才没几天,艾伦斯就瘦了一圈,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蜷缩成了一团。 这一眼看的戴维心里堵得难受,几度想推门进去,手搭在门把手上,攥紧又放开。 不知道病房里的艾伦斯是不是有感应,戴维在外面瞧了他一会,艾伦斯慢慢地就从双臂之间把头抬了起来。 戴维紧张地呼吸一滞,随后身体抢先思维一步,转身跑回了自己的病房里关上了门。 病房里就他一个,他也什么都不管了,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 那个凯森,实在是这世界上少有的祸害,死都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因为他不得安生。 戴维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眼前的地板上,蓦然砸出来两朵小水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那水滴原来是他无知觉时掉下来的泪珠子。 艾伦斯可能不会爱他了,想到这一点,戴维顿时觉得胸腔里都空落落的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戴维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盯着眼泪滚落在上面,滑过掌心纹络。那水珠起初是烫的,而后变成凉浸浸的一点。 那点滚烫的,冰凉的,全都不多不少地,倾泻进戴维空荡荡的胸腔里去了。 艾伦斯要是不爱他,他就会死,戴维悲戚万状地冒出了这种想法。 随后,是系统跳出来拯救了他:【不会的~】 系统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任何人,失去另一个人的爱,都不会死,因为您还可以去获得其他人的爱~】 戴维后背倚靠在门上:“那还不如死了呢。” 说不通,系统君挠挠头,不再说话了。 戴维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是因为,我预感到我快要死了吗?” 系统君倒也坦率:【知道呀,因为您爱他。您现在的症状,跟失恋了差不多,和死不死的没多大关系,失恋会觉得难过,是很正常的……】 系统小嘴叭叭地就开始给戴维讲有关于情感和人生的道理,结果戴维最后只听进去了系统的第一句话: 因为他爱他。 戴维愣住了:“系统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系统:【啊?哪句啊,我,说了好多,不记得了。】 戴维:“你说我爱他。我……爱他?” 系统愣了半晌:【啊……所以,您自己不知道吗?】 戴维:“不是你让我去攻略他的吗?我一直,不都是在做任务吗?” 系统君都急了:【谁让你去攻略他了!你天天正事不干,跑去跟主角谈情说爱,我都不稀罕说你,你怎么能把这么大一口锅,扣在我的脑袋上呢!】 【我这么小的一个像素人啊,要背你这么大一口锅!天呐,我要冤枉死了!这系统没法干啦!我要辞职!】 戴维也认真起来:“你们这的套路,不都是穿书攻略主角吗?这个剧情没有跑偏。” 系统:【你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戴维回想了一下:“你让我,写代码,直播,赢取书中角色的喜爱值,喜爱值会转化成存活值,活下去……” 系统:【幸亏你还记得,来你和我说说,我哪句话让你去勾搭艾伦斯了?】 戴维:…… 没有吗?书中角色,不包含艾伦斯? 系统吐槽他:【从一开始,系统给你安排的剧情推进道路就是,和你的那些穿书前辈们一样,通过直播然后火爆全网,成为万人迷,然后一步一步,变成人生赢家。】 【谁知道你半路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攻略主角,你现在连直播都不播了。你小日子天天过得跟蜜里调油一样,连系统是哪个都想不起来了,现在可倒好,失恋了,拉我出来做挡箭牌!气死我了!】 【我今天,就是要把话挑明了,摆在这!你这个家伙,你就是打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你就是一见钟情啦你这个嘴硬的糊涂蛋!】 【是你抛弃了原来的套路,把心思都集中在了艾伦斯一个人身上,把存活值的涨跌都寄托在他身上,你知不知道,这种投资的风险有多大!】 【天天浓情蜜意的是你,担惊受怕的是我!】 【你还想让我背锅,你!做!梦!】 第132章 第 132 章 豪格斯星球的天气, 有时就是变得很快。 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结果云朵不声不响地聚拢在一块,挤着推着, 憋黑了脸,乌沉沉地罩住了一整片天。 医院病房外有一处小小的池塘, 雨水起初落在那池塘水里,还是一圈一圈的滚圆。 骤而就下得急切了, 节奏全被打乱,水面被一层一层地敲碎。 电闪雷鸣里, 池塘一隅也掀起了沸腾巨浪。 雨绸缪,风摇晃。 屋外是雨,雨势狂草乱舞;屋内是戴维,心绪纷乱如麻。 雨声噪噪切切,大珠小珠地狂倾了一阵, 没多时, 竟然刷地一下就停了。 这雨来得猛烈,去得干脆。 雨下的最大那会, 戴维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听着那瓢泼雨水砸的池塘稀里哗啦, 一阵不停的势头, 就好像是在他的心上炸开了花似的。 他爱艾伦斯……戴维想着这个念头, 犹豫不决着, 脑袋和胸腔里,就跟外面的雨一样, 乱七八糟的。 后来雨停了, 戴维心绪也跟着雨歇云收,他确定了, 想明白了。 没错,他爱艾伦斯。 这株从心头里倏然开出来的明媚花朵,才刚绽放,戴维的欣喜不过闪过去几秒钟,就开始有了零落之态。 艾伦斯还会爱他吗? 想到这个问题,戴维的心口里,闷恻恻地揪了起来。 在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爱情降临时,他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攻略游戏;在他意识到他的爱情来到了之后,它就变成了一出默剧,一出独角戏。 他与艾伦斯之间,现在像是隔了一层结界,他只能在他的这一边,在这间病房里,在这只属于他的舞台上,反复地兜着圈子。 就像个困兽,他这个曾经信心满满,掌控一切的家伙,如今也成了爱情的困兽了。 艾伦斯就在他的隔壁,他却要独自打发这漫长的空寂时光。 戴维从前很爱打扮,他知道艾伦斯爱他的鲜亮体面,所以总是打扮的精神漂亮。 但是眼下他连艾伦斯的面都见不上了,戴维也就没了打扮的心思,天天都只穿一件蓝条纹的病号服,两三天才刮一次面,下颌一圈总是青青的,倒是真有几分当初流浪画手唐的落拓之风了。 落拓程序员戴维,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就得直视他心上的那个血淋淋的孔洞——无法和艾伦斯见面这件事,就如同是在他的心上剜走了一角,留下那鲜血淋漓的血肉模糊的,让戴维独自去品味。 戴维从病房的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了那块蝴蝶怀表,在他失去意识时,这块表遗落了,并且再次摔裂了表壳。 清理现场的警察发现了它,连同其他财物,在来医院走访时一并归还给了戴维。 戴维把其他的东西都扔掉了,从凶案现场回来的物件,不吉利,但是戴维留下了这块破怀表。 戴维闲来无事,就把程序调出来,修补好了表身代码上的bug。 修复完全之后,戴维将怀表拖在掌心里,看着那表盘上的蝴蝶纹印,指针咔哒咔哒地转动,心上的孔洞猝然就痛了一下。 戴维把怀表塞进了枕头下面,他的头隔着枕头枕在怀表上,似乎仍然能听见那咔哒咔哒声。 戴维先是困顿地想到,系统好像至今都没有把最初的那百分之五的存活值给他加上去,也不知道那像素小人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 毕竟那系统君小小的,脑容量肯定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它是一堆程序写出来的东西,程序运行的时候,难免会出现bug。 但是戴维现在不想把系统君叫出来问这件事,因为他不想看自己的存活值面板,他不想看见那堆数字,鲜明清晰地提醒他,艾伦斯的爱意在下降。 之前说好了的,余生所有的时间都要共度,可是现在只有戴维一个人,咔哒咔哒。 戴维打开了医院病房配的电视,翻来翻去发现能看的节目十分有限。 戴维不想看新闻,也不想看伦理肥皂剧,就只好开始看昆虫大百科的纪录片。 然后纪录片开篇讲的就是,一种巴塔利甲壳虫的远古近亲甲虫的生存繁衍。 求偶期的雄性甲壳虫抱着一颗浆果去讨好雌虫,像个孔雀开屏一样,在雌虫面前跳舞。 戴维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就代入进去了。 屏幕里一对虫虫配偶恩爱,戴维在屏幕外抱着枕头掉眼泪。 戴维正哽咽着,刚要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嚎啕一阵,盖文就在外面敲了门。 戴维赶紧把眼泪抹掉,关上电视,眼圈鼻头红红的,招手让盖文进来。 盖文进门后轻轻带上门,小声汇报:“昨天夜里睡了个整觉,今天状态不错,刚才能吃进去流食了。” 戴维不见艾伦斯,克莱尔和盖文一天好几次地往他这里跑,和戴维汇报艾伦斯的状况。 最近几次,都是好转的迹象。 戴维听见盖文说艾伦斯能吃东西了,就欣慰地点点头,又见到盖文似乎最近憔悴了不少,便对他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盖文脸上却显露出了一丝羞惭:“其实艾伦斯先生这边,主要是克莱尔在照顾……我的前夫,他也在住院……” 小棒槌杰克当时在游轮上,被捅了一剑,以为自己要死了,煽情话说了一堆,结果送到医院里又给救活了。 大难不死的小棒槌见到盖文之后,尴尬极了,但是他没钱,请不起护工,肚子上被豁开个大口子,又不能没人照顾。盖文就只好每天不计前嫌,去给他送送饭擦擦身子。 盖文内心是惭愧的,戴维当初费了心力帮他离婚争取到孩子抚养权,现在他却在主家有事时,腾出空来照顾前夫。 戴维倒是没生气:“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是我的恩人,我有义务管他。是我这边事情太多给忽略了,我给你一笔钱,去给他请个护工吧,这样你能轻松一点。” 盖文连忙对着戴维鞠了一躬:“谢谢先生。” 戴维:“你不用这么拘束,放轻松一点,我想跟你聊聊天。” 戴维骨子里没有什么阶级主仆观念,盖文在他手底下干活时间长了,戴维本能地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身边的伙伴。 盖文虽然外表看着是个男人,但是因为是雌虫,年纪比戴维大些,又生育过,所以气质中自然而然地有一些温柔沉稳的特性。 戴维出身孤儿院,天然对有母性特质的人有好感,因此在这种伤心孤寂的境遇下,也愿意和盖文亲近。 不过盖文对于戴维的话,还是有些诧异的:“您想聊什么?” 他本能地认为,他与那高贵的先生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戴维:“我是你的雇主,按道理,不应该对你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只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想问问你,在经过了那一场生死劫难之后,假如现在你的前夫想要挽回你,你会跟他复合吗?” 盖文甚至没有多做思考,就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会。” 戴维强调:“这是你的私事,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你做任何选择,我都没有关系。” 盖文:“这就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不会。” 戴维认真起来:“你爱过他吗?” 盖文沉默了,踌躇许久:“爱过的。” 盖文脸上的神情,似乎昭示着他的思绪正飘荡回了一个久远的时光里:“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刚结婚的时候,感情也是很好的……” 戴维下了结论:“你直到现在,其实也仍然爱着他。” 盖文羞愧地低下了头,怕戴维指责他,说他是个贱骨头。 “你爱他,但是却不会和他复合了,是因为,他在后来的时间里,伤透了你的心吧。”戴维怅然感慨着,似乎意有所指,“感情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命途中充满了变数,也许今天的爱侣,明天就是陌路人……”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收敛起情绪,话锋一转:“雌虫都是这样吗?” 盖文好像忽然明白了戴维与他谈话的用意,于是就直白地告诉戴维:“雌虫与雌虫也是不同的,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先生,也许您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聊天对象。我只是一个离了婚的雌虫,您从我这里,只能得到失败的情感经验。” 戴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年长,看待问题或许会更通透。” 盖文苦涩一笑:“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真活得通透,怎么会过成之前那个样子。” 戴维也觉得场面滑稽起来,便也跟着笑了,他们两个感情失败的家伙,在这里互相取经,取来取去,都是失败经。 盖文笑够了,认真地告诉戴维:“反正,现在的情况都已经这么糟糕了,不如就从心所欲地再大胆一回,万一会有转机呢?” 万一会有转机呢? 这句鼓励就此刻在了戴维的心里,他在送走了盖文之后,心中一直颠来倒去地想着这句话。 入了夜,戴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独守空床一周多了,身边没有艾伦斯,他就没有睡踏实过。 戴维干脆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对面的墙那里。 这面墙的另一边挨着的,就是艾伦斯的床头。 戴维把自己的后背贴到了冷冰冰的墙面上,恍惚间有种和艾伦斯背靠背的错觉。 他用自己的体温,把墙面都给捂热了,戴维微微侧过身去,把耳朵也贴在了墙上。 墙体也是会传声的,戴维一厢情愿地想着,说不定就能听到一丁点艾伦斯的声音呢。 万一艾伦斯做了噩梦,呼喊他怎么办? 戴维暗暗下了决心,只要他听见艾伦斯叫他,他现在立马就冲到隔壁去。 第133章 第 133 章 戴维屏住呼吸, 仔细地聆听。 后来他贴在墙上的那半边脸都被墙体冰的有些麻木了,戴维也没听到艾伦斯那边有什么动静。 艾伦斯没有喊他……大概是睡得熟了,连梦都没做。 艾伦斯能好好睡觉, 这是好事情。 戴维自我安慰着,收回了耳朵。 他在室内沉黑的夜里, 鼓足了勇气:“系统,我现在的存活值是多少?” 系统面板跳了出来, 系统君给他报数:【亲,据查询, 您现在的存活指数是百分之七十哦。距离清零还远得很呢,系统建议要认真生活,热爱生命~】 戴维愣了一下:“多少?” 系统君提高了音量:【七十!】 戴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存活值或许已经降到了及格线以下,结果系统告诉他,还有七十。 他迅速点开存活值面板查看了一番, 确实是七十,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系统君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就开始给他算明细:【原本您的存活值是九十五, 这其中有来自主角艾伦斯的七十分,凯森的二十分, 以及杂七杂八的五分~】 【现在由于凯森这一角色的死亡下线, 就导致他提供的喜爱值全部清零, 另外您这段时间几乎不和外界来往, 所以那杂项的五分也掉光了。因此,您现在, 就只剩下艾伦斯的七十分了~】 “艾伦斯的分数, 原来是多少?”戴维又问了一遍。 系统:【刚才已经告诉您了呀,七十。从头到尾都是七十, 一直都是七十,好久之前涨到了七十之后,就再也没掉下去过。】 戴维像做梦一样呢喃了一句:“没掉?” 系统肯定:【没掉。】 戴维忽然哽咽起来,嗓子就哑了:“他还爱我?” “出了那种事之后,他现在那个样子,他还爱我?” 系统自觉见多识广:【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艾伦斯现在的痛苦,有一部分就来源于,‘他无法接受自己还爱着您’,这个事实呢?】 戴维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盖文。 盖文在他与杰克的婚姻中吃尽了苦头,最清醒理智的做法,当然就是离开他。可是爱情的当局者,哪有真正的清醒。 戴维转身就离开了自己的病房,来到隔壁艾伦斯的病房门外,握着门把手,试探性地拧了一下,出乎意料地,门竟然就开了! 克莱尔这个马虎蛋,晚上陪床睡觉都不知道锁门! 万一有他这样的坏人溜进去怎么办! 戴维竭力压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向病床。 克莱尔就躺在病床旁边的那张小小的折叠床上面,戴维进来时,他还没有睡着,迷迷糊糊地听见好像有声音,就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克莱尔被吓了一跳,刚要喊,就被戴维一把捂住了嘴。 “我,是我!别叫唤!”戴维用气音告诉克莱尔,克莱尔认出了戴维,顿时也小心起来,谨慎地点点头。 戴维把捂着克莱尔嘴巴的手收了回去,克莱尔也用气音告诉戴维:“刚睡着,你小心一点。需不需要我帮忙开灯?” 克莱尔指的是床头上的小夜灯,现在房间里乌漆嘛黑的,戴维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 戴维却拒绝了:“不用。” 戴维害怕灯一亮,艾伦斯就会醒。 艾伦斯要是醒了,看见他,又该难过了。 “哦。”克莱尔应着,又躺了回去。 以前戴维和艾伦斯感情好的时候,跟个连体婴一样,恨不得天天长在一块。 这一连多少天没见面了,克莱尔心想,这好不容易见一回的,人家要是亲亲抱抱什么的,他在旁边看着多尴尬,索性就躺下继续睡觉。 戴维尽力放轻动作和呼吸,坐在了艾伦斯床边。 戴维在暗处待的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夜晚的光线,所以就算不开灯,也能把艾伦斯瞧个大概。 戴维盯着艾伦斯的脸,眼睛只能看清五分,剩下的五分要靠往日回忆来填充。 现实与回忆交叠在一起,又是那张十分生动的脸孔。 戴维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艾伦斯的脸,摸摸他又见尖削的下颌,但是手停在半空,始终也没落下去。 戴维犹疑了半晌,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他见不到艾伦斯的时候,心里的孔洞是缺块肉的疼法;现在见到了,却觉得那孔洞似乎还有变大的趋势,牵拉撕扯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艾伦斯也在受着和他一样的痛楚吗? 不,艾伦斯所承受的还要更多,因为戴维至少生理上是完好的,艾伦斯的身体也在受着伤痛。 可是艾伦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艾伦斯不过是爱他,所以就给予了戴维伤害自己的机会。 戴维坐在艾伦斯床边无声抽泣了起来,他当时为什么就不能警惕一些呢? 戴维活了二十七年,所得的爱并不多,他百般算计谋求,只做享受甜美果实的那一个。 所以现在这般,是对他过去的惩罚吗? 要惩罚那就只惩罚他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牵连他的艾伦斯。 戴维在艾伦斯床边枯坐了一会,最后实在也没有忍住,就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吻艾伦斯紧阖的双眸。 这一吻,大概稍微能缓解一下这几天的相思了。 戴维偷偷亲完,就像做贼似的起身跑了。 病床上,只留下了一个艾伦斯。 他在听着戴维的脚步逐渐远去之后,就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触感潮湿冰凉。 戴维刚才亲他的时候,把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去了。 艾伦斯将摸到戴维泪水的那只手合握放在胸前,蜷起身体,颤着肩膀,怕被克莱尔听到,于是就咬着被角哭了起来。 他的身体现在不听自己使唤,从戴维一进来,他听见戴维的声音那一刻开始,他被子下面的身体就在不可自抑地发抖。 他用尽全力地假装睡熟了,却差点在戴维凑过来的那一瞬间破功。 他无法面对戴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 第二天,戴维专门把病号餐中,早上的酸奶、中午的水果拼盘都省了下来,用来贿赂克莱尔。 克莱尔一边用牙签扎着水果蘸酸奶吃,一边向戴维汇报艾伦斯的情况。 “很正常……”嚼嚼, “早上起来也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嚼嚼嚼, “应该就是没有发现吧。我哥最近睡眠质量挺好的。” 戴维趴在旁边盯着他吃东西:“你咽了再说话……你确定你哥没发现我吗?” 克莱尔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肯定没发现!他现在见了你不可能这么平静,应该就是医生开的药里面有安眠成分,所以睡得熟。” 戴维:“那我和你商量件事。” 克莱尔又扎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尼港。” 戴维:“咱们两个今天晚上换换,你这几天也没个正经床睡,今天晚上你来我病房床上睡,我去替你守着艾伦斯。” 克莱尔直接拒绝了:“那不行,一晚上肯定会被发现的。” 戴维:“发现了,后果我自己担着。” 克莱尔权衡了一下,还是摇头:“我不干。” 戴维把克莱尔面前的果盘直接端走了:“你不干就别吃了,把你刚吃进去的吐出来。” “哎——”克莱尔举着牙签急了,“你也没说吃了你的东西就得帮你干活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好心给我吃呢,你怎么这样!” 戴维威胁他:“你干不干?” 克莱尔把牙签一放:“我不干!” 哪能为了一盘水果一盒酸奶就把他哥卖了。 戴维下达最后通牒:“确定不干?” 克莱尔不肯让步,戴维就把他撵了出去。 被赶出去的克莱尔气得要跺脚,仰起头一口气把剩的半盒酸奶全喝了,暗暗发誓,再也不给他通风报信了。 结果当晚,他照顾着艾伦斯睡下之后,他自己刚在小折叠床上躺下来,戴维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抱着被子枕头硬把自己塞了进来。 克莱尔大惊失色,又不敢嚷嚷,只好用气音虚张声势地喊:“你出去!” 戴维把被子往地上一扔:“我不!” 克莱尔拿戴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一个亚雌,长得还没有艾伦斯高挑,在戴维面前就跟个没发育完全的小鸡仔一样。 戴维往病房里一杵,克莱尔怎么推搡都没能把他轰出去。 戴维就像个不动瘟神一样,克莱尔单方面的输出,一点杀伤性都没有。 最后克莱尔生气了,决定再也不管他们之间的破事,于是这爱记仇的枯叶蝶,扭脸扛着折叠床就跑了。 戴维腹诽了一阵,这克莱尔心眼比针尖还小,一个执事,简直无法无天,连床都不给他留,让他睡地板。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好在那地板还算干净,戴维把枕头往地板上一丢,直接躺在了艾伦斯的病床旁边。 戴维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左滚一圈,右滚一圈,将那床被子卷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裹得像个茧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 地板当然没有床舒服,但是在艾伦斯身边躺下来之后,戴维只觉得心中快乐极了。 戴维深而缓地呼吸吐纳,捕捉着空气中属于艾伦斯的气味。 天一亮他就走,绝对不让艾伦斯发现他,戴维一边感受着艾伦斯在身旁,一边这样愉快地计划着。 计划完毕,戴维轻声说了一句:“晚安,我的小蝴蝶。” 戴维刚把眼睛闭起来,在他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艾伦斯久违的声音: “别睡地上,会着凉的。” 第134章 第 134 章 戴维下一秒就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扑到了艾伦斯的病床上,艾伦斯惊慌失措地抓起被子就往头上蒙。 艾伦斯在被窝里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地恳求戴维:“你回去吧!” 戴维双手撑在艾伦斯身体两侧, 俯身注视了他一会,最后对艾伦斯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隔着一层被子, 戴维听见下面的艾伦斯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泣声。 戴维伸出手,拉住艾伦斯的被角, 想把它掀开来,但是微微使了点力, 没有拉动。 艾伦斯的手紧紧攥着被角,戴维拉不动被子,就去抚摸艾伦斯露在外面的手指。 艾伦斯的手指是凉的,戴维掌心覆上去,那手瑟缩了一下, 然后就攥得更紧了。 戴维的掌心触到了一环比艾伦斯的手指还要凉的东西, 黑暗里,戴维的指腹摩挲了几番, 发觉那是艾伦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系统没有说谎,艾伦斯就是还爱他, 艾伦斯连他们的结婚戒指都没舍得摘下来。 戒托上欧泊石的那点凉意简直透进了骨髓里, 艾伦斯是个傻瓜。 戴维曾经恼怒于艾伦斯爱他爱得太少, 现在却心痛于艾伦斯爱他爱得太多。 戴维这样想着, 心窝里一热,隔着被子就把艾伦斯从床上捞了起来, 抱了个满怀。 被子里的艾伦斯, 就像一尾搁浅的鱼,在戴维怀里胡乱踢打挣动起来, 但是戴维就是不撒手。 戴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只是那样抱着他。艾伦斯挣扎了一会,像是累了,没有了力气,窝在戴维的怀里,慢慢就老实了。 “疼……”艾伦斯含糊着嚷了这么一声,轻轻巧巧地让人真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戴维拉下怀里的被角,露出了艾伦斯的脸来,艾伦斯果真是个野气又伶俐的猫儿,刚露了面,就抱着戴维啃了一口。 这一口正落在戴维的肩膀上,隔着蓝条纹的病号服,牙齿透过了布料,硌在皮肤上,痛感起初是闷钝的,而后变得逐渐明晰尖锐。 艾伦斯咬着戴维肩头的肉,眼泪砸在戴维的病号服上,温热的湿意氤氲开,戴维轻拍着艾伦斯的后背: “你要是能解气高兴,怎么咬都行,我皮糙肉厚我不疼……” 艾伦斯却慢慢松了口,隔着一层被子,哆里哆嗦伸出手去,回应了戴维的拥抱。 他们之间没有话语交流,只是拥抱。 期间克莱尔曾返回过来一次,借着窗外的寥落星光,看见一对坐在病床上拥抱的模糊轮廓,先是一惊,刚要喊,接着又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嘴,随后他就被盖文给拉出了房间。 在经过了长久的依偎拥抱之后,怀里的艾伦斯逐渐平静下来,身体不再瑟缩。 戴维先开了口,嗓音有些低哑:“恨我吗?” 艾伦斯过了好几秒才回答:“恨。” 戴维笑着把脸埋进艾伦斯的脖颈间:“恨就对了。” 艾伦斯:“我允许你给我一个理由。” 戴维诧异:“什么理由?” 艾伦斯:“你可以对我说,你是喝醉了,你不是故意的。你给我一个理由,这次,我就原谅你。” 戴维终止了与艾伦斯的亲昵,他扶着艾伦斯的肩膀认真起来:“艾伦斯,没有这种理由。” “伤害就是伤害,不要给伤害你的人找理由。” “这次是这种理由,下次就会有别的借口。就算你爱我,也绝对不能放任我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艾伦斯眼泪汪汪地别扭着:“你总得给我个台阶下吧,谁要听你这种大道理。” “我们才刚结婚几天,我们的关系难道就要这样完蛋了吗,以后我们就做一对怨偶?” 戴维还在坚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爱人。” 艾伦斯盯着戴维看了一会,点点头:“对,你说得对,我是我自己。” “那我现在就代表我自己,我要打死你!” 艾伦斯说完就把戴维给扑倒在了病床上,用被子把戴维一蒙,隔着被子就开始揍他。 戴维在被子里面,象征性地呼喊反抗:“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艾伦斯揍他跟挠痒痒一样,艾伦斯呼哧呼哧地修理了他一顿,最后累瘫在一边,戴维嘻嘻哈哈地把被子一掀,艾伦斯气的抓起枕头砸他。 艾伦斯的身体一活动,思维也跟着活络开了,他躺在戴维身边,喘着气休息了一会,等到胸腔的起伏逐渐小下去,他问戴维: “是不是因为凯森?” 戴维拉起艾伦斯刚才揍他最使劲的那只手,吻了吻手背,没有接话。 艾伦斯将戴维的态度视作了默认,他诧异着询问:“你为什么向着他?” 戴维:“我没有向着他,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怨恨一个死人。” 艾伦斯惊得挣扎着坐起来:“他死了?” 戴维肯定:“是的,他死了。就在我们出事的那天晚上,游轮遭遇了袭击,他死了。” “对死人的怨恨是无解的,你恨我,可以打我一顿出气;可是你恨一个死人,你拿他毫无办法。” 眼下他与艾伦斯之间的情况,通常的做法应该是,戴维告诉艾伦斯这件事情里面所包含的来龙去脉,把责任推诿到凯森身上,成功转移艾伦斯的怨恨,他与艾伦斯和好如初。 但在戴维的逻辑中,这种做法基于的出发点,是戴维爱自己甚于爱艾伦斯。 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让爱人愧疚,去恨一个无解的死人。 这种事,他做不到。 就算诱因是凯森的药,但是施暴者是他自己,他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他无所谓艾伦斯愿不愿意跟他和好,他只希望艾伦斯能好过。 艾伦斯反驳戴维:“怎么会毫无办法?他埋了吗?” 戴维思索了一番:“还没有,要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完之后,将遗体运送回首都星,然后才下葬。” 艾伦斯:“他什么时候埋,你跟我说一声,我去刨他的坟。” 戴维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思虑纠结,可能都是无用功。 戴维起身把床头上的小夜灯拧开了,艾伦斯问:“为什么要开灯?” 戴维:“我想好好看看你。” 艾伦斯:“我不想看你,关灯。” 戴维牵起艾伦斯的手:“还恨我?” 艾伦斯:“不是……你多少天没刮胡子了?” 戴维:…… 戴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毛茬确实有些扎手:“昨天早上刮的,竟然长这么快吗?” 艾伦斯控诉他:“你昨天晚上跑来亲我的时候,胡茬就扎到我了。” 原来昨天晚上艾伦斯就发现他了! 戴维拉着他小媳妇的手,感觉自己就像个大老粗:“士为己悦者容,我这几天光顾着想你了,咱俩也不见面,我打扮好了给谁看去。” 艾伦斯嫌弃地抽出手:“你不刮胡子邋里邋遢地好像个流浪汉。” 戴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艾伦斯好像是个颜控。 于是戴维就只好双手合十贴在额头上给艾伦斯赔罪:“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我保证注意个人仪表。” 赔完了罪,戴维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艾伦斯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他深呼吸,放松了一会,重新在戴维面前躺了下来:“看吧,不要钱。” 戴维俯下身去,开始解艾伦斯病号服上的扣子,艾伦斯紧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 戴维抚摸着艾伦斯的头发宽慰他:“我没那种想法,我不干什么,我就是看看。” 艾伦斯坚持了一小会,还是妥协了,把手松开,让戴维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戴维把艾伦斯胸前衣襟的扣子都除掉之后,把衣服掀开来,这才看见了艾伦斯的上半身缠着许多匝绷带。 从脖子,一直到胸口,一道一道地缠下来,几乎看不见裸.露的皮肉。 艾伦斯是冷白皮,绷带又是煞白的,密密麻麻一丝不透地裹起来,轮廓起伏全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戴维伸手在那绷带上抚摸,顺着脖颈喉管,一路向下。 戴维记得医生说,艾伦斯的腺体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于是就凭着记忆,抚上了那腺体的位置,打着圈地感受那纱布的粗糙质感。 戴维:“疼吗?” 艾伦斯摇头,但是他躺在那里,衣襟敞着,薄弱地带明晃晃的露出来,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又开始发颤。 “冷?”戴维感受到艾伦斯的颤抖,匆忙把衣服又给他盖上了。 艾伦斯摇头:“不冷。” 那就是害怕,戴维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打的?” “不是……”艾伦斯自己把扣子又给扣了回去,“你咬的。” 就因为是咬出来的伤口,所以才可怕。 戴维如果是用刀用枪,用一切武器去攻击艾伦斯,都不会让艾伦斯感到害怕。 可是戴维偏偏是用咬的。 咬和打,是两种不同的动作,它的意义不同,所带来的心灵震慑也不相同。 那种原始的兽.性的撕咬攻击,会唤醒一种久远时代里,艾伦斯的蝴蝶先祖被巴塔利猎食者捕获吃掉的恐惧。 也许就是这种血脉压制,那天晚上让艾伦斯恐惧得无以复加,甚至毫无反抗的余地。 戴维低下头去,把额头贴上艾伦斯的肚子:“我竟也真的变成毫无理性的虫子了。” “平时你换药什么的,都是克莱尔帮你吗?”戴维轻声询问。 “上半身是克莱尔,下半身……我醒过来之后,就没让克莱尔给我擦药了,都是我自己来……毕竟不是小时候了……”艾伦斯忸怩起来,“你看也看完了,早点回去吧,我今晚还没擦呢。” 戴维坐直了身子:“药在哪?” 艾伦斯并拢双腿:“你干什么?” 第135章 第 135 章 气氛尬住了, 戴维眨着眼睛:“我……我……我想……”帮帮你。 得寸进尺! 艾伦斯脸涨得通红:“你走!” “好嘞,有事你喊我。”戴维讪讪地站起身来,磨磨蹭蹭地挪出了病房。 跟以前,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戴维悲怆地一边往外挪一边这样想,感情这东西得慢慢修复, 不能着急。 戴维离开了艾伦斯的病房之后,就把门给从外面带上了。 他深呼吸了一次, 一扭头,差点被吓得在艾伦斯的病房门口蹦起来。 克莱尔和盖文就一声不吭地站在墙根那盯着他, 大晚上的,一转身就对上两高两低四只雪亮亮的眼睛,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的。 还是克莱尔先开了口,气音也压不住的失望:“你这也不行啊,我看电视上演的, 没你这样的。” “床我都给你扛走了, 我哥都心软了,多好的机会, 我还想让你留下睡一晚上呢,你怎么让撵出来了?” 克莱尔太失望了, 他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奈何戴维根本带不动, 一点都带不动。 盖文扯了扯克莱尔的衣服, 示意他别这么说,他宽慰戴维:“慢慢来, 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戴维转身就要往自己的病房里走:“回吧回吧, 现在我这有两张折叠床,不嫌弃的, 今晚你们就在我这睡……” 戴维前脚都还没迈进自己的病房里,后脚他就听见隔壁的病房里传来了轰隆一声响。 戴维的脚步顿住了,他略侧过脸来:“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克莱尔和盖文反应了一会,随后盖文猛然意识到:“艾伦斯先生!” 克莱尔立刻转过身去往艾伦斯的病房跑:“哥!” 三人冲进了艾伦斯的病房里,却只见到床头小灯开着,床上是空的,不见艾伦斯。 这种单人病房里,为了方便病人,是配有卫生间的。 戴维冲到卫生间门前,拉开门一看,艾伦斯就穿着病号服趴在卫生间的地上,两只拖鞋左边一只右边一只,都不在脚上了,他的手里还攥着一管药膏。 “哥!”克莱尔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把艾伦斯扶起来,但是盖文往里面瞧了一眼,确定艾伦斯只是摔倒之后,就拎着克莱尔的后衣领,把他给拽走了。 戴维走进卫生间里,把地上的艾伦斯捉起来,往腿弯里一抄,横抱着出了卫生间,把他放回了床上。 “怎么弄得?”戴维紧张地检查艾伦斯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口。 艾伦斯刚才被摔蒙了,眼前直冒星星,这才反应过来,身体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准备去里面擦药的,卫生间地板瓷砖那块好像有水,我没看清,踩上去就滑倒了……就是摔了一下,肉疼,骨头没事。” 艾伦斯揉了揉被摔的地方,抬起另一只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药膏,刚才摔那一跤,他受到惊吓手里一使劲,药膏管子被他给攥破了,白花花的药膏挤了一手。 戴维把他手里的药膏取下来,扯了两张纸巾给艾伦斯将手擦干净。 艾伦斯懊恼起来,有些无所适从,他现在身体笨拙的太厉害了,上个卫生间都能摔一跤。 戴维安慰他:“没事,是医院护工的问题,病人用的卫生间,竟然没有清理干净地板上的水,明天我给他们医院里反映一下。” “你这个,是擦过了还是没擦?”戴维拿起那管破损的药膏,里面还剩下了大半,但是管体已经破掉,药膏应该很快就会氧化变质。 艾伦斯难为情地回答:“没擦,我才刚进去就摔了……” “那这一管现在还能用一次,等明天就不能用了,得让医生重开一份。”戴维把那管药拿在手上,情真意切地恳求,“让我帮帮你吧。” 艾伦斯惊慌地摇头,伸手就要去夺戴维手上的药膏,戴维把药膏藏到身后去,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重复了一次:“让我帮帮你吧。” “到现在为止,我还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艾伦斯这次不肯妥协了,很执着地不愿意让步,戴维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蹭:“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艾伦斯眼泪都掉下来了:“你让我怎么把那种地方的伤口露出来给你看啊!” 那地方和身上的伤又不一样,身上伤得再重,缝合一下,上点药,包起来,外面看着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可怕。 可是那种地方,根本没办法包扎,只能定时的清洁擦药,艾伦斯每次自己看到都觉得样子恶心可怕,怎么能露出来给其他人看呢。 戴维凑过去吻掉艾伦斯的眼泪:“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配偶,你受伤也是因为我,我有义务照顾你。” “以后如果有了宝宝,你刚生产完,也是需要我这样帮你的,没事的没事的……” 戴维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哄得艾伦斯在他面前躺了下来,戴维上手帮忙往下褪病服裤子的时候,艾伦斯抓住裤腰挣扎了一下,戴维安抚着他,最后还是成功地褪了下来。 戴维起身从床头上取来了那盏小夜灯凑近了照明,艾伦斯觉得羞耻,就闭上眼,把手背搭在眼睛上。 戴维的手握上艾伦斯的脚踝,推开,借着小夜灯的亮度,这才看清了那道隐秘伤口的模样。 医疗鉴定中的轻度损伤,与平时认知中的受伤程度会有些出入,所以艾伦斯这里的伤情,比戴维想得要重一些。 那非常娇嫩的地方,被撕裂了个口子,后续虽然接受了治疗,但是仍然无可避免地在发炎肿胀。 这都是戴维摧.残蹂.躏后的结果,这创口的情状看得戴维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开始刺痛。 戴维取来辅助上药的工具,用镊子夹起棉球先给伤口消毒,棉球沾了消毒药剂,冰冰凉凉的,刚碰着那皮肤,就激得艾伦斯躲了一下。 “别怕,很快就好。”戴维安抚好艾伦斯,把药膏挤到棉棒上,开始动作缓慢轻柔地把药涂抹到那创口上面。 “按道理,都这么久了,应该结痂了的。你不让克莱尔给你帮忙,每天就自己弄,处理不好,这都发炎了。” 艾伦斯还保持着手背搭在眼睛上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接受了戴维帮他上药的全程。 “以后要擦药,你就喊我,我过来给你弄。”戴维嘱咐他。 艾伦斯沉默不语地提上了病服裤子,把衣服上的褶皱都捋平之后才开口:“伤口结痂以后,就会像一条黑乎乎的虫子,你看了不恶心吗?” 戴维他有什么资格恶心啊! 戴维搂住艾伦斯:“我们不都是虫吗?” 艾伦斯固执地嘟囔:“我不是……” 戴维:“你就是!你是虫,我也是虫,我们都是虫;你是我的虫,我是你的虫。”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伤口就是我的伤口,你的虫就是我的虫,哪有人看见自己觉得恶心的?” 艾伦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是蝴蝶……” 戴维:“蝴蝶没发育之前,就是一条毛毛虫~” 艾伦斯气得又把他修理了一顿。 艾伦斯揍完戴维之后,已经是深夜,他困劲上来,也就没了力气再去撵戴维走。 于是戴维就蹬鼻子上脸地,和艾伦斯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戴维之前信息素一下子分泌过量,导致现在几乎不再分泌信息素了,而且他每天因为要跟克莱尔打交道,所以洗澡也洗的勤快,身上完全没什么信息素味道。 这也是艾伦斯现在慢慢地能接受他的重要原因,戴维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怀中的艾伦斯睡着之后,戴维却睡得并不踏实,他神经质地反复嗅闻自己,害怕自己会泄出一点刺莓果的味道来。 这手忙脚乱又哭又笑的一夜,终归还是过去了。 这一夜里,艾伦斯睡得前所未有地平稳,克莱尔的睡眠质量也得到了大幅提升——戴维跑去和艾伦斯挤同一张床,然后他就霸占了戴维的病床。 虽说他平时确实总嫌弃戴维,但是那困顿午夜里,谁会嫌弃一张柔软又宽敞的床呢,克莱尔躺在上面开心地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愉悦地睡去。 直到第二天顶着鸡窝头被戴维从床上薅了起来。 “脏小子!你把你的口水都滴到我的枕头上了!”戴维万分嫌弃地把枕头给扔了。 因为发质太软,所以只要睡觉不戴睡帽,头发就会炸的克莱尔抓了抓脑袋烦躁地从戴维的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地去隔壁准备洗漱。 但是临走之前,他特地多看了戴维一眼。 戴维已经冲完澡洗漱完毕,身上虽然还是穿着病号服,但是仪表已经打理得服服帖帖,胡茬全都刮得干干净净,就连鬓角也修理整齐了。 现在,他正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左手发胶喷雾右手梳子的,给自己的头发做造型。 顶着鸡窝头的克莱尔:…… 克莱尔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在医院里。 “先生,您今天,这是打算出院吗?”克莱尔诧异。 戴维虽忙,倒也还是搭理他的:“不出院,你有事?” 克莱尔小声嘀咕:“我还以为这是要出院了呢,不出院,瞎臭美什么呀……” 戴维手中动作停了:“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事,您忙着。”克莱尔随便搪塞了一句,就走出了戴维的病房。 克莱尔懒懒散散地回到了艾伦斯的病房里,洗漱完之后就拉着盖文去医院餐厅里吃早餐。 途中,克莱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盖文:“雄虫是不是一种天生就特别爱臭美的生物?” 盖文:“不是吧,分人。” 克莱尔点点头:“我就知道,谁会跟他一样,和雄虫群体没关系,他就是自己特别臭美。” 盖文疑惑:“你在说谁啊?” 克莱尔:“还能有谁,咱家不就那一个雄虫。” 盖文这下算是明白了,戴维从前是体面的先生,但是前两天整日魂不守舍地,根本没有打扮的心思。 现在听克莱尔说,又开始“臭美”了,这个讯号分明就是,两位家主有和好的迹象。 这是好事情,盖文低下头去笑了一下,最后告诉克莱尔:“我以一个过来虫的经验证明,处于求偶期的雄虫,确实都是爱臭美的。” 克莱尔忽然心血来潮,他笑嘻嘻地装模作样用肩膀捅了捅盖文:“好哥哥,那以你一个过来虫的经验……” “假如我是一个雄虫的话,就我这样的,能有那种又高大又漂亮的雌虫喜欢我吗?” “能吗能吗?” 盖文对上克莱尔那双探求的眼睛,诚实地回答他:“你把你眼角上的那颗眼痂擦掉,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第136章 第 136 章 戴维给艾伦斯换了护工, 每天病房清洁打扫消毒都亲自盯着,绝不允许之前卫生间地板有水渍残留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艾伦斯就在戴维、克莱尔与盖文的多重照料呵护之下,日渐康复。 戴维起初只是一天两次的过来给艾伦斯擦药, 艾伦斯开始觉得很羞耻,总是扭扭捏捏, 戴维为了让他放开一点,于是就变着花样地夸他。 夸他粉粉嫩嫩地特别漂亮。 戴维第一次夸的时候, 可是不得了,擦完药的艾伦斯直接把自己包进被子里不出来见人了。 戴维怎么喊都没用。 后来, 戴维又多夸了几次,艾伦斯就,习惯了。 艾伦斯最后每次擦药都闭着眼睛躺在那装死,听着戴维把他夸得像朵花,脸颊烫的要着火一样。 他拿这个没皮没脸的流氓毫无办法。 戴维这段时间, 也是尤其地爱招惹艾伦斯, 哪怕惹得艾伦斯又羞又恼地揍他,他也依旧乐在其中。 戴维其人, 有自己的分寸。 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耍流氓,那叫猥琐, 扰乱公众秩序, 应该抓起来;和艾伦斯独处时, 跟自家小媳妇耍流氓, 那叫情.趣。 他和艾伦斯都年纪轻轻的,新婚燕尔, 搞点情趣日子才叫过得有滋有味。 至于艾伦斯一恼了就要修理他——艾伦斯怎么可能会真下手揍他呢。 艾伦斯每次拳头落在他身上, 手掌从他脸上擦过去,都把戴维修理得眉开眼笑。 艾伦斯爱他, 三分力都不舍得用;好像是在打他,其实就是虚张声势,自己累得出一身汗,戴维一根毛都没伤着。 在艾伦斯的纵容之下,戴维愈发地爱闹他了。 闹一闹,艾伦斯也能活动活动,总比一直躺着不动强。 活动多了,饿的就快,吃饭也有胃口。 艾伦斯从前有心病,吃饭像个猫儿;来了这里住院,胃口更加小,跟个小鸟都有一拼了。 戴维之后除了每天帮忙擦药之外,还要监督着艾伦斯吃饭。 医院配好的营养餐,虽然味道上过于清淡了,但是好在营养均衡全面,戴维就连哄带骗地诓着他吃。 连续吃了几天之后,连克莱尔这么迟钝的家伙都能明显察觉出来,艾伦斯的气色好多了。 时间一晃,他们就在医院里足足住了半个多月。 警方的调查到了什么阶段,戴维不太清楚,只是偶尔从新闻里获知,这半月中,陆陆续续地抓了上百号人进监狱。 为了配合警方取证调查,凯森的遗体在豪格斯星球的殡仪馆里也冷冻了半个多月。 凯森一奶同胞的大哥乔伊不忍亲弟弟死后还要受这份苦楚,略花了点心思令警方放凯森的遗体回家。 因此,作为三弟,戴维不得不跟随着凯森的日程进度结束了住院,准备一路护送二哥的尸身回首都星。 接到贝斯特家允许他回家的消息时,戴维靠在床头上冷笑了一声。 趴在他怀里的艾伦斯也非常不满:“活人还要将就死人。” 戴维摸着艾伦斯的头发:“死都死了,以后没机会跟我们争了,就先不和他们计较。”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事实上,乔伊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吧。 之前他从凯森那里获知,老公爵在他婚后不久就中风了,所以他两个哥哥才有机会把他踢出家门。 现在,公爵家实际上就是他的大哥乔伊说了算。 戴维的大哥但凡有心思想拉拢一下与戴维之间的兄弟情,也该装模作样地一早把戴维配偶两个接回首都星接受更好的医疗。 而事实上,乔伊完全对戴维他们不闻不问,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亲弟弟,戴维还在住院,也得立马出院护送凯森的遗体回家。 戴维心里明白,他是个小妈生的,他虽然之前没经历过这种家庭环境,但他至少看过电视。 一般原配的孩子,对这种跑来分资源的半血缘兄弟姐妹,都是天然有敌意的。小妈生的,在他们眼中,就和野种差不多。 戴维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他能够原谅。 在临出院的前一天,戴维去探访了与他在同一家医院里住院的杰克。 医院里养了这半个多月,小棒槌杰克的身体也有明显好转。 戴维去看望他时,他甚至已经能够亲自下床去迎接戴维。 尴尬是难免的,小棒槌到现在也还是有些记恨戴维算计他。 只是生死线上挣扎过一遭,虽然不算是改邪归正,但是杰克的心态确确实实是已经有了些许转变。 戴维在病房中与他客套寒暄着,预备给杰克曾施与他的这份恩情,做个了断。 戴维:“我听盖文说,你欠了不少赌债。你救我一命,我替你把债务还清,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希望你也不要再来打扰盖文和卡尔的生活。” 杰克却对戴维说:“不,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报答我,就请换个方式。” 戴维本能地警觉起来,他担心杰克贪得无厌:“什么方式?” 杰克:“我希望戴维先生,可以替我找一份工作。” 戴维讶然地挑了挑眉,听着杰克继续自我推销:“我做不了什么体力活,但我是正经金融学院毕业的,之前在豪格斯星球的一家投行做经理。” “我的业务能力是可以的,我只是染上了赌,家底积蓄全赌进去了,债主找到了我公司里来。我的上司怕我被债逼急了对公司动歪脑筋,所以找借口把我开除了。” “我没有坑过公司的东家,但是在业内,我的名声全坏了。凭我自己,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我想请求戴维先生,我想重新开始,求您给我一份工作吧。” 戴维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杰克:“您可以在您的手底下,帮我安排一份差事吗?” 戴维坦言:“我不敢用你。” 杰克苦涩一笑:“这倒也是正常的。” 下了牌桌之后的杰克,观感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 贪欲会令人面目全非,抛却掉赌徒身份的杰克,说起话来,倒也是条理清晰。 “我明白,以您这样的身份,身边肯定不缺人才,没有必要冒险,用我这么个有黑历史的伙计。” “但是先生,您要做事,身边肯定是需要其他人的。您怎么就能确定,您之后用的其他人,在面对诱惑时,不会犯错呢?” “我的黑历史,那也是我的把柄;我的把柄,在您手里。” 这对话,好像忽然就变得有意思了。 戴维产生了兴趣:“你的把柄?你是指,盖文和卡尔?你曾经可是为了牌桌赌筹,就把他们都卖给了我的,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杰克笑了:“您死过吗?” 戴维倒是没有接话,听着他继续说:“有时候,人活得不太明白,就是得死过一回,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能有机会上船去救您,其实就是冲着盖文去的。” “我一无所有,盖文和卡尔就是我的全部了。” 戴维的身体微微向后一倾,跷起了一个二郎腿,双手十指交扣放在膝头。 还不够,杰克要打动他,还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 杰克非常及时地,把这样东西补充上了。 “您这样的贵人,有时做事,难免身不由己。必要时,我可以去替您做恶人,免得脏了您的手。” 戴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杰克:“养好身体之后,来首都星找我,我替你安排一份工作。” 这事成了,杰克欢喜地就要去接名片,临拿到手之前,戴维手指一收,让他扑了个空。 “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刚开始,肯定就只是个小职员,后面能不能得重用,要看你的表现。” 戴维说完,任由杰克将名片从自己指尖抽走,他站起身来从容离去。 转眼,就到了他们出院这天。 戴维的病房里支了一面全身镜,戴维对着这面镜子,在床边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衬衫马甲西裤皮鞋。 他换好后往镜子跟前一站,走进他病房中帮忙的盖文,很有眼力地从他身后提着那件西装外套跟了过来。 戴维从镜中瞧见了盖文的动作,不好拒绝,只好张开手臂接受了盖文的服务。 手臂顺利地伸进了袖筒里,那件体面又昂贵的西装服帖地套在了戴维的身上。 戴维穿完衣服之后,又接过了盖文递过来的礼帽往脑袋上一扣,转身迈开步子,潇洒地进了隔壁艾伦斯的病房。 艾伦斯也在换衣服,克莱尔在帮忙。 戴维一进去,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克莱尔的活,开始手把手地亲自帮艾伦斯穿衣服。 艾伦斯从前的衣服,一水的衬衫西裤,没什么新意。 今天这件,是戴维亲自挑的。 亚麻色的海盗衫,胸前缀着一圈荷叶领,中间一排细细的绑带。 戴维在一堆的沉闷设计中间,一眼挑中了这件。 精巧的荷叶领,就跟花朵似的,正好来称被他像花朵一样娇养的艾伦斯。 系好绑带,艾伦斯仰起脸来对着他微笑,戴维瞧着他自己也得意起来。 他是个会养人的,艾伦斯这么个玻璃娃娃,差点就碎了的,回到他手里,养了几天,又光彩照人了。 戴维心里高兴,手中拿来一根细细的皮带,给艾伦斯束在腰间,不急不缓地这么一勒,艾伦斯的腰身就只剩下那柔韧的一捻了。 戴维搂过这一捻来,在艾伦斯的唇上采撷了一个吻。 吻过之后,戴维将额头与艾伦斯轻抵,碰着自己头上的帽檐,戴维的礼帽都被碰掉了,艾伦斯连忙伸手去接住帽子。 戴维笑着对艾伦斯说:“战衣穿好,准备上战场了,我的上将。” 这话,戴维不单单是对艾伦斯讲的,也是在对自己说,对死去的凯森说。 他说,我的好二哥,托您的福,戴维这个公爵家的弃子,又回来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贝斯特公爵府, 又名罗敏特宫,是首都星相当有名气的一座地标建筑,它就位于首都星北部的菲迪尔州, 以初代贝斯特公爵罗敏特之名来命名。 这座城堡式建筑群是个相当恢宏气派的大工程,新式古典主义的华丽奢侈, 能够满足一切对宫殿的想象。 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贝斯特家的成员来说, 罗敏特宫其实只是个象征性的建筑,很多时候, 甚至就连公爵本人都不会居住在这里。 原因极其简单,那就是这座大城堡,它的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 在拉贝尔星际联盟帝国建立之初,定都时,这颗首都星还是一颗气候宜人整年都温暖和煦的星球。 但是随着近些年首都星的运行轨迹开始渐渐发生偏移, 它的整体气候也发生了改变, 最近的几十年间,首都星的冬天越来越漫长, 气温也越来越低。 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罗敏特宫,在建造之初, 供暖系统做的不够完善, 这就导致几百年后的今天, 一到冬季整个罗敏特宫就会变成一个华丽的冰窖。 其实运用现在的科技手段, 实现全宫智能化供暖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贝斯特家的成员们各有各的舒适寓所,有那个给老宅子翻新供暖的经费, 可以去其他地方随便买宅邸了。 而且罗敏特宫也只有家族里发生重大事件、节日庆典和婚丧事宜的时候供家庭成员短暂相聚这么一个作用罢了。 所以罗敏特宫的供暖解决事项的提案, 就被一再延后。 戴维携艾伦斯护送凯森回首都星,也是先回了罗敏特宫落脚。 不过好在戴维抵达首都星时并不是冬季, 因此那大宅里也并没有特别的寒意逼人。 戴维与艾伦斯被安排在一处偏厅里休息,戴维主动拉着艾伦斯在那张岁数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大的古董沙发上坐了下来。 戴维贴着艾伦斯轻声询问:“累不累?” 艾伦斯摇摇头,内心还在回味刚才坐轿辇的感受。 他们的车子在开进了罗敏特宫的地界之后,就有专门的领事备好了一种特别的交通工具请他们换乘。 那种交通工具的形制有些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鎏金嵌宝华贵非常。只是赶车的并非仙女教母一挥魔杖变出来的老鼠车夫,艾伦斯坐的这款可以自动驾驶。 艾伦斯和戴维乘坐自动驾驶的轿辇进入罗敏特宫的过程,颇有些梦幻的童话特质。 戴维眼见着艾伦斯心情很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就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建筑。 算起来,这个地方应该可以被叫做原主戴维的老家,但是戴维在原主的记忆库里搜索了一圈,却发现有关于此地的记忆,也只是寥寥的片段,原主对这个老家似乎也是不甚熟悉。 贝斯特家的产业太多了,童年时代的原主戴维一年里面都要换好几处住所,不可能对每一处都感情深厚,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家”是个流动的有些模糊的概念。 某种程度上,原主戴维与现在的戴维在对家庭的认知方面,是共通的。 现在的戴维幼时无父无母,流浪过一段时间,“家”于他而言,也是流动且模糊的。 天壤之别的境遇,却能有着同样的感触,戴维盯着旁边镀金雕刻的桌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艾伦斯在旁边,小心谨慎地瞥了一眼旁边站在一边目不斜视的仆从,压低声音凑到戴维耳边提醒:“你笑什么呢,那个不归咱们家继承。” 戴维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艾伦斯话中的意思。 他们才刚回来,艾伦斯的小脑瓜里就已经盘算着怎么分家产了。 不愧是他老婆,就是有远见,他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戴维正和艾伦斯闲闲地聊着天,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仆从向他们禀报:“戴维少爷,戈林先生到了。” 戈林先生是哪位,艾伦斯听着耳熟,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戴维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锁定了这个人的身份——戈林是贝斯特家长子乔伊的配偶雌君, 戴维了然地点点头,按照他的习惯性思维,戈林就是他的大嫂,只不过,是个男嫂子。 戴维带着艾伦斯站起身,做好了迎接这位男嫂子的准备,不多时,戈林果然在仆从指引下款款而来。 这位戈林,本体是一种名为血漪蛱蝶的红色蝴蝶,平时酷爱穿鲜明热烈的红衣,来衬托他的雪白皮肤和高贵气场。 但今时今日,他配偶的亲弟弟过世,他不得不配合起自己的丈夫规规矩矩地做了一身丧服打扮,整个人穿着黯淡,连气色都灰扑扑的了。 所以当他出现在偏厅里,与戴维艾伦斯会面的第一时间里面,戴维与艾伦斯甚至都没有认出他来。 戈林礼节性地向戴维与艾伦斯问好,艾伦斯嗅到了他身上的玫瑰花味信息素,又看清了那双标志性红瞳,这才确定了,此人正是戈林。 艾伦斯这边是确定了,戴维那里却像是恍惚了,戴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俊秀的男大嫂瞧了好一阵。 乔伊与他们不亲近,因此戈林和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双方就是一整个不熟的状态。 戈林礼貌性地邀请他们:“乔伊直接去了教堂,我们不用管他,先去探望一下雌父与雄父大人吧。” 艾伦斯应下:“好。” 转脸发现戴维竟然还在瞧着戈林,他的目光在戈林身上停留的时间未免也有些太久了,于是艾伦斯就抬起一只脚来,踩在了戴维的皮鞋上。 戴维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脸无辜地望向艾伦斯,艾伦斯表面上倒也没看出生气来,就是瞪了他一眼。 在穿过罗敏特宫的长廊,去探望戴维双亲的路途中,艾伦斯与戴维是手挽手并排走的姿势,艾伦斯一边走,一边隔着衣料,用指甲悄悄地掐戴维手臂上的肉。 没用力,但也掐的戴维有点不舒服,他活动了一下那只手臂,苦笑着:“艾伦斯,你怎么了?” 戴维居然反过来问他怎么了,艾伦斯松开手,干脆就不挽着他了,自己扭过头来,闷声不响地哼哧哼哧往前走。 戴维快速把自己之前的行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笑着拉住艾伦斯,他朗声告知走在前面的戈林:“戈林,你先过去,我这边和艾伦斯暂时有些不太方便,要先解决一下,希望你能体谅。” 戈林略站住,回过头来轻轻颔首表示知道,随后就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了。 戴维与艾伦斯就单独留在了这条封闭式的长廊里,两侧长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笔肖像画。 艾伦斯压低了声音朝戴维发难:“你一直盯着戈林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当时戴维短暂出神,在颅内操作系统的动作,在艾伦斯看来是一直盯着戈林瞧。 戴维解释:“我没看他,当时只是凑巧了,我在操作光脑,我的光脑开了隐私设置,所以页面对外不可见。” 艾伦斯半信半疑:“真的吗?” 戴维:“真的,没骗你,他是我大哥的配偶,我没事盯着他看什么。” 艾伦斯疑惑:“好端端的,你当时为什么要操作光脑?” 戴维望着艾伦斯,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艾伦斯不清楚戴维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花样,戴维就把系统中的一张图片数据拷贝进了光脑显示界面上,调成高清像素,展示给艾伦斯看。 艾伦斯看了一眼,发现戴维所谓了不得的秘密,就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雌虫,那个眉眼轮廓,确认就是刚刚离开的戈林。 但是比现在的戈林要青涩,很显然,应该是戈林多年前拍摄的旧照。 “这是哪来的?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艾伦斯诧异地问。 戴维凑过去,贴着艾伦斯的耳朵,悄声告诉艾伦斯:“不是我有他的照片,是克劳德中尉有他的照片。” 克劳德中尉……艾伦斯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迅速回想起了与戴维的那一次布莱尔星球领地巡视,他们于一片荒原中发现了一架长蘑菇的机甲。 机甲的主人,正是克劳德中尉。 “当时,我们在整理克劳德中尉的遗骨,我从他身上发现了一条相片盒吊坠项链,戈林的照片,就是在那个相片盒里发现的。”戴维补充解释。 “我只见过戈林几面,对他的印象不深,所以当时看见相片,并没有一眼认出那就是戈林来,只是觉得眼熟。” “出于习惯,我就顺手把相片拷贝进了光脑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我一见到戈林,我的光脑就弹出了提醒。” “就是你认为我是在盯着戈林看的那段时间里,我对戈林的相貌与这张照片进行了比对,智能程序告诉我,他们完全是一个人。” 艾伦斯呆住了,这确确实实,是个了不得的秘密。 戴维再次挽起了艾伦斯的手臂,艾伦斯开口:“据我所知,能够放进相片盒吊坠里面贴身戴着的,都是恋人或者亲属的照片。” 戴维轻笑:“无论是哪一种,艾伦斯,可别忘了,克劳德中尉,是我们的敌对联盟,卡斯诺的中尉。而卡斯诺,与拉贝尔联盟打了十几年的仗,如今虽然停战,但血海深仇恐怕还消解不了。” “卡斯诺联盟的中尉,相片盒中的爱人,多年后成为拉贝尔联盟大贵族家长子的雌君。” “要不是我们当时突发奇想跑去掩埋那具荒尸,还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种发现。如此戏剧性的配置,真是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一些微妙联想。” 那种冥冥之中命运被串联起来的感觉,让艾伦斯有些毛骨悚然,他朝着戈林之前离去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戈林是卡斯诺的间谍?” 戴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咱们没有证据。” 第138章 第 138 章 关于戈林到底是不是间谍一事, 就目前来说,大可以先放一放,对于眼下的戴维而言, 最迫在眉睫的一场小危机,莫过于去和原主戴维的双亲见面。 其他人甚至就连原主的哥哥, 戴维都可以勉强骗一骗,但是原主双亲这一关……临进门前的戴维, 着实是小小紧张了一把。 戴维内心隐约浮现的忐忑,似乎被身旁的艾伦斯给捕捉到了, 他一边挽着戴维的手臂往前走,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提醒戴维: “你之前在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下去,脑袋磕着碰着在所难免,而且和雌父他们不见面的时间也长了,以前的很多事记不清, 也正常。雌父要是问起来, 你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很体贴的一句话, 戴维听在耳朵里却像误触了什么开关一样,猛地一个激灵就想到了什么。 只是还来不及将这份稍纵即逝的灵感转化成完整的思绪链, 戴维眼前的门被豁然开启, 他们已经来到了公爵大人的会客厅。 至此, 那缕灵丝便瞬间无踪无影了。 公爵大人的会客厅, 也是古典式的高贵典雅,一屋子琳琅满目芳馨馥郁, 一开门就争先恐后地涌入进了戴维的五感, 几乎将他的思维空间都挤压到逼仄。 戴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这才看清了这花花世界中的人。 当真是富贵迷人眼,他这包在金贵好皮囊里的穷芯子,差点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了。 戴维没来时,公爵的雌君托兰正坐在天鹅绒缎面椅上与戈林含蓄交谈。 当仆从将会客厅的大门打开时,这位有着祖母绿色眼瞳的美人一抬头望见了那站在门前的戴维,先是怔了怔,随后便不可置信般站了起来。 戴维与他遥遥相望,艾伦斯先做出了反应,站在戴维身侧对着托兰鞠躬:“爸爸。” 托兰抛下了戈林,直奔戴维而来,却又在距离戴维还有两米远的距离站住了:“戴维?” 戴维瞧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是生下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人,于是就绽放出一个笑容来,自然而流畅地喊出了那声他无比陌生的亲昵称谓:“爸爸!” 戴维的笑容里,一半是做戏,一半是笑场。 为什么会笑场呢,因为实在是太滑稽了。 戴维只有在占别人便宜的时候,才会用到“爸爸”这个称呼,而且通常,都是逼着别人喊他。 其次,这个世界的贵族保养的实在是太好了,托兰应该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他脸上一点风霜痕迹都不见,乍一看最多三十,看着就跟戴维的哥哥一样。 喊一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人叫爸爸,简直是瞎胡闹。 瞎胡闹也得把戏做足,戴维紧跟两步上前去,牵起托兰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深情款款地说:“我回家来了。” 托兰伸出手臂去给了戴维一个紧紧的拥抱,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就是这个拥抱,让戴维凑近嗅到了他身上鸢尾花香混合着某种莓果味信息素的味道,那种明亮温暖的气味,瞬间击中了戴维的心。 他脑海中有关于这位极光闪蝶雌虫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使戴维出现了那么一丝片刻的恍惚失神。 这是,生下他的人。 戴维混混沌沌地莫名想到了这件事,怀着一种很奇妙又古怪的心情结束了与托兰的拥抱。 托兰拥抱完戴维之后,拉着戴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长高了,结实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打量完戴维,就去伸手拉艾伦斯,把艾伦斯也仔细地看过之后,牵着他们两个的手握到一块,显出了一种不符合他外貌的慈祥神态来,像个张罗着给小辈介绍对象的家长一样:“见到你们两个都回来,这真是我这两年多,最高兴的事了。” 身边的戈林提醒:“爸爸,还有父亲大人呢,让弟弟他们也去给父亲大人看看。” 戈林这一提醒,戴维明显察觉到托兰的神色黯淡了些,他垂下眸子来,向戴维艾伦斯示意:“是,你父亲也想你们了,去看看他吧。” 公爵大人奥斯汀本人,其实就在这间会客厅里,但刚才要不是托兰这么一提醒,戴维还真没注意到。 这一屋子的东西,花团锦簇地太吵了,眼睛连活物都根本看不过来,更何况是半死不活的物件。 戴维的雄父奥斯汀公爵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他始终就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戴维走了几步上前去,站在公爵大人的面前,近距离地观察了一番他老人家。 托兰不显老,奥斯汀公爵比托兰年长十岁,头发已经是花白,但是皱纹并不多。那副轮廓非常明显,就是戴维与凯森他们兄弟三人轮廓的底版,他们就是在这副轮廓上各自发挥的。 底版已经经久了年岁,但依稀还能分辨出来,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神武的人物。 戴维摘下帽子,微微鞠躬态度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大人。” 没有回应。 奥斯汀公爵那双深灰色的瞳子里的光是死的,他看见了戴维,却丝毫不为所动。 托兰走过来向戴维解释:“你父亲,很久之前就这样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的。清醒的时候还会理人,糊涂了,就谁也不认识,天天坐着发呆。” 托兰缓缓走入了奥斯汀公爵的视线范围之内,奥斯汀公爵眨眨眼,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托兰伸出手去:“啊……” 托兰并不理睬他,扭过脸来亲热地招呼戴维:“你父亲现在也见过了,跟我到后面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 戴维原身双亲的感情,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存在,戴维并不往深了去想,只是浅浅地笑着答应:“好。” 转过身来嘱咐艾伦斯:“我要跟着爸爸去后面一趟,你在前面,先和戈林聊聊天,我马上回来。” 艾伦斯有些紧张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戴维转身要走,艾伦斯却扯住了戴维的衣角,想叮嘱提醒些什么。 托兰对艾伦斯的态度始终都是友好且慈爱地,他误以为艾伦斯是不舍,便宽慰他:“我就借用他一小会,很快就还给你。” 艾伦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戴维说:“有事,就马上叫我。” 戴维笑着点点头,临跟着托兰去后方前,还特地扬了扬帽子,告知了一声轮椅上的老爷子:“父亲大人再见。” 托兰给予了戴维一种奇妙的心理感受,但是这位公爵大人却没有。 他们虫类自然时期本就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原身也是对生他的雌父感情更深厚,所以戴维这声告别,更多的是戏谑。 老公爵可不在乎戴维是不是真拿他当父亲,他根本就连戴维都认不出来的,他迟钝又糊涂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雌君托兰这么一个清晰的存在。 他刚才欢欢喜喜地伸手去要托兰抱抱,托兰视若无睹,现在还转身走了。 公爵大人沮丧极了,眼睛跟着托兰转,脑袋随着眼睛转,直到看着托兰领着另一个雄虫走进了后室,再也看不见,他像个小孩一样,坐在轮椅上垂头丧气地掉眼泪。 身边的仆从护工赶忙去哄,留在会客厅的戈林与艾伦斯全都看着老公爵的痴呆模样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若干年之后,等他们的配偶岁数大了,不会也痴呆吧? 戈林是无所谓的,乔伊就算痴呆了也不用他伺候,他现在跟丈夫就已经差不多是各过各的了,乔伊痴呆了也不耽误他继续做养尊处优的雌君先生。 于是这丝担忧,只是在他的心头上一晃,一晃就不见了。 艾伦斯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一想到戴维有一天可能也会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痴痴呆呆的小老头,心里顿时就难过极了。 正当艾伦斯在暗自计划,要带着痴呆的戴维去哪里寻医问药的时候,戈林问他:“我想去阳台那里透透气,要一起吗?” 戈林望了一眼轮椅上的老公爵:“我们都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帮不上什么忙的,去阳台那里抽支烟,来不来?” 艾伦斯此刻的心态,是异常复杂的:对戈林真实身份的猜测,对戴维与托兰接触的担忧,对未来的隐愁……种种纷乱思绪,纠葛在一起了。 艾伦斯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受了戈林的邀请,他们一同起身,来到了公爵大人家的阳台。 公爵大人会客厅的阳台非常大,就在这通风透气的阳台上,专门开设了一间抽烟室。 戈林来罗敏特宫的次数多,早就轻车熟路,进到吸烟室里一落座,侍候的仆从就立刻捧上了罗列着不同种类的香烟展示盒子供他挑选。 香烟盒子里铺着红丝绒,戈林瓷白的指尖在一根根纤细修长的烟卷上滑过,最后选中了一根烟蒂上缀着蓝标的烟,他转头向艾伦斯推荐:“这是我最喜欢的牌子最近新出的一款,有一种水果香气,完全没有烟臭味,你也可以试试。” 艾伦斯最近一直对果香味敏感,便委婉拒绝了,只选了一支自己以前常抽的类型。 被拒绝的戈林并不恼,将手里挑中的烟递给仆从,仆从小心地把烟卷装进烟滤嘴里,点燃了,送到戈林面前。 戈林接过烟,红唇微启,含了进去,烟卷末梢的红色火光闪了闪,戈林慵懒地靠在藤椅上,吐出了一缕白烟。 艾伦斯坐在他对面抽烟,吸了一口,不对口味,没心情继续吸了,就拿在手里,放任它默默燃烧。 艾伦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戈林的身上。 戈林也是个美貌的雌虫,虽然比不过莫里,但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注意到,戈林指尖夹着烟卷,时不时地就要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弹一弹烟灰,动作优雅又俏皮。 艾伦斯看得出神了,他默默地想着,戈林是个可爱的雌虫……但他有间谍嫌疑。 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他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潜伏进他的身边,窃取情报,意图对他的联盟不利。 艾伦斯身上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得做点什么,为了联盟,为了人民。 但他能做什么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所以就不言不语地,默默地思考。 艾伦斯的目光当然逃不过戈林的眼睛,艾伦斯在观察他,从一开始进来这里他就意识到了。 戈林不动声色地,抽完了一整支烟,在仆从的服侍下漱了漱口,除掉口中的烟味。 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望向艾伦斯:“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艾伦斯回过神来,把手中烧燃了大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慌不忙地也扭过头去漱干净口中的烟味,最后才像慢了两拍一样回复他:“有吗?” 戈林笑了,那笑容就好似一朵玫瑰绽放:“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艾伦斯不慌不忙地解释:“我退役之后,心理健康状态就不是很稳定,有时候会不自觉发呆,请不要介意。” 戈林笑着摇头:“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艾伦斯看着他,也勾出一个笑容来,像是很抱歉的样子:“是我让你感觉到不安吗?我有在按时看医生服用药物控制病情的,影响到你了,不好意思。” “和你的病情无关。”戈林话说了一半,却忽然探起身子在桌子的另一边凑了过来,“我的不安来自于,我怀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139章 第 139 章 艾伦斯脸上神色不变, 但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担心自己会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被戈林察觉到。 但是戈林身上的玫瑰花香味太浓郁, 哪怕艾伦斯就算不呼吸也直往他的信息素感受器中钻,这香味就像戈林的无形武器, 意在瓦解掉艾伦斯的内心防线。 戈林隔着桌子,靠近了过来, 笑意盈盈地将温热的气息呵在了艾伦斯的脸上:“你是不是……发现我涂了口红?” 艾伦斯的神经原本都已经紧绷了,戈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啊?”艾伦斯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了戈林的嘴唇上,那张润泽鲜红的唇,好像确实是涂了一层东西在上面。 戈林咯咯地笑起来,对着艾伦斯眨眨眼:“刚才我趁你不注意涂上去的,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艾伦斯心脏落回原地,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戈林色彩鲜艳的唇:“挺好看的。” 戈林被艾伦斯夸奖后, 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小声向艾伦斯抱怨起了自己的配偶乔伊: “乔伊这家伙, 自己伤心,就见不得别人高兴。非让我打扮成这样, 口红都不让我涂, 气死我了, 我就涂, 怎么着。难不成我穿一身丧,凯森就能活过来了?” “我一个做雌君的, 才见过他弟弟几回, 跟陌生人没区别,我才不伤心呢。” 原来戈林与乔伊的感情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好, 艾伦斯这样想着。 戈林抱怨完,就从自己那只名贵又漂亮的手袋里摸出了那支口红:“这个颜色很漂亮,你要不要涂一下?” 艾伦斯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们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些从事演艺工作的群体才有化妆的需要,戈林据说结婚之前是个话剧演员,所以保留了这种习惯。 戈林这次可没有管艾伦斯拒不拒绝,他直接手中攥着口红来到了艾伦斯身旁,拧开口红盖子,弯下腰去就要亲手帮艾伦斯涂。 “我……我不要……”看见戈林的举动,艾伦斯的身体往后躲了一下。 戈林饶有耐心地劝诱着艾伦斯:“你试一次就会爱上的,这么漂亮的嘴巴,多适合接吻呐。你涂上这个,你们家戴维会忍不住地要亲你~” 艾伦斯害臊了,但是因为坐在椅子上,躲无可躲,别开脸去被戈林笑呵呵地捏着下巴给转了过来。 “不要害羞~”戈林轻柔地将那丝滑的润红膏体在艾伦斯的唇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小心地用指尖蹭掉涂过了唇线的一点,抿着自己的唇给艾伦斯示范,“你这样,抿一下,就均匀了。” 艾伦斯茫然地照做了,戈林看着他笨拙的动作,自己后退一步笑着说:“你这样,一会见到戴维,他要是不亲你,你就来找我。” 艾伦斯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自己红彤彤的嘴唇给藏起来,戈林笑呵呵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雌虫,不要掩饰自己的魅力,去释放它,把你的雄虫迷的神魂颠倒。” “不……不是……”艾伦斯无措地摇着头,但自己也不确定是在否认什么,他还没有把戈林看透,不想这么快在戈林这里暴露太多的信息。 戈林神态轻松地把口红放回手袋里:“我原来是当演员的,后来又在这个交际圈里混,真真假假的关系见得多了,你们是真好还是假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是合法的,感情好天经地义,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表露,对戴维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 艾伦斯陷入了窘迫之中,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戈林给洗脑了。 他果然还是太青涩了,完全招架不住这位在交际场上混熟了的花蝴蝶,这种人精还是得让戴维来对付。 艾伦斯这里想到了戴维,思绪不由自主地就向戴维那方滑过去了,戴维被托兰叫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到戴维这一边,他从善如流地跟随着托兰来到了会客厅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门打开来,他发现托兰似乎是把自己领到了一个衣帽间里来了。 满屋子里,没别的东西,林林总总挂满了各式成衣,架子上琳琅满目各种款式的皮鞋领带和礼帽。 那衣服的种类的也多,从晨袍到家居服休闲装衬衫西装燕尾服,一应俱全,简直就是在自家屋子里开了个服装店,只是卖的都是一个码的衣裳。 这情景,都把戴维给看糊涂了。 “爸爸,您这是……”戴维笑着向托兰询问。 托兰随手拿起一件西装,就往戴维身上比划:“你不在家里,爸爸想你,就每个月都找宫廷的裁缝来给你做几套衣服,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都攒了一屋子了。” 托兰拿着手里的西装对照着戴维的真人一打量,顿时就笑了,袖子短了半截。托兰放下手中那件,又拿起一件来,还是小一码。 “爸爸糊涂了,还以为你是十七八岁,给你做衣服,全做的两年前的码……哎呀我这个脑子,这怎么办,这么多好衣裳,你都穿不了啦!” 托兰笑着懊恼起来,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了孩子长大这件事。 戴维瞧着他,不知不觉间,就开始觉得托兰亲切有趣起来,他略一思索,给托兰提建议:“艾伦斯的尺码比我小两号,我感觉他应该能穿,不如就送给艾伦斯。” 托兰把手中的衣裳交给了仆从,犹豫不决:“我这眼光都是上了年纪的,自家儿子不嫌弃,艾伦斯年轻,他能看得上吗?” 戴维:“他会喜欢的。” 托兰考虑了一番,还是摇摇头:“不好,哪有拿自己不要的东西转手送人的,这样就好像是在说艾伦斯配不上好东西,不能这样。做几套衣裳也花费不了多少,我过两天派人进皇宫里请裁缝来,给你们现场量了尺寸重做就是了。” 戴维想想觉得托兰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爸爸,那这些穿不了的衣服怎么办?不就浪费了?” 托兰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样,讶然一笑:“戴维,你竟然会说出担心浪费这种话来,咱们家原来最大的浪费大王不就是你?” 戴维猛然意识到了他与贵族少爷消费观的不同之处,立刻笑开:“爸爸,别说这种话了,我已经长大了。” 他又敛起笑容来,神态认真地说:“我们一家子住在布莱尔星球上,什么资源都是有限的,这两年,我都节俭成习惯了。” “这些穿不下的衣服,可以送给佣人,他们或者自己穿,或者拿去卖了,都算是做了好事,比浪费了强,您说是不是爸爸?” 托兰静静地注视着戴维,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戴维,确实是长大了,开始懂得体恤仆从,节俭过日子了。这小家伙,在那荒星上,不晓得吃了多少苦…… 托兰心痛起来,他又重新拉起了戴维的手,发现了戴维戴在左手上的婚戒宝石只是一块普通的欧泊,另一只手的腕子上拴着一条红绳穿的贝壳手串。 连块像样的手表都没有,他的宝贝,竟然过这么清贫的日子。 托兰拍拍戴维的手,给他做了担保:“凯森没了,原来属于他的那份,现在得重新分配。你父亲不行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都是爸爸说了算,乔伊要是还做得像上次一样绝,爸爸第一个饶不了他。” “最起码,凯森商会会长的位子得是你的,名下的公司银行,还有股票,爸爸尽全力帮你争。” 托兰非常爱戴维,时常会有种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在戴维还是个小小幼童的时候,托兰是个年轻的有些神经质,同时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爸爸。他愿意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他的宝贝。 他的宝贝戴维,托兰怎么能不爱他,戴维可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戴维望着托兰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了。 这对话,这情状,倒还真有几分电视剧里演的,恶毒小妈领着小儿子跟原配争家产的味道了。 旁观者看来确实狗血,但是戴维现在代入的是小妈的儿子。 他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替他谋划。 戴维的内心,既不安,又享受。 大约妈妈对待儿子,都是这样的吧。 在戴维的整个童年时代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妈妈的样子。没曾想,重新活过一回,还真有了个妈。 愿望好像实现了,却又有点不一样,这是个男妈妈。 能有个妈就不错了,戴维没有那种挑挑拣拣的坏毛病,愉快地接纳了这段亲子关系。 他笑吟吟地对托兰说:“爸爸,不用您操心,该是咱们的,我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可不是原来那个戴维。 戴维与托兰相处得相当愉快,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一转眼到了傍晚,托兰在罗敏特宫里,留了三个小辈共进晚餐。 这餐饭,吃得宾主尽欢,整个饭桌上,不光有戴维在活跃气氛,戈林也是个热场子的高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逗得艾伦斯都没忍住多喝了两杯。 用过饭后,艾伦斯的酒劲上来了,戴维要带着艾伦斯回他们自家的寓所,托兰这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戴维他们。 当时,戴维正搂着艾伦斯往外走,身后的戈林还在与托兰聊着天。 艾伦斯脸上潮红着,对着戴维痴痴地笑,还没等走出厅室,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仆从的通报:“先生们,戴维少爷,乔伊少爷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的,戴维的系统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戴维漫不经心地一点开,系统君播报: 【系统温馨提示,本文男主乔伊·贝斯特上线,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第140章 第 140 章 原主戴维的大哥乔伊是原文中的男主。 戴维在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 脑袋瞬间宕机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怀里的艾伦斯,艾伦斯无知无觉,酒意微醺, 正一派天真烂漫地望着自己笑。 这里的男主的意思是,在原来的故事情节安排里面, 他和艾伦斯是一对?! 大哥跟他死去炮灰弟弟的老婆! 戴维心情复杂。 站在戴维后方不远处的戈林,原本正趣味盎然地和托兰聊着天, 一听见仆从来通报乔伊来了,瞬间翻了个白眼, 从手袋里抽出一张纸巾,蹭掉了饭后刚补好的口红。 托兰对这个把他的宝贝发配去荒星的继子,岂止是厌恶,连面都不想见。通报的人话音刚落下,他这边就扶着太阳穴往身旁的仆从怀里一靠:“酒喝得有点上头, 我先进去歇着了, 有空再来玩。” 戴维就这样站在原处,扶着艾伦斯, 与戈林一起,送走了托兰, 迎来了乔伊。 乔伊是在仆从秘书保镖的簇拥下回来的, 一回到罗敏特宫就直奔公爵的会客厅而来, 戴维他们刚用过晚餐, 正好全都在此处。 避看来是避不开了,戴维手上微微用了点劲箍住艾伦斯的腰, 盯着那扇门被开启, 属于乔伊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外。 戈林率先做出了反应,他越过戴维与艾伦斯, 直奔向乔伊,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他的演技:“乔伊,我的雄主,达令,你可算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哦,吃晚餐了没有呀?” 人前,乔伊没有拒绝他虚情假意的雌君,放任他挽住自己的手臂,依偎在自己身旁。但他也没有给戈林太多眼神,径直快步走进了会客厅。 乔伊走近了,戴维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模样。 乔伊颀长的身躯,漆黑的西装套在他的身上,像给他穿戴了一身浓稠的夜色,愈发显得他皮肤苍白,五官凌厉了。 乔伊、凯森与戴维,兄弟三个是同一个雄父,因此身高体态脸型轮廓俱是大差不差的;他们的雌父血脉,是在他们各自的五官雕琢上发挥了作用。 不同的雌父,起到了不同的润色效果。 戴维对老公爵与原配所做的第一幅手笔的评价是,好一副薄情的长相。 长子与三子的样貌都是偏于浓墨重彩式的,也难怪当初的凯森夹在当中不出众。 乔伊走进会客厅来,无可避免地,就跟戴维打了个照面。 戴维微微一低头,算是表达敬意:“大哥。” 乔伊递过来的目光是冷淡的,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略点了点头。 回应完戴维,乔伊的目光顺势就滑到了戴维怀中的艾伦斯身上,戴维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艾伦斯。 乔伊应该是因为凯森过世,太过悲伤,在教堂里陪伴了凯森的尸身整整一天,情绪被透支得厉害了,他现在看任何人,目光都是冷淡的。 但是戴维此刻就像是一只盘踞在领地上的斗兽,时刻警惕着外者进犯,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撩拨到他的神经。 乔伊看艾伦斯一眼,都令戴维感觉到了冒犯。 感受到威胁的戴维,伸出手去抚摸着艾伦斯的头发,柔声告诉他:“艾伦斯,乔伊来了。” 艾伦斯眨眨眼:“乔伊……谁是乔伊?” 戴维笑着说:“乔伊就是大哥呀,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来,和大哥打个招呼。” 艾伦斯在戴维的引导下,将目光投向了乔伊,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大哥好。” 戴维从旁解释:“艾伦斯刚才吃饭时贪杯,多喝了点酒,现在正迷糊着,谁都不认识了,只认得我,让大哥见笑了。” 艾伦斯面颊红润,神态迷蒙,确实像是喝了酒的。 戴维当着乔伊的面亲昵地跟艾伦斯蹭了蹭脸:“真乖。” 什么都不知道的艾伦斯,得了戴维的夸奖,笑呵呵地胆子也大了起来,搂着戴维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这场景看的旁边的戈林眉开眼笑地酸了他们一句:“哎呦~公共场合呢,注意点,回家再亲。” 乔伊拉着戈林一言不发地与他们错身而过。 乔伊选择忽略戴维与艾伦斯,直接来到老公爵的面前,弯下腰去和痴呆的老公爵打招呼:“父亲大人。” 心情莫名开始转好的戴维又开口提醒了乔伊一遍自己的存在感:“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就是凯森的葬礼了。 戴维说完,不等乔伊回答,直接搂着艾伦斯就走,乔伊迅速转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恼恨地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戴维一边往外走,他那个爱看热闹的系统君兴奋地给戴维播报: 【宿主宿主,您的存活值掉了三十个呢!】 【男主的怒气值已经飚到九十啦,您别看他一副面瘫样,您现在气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戴维:“看把你高兴的,盼着我死是不是?” 系统君笑着回答:【哎呦,怎么会呢~】 乔伊刚死了亲兄弟,这时正难过着,戴维在这跟他贴脸开大秀恩爱,这事办的委实不道德,所以存活值掉了戴维也并不记恨,觉得是应得的。 但是戴维也有自己的逻辑自洽,他乔伊一个做大哥的,觊觎他弟弟的人,这事就道德了吗?恐怕不见得,如此,戴维毫无心理负担。 戴维带着艾伦斯乘车回到了他们在首都星的寓所,克莱尔与盖文一早就候在了这里,他们已经用过晚饭,回来就只有就寝这一桩事。 浴室里,仆从已经给放好了洗澡水,浴池空间开阔,戴维抱着艾伦斯下水一起泡澡。 只靠艾伦斯自己对酒精的代谢,这酒怕是今天晚上都醒不过来。 戴维觉得他这样迷迷糊糊地让干嘛就干嘛挺可爱,但是又担心他第二天起来会难受,所以一回来就让克莱尔把醒酒汤炖上了,打算洗完澡后喂给艾伦斯喝下去。 浴池里水汽氤氲的,毛孔都给蒸开了,艾伦斯全身白里透红地,靠在戴维的胸口上,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戴维却是个心里藏着心事的,他轻声唤了一句:“艾伦斯?” “嗯?”艾伦斯的尾音向后拖了,疑惑语气被萌萌地拖开来。 戴维听着这声音就笑了:“艾伦斯,你觉得,乔伊怎么样?” 艾伦斯沉默了好一会,问戴维:“乔伊……谁啊?” 又忘了,戴维提醒他:“乔伊就是我大哥呀,来之前刚见过的,就那个穿的黑黑的男的。” 艾伦斯好像有了点印象,点点头:“哦,是大哥呀。” 戴维吻着艾伦斯的耳垂问:“艾伦斯喜欢他吗?” 艾伦斯想也不想:“不喜欢,他长得太凶了。” 戴维:“那我长得凶不凶?” 艾伦斯转过身来,捧着戴维的脸仔细端详后回答:“你要是不笑,其实也有一点凶。” 戴维板起脸来,假装出凶恶的样子去吓唬艾伦斯,艾伦斯笑着就把他推开了。戴维拍着水花淋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艾伦斯毫不客气地拍了回去,他们两个在水里嬉闹了一会,大病初愈的艾伦斯很快就体力不支,又靠回戴维身上待着不动来休息。 戴维不再提乔伊,这次将话题引到了戈林身上:“我不在的时候,你和戈林聊什么了?” 艾伦斯这才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对戴维说:“戈林骗我,他果然很坏,他说你回来肯定会亲我,结果并没有。他欺骗了我,我忘记找他算账了。” 戴维不解迷惘起来:“我没亲你吗?……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做了什么奇怪的赌局?” 艾伦斯向戴维告状:“他给我涂了口红。” 戴维回想起了他在后面,跟托兰回到会客厅的时候,艾伦斯与戈林,小嘴全都红嘟嘟的。 戴维抖着肩膀笑起来:“我当时吓得都没敢问你,我以为你跟戈林趁我们不在,组团去吃小孩了。” 艾伦斯伤怀起来:“不好看啊?” 戴维立马哄着他:“好看!你要是喜欢涂,过两天带着克莱尔他们去商场逛逛,多买几支,回来换着天天涂。” 艾伦斯摇摇头:“没用的东西,我不要那玩意。” 戈林信誓旦旦给他做保证,结果涂完戴维也没亲他,一点用都没有,再也不涂了! 戴维与艾伦斯泡完了澡,艾伦斯回卧室的床上躺下来,直接脱了浴袍,顺手丢下床,晕晕乎乎地等着戴维给他擦药。 这会艾伦斯还有些意识,戴维逗他,他也还搭话。 戴维:“你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看着又可爱又漂亮。” 艾伦斯喝多了索性就忘了羞耻:“喜欢吗?” 戴维很诚实:“喜欢。” 艾伦斯使坏:“那你亲亲它。” 戴维低下头去就要亲,艾伦斯吓得赶紧把膝盖合拢,正好夹住了甲壳虫的脑袋。 经过一番推搡,终于还是真的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只是稍微碰了碰,艾伦斯这时才像是知道害羞了,用手蒙住了眼睛。 闹完了,还是要擦药的,戴维用棉棒沾了药膏,细细地在艾伦斯的创口上涂抹均匀。 一切完成之后,戴维双手撑着床,膝盖也跪上去,像个四肢爬行的兽一样贴过来。嘴唇沿着蝴蝶的肚脐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了艾伦斯的脖颈处。 “艾伦斯,我们商量件事情吧……”戴维似是有些情动了,“我们生个宝宝好不好?” “艾伦斯?……”艾伦斯半天没有回答,戴维以为他是不愿意,抬起头来拉开艾伦斯盖在眼睛上的手一看,艾伦斯早就已经无牵无挂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那刚才戴维跟他说的话他听见没有? 戴维晃了晃他:“艾伦斯,醒酒汤还没喝呢。” 没有反应,倒是呼吸声响得均匀。 戴维泄了气,翻身在艾伦斯身旁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他和艾伦斯两个的身体。 戴维调整好呼吸,把系统召唤了出来:“作为你的宿主,一个穿书人,我现在命令你,请将原书的所有情节,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我。” 140-160 第141章 第 141 章 乔伊第一次见到艾伦斯的时候, 这位斑斓蝶仅仅只是一名率兵驻扎边境要塞的小军官,还不是联盟中赫赫有名的上将。 起因是战时联盟中自发掀起了一股为前线军队募捐的风潮。 彼时的乔伊正在联盟帝国大学里攻读他的历史学学士学位,校园内保卫联盟的热血气息浓厚, 受到这种环境感染的乔伊,带领着那群出身贵族的少爷们成立了卫战基金会。 公爵家的少爷出任主.席, 基金会很快就办的轰轰烈烈,第一次募捐就筹集了上千万星币的战略资金。 就在这群少爷们张罗着要把钱换成物资支援前线时, 军方传出了军官贪污腐败的丑闻。 多年战争中,贵族与军方矛盾日久弥深, 二十三岁的乔伊也是个敢想敢做的青年,他决心实地考察一番,绝不能白白做了军雌敛财的冤大头。 于是乔伊就约了两名同学,又带上了一名战地记者,跟着运送物资的舰队, 上了前线。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一个叫做白金要塞的边境驻扎基地。 此要塞位于一颗偏远小行星上面,这颗小行星所能接收到的赤恒星能量极其微弱, 终年严寒,氧气稀薄, 生存环境极端严苛。 此地并非正面战场, 但是白金要塞在战时的战略地位极高, 为防止敌方联盟从此处进攻, 直取拉贝尔联盟腹地,军方常年派遣精锐部队驻扎于此。 乔伊他们一行四名雄虫的小团队, 经过一周的辗转颠簸终于抵达于此,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遭遇了卡斯诺联盟游击队的偷袭。 这是乔伊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 一多半的供给物资毁于这场交火,炮弹在距离他们只有不到十星米远的位置爆炸,乔伊的一位同学,那个可怜的小伯爵当场吓尿了裤子。 死神收割生命时向来一视同仁,于是他们这几个高贵的雄虫先生,那时在四散飞溅的流弹中,顶着严寒和缺氧,惊慌失措地逃命。 乔伊带来的那名小记者,非常不幸地,被弹片打穿了胸膛,乔伊眼睁睁地看着他眼睛耳朵里都渗出血来,抱着摄像机咽了气。 就在乔伊以为自己马上就也要完蛋了的时候,斑斓蝶上校艾伦斯就像神兵天降一样地出现了。 乔伊获救时,他的脸都已经冻麻木了,眼泪结成了一层冰壳。 他的同学小伯爵尿湿的裤子冻成了冰坨坨,是勤务兵及时赶到,利用丰富的战地冰冻急救经验,才保住了他的命根子。 乔伊及他的两名同学惊魂未定地被带到了军队驻扎基地,在前方结束战斗的军队长官亲自接见了他们。 那一年的艾伦斯,只有十九岁。 他带着一身刚从军校毕业的锐气,腰间挎着剑别着枪,军装外套着黑色的大氅,硬底的军靴踩在冷硬的水泥地上,一步一响地走进了乔伊的视线范围之内。 年轻的军雌,长相比乔伊想象中要秀美,身量也纤细些,但是一身军装却能穿的有型有款。 乔伊掏出自己的护照交给这名军雌,艾伦斯用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去,展开来,扫了一眼。 乔伊目睹着对方密长的睫毛随着扫视的姿态投落下一片浓秀,随后迅速抬起,幽蓝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乔伊的轮廓。 艾伦斯将护照归还给了乔伊,双脚迅速并拢,对着乔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乔伊与艾伦斯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那天,基地的炊事班用了最好的食材,给这三位远道而来送补给的巴塔利贵族雄虫先生做了顿大餐。 当晚,乔伊的晚餐是一块冻得邦邦硬的面包和一碗表面飘着白花花一层肥油的炖菜。 在那碗珍贵的炖菜里,乔伊吃到了发芽的土豆、糠心的萝卜、冻蔫的圆白菜和掺杂了过多淀粉的罐头肉。 乔伊的另一名同学是一位亲王的小儿子,他对军方给他们吃泔水这件事感到火冒三丈,他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基地长官们用餐的地方。 然后发现艾伦斯和一群部下,吃的都是黑乎乎的麦片糊糊。 寸草不生的白金要塞,新鲜蔬菜和肉罐头,都是极为稀缺的罕见物资,因为他们是贵族,负责给他们发军饷,才专门拿出来招待他们的。 那位之前被吓尿了的小伯爵,是个天生多愁善感的雄虫,他看到这种情形,当场就哭了,大骂那些挑拨离间居心叵测的谣言传播者。 军方基地这边,原本打算第二天就送乔伊他们回去的。 但是边境局势瞬息万变,来时一路都算畅通,但等想走时,大雪封路星舰被毁,一时半会地,他们竟然就走不了了。 乔伊就这样和他的两名同学,迫不得已地留在了基地。 他们在基地整整逗留了两个月,或者是三个月,甚至是一年。 白金要塞的白昼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剩下的都是无边无际的寒冷黑夜,那段时间,乔伊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外面太冷了,乔伊通常是待在室内,但是室内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 他的光脑没有讯号,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守在火盆旁,读一本过期的纸质杂志解闷,这本书快被他翻烂了,到后面他甚至连小广告里面的联系方式都背下来了。 在白金要塞的那段时间,对乔伊来说,简直就是坐牢。 他住在基地的石头房子里,夜晚听着窗外风雪肆虐犹如恶鬼哭嚎,他人生前二十三年间的缱绻浮华,像个飘忽的梦一般被吹的一丝一缕都不剩。 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在这个鬼地方坐牢一样。 他虽然在这里住了很久,但是他与艾伦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那位及时救他于危难的军雌,乔伊闲的无聊时总是会想起他长长的眼睫毛和幽蓝色的瞳子来,隐约的,在乔伊一帧一帧回味的记忆片段中,乔伊似乎还闻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一种很清新的,不常见的气味,乔伊的印象里,他从前所接触过的雌虫,多半是甜美芳馨的花果香,但是艾伦斯不同于他们。 就在那种究极无聊的时间里,乔伊混混沌沌地想到,艾伦斯,是个蛮有魅力的雌虫,至少,比他的未婚夫要有魅力的多。 是的,乔伊有未婚夫,那是个可爱的红蝴蝶,他是一家话剧团的台柱子,活泼又美丽。 乔伊曾经很喜欢他,但是贵族雄虫难免有见异思迁的毛病,乔伊在见到艾伦斯之后,就迅速地将他的可爱小未婚夫抛到了脑后。 那尾红蝶并没有做错什么,乔伊只是不再爱他了。 一厢情愿的乔伊根本见不上艾伦斯,这位小军官总是很忙碌,他有各种军务要处理,有各种仗要打,有很多的会要开。 艾伦斯忙起来,就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基地里还有三位贵族先生这件事了,他干脆利落地将乔伊忘了个彻底。 后来事实证明,艾伦斯对乔伊的印象,甚至还不如对那位小伯爵深刻,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体面的雄虫先生吓尿了裤子。 在基地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乔伊的两名同伴相继病倒了。 那位爱干净的小亲王因为洗澡时磨磨蹭蹭,用光了热水着了凉,一病十几天不见好,病殃殃地天天躺在床上说胡话。 小伯爵的双手双脚生满了冻疮,十根手指头肿的和胡萝卜一样,一到晚上,就又疼又痒,折磨得小伯爵藏在被窝里不住地抹眼泪。 乔伊的身体也慢慢地不好了,长久地见不到光,营养跟不上,使他骨头里的钙质在流失,天寒地冻里,乔伊开始闹腿疼。 他的腿是旧疾,少年时跟着父亲外出打猎不小心摔伤的,经过救治,早已痊愈,在四季如春的星球上,根本没有腿疼这种毛病。 但是白金要塞比罗敏特宫要冷上十倍,痛得受不了的乔伊,拄着拐仗在勤务兵的搀扶下走进了基地军医的诊所。 在这里,他见到了负伤的艾伦斯。 他的左肩处被弹片擦伤,已经完成了包扎,正由一名娃娃兵小副官帮忙穿衣服。 像是感受到乔伊的目光,艾伦斯抬起头来向着乔伊那里望了过去,正巧和乔伊对上了视线。 这个猝不及防的目光交汇,令乔伊不由自主地欢喜又惆怅,欢喜的是艾伦斯注意到了他;惆怅的是,那个神情显然已经不记得他是哪个了。 乔伊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手足无措地对艾伦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身上披着棉衣的艾伦斯向他走过来:“阁下,您怎么了?” “我……”乔伊面对着艾伦斯与军医,自己的苦疾反而说不出口了。 白金要塞的军医诊所极其简陋,他在来到军医的看诊房时,先穿过了一处搭起来做病房的棚子,那棚子里躺满了伤兵。 他们一半是作战时受的枪.炮伤,一半是冻伤。有人被冻掉了耳朵,有人被冻掉了脚趾;有些严重的四肢已经坏死,在等待着截肢。 乔伊这个什么都不做,还要基地好吃好喝供养着的贵族先生,他现在没有脸面说自己腿疼。 还是那个勤务兵帮着开了口:“这位先生腿疼得厉害,想过来要两片消炎止痛的药来吃。” 这地方,药品比蔬菜还要稀缺。 军医第一时间看了艾伦斯一眼,等待着他做指示,艾伦斯犹疑两秒,把刚才军医给他开的消炎药递给了乔伊。 “我们这里条件不好,药品供给有限,一些重伤员指望着这点药救命的。我就是擦破点皮,不吃药也没事,您拿去吧。” 乔伊没拿艾伦斯的药,他道了声谢之后,转身就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因艾伦斯感觉到内心苦楚,艾伦斯把自己治伤的药递给他,不是递给了他乔伊本人,是递给他这重身份,递给那个名为巴塔利雄虫的阶层。 垄断着整个拉贝尔联盟经济的巴塔利雄虫,一向爱自负吹嘘,整个军雌群体都是靠他们养。 此情此景,乔伊却要从一个雌虫手里,拿走他的伤药,这种事情,乔伊如果真的做了,对于他所代表的整个巴塔利阶级,都是一种巨大讽刺。 乔伊没有接受艾伦斯的药,但他却在此后一直小心翼翼地搜集着各种有关于艾伦斯的信息。 其中大多数的情报来源,都是艾伦斯身边的那个叫克莱尔的娃娃兵小副官。 乔伊第一次尝试着收买克莱尔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乱七八糟的零碎物,他本想把那只扁银盒雕花的名贵打火机送给克莱尔。 但是这娃娃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上了乔伊掏打火机时顺带掏出来的巧克力奶糖。 乔伊就把那几块糖果全都送给了克莱尔,克莱尔欢天喜地地收下之后,就开始对着乔伊出卖艾伦斯的情报。 “上次我们长官作战不小心挂了彩,但是抓回来六个俘虏。” “那个俘虏现在就在那边那个小房子,看见没,就关在那里边的。” “星际战争规章约定里边说要优待俘虏,所以那六个现在天天好吃好喝的,快活着呢,问什么都不说,一问就骂人。” “就刚才,我哥开完会,又去接见那六个俘虏了。” 克莱尔一口气吃下了好几块巧克力,内心满足,想对乔伊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方便他下次还送自己巧克力吃:“你想去看看我家长官是怎么审讯俘虏的吗?我可以带你去。” 克莱尔一会哥一会长官的称呼着艾伦斯,乔伊据此断定,克莱尔应该不只是艾伦斯的亲信。 “有劳你带路。” 乔伊就跟着克莱尔来到了基地关押俘虏的营房里,他本以为克莱尔会给他找一个视野绝佳的隐蔽角落,方便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艾伦斯审讯俘虏,结果克莱尔直接把他领到了艾伦斯的面前。 “哥,他想看你审俘虏,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克莱尔兴高采烈地说。 搬了张桌椅,坐在营房走廊中的艾伦斯抬起头来,沉默不语地看了一眼克莱尔和乔伊,乔伊解释:“是我要求他带我来的。” 艾伦斯盯着他问:“阁下,审讯过程可能会令人不适,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乔伊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已经锻炼出来了:“我没有问题。” 艾伦斯点点头,下达命令:“克莱尔听令。” 克莱尔立刻站好军姿:“到!” 艾伦斯:“出去!” 克莱尔:“是!” 转身,克莱尔小跑出了营房。 至此,除了牢里那六个俘虏之外,这里就只剩下了乔伊与艾伦斯两个。 那六个俘虏极其嚣张,乔伊他们没来的时候,对着艾伦斯这个军雌,一直污言秽语地挑衅着艾伦斯。 后来乔伊来到了这里,这下更有话头了,上来就开始编排乔伊与艾伦斯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不堪。 只是站在营房里这一小会,乔伊几乎把这辈子的下流脏话都听完了。 乔伊一个贵公子被他们说的脸皮一会发冷一会发烫,最后忍无可忍地对着最近的那名囚犯怒斥:“别说了!” 铁栏杆围住的兵痞哈哈一笑,一口唾沫就啐了出来。 艾伦斯倒是一言不发,他就坐在那里,不急不缓地,在摆弄手中的小玩意。 是他不久前刚没收上来的一套赌具,环境恶劣军中困顿,士兵苦中作乐,常有饮酒赌钱的坏风气,艾伦斯时不时地就要突击检查一次,挑两个带头的严惩,杀鸡儆猴。 艾伦斯将那赌具握在手里把玩,不过是一枚六个面刻了不同数字的骰子,另一个是牙杯改造的赌盅。 艾伦斯将这做工粗劣的骰子放进赌盅里,小幅度地翻转过来,然后漫不经心地晃着。 乔伊记得艾伦斯的肩膀上有伤,所以他的动作幅度小而缓慢,他就这么不急不忙地摇了一阵,最后停了下来。 乔伊与六名俘虏都不清楚他在搞什么花样,他们骂乔伊骂累了,就把矛头重新指向了艾伦斯。艾伦斯眼下这姿态,显然就是审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就开始自暴自弃地玩游戏了。 星际战争公约里,要求战争中优待俘虏,所以这六个被俘的家伙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他们吃准了,艾伦斯是不会对他们用刑的。 艾伦斯缓缓揭开了赌盅,发现骰子正面朝上显示的,是数字3。 “3号……”艾伦斯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拔枪,迅速瞄准编号03的那名俘虏,没有任何迟疑地扣下了扳机,砰得一声,整个营房都安静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震慑到的,还有乔伊,他怔怔地看着艾伦斯收了枪之后,回到桌前,又开始摆弄他的赌具。 艾伦斯自娱自乐的骰子游戏,变成了一场俘虏与死神比拼运气的存活游戏。 回过神来的俘虏们对着艾伦斯破口大骂,说他违反了星际战争公约,要去军事法庭起诉他。随后艾伦斯就摇出了一个数字5,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5号俘虏一命呜呼,红白两色的粘稠液体溅了满墙。 剩下的四名俘虏骇然失色,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有个胆子小的跪下来给艾伦斯磕头道歉,痛哭流涕地祈求艾伦斯放过他,艾伦斯手中举枪的动作一停顿:“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那名俘虏迟疑了,艾伦斯一枪打穿了他的肩胛骨,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我说,我说!” 艾伦斯这场审讯用时不长,乔伊就站在一边目睹着全程。 艾伦斯不仅仅是在震慑敌方俘虏,也同样是在用这种方式震慑着乔伊所代表的巴塔利贵族。 乔伊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他只觉得自己的血,一寸一寸地,从头到脚地,凉了下去。 这场血腥审讯,打破了乔伊对艾伦斯全部的旖旎幻想,他最后失魂落魄地逃出了营房,回到他那两个娇气的同学身旁,大病一场。 乔伊这一病,轰轰烈烈地病了许久,等到转好时,艾伦斯已经设法与首都星军方总部取得了联络。恢复通讯之后,那边下达指示,说会派人来,接三位贵族先生回家。 三位贵族先生的身份特殊,军方没有耽搁太久,火急火燎地杀到了白金要塞。 回程的那天,乔伊昏昏沉沉地躺在汽车里,前方艾伦斯驾驶机甲为他开路,护送他们与总部军方支队会合。 他听着汽车外令人心惊胆战的枪炮声,与死神一遍遍擦肩而过,最后终于成功登上了来接他的军方星舰。 在星舰还没有起飞的前夕,那名斑斓蝶军雌专门来到乔伊的休息室里,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脱下军帽向乔伊致意,表情踌躇着,像是有话要对乔伊讲。 乔伊心头蓦然一动,连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们两个在休息室里。 艾伦斯这才深情款款地开了口,请求乔伊看在这段时间基地没有亏待他的份上,回去了跟贵族们说说情给军队涨点工资加点补贴。 乔伊热切的心情冷却了一半,他木然地点头答应,艾伦斯这才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来,表示感谢。 这个笑容看得乔伊有些晃花了眼,他动容地问艾伦斯:“还有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讲?” 艾伦斯表达完最迫切的诉求之后,就没了话题,憋了半天,嘱咐了乔伊一句:“打仗不是过家家,阁下以后,还是不要往战区里来了。”省得添乱,光是保护一个他,就出动了多少兵力! 乔伊没有听到那句他最渴望听到的话,执着地不肯放艾伦斯离开:“还有呢?” 还有吗?艾伦斯脸上闪出了迷惘的神色来,他跟这位贵族先生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完全谈不上交情,哪有那么多的话要嘱托的,这位雄虫先生可真是奇怪。 可是艾伦斯有求于人家,所以就算没话,艾伦斯也得找句话来说:“您回去好好治疗,我们很快就能迎来胜利。” 至此,乔伊的心不再有任何挣扎,稳稳当当地沉寂了下去:“嗯,再见。” “再见。”艾伦斯戴上军帽,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半个小时之后,军方星舰起飞,乔伊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心想,他这段单方面的绯色心情,至此算是彻底终结了。 那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斑斓蝶小军官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他,不过无所谓的,乔伊也会忘记艾伦斯,毕竟他可是早就有了未婚夫的人。 如此,乔伊就将这段惨烈的记忆,干脆地抛弃在了白金要塞。 第142章 第 142 章 戴维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才终于听系统君给他完完整整地讲完了,这出集霸道公爵强制爱、大伯爱弟媳、俏寡夫门前是非多、追妻火葬场等诸多狗血元素于一体,恩恩怨怨纠结了八十万字虐身虐心的豪门小说。 他原本是和艾伦斯一起躺在床上的, 后来中途去了书房,再然后又辗转去了会客厅, 最后把整栋房子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主卧, 给艾伦斯盖好被子之后,又去了书房里。 他站在书房的窗户前, 闷声不吭地抽了两支烟后,才开了口:“他俩先认识的?” 戴维指的当然是乔伊与艾伦斯。 系统君回答:【宾狗~是的呢。】 戴维又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我是小三?” 系统君:【按出场顺序,是这样的~】 戴维仰起头来,吐出了一个烟圈, 终于说出了那句:“莎士比亚曾经说过,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系统君笑眯眯地:【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戴维现在开始后悔了, 他不该让系统君把情节告诉他的。 戴维刚穿过来时不问,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就是个开篇没多久就领盒饭的炮灰, 整个故事百分之九十的情节与他无关, 不相干的事, 他没兴趣知道; 戴维后来不问, 是因为与艾伦斯感情一天比一天要好,好到他早就忘了自己是穿书, 忘记了自己的定位是那个炮灰原配的事实。 整个故事, 整本书都是围绕着乔伊与艾伦斯的纠葛展开的。 戴维觉得他被自己的心绪逼得逃无可逃了,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在嫉妒。 这种情绪, 在唐上线时曾经出现过,但是现在这种妒火中烧的心情,绝不是那时候能够比拟的。 乔伊在原本的故事线中,完整地拥有了艾伦斯的整个人生。 他傲慢、不忠、残酷、暴虐,但他拥有一切,他拥有艾伦斯。 可是他并没有好好地对待艾伦斯,系统君把这个故事通篇讲下来,戴维没有在任何情节中感受到艾伦斯的快乐。艾伦斯不快乐,直到结尾,艾伦斯在作者的安排下与乔伊儿孙满堂身居高位,艾伦斯也不快乐。 戴维夹在指尖的烟卷烧到了头,红亮亮的火光灼到了戴维的手指,戴维指尖一痛,顺手将烟放进烟灰缸里摁灭。 “艾伦斯不爱乔伊。”戴维再次,笃定地陈述了一遍。 系统君翻了翻原文相关情节:【关于原文中,艾伦斯爱不爱乔伊这个话题,书外的读者们也是各执己见,分成两派。爱方和不爱方吵的非常热闹,个个旁征博引,谁也说服不了谁。】 戴维:“我被他爱过,他爱人时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系统君宽慰他:【您不要太往心里去,虽说这是原文,但是因为您的穿书,原文故事线早就一团乱麻了。】 【现在照您这个发展趋势,原文和平行时空同人文毫无区别,人物形象严重ooc,也就剩个名字一样了。】 戴维问系统:“艾伦斯现在,爱我有多少?” 戴维此刻缺乏安全感,他急需要切实的数字来抚慰他的心。 系统:【七十,百分制,现在是七十。】 戴维曾经的目标是八十,现在已经距离这个目标很近了。 戴维:“我会让它涨到一百。” 系统君沉默了,戴维抬起眼:“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系统君斟酌了半晌才开口: 【决心爱一人,这是一条很长很难的路。】 【七十到一百,看似中间只差了三十,但事实上,这三十的进阶难度,是零到三十的十倍。】 【一人爱您一百分是一百;十人爱您十分是一百;一百人爱您一分也是一百。您抛弃了其他选项,直接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戴维:“只要我一死,艾伦斯马上就会落入乔伊的手里,所以我是绝对不能死的。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对艾伦斯,也有信心。” 系统君坐在系统面板的显示屏上,两只小脚丫晃呀晃: 【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件事,当您全部的存活值来源被艾伦斯一个人占满,有一天如果艾伦斯死去,您的全部存活值会随着他的死亡瞬间清零。】 【我是说,全部。】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你们两个的生死,也将完全绑定。】 【因此,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再慎重一些。】 …… 翌日,凯森的葬礼在菲迪尔州最大的教堂举行。 穿一身黑的戴维保持一份庄重严肃的神情,完整地参与了凯森丧仪的所有环节。 只是,他身旁的位置是空的,艾伦斯没出面,他们家只有戴维一人到场。 艾伦斯的座位左边挨着戴维,右边挨着戈林,现在艾伦斯不在,戈林与戴维之间只隔着一个空位。 戈林好奇地跟戴维打听:“艾伦斯怎么没来?” 戴维压低了声音回答:“艾伦斯身体弱,来首都星之前一直在住院,昨天累着了,又喝了点酒,今天早上醒来后有些发烧,我就没让他来。” “发烧?”戈林小声嘟囔了一句,追问,“他前几天烧过吗?” 戴维回想了一下:“前几天没有,是突然开始烧的,也许是水土不服。” “他昨天的时候,信息素味道就有点不太对劲,一会结束了你就赶紧回家吧,他的症状有点像交尾热。”戈林提醒。 交尾热……戴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也跟着嗡的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刚想进一步询问戈林有关的事项,结果旁边的乔伊发了话,他的矛头直指自己的雌君:“你的礼仪教师没有教过你吗?在这种场合下,不要窃窃私语。” 被配偶呵斥的戈林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乖乖坐好。 被戈林点了这么一下的戴维,心思完全不在凯森的葬仪上面了,他后半场脑子里浑浑噩噩就只剩下了那一个词。 艾伦斯的交尾热。 戴维千辛万苦地捱到了丧仪结束,他立刻起身就要往寓所赶,旁边兴致勃勃的托兰不晓得儿子有风风火火的急事,还专门拦住了他: “跟爸爸回去吧,我让厨师做你喜欢的菜,陪爸爸吃晚餐好不好?” 戴维只得跟他明说:“艾伦斯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照顾他。” 托兰心情稍稍失落了些,但还是撑着笑:“那好吧,等艾伦斯身体好些,你们一块来。” 戴维应着,转身迅速离开,托兰跟出去,目送着戴维离开,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戴维上了车,汽车开走了,开始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 “戴维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小家庭……” 他身旁的执事请示他:“先生,我们也回吧。” 托兰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来:“嗯。” 戴维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寓所,艾伦斯还在睡着,克莱尔请来的医生刚做完检查,还没有离开。 那医生一见到家里的雄虫家主回来,立刻就上来告知了戴维艾伦斯的情况: “阁下大可放心,您的雌君先生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现在已经进入了交尾热前期。若是您与雌君先生有要宝宝的打算,那就恭喜了,只要您肯用心照拂您的配偶,相信来年您就能做父亲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旁边的克莱尔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戴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缓缓摘下了头上的礼帽,拿在手上摩挲了半天帽檐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医生,你确定吗?日期好像不太对。” 医生解释:“交尾热这种生理性周期,其实并没有确切的间隔时间的。通常来说是一年一次,但同时也会受到配偶信息素、心情、营养甚至是外界环境的影响,有些婚后配偶感情好的雌虫甚至会一年两次。” 医生的态度很是热情,他邀请戴维:“阁下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进一步说话呢?我有些注意事项,想交代给阁下。” “嗯,好。”戴维大脑一片空白地点头答应了。 * 托兰乘着车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罗敏特宫,一回来仆从就向他禀报,说老公爵正由护工陪着,在花房里玩。 托兰衣服都没换就直奔花房,到了一看,奥斯汀公爵果然在这里。 他就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一株盛放的鸢尾花,护工使出了浑身解数来逗他开心:“我们就先在这里玩一会,等晚上吃肉肉好不好呀~” 老公爵根本就不搭理他,直盯着那株气味与托兰信息素味道相似的植物瞧。 托兰走了过去,问护工:“吃药了吗?” 护工小心地回答:“还没呢,您不在,我们谁都喂不进去。” 托兰轻轻点点头,脱下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套,端过仆从递过来的药碗:“你们下去吧,交给我就好了。” 一众护工仆从退下去之后,花房里只剩下了托兰与老公爵,托兰手中用调羹搅了搅碗里的掺了药片碎末的奶茶:“雄主,吃药了。” 奥斯汀公爵抬起头来看了托兰一眼,竟然开口说起了话:“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托兰直接端着药碗跪了下来:“当然是治病的药。” 奥斯汀公爵恍惚了一下:“为什么我每次吃过药之后,都感觉混混沌沌地,像做梦一样?喊不出声来,也动不了。” 托兰:“您每次吃了药之后就睡着了,兴许就是做的梦,您现在的身体就是得好好休息,多休息才能尽快康复。” 奥斯汀公爵的目光将托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托兰的胸前,他在这里戴了一枚别致的钻石胸针,胸针上别了一朵白色雏菊。 奥斯汀公爵皱起眉头来:“你这幅打扮,是有人死了吗?” 托兰:“是的,我刚参加完葬礼回来。” 奥斯汀公爵:“谁死了?” 托兰露出一个笑容来:“一个不重要的人。” 奥斯汀公爵点点头,就不再追问了,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最近,怎么总也不见老二凯森来看我了?” 托兰回答:“凯森这孩子,忙得很,最近应该是回不来了。” “快别说话了,先吃药吧。”托兰又提醒了一遍。 奥斯汀公爵一手接过药碗,另一只手伸出去抚上了托兰的面颊,托兰没有抗拒奥斯汀公爵的抚摸,亲眼目睹着公爵端着药碗把里面的东西都喝了下去。 托兰接过空药碗来,随手放着了,贴心地问了一句:“苦不苦?” 奥斯汀公爵摇摇头:“倒是不苦。” 托兰保持着跪在地上服侍着奥斯汀公爵的柔顺姿态,把自己的头轻轻搁置在了奥斯汀公爵的膝盖上。 托兰跪得久了,膝盖处隐隐地酸麻胀痛起来,托兰感受着这份痛楚,只觉得精神状态更加明晰了。 奥斯汀公爵刚吃完药,尚且还有一些神智清醒,他摸着托兰的头发问:“你在想什么?” 托兰回答:“我在想,我生下戴维之前有过的那三个孩子。” “他们,应该就快瞑目了吧。” 第143章 第 143 章 参加完凯森的丧仪之后, 戈林陪伴着自己的丈夫回了自家的宅邸。 这一路乔伊都没有跟他说话,戈林曾经试图找过话题打破这种沉闷低压的氛围,但都失败了, 只得识趣地闭了嘴。 戈林是个机敏又伶俐的雌虫,但是他却时常看不透他这个喜怒无常的配偶。 能够牵引拨动乔伊情绪的东西太多了, 戈林自认只是个混迹名流社交圈满脑子珠宝美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俗气雌君,他与乔伊没有共同话题, 这种清晰的认知与定位,给他消除了不少的烦恼。 乔伊虽然没给他提供过什么情绪价值, 但是物质层面是极其丰厚的,所以哪怕戈林经常要用热脸去贴乔伊的冷屁股,他也每次都能看在高额生活费与顶级奢侈品的面子上,大雌不记小雄过。 于是在进门之后,被乔伊甩了一路冷脸子的戈林又凑上去问:“雄主~你今天的晚餐在家里吃吗?需不需要我让他们去提前把你的酒醒上?” “不在家吃, 我换身衣服就走, 今晚还有应酬。”乔伊抛下戈林转身上了楼。 戈林的戏还是要演足的,他匆忙跟了两步:“雄主您好辛苦哦, 那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乔伊头也不回:“可能不回来。” 戈林:“又要丢下人家一个,今晚人家又要睡不着了, 好气~” 乔伊忽然停下脚步来, 回头瞥了戈林一眼, 那种什么都知道但是不明说的姿态, 都融汇在这个眼神里面交由戈林自己去体会了。 但是戈林瞧上去,却是一脸的花痴纯真, 感觉什么都没有体会出来呢! 戈林陪着足足演了小半个钟头的戏, 脸都快笑僵了,媚眼抛的眼皮快要抽筋, 终于把乔伊给送走了。 乔伊的汽车前轱辘刚滚出宅邸的大门,戈林后脚就扒了一身丧服,打扮成花枝招展未婚单身小蝴蝶的样子,去车库里开上他那辆红色超跑,轰的一声引擎启动,他就去拥抱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了。 戈林与乔伊结婚已经快三年了,戈林是个爱赶时尚潮流的话剧演员,当初结婚也是赶“战争结束万象更新,无数新人在联盟战后新纪元缔结婚姻”的时髦。 同样的,这桩时髦的婚姻后来也有了一种时髦的发展——他们婚后蜜月都没出,就开始分房睡了。 新婚伊始的戈林远没有现在的豁达,他在被新婚配偶乔伊冷落之后,就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开始想,他也许是个不够美丽毫无魅力的雌虫,所以才会被配偶嫌弃。 这种自我消耗的情绪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穿戴得漂漂亮亮的戈林开着车去了夜店,一口气点了八个雄虫男模。 那晚,戈林往桌子上甩了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八个男模围着他夸,彻底治好了他的容貌焦虑。 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戈林找到了一种心情不好的宣泄方式——撒币! 那种坐在中央,一把一把往外撒钞票,一堆雄虫在他脚边围成圈,不停赞美他,管他叫雌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尤其这些钱还是乔伊的,嗯,更开心了! 戈林的这些行为,乔伊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是只要戈林做的不是太过分,比如影响到他的政.治前途或者搞出个私生子丑闻之类,乔伊并不会管戈林。 身为一名从政的雄虫,他的很多政.治手腕的施展,都离不开戈林的配合。 有能力的人,在某种限度之下,是可以乱来的——这是乔伊的处世认知。 更何况,乔伊自己也并不是个安分的雄虫。 他很早就和戈林订下了婚约,在他们的婚约存续期但是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的时候,乔伊曾经交往过远不止一任恋人。 他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贵族雄虫婚前婚后有情人是极为普遍的事情,很多雌君暗地里也是有情人的。 婚姻是一项契约,只要不违反游戏规则,情人与私生子不会威胁到合法配偶与婚生子的利益,是没有人会主动掀开那层遮羞布的。 戈林明知道乔伊夜不归宿是去了情人那里过夜,他也不会管,或者说是不在乎,他转脸就会去追寻自己的快乐。 乔伊把家庭与情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以至于戈林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乔伊的情人们真是太不争气了。 一个上门闹的都没有! 搞得戈林有时候故意想找乔伊的茬,让他出一波血,结果连个正当理由都找不到! 乔伊的司机直接开车载着乔伊去了他的另一处寓所,乔伊才刚下车,一个轻轻巧巧的小亚雌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雄主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黑色头发的男孩在乔伊怀里拱了两圈,模仿雌虫一样闻够了他身上的气味之后,才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和乔伊对视。 这男孩因为是亚雌,所以看着格外显小,长了一张娃娃脸。冷白皮,蓝眼睛,睫毛又长又密,笑起来还有一对甜甜的酒窝。 乔伊见到男孩这个笑容之后,脸上的神色都缓和了许多,伸出手在男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这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另一只斑斓蝶,乔伊管他叫做安,比艾伦斯年轻,爱笑爱撒娇,会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这是只属于他的斑斓蝶,只是让乔伊感到略有些美中不足的,他只是个亚雌,没有那种海盐味的信息素。 安抱着乔伊的手臂贴上来问:“只是过来吃饭,还是今晚都不走啦?” 乔伊一边往宅子里走一边回答:“今晚不走了。” “好~”安雀跃着就答应了。 安是个合格的情人,他曾经是被抛弃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像个流浪的小狗一样被人捡回去送给了乔伊。 他对乔伊不仅仅是情感上的依赖,还有一种上班的认真态度。 他将给乔伊做情人这件事视为工作,所以他总是使出浑身解数地讨乔伊开心,小心周到地把乔伊伺候好,老板开心他自然升职加薪。 乔伊用餐的时候,安一刻都不敢放松精神,时刻关注着乔伊的态度,仔细捕捉着他的每一处微动作,反复揣摩着乔伊的用意。 乔伊酒过三巡,隐隐地,面庞上显出了些微醺的神色来,他的身体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望着安眯起了眼睛。 “安……”乔伊轻唤一声,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叉,“怎么啦?” 乔伊:“你有交尾热吗?” 安低下头去笑着说:“讨厌,我是亚雌,没有那种东西。” 乔伊:“你可以有。” 安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只剩下皮笑肉不笑的一层壳:“雄主今晚倒是醉的比之前快。” 乔伊没有理会他,转身递给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会意,转身去把一位手提着医疗箱穿白大褂的医生请了进来。 安一见医生进来,莫名心慌,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雄主……你这是……”安不安地站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乔伊站起身来,绕到安的身后,伸出手自后扶住安的两个肩头,微微俯身贴近了安,轻声安抚了他一句:“别怕。” “我咨询过一些专家和医生,他们告诉我,有些亚雌分为真性亚雌和假性亚雌,假性亚雌其实是劣质雌虫的一种。” “只要定时定量地及时注射性激素药剂,促进雌虫器官进一步发育,假性亚雌是可以转化为雌虫的。” 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迅速配好了药,拿着一支又粗又长的注射器站在一旁。 安看着那支针头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哭着祈求身后的乔伊:“呜……我害怕……我不想,求您了,别这样……我好好伺候您,您饶了我吧……” 乔伊抓住安的手臂,防止他逃跑:“这点苦头还是要吃的,你难道就不想给我生个孩子吗?” 生孩子找雌虫去啊,他一个发育不全的亚雌生什么! 安当然不敢直说这种话,他挣了两下,力气太小了根本挣不开,转过脸去再看那医生,已经拿着针向他走了过来。 安不想被注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所以开始在乔伊怀里拼命踢蹬起来,最后乔伊的几名手下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安按在了地上,掀起上衣,露出了一截润白的肚皮。 乔伊就站在一边:“安,所有人里边,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懂事最听话。”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今天就算了。以后,我们两个,也就算了吧。” 要是今天不挨这一针,往后可就没有这样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 安被按在地上慢慢地就不挣扎了,但是整个身体颤抖的厉害,他看着那医生走上前来,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在安的一侧小腹上轻轻擦拭,那种触感就像被毒蛇的芯子舔过。 毒蛇舔了舔,随后就张开了牙,那根冷冰冰的针头直接戳进了安的小腹中。 安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身体都跟着痉挛抽搐了一瞬。 乔伊就站在一旁看着,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他与安初次的那个晚上。 当时,这只小蝴蝶也是这么的惊恐发颤,怕的直哭。 乔伊想到这里,心变得柔软了些,在医生结束注射之后,就走上前去,把蜷缩成一团的安抱进了怀里。 安的那张小脸上满是眼泪,乔伊问他:“你是吓的,还是疼的?” 一多半是疼的,针虽然打完了,安的小肚子却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但他不敢说疼,只好说:“我……我害怕……” “打个针吓成这样,要是让你去打仗你不得吓死?”乔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来,打开来是一枚血红的宝石戒指。 “送你的,娇气包。”乔伊亲自把戒指戴在了安的手上,安的手指白皙又纤细,那宝石太大了,看着几乎要把安的手指都压折。 安勉力抬了抬那只戴戒指的手,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脑袋就脱力垂到了一侧去。 这个可怜的小亚雌,他活活疼晕过去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戴维沉着冷静地听医生对他讲述完了各种事项之后, 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一整颗心,都被一种巨大的喜悦一点一点地给浸透了。 他在尘世里孤单漂泊了二十七年,他现在有了一个妈妈, 马上,他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向上向下的血脉好像都铺开了支线, 这种与其他人无可断绝的强烈血缘牵绊,有人生来就有, 但是戴维辗转一生,历经生死, 才终于得到了。 他感觉到,他的命运仿佛于此刻开始落地生根。 戴维在这种缥缈的不真切的喜悦中手足无措地开心了许久,他后来深呼吸着告诉自己,要镇定,艾伦斯还没怀上呢! 戴维自己高兴完之后, 直接联系上了罗敏特宫。 他现在没有什么人脉, 花钱肯定是能请到好医生,但是在这次的事情上, 他开始迷信起了权威。 他想借托兰的手,从皇室那边, 请最好的御医过来帮艾伦斯度过这次交尾热。 果不其然, 戴维一通联讯过去, 向托兰说明情况, 托兰跟着也重视起来,向戴维允诺, 明天会带着皇室的御医去造访戴维的寓所, 给他们配偶两个检查身体。 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帖之后,戴维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 回到主卧,去守着他的艾伦斯。 艾伦斯这时,已经彻彻底底地烧了起来。 交尾热的发烧和生病发烧外观症状相似,但是本人感受完全不同。 生病发烧会冷,严重了会全身疼痛;交尾热就只是感到热,后期会意识不清,具体的其他感受,有些难以启齿。 交尾热是一种正常生理特性,当交尾热发生时,机体会自发启动自保机制,使机体的体温保持在高于正常值一度到一点五度左右。 这里的虫类普遍耐热畏寒,体温略升高些并不会对机体产生什么损害,相反这种低烧状态还会降低食欲睡眠这类生存欲.望,转而将这种渴求转化到繁衍的方向上来。 进入交尾热状态的雌虫,会慢慢退化掉一部分像人的东西,露出虫类的本能来。 例如蝶类的交尾热,就是会在正式进入交尾热期的第三到四天,出现蛹化状态,之后会在第六到七天实现破茧蝶变,长出一对完整的翅膀。 这对翅膀的存在,会一直持续到交尾热期的结束,交尾热一过,就自动脱落了。 戴维算了下时间,今天算是正式开始的第一天,艾伦斯的蛹化应该是后天开始。 房间里到处翻涌着艾伦斯的信息素味道,他难受地躺在床上直打滚,滚着滚着,身上的睡袍就滑脱了。 戴维一进去,往床边一坐,艾伦斯想也不想地就靠了上来,猫儿见了主人似的亲昵地直蹭。 戴维愉悦地接受了艾伦斯的亲热,顺着他的锁骨吻了下去,但就在这时,艾伦斯却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一把捧住了戴维的脸。 他被烧的面颊潮红,目光也迷离,他用力甩了下头,找回了些清明: “戴维,我好难受……你给我点药吃吧。有那种推迟交尾热的药,你给我两片,我吃了马上就退烧了。” 戴维的手贴着艾伦斯的脊背滑了下去: “医生说,那种药只在前兆期有用,现在已经开始了,吃药也没用了。这是正常的生理周期,没关系的,让我们一起学着去接受它。” 艾伦斯脸上两行透明的泪珠滚了下来,他之前吃了很久的药,已经把信息素给控制住,成功延迟了交尾热。 但是在游轮的那天晚上,戴维失控给他注入了正常量好几倍的雄虫信息素,然后就全乱套了。 他这次交尾热发作,跳过了前兆期,机体在检测到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之后,就直接开始了。 戴维将艾伦斯平放在了床上,但是艾伦斯一沾床,就迅速地扯着睡袍领口把自己遮住,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戴维这时才猛然想起,他们虽然已经和好,但是自从游轮那晚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而他在那天晚上,弄伤了艾伦斯,现在那伤口虽然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但就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些反应来看,难保不会有阴影。 意识到这点的戴维,立时就清醒了大半。 他之前高兴的,似乎有些太早了。 戴维凑过去,向艾伦斯询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发热令艾伦斯有些焦躁不安,他一会揪紧了领口,一会又想去伸手扯腰带。 他压制住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击溃了自己的另一面,气喘吁吁地对戴维说:“我想喝水。” 戴维立刻去给艾伦斯端来了一杯温水,艾伦斯自己坐起来,戴维搂着他靠在怀中,把水喂给他。 艾伦斯伸出双手捧上水杯,喝的急了,一杯水得有一多半沿着下巴,顺着脖颈溜了下去。 戴维放下空水杯后,贴着那线纹路,吻掉了他滑过喉结皮肤上留下的那点水渍。 艾伦斯短暂迷醉后又迅速清醒,身体和精神都在挣扎。 戴维扶着他的肩膀告诉他:“那只是个意外,放心交给我,就像之前那样……” “再给我一次机会。” 艾伦斯最后终于放任自己的意识从挣扎的清明中,一路坠滑向了混沌颓靡。 神智倾溃的前夕,他口中含着戴维上衣被扯散掉落的纽扣: “不要用信息素……等到我后面完全不清醒的时候再给我信息素,我现在闻不了一点雄虫的信息素味道……” 艾伦斯的所有要求,戴维全都一一照做了。 在他们之间未发生游轮上那场事件之前,戴维于此道上没什么顾及。 他好不容易才支棱了,艾伦斯爱他包容他,自身从军的底子也在,两个家伙时常铆足了劲折腾。 只是今时不同以往,这创伤后的头一遭,可不能全凭着戴维的性子来。 戴维怀抱着一腔只为艾伦斯能愉悦的热忱,态度试着放轻柔些、舒缓些。 艾伦斯的姿态起初是有些抗拒的,后来慢慢接纳,最后彻底放开了,意识迷离中,由着本心去主导,他就反过来把戴维给压倒了。 艾伦斯虽是雌虫,可是那工具又不是摆设。一向强势惯了的戴维,面对着平时软的像滩水,这种时候脑袋不清醒的艾伦斯,忽然生出了一种要被反攻的恐惧。 不过斑斓蝶现在可是全然不管甲壳虫在想些什么,他就像童话里那只被玫瑰花茎刺穿了胸膛却一直歌唱不停的夜莺,同样的,刺穿了自己。 那夜莺啼声哀艳宛转,泣血绝唱把玫瑰花染的鲜红。 他于尖刺之上吟哦了半晌,最终体力不支地脱力坠下。 甲壳虫便伸出手去,接住了这坠落的夜莺,将他重新托举而起。甚至做了他二次高飞的助力,化风成雨,丝丝点点拍打在徙鸟起伏的背翼上。 这场跋涉是个体力活,但是能一往无前直入云霄,这点辛劳换取那份冲天的欢愉,似乎也是值得的。 一时间雨敛风散,候鸟轰轰烈烈的迁徙完毕,甲壳虫躲在巢穴中不肯露头,他的一对钳子紧紧地箍住蝴蝶,劫后余生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暂时餍足的艾伦斯这晚睡得稍微踏实了些,但是戴维不知怎么的,一直睡不安稳。 像是某种心理暗示一样,戴维朦胧中仿佛看见了凯森。 场景回到了豪格斯星球的凯森公馆,凯森一如往常那样,坐在书房里,他笑着和戴维打招呼:“戴维,我亲爱的弟弟,快过来!” “二哥。”戴维走上前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顿住脚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凯森听见戴维这样问之后,迷惘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了,他恍然大悟:“对呀,我不是已经死了吗?瞧我,把这事给忘了。我已经死了呀……” 戴维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凯森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会,又开始笑着招呼戴维:“弟弟,别怕,我死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情。我没有孩子,以后,我的那份,全都由你继承了。” “二哥喜欢你,你继承二哥那份,二哥很高兴的。” 凯森对着戴维笑,笑着笑着,神态就冷了下去,他最后似笑非笑,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戴维:“可是,戴维,你真是我弟弟吗?” 戴维只觉得他被凯森看的后背一片冰凉:“二哥,你说什么呢?” 凯森重新笑开,惨白如纸的面颊上逐渐爬上了紫色的尸斑,他对戴维说:“假如你是个冒牌货,却得到了我的一切,那我,可是会诅咒你的。” 戴维瞬间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转头望向枕侧,是面色红润还在酣眠的艾伦斯。 戴维翻过身去,抱住了艾伦斯,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下心情。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去浴室里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准备出去静一静。 结果戴维刚把门拉开,就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了站在门外的克莱尔。 这小子不声也不响,顶着一对熊猫眼,门神似的站在那,把刚做完噩梦起床的戴维吓了一跳。 戴维闪身出了卧室,关上门质问克莱尔:“你在门外站多久了?” 克莱尔:“一晚上。” 戴维恼了,直接双手叉腰,派头十足地教训起了克莱尔:“你这么大个小伙子了,一晚上不睡觉,站人门外听墙角,你害不害臊?” 克莱尔熬了个大夜变得蜡黄的一张小脸,顿时气得通红:“我没有那种恶心的爱好!你们卧室那么大,我能听见什么?!” 戴维一愣,仔细想想,他们这主卧隐私保护的构造,站在卧室门外好像确实也听不见什么。 戴维:“那你不睡觉站我门口干什么?” 克莱尔的态度忽然变得黏糊不清的:“我哥他……交尾热,我睡不着……” 艾伦斯交尾热,克莱尔为什么会睡不着? 戴维皱着眉头盯着克莱尔瞧了半天,难不成这兄弟俩共用一套生理周期? 戴维心里疑惑着,就伸出了手,按在克莱尔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不烧啊,我没听说亚雌也有交尾热。” 克莱尔拨开他的手,翻着白眼瞪他,戴维赶紧往后缩了缩:“通宵不睡觉,你这是要变异?” 克莱尔嘴一扁,小脸一皱巴就开始掉金豆豆了: “我哥从有交尾热的时候开始,每次都是我陪着的……今年怎么就变样了呢,我哥为了你,他都不要我了……呜呜呜他不要我了……” 戴维:…… 戴维:“就这么点事?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呜呜呜……”克莱尔根本不理他,哭得可伤心了。 戴维眼见着克莱尔不理他,还是自顾自抹眼泪,于是就起了坏心眼。 他告诉克莱尔:“省省吧,留着点眼泪,你哥明年有了小崽,以后就顾不上你喽,等明年宝宝出生以后,你收拾东西滚蛋的时候,只管敞开了哭。” 克莱尔一愣,低声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戴维心满意足,非常快活。 戴维按着克莱尔的脑袋,扳着他转了个圈,从后面轻轻踢了一脚克莱尔的屁股: “大清早地别在这嚎丧,滚回去睡觉!睡不着就去擦楼梯,擦完楼梯去洗窗帘,勤快点多干活,我给你求求情,你哥不会撵你走的。” 第145章 第 145 章 托兰果然说到做到, 也就是刚过了用早餐的点,他就火急火燎地带着请到的宫廷医师驾临戴维的寓所。 医师是带着仪器设备来的,所以落地即能展开工作。 他先后为戴维与艾伦斯做了整套的身体检查, 在等待出结果的时候,旁边的托兰看着比戴维还要兴奋。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明年就能出生……这是你和艾伦斯的第一个孩子,我们可以给他取名叫约书亚……哦不, 爸爸这脑筋太老土了,换一个换一个……” 戴维笑着亲手端了杯茶给他:“爸爸您太着急了, 还没怀上呢。” “您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餐没有?”戴维关切地问了一句。 早餐哪有他的乖孙孙重要,托兰定了定神,冷静下来:“一睁眼就爬起来准备了,倒是没顾上。” 戴维一听, 赶忙把托兰请进餐厅, 叫人摆了早餐给托兰用。 托兰并没有什么心情认真地去吃东西,敷衍地对付了两口, 就让仆从撤下去了。 托兰这边刚从餐厅里走出来,戴维与艾伦斯的检查结果就恰好出来了, 医师正在向戴维汇报。 戴维双手插兜, 身体微微斜靠在壁柜上倾听的姿态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就是神态变了, 变得专注了许多, 戴维以前是个注意力涣散不爱读书的小家伙。 “……您的雌君艾伦斯先生,身体各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就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 如果您配偶双方有要孩子的打算,我的建议是, 希望您可以推迟这一计划。” 戴维立刻站直了身体,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你说什么?” 医师踌躇一番,最终决定如实相告: “阁下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叫玛尔哚因的违禁成分。” 戴维:“这事,我是知道的,已经在警方那里备过案。我会服用这种药物,事出有因。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检测出来?” “玛尔哚因在人体中滞留的时间,可达三个月,想要完全代谢干净这种成分,至少需要半年。” 戴维隐隐地有一种不好的猜想:“是不是,这种成分,不能要小孩子?” “医学实验证实,玛尔哚因在雄虫体内,会广泛分布于各种体.液之中,会极大程度地损害精.元细胞,降低生殖细胞活性。” “也就是说,在玛尔哚因代谢干净之前,受.孕率约等于零。就算是人工干预,强行怀上,幼虫胚胎的健康性也无法保证,极大概率会导致畸形,从而流产。” 戴维无端地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噩梦,想起了凯森最后的那句话: “我会诅咒你。” 戴维之前的所有设想与欢喜,全都落空了。 戴维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倒不是害怕,他只是生气,气那凯森为何至今阴魂不散。 站在不远处的托兰把医生的话,听了个完完本本。 他站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拉住了戴维,神情严肃地质问: “玛尔哚因是什么东西,违禁成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不是毒.品,你做了什么?” 医师从旁解释:“托兰先生,您不要激动,这并非是毒.品,只是一种副作用极高的药品,没有成瘾性。” 不是毒.品,托兰稍稍放下了心,态度也软了些:“戴维你乱吃药了?怎么回事?” 戴维望向他:“不是我的原因,我过会跟你详说,现在先听医生的。” “医生,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不能要孩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医师翻了翻手头上的检查报告:“阁下因为在不久之前摄入了玛尔哚因成分,信息素被大量透支,目前腺体已经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 戴维:“什么意思?” 医师:“就是腺体过度劳损需要时间恢复,您自己在生活中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您这段时间的信息素分泌量,每二十四小时仅有0.3微克,约等于不分泌。” 不分泌信息素! 人闻自己的味道久了,往往会对自己的气味不敏感,戴维这段时间倒是没有注意这个。 不过戴维没有心情去管,自己现在是香的还是臭的,他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自己不分泌信息素这件事情上面了。 艾伦斯的交尾热,是离不开配偶信息素抚慰的,他现在不分泌信息素……情况似乎比不能要孩子糟糕多了! 托兰慌了,他伸手去摸了摸戴维的脖子,又拍了拍戴维的胸口:“不分泌信息素?” “天神呀,没有弄错吧?”托兰丢下戴维就去顺手拿过了医生的报告来看。 他随手翻了几页,确定了那白纸黑字写的东西,和医师说的是一回事。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艾伦斯现在正交尾热,戴维不分泌信息素,难道要艾伦斯自己生扛过去吗?”托兰拉住医师的袖子,“您想想办法吧……” 戴维定了定神:“我们坐下来,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戴维将医师请到会客厅落座,他与托兰围着医师而坐。 医师开口:“据我的临床经验,这种情况,有三种应对措施。” 托兰一见还有希望立即来了精神:“医生快请讲。” “首先第一种,就是最常规的做法,通过药物压制雌君信息素分泌的方式,以减轻雌君交尾热期无法得到抚慰的痛苦。” 戴维谨慎地问:“有没有副作用?” 医师:“副作用较轻,只是这种方式只对未婚雌虫作用明显。已婚雌虫给药之后,效果甚微。” 托兰与戴维对视一眼,托兰问:“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医师:“在临床上,有时经常会出现雄虫无法抚慰配偶的情况,一般情节较严重的时候,我们会建议雌君做部分腺体摘除手术。” “什么?”戴维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师:“是的,有些雄虫分化等级不高,无法抚慰其配偶,每当交尾热发作时,雌虫都会极其痛苦,甚至会出现性情狂躁伤害伴侣的行为。这时,我们通常会建议摘除雌虫的部分腺体。” 托兰率先反对:“不行!腺体摘了人就废了!艾伦斯才二十几岁,摘了腺体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戴维原来只觉得这世界多少有些荒谬了,万没想到,它居然还可以如此荒唐。 雄虫抚慰不了雌虫,就把雌虫的腺体摘掉。 戴维愣愣地没有说话,医师以为他是在考虑,于是还劝说了一下: “只是个小手术,打了麻醉之后,您的配偶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是全部摘除,会保留一部分,这样后期也不会影响生育。” 戴维不行,医生建议,把艾伦斯阉了。 戴维现在,想把这个医生阉了。 “我不会考虑的,第三个方案是什么?”戴维在心里把自己劝了又劝,才勉强对这位御医以礼相待。 医师没有料到戴维会询问他第三条方案,他还以为戴维会接受第二条。 医师锲而不舍地继续推销:“腺体摘除手术,摘取的是胸部的腺体,这部分腺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是很强的……” 戴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问你第三条方案是什么!” 医师愣了愣,神态有些窘迫:“第三条方案就是,给您用药。”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戴维的态度缓和了些:“详细说说。” “您的腺体目前处于休眠状态,可以采用腺体药物注射的方式强行激活。但是这个给药过程中,腺体注射的痛感是普通静脉注射的十倍,腺体被强行激活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在您的胸部腺体中放置一枚留置针,这枚针如果不小心被失去理性的雌君碰到,是会非常疼痛的。但是如果不放这枚针,您就要反复承受被针扎注射的痛苦。” 医师终于还是把这条方案给说出来了,他是御医,专为各种皇公贵族看病,他所提出的建议,都是基于以往的经验。 之所以会把这条最有效的方案留到最后才说,是因为几乎从没有哪个贵族雄虫,可以为他的配偶做到这一步。 “这条也不行,有没有第四套方案?”托兰替戴维拒绝了。 他当然不忍心看着别人的孩子受到伤害,但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承受痛苦。 医师沉吟片刻:“或许可以有,但需要我回去同助手和几位前辈同事商讨一番,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是阁下雌君的蛹化期,留给我们的考虑时间,恐怕不多了。” 戴维听懂了这位御医的话,他是在点他,没有第四套方案,时间紧迫,要戴维赶快做决定。 戴维:“医生您辛苦了,我先让人带您去休息一下,预备着一会在这里用午餐。” 医生起身鞠了一躬,被仆从引领着离开房间,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戴维与托兰父子。 托兰这时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乱吃上药了?” 戴维此刻倒真像个做错事被教训的孩子:“二哥误我,他骗我喝了带药的酒。我喝了酒,神志不清,害了艾伦斯……我们回家之前,艾伦斯才刚出院。” 托兰身体往后一仰,按着太阳穴缓了缓,然后开口就骂:“凯森这个小畜生,从小就不学好的坏胚子!” “我忍了他这么多年,恶心的家伙!你小时候还不到三岁,他央求我要跟你玩,他那会也才七八岁,我心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能有什么坏心眼,结果我一个不留神,他就把抱枕压在你脸上!” “等我发现的时候,吓死我了,那场景我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你的小脸都憋紫了,好久都哭不出声来,那小畜生就是想把你活活闷死!” “我因为这个事,不给他好脸色,他还有脸怨恨我!他就是个天生的坏种!” “这该死的小畜生,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生日派对上送了命,真是神明开了眼。他哥哥乔伊,跟他一路货色,也不是好东西,早晚遭报应!” “爸您别生气了,犯不上跟一个死人生这么大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戴维试着去劝慰托兰。 托兰暗自生了一小会闷气,又想起了眼下的大事:“实在不行的话,就用第一套方案,戴维,你可别昏了头让他们给艾伦斯动手术。” “你要是把艾伦斯的腺体摘了,你们往后的日子就完了,他绝对会恨你的。” 戴维点头:“我知道,我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动手术太冒险,还是保守一点的治疗比较稳妥。” 托兰以为戴维跟他想到了一起去了,就点点头:“不用动手术,能少吃点苦。” 又叹了口气:“我可怜的艾伦斯……等他把这关熬过去,我把我名下的那座海岛送给他。” 罗敏特宫那边,老公爵不能长时间离开托兰,所以托兰没留多少时间,就离开了。临走前一再叮嘱戴维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艾伦斯。 戴维送他走时,满口答应,等到托兰离开之后,戴维再次亲自去接见了那名御医。 御医好整以暇地听候指令,他向戴维询问:“贝斯特阁下,请问,您是否已经做出了决定呢?你打算,采取哪一条方案?” 戴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强行激活休眠腺体,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可能会导致您的腺体过早衰竭,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我的原生腺体分化等级本来就不高,但我听说,现在已经有一种人工智能腺体问世。优质的人工腺体,可以媲美A级分化程度。” 戴维轻轻一笑:“我自己这个衰竭了,大不了就换一个。” 这下要轮到这位御医怀疑人生了:“您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选第三套。对了,我希望您可以对外保密,最好,不要让我的父亲们知道这件事。” 第146章 第 146 章 在戴维的心目当中, 艾伦斯始终都是跟他一样的。 他总是戏谑地或是亲昵地,将艾伦斯称作“我的小蝴蝶”。 但在心理上,小蝴蝶就只是一个称谓, 他没有见过艾伦斯的蝶化状态,所以下意识地, 觉得艾伦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生。 艾伦斯的交尾热第一天开始时,他尚且还能算是意识清醒, 能够有条理地与人对话。 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戴维明显感觉到艾伦斯的状态迷糊了。 戴维抱着艾伦斯问, 他是谁,艾伦斯得看老半天才能认出来。 脑袋糊涂的艾伦斯也比第一天乖了很多,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 胃口却变得出奇地好。 艾伦斯吃下了一大份的肉酱拌面和蔬果沙拉, 吃完这些还要吃甜点,把戴维都给吃怕了, 怕他这个小鸟胃一下子吃这么多会撑得难受不消化。 旁边给帮忙端盘子的克莱尔告诉戴维,艾伦斯现在的状态就是在为马上到来的蛹化做准备, 他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接下来几天的消耗。 就像蝴蝶幼虫在结茧之前, 都会疯狂大吃特吃一样。 果不其然, 艾伦斯吃完那些东西没多久, 就再度回归了那种疲乏困倦的状态,他把自己身上脱得光溜溜的, 开始睡觉。 戴维就看着他一.丝.不.挂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 担心他冻着就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艾伦斯在睡觉,戴维自己待着也觉得有些无聊, 索性就去洗个澡回来跟艾伦斯一起睡。 结果当戴维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被眼前艾伦斯的变化给惊住了。 艾伦斯身上戴维为他盖好的被子被踢掉了,他仍旧蜷缩在那里,静静地蜷成一团,身体的外围,被一层透明的软壳给完全包裹住了。 就在戴维的视线离开艾伦斯的这段时间里面,艾伦斯悄悄地,结了个茧。 戴维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把手贴在了那层新生的壳上,触感温热,柔嫩光滑,像一层透明的膜。 戴维戳了戳,不敢太用力,怕戳破了,那层膜上被指头戳过留下一个浅坑,不多时,坑就消失不见了。 和戴维印象中茧的质感不太一样,戴维没有养过蝴蝶,但是他知道蚕宝宝。 蚕宝宝吃饱了桑叶后,就会吐出丝来结成茧,要不是人把蚕茧的丝给抽走了做成丝绸,蚕宝宝就会在那个茧里变成蚕蛾。 蚕茧是丝质的,但是艾伦斯的茧不是,他的茧就像个软软的泡泡,赤身裸体的艾伦斯如同一个成型了的胚胎,缩在那个泡泡里面。 戴维小心翼翼地守着艾伦斯的泡泡,等到他一觉睡起来之后,艾伦斯的茧又变了一个样子。 透明的壳变成了米白色,从外面完全看不见艾伦斯了,而且壳的质感也变得坚硬,虽然摸起来仍然光滑细腻,但是手指敲一敲会邦邦直响。 再加上那整体呈现的椭圆球形的构造——说得形象一点就是,戴维一觉睡醒之后,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变成了一颗圆溜溜的蛋! 戴维坐在床上盯着那颗蛋瞧了一会,忽然就不知怎么的想起来,原来那个戴维是讨厌蛋的。 怪不得他不喜欢艾伦斯! 蛋蛋多萌啊,为什么要讨厌蛋蛋!没品味。 戴维展开双臂,搂住了这枚蛋蛋形状的茧,把脸贴在了茧外层的壳上。 隐约地,仿佛能听见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艾伦斯就在这颗蛋里面,安静地睡着了,戴维这样想着。 艾伦斯这种蛹化的状态会维持个两到三天,这两三天的时间里面,戴维干脆卧室门都不出了,三餐让盖文送进来,他专心致志地陪着艾伦斯。 戴维对待这颗蛋,就像平时对待艾伦斯一样,会跟它对话聊天,会亲亲蛋壳抱一抱。 会找来一顶睡帽戴在蛋蛋的头顶上,给它盖好小被子,塞一只玩偶在旁边,然后搂着它给它念童话故事。 戴维在这段时间里面,也会打开投影仪看纪录片,他专门找蝴蝶的纪录片来看,特地调到了蝴蝶结茧化蝶的片段来揣摩。 其中纪录片讲到,蝴蝶这种变态发育的虫类,在结茧蛹化的过程中,是骨肉消融重组。 知道这个消息的戴维可是吓了一跳,再也不敢乱说话乱动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吓到了里面的艾伦斯,要是因此胳膊大腿装反了怎么办! 什么都不敢做的戴维,身体闲下来,脑袋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在艾伦斯身边躺了一会,莫名就开始担心蛋形茧的透气性不好,万一艾伦斯闷在里面,要是喘不上气来,那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了! 谨慎的戴维立刻爬起来,抱着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在一侧找到了一个换气的小孔,这才放下心来。 戴维重新躺回去,刚消停了一会,冷不丁又意识到一个大事。 小鸡从蛋里往外破壳,都是有尖尖嘴可以笃笃笃从里面把蛋壳啄破,可是艾伦斯又没有尖尖嘴,他破壳的时候要怎么从壳里出来?! 要不,准备几样剪刀锤子扳手,等着艾伦斯破壳的时候帮帮他? 为这个事情,戴维还专门去请教了一番过来虫盖文,虚心地询问需不需要在艾伦斯破茧的时候帮忙。 盖文认真地听完了他的描述,然后忍住笑,恭恭敬敬地回答:“您的所有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茧的外壳会硬化,是因为蛹化阶段的雌虫极端脆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等到蛹化期结束,茧壳会在雌虫信息素的作用下软化,您用剪刀帮忙,很可能会不小心伤害到艾伦斯先生。” 听完盖文的解释,戴维这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艾伦斯蛹化期的第二天,之前那名御医再次带领着助手来到了戴维的公寓。 艾伦斯破茧在即,戴维现在是时候该注射用药了。 戴维这边交代完,要克莱尔与盖文看护好艾伦斯,他跟着医师去了次卧接受腺体注射。 戴维解开上衣衬衫的扣子,袒露胸脯等待医师配药。 他对这位御医之前所描述的痛感不以为然,心想打个针能疼到哪里去,他与艾伦斯交换信息素的时候,牙齿都会直接咬破腺体处的皮肤,那点痛感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怕不是那些巴塔利雄虫养尊处优地惯了,所以破点皮都要死要活。 戴维乐观地自我安慰着,他之前把小蝴蝶蹂.躏成那样,他现在为了艾伦斯打个针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他看见医师拿着那根注射器向自己走过来,戴维忽然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正常的注射器针头有那么长吗?戴维比划了一下,那根针好像和他的中指一样长!又细又长,还冒着寒光! 戴维倒吸一口凉气,这一针扎下去,怕不是要给自己捅个对穿。 “医生,你确定没有搞错吗?”戴维有些紧张了。 医师拿着针,稳妥地回答戴维:“不会出错的,腺体注射,用的都是这种规格的针头。” 戴维叮嘱:“那你的手要稳一点,可不要扎偏了。” 助手把一块柔软的毛巾递到戴维嘴边,戴维嗤笑一声,张开嘴吊儿郎当地咬住,医师开始动手给他注射。 针尖刺破皮肉时的痛感其实还好,但当针筒里的药被推送进戴维的身体时,他本能地咬紧了口中的毛巾。 这并非是一刀贯穿胸膛开阔明晰的痛楚,而是缓慢地丝丝缕缕地,渗透进血管里,身体最初尚且无知无觉,直到那药剂随血液流入心脏。 那要命般的心跳搏动,就像阀门被开启,汪洋决堤的尖利锐痛,瞬息之间涌向四肢百骸。 戴维仰卧躺倒在床上,医师的三五名助手怕戴维会弄伤自己,就紧紧地按住他。 戴维的双手在身侧胡乱抓了两把,直接抓裂了床单。额头脖颈上青筋暴起,汗流雨下,牙关紧咬着毛巾,声带里的悲鸣声喊不出来,只好化作了闷哑的低吼。 “阁下,第一次给药是最痛的,后面身体有了耐药性痛感就不会这么强烈了,您坚持一下。” 这种疼,是随着心脏一下下起伏不断往外涌出的,它没有具体的落脚点,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痛。 戴维痛得不敢呼吸,不敢睁眼。 旁边的御医眼见到戴维这悲惨境地,掐着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连忙示意了一下其中的一名助手,拿来一套连接着呼吸罩的设备,掰过戴维的脸来给他罩在脸上吸了两口, 麻醉的起效时间非常快,戴维短短几秒就从地狱进入了天堂,他啊地一声张开嘴,里面的毛巾掉出来,随后脑袋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戴维再有意识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他躺在床上睁开眼来,看见了那名御医。 他仿佛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位御医一直建议他选第二套方案了。 因为如果戴维是皇帝的话,这一针下去,御医起码得拉去枪毙半个小时才解恨。 疼死他了,御医他大爷的! 医师一见到戴维苏醒,就上来关心了一下戴维的状况,戴维有气无力地根本不想理他。 医师见到他这爱答不理的态度,以为是戴维后悔了,于是就告诉戴维:“阁下,现在放弃,也是可以的。” 现在放弃,那他一个小时之前的疼痛体验算什么?! 戴维哆哆嗦嗦地告诉医师:“请继续用药。” 医师被他这从医二十载头一回遇到的大情种给惊到了,于是在戴维稍作休整之后,就开始上手亲自给戴维放置留置针。 戴维眼睛一闭,毛巾一咬,一副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准备再次迎接下一波疼痛。 然而这次,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戴维的意料之外。 医师无论是施针还是给药,戴维都竟然感觉它,不疼了! 它竟然不疼了! 戴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针,确实痛感不强,可以忍受,他问医师:“我怎么不疼了?你给我上了麻醉?” 医师告知戴维:“第一次给药之后,身体产生耐药性,确实后面就不疼了。” 这种说法很像是,一次性疼麻了。 “耐药性能维持多久?后面还会疼吗?”戴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医师:“正常来说,只要一直给药,耐药性就不会消失。但是请一再小心,这枚留置针如果被挤压到,还是会痛的。” 医师观察着仪器数值告知戴维:“您现在的信息素分泌浓度,已经接近正常值了,只要再提升三倍,就可以帮助您的雌君安稳度过交尾热。” “信息素浓度的提升需要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来,等到明天雌君先生破茧,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绝对能达成目标。” 医师这边刚汇报完,戴维稍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还没过两秒,克莱尔就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 “戴维先生!我哥他,破茧提前了!” 第147章 第 147 章 戴维上衣扣子都顾不上系就冲了出去, 来到主卧门前,盖文就站在门口。 盖文一看到戴维来了,就赶忙迎上来:“先生……” 戴维着急就责难了盖文两句:“不是让你在里面看着艾伦斯的吗?你站在门外干什么?” 盖文:“是您宅子里的管家先生要我出来的, 他们刚才一群人,抬着一箱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房间。” 管家……戴维这才想起来, 这处房产没人住的时候,罗敏特宫那边会拨一批帮佣过来打理闲宅, 这处寓所也是。 戴维他们住进来之后,他们很自然地就成为了戴维的仆从, 日常存在感不高,所以被戴维给忽略了。 戴维顾不得身上的留置针,来到门前砸门:“开门!里面的在搞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谁允许你们进去的?!” 跟着出来的御医在后面想要拉住戴维:“阁下,您别激动, 别碰着您身上的针。” 戴维不管他, 对着门又砸又踹,折腾了好半天, 门忽然开了,那名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出现在戴维面前。 “少爷, 您别急, 里面马上就好了。”管家点头哈腰地对着戴维讨好地笑。 戴维一把推开他就闯进了卧室, 一进去, 就看见七八个行为可疑的仆从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床上是一张软化干瘪的茧皮。 戴维又急又燥, 罕见地对着佣仆大发雷霆:“都给我滚出去!” 只是按照指示做事的仆从们四散而逃, 迅速撤离了主卧,没了那些碍事仆从们的遮挡, 戴维这才看清了,那个蜷缩在床角的他的艾伦斯现在的样子。 被一群仆从们死死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的艾伦斯,感觉到那群压制者的离开,本能地扑起来,做出了凶恶的姿态张牙舞爪地要吓唬人。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个束缚在他腰上的沉重环锁就生生折损完了他的力气,他被环锁末端的金属球给拽了回去,跌坐在地上。 艾伦斯又一次尝试着站起来,无果,再次摔了回去。 戴维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他的艾伦斯,光着身子,脸上带着金属止咬器,脖颈上一圈金属项圈,手上戴着手铐,脚踝上是脚镣,腰上箍着环锁。 脚镣和环锁的末端都带着一颗看起来不大,但是极有分量的金属球。 他们怎能,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闯进来,像对待一只畜生一名罪犯一样的,对待艾伦斯! 艾伦斯反复挣了几次,没有挣开,于是就坐在原地,用手铐去砸脚镣,砸的咔咔直响,金属锁链哗啦啦个不停。 戴维蹲下来,膝盖触到地毯,双手撑着地,放低身体靠近了,避免站立俯视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以平等的高度接近艾伦斯。 艾伦斯身上的桎梏怎么都弄不开,他现在愈发不安焦躁,正在专心砸脚镣,意识到有人靠近,就抬起头愤怒地要恐吓对方。 “艾伦斯……”戴维轻声呼唤了艾伦斯一句,原本怒气冲冲的艾伦斯在听见这个声音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戴维,举起双手抱住了脑袋。 戴维这才有机会看见艾伦斯刚才一直藏在后面的翅膀。 那一对新生的蝶翼,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背后,一点光彩都不见,像是没有任何力量感,完全无法飞翔的样子。 戴维瞬间想到,那些科普纪录片里面讲,蝴蝶破茧时,就是向外挣扎的过程中,翅膀充血才会有力。 刚才克莱尔来找自己的时候,那语境分明是在说,艾伦斯刚刚破茧开始。 自己进来后,艾伦斯不光是已经从茧里出来了,而且身上还被上了那么多道锁链。 戴维脑海中猝然闪现出了一个可怕念头:刚才那群人是在艾伦斯破茧刚开始的时候,就闯进来,把艾伦斯强行从茧里拖出,然后给他上了这些枷锁。 戴维只觉得心口猛地难受了一下,他在后面呼唤着:“艾伦斯……是我,我是戴维,是戴维……” 艾伦斯抱着脑袋躲着他,不愿意转过来,戴维问他:“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们几个月前,在一个海边小镇的教堂里结婚,我不是原来那个少爷,我是另一个戴维……” “你记不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教给你的,那个誓词你还有印象吗?”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斑斓蝶艾伦斯先生,你愿意同站在你面前的戴维结婚吗?”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愿意与他共同面对,和他共度一生吗?……” “艾伦斯……”戴维从未想过,有一天当他再念起他的结婚誓词时,他会是这样的泪流满面。 艾伦斯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里水光粼粼,不等眨眼泪珠就刷刷地滚了下来:“戴维?……” 戴维:“是我。” “戴维!”艾伦斯扑过去抱住了他,这个拥抱不小心碰到了戴维胸前腺体中的留置针,针尖直往肉里戳,戴维忍着疼回抱,“是我。” 戴维抱了艾伦斯一会,安抚住他的情绪之后,就开始检查他身上的层层枷锁。 一道一道,把刚刚破茧的斑斓蝶,牢牢地锁住。 戴维上手去掰艾伦斯颈上的项圈,那项圈太牢固,完全无法靠蛮力去打开它。 “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给你打开,乖乖,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戴维起身就往卧室门外走,来到门口处,那名管家果然就在这里。 门外的御医一眼就发现戴维胸前的留置针在往外渗血,刚要提醒,还没来得及,戴维一脚踹在了那名管家的肚子上。 “你干的好事!你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锁着他,你活得不耐烦了!” 戴维暴跳如雷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被一脚踹翻的管家匆匆忙忙地爬起来: “少爷,您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在罗敏特宫里当值了。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害您的呀……” 戴维:“你凭什么仗着自己岁数大,就替别人做主?我家的事,轮得到你管?!” 管家一把年纪哭着控诉:“您的分化等级不足以安抚住您的雌君,雌君狂暴起来会伤着您,以前都是这么干的呀!” 戴维指着他:“把开手铐脚镣的钥匙给我,然后你滚蛋,从哪来滚回哪去!” 管家苦苦哀求:“我不能给您,会伤着您的呀……” 戴维:“你不给我我现在就打死你!” 管家好歹是把那一串钥匙都给了戴维,戴维一把夺过来,转头就往房间里走。 御医在后面喊:“阁下,您的针!” 戴维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碰了壁的御医望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地瞧了一阵,然后转头问旁边的盖文:“戴维阁下,与其雌君的感情,似乎特别好,是这样吗?” 盖文证实:“不错。” “从我开始在戴维先生身边做事起,我所目睹的,就是这样。他们的感情很好,彼此都互相把对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这位皇室的医师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衣襟,在白大褂的下面,他穿的西装左边的口袋里,那里面放了一枚戒指。 那原本是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只是为病人看诊不能佩戴这种首饰,所以摘下来,放在那个口袋里,贴着他的心脏。 戴维提着那串钥匙回到房间里,先是把艾伦斯的手铐给打开,接着是脚上的脚镣,然后是腰上的环锁,脸上的止咬器。 等到戴维的手伸向艾伦斯脖颈上最后一层禁制——电击项圈的时候,艾伦斯抓住了他的手。 “我现在有意识……但是我不确定,我失去理性的时候会不会伤害你……”艾伦斯流着眼泪劝戴维,“留着这个吧,我要是发狂了,你可以用它来牵制我……” 电流穿过身体时,会有巨大痛感,因此常用来驯服猛兽。 利爪尖牙,电一电,立刻就老实了。 戴维亲手擦掉艾伦斯脸上的泪水:“我长得比你高,比你壮,我还能让你给伤害了?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兔子能把老虎咬死的。” 蝴蝶多食花蜜,多数美丽柔弱,比拟成兔子;巴塔利甲壳虫食肉,顶级掠食者,比拟成老虎。 老虎发狂会吃了兔子,倒真没见过哪个兔子发狂会吃了老虎。 戴维态度强硬地摘掉了艾伦斯脖子上的项圈,找来一件衣服从前面披在了艾伦斯的身上。 艾伦斯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好半天缓过神来,才注意到戴维的胸口。 扎针的地方在渗血! 艾伦斯扑上去扶着戴维,低头去看戴维胸前的留置针:“这是……什么?……” 戴维这才腾出空来去看自己的针,刚才一直觉得心口温热,伸手蹭了一把,发现流了不少血。 戴维用衣服把血擦掉:“没事,就是打了个针,刚才碰了一下。” 艾伦斯喃喃地问:“为什么要打针?” 戴维笑着说:“我感冒了。” 艾伦斯立刻就要站起来往外走,戴维赶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艾伦斯:“我去帮你叫医生,处理一下。” “你这样可不能出去!你是打算光溜溜的,就往外跑吗?”戴维拉着艾伦斯,强行把他按在了床上。 戴维:“小事情,不用担心,我一会出去,处理一下就好了,我有话问你。” “是不是他们把你从茧里硬拽出来的?” 艾伦斯神色迷茫,他像是思考了半天,然后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他不记得了,他是戴维来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有了理性,之前就跟做梦一样,一股脑醒过来全忘了。 不过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他的翅膀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不能正常舒展,身上也没劲,正常破茧不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次时间格外的短,正常情况,我现在应该还在茧里……” 戴维不知为何,听完艾伦斯的话之后,隐约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只是艾伦斯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时间去细细思量,他在旁边焦急地催促戴维:“你快去,看医生……” 戴维帮艾伦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亲了亲额头:“你留在房里,去被子里面,乖乖的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艾伦斯听他的话,爬上床去,拉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扯过那张干瘪的茧皮,蒙在了脸上。 他没到真正的破茧时间,现在对那个茧还有着一种依赖性。 戴维这才起身去处理他的留置针。 还是那名御医在帮他弄,果然如他之前所说那样,一次痛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强烈的痛苦。 御医为戴维施针用药的时候,戴维像是闲话家常一样,盯着御医:“我记得,您是叫霍顿对吗?霍顿勋爵,御医大人。” 御医霍顿诧异地抬眼看了戴维一下:“是的,阁下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戴维:“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霍顿体贴地询问戴维:“阁下现在,感觉还痛不痛?” 戴维:“有一点,但是完全可以忍受。我的雌君提前破茧了,我的信息素浓度还不够,可以为我加大药量吗?” 霍顿手中动作一停顿:“下重药,会令您感到非常不适。” 戴维盯着他的眼睛说:“那正好,和我的雌君有难同当。” 戴维处理完留置针后回到了主卧,关上门,他联络上了之前来他家中看诊的民间医生。 “戴维阁下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是需要看诊预约吗?” “不,我只是想来咨询一个简单的药理知识。” “您请讲。” “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一种药,可以用于休眠腺体恢复正常工作,但是在第一次使用时,会出现剧烈疼痛的?” “有的,有一种叫做啡米特露的特效药,就是针对信息素腺体休眠症专门研发出来的药物,它的初代版本,使用时会令患者感到剧烈疼痛。” “后来考虑到患者的使用感,这种药被进一步提纯升级,保留药效,但是去掉了疼痛的副作用,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版本几乎都是升级后的啡米特露。” 戴维:“初代版本的药,在使用中,会不会出现第一次给药后产生耐药性,从而后面都不再感受到痛苦的现象?” 另一头的医生笑了笑:“没有任何一种药的耐药性是麻醉效果,初代版本只要使用就会有痛感。” 戴维:“我第一次给药后出现剧烈疼痛,但是之后再用药,就不疼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排除有上麻醉的可能,但如果您明确没有麻醉,应该就是第二次开始换了药。” 第148章 第 148 章 戴维与那名医生预约完看诊时间之后, 一通联讯发送至罗敏特宫。 对面托兰接通之后,上来就热切关怀艾伦斯现在的状况,戴维敷衍了两句说一切都好, 接着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提醒托兰。 戴维:“爸爸,我家这帮佣人, 是您拨过来的吗?” 托兰:“是啊,那个管家是我特地安排的, 想着他有经验有资历,做事牢靠些。他从前不就是一直照顾你的那个吗, 你不记得了?” 戴维:“家里仆人太多了,我哪记得过来呢。” 托兰一笑:“说的也是,你这孩子从小玩心大注意力不集中,从来记不住这种琐碎事。” 戴维试探完,干脆直截了当地说:“爸爸, 找个借口, 现在把那位御医请走吧。” 托兰一怔:“怎么了?” 戴维:“他不是咱们的人。有身份,有名头的御医, 还是个勋爵,我不能直接撵人家走, 帮帮忙吧, 求你了爸爸。” 联讯那头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 是爸爸疏忽了, 要不要换人?” “我现在不相信御医,已经额外请好了医生, 爸爸把他支走就好。” 戴维结束与托兰的联讯后没过多久, 御医霍顿就给戴维发来一封邮件申请,说公爵雌君托兰先生突发腹痛, 请他过去,要暂时性离开一阵。 戴维立刻批准,御医离开后,留了两名助手在戴维这,时刻观察戴维这边的动向。 御医已经支走,两个助手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盖文随随便便带着他们去吃点夜宵休息一下就打发了。 处理完这些事的戴维,回到艾伦斯身边,开始一边等待医生的到来一边陪伴艾伦斯。 艾伦斯此刻就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茧皮,有些萎靡不振。 戴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没有发烧的迹象,于是就问:“肚子饿不饿?” 艾伦斯摇摇头,戴维抚上他的后背,被子下略有起伏,那是被压在下面刚长出来的翅膀。 戴维建议:“这样裹着不难受吗?放它出来透透气吧。” 艾伦斯很听话地坐了起来,后面的被子自然滑落,艾伦斯的后背上垂着的一对收束的蝶翅露了出来。 蝶翅无法自然地完全舒展,因此难以窥见它原本应有的美丽。 戴维只能看到,那翅膀是纯黑色的,但在灯光下却能隐隐地看出黑色基底中透出的暗纹。 只是明显缺了些什么,所以十分黯淡,黯淡得让人遗憾。 艾伦斯回过头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翅膀,试图用手把它展开,戴维也从旁帮忙,但是一番努力过后,它还是无力地垂着。 艾伦斯在茧里待的时间不够,翅膀根本没有长好,现在这个翅膀只有艾伦斯以往正常破茧的三分之二大小,上面一点闪光磷粉都看不见,一丝力气也没有。 之前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的,哪怕是战争时期,精神紧绷营养跟不上也没有过。 艾伦斯灰心丧气地垂下头:“这是一次失败的蝶变。” 戴维追问:“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艾伦斯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他神态哀伤起来:“蝶变失败,就怀不上了。” 艾伦斯一直对孩子无感,但交尾热是一种繁衍本能,激素作用下,他开始为此而难过。 蝶变失败会导致无法受.孕,这一层信息的获取,戴维心中再次警铃大作。 戴维伸出手去抱住艾伦斯,安慰他:“我们还有下一次。” 戴维第一时间想到,这可能是天意,但是他迅速否决掉了这种想法;最后他抱着艾伦斯,盯着房间的某处,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是人祸。 戴维请的医生到了,他来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戴维与艾伦斯检查身体。 戴维的检查报告与之前御医的检查结果基本一致,只是在治疗信息素腺体休眠的方案中,医生提出了异议。 他说:“这种方法虽然稳妥不会出错,但是过于保守了,有故意减小药量延长恢复时间的嫌疑。” 戴维早知道那御医有问题,因此没有提出质疑,开始采纳这位民间医生的治疗方案。 正在那医生向戴维详细说明每一步治疗过程的原理及作用时,艾伦斯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顺手拿过报告来一看,神色立刻就变了。 戴维察觉到不对劲,询问:“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医生:“阁下雌君的体.液检测里,出现了一种叫做迷勒碱的成分,之前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戴维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最近这两天被各种药品化学名称闹得头大:“那是干什么的?” “迷勒碱的主要来源是迷勒香,那是一种极其常见的香料,正常人食用无害,但如果是交尾热期的雌虫食用,会导致性激素分泌异常,不利于交尾热期。” “合理怀疑,阁下雌君提前破茧,与此有关。” “请问您的雌君在蛹化之前,是不是吃过的餐食中加入了迷勒香,这是最大可能的摄入途径。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可惜了,您的厨师过于失职,竟然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戴维马上调出了自家寓所的每日饮食餐谱安排,找出了那天艾伦斯吃的食物,查找菜谱用料登记,发现当天饮食中的肉类食品均含有大量迷勒香。 戴维的身体跌回椅子里,至此,他已经差不多推测捋清了这一系列布局的目的。 根据那管家的所作所为及话语可知,艾伦斯之前每次交尾热时,都会像今天这样,给他套上重重枷锁禁制。 这种做法会导致的结果就是,伤害到刚刚破茧身体还很柔弱的艾伦斯。 再加上交尾热期,信息素的作用,艾伦斯本就容易被激怒,这枷锁一套,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艾伦斯完全变成一个失去控制的狂暴怪物。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换成从前那个娇纵的小少爷戴维,不只是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配偶感情,而且是绝对无可能生出孩子来的。 之前这套做法天衣无缝,但是令策划者始料未及的是,后面不知是什么原因,戴维与艾伦斯的配偶感情开始变好。 那这套方案就不再保险了,所以又从厨师的角度入手,用迷勒香破坏掉这场交尾热。 戴维身体里有玛尔哚因,艾伦斯身体里有迷勒碱,这下,彻底怀不上了。 仅仅是这样,根本不够。 策划者的狠毒之处在于,御医也尽为他所用。 最初提出那三条治疗方案,就是一个歹毒的圈套。 三条方案,其实只有两条可用。 一条摘除艾伦斯的腺体,戴维若是这样做了,他与艾伦斯将是终生怨偶;戴维不选,那就只能对自己用药。 御医就对戴维使用了初代啡米特露,然后戴维便体会到了那锥心刺骨的剧痛。 可以笃定,御医最初对戴维如此用药,目的就是要他打退堂鼓,放弃第三条方案选第二条。 但是戴维没有,事情便从这里,开始脱离了策划者的预想,开始露出了端倪。 那御医不知什么原因,给戴维换了药,这才让戴维察觉到了不对劲。 戴维不去管那御医在想什么,只是跳出来细数那策划者的诡计,最后发觉他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 整个计划的实施过程中,无论是管家也好,厨师也好,御医也好,他们都是托兰一手安排的。 进可离间戴维与艾伦斯之前的感情,退可让他们失去这次孕育孩子的机会,哪怕戴维这蠢货忽然开了窍发现有问题,还有托兰这个替罪羊背锅。 这桩桩件件,环环相扣,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 策划者是谁的答案在戴维这里呼之欲出,戴维不假思索地就锁定了此人的身份。 贝斯特家的长子,戴维的大哥,原书的另一位男主——乔伊·贝斯特。 这是戴维,在知道乔伊对艾伦斯存在觊觎之心,知道他是男主的前提下,靠直觉得出的结果。 倘若戴维没有系统,对原文一无所知,只是个糊涂的局中人,那真是,怎么被乔伊算计到死的都不知道。 戴维这次,真真切切地,遇上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难缠对手。 思量到这里,戴维安然一笑。 他可是个炮灰啊,一个小小的炮灰,能让男主角花这么大心力去对付,某种程度上,对戴维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戴维接受完新医生的诊治,回到卧室里去继续陪艾伦斯。 之前考虑到反复戳刺腺体的问题,御医在戴维身上放置了一枚留置针,但是只要动作稍大些或者拥抱艾伦斯,那针尖就直往肉里戳,略微不注意就会渗血。 戴维现在换了个医生,尝试静脉大剂量注射,取掉了留置针,给他在胸前腺体的针眼上贴了个创口贴。 似乎是为了美观,那指甲盖大小的针眼创口贴上还有图案,是一颗红色的桃心。 戴维就带着这颗红桃心回去找的艾伦斯。 艾伦斯还是老样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过戴维一走近就注意到了,房间里艾伦斯的信息素浓度明显提高,艾伦斯的面颊开始泛红,他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层茧皮也不见了。 “艾伦斯,你的茧呢?”戴维坐到床上去问他。 艾伦斯回过神来看他,从被窝里掏出一块透明的软膜:“分解掉了,你来的及时,还剩了这么点。你再晚几分钟过来,它就彻底消失了。” 艾伦斯对戴维说完话之后,就开始上下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戴维的胸前。 戴维换了一件非常轻薄的衬衫上衣,那创口贴的红桃心颜色很深,随着戴维的动作,贴在衬衫上直接透出来了。 艾伦斯看了两眼,有点不好意思,就把目光挪开了,过了一阵实在感到好奇,便又悄悄地盯着戴维胸前那一点看。 艾伦斯这个举动把戴维给看迷惑了:“你看什么呢?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艾伦斯欲言又止,最后犹犹豫豫地问:“戴维,你的胸好像长歪了,咪咪头跑到中间去了,我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 第149章 第 149 章 戴维惊恐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他的衣服虽然轻透,但是裁剪上还是十分注重保护隐私的,绝对不可能出现漏.点情况。 倒是那枚针眼创口贴, 正正好好是贴在胸口稍微偏左一点的位置上的,恰好避开了那层隐私设计。 “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戴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 就故意想逗弄一下艾伦斯。 艾伦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极力避开视线, 不想承认他有个咪咪长歪了的配偶。 “好像确实有点歪,那你帮我揉揉吗?说不定能揉回去。” 戴维说完拉起艾伦斯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口上贴, 这不要脸皮的举动把艾伦斯臊得直往被子里钻,戴维跟着一掀被子把自己也蒙了进去。 两个人猫抓耗子似的,在被窝里左拉右扯了一阵,最后戴维捉住了艾伦斯两只手,直接按在自己身上:“你仔细摸摸, 到底是我长歪了, 还是你看歪了。” “我不摸……”被子里是黑的,艾伦斯的声音里夹着笑, 又被刚才玩闹的动作带起了喘。 那呼吸声戴维听在耳朵里忽然觉着好像变了调子,竟然一次比一次急促, 像是要透不过来气了。 戴维匆忙掀开被子, 把趴在上面的艾伦斯给露了出来。 艾伦斯仰起头来, 似是在努力地抓取周遭的空气来供养自己的肺, 他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湿透了,脸也是红彤彤的滚烫。 戴维伸手去摸了一把他的脸, 被那种温度灼了一下:“我不闹你了, 我去给你拿块湿毛巾擦擦脸。” 艾伦斯摇摇头,按着戴维, 不让他起来,扯开戴维衣领前的两枚扣子,把脸埋进领口里用力地呼吸了起来。 在经过蛹化与蝶变两个阶段之后,现在的艾伦斯正式迎来了成虫期短则一周,长可达半个多月的交尾热。 那热度在烧灼着他的意识,艾伦斯的舌尖舔过那圈凸起的喉结,抬起头来和戴维对视,那双眸子就像深蓝的海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连带着神态都浮现出了一种醉态般的媚。 “我想生宝宝……”艾伦斯呢喃着含糊不清地这样说着。 化身妖童媚娃的艾伦斯,一根指头勾着戴维的衣襟上纽扣与扣眼相连的脆弱之处。 那衣料丝滑,不用什么力气,纽扣就被勾的从扣眼中崩脱出去,一整排扣子整齐地次弟滑开,露出整片肌理华美的胸腹。 戴维捧起他的脸来:“你刚才说什么?” 艾伦斯的脸在戴维的掌心里磨蹭着,轻轻吮吸着戴维的指尖,呵气如兰:“我想生宝宝……” 戴维开始尝试着释放信息素去安抚艾伦斯的情绪:“不,你不想。” 被雄虫拒绝了的艾伦斯,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眼泪登时就滚落到腮边:“你嫌弃我……” 戴维与他额头相碰,感受艾伦斯的身体传递过来的热度:“你真想生?你清醒的时候可不这样。” 艾伦斯勾着戴维的脖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两个人头碰头面对面地坐着,艾伦斯的身体急躁又不安地在戴维的怀里扭动。 “我想……”艾伦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言语。 戴维依旧镇静自持地问:“你是想和我生,还是,现在随便哪个雄虫都行?” 艾伦斯抬起眸子,缓慢地眨眨眼,看清了眼前人之后回答:“和你。” 戴维:“我是谁?” 艾伦斯:“戴维……” 戴维动容地继续追问:“以前那个戴维,还是现在这个戴维?” 艾伦斯唇边漾起笑:“第二次与我结婚的那个戴维……” 戴维神色认真起来,他直视着那片朦胧雾气笼罩下的海,发觉波面之下藏着他一直忽略了的东西。 艾伦斯笑意更深,亲手替戴维拨开那层迷雾:“我什么都知道……” 他主动凑过来,热烈地亲吻上戴维的唇:“……我就是爱你这个冒牌货。” 艾伦斯曾经在另一个戴维那里所遭受的,根本不是有一天他忽然浪子回头就可以抹平原谅的,那种伤害与怨恨,除非他们双方其一死去,否则永远不会止息。 要不是原来那个戴维的死,哪能换来现在这个戴维。 艾伦斯并不是单纯地在爱眼前人,他每多爱现在的戴维一分,都是在为过往被折辱的自己复仇。 戴维感受着艾伦斯的吻,还在细细品味着艾伦斯的只言片语。 艾伦斯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假的,至少是在他们于那个小镇上结婚之前,艾伦斯就知道他是个假的。 所以,艾伦斯对他的爱,只是对他的,与先前那个没有任何关系。 戴维捋清了思路之后,几乎也要狂喜地掉下眼泪来。 戴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身份财富地位,以及一系列的衍生物,诸如他人的尊敬,家人的亲情。 所有全部都是从那个戴维的手里继承过来的,这其中,也包括艾伦斯这个雌君。 但是他的继承物里,并不包括艾伦斯的爱情。 戴维此刻混沌又清醒,他想到,所有一切的身外物都是属于那个戴维的,唯有他的灵魂与艾伦斯的爱不是。 戴维动情地,给予更高昂的热情,回应了艾伦斯。 两支汪流交汇,恰似清水撞上牛乳,牛乳醇白流转,强势冲荡;清水凛冽缱绻,爱意包容。相合相融相化,难舍难分成一体,水乳交融。 雄虫的信息素,最常见的有霸道浓烈的酒香、沉稳庄重的木香、醇酵清新的茶香和浪漫多情的花香,戴维的刺莓味果香型,在雄虫群体中是比较少见的。 戴维这腺体的分化等级,只有F,平心而论,他去匹配分化等级为A+的艾伦斯,是有些吃力的。 但是因为他们的匹配值高,匹配值这东西看的是信息素之间互相吸引的磁场,与等级无关,所以戴维与艾伦斯之间平时的信息素交流,激情而合拍。 但是眼下艾伦斯的交尾热,是非常时期,它需要比以往更多、更持续不断的激情来维持。 艾伦斯被交尾热折磨地神志不清,戴维也在被自己满腔流荡回旋的爱意灼蚀着,不眠不休直烧的他眼底发青。 戴维简直是过上了昏君的日子,一连小半个月,他的正事就是在卧室里,守着他卖娇撒痴的奸佞美人,什么都不管,胡天胡地的荒唐。 更为传神的是,这昏君偶尔也会力不从心,这种时候就轮到那医生和陪嫁丫鬟御前侍卫出来各显神通了。 于是戴维每天在使出浑身解数,把艾伦斯哄睡着,自己也小憩一会之后,第一时间,先去洗澡换衣服。 出来以后,喝一碗克莱尔亲自盯着炖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的大补汤。 然后去接见医生,医生在他身上行针施药。 治疗完毕,戴维就在盖文的教导下,锻炼放空,最后精神抖擞地回去继续投入战斗。 克莱尔和盖文站在门外,目送着戴维进入卧室关上门。 盖文感慨:“一个劣质雄虫,为了配偶,努力成这个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克莱尔撇撇嘴:“你是不晓得那个汤有多难喝,我刚才偷偷盛了一勺,想尝尝什么味,结果……我真服了,不知道他怎么灌下去的。” 盖文与克莱尔默契地对视一眼,克莱尔不了解事件内里的曲折,只知道自己所见到的和往年都不相同,他问盖文: “我哥是不是,怀上宝宝了?” 盖文按照常理去推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快了。” 克莱尔咧开嘴傻笑:“好哎,我哥要是生个小宝宝出来,就有人管我叫哥哥了。” 盖文沉默了一会,委婉地告诉他:“有没有可能,宝宝生下来,是要管你叫叔叔的呢?” 这个消息对于克莱尔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 克莱尔之前在家族里,一直都是同辈里面最小的孩子,从来都只有他管别人叫哥哥的份,他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弟弟。 现在,好不容易要有个更小的孩子出生了,结果盖文告诉他,孩子生出来要管他叫叔叔。 克莱尔直接就崩溃了:“我才芳龄十八!我还没有当过哥哥,我马上就要当叔叔了?!我怎么一下子就老了?我不干!” 盖文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提醒克莱尔的,这个小年轻,犯起傻来,实在是吵的他太阳穴疼。 * 御医霍顿被托兰请走看病之后,第二天又回到了戴维的寓所,但此时他发现,戴维身边已经有了一位新的医生。 戴维这边的情况,身边肯定不能缺少医生,自己离开之后,有新的医生顶替上来,也是十分正常的,御医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他后面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戴维给彻底边缘化了,戴维如今全部采纳的,都是后来这位医生的治疗方案。 堂堂御医,败给一介平民医生,霍顿御医怎么都无法咽下这口气,于是他愤然离去,直接去了乔伊的府邸上登门拜访。 在见到乔伊之后,这位御医直言不讳:“乔伊阁下,我原本是看在我们朋友一场交情不错的份上,才同意帮您这个忙的。结果却砸了自己的招牌,可见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 “从今往后,这种事情,请不要再来找我帮忙了。” 乔伊不以为然:“立场不同而已,怎么能叫做坏事?” 霍顿御医:“我一个医生,违背救死扶伤的初心,去伤害自己的病人,这不叫坏事吗?” “现在被我的病人察觉到了,直接弃用我,我的脸都丢尽了!” 乔伊挑眉:“那你不应该是去恨那个弃用你的病人吗?” 霍顿:“乔伊阁下,您作为大哥,却要去搅合自己弟弟的感情,让他们配偶不合,您不觉得这很卑鄙吗?” 乔伊轻笑:“我似乎明白了,你苦心经营二十多年,却始终无法成为皇室首席御医的原因了。” “你竟会觉得卑鄙,名利场上,哪来的这个词?” 乔伊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围绕霍顿踱着步子:“霍顿勋爵,你的言外之意是,你在同情我的三弟?”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明明你和我才是朋友,我们认识得更早,交情更深,你怎么能去同情我的三弟呢?” 霍顿没有回答乔伊的问题,而是当着他的面,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取出自己的婚戒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霍顿:“我的雌君是联盟中央陆军第三区上校,星际大战的第八年,牺牲于卡塞尔边境保卫战。” “他后来被追赠星耀骑士勋章,他是为保卫联盟付出生命的英雄,也是我的一生挚爱。” 乔伊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忽然在发哪门子疯:“所以呢?” 霍顿瞬间明了他与乔伊多说无益,于是就拿好自己的帽子,对着乔伊鞠了一躬:“再见。” 霍顿就转身走了,留下一个乔伊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霍顿跑来跟他发了个疯,莫名其妙说了一堆,然后就走了,走了。 无法理解的乔伊最后给出了评价:“疯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可笑。” 第150章 第 150 章 这天清晨, 是艾伦斯先苏醒了过来。 自从后背上长出了翅膀,艾伦斯就再也没有仰躺着睡过觉,他醒来时的姿态, 就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常用的睡姿——像个小动物一样地趴着。 艾伦斯坐起身来,只觉得后背上有东西羽毛一样地扫过去, 轻轻柔柔地就飘了下来。 艾伦斯回头一看,是他的翅膀从脊背上脱落了。 艾伦斯伸手拿起那片残翅, 他原来这么多天里,一直背着的就是这种丑东西。 他正常情况下, 发育完全的翅膀应该是通体纯黑色的底,上面铺满了颜色更暗的斑纹。斑纹上有丰富的磷粉,磷粉的细闪在光下会出现像欧泊石那样的变彩,绚丽斑斓,因此才得名, 斑斓蝶。 发育不良导致斑斓蝶失去斑斓, 乌沉沉的翅膀,黑都黑的不均匀。 艾伦斯趁着戴维还没醒, 把那对晦气的黑翅膀从床上捡起来,蹑手蹑脚下了床, 直奔浴室, 丢进了垃圾桶里。 艾伦斯在自欺欺人, 丢掉了, 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假装自己从来没有长出过翅膀。 那交尾热期间, 戴维把翅膀的丑样子都看在眼里了怎么办? 没事的,他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干的糗事加起来有一箩筐, 他昨天还搂着戴维脖子喊,要给他生孩子呢。 想起这事,艾伦斯就觉得自己脸上烫的厉害,交尾热的时候,他可真是疯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艾伦斯在浴室里顺势刷牙冲澡,把自己打理干净,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这时间过得这么快,他的头发都长长了一大截。 他在交尾热期间,身体的清洁工作都是戴维和克莱尔在帮忙。 雌虫的体毛本来就比较稀疏,交尾热期为生育做准备,激素分泌旺盛,所以艾伦斯没有长胡须,全用来长头发了。 那段时间,艾伦斯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还记得戴维会抱着他去洗澡,把他圈在怀里给他剪指甲。 艾伦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指甲全都修剪得圆滑平整,但是无一例外地,全都特别短。 要是没记错的话,戴维应该给他剪过至少四次指甲——艾伦斯的指甲只要稍微长些,忘情时就会在戴维的身上抓挠留下痕迹,这让戴维很是吃了一番皮肉的苦头。 艾伦斯吹完头发之后,立刻返回卧室里去,轻手轻脚地靠近戴维,想在戴维还没醒时,看看自己都把戴维身上哪里给抓伤了。 艾伦斯悄悄掀开被子,戴维睡得沉,没醒,右侧卧的姿势,没穿睡衣,倒也方便了艾伦斯。 艾伦斯先检查了一遍戴维的后背,确实有几道抓痕,但是不重,没破皮。 艾伦斯稍稍放下了心,又转到了正面,就看见戴维胸口处的腺体上有个明显的针眼。围着针眼一圈,淤血已经散开,由紫转青。 艾伦斯记起来戴维曾经在这里扎过针,当时戴维的解释是自己感冒了。 他那时脑袋腾不出地方去细想,现在神智清醒再去思量,那借口漏洞百出——谁家感冒了,打针打在腺体上! 艾伦斯心头一揪,继续在戴维的身上找,果然又被他找到了。 戴维两条胳膊的手肘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静脉注射痕迹。 青青紫紫的针眼,有些已经看着快长好了,有些还新鲜着,一副淤血红肿的可怜模样。 艾伦斯当时就掉下了眼泪,他默默无声地坐在戴维身旁哭了一阵,随后帮戴维盖好被子,抹掉泪花起身出了卧室。 他是家里主内的雌君,布莱尔星球上打理了两年的家宅琐事,心思又敏感,家中大小的变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所以,艾伦斯从一出卧室门,就已经察觉到了寓所中的不对劲。 首先是清净了太多。他们这宅子,日常清扫器物保养,要做到窗明几净,是得有几十号帮佣才能把活细致干完的。 虽然平时仆从们都是在安分守己的干活,从不会打扰主家,但是家里人多人少的直观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艾伦斯困惑着来到一层的会客厅,手指在一个摆件花瓶上捻了一把,竟然发现上面落了一层细薄的灰。 假如不是清洁工作做的敷衍毛躁,那应该就是许多天才清洁一次。 正当艾伦斯站在会客厅里出神时,早早起床干活的盖文发现了他。 盖文惊喜极了,连忙呼喊正在忙着吃早饭的克莱尔与医生。 艾伦斯就是在接受医生检查的过程中,通过三人的话语,逐渐补全了自己所缺失的那一部分信息。 艾伦斯由此开始明白,戴维要受那针扎的皮肉苦,是为了自己,但本质上,是被凯森害的。 而自己的交尾热异常,提前破茧,发育不良,是乔伊害的。 这兄弟俩就是一对祸害! 艾伦斯对乔伊的印象,至今都还仅仅停留在他是戴维的大哥,叫名字勉强能和脸对上的程度。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乔伊是为了贝斯特家的权钱利益害他们配偶两个。 凯森虽是败类,至少还念亲情;乔伊连亲情都不顾及。 艾伦斯可是记仇的很,从此刻开始,乔伊与艾伦斯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戴维这一觉睡醒之后,下意识地就伸手向旁边摸去,往常一伸胳膊就能把艾伦斯搂过来,软玉温香抱满怀。可是今天出了点意外,他闭着眼摸了好久,身旁没人! 戴维猛然翻身坐起,艾伦斯推着餐车就进了门。 “起床吃早餐了。”艾伦斯容光焕发地来到戴维面前,一看就是交尾热结束又活蹦乱跳了,“或者,不起来也可以,我喂你?” 这个主意好,戴维身体软绵绵地就往床头上一靠:“没力气,起不来……勺子太沉了我拿不动……” 戴维就是这种,稍微纵容一下,就要登堂入室的性格,艾伦斯知道他现在是装的,于是拿起旁边的枕头丢他:“喂你也得先起来穿衣服刷牙。” 被敲打的戴维立刻就老老实实地起床了。 戴维穿戴梳洗整齐之后,他们就在卧室里,支起小餐桌开始用早餐。 艾伦斯倒是说到做到,摆餐具倒牛奶,三明治火腿煎蛋都细致地切成小块,用银叉子小心地扎起来喂到戴维的嘴边。 戴维享受着艾伦斯的服务,简直要心花怒放。 艾伦斯一边投喂他,一边忙里偷闲塞了一小块食物进嘴里,咀嚼品味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 “好吃吗?”艾伦斯问戴维。 戴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好吃。” 艾伦斯:“你把家里的厨子撵走了,盖文每天请钟点工机器人上门打扫卫生做饭,今天那个机器人送去维修了没来,这是克莱尔做的早饭。” 戴维的牙齿立刻停止了咀嚼。 艾伦斯用叉子灵巧地挑起一块混在煎蛋里煎熟的蛋壳:“没关系的,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克莱尔这傻小子,总不至于把我们毒死。” 得知真相的戴维,忽然觉得刚才咽下去的三明治有些不是滋味了,他拿起叉子把盘子里的食物拨散开,想看看那两片面包里面夹的内馅有没有可疑物。 很好,番茄培根上面糊了一层酸奶油饼干碎,还挤了一层装饰性的黄芥末。 颜色上五彩缤纷花花绿绿,味道上比较创新,但至少,是不会毒死人的。 戴维自我安慰着,继续吃早餐。 戴维问:“你的翅膀呢?” 艾伦斯继续一边喂戴维一边吃饭:“扔了。” 戴维像是急了:“扔哪了?” 艾伦斯疑惑:“你是打算去捡回来?我扔浴室垃圾桶里了,今天的卫生没人做,应该还在那里。” 戴维立刻就要站起身来,艾伦斯赶紧把他按住:“吃饭呢,你不会要去翻垃圾桶吧?” 戴维:“我要去捡回来。” 艾伦斯大惊失色:“脏死了,你捡那不要的东西干什么?” 戴维两只手在身体两侧上下扇动地比划:“那是你的翅膀,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扔掉呢?” 艾伦斯不以为意:“我以前都是扔掉的,脱落的残翅就没有用了,不扔掉难道留着欣赏吗?” 戴维:“我就是打算留着欣赏。” 艾伦斯脸都白了,但是戴维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戴维:“我准备把那一对蝴蝶翅膀做成标本,裱起来,挂在客厅里。每个来咱们家里串门的人,一进门就能看到,哇,这个家里雌君的翅膀,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艾伦斯把餐叉郑重地放下了:“你今天敢挂上去,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戴维显然没料到艾伦斯会是这种反应:“为什么呀?宝宝你不觉得你的翅膀特别漂亮吗?我只是想让别人都来羡慕我。” 艾伦斯的脸由白转红:“如果我也想让其他的雌虫来羡慕我,我会有一万种方式。” “而不是把你的内裤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别人欣赏,我疯了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戴维不解:“为什么要用内裤来类比?” 艾伦斯:“蝴蝶雌虫在交尾热期才会出现的翅膀,是和他的内裤一样私密的东西。” “竟然要把我的翅膀,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别人欣赏?雄主大人,您的想法太超前了,原谅我是如此保守的雌君,理解不了您的行为艺术。”艾伦斯气得阴阳怪气。 戴维此时此刻,忽然想起来,当初,唐好像就是画了艾伦斯的翅膀,然后惹得艾伦斯大发雷霆,自己还为此专门去教训过唐。 只恨戴维自己眼下太得意,居然把这种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居然向艾伦斯提议,把翅膀挂出来展览!简直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意识到自己是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之后,戴维立即小心翼翼地拉起艾伦斯的手来,跟他赔不是。 “天呐,我真是个愚蠢的甲壳虫,我真该死啊,这是什么可怕想法!” “我那宽宏大量的老婆大人,原谅我吧,我是个无知的外乡人,人家真的,真的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才闹出了这种笑话。” “都怪我的虚荣心作祟,但是本质上,还是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你就是那个全星际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最漂亮的小蝴蝶!” 艾伦斯拍了一把戴维的手背:“你少来。” 戴维习惯性地就把手举了起来:“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原谅我吧!” 被戴维一阵甜言蜜语哄得心志动摇的艾伦斯,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外乡人,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可以对我讲一讲,有关于你自己吗?” 第151章 第 151 章 戴维面庞上的笑意, 渐渐如潮水一般退去。 像剧本中的表演已经结束,但是摄像头仍然在他这里聚焦般,戴维无所适从地、下意识地又做出了一个笑脸。 末了, 他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我这个人,其实不太有追忆过去的习惯。” 艾伦斯默不作声地暗暗解读着戴维的潜台词, 最后郑重地告诉戴维: “我无意要揭开你的伤疤来看,我只是想要知道, 与我同床共枕,未来将要共度一生的, 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是极为合理的诉求,戴维默默地告诉自己,毕竟他们不是那种随便一个酒吧里面遇见,露水情缘春风一度就相忘于江湖,因此哪怕姓名都没必要了解的关系。 艾伦斯是怀抱着和他长久地过日子的想法……戴维的心胸里, 那汪水温柔地荡漾开, 他低下头去释然一笑,决心把自己的面具剖开。 戴维在星网上有个称号, 大魔术师。 戴维并不排斥这个称呼,相反, 他觉得这个称号与自己莫名相称, 他的的确确, 是个魔术师。 魔术师并不是真的会魔法, 他只是擅长表演欺骗,同样是登台, 风格夸张的话剧演员侧重的是演, 魔术师侧重的是骗。 他与艾伦斯相识,感情开始的最初, 他的一举一动里,堆砌着他仿若爱情的欺诈性表演。 对于戴维而言,自白他真正的内心,无异于把魔术的全部花招逐步拆解给观众看。 这是他会本能拒绝的事情,也是他并不擅长,做起来生硬笨拙甚至会露怯的事。 于是戴维选择躲避与艾伦斯的对视,他起身走到一边,手臂在一台半人多高的装饰性壁炉柜上撑了撑,身体灵巧地坐了上去,并顺手扶住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白瓷神像摆件。 他像个天真的大孩子一样,西装革履地坐在上面,双脚乱晃。 奶油色雕花典雅的壁炉柜成了戴维的宝座,他的身旁堆满了贵重观赏品,他坐在那里,自己也成了被观赏的华丽丽的一部分。 他背靠墙壁,感到有安全感;这种调皮的氛围,便于他的驾驭,一切调整到令自己安心的状态之后,戴维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没错,我不是那个贵族家的少爷。” 正如他现在的姿态,他是个坐在珍宝堆里的赝品。 “我是个,孤儿院出身的,在进入孤儿院之前,我只是个街头上要饭的小乞丐。” 戴维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些,艾伦斯就站在距离他有两星米远的位置,不远不近地与他对望。 戴维泰然而小心地观察着艾伦斯的表情,若是此时艾伦斯面上浮现出嫌恶的神色,他就立刻终止这场自我表露。 但是艾伦斯的表情却很奇怪,他困惑地问戴维:“乞丐?没有人管你吗?你的家族抛弃了你?” 艾伦斯的思考受到他这个世界的局限,他想不明白,戴维作为雄虫为什么会被抛弃。他们家族里的雄虫,全都是重点培养,将来要接手家族事业的。 戴维微笑着解释:“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这里不一样的。当我年幼时,遇上了不负责任的父母。或者,是他们想负责但是却身不由己,所以我就沦落到了那种境地。” “我比较幸运,被及时发现,送去了孤儿院,然后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了。” 艾伦斯向着戴维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缩短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们二人,身体层面上,早就亲密无间;但是内心层面上,这还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过去艾伦斯只能从相处中边边角角的零碎细节里,去搜集拼凑着戴维的真实形象,他始终觉得自己爱上的只是个飘忽不定的鬼影。 现在这鬼影,开始显现出真切的轮廓了。 艾伦斯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来的?之前那个戴维,去了哪里?” 戴维:“我的名字就叫戴维,我没想到能和一个外星人重名,真是意外。” “怎么来的?应当是某种超自然力,一种更高维度的尖端科技,把我的意识传送进了这个世界。” 艾伦斯有些动容了:“神明?” 戴维想了想,笑着点头:“没错,天意。” 艾伦斯追问:“那另一个戴维呢?他在哪,还会回来吗?” 戴维摇头:“他应该是死了,他的意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艾伦斯的心放了下来,死了,真是个美妙的结果。 戴维继续讲述:“我也是在我从前那个世界里,死亡之后才来到了这里,所以我的状态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 艾伦斯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紧走两步,再次缩短与戴维之间的距离:“你随时会死?” 戴维笑着安抚他:“不要担心,其实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意外总是突如其来,好好的人,极有可能说死就死了。” 艾伦斯无法接受这种安慰,戴维只好告诉他:“我也不想死,于是把我送到这里的神明告诉我,只要有人爱我,我就能活下去。” 艾伦斯停在那里的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所以,你只是为了能够活着。” 戴维认真地回答:“开始时,是这样的。” 艾伦斯站在那里,没有继续后退,但也没有前进:“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了?还是说,一直都是?” 戴维明明白白地把底全交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就已经不是了。” 感情这种事情,并不是蒙太奇的镜头切换,而是一串渐变色。身处其中的人,往往第一时间是察觉不到的,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艾伦斯停在原地的脚步却再次后退了:“出于风险考虑,假如是我,我不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结果上面。” 戴维直接跳下了壁炉柜,这个动作震得上面的那个白瓷神像剧烈晃动了一番,摇摇欲坠。 他一步跨到艾伦斯面前:“可我就是这么个赌徒,赌上了头,赌红了眼,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上了。” “我就赌这一场,所有身家,赌我逆风翻盘。我只想在你这里翻,我不想找别人!我当然知道有更高明的做法,但是谁让我遇上你了呢,我就是心甘情愿地当这个糊涂虫!” 戴维说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辞激烈,他无意要将这场对话演变为争吵,于是就迅速转过身去,想要回避掉来自艾伦斯的锋芒。 然而艾伦斯的举动是,他迈步的动作急了些,所以鞋尖正好撞在戴维的脚后跟上,身体顺势超前一扑,就从后方抱住了他。 这个力道突如其来,扑的戴维身体朝前猛地一晃,幸好他重心是稳的,所以很快就站住了。 戴维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回头,他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一婚是个贵公子,二婚是个孤儿院乞丐,你心里不会有落差感吗?” 戴维与艾伦斯之间的角色,于这一刻好似发生了对调。 外向豁达者的壳子里,包着一个敏感又胆怯的小孩。 艾伦斯一瞬间就明白了,戴维曾给予他的耐心与共情,其本质上,就是来源于这个弱小的孩子。 艾伦斯学着戴维放轻松的语调说:“如果有些事情,是自己能够决定的,那我生下来,就是皇帝了。” 戴维的身体颤了下,像是笑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艾伦斯,捧起他的脸来,轻轻和艾伦斯的嘴唇碰了碰。 这个吻一点情.色意味都不带,故而艾伦斯觉得有些轻飘了,所以就伸出手搂紧了戴维的脖子,凶狠地吻了回去。 艾伦斯一边与戴维接吻一边想,他开始时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 他的戴维,就是一个娇弱的雄虫。不管他的外表是多么的威武强大,他的内心都是娇弱的。 而他,艾伦斯,流过血受过伤,为了联盟扛过枪,炮弹放射物里活下来的败将,仅仅只是得了个“创伤应激综合征”而已,他才是真正内核强大的那一个! 他们的家庭,他们未来的道路,往后,全靠艾伦斯了! 就在这戴维毫无察觉没有意识到的时刻里,艾伦斯悄悄把自己放在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找准位置之后,艾伦斯后续做起事来,真可谓雷厉风行,颇有家主风范。 他先是调配资源,把布莱尔星球上的家给安顿好,随后就把小卡尔接到了首都星与盖文团聚。 随后他亲自去劳动市场上,招聘选拔了一批帮佣,严格考核后录用。 刚出交尾热期的艾伦斯,简直是活力无限,忙前忙后地折腾。 戴维倒是有心想陪着他,但是前段时间里信息素损耗得多了,身体比以往要虚些。 艾伦斯心疼他,就让他只管专心养着,家里的一切琐碎事务,一律不让戴维操心。 戴维就这样过上了清闲自在的日子。 他每天吃饭要艾伦斯一口一口地喂,穿衣要艾伦斯一件一件地套,睡觉要艾伦斯一晚一晚地哄。 在艾伦斯此般溺爱之下,戴维身心都开始退化,二十七岁仿佛回到了七岁。 每天吃饱了撑的就爱去消遣克莱尔,天天把克莱尔气得去找艾伦斯告状,艾伦斯装聋作哑拉偏架,克莱尔每每都哭着说,这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然后含着泪狠狠吃他三大碗。 克莱尔发誓,他一定要报仇,他要把戴维家里吃穷! 这样的生活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克莱尔原本就婴儿肥的小脸蛋,吃的日渐圆润,艾伦斯越来越有家主威严,戴维脑筋心思逐渐归于平和倦懒时分,乔伊的秘书亲自送来了一封委任状。 乔伊亲笔任命,戴维接任凯森,成为新任拉贝尔星际联盟哈斯塔商会的会长。 第152章 第 152 章 哈斯塔, 在拉贝尔联盟官方虫族语中的含义是,群星闪耀。 哈斯塔商会,拉贝尔星际联盟最有名的商业结盟组织, 自创立那天开始,历任商会的会长, 无一例外,全都姓贝斯特。 整个哈斯塔商会成员稳定在一千名, 这一千名成员,清一色的皇室贵族名流。 唯有联盟中各行各业的龙头, 才有机会踏过哈斯塔商会的门槛。 这一千名超级资本家的结盟,形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伞,将整个拉贝尔联盟的经济与金钱囊括在手,以垄断之势掌控着联盟市场经济的命脉。 无论是平民房屋上的一颗螺丝钉,还是皇室成员早餐时敲破蛋壳的金汤匙, 它们无一例外, 所冠有的商标、生产的厂家,寻根溯源, 都来自于哈斯塔。 换个通俗易懂的表达就是,当戴维坐上这个会长的位置之后, 他就是整个联盟中所有经商者的老大。 但凡是个做生意的, 不管你是卖马桶搋子还是航空星舰, 都要来拜戴维的码头。 哪怕暂时进不去哈斯塔商会, 也要有表忠心的觉悟。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哈斯塔,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连夜收拾好行李, 坐他几天几夜的星舰,绕过重重关卡, 偷渡去隔壁卡斯诺联盟隐姓埋名就没事了。 戴维的生活,从接下那封委任状那一刻开始,由一隅波澜不起的幽潭,变成了一汪沸腾的滚水。 在托兰的运作之下,各项流程走的极其顺利,戴维继承了凯森留下的大半财产:市值千亿星币的股票、上百家公司、几十家银行以及遍布各个星球的矿产土地。 身价一翻再翻,直往上翻了几十个跟头,没头没脑地,一个倒栽葱似的就摔进了拉贝尔联盟富豪排行榜里。 戴维正式出任哈斯塔商会会长的那天,一则名为“我追过的主播出息了”的热搜词条,在星网热搜第一整整挂了一天。 戴维那个早就停播了的账号,二十四小时涨粉破千万,每分每秒都在刷新星网直播平台记录。 戴维原有账号上的铁粉留言: 【好家伙好家伙,停播这段时间,原来你在干大事!】 【呜呜呜戴维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直播啊,我又把往期直播全都看了一遍,真是科技发达了,我都能看上大富豪表演才艺了呜呜呜】 【你当初来直播说是玩玩,我还不信,以为你是落魄了上网直播乞讨来了。没想到,你真是玩玩啊,你回家继承家产了!(爆哭)】 …… 系统君看着戴维暴涨的数据,整个小人都傻掉了。 参加完任命典礼的戴维坐在他的会长办公室里休息,身体整个陷进那张柔软的皮椅中,他坐在椅子上转着圈,指尖捻着一根手指粗的雪茄,放在鼻子下面,嗅闻那股名贵的气味。 戴维微笑着:“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跟我那些穿书的前辈们一样,达成了‘全网爆红’的目标了。” “只是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这也太不一样了! 别人好歹是正正经经地直播,戴维他,从穿过来,除了谈情说爱,他干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干。 走了狗屎运,播了三场:第一场写代码,第二场变魔术,第三场最操蛋,吃饭聊八卦。 之后就再也没有播过,然后靠着别人给他送钱,火爆全网。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戴维的秘书敲门走进办公室来请示戴维:“会长阁下,现在挂在星网热搜榜上的词条需不需要撤掉?” 他们这帮出身贵族的,都有那种死要面子的毛病,容不得平民对他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戴维在网上一火,不光是网民炸了锅,贵族圈子里也是一片哗然。 在他们眼里,星网上再红的主播,也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玩意,这东西在贵族家里叫弄臣,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一般的角色。 哈斯塔商会的新任会长,曾经是个星网颜值主播,这消息一传出去,大大小小的贵族,无论私底下如何,对外,几乎都是口风一致地称赞,会长阁下真是亲民友善。 他们当然忍不住地想嘲讽,但是说话前多少还是得过过脑子,贝斯特家,那可不是他们能上去踩一脚的。 不光不能踩一脚,甚至还得上赶着去巴结抱大腿呢。 要是换成其他人,一朝发达了,往昔的窘迫历史,恨不得全部删掉。 戴维现在想抹盖掉之前的星网痕迹,简直易如反掌——星网运营公司,就是他名下的企业之一。 但是戴维毫不在意:“不用管它,等热度过了,自己就消失了。” 戴维的心态还是十分良好的,他骨子里没有那种贵族生来高贵的意识,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有钱的像是不太真实,财产里难免会有些民脂民膏。 让他们议论去吧,骂两句,他心里会更踏实些。 戴维当上了会长,只是短短一天,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家已经被雪花似的信件礼品给淹没了。 艾伦斯处理这堆积成山的东西,处理地疲惫不堪,他白天几乎什么也没做,全部时间都用来招待拜访的客人了。 他拆礼品几乎要拆到吐,各种奇珍异宝都看得麻木了,最后他索性就不管了,让盖文去处理。 盖文带领着好几个仆从,用三辆机械推车,像运输杂物一样,把那些没拆完的礼物全塞进了仓库里。 艾伦斯本人,自然是省下精力来,去陪他的戴维。 戴维回家,艾伦斯站在门口,笑着接过戴维的礼帽,吻面礼时在戴维耳侧轻呼一声:“会长阁下。” 戴维笑着,抬手刮了刮艾伦斯的鼻子。 艾伦斯拉着他去仓库里看那堆没拆完的礼物,戴维都震惊了。 艾伦斯对着他诉苦:“我开始的时候,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就让第一批拜访的人进到咱们家里来了。” “结果后面越来越多,我也没有经验,觉得让这个进来,不让那个进来,是不是不好,让人落下话柄,就让他们全都进来了。” “今天光亲自过来的,就得有几十个。还有那种不少只送了礼品,发了邮件,人没来的。攒了一天,就攒了这么多。” 艾伦斯问戴维:“往后不会天天都这样吧?” 那艾伦斯恐怕什么都不用做了,成戴维家的前台接待了。 戴维走进仓库里,随手捡起一样拿在手中看。 那精美的礼品盒上,都附赠有卡片,清楚地写明了送礼者是谁。 戴维看完后就把礼品丢了回去:“往后可不能这样。” “这些来送礼的,都是打算拉拢或者有求于我们的,礼物不是白收的。” 艾伦斯问:“要不然,没拆的这些,全都退回去?我们又不缺这点东西,不想欠他们的。” 戴维:“放着吧,以后不收了就是。再有来拜访的,你别每个都亲自接待,要见面让他们提前预约,筛选一下见面对象,不然你整天哪还有时间做别的。” 艾伦斯惨淡一笑:“会长阁下的雌君,还真是不好做,这些往来我是一窍不通,得去和爸爸请教一番经验才行。” 艾伦斯有心想和托兰请教经验,但是托兰现在可没心思细细教他。 托兰认为,这些东西后面可以慢慢学,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痛痛快快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胜利果实。 他为了戴维的上位,可谓是操碎了心。 戴维继任凯森会长之位后的第三天,在托兰的操持下,举办了一场小型私人晚宴,地点就在首都星的一座海岛山庄。 当晚,托兰就悄悄把艾伦斯叫了过去,亲手把拟好的产权合同递到了艾伦斯的手上。 戴维现在的资产,一座海岛山庄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托兰没拿这微不足道的小岛再去给戴维添砖加瓦,而是直接把岛和山庄作为私人财产,赠送给了艾伦斯,以兑现自己之前的承诺。 艾伦斯拿到合同时,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托兰宽慰他:“交尾热时,你受苦了,这是爸爸补偿你的。” 艾伦斯交尾热,实际上是没吃什么苦头的,但是托兰不知道,他还以为艾伦斯是自己扛过去的。艾伦斯不安地推脱,不敢接受。 托兰却是格外霸气,直接把那价值好几亿的合同往艾伦斯怀里一塞: “就当是爸爸送给你一个零钱罐。这山庄每年收入,能有个几千万,不要让戴维知道,你自己攒起来,就是你的私房钱。” “平时想买点小玩意,就可以随便买,不用再管雄虫伸手要钱,这是你的底气。” 艾伦斯接受了这份底气,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下软绵绵地就回到了宴会上。 他现在,有个每年自动往外吐几千万的零钱罐,整座海岛都是他的! 宴会办的非常热闹,歌舞喧闹,珠光宝气。 正如戴维与艾伦斯现在的日子,有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艾伦斯拿过一杯红酒来,无视品酒礼节,直接灌了一大口。 他本想压一压心头上的那丝亢奋,结果不小心被红酒呛了一下。 艾伦斯赶忙放下酒杯,掏出一方手绢掩住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远处的戴维立刻注意到了艾伦斯这边的状况,抛下与他攀谈的宾客,匆忙来到艾伦斯身旁,扶着艾伦斯到旁边坐下,捋着艾伦斯的后背帮他顺气。 “怎么喝的这么急,慢点。”戴维叫侍者端了杯温水过来,艾伦斯咳完了,没接那水,直接笑着在戴维怀里蹭,“我只是,太高兴了。” 戴维:“高兴成这样,你捡到钱了吗?” 艾伦斯望着他的眼睛,自己也眉眼弯弯:“是啊,我捡到钱了。” “哎呦,这是在干什么?一过来就看见你们了。”艾伦斯与戴维正在亲昵互动,冷不丁地就有个声音穿透人群钻了过来。 艾伦斯与戴维同时循声望过去,果不其然是戈林挽着乔伊的手臂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刚才说话的是戈林,他说完之后,就硬拉着乔伊过来和他的弟弟社交。 艾伦斯这边也只好站起来,应对他们。 戈林倒没什么,关键是这时候,戴维和艾伦斯全都瞧着那乔伊不太顺眼。 戴维一边礼节性地跟戈林乔伊打招呼,一边不落痕迹地将艾伦斯往自己怀里带,警惕性拉满地注意着乔伊。 乔伊倒是规矩,他看都没看艾伦斯,略略和戴维点头示意,便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来,拒绝和戴维他们配偶两个的深入社交。 这场短暂的尬聊原本是可以到此为止的,结果意外正出在这艾伦斯的身上。 宴会上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刚出交尾热期的艾伦斯对信息素极为敏感,同时又非常排斥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戈林挽着乔伊就这么向他们一靠近,艾伦斯刚被酒呛了一下,忽然又闻到了那股来自于乔伊的朗姆酒雄虫信息素味。 这下可了不得了,艾伦斯只觉得自己的胃里顿时就翻腾了起来,然后他就被乔伊的信息素给熏吐了。 第153章 第 153 章 艾伦斯哇的一声把之前喝下去的半杯红酒给吐了出来。 戴维慌忙扶着艾伦斯离开宴会现场, 旁边的戈林目睹这场景,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忽然想到了什么, 喜上眉梢地打算跟过去瞧瞧。 乔伊从后面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戈林:“我跟过去看看。” 乔伊蹙起两道墨黑的眉:“有什么好看的?你真是什么热闹都想凑。” 戈林:“哎呀,你不知道。艾伦斯不是刚交尾热来着, 看这吐的,八成是怀上了。” 戈林:“亲爱的, 你要当大伯了,开心吗?” 乔伊没有回答他, 乔伊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了。 戈林不知道乔伊在发什么神经,并不理会他,兀自颠着步子跟上去,准备亲自验证自己的猜想。 宴会的场地不小, 戴维刚扶着艾伦斯走出大厅, 艾伦斯就悄悄地捏了捏戴维手臂上的肉,眨巴着眼睛告诉他:“我好了。” 戴维:“好这么快?真的假的?你不要硬撑着, 这宴会你不在也没事,没人敢说什么。” 艾伦斯趴在戴维耳边小声说:“我刚才是闻见乔伊身上的信息素味, 让他熏的。” 戴维怔了一下:“你不喜欢乔伊的信息素?” 艾伦斯摇头:“我讨厌一切酒味的信息素, 闻起来就跟酒鬼一样。” 戴维低下头去抿着嘴笑:“幸好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戈林冷不丁插了一嘴, 把戴维和艾伦斯齐齐唬了一下。 看着他们配偶两个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戈林也连忙拍着胸口致歉: “哦,实在抱歉, 确实是我唐突了。看在神明的份上, 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吧。我只是太关心艾伦斯了,所以没忍住跟了过来, 艾伦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艾伦斯的状态极不自然,他担心自己刚才说乔伊的坏话被戈林给听见了。 他生硬地回答:“好多了。” 戈林热情地凑上来:“想不想吃点酸的?” 戴维干咳一声,掩饰掉之前瞬间凝滞的情绪:“多谢关心,没有怀上。” 戈林真情实感地失落了一瞬:“啊?怎么会呢,不是刚交尾热了?” 戴维与艾伦斯对视一眼,不确定戈林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 艾伦斯迅速调整好状态,主动与戈林进行雌君间的社交:“戴维才二十岁,不着急的。倒是你和大哥,你们什么时候……” 戈林立刻开始打哈哈:“哎呀我们也不着急的,哈哈……” “那要不是的话,就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了,那这样,戴维,你把艾伦斯交给我,我陪着他去后面休息。你回宴会上去吧。” 戈林提醒戴维:“你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你不在,这宴会不像样子。” 艾伦斯也望着戴维:“我没什么,你回去吧,我有戈林陪着,没有问题。” 艾伦斯眨着眼睛对戴维微笑,希望戴维可以明白他的用意。 戈林有间谍嫌疑,艾伦斯正愁着没机会抓他的把柄,现在戈林主动送上门来了,艾伦斯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戴维自然心知肚明,也笑着:“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艾伦斯目送着戴维离开,转头同戈林搭话:“劳烦你,陪我去那边走走。” 戈林倒是欣然同意,他一边挽着艾伦斯一边叮嘱他:“戴维现在做了会长,以后这种场合多的很,要学会偷懒,不然你的身体可吃不消。” 艾伦斯:“我记住了。好多东西,我都还不了解,得慢慢学,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你,哥哥可不要厌烦我。” “怎么会呢?”戈林笑靥如花,“乔伊是凯森刚过世,心情不好,对谁都爱答不理。但我们终归是一家人,还是得好好相处。有空,我约你一块逛街去。” 艾伦斯笑着应下:“好。” 他们正闲聊着,漫无目的地在宴会大厅外的走廊里散着步,艾伦斯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艾伦斯。” 艾伦斯与戈林同时回头望去,那个喊他的,是被邀请赶来赴宴的莫里,他身后跟着西瑞尔。 是莫里,艾伦斯清晰地听见身旁的戈林发出了一声惊叹。 艾伦斯两步迎上前去:“莫里,你好吗?” 当晚在游轮上大伤元气的莫里,扯出一个笑容来回应艾伦斯:“我已经好了,不然也来不了这里。” 艾伦斯这边,游轮事故后先是住院,接着回首都星,紧随其后就交尾热了。他尚且自顾不暇,所以这段时间里,竟然一直没顾得上去联络莫里。 艾伦斯感觉自己实在是怠慢了这位老友,便立刻把莫里给请进了宴会的大厅,准备好好地招待莫里一番。 莫里对游轮那晚包括后来他所经历的事避而不谈,自然又热络地融入进了宴会氛围里,同艾伦斯与戈林聊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没一会就跟戈林混熟了。 着实是没什么好聊的,莫里游走于宴会中,西瑞尔识趣地退到一边去,默默地自己取点饮料来解渴。 那晚西瑞尔与莫里千钧一发时获救,随后就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还没等他们身体痊愈着走出医院的大门,警察就先找上了他们。 作为凯森之死的头号嫌疑人,与杀死弗兰克的凶手,莫里被警方重点看护了起来。 在排除了杀死凯森的嫌疑之后,西瑞尔作为目击者与弗兰克的唯一亲属,作证并出具了谅解书,莫里被无罪释放。 接到戴维的宴会邀约时,他们才刚刚获得自由身。 西瑞尔喝光了一整杯蜂蜜柠檬水,将空掉的阔口高脚杯放回了桌上。 这来赴约的路上,西瑞尔亲眼见到,现在戴维的排场一点都不输给当初的凯森。 西瑞尔的心情是十分微妙的,他从那一晚之后,直到现在仍然时不时地觉得自己还活着这件事,过于不真实。 他眯着眼,望着周遭的宾客,恍惚中有种又回到了游轮那晚的错觉。 西瑞尔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就好像喝柠檬水喝醉了一样。 他感觉到又好笑,又不可思议。 恐怕就连戴维这个当事者都没想到,他如今这花团锦簇的泼天富贵,来源的基石,仅仅只是当初西瑞尔装进弹仓中的那枚小小的子弹。 繁华易碎,那枚子弹的直径不过几厘米,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凯森的脖子,纸醉金迷转瞬之间幻灭成空。 戴维是今晚宴会的主角,他这个主角当得如鱼得水。 宴会渐渐达到高.潮,酒酣耳热之际,戴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戴维下意识地一回头,就撞上了个眉眼英俊的男人。 不,应该是雄虫。 戴维盯着这雄虫看了许久,这张面孔倒是眼熟,但是他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戴维正发着愣,对面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又整齐的牙齿,对着戴维笑开来:“戴维,我美丽的先生。” 戴维霎时间记忆被唤醒:“唐?” 唐用力地点点头,扭过脸去,把身后的苏明也拉过来与戴维见面。 苏明倒是没变,戴金丝眼镜的水晶玫瑰眼蝶,礼貌又客气地同戴维打招呼:“会长阁下,您好啊。” “好。”戴维随便应付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唐的身上。 唐现在肉眼可见地过上了好日子,长了肉,气色红润,苦相全蜕了。 唐的相貌底子好,现在也不佝偻了,腰板挺直,一身好行头穿戴上,梳洗打扮整齐,俨然是个体面又英俊的雄虫。 居然连那傻气都不见了,也难怪戴维都没有认出他来。 唐体贴地转头对苏明说:“你不用管我,你只管自己去吃饭吧,我现在要和戴维先生在一起。” 戴维也示意苏明:“有我看着他呢,你去吧。” 苏明略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留他们两个单独对话。 戴维伸出拳头来,碰了碰唐的胸脯,他本就是大高个,现在身上有了肉,这副身板,戴维都有些羡慕。 戴维:“吃什么了?看把你养的。” 唐嘿嘿一笑,傻气就开始往外冒了:“戴维,你让我画的那些画,我已经画完啦。” 戴维点点头:“行,很勤快。说明当个事干了,不过我往后就忙了,可能没时间。回头你有空给我送到我家里来,我看看画的怎么样。” 戴维其实对画并没有什么兴趣,他重点还是比较关心唐现在的生活:“你在苏明那里过得还习惯吗?” 唐点头肯定:“嗯,很习惯,很好。” 戴维:“我太忙了,一直没顾上你,你那边环境怎么样?” 唐直言不讳:“苏明家里环境是特别好的。” 戴维微怔:“苏明家里?你不是住在苏明的疗养院里吗?” 唐:“没有,我一直都是住在苏明家里的。” 戴维想起刚才唐与苏明之间的肢体接触:“你,你跟苏明……” 唐向戴维解释,生怕他听不懂: “我跟苏明,我们每天,一块起床,一起吃饭。他吃完饭出去上班,我就在家里,乖乖等着他下班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吃晚饭,到时间一块上床睡觉,互相说晚安。” 戴维感觉事情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而且是早就发展了,但是他不知道:“你俩,过上了?” 唐挠挠头,想不明白:“什么叫过上了?” 戴维:“你俩,好上了?” 唐点头:“嗯,我俩好着呢。” 戴维大受震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唐这算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了便宜。 戴维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苏明,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对傻子都能下得去手。 这多少,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 第154章 第 154 章 整场宴会上, 乔伊都是形单影只的。 作为未来的公爵继任者、联盟上议院成员、准内阁大臣,这种落寞境遇十分罕有,准确地说, 是他自动驱赶走了一切试图向他靠近的宾客。 他沉默地坐在宴会一角,全身像披了一件华美冷寂的袍, 将所有的热闹璀璨都隔绝在身外。 最后主动来打破这份冷清的,是端着两杯白兰地信步而来的戴维。 乔伊抬眸, 灰色的瞳子里映出了戴维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那张格外讨雌虫喜欢的漂亮脸蛋,放大了那份张扬, 放大到近乎刺眼。 所以乔伊瞄了他一眼之后,就迅速阖上了眸子。 “大哥,介不介意,跟我喝一杯?”戴维来到乔伊身旁,唇边噙着笑, 将手中的一杯白兰地递到了乔伊面前。 乔伊无动于衷, 戴维并不气馁,反而是语气带出些近乎撒娇的意味来:“喝一杯嘛, 大哥连这个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吗?” 显然,面对着这位大哥, 撒娇是不好使的, 于是戴维就换了一种思路。 戴维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明白了, 大哥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啊!” 激将法还是有用的, 乔伊一把夺过戴维递过来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将空杯子重重地放在一边:“满意了?” 戴维把自己的那杯白兰地送到嘴边, 轻轻啜饮了一小口:“满意了。” 乔伊神色冷漠:“那就请离开这里,你挡着我的光了。” “是吗?非常抱歉。”戴维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那现在呢,不挡着了吧?” 乔伊:…… 乔伊又皱起了眉来:“你要干什么?” 戴维镇定地又喝了一口酒:“等着看大哥药效发作,慌不择路到处找厕所的样子。” 乔伊白净的面孔忽然出现了一阵扭曲,他猛地站起来,直视戴维:“你……”来真的? 戴维宽慰他,掐着小指比划了一下:“只是加了那么一丁.丁点的泻药。” 乔伊迅速转身,以最大程度保持着风度的疾走,冲进了洗手间。 乔伊来到洗手池旁,扣着喉咙催吐。 戴维不急不缓地跟了进来,靠在一边,好整以暇地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看着乔伊狼狈地将喝进去的一整杯酒全吐了出来。 看着镇静自持的乔伊慌张催吐的样子,戴维站在旁边没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乔伊接水漱口,戴维终于笑够了,擦着眼泪关切地询问:“大哥好点了吗?” “你笑什么?你信不信,我以投毒罪起诉你?”乔伊抬起头来,通过洗手台对面的镜子与戴维对视,“你敢对你大哥下药,你活得不耐烦了?” “我只是跟大哥开个玩笑,大哥怎么还当真了?你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种事。”戴维从口袋里摸出一板被抠掉一粒的白色药片,“大哥可真好骗,你也太可爱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我全身上下的药只有这点维生素。” “医生说了,我现在身体弱,得补充点维生素提高免疫力。我怕大哥生病,所以,就抠了一片给大哥也尝尝。” 戴维笑吟吟地:“大哥要是不信,可以现在立刻去做医学检测。要是真有问题,我不介意大哥起诉我。” 被耍了一通的乔伊一个转身,揪着戴维的领子把他搡到了墙边,一副暴怒之下要挥着拳头教训戴维的姿态。 这兄弟俩的个头体型都差不多,要是打起来,谁的胜算更大还真不好说。 乔伊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戴维不慌不忙地对乔伊说:“这洗手间可是面向整个宴会的宾客开放的,随时都有人进来,大哥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 戴维提醒他:“往后,我们可是要相互扶持的,就算是为了贝斯特家,也不该闹到那么难看的地步。” 乔伊推了戴维一把,尽管他已经贴在墙壁,退无可退。乔伊扭过脸去,把揪过戴维衣领的手,冲洗干净。 “你能坐上会长的位置,是你的运势;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得看你的本事。”乔伊洗完手之后,对着洗手池双手甩了一下,上面的水珠被甩飞,某些四溅开,迸到了戴维的脸上。 戴维抬手,用指尖蹭了一下:“我相信,大哥肯定是有本事让我坐稳的。” 乔伊转身离开,有意无意地,撞到了戴维的肩膀。 在乔伊走出洗手间之后,戴维臭美地凑到洗手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发型有没有被弄乱,于是刚刚好地,捕捉到了乔伊的那个回眸。 如果说,此前的乔伊开始对眼前这个戴维产生了些怀疑,那么刚才戴维照镜子的动作,就刚好打消了那份疑虑。 本性恶劣的、爱好恶作剧的、爱惜自己仪容仪表到令人发指的,愚蠢的绣花草包戴维,整个星际找不出第二个。 戴维目睹着乔伊冷笑一下彻底离开,自己也嗤的一声笑开来。 也许是乔伊的成长之路过于顺利了,所以养成的这种性格,令戴维都小小惊讶了一把。 运筹帷幄的男主角,居然躲在一边生了一晚上的闷气。 想想就觉得好笑,但是那股子别扭劲,又莫名熟悉。 戴维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不就是不讨喜版的艾伦斯吗? 性格底色都是一样的高傲与偏于被动,只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艾伦斯只要安全感给足就可以主动,乔伊这家伙却是个不肯纡尊降贵的。 至此,戴维才算是想明白了。 一个不主动,一个不张嘴,难怪这俩恩恩怨怨纠葛了八十万字,说到底就是不合适。 想到这里,戴维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什么叫合适,他和艾伦斯,那才叫合适。 乔伊径直走出了宴会大厅,临出门时,戈林发现了他:“亲爱的,你要去哪里?” 乔伊冷冷地吩咐:“别跟过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乔伊独自一个,没带秘书没带保镖,直接走出了举办宴会的山庄,一路疾行,来到了海岛边沿的沙滩上。 乔伊将热闹抛在了身后,海风徐徐,吹得他心如刀绞。 他再度回到了这种境地之中,这种可悲的境地。 乔伊记得那年戴维是四岁的生日,凯森八岁,他十二岁。 外面是公爵大人给最小的儿子举办生日庆典,宴请四方,热闹至极。 乔伊把凯森和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他和自己一块躲起来。 这是乔伊固执地与雄父和这个世界对抗的方式,他是原配的儿子,他不接受后来的新雌君和新雌君生的弟弟。 和他同一阵营的小凯森,对乔伊说:“哥哥,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出去,我想去外面和他们一起玩。” 乔伊瞪了他一眼,十二岁的少年乔伊在凯森这里还是很有威严的,所以他一瞪眼睛,小凯森立刻吓得不敢说话了。 但是凯森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他过了一阵又开口:“哥哥,我饿。” 他央求起了乔伊:“哥哥,我饿嘛,你让我出去嘛……” 乔伊被烦的伸手掐了一把凯森胳膊上的肉:“饿饿饿,少吃一顿饿死你了!” 小凯森毕竟也是个娇气的少爷,乔伊掐他不知道轻重,把他掐疼了,还凶他,所以小凯森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乔伊最烦这个弟弟哭闹,没耐心哄他,结果小凯森就越哭越厉害,最后竟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乔伊慌了,这才抱着凯森,拍着背,给他道歉,拿出自己藏在口袋里的小面包给小凯森吃。 小凯森一心惦记着外面的大餐,不想吃乔伊的面包,就抽抽搭搭地再次求他:“哥,哥,让我出去嘛,我不想在这……” 乔伊这下彻底恼了,抓起面包就扔了出去,对着小凯森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去!出去!你这么想出去,你就滚!滚!!!” “我不要你了!你去认那个贱人当亲爸爸好了!你忘了你是谁生的了!那个小野种才是你亲兄弟!你滚啊!!!” 小凯森这次是真被吓着了,连哭都忘了,眼泪还挂在腮边,他慌慌张张地爬到那块被乔伊扔掉的面包旁边,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我不出去了,我吃面包……哥哥你别省气,我不主去了……”小凯森把整块面包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噎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乔伊看着他硬往下吞面包,被噎得一伸脖一伸脖的,怕他噎出个好歹来,立刻冲上去,从小凯森嘴里往外抠面包。 “你是不是傻?你小点口吃!”乔伊又吼他,小凯森快吓死了,他眼泪汪汪地抱住了乔伊:“我以后,我什么都听哥的,哥哥你别不要我……” 哥哥,你别不要我……乔伊站在沙滩上,仰起头对着群星闪耀的深黑夜空泪流满面。 他的凯森先不要他,离他而去了。 这世界上,那个唯一和他同一阵营,血脉相连的弟弟,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身后的山庄里,戴维与托兰,他们大摆宴席,品尝胜利果实,他们吃下喝下去的,是凯森的肉和血。 他们的富贵繁华,是建立在凯森的死亡之上的。 乔伊站在海滩边饮泣,然后怒吼,他恨托兰,恨戴维,恨艾伦斯。 艾伦斯…… 他万没想到,有一天,艾伦斯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曾经那个锐利的、骄傲的、杀人不眨眼的斑斓蝶军官,脱胎换骨一样,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戴维身边,迷恋又沉醉地对着戴维笑。 艾伦斯变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云端跌落,落进红尘里,变成了一个蠢货雄虫庸常的雌君。 是他做错了吗?他不该把艾伦斯与戴维发配荒星,以至于他们白天黑夜地相对着,无事可做,竟然没有相看两生厌,反倒是培养出感情来了! 艾伦斯,那可是真不挑啊,一个劣质雄虫也爱的下去。 不光爱下去了,甚至他们还要生一窝崽子出来! 乔伊不可自抑地在脑海中,将安与艾伦斯的形象重叠,安在床上对他百般讨好的模样,那股风情万种的媚浪——艾伦斯交尾热时,戴维半个多月足不出户。 乔伊跌倒在沙滩上,愤怒到浑身发抖,狼狈得涕泗横流。 乔伊伸手在身下抓起了一把沙子,但是他攥得越紧,那细滑的沙土越是簌簌地从他指缝里逃走。 海风把他的眼泪吹成了冷冰冰的一片,乔伊只觉得,自己痛苦到了极点,他闭上眼睛,将一颗心沉浸于眼前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有一只手握着一方干净的手绢,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155章 第 155 章 乔伊怔了一下, 顺着那条手绢望上去,借着海边灯塔的光亮,从轮廓上辨别, 乔伊发觉那是一个雌虫。 他先前失态崩溃的模样,全都被这个雌虫给看见了! 乔伊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手绢, 而是冷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视角改变,乔伊再次回头去看时, 发现这果然是个身量纤细的雌虫,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面容有些熟悉,乔伊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阁下,您还好吗?”对方轻声询问。 秉持着风度,乔伊没有表露出恼怒,只是一言不发地, 准备扭头就走。 那位雌虫眼见着乔伊没有接受他递出去的手绢的意思, 就把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 “我叫苏明,是一名心理医生, 我的恩师名叫维奇·卡布罗萨,阁下如果有需要的话, 可以随时联络我。” 乔伊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惊愕地回头:“你是维奇·卡布罗萨的学生?” 苏明推了推镜框:“是的, 不才愚钝, 却能得到恩师赏识。恩师逝世前,曾提到, 不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乔伊转过身来:“也许你曾透过猫眼去看向门外。” 苏明:“那时会有新的来客出现。” 乔伊将这位雌虫重新打量了一番:“你叫苏明, 我记住你了。” 苏明对着乔伊鞠了一躬:“随时听候差遣。” 唐在宴会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终于当苏明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 他才一下子找到了重心,小跑着冲到苏明面前: “你干什么去了?我刚才好久都找不到你。” 苏明一如往常地对着唐微笑:“刚刚不太舒服,去了趟洗手间。找我干什么?” 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好像有些害羞了,他习惯性地去找衣服上的线头来抠:“也不干什么……就是看不见你,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心里不踏实,吃点东西就好了,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你想吃哪个,我帮你弄。”苏明熟练地拿起一张餐盘,开始按照唐的喜好,往盘子里拣食物。 唐之前找不到苏明时的那点焦躁不安,随着苏明的出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不起来再去认真计较些什么,跟着苏明开始了愉快地用餐。 乔伊也回到了宴会上,戈林一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亲爱的,你可回来了,你去哪了?” 乔伊淡淡地回:“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所以出去走了走。” 戈林注意到乔伊的裤脚上沾了些细沙,推断出乔伊刚才应该是去了海边沙滩,这点上乔伊倒是没有说谎,如此戈林就放下了心,不再追问。 反倒是乔伊,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了戈林一句:“今晚你玩的开心吗?” 他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是乔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太开心。 机智的戈林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今晚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莫里,你看,他就在那边,艾伦斯身边那个。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别迷人?他比一些演艺圈里的明星雌虫还要漂亮……” 若不是戈林的提醒,乔伊原本是注意不到的。 戈林这么一说,乔伊抬头朝艾伦斯那边望了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一个格外美貌出众的雌虫。 莫里……乔伊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戈林在旁边做出了吃味的语气:“哎呀,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这样一直盯着另一个雌虫看,人家会吃醋啦。” 乔伊锁定好目标之后,瞥了戈林一眼,那个眼神,看的戈林顿时寒毛炸起。 戴维又要开始上班了。 知子莫若父的托兰,专门把自己的执事派去,给戴维做思想建设工作。 于是就在戴维第一天正式上班的早上,那名执事来到戴维的家里,苦口婆心: “戴维少爷,托兰先生吩咐过了,他说,您可以晚点去,早点回,您只要能够坚持一天在办公室里面待满四个小时就可以了。” “这四个小时里面,您不管是打游戏也好,开直播也好,您想干什么都行。您可以放心把您手里的工作,都交给秘书助手去处理,但是有个前提,您作为会长,可是得一定要坚持去上班啊!” 戴维一边用餐刀切割食物,一边头也不抬:“行,我记住了……你说了这么半天,吃早饭没有,饿不饿,去旁边再吃点?” 戴维就是嫌他唠叨,吃个饭都不清净,打算拿饭堵住这个执事的嘴。 但是这位执事信不过这个从小就不爱读书,让他学习就跟椅子上长钉子扎屁股一样坐不住,旷课逃学把所有老师都气走的混小子。 执事:“我吃过早餐,不饿的。” 戴维点头:“嗯,那你回去吧。你回去和爸爸说,就说我已经长大了,不会逃班的,让他放心。” 执事:“托兰先生委托我,从今天开始,每个工作日都要监督您上班,保证您每天都会出现在商会的办公室里。” 戴维:…… 这原主小时候到底得是多不爱上学,以至于上班还得亲爸爸派个人来监督他。 执事:“不光是我,您的大哥乔伊少爷也会不定时地派人去检查您有没有认真工作,所以,您好歹得装装样子吧。” 戴维:“是,你吃饭去吧。” 执事:“谢谢戴维少爷,我已经吃过饭了。” 戴维猛地把叉子扎进了一根香肠里面:“再去吃点!”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艾伦斯噗嗤一声就笑了,盖文亲自上前去,把执事给请出了饭厅。 要不是戴维早过了青春期,这么啰里啰嗦地叮嘱,难保戴维不会产生逆反心理。 本来好好的,都打算一会去上班了,让他这么游说了一通,哎嘿,不想去了。 艾伦斯笑完了问戴维:“午餐怎么解决?” 堂堂会长,午餐不是什么难题,戴维现在手底下一群秘书助手,不会让他饿着的。 戴维拿着叉子对着艾伦斯笑:“你给我送饭好不好?” 戴维听说乔伊会派人过来监督他,顿时就来了劲:“我现在要去外面辛苦工作了,我亲爱的老婆,我们一整天都见不到,我会想你的,来给我送饭嘛。” 艾伦斯特别吃这套:“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番茄鸡蛋面和酸辣土豆丝。”戴维脱口而出之后,顿了顿补充道,“你让家里的厨子研究着做,做不出来也没关系,你送什么我吃什么。” 艾伦斯倒是没有异议:“好。” 戴维这边迅速解决了早餐,趁着那执事没留神的时候,钻进汽车里绝尘而去。 等那执事反应过来之后,戴维的车已经开出了寓所大门,执事立即慌里慌张地就下楼上车追赶。 他们一路你追我赶来到了哈斯塔商会总部大厦门前,戴维从车上跳下来,动作行云流水地骑上了他的电动滑板车,风驰电掣地滑进了办公大楼。 执事在后面心都快操碎了:“少爷!滑板车不能进办公楼啊!太危险了,您快停下!……” 戴维踩在滑板车上,双手稳稳地扶着滑板车扶手,潇洒地行驶在大厦的玻璃长廊里。 穿梭进人群中的时候,人群自动避让,所到之处,员工同戴维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会长好!” “会长好~” …… 戴维站在滑板车上对着他们点头示意,从容地开启了他的会长职业生涯。 会长第一天上班最重要的事项,就是给他手底下管理着的这帮商业巨子们开早会。 当戴维出现在会议大厅中的时候,全场所有成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戴维。 戴维直面这些情绪或明晰或隐晦的目光,微笑着坐到了首席的位置上。 会议大厅的空气极具压迫性,因为在场几乎所有的成员,无一例外地,都是信息素分化等级在A级以上的优质雄虫。 一群天之骄子,现在归戴维这个劣质雄虫管理。 会不会不服气?不重要,戴维并不关心这些人的心情。 戴维面对着他们发布了会长的第一条指示:“往后来总部开会的时候,就不要喷香水了。香过了头,就不太好闻了。” 这是一条真心实意的指令,他确实快被这帮雄虫的味道给熏晕过去了。 会议按流程进行,一帮精明的家伙试图从细节中窥探出戴维的底细,戴维全程态度看起来都相当随和,始终是微笑着的情绪稳定。 他们前任会长凯森,是个非常情绪化的家伙,这令他们吃了些苦头,所以当确定戴维性格不同于凯森之后,不少在场的成员都暗自松了口气。 但也有另一批成员不这么想,他们认为,一直微笑着的家伙,有时候相比起冷着面孔一板一眼做事的上司,要更难伺候。 成员们在观察戴维,戴维也在观察他的员工。 戴维现在还不清楚哪些人可用,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他们之中应该不会有凯森的死忠心腹。 毕竟如果是受重用的心腹,凯森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在场,但凡在场,差不多就全死在游轮那天晚上了。 戴维开完了会,来到他的办公室里,身体往办公椅上一丢,两只脚顺势就搭在了办公桌上。 找到了一个惬意的姿势之后,戴维开始翻看办公桌上堆积成厚厚一摞的文件。 密密麻麻的文字,戴维看了一阵就开始觉得有些眼晕,他将文件往脸上一扣,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看。 戴维的意识从清醒变得有些朦胧,继而混沌着,他听见有人轻笑一声:“戴维,怎么第一天就开始偷懒了?” 戴维将脸上的文件往下拉,露出一双眼睛来,清清楚楚地看见,凯森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 戴维一把扔掉了文件,同时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笑着直视对方:“我又做噩梦了。二哥,你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别纠缠我了,我不怕你。” 凯森笑着,双臂撑在办公桌上,做出了向戴维靠近的姿态:“戴维,你叫我二哥?我可不是你二哥,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戴维困惑了,鬼使神差地也把身体靠了过去,距离拉近,戴维看见,那个他之前认为是凯森的人,那张脸并不属于凯森。 而是和戴维本人长得高度相似,内双的眼睛眼尾上挑着,眼底一颗小巧的泪痣。 又是这个人!戴维心头一惊,身体跟着往上起,结果轰隆一声,戴维就从办公椅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把戴维彻底摔清醒了,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来一看,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室外面站着的秘书听见声音后立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会长,您怎么了?” 戴维定了定神,甩甩头:“没事,睡回笼觉做噩梦了。” 第156章 第 156 章 这办公室是凯森用过的, 戴维倒是不介意这个,主要是它位于大厦高层,办公位后一整面落地窗, 窗外是万丈高楼。 办公室内部却是又大又空,这种环境极其容易造成一些消极的心理暗示。 于是戴维就把他手下的几个秘书都叫了进来, 给他们委派了一些诸如端茶倒水整理文件这种可有可无的任务,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戴维知道自己这样不太道德, 毕竟没有哪个员工愿意一直被老板盯着,但是眼下戴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 于是就只好委屈一下他们了。 办公室里人多起来,戴维跟其他人产生互动,忙碌起来很快就将噩梦的事抛却脑后。 一个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正当戴维揪着其中一个秘书,要他逐字逐句地解释某份文档中的专业名词时, 另一位秘书端着咖啡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会长, 已经下班了。” 顿了顿补充道:“您的雌君到了。” 戴维啪的一声把文件扣上,紧接着就把秘书们全给撵出去了。 秘书们一上午待在戴维的办公室里, 实在无事可做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配合戴维演了一上午, 身心疲惫, 忽听见戴维让他们散了去吃饭, 如蒙大赦, 忙不迭地全跑了。 秘书们跑完之后,艾伦斯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便当包走了进来。 贤惠的小媳妇给他在外面辛苦工作的男人送饭来了。 在戴维期待的目光注视下, 贤惠的艾伦斯不慌不忙地把便当包打开, 将按照戴维的要求准备好的午餐摆了出来。 然后,戴维就看见了:白水煮熟撒了一把黑胡椒粉装点了薄荷叶的通心面;白水煮熟的蛋配切开拼成爱心形状的小番茄;白水煮熟的土豆捣成泥上面铺了一层红红的辣椒酱。 都是水煮的。 艾伦斯骄傲地跟戴维一样一样地介绍:“这个是番茄、蛋、面;土豆, 辣的。” 改良版番茄鸡蛋面和酸辣土豆丝。 艾伦斯和家里的厨子研究了一上午,做废了一堆食材的成果。 由于艾伦斯炒菜有炸厨房的战绩,所以厨师将食物通通改成了最适合艾伦斯操作的水煮,并严防死守地看住了艾伦斯,不让他灵机一动往锅里加奇怪的佐料。 虽然最后的成果味道上确实寡淡,但最起码还是可以吃下去的。 戴维由衷地夸奖:“很好很好,有碳水有蛋白质还有维生素,非常健康的一餐。” 艾伦斯把叉子递给他:“那你快吃。” 戴维掂量着眼前的食物:“这是一人份的量吧,你的呢?” 艾伦斯怀抱着便当包,很诡秘地一笑,从里面掏出了整份的披萨快餐。 “我这个,不健康。”艾伦斯解释。 戴维瞬间觉得,他们这两口子的日子过得,一点同甘共苦的意识都没有了,这样不好,于是他手一伸就夺走了艾伦斯的披萨。 两个人大中午的在办公室里闹腾了起来。 就像一对顽童,没有外人在,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嬉闹抢夺,为的只是那一块披萨。 由于都没吃午饭,他们追逐打闹了一阵,便很快互相妥协了。 办公桌的桌面一清,戴维和艾伦斯肩并肩坐在办公桌上,面对着落地窗,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钢铁森林,一边“你喂我一口披萨,我喂你吃一颗小番茄”。 戴维边吃东西边和艾伦斯吐槽:“我老爸,这是生怕我累着,给我配了八个秘书。”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八个秘书,一个聪明的都没有。三个人擦一张桌子,擦了一上午。” 艾伦斯告诉他:“他们哪里是不聪明,他们简直是太聪明了。” 戴维:“此话怎讲?” 艾伦斯:“桌子擦不完就可以一直磨磨蹭蹭地擦桌子,两秒钟擦完了,马上就会指派新的活。要是我,我也能擦桌子擦一天。” 艾伦斯问他:“以前管过人吗?” 戴维:“我是技术岗,倒还真是没学过管理。” 艾伦斯:“那一会我不走了,今天下午,我给你露一手。” 当天下午,艾伦斯留在戴维的办公室里,戴维放权给他,艾伦斯暂代会长之职。 简单熟悉了一下会长的职能与工作内容之后,艾伦斯将戴维手底下的这八个秘书都调动支配了起来。 统筹操控,井然有序,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工作一扫而空。 戴维像个悠闲的秘书一样站在一旁,双手插兜地看着艾伦斯坐在会长的位置上运筹帷幄。 艾伦斯拿着一摞报表交给秘书:“处理这样的文件,会有下面的专业团队去做,就这样直接送到会长的办公室里来,很难不让我怀疑是有人在趁着会长还不熟悉工作的空挡偷奸耍滑。”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没有下一次。” 打发完最后一个秘书,艾伦斯终于得了空,戴维这才有机会凑上前去,点头哈腰地玩起了扮演游戏:“会长阁下,还有小的呢,您打算如何吩咐小的?” 艾伦斯瞥了他一眼:“你会什么?” 戴维摊手:“啊呀,小的什么都不会呢。” “什么都不会啊。”艾伦斯了然地点点头,“那你这样的,没什么用,开除吧。” 戴维可怜巴巴地求情:“会长阁下,您可不能开除我呀,我家里还有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雌君,等着我这点薪水养活呢。” 艾伦斯指尖夹着一根签字笔,双手交叠支撑住下巴,一脸玩味地望着戴维:“可是,想在我的手底下做事,你得有点用处才行啊。” 戴维双手在办公桌上一撑,直接爬了上去,相当不成体统地跪在桌子上,像个献媚的兽,笑吟吟地望着他:“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至少,我非常的听话。” 艾伦斯伸出手去摸上戴维的脸,戴维用手覆上艾伦斯的手背:“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那种听话。” 艾伦斯直视他的挑.逗目光,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戴维乖巧地问:“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艾伦斯的手指滑过戴维的唇瓣下巴,一直往下勾住了他的领带,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这样不好吧,你都有雌君了,他知道你背着他爬上了你老板的桌子吗?” 戴维:“他会理解我的,我这都是为了保住工作。” 他们两个在办公室里,正肆无忌惮地调着情,忽然办公室外面的秘书邦邦邦地敲响了门。 戴维吓了一跳,一个骨碌就从桌子上翻了下去,直接落在艾伦斯的办公椅旁边,戴维索性就背靠着办公桌,抱着膝盖,躲在艾伦斯腿边桌角的狭小空间里。 “请进。”艾伦斯让外面的秘书进来了。 秘书捧着资料走进办公室,先是环顾了一圈:“会长阁下去了哪里?” 艾伦斯瞄了一眼腿边的戴维,戴维抱着腿坐在地上,一脸的不高兴。 艾伦斯悄悄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戴维的脑袋,敷衍地回复秘书:“他去洗手间了,你跟我汇报也是一样的。” 秘书于是就对着艾伦斯开始汇报工作,艾伦斯与戴维都以为几分钟就会完事,结果没曾想,这秘书汇报起来没完没了。 艾伦斯顾不上戴维了,开始做笔记,戴维坐在桌子下面听的无聊,拉拉艾伦斯的裤脚,艾伦斯不理他,戴维就起了坏心眼,想捉弄一下艾伦斯。 于是他的手指探进艾伦斯的裤管,贴着小腿的肌肤就滑了上去。 戴维指尖微凉,贴上那温热的皮肤,瞬间就生出了一小簇微弱的电流,从相触的位置迅速流窜至全身。 正在听汇报的艾伦斯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意识到不妙,用鞋尖碰了碰戴维,示意他老实点。 结果戴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一手握住艾伦斯的脚踝,另一只手伸在裤管里继续摩挲着艾伦斯的小腿。 甲壳虫的口器悄悄接近了猎物,他稍稍探起身子,在中间,用牙齿叼住了拉链环。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了起来,他直视着办公桌对面的秘书,机械性地接收着对方吐出来的每一个词汇。 但是那些词汇只是从艾伦斯的耳朵里流进了脑袋,没有在其中留下任何痕迹地,就迅速淌走了,他的大脑已经分辨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 拉链向下分开了一粒齿牙,那点几不可闻的微弱声响,却让艾伦斯提心吊胆,生怕被对面的秘书听见。 这情形又紧张又刺激,艾伦斯难以自控地,泄出了些信息素来。 不过幸好,对面的秘书是个亚雌,他感觉不到这办公室里俞渐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艾伦斯战栗着,手指将桌面上那张记笔记的纸页都揪皱了。 秘书那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但是艾伦斯却像毫无察觉一样,怔怔地直视着对方。 “雌君先生,我的汇报完成了,您有什么指示?”秘书问。 艾伦斯屏息凝神地感受提防着戴维的下一步动作,以至于分神了,没听见他说什么。 “雌君先生,您还好吗?”秘书向前走了一步,关切地想要进一步查看艾伦斯的状况,艾伦斯急忙喝止他,“别过来!” 秘书被吓到了,艾伦斯松开纸页,咬着手指掩饰自己的失态:“下次汇报……注意精简语言,没别的事,你先出去吧……” “是。”秘书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闭合,艾伦斯这才放开了,锤了一拳戴维的肩膀:“你干什么?!” 戴维蹲在地上,仰起脸来对艾伦斯笑:“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偷空伸手揉了一把小艾伦斯:“你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艾伦斯立刻就要起身逃跑,戴维直接从办公桌前窜了出来,拖住他的腰,把他按在了办公椅上。 艾伦斯恼了:“我下回不来了!” “你发号施令的样子,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怪我,没有忍住,一看见你,就想不起来别的了,我给你道歉。” 甲壳虫嘴上服了软,触手却贴着蝴蝶的前腹溜了上去,找到那颗圆滚滚的小豆子,轻拢慢捻。 戴维自觉没有用什么力气,可是怀里的艾伦斯却像是被他捏疼了,闭上眼睛除了颤个不停外,一声也不吭地不理他。 戴维拿捏着分寸,知道不能太过分了,于是就抽出手,把艾伦斯抱起来,两个人挤在一张办公椅上: “好了,逗你的,别气了,我这就干正经事。”戴维晃了晃他,“来,笑一个。” 艾伦斯不笑,戴维就挠他痒痒肉,艾伦斯没忍住被闹笑了,又好笑又气恼地揍了他一顿。 揍完两人就和好,剩下的时间里,艾伦斯开始教戴维怎么管理手下,戴维这次倒是认真听了,虚心学习,同时不忘了卖力赞美吹捧艾伦斯。 艾伦斯可太吃这套了,让他哄得眉开眼笑。 戴维最后由衷感叹:“我今早开会的时候,那场面真让我震撼,商会成员里,竟然一个雌虫都没有。” 艾伦斯开了个讽刺性很强的玩笑:“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是按照几.把大小分配资源的呢,雌虫没有雄虫大,当然没有资本,做不了大生意。” 戴维无奈地笑了:“要是可以,我真想把我会长的位置让给你坐,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 艾伦斯追问:“那你干什么?” “我?”戴维想了想,“我准备吃软饭。” 艾伦斯:“你想得美。” 第157章 第 157 章 这天, 唐跟随着苏明去戴维的寓所拜访,是戴维的雌君艾伦斯接待了他们。 戴维不在家,唐知道这个消息后稍稍失落了些, 但很快就提起了精神来,真心实意地赞美起了艾伦斯。 唐:“艾伦斯先生, 相比起我们初见时,现在的你真是越发光彩照虫了。” 艾伦斯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倒是已经淡忘了从前唐冒犯他的事:“谢谢。” 唐笑呵呵地低下头去,有点害羞地不太敢看艾伦斯的眼睛。 唐见到雌虫尤其是美丽的雌虫, 时常会紧张到不知该如何自处,艾伦斯在“美丽的雌虫”之上,还有一重身份——“戴维的雌君”,这就令唐变得有些更加不知所措了。 在唐的眼里,艾伦斯简直就是个多看几眼都会被亵渎的存在。 所以唐不看多看艾伦斯, 怕冒犯了他戴维会生气。 要不是苏明提醒他, 唐简直都快要把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给忘到宇宙尽头去了。 唐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小心翼翼封存好的画稿,将他全部交到了艾伦斯的手上。 艾伦斯不懂画, 但是他得当场验货,于是就拆开了唐的画稿册子, 一页一页地翻阅, 确认唐没有在里面夹杂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多是些水彩画, 有肖像有风景, 艾伦斯检查完之后点点头:“不错,有几张画得格外好, 有时间我去裱起来, 挂在家里,这样好东西别人也能欣赏到。” 唐听见这话后, 颇有些受宠若惊,但是他自己不会讲场面话,就搓着手结巴着说:“我……我的荣幸。” 艾伦斯将尾款装在信封里,亲手交给了唐,那厚厚的一沓,远远超过了当初戴维允诺过的数目。 唐拿过信封来,数了数里面的票子,急忙对艾伦斯说:“多了,多了好多。” 艾伦斯其实根本不知道当时戴维与唐约定过的价格是多少,他只是凭着感觉给了唐一笔钱,想着不够再补的,完全没料到居然还超了。 艾伦斯解释:“多出来的这部分,是奖励你的,奖励你画得又快又好。” 苏明也劝慰他:“就当是小费,这是艾伦斯先生对你的肯定,收下吧。” 唐这才忐忑不安地把钱收下了,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信封,对他来说,这真的是好大一笔钱,他宝贝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唐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不再出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剩下的时间里面,主要是苏明作为艾伦斯的心理医生在问诊。 艾伦斯心情不错,他主动向苏明提起:“我觉得,我现在的病情已经大有改善,几乎可以不用吃药了。” 苏明谨慎地问:“那最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酌情减少些药品的摄入呢?” 其实艾伦斯压根就没吃过那药,但这并不妨碍他撒谎:“有,因为感觉到病情好转,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吃。” 苏明的神色立刻变了,他建议艾伦斯:“服药停药都是要遵循医嘱的,为了您的病情着想,不能擅自停药。” 艾伦斯并不当回事,懒懒地应付着:“嗯,好的,我会注意。” 苏明却是极为上心:“既然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那我建议您可以换一换药品的种类,我这边可以为您开一些药性和缓的药,您每天一定要按时服用。” 无所谓,反正艾伦斯是一粒都不会吃的:“好,有劳苏明医生。” 苏明给艾伦斯开完了药,很快就结束了这场问诊,艾伦斯亲自将唐和苏明送出了门。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返程的汽车里,唐直接把自己那个装钱的信封塞进了苏明的手中。 “给你!”唐咧着嘴对苏明笑。 苏明笑着把信封还给了唐:“这是你的钱,你自己辛苦挣的,我不要。” 唐很执着:“我的钱我说了算,我就是要给你。” 苏明认真起来:“我不是你的雌君,我不需要你养我,你应该把钱攒起来,留着以后给你的雌君用。” 唐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伤感来:“我以后都不会结婚的,不会有虫愿意跟我结婚,我不会有雌君。” 苏明本能地安抚他:“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唐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你呢?” 苏明诧异:“什么?” 唐:“你以后会不会结婚?” 窗外一晃而过的霓虹广告屏影像在苏明的镜片上浮光掠影地闪逝,这令唐有些无法看清苏明眼底真正的情绪。 他只听见苏明轻声告诉他:“唐,我明天有个饭局,我要去相亲了。” 唐愣住了。 苏明要去相亲了,明天……在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唐的大脑处理器卡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啊,苏明说他要去相亲了,就在明天。 唐迷惘了,苏明不是几个月前,刚刚和自己相过亲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聪明了很多,他迅速地就想通了。 苏明现在是适龄的未婚雌虫,联盟婚姻机构安排苏明相亲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几个月前,苏明和自己相过亲,但是很显然,唐自己并没有结婚的想法,他们现在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共居,从结果来看,就是相亲失败了。 苏明相亲失败,联盟再为他安排新的相亲对象,这是十分正常的。 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结婚的意愿,就耽误苏明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唐点了点头,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虫,于是他就同意了:“行,你去吧。” 苏明仰靠在了汽车座椅上:“可是我不太想去。” 唐一听就急了,难不成苏明是因为跟自己相亲失败留下心理阴影了? 他连忙劝苏明:“去吧,这是好事情,不要放弃自己。” 苏明神色黯淡,喃喃着:“对方是个贵族,我去相亲,其实就是像个货物一样,把自己摆上去,让买家挑选……” 接着他自嘲般笑笑:“我真是想得多余,人家还不一定挑的上我呢。” 唐听不太懂苏明的话了,他沉默了许久,告诉苏明:“不会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虫,一定会有虫喜欢你的。” 这件事就像个小插曲一样,轻描淡写地翻过去了,后来一整天,直到用完晚餐之后,唐与苏明互道晚安分别,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 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像往常一样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然后唐就发现,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唐失眠的时候,会有数虫的习惯,一只虫两只虫,数着数着,数不到两百只就睡着了。 但是今天,唐已经数到第一千一百零二只了,他还是睁着个眼睛望着天花板,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没有。 真奇怪,唐对自己说。 他打开自己的手表式光脑,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给苏明发消息:“早点睡,明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 发送过去之后,唐隔几分钟就点开消息框来看看苏明回复没有。 然而苏明那头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回信。 苏明已经睡了,唐对自己说,这是好事情,早点睡明天相亲才会有精神。 后来唐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但确实挺奇怪的,他睡得很晚,但是醒的却特别早。 唐一醒过来,就匆匆忙忙地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帖后,特地去苏明的卧室里把苏明也给喊了起来。 “今天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快起快起。”唐在这件事上比苏明本人还要重视。 苏明被叫起来之后,一路被唐督促着,终于完成了各种琐碎事项,特别的将自己装束了一番之后,就出门相亲去了。 唐把苏明送出门时,也如往常一样地叮嘱:“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只是今天,唐顺嘴说完这句话之后,迅速补充了一句:“晚点回来也行。” 相亲嘛,要是成功的话,晚上可能有约会。 唐相过亲的,当年他相亲成功以后,跟未婚夫逛了一整天的美术馆,又去吃了大餐,很晚才回家。 苏明应着,出了门,家里就只剩下唐和两个打理内务烧饭的佣仆了。 唐照例是要回自己房间里待着的,往常他都是在画画,画戴维预定的那些画。 但是现在他已经全部画完了,唐一下子找不到事情可以做了。 唐撑开画架铺开画纸,打算再为自己过世的未婚夫洛里画一副肖像画。 往昔时,他作画是完全屏息凝神式的状态,全身心投入到创作里,一气呵成。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唐落笔十次,竟有三两次是错的,他把那一副素描肖像改了又改,涂涂抹抹完全画毁了。 唐的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他最后一次准备修改时,他的手猛然顿住了。 他重新端详起了自己的那副肖像画,眉眼、鼻子、嘴巴……形好像依然还是那个洛里的形,但是内里的神,却是完全走了样。 笔下的错误,实质上是他画了洛里几百次形成的肌肉记忆,与他此刻内心的争斗博弈。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把洛里,画成了苏明。 唐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正当他苦苦思索原因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佣仆的敲门声:“伊莱文先生,吃饭了。” “哎,我马上就来。”唐应着,拿起一张画布,就把自己刚画完的肖像画给盖上了。 唐像个没事虫一样出去吃午饭,烧饭的佣仆给他摆好了餐具和食物,就跟唐闲聊了起来。 “听说,和苏明先生相亲的那位,是个子爵。” 唐口中含着食物点点头:“唔。” “啊呀,听说好年轻呢。苏明先生也算事业有成,配个贵族,也不算太高攀,门当户对。” 唐不发表意见,继续吃东西。 “苏明先生今年都二十八岁,再过两年,就该过了黄金生育年龄了。现在这个时候,能找个雄虫结婚,是个好事。要是能定下来,估计今年就能完婚,明年就能有宝宝。” 唐吃的急了,被噎了一下,他拍着胸口把食物咽下去:“……可是,苏明他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他经过很多努力才打拼起来,现在要是忽然生了宝宝,就要脱离职场好几年呢。” “都和贵族结婚了,雌虫就不需要再有自己的事业了。婚后当然是以家庭为主,要赶紧趁着年纪不算太大,多生两个孩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我吃饱了。”唐直接站了起来,放弃了盘子里还剩下大半的食物,他不想听别的虫说这些一股子抹布味的话。 佣仆见到唐盘子里剩了不少饭,颇为不满地:“啧啧,瞧瞧,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样浪费东西。珍惜眼前的幸福吧,等到苏明先生和贵族先生结了婚,你就得从哪来的,搬回哪去了。” 唐不跟说抹布味话的虫一般见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继续改他的画。 但是当他坐下来之后,耳边重归寂静,他发觉自己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抹布味的话就像个魔咒一样,死死地勾住了唐的思绪。 苏明结婚之后,他就得从苏明的家里搬出去了。 对的,没有哪个雄虫愿意自己的雌君,在家里面养着另一个雄虫。 他没有身份继续住在苏明的家里。 发觉这一点之后,唐眼中对面画架上蒙着的画布垂落的褶皱,它一点都不轻薄柔顺了。 像是换了一种材质一样,惨白惨白地罩在那里,底下藏着一点心事。 唐将画布揭开,纸上的肖像再次出现,他微笑着与唐对望,霎时间就灵动起来了,那个像洛里又像苏明的画中人眨着眼睛问唐:“你怎么了?” 唐一点也不害怕,喃喃地:“我也不知道。” 画中人笑得深了:“你可真是个傻瓜虫,自己想不明白吗?你啊,是舍不得。” 唐困惑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什么?” 画中人:“那得问你自己啊。” 唐刚要追问,忽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画又变成了一幅死画了。 他经常对着自己的画自言自语,他的心事,画全知道。 没错,他就是舍不得。 他舍不得这里优渥的生活,也舍不得苏明。 唐直面了自己内心最真实最阴暗的想法,要是,今天苏明相亲失败就好了。 唐后来没再改画,他给苏明发消息:“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这次,苏明倒是很快就回复了:“今晚我可能会晚一点回去。” 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唐的心空了一隙,所以,这是成功了的意思? 不等唐打完字回复,对面的苏明就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我现在在警察局。” 第158章 第 158 章 苏明准时来到了那家事先约定好见面的咖啡馆里。 在翻阅咖啡馆的甜品册子时, 苏明看到有一种香草慕斯甜品的人气非常高,于是习惯性地让侍者去打包了一份,预备着带回去给唐。 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孩子, 口腹之欲旺盛,自从唐和他在一起生活之后, 苏明外出饭局应酬,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给唐带一份。 点完单之后的苏明, 开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相亲对象大驾光临。 对方在迟到了足足四十分钟之后,才姗姗来到。 那个子爵家的继承人少爷, 衣着光鲜年轻俊美,他潇潇洒洒地往苏明桌对面一坐,随手就把车钥匙甩在了桌上。 “路上堵车,来晚了,抱歉。”抬手打了个响指, 将侍应生召过来, 开始轻车熟路地点单。 苏明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我也是刚到。” 点完单之后,子爵少爷身体往后一靠, 跷起了二郎腿,开始端详起了眼前的雌虫。 “你多大?”子爵少爷问了一句。 苏明:“二十八岁。” “好老。”少爷暗自嘟囔了一声, “你确定吗?没改过年龄?” 苏明放下咖啡杯:“确定, 联盟的资料, 不会出错。” 子爵少爷掂量了一下:“行吧, 我今年二十二,你占便宜了。” 侍应生将子爵少爷点的咖啡给端了上来, 少爷放下二郎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个动作使得他的身体前倾了些, 稍微靠近了苏明一点。 子爵少爷直接把咖啡吐了出来,用手掩住了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你信息素这么难闻吗?” 苏明怔了一下, 捏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 苏明的信息素是薄荷味,这种味道并不强烈,他平时有饮用苦艾酒的习惯,又爱用消毒水清扫房间。 薄荷味混了苦艾酒的清苦又混了消毒水,难道洗澡也洗不掉这味道吗? 苏明仔细辨别了一番自己身上的气味,然后嗅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花香味。 苏明把唐的信息素味道给带出来了。 雄虫的信息素在另一个雄虫的嗅觉里都是臭的,难怪这少爷反应这么大。 苏明淡淡地解释:“抱歉,我出诊完,就直接过来了。” 子爵少爷捏着鼻子:“你就不知道喷点香水盖一下吗?你想熏死我?” 苏明:“我是个心理医生,病人做心理疏导很容易受气味影响,所以我很少喷香水。” 子爵少爷将一张柔软的纸巾撕开,团成团塞进了自己的鼻孔里,样子很滑稽,苏明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结婚之后,你就没有必要工作了。我们家的传统,雌君不能抛头露面,你就在家里学着打理家事照顾孩子就可以了。” “我听说你名下有一家疗养所生意不错,在首都星有几处房产,我家雄父雌父都看中你能干,才让我来跟你见面的,这些资产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户给我?是订婚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 这相亲与谈生意其实也没什么分别,总有一方想占尽好处。 苏明:“我希望是结婚以后。” 子爵少爷皱了皱眉头:“也行,你要是同意,我们下个月初就订婚,再下个月完婚。” 苏明摇头:“太快了,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距离下月初还不到十天,我觉得培养感情十天不够。” 子爵少爷重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苏明:“培养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这个岁数大相貌平平一身怪味的雌虫培养感情。 婚姻不过利益交换,谈什么感情! 子爵少爷慢条斯理地将鼻子里的纸团撕扯出来扔掉:“我放弃了那么多年轻美貌的雌虫不要,跑来跟你谈结婚,我太给你脸面了,以至于你看不清自己的定位了是吗?” 拉贝尔联盟的配婚机制,虽然是按照信息素匹配度来的,但是对于贵族而言,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还是不小的。 按照联盟规定,匹配度达到八十以上,即符合结婚条件。 当贵族雄虫达到法定十八岁结婚年龄之后,机构就会自动筛选一批匹配度达标,各方面条件都极为优越的对象供雄虫从中挑选。 子爵少爷就是这样在一堆候选者里,选中了苏明。 “跟我结婚,你立刻就能拥有贵族身份,我们子爵家的门槛,是你打拼一辈子都摸不到的。” 对方说的,倒是实话。 苏明简单回顾了自己人生的前半段,他这个身体素质不过关上不了军校的蝴蝶,努力了二十多年,才有了能跟贵族少爷面对面喝咖啡的机会。 而他居然不识好歹地,还想跟对方培养感情。 苏明嘲讽般笑出了声,他面对着自己这位相亲对象,不卑不亢地说: “阁下,您这么着急结婚,其实就是为了尽快拿到我的财产,好去堵你家族生意上的窟窿吧?苟延残喘马上就要破产的子爵大人,您已经沦落到要来出卖色相挽救家族的地步了吗?” 苏明是心理医生,他最知道对面那个人的心理弱点是什么。 他们此刻坐在富丽堂皇的高级咖啡馆里,苏明当众扯下了对方的遮羞布。 贵族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一个贵族都能像贝斯特家一样风光体面,打仗的那十几年里,破产的小贵族比比皆是,对面这个子爵家,也是靠着老底勉强死撑。 要不是撑不下去了,这小少爷也不会捏着鼻子跟他谈结婚。 苏明的话是一记重创,它生生地将对方高贵的面具砸开一道裂隙,于是那少爷也再顾不上体面,抄起旁边那本硬壳子烫花的菜单册,抽了苏明一耳光。 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顾客,在这一耳光之后全都愣住了,纷纷点开光脑来记录。 苏明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面颊上很快就显出来一个红印子,金丝眼镜也歪了。 苏明抬手将眼镜扶正,余光瞄到那少爷打完他准备离开,苏明迅速伸出手去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接着,苏明就报了警。 相个亲闹到了警察局,面上无光的,还是子爵家少爷。 警察局的警员一边做笔录一边偷着乐,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没去教堂,先要上法院了,这要是还能成,往后那日子可就精彩喽。 不过苏明那态度,他们显然是成不了了。 挨了打的苏明镇定地阐明自己的态度:伤情鉴定,上法院。 被拉扯到警察局的子爵少爷气得要发疯,上法院就上法院! 最后还是子爵家里来了人,好一通赔礼道歉加游说,最终苏明才同意,让对方赔钱私了。 其实真打官司,苏明完全不占优势的,对方是贵族,天然受法律庇佑。 但是苏明笃定了,对方是贵族,和相亲对象见面把对方打的上法院,这事一传出去,官司不管怎么判,对方都是输。 那子爵少爷最后拿了厚厚的一沓钱,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苏明的脸上,然后指着苏明的鼻子: “你这种货色,你就是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也一点想艹你的欲.望都没有。” 他笑得格外残忍:“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没有性魅力,最令人倒胃口的雌虫。” 苏明沉默地蹲下去,一张一张地捡起了地上的钞票,小心地将它们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离开了警察局之后,天已经黑了,苏明破天荒地没有回家,而是在路边随机找了一家酒吧。 苏明每天的生活过得堪比清教徒,仔细想想,有时自己也会嘲讽年纪轻轻把日子过得究极无趣乏味,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从来没去过酒吧夜店这种地方,苏明今天去了一次,在吧台前,调酒师问他想喝点什么,苏明支吾了半天也不会点。 调酒师热络地向他推荐了他们这里的爆款鸡尾酒,苏明含糊地点头,表示可以来一杯。 点完酒水的苏明就坐在了吧台那里,他旁观着周围的雄虫雌虫与亚雌,来来往往灯红酒绿,肆无忌惮地调情嬉笑,但是自己这里,却像是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 他作为孤身一个的雌虫,在那里坐了很久,居然一个过来搭讪的都没有。 苏明拿出随身的小镜子检查自己的脸是不是肿的可怕,然而情况是并没有,他的脸只是稍微有些泛红,远没到破相的程度。 苏明问吧台的调酒师:“我是不是缺乏性魅力?” 调酒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并不,您只是看上去不像个玩咖。” 说完他转过身去,拿了一支红玫瑰递给苏明:“送您的,愿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苏明还是第一次收到雄虫送给他玫瑰,他脑子里一热,借着酒劲问:“那你想跟我睡一次吗?” 调酒师怔了一下,随后他就笑了:“您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可以对我倾诉,我愿意暂时成为您免费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苏明也笑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睡?” 调酒师这次也认真了起来,他望着苏明,微笑着,坚定地摇了摇头:“希望您可以珍视自己。” 想要验证自己的性魅力,结果却再次受挫的苏明,端起眼前的鸡尾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拿起手提包转身就离开了酒吧。 这次,苏明哪都没去,直接打车回家。 那鸡尾酒,是多种饮料调制而成,果汁掩盖住了酒的味道,但是它的度数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苏明坐上出租车后没多久,醉意就翻涌了上来。 苏明迷迷糊糊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在出租车上睡过去,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家,苏明一下车,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自家门外的草坪上。 多亏了有个家伙,大呼小叫地扑过来,一把将苏明给扶住了。 苏明趴在这个人怀里,勉勉强强地站稳了,苏明在这个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味。 是郁金香,苏明迷蒙地仰起脸,眨眨眼,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唐咧开嘴笑着对苏明说:“你回来啦?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苏明点点头,这才松懈了,身体软瘫下去,唐惊呼一声,干脆直接把他给抱了起来,“我们这就回家。” 唐抱着苏明进了门,一路直接把苏明给抱进了他平时睡的卧室里。 唐将苏明放平在床上,苏明睁开眼看了一下四周:“这不是我的房间。” “是,你最近就睡这,你原来那个,现在是我在住。”唐努力地想要跟苏明解释。 苏明忽然起了固执,他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去我那间。” 唐没办法,只好扶着苏明下了床,把他弄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唐住的房间中堆着许多画具,唐将苏明扶进门,让他在床上坐下。 “你今晚要睡这间吗?那我收拾一下。”唐说着,就要去收自己的画稿和绘画用品。 苏明坐在那里缓了一阵,头脑清明些之后,问唐:“你今天在家里干什么了?” 唐老老实实地回答:“画画。” 苏明:“画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唐一下子就心虚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今天状态不好,画得一般……你别看了。” 苏明:“没事,我不懂画,我就随便看看。” 唐低下头去,在自己的画稿中翻了翻,找出一张水彩风景画递给了苏明:“唔……这个就是我今天画的。” 苏明接过画纸来,打量了几眼:“这不是画得挺好的。” 唐不敢看苏明的眼睛:“是我觉得,不太满意……” 唐的心里很乱,他现在有很多话想问苏明,他想知道,苏明为什么好端端地去相亲然后去了警察局;他更想知道,苏明相亲到底成功没有。 正当唐犹豫纠结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苏明先发了话:“我记得,你最擅长的,是肖像画?” 唐点头:“嗯!” 苏明放下手里的画纸,眼睛并不看唐:“能给我画一幅吗?” 唐答应得痛快:“行,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苏明:“画我,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行,那你等会,我去准备一下。”唐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旁边,把收拢起来的画架再次撑开,铺设好画纸,又将室内的灯光亮度调到合适的档位。 唐回到画架旁:“我好了,就这样直接画吗?” 苏明:“你稍等我摆个姿势。” 唐刚要提醒他,不用特地摆姿势,只管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结果,苏明就低下头去一粒一粒地解开了身上的扣子,慢条斯理地当着唐的面,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 第159章 第 159 章 “啊!” 唐先是呆住了, 随后等他把连鞋袜都除去的苏明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他惊恐地捂住了眼睛。 他这个举动, 反倒是令苏明有些茫然无措了:“我很丑吗?我吓到你了?” 唐慌张地回答:“不是!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苏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鬓角:“我好像是有点喝醉了。” “我想让你画我,我想知道,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苏明倒是无所谓, “我记得,美术生上课的时候, 画人体,经常会有模特不穿衣服……” 唐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缓缓拿掉了捂住眼睛的双手:“你只是,想让我画你,是吗?” 苏明:“是。” 唐看了苏明一眼, 继而本能地将视线迅速挪开,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用力地撞向胸膛,他竭力地调整好呼吸:“请你……躺到床上去。” 唐不是没画过裸.体的模特, 他的眼睛更是可以透过那层人皮看到每个虫原原本本的样子。 唐努力地劝说自己,这只是作画, 他眼前的苏明穿不穿衣服都完全没有分别, 不要胡思乱想。 唐只是画笔的载体, 他应当将自己的私欲剥离出去, 一笔一画地看到什么就画什么。 苏明赤.裸着,坐在了床边, 他忽然也慌张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美学天分, 该怎么摆放自己的身体都不清楚。 “能帮帮我吗?”苏明询问唐。 “好。”唐的嗓音颤了下,他挪到床边来, 想动手,但又不敢,他不敢去触碰苏明的身体。 于是唐就对着苏明比划:“你,上去,然后,这样……” 苏明按照他的指示上了床,将自己当成一个用来展示的物品,摆放在了床上。 那床单是暗红色的天鹅绒材质,苏明细润光洁的身体卧在上面,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色彩冲击。 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几乎要连呼吸都忘记了。 苏明看向唐:“你不开始吗?” 唐如梦初醒,胡乱点了点头,就回到画架前拿起了笔。 苏明问:“你是美术生,我相信你的审美,在你眼中,我怎么样?” 他的面颊因为醉意而泛着潮红,金丝眼镜摘去,卸掉那份精明,眼神有些许迷离。 卧室的灯光无遮无拦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全身笼罩了一层柔白的光晕。 唐很诚实地回答:“你的皮肤很有质感;身材比例很好,骨肉匀称,只是……动作有点僵硬,不太自然。” “放轻松一点。”唐说着,说给苏明,也说给自己。 作画的间隙,唐不敢说话,反倒是苏明一直在絮叨着,没有主题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我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个无法融入群体的存在。” “这或许是神明对我的惩罚……祂罚我破了戒……” “我念医学院的时候,整个心理学专业只有我一个雌虫。” “我入学的第一天,我就听见有人惊讶地说,天呐,是蝴蝶雌虫。这种思维简单,脑袋里只能装得下罗曼蒂克和甜食的生物,他学的懂这么复杂高深的课程吗?” “当我靠成绩取得了学院最高额奖学金的时候,他们又说,这个雌虫他是个怪胎,他几乎像个雄虫一样,他呆板无趣,他没有任何的雌虫应有的性魅力。” “他就连信息素的味道都很奇怪,一股药味……” “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像个被时代抛弃的旧教徒,一点朝气也没有,在快速进步的时间里,捧着我的莫兰经,过着土老帽的禁.欲生活……” 唐手中那只正在勾勒描绘苏明轮廓的铅笔“嘣”得一声断了铅:“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别的虫怎么说……” “画好了吗?”苏明却将话锋一转,唐没料到这个转场,手里攥着那根断铅的笔,支吾起来,“嗯……快了……” 苏明伸开他那条长腿下了床,赤着脚踩过地板走到了唐的身边,去看唐画上的自己。 唐慌张地伸出手想捂住那张画,但是苏明快了一步,手一伸就把画纸给揭了下来。 苏明将画拿在手中,端详,然后发现那只是一幅草图。 潦草凌乱的线条,搭了个框架,隐约勾出一个人形来,没有面目,没有细节,只是一具白茫茫的皮囊。 “这么半天,你才刚开始?”苏明诧异,抬头去看唐,撞上唐的目光躲躲闪闪。 苏明盯着他:“你只顾着看我,忘了落笔画画了是吗?”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敢,我不敢画你的……你的……”唐想解释,但是笨嘴拙舌地说不下去了,他窘迫地涨红了脸,像犯了个大错一样,羞愧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明:“看着我。” 唐想看,又不敢,内心还在纠结斗争,苏明又重复了一遍:“看着我。” 唐把目光转了过来,平平稳稳地落在了苏明的身上,苏明看见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像个马上呼之欲出的模糊的活物。 苏明感觉自己胃袋里的那杯酒又开始作祟了,有一股滚烫的热气在逆流,一路向上,直冲得他脑袋发晕。 苏明伸出一只手去,抚上了唐的面颊,声音也低哑了些:“我问你……” 他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敢画我?” “你不敢画,那你想不想……” 苏明的手滑了下去,掌心贴着衣缝,滑过衣角,手指隔着布料碰到了一只小甲壳虫。 唐的秘密此时此刻昭然若揭,一个激灵猛地后退一步,大惊失色地头也不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唐!……”苏明在身后呼喊他,唐也没有停下,他一路飞奔着,跑进了苏明家里最大的那间盥洗室。 唐惊慌失措地躲了进去,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接着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背贴着门滑坐在了盥洗室的地板上。 唐大口急促地换着气,双手撑在身下冷冰冰的瓷砖上,他低下头去瞄了一眼自己。 他有罪,他对着模特起了坏心思,那见不得光的念头像个潮湿晦暗处的菌子一样生长了出来,唐伸出手去蒙住它,想把它阻拦回去。 可是没有用,唐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那白茫茫的一片中,隐约显出个人影来。 水晶玫瑰眼蝶生有一对几近透明的翅膀,尾稍上一抹玫瑰色的红。 他一对可爱的触须打着颤,贴近了,靠在唐的耳边,轻声呢喃着,问唐,你想不想…… 唐挣扎着咬住了自己左手的手指,然后用那只握过铅笔的右手,那只描摹过苏明的右手,摸索进那幽暗沉寂的偏僻角落,探知到某种情愫的隐秘生长。 倚门而坐的唐仰着头,凭借着本能,消解着内心的羞耻苦痛,他发烧潮红的脸上浮现出的神色,茫然又迷醉。 正当他完全沉浸于这个过程中的时候,唐所倚靠的那扇门的门外,猝不及防地响起了苏明的声音:“唐……” 唐的满腔痛苦挣扎在这一瞬间被放空,霎时间抛弃苦楚折磨的唐灵魂都变得轻飘了,他醉生梦死般哀叫了一声,然后迅速清醒,死死捂住了嘴。 门外只穿了一件宽大衬衫的苏明隐约听见门后传来唐的声音,他的手贴上盥洗室的门:“唐,你在里面吗?”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唐:“在,我在呢……” 苏明:“你在干什么?” 唐看着自己的右手,指间有一些淋漓滞涩的情绪化成了泡沫:“我……” 苏明:“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不是……”唐觉得自己现在没法解释清楚,他困窘地流出了眼泪来,“这不是你的错,你回去吧,你不要站在那里……” 门外的苏明沉默了半晌:“好,你早点休息。” 唐听着门外苏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才终于彻底放开了自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一边哭着一边起身走进盥洗室里面,把自己清洗干净,然后他哪也没去,偷偷摸摸地钻进了苏明家里的祈祷室。 苏明信教,家里有个专门的小房间供奉神龛,每到礼拜日的时候,苏明就会沐浴斋戒,在祈祷室中一待好几个小时。 唐抽抽搭搭地跪在祈祷室里的跪垫上,向着苏明信奉的神明哭诉忏悔:“神明啊,呜呜呜我有罪……” “我是个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虫……我好脏啊……我对您的信徒起了坏心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敢跟他说,您老虫家行行好,等他再来的时候,您帮我转告他,就说我再也不会了……我给您磕头了……” 唐对着神像痛哭流涕邦邦邦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顿哭诉忏悔完之后,唐的内心稍微好受些了。 他抹着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爬上床准备睡觉,然后就想起来,这床苏明之前光着躺过,而且房间里还有苏明的味道。 唐脸上发着烧,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小声呜咽了一阵,就在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窝里,他可耻地没忍住又动手了一次。 唐的身体是愉悦的,唐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不知羞耻的虫,真是丢尽了伊莱文家的脸面! 他对不起洛里,对不起苏明,更对不起刚才自己委托过的神灵,他出尔反尔了。 唐不敢大声哭,就一直小声地呜呜,呜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唐的眼睛都肿了。 苏明没来叫自己,唐在床上赖了一会,肚子咕咕叫了,他才忍不住地爬了起来。 唐洗漱完穿好衣服出去吃早饭,坐在饭厅里正在用餐的苏明听见声音后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别开了视线。 苏明尴尬地低头喝了口蓝藻奶,装出云淡风轻的语气来:“你醒了?我没叫你,是想让你多睡会的。” 这样好趁着唐还在睡觉,赶紧用完早餐出门,以此来避免与唐的会面。 “嗯。”唐心虚地拉开旁边的椅子,放轻动作坐了上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起了早饭,唐悄悄地观察着苏明,心想着那神明受了自己的委托,也不知道转告了苏明没有。 要是还没说的话,也不知道他现在撤回还来不来得及——早上起来头脑清醒些了,觉得怪难为情的。 唐掂量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苏明,我等过些时间,就不在你家里住了。” 苏明手中刀叉一顿,他抬头去看了一眼唐,发觉他的一双眼睛明显红肿了,一看就是晚上哭过。 是他昨天晚上喝多了发酒疯把唐吓着了吗?觉得自己性.骚.扰,不想在自己这里住下去了? 苏明窘迫地跟唐道歉:“对不起,昨天那是个意外,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昨天的事……唐想起来就脸红,他笨拙地赶紧转移话题: “我是因为,你快要结婚了,所以,不打算在你家里住了……我们是朋友,但我总归是个雄虫,我住在你家里,你未婚夫知道以后,这对你来说,不好。” 苏明惊愕了一瞬,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告诉唐:“我没有未婚夫。” 唐诧异地抬眼看他:“你昨天,不是去相亲了?” 苏明苦笑一声:“那个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闹到警察局里去了,没成。” 唐忽然就来了精神:“真的吗?” “嗯,是真的。”苏明补充了一句,“昨天闹完那场之后,我估计,最近这一年半载的,机构可能都不会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唐努力地压着他一直想翘起来的嘴角,装模作样地共情:“真是太糟糕了。” 苏明问:“那你还要搬走吗?” 唐忸怩:“我其实没地方去。” 苏明顺势挽留他:“那你就别走了。” “嗯。”唐把头埋得很深,恨不得直接埋到桌子底下去,他在苏明看不见的地方,像个熟透了的大石榴一样,咧开嘴偷笑,“嘿嘿……” 第160章 第 160 章 根据警方通报的数据, 伦巴顿监狱越狱事件中,一共有九十六名囚犯逃亡。 其中有三十一名在逃亡过程中被击杀,二十八名落网, 仍有三十七名在逃。 有关社会犯罪统计学研究机构也公布了数据,提到越狱事件发生之后, 联盟内虫口密度大的星球都会中,犯罪率明显提高。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 入室抢劫盗窃的比例飙升,但最深受其害的, 反倒不是平民,而是一些小贵族开设的银行和贵重物品商行。 最令人大跌眼镜的一次情况是,在某星球某家银行失窃后的第6个小时,有一架来路不明证件缺失的直升机,飞到了该星球上有名的贫民窟地带, 从空中投掷了大量现金钞票。 这架直升机迅速被警方锁定, 最后落网时,证实其主犯确实为伦巴顿监狱在逃囚犯之一。 面对媒体, 该囚犯声称,他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救济那些于战争中流离失所经济破产的普通民众。 战后经济大萧条, 而那些贵族们却依旧家财万贯脑满肠肥, 他所从事的并非犯罪, 而是对社会财富资源进行重新分配。 最后, 他在镜头前振臂高呼,他曾是军雌, 为守护人民而驻扎前线, 因违逆贵族而获罪,他从底层中来, 将永远为平民而战。 此番言论,经由媒体传播,在民众之中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继退役军雌于豪格斯星球街头制造爆炸案、游轮贵族屠杀事件等一系列恶性案件之后,贵族与军雌之间的纠葛恩怨,已经沦为了无数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也无法遮掩。 舆论的风向也是一变再变,每当一方阵营的拥护者对另一方呈现压倒性趋势时,似乎就总是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出来扭转局势,适时地制造出一些事件来,实现舆论反扑。 总之,这世界喧嚣吵闹纷纷扰扰,不管外部的大环境如何,小人物的日子却还是要柴米油盐地过下去的。 戴维自认为,他就是这样的小人物。 在继任哈斯塔商会会长一职之后,戴维的生活又回到了上辈子按部就班的状态。 他现在有钱,有事业,有家庭,除了工作稍微忙碌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满意和知足。 在他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之后,他的一些想法也开始发生转变。 他从前寄希望于用自己的代码金手指,来修复一颗受污染的星球。 那是他受困于当时的局势所产生的念头,他本能地想靠一己之力改变现状。 但是纯靠写代码来实现,何其艰难。 现在当他成为一方富豪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聘请最专业的勘测团队与污染处理专家,派他们去解决布莱尔星球的污染。 此刻他才意识到,有钱,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若金钱不是万能的,那也许是,还不够有钱。 当戴维彻底取代了凯森之后,他才发现,凯森的生活确实是充满了忙碌与出差。 在社会性抢劫犯罪事件频发的当下,戴维名下最大的那家哈雷银行对其银行金库的安保措施进行了升级。 联盟内锁业巨头与知名密码学专家联手打造了一套无懈可击的安全系统,在哈雷银行正式启用这套安保措施的那天,戴维携配偶艾伦斯亲临现场进行调试。 这天,有无数媒体闻风而至,从戴维与艾伦斯在哈雷银行门前现身开始,星网上就开始了同步直播。 戴维名下的传媒公司,为了宣传自家的银行拉动储户储蓄业务,更是打出了“哈雷银行是全拉贝尔联盟最安全的银行”这样的噱头。 那天在媒体的镜头下,戴维在保镖的护送中,从一辆品牌顶尖但是型号经典简约的豪华汽车上走了下来,同时小心地守护配偶下车。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这对伴侣手挽手走进了哈雷银行。 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星网上吹捧戴维与艾伦斯伉俪情深的通稿就铺天盖地了。 他们尝试着从各种角度,各种细节,大到他们今天穿的西装礼服是同款,小到戴维与艾伦斯对视时的一个微表情。 媒体用一种极其浮夸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他们有多么的相爱。 这种营销相当成功,恩爱配偶人设的屹立背后,是滚滚而来的金钱。 戴维在哈雷银行行长的热情接待下,直奔银行金库。 戴维当着媒体的面对银行金库的安全系统进行调试,将自己的虹膜与脑纹录进了安全系统的信息库中。 这位年轻的巴塔利雄虫,透过镜头告诉星网上的每一名观看直播的网民:“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存进哈雷银行的每一分钱,我都能保证它的安然无恙。” 这波广告打完之后,戴维此行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在媒体结束直播,退出现场,在场的只剩下戴维的亲信以后,戴维对他的下属行长提了个要求:“我可以进到金库里面参观一下吗?” 那行长恨不能见缝插针地巴结戴维,小小请求,有何不可。 随后亲自调出了这套覆盖在整个金库内外的超智能安全锁,解锁界面扫描到戴维的虹膜脑纹后成功解锁,金库外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应声开启。 戴维挽着艾伦斯,在行长的带领下,步入了银行金库。 通常情况下,一家银行里为了避免金融犯罪,都会避免将大量的现金放置在银行内部,而是会尽可能地将它们流通出去。 哈雷银行是戴维名下几十家银行的总行,所以储蓄金额十分巨大。 又似乎是一种对于贝斯特家名号的自信,所以哈雷银行是联盟内公认的安全系数最高,银行内部现金数目最多的银行。 哈雷银行的金库就像个体积庞大的特制金属盒子,外面是一个大盒子,里面套着许多个小盒子。 不同的小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也不一样,数之不尽的钞票、外币、金银稀有重金属和珠宝,全部分门别类地保存在里面。 戴维参观金库,就是走进这些盒子里,这些盒子在戴维的眼中,是一个个四面金属围墙,重重关卡严防死守的房间。 进金库,当然首先要去看金条了。 在这里,戴维再次感谢穿书系统,是让他穿进了一本星际背景的书中,而不是真的穿到了外太空星球上。 因为这本书本身是地球人类的创作,那没有见过世面的地球人作者连太空飞船都没坐过,写书参考模板全部都是地球上有的东西,甚至就连货币体系也照搬了过来。 所以戴维才能在这外星人的世界里,毫无违和感地看见地球上最值钱的金银珠宝。 装金条的房间大门开启,房间里的灯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顿时,整个房间,黄澄澄金灿灿,三面靠墙的架子上,堆满了长方块砖头一样的金条。 戴维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头晕目眩了。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他目眩神迷地望向身旁的艾伦斯,艾伦斯明显见过大场面,镇定得多,三面墙,看完这面看那面,目之所及全是黄金,根本看不过来。 看完黄金看珠宝,看完珠宝看现金。 戴维十几分钟简直快要把十几辈子的财富都浏览了一遍,当他们的眼睛已经接受完各式彩宝璀璨光芒的洗礼之后,他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奢靡。 但是当现金库的门被打开之后,他们还是再次受到了震撼。 钞票就像谷粒像石块,反正是以一种不像钱本身的姿态,一摞一摞码好叠起,在房间里,堆了个金字塔。 房间的灯就在金字塔的塔尖上面,自上而下,明晃晃地照在钞票金字塔上,扑面而来的崭新铜臭味,比任何一种信息素的味道都要大气磅礴。 数字货币的通行,让钱在许多人心目中变成了一串符号。 当这种东西突破数字的虚拟性,回归到货币本身,它就成为了一种亦正亦邪极致诱.惑的存在。 它是最强力的兴奋剂,最烈的美酒,最致命的春.药,会让看见它的每个人,产生难以言喻的巨大快.感。 艾伦斯直接软在了戴维的怀里,戴维晕乎乎地搂着艾伦斯,他向行长询问:“这是多少钱?” 行长恭敬地禀报:“这是十亿星币,哈雷银行全部的现金,都在这了。” 原来才十个亿,戴维想到凯森名下的股票下跌,一次就蒸发了十几亿,原来就是这一屋子的钱,一夜间消失。 繁华一梦,不过如此。 戴维伸手盖在自己的额头上,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他轻轻笑了起来:“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阿尔忒弥斯,祂在此刻,非得用贪欲之矢,把我的心给射成筛子不可。” 艾伦斯是一直软着坐上了返程的汽车,他靠在戴维的肩膀上: “我好没出息,我现在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戴维抚上他的脸给了他些许实体触感:“我也是。” 艾伦斯眼睛是一种失焦的状态:“那些金子,是我们的?” 戴维:“是。” 艾伦斯:“那些钱,也是我们的?” 戴维:“是。” 艾伦斯:“银行是我们的?” 戴维轻吻着他的额头:“都是我们的。” 艾伦斯笑得两行眼泪滚了下来:“这个梦太美好了,我一点都不愿意醒过来。” 戴维蹭掉他的泪珠:“亲爱的,这不是梦。” …… 戴维调试银行金库安全系统的直播片段,在星网上疯狂传载,有上亿名网民观看过,亲耳听见了他的承诺: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存进哈雷银行的每一分钱,我都能保证它的安然无恙。” 首都星某处,有人用抢来的光脑观看了这一片段。 他眼睛盯着屏幕,口中叼着一根棒棒糖,在听见戴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他抬手把口中的棒棒糖取下。 “安然无恙……”他模仿着戴维说这话时候的语气,然后噗嗤一声乐开,同时吐出了半截舌头,舌尖上有一枚亮晶晶的舌钉。 “好英俊的雄虫,要是钱被抢了,哭起来的样子肯定很带劲吧。” “啊~好期待呦~” 160-180 第161章 第 161 章 戴维的直播账号在星网直播平台上的粉丝量排行榜上高居榜首。 位居他之下的那个第二名, 是个唱跳俱佳脂粉气很重,但是抱上了某金主大腿所以平台重点培养的雄虫小网红,坐拥粉丝八千万, 直播间活跃人数超百万。 晚九点,是这位唱跳小网红准点开播的时间。 是日他于九点钟正常开播, 一直到九点二十分,这位小网红在直播镜头前跳了一段劲爆的街舞, 直播间在线人数达到两百万,气氛达到最热, 在无数粉丝的见证之下,直播间的镜头骤然开始扭曲,然后噗呲一下就黑了。 就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位小网红的直播画面再次开始显示,但是出现在直播间镜头里的小网红, 却是换了副模样。 小网红原本是在自家的室内直播, 身上穿的也是休闲装。 但是在直播画面突变之后,直播间出现在镜头下的那个人, 一身纯黑色的骑行装,外加一个包裹严实的头盔, 座驾是一台引擎轰鸣蠢蠢欲动的摩托。 背景也是显而易见, 夜幕下的城市, 某座摩天大厦的天台上, 在摩托车手对面几十星米处,搭起了一个台子, 台子上面竖了三个巨大的火圈, 橘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直播间里顿时沸腾了,粉丝刷屏问小网红在搞什么, 星网直播后台的工作人员紧急联系上了小网红:“什么情况?” 联讯另一端出现的是小网红被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的模样:“我……我不知道呀,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那个不是我!我好像控制不了我的账号,我被盗号了……” “我好害怕呀,后台粉丝给我打赏的钱怎么办,我要报警……” 直播后台员工主管当机立断下达指令:“给他下了,先把这个账号禁播。” 小组员工一通操作,顿时也大惊失色起来:“主管,这个……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不了!” “下不了?活见鬼!”主管亲自上前操作指导,然后发现,事情极其诡异,确实下不了。 直播还在继续,直播事件迅速在星网上发酵开,更多的网民被吸引到了这个直播间里。 现在直播间里的人在吊足了网线另一端观众的胃口之后,手腕发力,拧动车把手,蹭的一下像一支箭一样地射了出去。 这支箭在动力引擎的牵引下,平稳射出,原地起飞,一鼓作气横穿三个火轮。 橘红色的焰光抖动如绸摇曳生姿,疯狂摆舞着庆贺骑手的穿越,但是这场摩托车钻火轮秀最惊险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在于,骑手在穿过火轮之后前方再十几星米,是高楼边沿,沿下是百米深渊。 为穿过火轮,骑手加足了马力,现在要瞬间刹住才能防止自己与摩托车齐齐坠楼粉身碎骨的命运。 几百万观众围观了这惊险一刻,他们看见摩托车的车轮与地面摩擦爆出了火花,看见眼前的深渊对着摩托车手张开了大口。 就在这神经紧绷到极致的一瞬间,在摩托车的前轮已经滚出了高楼边沿的那一秒,摩托车车手将身下这暴躁的座驾生生地刹住了! 摩托车停在了高楼天台顶上,半个车头悬空,那个画面顿了几秒,随后车手提着车把手调转车头,连人带车拐回了楼顶。 然后直播间的屏幕就看不清了,上面挤爆了全是粉丝的弹幕。 后台员工都看傻了:“这人谁啊?……” 摩托车车手停好摩托,跨坐在摩托上,没有摘下头上的头盔,但是他开始对着直播间里的网友喊话了,一开口是明显的金属电子虚拟音: “现在在看直播的朋友们,你们有谁知道,对面那栋楼叫什么吗?” 直播的镜头转向了对面,那同样是一座高层大厦,大厦楼体上还有一个显著的巨型浮雕。 摩托车车手选择直播的地点,就在户外,没有丝毫的隐私保护,有些眼尖的网友一眼就能透过那个特征认出摩托车车手所指的建筑。 “哈雷银行大厦。”直播后台员工主管也认了出来。 摩托车车手的声音尽管是虚拟音,但还是能明显地听出其中所包含的兴奋:“号称整个拉贝尔联盟安全系数最高的银行!” “在座的网友,请替我转告退役上将斑斓蝶艾伦斯,请让他务必安抚好自家心碎的雄虫。” “因为在三天之后的现在,我要从哈雷银行里,拿走十个亿。” “就在三天后,我是如何从哈雷银行拿走十个亿的,我将进行全程直播,感兴趣的网友记得按时来呦~” 摩托车车手最后在直播镜头前隔空来了个飞吻,随后画面就迅速切换回了小网红这里。 画面刚刚切回来,小网红还没有意识到,等到他战战兢兢地对着镜头摆摆手,确定直播画面回到自己这里的时候,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时直播后台员工终于成功封禁了这场直播。 有人将在三天后直播抢哈雷银行,这则爆炸性消息十几分钟内窜上热搜第一,警方连夜出动警力开始全城搜捕,艾伦斯与戴维这边也是很快就获知了此事。 盖文亲手调取了网络上现在到处疯传的直播片段,播放给艾伦斯与戴维看。 在摩托车车手的宣言响彻戴维家的会客厅时,克莱尔最先沉不住气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虫!” 艾伦斯望向戴维:“你觉得他是炒作,还是认真的?” 戴维凝神思考片刻,摇摇头:“不好说。” “看起来很像炒作,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为名为利?直播还是盗的别人的号,我的秘书这边跟我汇报,说那个小网红账号后台的十几万星币一分没少。甚至还因为播了这一场,净赚了几十万。” “看起来,他好像只是随机选择了一个粉丝很多的直播账号发布自己的宣言而已。” 艾伦斯:“有没有可能是,他瞧不上这点钱,他的目标就是银行里的十个亿?” 戴维不置可否,但是反问了他一句:“假如是你,你要去抢银行,在抢银行之前,你会做什么?” 艾伦斯梗住了,考虑了一圈:“反正我不会开个直播告诉所有人,我要抢银行。” 戴维笑了:“看吧,正常人都是这样。那个家伙显然不正常,就这个自我意识过剩表演欲强烈的症状,很像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这种人的动机是最难判断的。” 艾伦斯:“我们怎么办?” 戴维:“随机应变,不要慌,我不信他真能拿走十个亿。” 戴维现在是艾伦斯的主心骨,戴维不慌,艾伦斯跟着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虽说戴维认定对方不会有本事从他手中拿走十个亿,但是因为直播火爆的原因,这件事的网络讨论度极高,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为了安定银行储户的情绪,戴维于第二天召开了发布会,公开喊话这位摩托车车手。 “这位朋友,若你是想要成名,我希望你现在可以站出来,公开为你挑衅联盟法律的言论道歉。谁都会有吹牛说错话的时候,联盟规章法条公平公正,倘若你诚心悔过,你仍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公民。” “我十分欣赏你的摩托车驾驶技术和胆量,如果你愿意公开道歉,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愿意为你提供一份合适的工作。” “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决心要践行自己的承诺,那么不好意思,哈雷银行、贝斯特家以及我们的警方、联盟法律,都绝不接受这样的挑衅。目前已经全城戒备,实行搜捕,你会为此付出残酷代价。” 下面有记者提问:“请问戴维阁下,针对此次事件,目前哈雷银行这边有什么举措吗?” 戴维:“已经和警方进行过沟通,警方连夜出动了一支特警部队,会在最近一周的时间内将哈雷银行进行封锁保护。” “但也同样因为是这样,目前哈雷银行将暂时歇业一周,部分业务将会暂时受到影响,这是为了大众的财产安全着想,希望民众能够理解。” 戴维的发言相当官方,堪称无懈可击。 记者拐着弯地挖陷阱:“假如对方只是一句玩笑话呢,一句玩笑话就令贵行如临大敌,这是否与之前您所大肆宣传的‘哈雷银行是最安全的银行’这一话语相悖呢?” 戴维直截了当地呛了他一句:“我们的措施,恰恰证明了我们将此事严肃对待的态度。” “你提到,假如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在此可以认真地告诉你,民众的财产安全,没有玩笑这个词。不要试图用玩笑二字,来掩盖自己的别有用心。” 戴维面向大众,面向媒体郑重承诺:“我,戴维·贝斯特,是哈斯塔商会的会长,哈雷银行是我名下的企业,若是我行令储户的财产发生恶性损失,伤及哈斯塔商会及贝斯特家的声誉,我将自愿卸任会长一职。” 银制的餐叉没拿稳,不小心落在了盘子里,发出了“当啷”一声脆响,将正在用早餐但是看直播入迷的戈林给吓了一跳。 “啊呀,抱歉,人家不是故意的。”戈林慌忙跟同桌的乔伊道歉。 为了转移刚才的尴尬情绪,戈林说:“真是的,戴维这家伙,也太年轻气盛了,当着媒体的面,怎么能讲这种话。亲爱的,得了空,你可得说说他。” “就昨天晚上的那个直播,我看过片段,哎呀真是的,哪里的疯子跑出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为了出名什么也敢做……” “秘书。”乔伊唤了一声,他的贴身私人秘书立刻走上前来,“您有什么吩咐?” 乔伊:“帮我把这几天的应酬酒会全都取消。” 戈林不解:“这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回心转意了想在家陪他。 乔伊:“戴维那个毛头小子,他能干成什么正事?我去盯着他,省得出乱子,丢了贝斯特家的脸。” 第162章 第 162 章 在某个联.通暗.网才能登陆的私人秘密聊天室内, 一位代号为“黑钻”的成员提问: “有谁知道现在星网上那个摩托车车手的信息资料?外面查不到。” 代号鼹鼠:“直觉告诉我,他好像是我们的人。” 代号假面:“啊~也许,你是在找我?” 代号黑钻:“是你?!” 代号黑钻:“你的上线是谁?让你的上线出来与我对话。” 代号假面:“你直接对我讲, 不是更好?你有事吗?” 代号黑钻:“你在服从谁的管理?你的行动需要谁来为此负责?你的行为是你自己的意志,还是你上线传达的组织的意志?” 代号假面:“无可奉告, 你又不是我的上线,我不归你管呦~” 代号黑钻:“你知不知道, 你的轻举妄动可能会把我们整个组织拖下水?最近这段时间,新发掘出来的线人良莠不齐一个比一个狂妄, 你们制造出来的麻烦还少吗?能不能消停点?” 看到这里的代号假面本人再也沉不住气了,咯嘣一声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噼里啪啦一通输出:“你在傲慢什么?急成这个样子,我抢你家银行了?” 刚要点击发送,忽然福至心灵, 点击发送的手指没有摁下去。 他把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念了一遍, 着重是后面那句,“我抢你家银行了”, 然后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般笑起来,他一笑就有吐舌头的习惯, 舌尖上那枚舌钉一闪一闪。 他删掉了输入框内刚才打的那行字, 重新编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多谢前辈指点。” * 艾伦斯带领着盖文奔走于哈雷银行所在城市当地警察局。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管, 但是他放心不下,怕那个直播中向他喊话的家伙会真的来抢银行。 所以他天一亮, 戴维前脚去开发布会, 他后脚就赶去了警察局,发誓一定要在那个家伙动手之前, 把他抓住。 警方这边经过一夜搜捕调查,发现那家伙来路相当诡异,在这个遍地是监控的首都星,竟然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调取相关时间段内的街头监控,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此人的踪迹。 警方只好在天亮之后再次回到昨晚视频里的地点,在那栋封锁起来的高楼的天台上,再次进行现场取证。 期间,艾伦斯就坐在警察局里一遍遍地看那段直播视频的回放,于是那名摩托车车手就在艾伦斯的眼前,一遍一遍地往火圈里钻。 克莱尔给艾伦斯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哥,歇会吧,别看了,这能看出个什么来呀?” 艾伦斯喃喃地:“我好像看出来了。” 盖文:“您看到了什么?” 艾伦斯眼睛盯着那投影画面不挪开:“火。” “夜晚室外燃烧的火焰,会受到风向风速的影响。不同星球、不同季节、不同月份、白天夜晚的风向和风速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暴露在室外的火焰火苗形状也会不一样。” 艾伦斯说完就起身对警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与猜想。 警方调取了首都星不同季节月份的季风模型进行对比,最后确认,昨晚直播中的视频画面,其实应该是一段录像,它的真实拍摄时间是一个月之前。 盖文叹服不已,克莱尔兴奋地对着他炫耀:“我哥上军校那会,可厉害了,门门功课第一名!” 艾伦斯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观测风向和风速,是野外射击的必修课。不是我厉害,是你全就着饭吃了。” 警方立即根据这一线索,开始调取一个月之前的监控,正在排查时,去现场勘测的警员也回来,声称发现了新线索。 然后就拿出来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是一截白色的塑料细棍。 克莱尔在旁边看见了,他小声地对艾伦斯说:“我好像认识那个东西,它看起来就像棒棒糖上面的小棍棍。” 说完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展示给艾伦斯看。 艾伦斯一把拿了过来,交到了警员的手上,警员稍一对比,发觉确实高度相似,便立即有了主意:“送交检测科,提取上面的唾液DNA与信息素。” 经过好一通忙碌,最后警方这边终于通过基因库数据,锁定了那名摩托车车手的身份——伦巴顿监狱在逃通缉犯,盗贼克罗米。 类属,鬼面天蛾雌虫,年龄26,因多次盗窃抢劫,涉案金额巨大,被判处三十年徒刑。 当年克罗米被抓获时,曾有法官怀疑他身上还背着不止一条命案,但是由于克罗米犯案最猖獗的时间正值星际大战,取证艰难,他又拒不认罪,因此只能按照抢劫盗窃的最高刑期来判。 身份确定,剩下的就好办了,艾伦斯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回家与戴维相聚。 艾伦斯拉着戴维的手问:“发布会我没顾上看,还顺利吗?” 戴维疲惫地点点头:“顺利的,你那边怎么样?” 艾伦斯:“好消息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戴维:“好消息是什么?” 艾伦斯:“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下一步,只要他一出现就可以抓捕。” 戴维:“那坏消息呢?很难抓?” 艾伦斯:“坏消息是,那人是个有名的大盗,所以,他说要抢银行的事,可能是真的。” 艾伦斯将现在能够查到,可以对外公布的资料给戴维看。 戴维草草浏览了一遍:“出生于一家星际流动马戏团,幼年时在马戏团接受过各种训练,擅长魔术和杂技表演……” “怪不得表演欲这么强烈。”戴维微微一笑。 艾伦斯:“警察那边说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去现场,亲眼看着他们,把这个家伙抓住的。有我在,你和咱们家的钱,都不会有事的。” 戴维笑着把他搂进怀里:“我好感动,我的老婆,你真是太能干了。” 正说着,外面的仆从进来禀报:“先生,乔伊阁下到了。” 窝在戴维怀里的艾伦斯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戴维注意到了,对艾伦斯的反应相当满意,明知故问:“怎么了宝贝,不欢迎大哥来?” 艾伦斯:“这种时候,他是来看热闹的吧。” 戴维点了点艾伦斯的鼻尖:“你进去歇会,我来应付他。” 艾伦斯在戴维脸上亲了一口:“你让他快点走,等他的味道散了,我再出来。” 戴维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调笑着:“去吧。” 等艾伦斯去了后面,戴维这边才把他那位板着脸的瘟神大哥给请了进来。 乔伊进来之后,刚一落座,就用一种好像戴维是他的小秘书一样的语气问:“昨晚那个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戴维也是平时领导惯了,冷不防被这个语气刺了一下,倒是没生气,很是留了些面子给他:“已经在警方那边走流程了,进展迅速,只等着抓到人,哈雷银行就可以正式营业。” 乔伊:“你胆小怕事这点,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对面发了个视频就给你吓破胆了?门都不敢开了,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在笑话你吗?” 戴维:“我宁可千万人笑我,也不愿意冒被窃取一分钱的风险。哈雷银行的所有业务,已经全都被我尽可能地下放到了支行,只是暂停营业几天而已,损失绝对比被抢了要低得多。” 乔伊不以为然,淡淡地吩咐:“我可以担保不会有事,明天就给我正常营业。” 戴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没有接话,而是弯腰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了一支烟。 乔伊不悦:“大哥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戴维不慌不忙地把烟含在了嘴里,旁边的仆从适时地递了个火,戴维引着了烟后,吸了一口,火光忽明忽暗:“听见了,但我不打算这么干。” 乔伊开始生气了:“哥哥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要抽烟?你一个做弟弟的,是不是仗着自己已经成家了,所以就不听大哥的话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家里,除了雄父之外,大哥就是最大的?” 戴维根本不理他,一口接一口,吞云吐雾,戏谑地看着乔伊自己把自己气个半死。 说来也怪,戴维就似乎跟这个大哥天然磁场不合,他对凯森都没这样,对乔伊,好像是心里明白再怎么样,他都不会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干脆就放弃,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戴维的心里面认定了,什么大哥,就是情敌,跟情敌摆什么好脸色。 再说了,乔伊人家那需要的是好脸色吗?他需要的是所有人伏低做小地捧着他。 乔伊直接站了起来,一把夺掉戴维手里的烟,薅住戴维的领子给他提了起来。 戴维攥着乔伊的手腕站稳了,笑着问:“大哥,你这是跑我这里来打算看热闹,结果没看成,恼羞成怒准备动手了是吗?” 乔伊语气不善地逼问他:“在你心里,我这个大哥,就这么狭隘?” 戴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难道不是吗? 戴维的表情恍惚中刺痛了乔伊,他一把将戴维狠狠地推倒在了沙发上。 戴维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那真皮坐垫上面,等他坐稳了回过神来,乔伊已经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了。 “莫名其妙,神经病。”戴维在乔伊走后骂了两句。 乔伊气恼地离开了戴维家,坐上车之后,他冷静了下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原本是打算干什么的来着。 他推掉了应酬,公务刚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他原本是打算先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共同为了贝斯特家的利益坐下来好好沟通,商量一下对策的。 结果这可倒好,话不投机,没谈成,生了一肚子气。 乔伊气愤地锤了一拳座椅,他弟弟怎么这么不听话! 到底不是一个雌父生的,虽然乔伊不善于沟通,但是往常只要他一吩咐,凯森是绝对不敢违逆他的。 戴维怎么不听他的呢?真是翅膀硬了! 第163章 第 163 章 后来的两天, 警方没有抓住盗贼克罗米。 这急坏了艾伦斯,干脆都不着家了,带着盖文跟着警员一块出警。 眼看着就来到了克罗米在直播里允诺的那一天, 戴维将金库又清点了一遍,安全系统重新加密, 哈雷银行所有通道封锁严实,带领着一整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在金库外面守着。 艾伦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戴维现在要操两份心:一份是一会有人要直播抢银行的事;另一份是担心艾伦斯的安全。 距离晚九点开播还有一个小时,乔伊也亲自带着保镖赶到了现场。 乔伊和戴维, 没有真正撕破过脸,但是一直在闹不愉快。 亲属之间互相仇视的场面就是很诡异,闹得再难看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站在同一战线上也不代表和好。 兄弟俩没什么交流,他们今晚共同的目标, 就是盯紧金库。 在今晚, 如果哈雷银行真的被抢,损失的不仅仅是钱, 更是哈雷银行及背后贝斯特家的声誉。 那个小网红的账号被封禁了两天,戴维亲自找到星网直播平台将其解禁。 那个小网红在下午六点就将直播给打开了, 一群看热闹的网民涌进来蹲守等着看晚上的表演。 这群网民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品种的都有, 但是最邪门、蹦跶得最欢的还得是那一小撮, 认为克罗米非常帅于是连夜组成粉丝后援会的。 人渣罪犯也有粉丝, 戴维想不明白这一点,给平台通了气, 遇见一个封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越来越靠近九点时,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直播间里的小网红一边战战兢兢地盯着直播画面, 一边心不在焉地跟弹幕聊着天。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了,身边就是两名警员陪着他,会保证他的安全,他现在的心情是又喜又忧。 喜得是他现在直播间可比之前火多了,最红的时候直播间里也没这么多人在线;忧得是,恐怕播完今晚这场,这账号就算废了。 金库这边,戴维等的是不安又烦躁,他习惯性地摸出了身上带的烟盒,刚要拿支烟出来抽却猛然想起,银行里禁烟,只得悻悻地将烟盒又放回了西装口袋里。 他身旁的乔伊从容不迫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硬金属壳包装的糖果,递给了戴维,语气仍然是那副说教的态度: “沉住气,少抽烟,抽多了心浮气躁。” 戴维盯着这糖果,没有伸手接,乔伊当着他的面用拇指弹开盖子,倒出两粒来送进了嘴里。 戴维这才笑了,道声谢,接过那盒糖,在掌心里撒出三四粒不同色彩晶莹剔透的糖豆子,抬手送进口中。 是清新口气的糖果,薄荷味,香气浓郁,甜味很淡。 戴维只觉得满口清凉芳香,竟不像是在吃糖。 那硬质的糖豆子在口腔里和牙齿互相碰撞,怪舒服的,戴维刚想问问这是什么牌子的糖果时,就听见旁边的银行行长提醒了一句:“九点了。” 戴维点开了自己的光脑,进入那名小网红的直播间,刷屏的弹幕眼花缭乱,几乎要看不清直播画面了。 戴维顺手关掉弹幕,守在金库外面的兄弟俩,盯着同一个光脑直播界面。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包括跟着警员出警的艾伦斯,他此刻正坐在车上,也开着光脑观看那名小网红的直播间,等待着那名摩托车车手的出现。 然而,一分钟、两分钟,所有人焦急等待了三十分钟之后,等到已经过了那场直播中,克罗米所说的那个时间,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戴维将视线投落在身旁的乔伊这里,敏锐察觉到,乔伊一丝一毫的紧张疑惑气息都不见。 就仿佛,乔伊事先就预知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样。 乔伊感觉到戴维在看自己,他转过脸来望着戴维:“几点了?” “马上十点。”戴维回答。 乔伊神色显出了一种轻松又得意的状态:“再等等。” 有时一个人的话与他的行为要分开来解读,乔伊的话语是,再等等;然而那种态度却显而易见地——即便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 戴维打开了弹幕,现在网友们大多分成了两派,一派在谴责克罗米失约,害得上百万人眼巴巴地白等一场;另一派在嘲笑戴维,笑他被一个恶作剧狠狠地耍了一通。 时间眼看着已经过了十点,然后来到十点三十,小网红的直播间里在线人数走了一半。 乔伊又发话了:“准备好公关吧,你之前那个思路就挺好的,这样大众只会嘲笑你胆子小,起码不会影响到贝斯特家。” “不过,哈斯塔商会的会长是个胆小怕事的,这种言论传开,你以后的管理路线,可就难走了。” “你要是不会管理银行,我可以派我的部下来接手。” “我得走了,戈林还在家里等我,十二点前,我得赶回去。” 戴维目送着乔伊转身,就在他呆呆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从这被耍了的局面中收场时,他的光脑直播里传出了一个富有金属感的虚拟音: “啊~非常抱歉,刚才不小心忘记登陆密码了。朋友们,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这个声音让已经准备离开的乔伊生生顿住了脚步,他猛然转身,震惊、不可思议地冲回戴维身旁,仰起脸去看戴维光脑中的直播画面。 画面里,那人换掉了之前的骑行装,改穿一身缀满亮片的演出服,脸上戴着一张华丽的半脸面具。 他的身体瘦弱而纤长,他站在一个类似于演播大厅的舞台上,全场的聚光灯都照在他这里。 此刻,他是一切的焦点。 盗贼克罗米先是熟练地抬手对着镜头一记飞吻,接着就从胸前衣襟里扯出了一方黑色的纱巾。他对着镜头将纱巾抛出,纱巾盖住镜头后画面出现了一瞬间的黑屏。 只是一瞬间,等到那起遮挡作用的纱巾滑脱之后,直播的画面就变成了,穿演出服的克罗米站在银行金库里的钞票金字塔前面。 这个画面刺激得戴维瞳孔一缩。 克罗米展开双臂,身体向后仰倒,一下子躺进了那山一样的钞票堆里。 他手持着纱巾,再次对着镜头一抛,直播外金库的红色警报瞬间响彻了整个哈雷银行。 戴维冲到金库大门外破解开安全锁打开了金库,一队持枪的特警冲进其中。 装着十亿星币现金的那一间金库里,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一千万张钞票堆叠而成的金字塔,消失了。 与此同时的直播画面中,克罗米回到了演播大厅,他站在那空旷的舞台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平摊开手臂,仰起头,接受着从演播大厅上空降落的钞票雨。 铺天盖地,纷扬而下,雪花似的,千万张钞票 他随手接住了一张,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我的表演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画面切换回了小网红的脸,克罗米一战成名,二战封神,网民围观的场面彻底爆炸,星网热搜一连数条登顶,上千万民众喊话戴维,问他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十个亿。 与此同时,就在克罗米直播结束的一瞬间,沿着克罗米信息素出现的路径,一路追查到城市港口的地下停车场警方这边,与登录着军方搜查网的艾伦斯。 他们的搜查地图上,同时出现了一个小亮点。 “目标出现了!就在这附近!” 那个小亮点忽然一分为二,警员们也分成了两队去围追堵截。 艾伦斯盯着自己的军方追踪系统地图上,观察了一会两个小亮点的运行轨迹后,锁定了向着六点钟方向逃窜的那个。 艾伦斯跳上自己的车,一脚油门,开始追这个目标。 艾伦斯开车在港口地下停车场中跟着导航迂回了几圈之后,终于一个转弯看见了前方骑着摩托车逃窜的克罗米。 克罗米并非是今天那场直播时的演出装扮,他现在身上穿着黑色的骑行装,脑袋上戴着头盔。 他从后视镜中发现了追踪他的艾伦斯,兴奋地发出了一声尖利刺耳的怪叫,将手柄拧到了底。 艾伦斯有条不紊地也将油门踩到了底,加速去追。 眼看着前面的克罗米骑着摩托奔着远处的地下车库出口而去,将艾伦斯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艾伦斯将车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打开汽车天窗,直接站了起来,拔枪对着前方的克罗米射击。 艾伦斯的枪法很准,但是那距离太远了,远远超出了手枪的射程。 艾伦斯射空了弹仓,眼睁睁地看着克罗米骑着摩托冲出了地下车库。 他没有转弯,而是一直向前,他横冲直撞地骑上了码头,最后在艾伦斯及后方所有警员的注视下,一个飞跃,连人带摩托,一头扎进了夜晚深黑的海水中。 迟来一步的警员对着海面一阵猛烈射击,海面水花激荡后归于平静,唯有海风推着那水面,一层一层轻轻撞向码头。 艾伦斯站在码头上,海风吹得他浑身冰凉,昏黄的灯光幽幽地照射在岸边停泊的船只上。 他一把将打空子弹的枪摔在了地上,那支手枪被砸崩出来几个小零件,在地上弹了弹,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让他给跑了,海水掩盖掉了信息素,艾伦斯和警方的信息素追踪系统再也找不到他了。 艾伦斯气得直哆嗦,这时候,另一队追捕的警员在对讲机里向他汇报:“艾伦斯先生,失窃的现金,被我们找到了!” 第164章 第 164 章 戴维这一晚的心情, 可以算得上是大起大落。 在十亿星币现金消失之后,艾伦斯那边没有音讯的那段时间里,他在空荡荡的金库里踱步, 反复推敲克罗米究竟是如何作案的。 他曾求助于系统君,系统君翻完原文后, 无奈地告诉他,在原文里, 克罗米只是个一笔带过的路人甲,根本没有详细描写过他的作案过程。 戴维脚下踩着的是硬实的地面, 四周是金属围墙,金库外罩着一层安全智能锁,围了一群特警。 十个亿可不是小数目,它并非三万五万可以装进包里偷偷带走,一个钞票摞成的金字塔, 凭空消失了。 戴维走到门前, 手顺势往金属墙上一拍,这个举动让他不经意间唤醒了金库的安全系统, 一个半透明的面板浮现在他眼前。 就在那一瞬间,戴维只觉得脑中噼剥一声, 擦出一点火花, 戴维忽然想到——假如, 克罗米有系统…… “戴维!”艾伦斯的声音打断了戴维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是他的艾伦斯回来了。 那只蝴蝶扑过来撞进他的怀里, 仰着脸欢欢喜喜地告诉戴维:“我把钱找回来了!整整一卡车!” 艾伦斯说完拉着戴维就跑, 他将戴维带去了警方在清点赃物的现场。 一辆中型皮卡停在正中央,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几十名警员银行职员在现场忙碌着,用推车从卡车车厢里一趟一趟地往下运钞票,警戒线内摆着十几台验钞机。 戴维看着那场景,长松了一口气,他捧着艾伦斯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艾伦斯,我的救世主。” 丢失的十个亿被找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戴维、乔伊与警方负责人召开的三方会议。 十亿现金从丢失到追回,一共才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警方这边振奋鼓舞,已经将情况上报,这样一来可以受到上级嘉奖,二来可以在民众之中树立起警方的威望。 然而乔伊的态度却是:“警方这边帮助哈雷银行成功追回款项,贝斯特家族代表哈雷银行全体储户表示万分感谢。我与您的上级是互相熟识的朋友,我很快就会与其取得联络,该有的表彰奖励,一样都不会少。” “但是有一点,我希望警方这边,对外,面向民众,请不要公布这次的案情。” 戴维怔住:“大哥!……” 乔伊认真地说:“既然没有损失,那我们就假装它没有发生过。直播那种事情,也不是造不了假。” 乔伊的目的显而易见,还是为了保住贝斯特家名下哈雷银行的声誉。 失窃的钱确实被找回来了,但失窃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当哈雷银行发生失窃案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最安全的银行”了。 警方代表是个看起来严谨又认真的雌虫,他严肃地对乔伊说:“乔伊先生,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民众有知晓真相的权利,而且我们作为执法者,是绝不可以捏造扭曲事实的。” 乔伊望向他:“那就让我们双方互相都退一步,你们可以如实公布,但并不是现在。” 戴维此刻才发觉,乔伊在谈判上,确实是有些手腕的。 警方代表并没有妥协:“乔伊阁下,这不符合规定……” 乔伊:“我可以理解你们迫不及待想邀功的心情,但是请不要忘了,那窃贼还没有落网。” “从办案的角度来说,你们的案子根本就没有破。像这种涉案金额巨大,牵扯到贵族的案件,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联盟法律中是有规定的,案件未告破期间,为保护贵族权益,将一律采取保密措施。” “因此,我有权要求你们在案子还没有破的现在,对外将此事保密。” 警方代表望向戴维,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戴维靠在椅子上,没个坐像,轻轻一笑:“我听我大哥的。” 戴维:“克罗米确实还没有抓住,现在就对外公布,只会让民众觉得,就连哈雷银行都靠不住了,那些小银行岂不是随时有危险?会造成社会恐慌的。” 戴维这个还算识趣的回答,取悦到了乔伊,他向警方代表再次声明: “并非是让你们愚弄民众,而是希望等案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犯罪者落网之后,再公布也不迟。” 三方最终达成了共识,这场简单的会议结束之后,时间已然是凌晨一点,戴维要去清点赃物的现场,叫劳顿了整天的艾伦斯回家休息。 清点赃物的现场这边,艾伦斯担心再被动手脚,一刻也没有放松地一直盯着。 等戴维来到此处叫他时,戴维隐隐地察觉到,艾伦斯的神情不太对劲。 艾伦斯更是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问了他一句:“戴维,克罗米偷走了我们多少钱?” “十个亿。”戴维问,“出什么事了?找回来的钱,数目对不上?” 艾伦斯轻轻点了点头,戴维的心空了一块:“缺了多少?” 艾伦斯:“多了十个亿。” 戴维像是没听懂似的:“什么?” 艾伦斯扫了一眼旁边还在忙碌的警员和银行职员,小声回答:“问题就出在这了。我们丢了十亿星币,结果找回来了二十亿。” 戴维回想了一番,钱被找回来之后,就堆在那个皮卡的车厢里,体积上好像确实比十亿要多些:“多出来的这十个亿,是真钞吗?” 艾伦斯:“已经全部验过了,都是真钞,现在完全分不出,哪些是我们丢的,哪些是后面多出来的了。” 情形变得更复杂了,多出来十亿星币,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其中极有可能牵扯到其他的金融犯罪。 戴维心里没什么底,只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好像被拉进了一个阴谋里。 但是他不能六神无主,他现在是他们家的主心骨,他将艾伦斯拉进怀里:“没事的,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交给警方去查好了,你不要担心,你已经很累了,跟我去休息吧。” 事情再度变得焦头烂额了,知晓现在情形的警方代表和乔伊也是面面相觑。 戴维安顿下艾伦斯之后,又返回了银行,此时,那二十亿星币无处可去,只能先暂时安顿在哈雷银行的金库中。 钞票这次改换成方方正正的摆放形态,二十亿刚好塞满了一间金库。 戴维就站在这二十亿现金面前,仰望着这两千万张钞票,他从前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名下多出来十个亿而烦恼。 乔伊试探性问戴维:“或许,其实是你记错了,你本来,就丢了二十亿?” 这可是二十亿,又不是二十块。联盟发行的货币,最大面额为一百星币,二十亿就是整整两千万张钞票。 戴维轻轻一笑:“大哥去查一查哈雷银行的账就知道了,从哈雷银行建.行后开始,它的现金储蓄量就一直是十个亿。” 要是多出来的这十个亿是假.钞,这还好办,直接按货币造假案定性,验钞机也能把真钞和假.钞区分开。 但多出来的是真钞。 这就得按金融犯罪定性,警方要查,就得深入到贝斯特家内部,沿着所有的资金链开始查。 如此查起来,谁能保证公爵大人名下的资产,每一笔进账支出,都清清白白呢。 乔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闭上眼,匀速将胸腔里积攒的废气吐干净:“不要慌,会有办法的。” “贝斯特家几百年屹立不倒,不会完蛋的。” 戴维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大哥别回去了,在我这住一晚上吧。我这庙虽小,但应该也供的下您这尊菩萨。” 乔伊听着戴维在胡言乱语,听不懂那莫名其妙的词汇,瞥了他一眼。 不过他的内心还是很受用的,戴维这小子光有点小聪明能成什么事,遇上这种情况必然是慌得六神无主了,所以还是得让乔伊这个大哥来做主。 乔伊将戴维对他的挽留,解读成了变相的服软。 遇上事情的弟弟,果然是知道服软,听话多了。 乔伊自认为是个通情理的雄虫,家族利益,是先于个人恩怨的。 个人恩怨里,要是戴维安分守己,尊敬他这个大哥,一切都听从乔伊的安排,乔伊是可以宽宏大量地不那么仇视他的。 于是乔伊就内心别扭地答应了,在戴维的寓所留宿了一晚。 戴维现在的心态就是,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凌晨时分,不管是他也好,办案的警员也好,被抓来加班的银行职员也好,全都是疲乏不堪的状态。 事已至此,不如就先去休息。 哪怕是那二十亿钞票在哈雷银行的金库里放一晚上,第二天就长腿飞了,戴维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管了。 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这变故,恰恰就发生在了第二天天亮之后。 早起的银行行长,去银行的金库里巡视了一圈,然后大惊失色地跑去向戴维汇报。 戴维听完行长的汇报以后,只觉得自己可能是起猛了,还没睡醒,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自己亲自去哈雷银行的金库里检查完,他才确定了,这昨晚银行失窃的荒唐事,又变了一种荒诞的手法。 比如,艾伦斯昨夜找回来的那二十亿星币钞票,经过了十几台验钞机检验过确认是真钞的纸币,一夜之间,在金库里,全部变成了白纸。 银行的职员,将那高高摞起的纸币山一下子推倒,潮水般白花花的纸片朝戴维涌了过来。 他的二十亿,全部变成了裁剪成纸币大小的,一片空白的纸。 第165章 第 165 章 套房的淋浴间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 冲完淋浴的人将自己裹进干爽的浴袍里,然后丢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他趴在床上点开光脑,星网热搜上高挂着“哈雷银行失窃”的词条。 昨晚那场直播表演秀的片段转载量破两亿, 无数民众在质问戴维,哈雷银行是不是真的被洗劫, 后面能否恢复正常营业,银行失窃的损失将由谁来赔付。 多方施压之下, 戴维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出来回应,但他的语言极为简短, 只是说,三天之后,哈雷银行将恢复正常营业。 星网上的声音大体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哈雷银行这边没有正面辟谣银行失窃的信息,可以百分百确定, 银行失窃一事确实存在; 另一派则认为, 银行失窃如此重大的案件,警方那边也没有确切的通告, 因此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双方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 他们号召哈雷银行的储户们,在哈雷银行正常营业的那天, 集体去银行办理取款业务, 以此来验证哈雷银行内部的现金储蓄究竟有没有出现问题。 相关领域的高手很快就通过哈雷银行所规定的每户每天的取款上限、银行储户量及取款热潮的周期计算出, 哈雷银行要想安然无恙地度过此次考验, 银行内部至少要有六亿星币现金的储蓄量。 三天,六亿现金。 有网友指出, 才六亿现金, 贵族财阀动辄千亿身价,拿六个亿出来堵窟窿, 洒洒水而已。 此番言论立刻遭到其他网友的反驳。 贵族财阀纵有千亿身家,但绝没有一个是以现金的形式存在的。他们名下的股票、地产、古董珠宝,想要抛售出去换成现金,评估流程各项手续极为繁琐,最快也得按周计算。 所以三天之内,想卖两套房子凑六个亿,完全不可能实现。 还有网友提出,可以先将哈雷银行旗下各支行的现金全部汇总到哈雷银行来,度过这次难关。 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因为哈雷银行是贝斯特家所有银行的总行,现金储蓄量是所有支行的总和。且之前戴维已将部分总行业务下放到支行,为确保支行正常运营,支行内部的现金储蓄是绝对不能动的。 最后,那群热情讨论等着看热闹的大众网民们联合起来给戴维出了个主意: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考虑连夜建个印钞厂出来,三天六个亿现金,应该还是能印出来的。 看见这个建议的克罗米扑倒在被子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他端着高脚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一边欣赏一边饮酒。 他对着镜子里面,自己的那张脸,柔情万种地说:“哥哥,我这次闹得够大了吧?” “我不信你看不到。你要是觉得我做的过分了,那就立刻来见我。” 戴维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是,他得在三天时间之内,拿出至少六个亿,现金。 戴维为着那变成白纸的十个亿,已经把自己关在银行金库里整整一天了。 他在金库里面支起了一张办公桌,旁边配着一台验钞机,桌上堆满了一摞摞的白纸钞票。 在这种艰难困境之中,戴维记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他现在,试图用程序,来扭转局势。 艾伦斯在他的旁边陪伴着他,小心地用餐刀将饭盒里的三明治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喂到戴维的嘴边。 戴维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他很害怕戴维的身体会先垮掉。 戴维没有排斥艾伦斯递过来的食物,他张嘴含住,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编程界面,嘴巴在机械地咀嚼,他现在不管吃什么都尝不出滋味来。 戴维的手指在快速地敲击着键盘,终于在修复完最后一个bug之后,一键运行,戴维眼前的那张白纸恢复成了它原本的钞票面额。 戴维拿起那张纸币,放进验钞机里,顺利通过检测。 “成功了?”艾伦斯欣喜地问了一句。 “成功了。”戴维拿起那张钞票,“我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修复了一百星币。” 艾伦斯的心又沉了下去,修复一张用了半个小时。 三天时间,这才能修好几张? “我已经将爸爸送我的海岛山庄挂出去估价了,紧急出手保底应该能卖三个亿。还有布莱尔星球上的宅子、飞舰,折价卖掉,应该能凑齐。”艾伦斯小声建议。 戴维摸摸他的脸:“没什么用,卖出去也来不及,别折腾了。” 眼下的局面,是他们配偶两个共同的困境,可是艾伦斯也帮不上忙,他心急如焚:“这要怎么办才好?” 戴维开始给艾伦斯分析现在的情形: “我现在的猜想就是,对方应该掌握着一种,与我差不多的能力。” “他制造出了十亿现金的假.钞,混在原本的十亿真钞里面,所以实现了总量的二十亿。” “我无比确定,这十亿假.钞,是他通过超自然的手法制造出来的,因为这些假.钞过验钞机时全部显示为真钞。只有当我用我自己的程序系统去扫描时,扫描到假.钞,我的系统会进行报错。” “他应该也是使用了程序,对混在一起的二十亿现金钞票动了手脚,删除了钞票的花纹面额数据,将钞票变成了空白。” “我刚才已经将我的程序系统接入到银行的数据库中,获取了原本的十亿真钞的钱币编号,及钱币数据。” “现在,我可以用我的系统,将被删除数据的钱币进行修复。” 戴维长叹一声:“可是,困难就出在这里。” 艾伦斯:“你的意思是,外部的仪器设备,分辨不出哪些是真钞,哪些是假.钞?” 戴维:“没错,每一张钞票,都得我亲自用系统扫描一遍才能知道它是真是假。” “扫描到真钞,一切顺利进行。” “扫描到假.钞,我的系统就会报错警告,每报错一次,就会进行技能冷却,冷却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戴维拿起那张修复好的钞票:“他简直就是专门来克我的,三天时间,我无论如何,也修不完这些钱,除非……” 艾伦斯接话:“除非有一个人,可以做你的帮手。这个人的眼睛,比这些仪器设备精密得多,一眼就能分清真钞假.钞。” 戴维:“不错,要是能有个人帮我把真钞假.钞区分开,我就可以一次性修复很多张钞票。” 艾伦斯望着他的眼睛:“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也想到了一个人。”戴维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我觉得,我们想到的,应该是同一个。” 戴维直接给唐发去了一通联讯请求,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唐的半身影像出现在戴维的面前,傻头傻脑,非常开心:“戴维,你找我……” 戴维顾不上跟他寒暄,直奔主题:“认识钱吗?” 唐咧着嘴:“认识的。” 戴维拿起桌子上一张修复好的真钞,展示给对面的唐看:“这是多少钱?” 唐诚实地回答:“一百。” 戴维又拿起一张未修复的白面假.钞:“这是多少钱?” 唐:“这个不是钱,这个是白纸,是一种棉花里掺了少量虫类纤维做成的白纸。” 戴维抓起桌子上五六张还没有进行检测修复的白面纸钞:“这几张里面有钱吗?” 唐不明白戴维在搞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有,左边第一张和中间那张是钱,剩下的不是。” 戴维将那两张取了出来,用自己的程序系统检测了一下,确认唐是对的。 艾伦斯问:“它们看上去,不都是一样的吗?你是怎么分出来的?” 唐急切地摇头:“不是的,不一样的。钱就是钱的样子,纸是白的,几张纸里面混了两张钱,一眼就看得出来。” 戴维起身走到对面,单膝蹲在地上那堆白花花的纸钞旁边:“这堆东西,在你眼里是什么?” 唐看完就笑了:“戴维,你为什么要把钱和纸混在一起这样堆在地上?” “你好有钱哦。”唐感叹了一句。 戴维心中有了底:“我现在派人去苏明那里接你,你乖乖地等着,不要乱跑。” 唐天真地问:“为什么要来接我呀,你是不是不忙,想跟我一起玩?” 戴维笑了,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是的,我打算把你接过来,我们一起做游戏。” 唐喜欢戴维,于是立刻就答应了:“好好好!” 当天下午,戴维把唐接到了哈雷银行。 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这场不眠不休的游戏。 唐负责找茬,将真钞和假.钞区分开;戴维负责将真钞修复;艾伦斯看着一台碎钞机,负责把唐拣出来的假.钞销毁;盖文负责用推车把假.钞碎屑推出去;克莱尔负责给他们送饭。 三天的光景倏的一下就跳了过去,转眼到了哈雷银行正式营业的这天。 哈雷银行的储户们像是受到了某种煽动,在银行开业之后,一窝蜂地全挤进了银行,办理取款业务。 那种场面,说虫山虫海也不为过,银行外面的队伍排出去整整一条街。 乔伊在银行外看到那些来取钱的储户,心中暗暗地得意了起来,他是来给戴维送钱的。 他这三天时间里,可没闲着,动用了一切的关系,筹到了两个亿的现金,现在就在他的车上堆着。 虽然这两个亿根本填不满那十个亿的窟窿,但至少能让戴维先把眼前的窘境给撑过去。 乔伊这一路,都快要把自己给感动死了,整个联盟两百多号星球里面,怕是也找不出他这样好的哥哥了。 只要他的弟弟从今往后能像凯森一样听话,兄友弟恭,乔伊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的。 一会等他把两个亿拿出来,戴维怕不是得跪在地上磕着头感谢他,到那个时候,艾伦斯也会明白,谁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了不起的值得他崇拜仰慕的雄虫。 乔伊见到戴维时,他们正在哈雷银行隔壁那条街上的豪华餐厅里吃早饭。 戴维靠在艾伦斯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唐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好吃的,他嘴里含着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咀嚼吞咽,坐在那里一点头一点头的,眼皮像黏了胶水根本睁不开。 乔伊心情很好,他快步走上前,朗声喊了一句:“戴维!” 终于完成了任务,靠在爱人肩头小憩的戴维被这一声给喊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朝着来人望过去,好半天才认出对面是谁。 “大哥?”戴维困惑着,“你怎么来了?” 乔伊本能地就想数落他:“要紧事解决完了?你就在这里悠闲自在地吃饭。你的储户在你的银行外面队伍排成山了,你有钱给他们吗?” 戴维笑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们只管来,我不怕他们闹。” 乔伊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情景:“你什么意思?你不管了?” 戴维伸手拿起餐巾来将手擦干净,随后站起来:“大哥随我来。” 戴维姿态悠闲,从容不迫地在前面带路,把乔伊再次领进了哈雷银行的金库里。 他当着乔伊的面,缓缓打开了金库的门,一座钞票摞成的金字塔出现在戴维的身后。 戴维那张浓丽的脸孔上,显出了些困倦,他的眼圈微微发青,有种颓靡的慵懒之态。 “十个亿。”戴维轻声说了一句,懒懒散散地笑着。 乔伊的算盘落了空,在他这里好不容易才可怜可爱起来的弟弟,忽然之间,好像又变得面目可憎了。 乔伊冷冷地质问:“哪来的?” 戴维:“大哥不用操心,我自有我的方法。” 第166章 第 166 章 乔伊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有一天他会沦落到上赶着去给人送钱,结果没送出去还碰了一鼻子灰的境地。 乔伊离开时,尽管已经竭力保持风度了, 但在他自己的感受中,自己现在狼狈得像个小丑。 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一家中档的小酒馆。 这家小酒馆外观上平平无奇,他走进小酒馆之后直奔酒馆的后厨, 侍者为他掀开遮挡的帘子,他进入其中穿过一条走廊, 再拐过去,一家地下俱乐部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乔伊走进了这家秘密俱乐部,这里的环境私密又豪华,是非常符合乔伊身份的活动场所。 乔伊进入到俱乐部的大厅里时,一眼就瞧见了那个混在人堆里的生面孔。 那是一个长相艳丽举止轻佻的雌虫, 在台球角那一隅角落里分外扎眼。 他身上穿着规矩又斯文的衬衫长裤, 但腰身臀部的曲线却被恰到好处地勒显出来,又纤细又肉感, 是一具格外迷人的酮体。 因此用脚趾头也该想到,他周围的那些食肉目雄虫为何会被吸引而来。 他处在中间, 宛若被群狼环伺的肥美羔羊。 但这小羊羔自己却一点都不在意, 叼着一支棒棒糖, 手里拿着一支台球杆, 轮到他打球时,他直接坐到了台球桌上, 柔韧的腰身塌下去, 咚得一声就把那彩色球打得四散开来。 气势上风情万种,但真正进洞里的球却没几个。 陪他打球的雄虫笑着揶揄他:“你这技术不行啊, 哥哥陪你练练?” 那个雌虫拈起一只球来,巧笑着:“我球打得不好,就说我打得不好是了,非要口头上占我点便宜,油腔滑调的家伙。”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闪,瞥见了远处的乔伊,他们两个的视线,刚刚好撞在了一起。 乔伊收回目光,来到吧台上坐下,点了一杯莫吉托。 那个雌虫果然不出意料地翩然降临到他的身侧:“英俊的雄虫,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请我喝一杯~” 乔伊对雌虫一向大方,因此也帮那位雌虫点了一杯喝的。 雌虫的那杯是后叫的,还没有做出来,乔伊的那杯酒先上来了,雌虫越过乔伊的手,直接将那杯莫吉托端在手中,啜饮了一小口。 这是雌虫在向他求欢,乔伊直白地告诉对方:“我从来不会和来路不明的雌虫上.床。” 雌虫笑得格外欢畅:“你看起来这么闷骚,我还以为你喜欢浪的呢。” 乔伊未曾想到一个雌虫竟能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乔伊不要那杯被别人喝过的酒了,他扭脸就要走。 结果那雌虫后面又追加了一句:“原来黑钻先生,是个有洁癖的雄虫。” 对方知道自己的代号,乔伊转过脸来望向他,那雌虫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忘记说了,我叫克罗米,鬼面天蛾,代号假面。” 公爵家的少爷与盗贼,他们从属于同一个地下组织,克罗米最初知晓这件事时,也是极为震惊的。 他们的组织名为“蚁穴”,是战时卡斯诺联盟内部成立的间谍渗透情报机构。在战后,这个组织仍然存在,并且吸纳了许多拉贝尔联盟内部的成员加入。 他们的成员遍及各行各业,平时主要是窃取情报和制造社会混乱,搅弄时局。 例如前段时间的街头爆炸案、伦巴顿监狱犯人越狱事件、游轮贵族屠杀案,都是他们的手笔。 其实有拉贝尔联盟贵族被吸收进来,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克罗米只是好奇,在自己的弟弟死于组织的清洗行动之后,这位黑钻先生的内心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 乔伊并不在意一个雌虫在想什么,他重新点了一杯酒,似乎有要跟克罗米深入交流一番的意思。 果然,乔伊直奔主题:“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伊指的是,他是如何在重重围困下,盗走了十个亿。 克罗米:“我不太想告诉你,因为我害怕你会伤心。” 乔伊:“我只想知道一点,在你这里,哈雷银行的安全系统,是否不堪一击?” “不,哈雷银行的安全系统是无懈可击的,我是采用了另外的手段。” 克罗米几个月之前,还在伦巴顿监狱里服刑,他越狱之后,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锁定在了哈雷银行上面。 他从出狱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为洗劫哈雷银行制造大新闻做准备了,所以才早早地录制好了那则天台挑衅的视频。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入侵的机会,他无法从外部破解掉哈雷银行金库的智能锁。 那是一种更高级的保密程序,他的盗版编程系统功能没有那么强大。 就当一切陷入到僵局中,克罗米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凯森死了。 哈雷银行的上一任主人是凯森,它所使用的脑纹密保来源正是凯森。 当凯森死去,戴维还未接任,哈雷银行没来得及更换新的脑纹密码的这段时间,哈雷银行的安全系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漏洞。 克罗米就是抓住了这段时机,伪裝成银行职工,潜入金库,用自己制造出来的假.钞替换掉了金库里的真钞。 他的时机拿捏得刚刚好,正好在哈雷银行安全系统升级前完成了替换。 也就是说,那天戴维与艾伦斯在银行金库里第一次所见到的那座钞票金字塔,其实全部都是假.钞。 当时的戴维根本不会有自家金库里的钱是假.钞这种意识,所以完全没有要用自己的程序系统去扫描一遍辨别真伪的概念。 克罗米算准了时机,在自己制造出的假.钞流入市场之前,放出了视频,戴维果然串联警方,暂停了哈雷银行的营业,确保了那些由克罗米制造出来的能完全听从他掌控的假.钞一分不少的待在银行金库里。 所以,其实在他放出自己要洗劫银行的消息的时候,这件事,他就已经完成了。 那天晚上,戴维与乔伊还有一队特警所守护的,是一堆克罗米制造出来的废纸而已。 所以,它才会那么听话,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程操控一堆自己亲自编写的代码,这是很容易的,全选剪切一下就好了。 克罗米微笑着:“我只不过是,想要给那个叫戴维的家伙制造点麻烦,顺便出个名而已。我对钱,没有兴趣,那十个亿,不多不少,又被我给还回哈雷银行里去了。” 于是,现在警方这边,对这次的案子,就不太好定性了。 戴维用完早饭之后,就被警察局传唤过去接受调查了。 哈雷银行这里,因为来办理业务的储户前所未有的多,所以艾伦斯没有陪同戴维一起去警察局,而是带着盖文和一整队保安,在银行这边巡视,维持秩序,以防止人员聚集发生负面事件。 一切都还算井然有序,直到艾伦斯坐在银行业务大厅里,亲眼目睹一位储户取出了一笔钱,小心装进背包里之后,一个起身,然后就软绵绵地瘫倒了下去。 有人在他的银行里面办理完业务之后晕倒了。 艾伦斯二话不说地冲了上去,然后发现这名晕倒的客户是一位身材瘦小的雌虫,他脸色苍白如纸,肚皮圆滚滚地将衣服给撑起了不小的弧度。 是身怀有孕的雌虫!艾伦斯不敢动他,立刻吩咐盖文:“快去叫救护车!” “不……不用……”那名好像是晕倒了,但还有点意识的雌虫挣扎着,“给我点吃的,我是饿的……低血糖了……” 克莱尔赶忙把自己的巧克力奶糖贡献了出来,那个孕夫雌虫一口气吃了三块,慢慢缓了过来。 艾伦斯怕他出事,就将他带去了银行的休息室里,给他拿了一份员工餐吃,张罗着要给他请个医生过来看看。 雌虫接受了艾伦斯的食物,并向他表示了感谢,但拒绝了艾伦斯要帮他请医生的建议。 他怀孕的月份明显已经不小,起码得有五六个月了,这令他看起来有些笨拙,他抱着圆溜溜的肚子: “我是早上,太着急了,没吃饭就过来排队,结果排了一上午,这小家伙闹意见,我就犯低血糖了。我没事的,不用去医院,也不需要看医生,非常感谢你。” 对方体格瘦小的就像个亚雌,但却挺着个大肚子,艾伦斯问他:“为什么是你自己,你的配偶呢?孩子的父亲在哪里?” 艾伦斯的问题明显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他低下头去,嗫嚅了半天,小声回答:“他很忙,来不了。” 艾伦斯的内心有了定论,这是个可怜的怀孕雌虫,他极有可能是被抛弃了。 艾伦斯同情起了这个小孕夫,让盖文好好看护他,他去外面偷偷联系医院,准备把他送去做检查。 结果他刚走出去,就正好碰上戴维从警局里做完笔录接受完调查回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艾伦斯惊喜又急切地问:“怎么样?” 戴维强打起精神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不用担心,很顺利。” 艾伦斯看出了他的困倦:“这里有我呢,你回去休息吧。” 这几天戴维一直在忙,根本没有放松精神好好休息过。 “你也不要太逞强了,别累着,忙什么呢?”戴维随口问了一句。 艾伦斯:“刚才有个怀孕的雌虫,来办理业务的时候晕倒了,我怕他出事,打算帮他叫个救护车,给他送进医院做个检查。” 这本是很随意的一件小事,戴维当然不会反对他这样做,本着好心多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哪里?” 艾伦斯指了指休息室:“在那里面,在休息。” 戴维顺着艾伦斯指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很不经意的一眼,不知为什么,戴维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我能见见他吗?”戴维依从本心的想法,突兀地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他就问了出来。 艾伦斯不疑有他,只当是戴维在关怀弱者:“当然可以。” 艾伦斯主动把戴维给领到了休息室门口,还体贴地亲自帮他拉开了休息室的磨砂玻璃门。 戴维望向休息室,那名小孕夫是背对着门的角度,戴维首先看见的是对方的后脑勺。 戴维盯着那个后脑勺,越看越觉得那个发旋十分眼熟,他慢慢地走近了,试探性地说了一声:“你好?” 对方听见戴维的声音之后,下意识地转过了脸。 当戴维看清这个怀孕的雌虫的长相时,他在原地足足愣了两分钟。 最后他不可置信地叫了对方一声:“温小胖?” 第167章 第 167 章 戴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在他之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面, 提到“发小”“死党”这类字眼时,戴维总是会下意识地报出温小胖的名字。 温小胖是他的绰号,他的大名和戴维一样, 中不中洋不洋的,叫温迪。 他是戴维从小一起在福利院中长大的孩子, 年幼时饭量惊人,长得白净肉乎, 像个萌萌的糯米团子。 小男孩阶段的戴维分不出死党的美丑来,只觉得他脸蛋胳膊肚子上的肉又白又软, 就管他叫温小胖。 小胖小胖的叫着,就改不过来了,后面温迪青春期身体抽条发育开,长成了个身量苗条眉清目秀的青年,戴维也还是习惯性叫他温小胖。 戴维竟然在这个世界里, 见到了温迪, 他又恍惚又惊喜,以至于一下子都忘记了去思忖背后的隐情。 他不可置信地呼唤了对方一声:“温小胖?” 对方原本正在捧着饭盒吃银行的员工餐, 见到戴维之后,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望着戴维, 先是惊愕, 随后脸上浮现出迷惘的神色来, 像是在努力地辨认着什么。 戴维走过去, 向他询问:“你是不是叫温迪?你是不是穿过来的?” 对方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是……我是叫温迪……我是穿书……你怎么知道?” 戴维站住了脚步, 他对着温迪笑了, 将双手插.进了西装口袋:“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温迪上上下下地把戴维打量了一遍, “你是……戴维?你是我哥?” “是我。”戴维看着温迪,一边笑着,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温迪望着戴维,后知后觉地也笑了出来,两行眼泪滚下来,然后就又晕了过去。 戴维和艾伦斯亲手把他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做过全身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戴维,温迪已经怀孕24周了,胎儿发育的很好,只是孕夫本人身体虚弱,有营养不良和贫血的迹象。 戴维风风火火地就要去联系温迪的配偶,然后发现温迪的所有证件都是假的,他在哈雷银行里面开户存钱,用的是别人的证件,戴维跟警方核实,证件原主人在两年前失踪。 故友重逢,戴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巨大的疑窦给笼罩住了。 温小胖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什么?他又经历了什么?他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温小胖这一晕,就晕了许久,戴维也撑不住了,让盖文在医院里陪护看守,他去医院旁边的酒店里开了个房间。 戴维终于躺到了床上,脑袋混沌晕眩,太阳穴胀痛。 艾伦斯从床脚处爬上了床,帮戴维把被角掖好压实,连人带被地抱住,半边身子虚虚地压着戴维。 “我脑子里好乱……头疼。”戴维叹了口气。 艾伦斯伸出手轻轻揉按戴维的额角:“你只是太累了,我陪着你,睡吧。” 戴维伸手搂住艾伦斯,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终于睡下了。 戴维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转,陪伴着他的艾伦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直盯到他的眼睫毛颤动,张开了眸子,才笑开来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戴维近距离地望见这张笑脸,身心都暖洋洋的,像化成了一汪水:“几点了?” 艾伦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黑了。” 戴维:“你就这么……看着我睡觉,看了一下午?” 戴维睡去醒来,艾伦斯都保持着趴在他身上的动作,所以戴维才有了这种猜想。 其实艾伦斯也睡着了来着,他只是醒的比戴维早。 但是做雌君嘛,有时候就是得嘴甜一点。 于是,艾伦斯捧着戴维的脸:“是啊,你睡着的样子美得像朵花,我情不自禁地就看了一下午。” 艾伦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明显见长了,戴维明知道他是胡说八道,但还是被哄得眉开眼笑。 调笑完,开始聊正事,戴维起床穿衣服:“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艾伦斯先把自己身上整理好,然后凑过来给戴维重新打领带:“盖文来消息说,醒了有一会了,就等着你过去呢。” 戴维重整精神,带着艾伦斯来到医院,与温迪正式见面。 尽管戴维满腹疑问,但考虑到温迪有孕在身,怕影响到他的情绪,所以戴维刚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他客套寒暄着。 温迪又见到戴维,神情又高兴又委屈的,他感慨着:“这么多年了,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见到哥。” “我要是早知道,你现在就是公爵家的少爷,我肯定早来投奔你了,也不至于天天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温迪的话语中,有戴维听不太懂的含义:“这么……多年?什么意思?” 戴维穿过来也才几个月而已,温迪口中的这么多年,从何说起? 温迪也怔住了,他想了想告诉戴维:“我穿过来,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当年,哥忽然年纪轻轻地就走了,无父无母也没有结婚生子,我接到通知以后,跟哥的几个朋友一块,给哥料理了后事。” “就是在哥下葬的那天,我都要难过死了,没控制住多喝了点酒。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喝多了过马路,看错了信号灯,然后我也没了。” “我没了以后,我心想我这么年轻,真是死的冤枉,要是能重来一回就好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一定遵守交通规则。然后我也没想到,接着我就穿书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里的时候,我这个身体是个只有八岁的小孩,我就以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过了十二年。” 戴维看了一眼旁边的艾伦斯:“可是我才穿过来不到半年。” 温迪想了想:“我们可能穿的,不是同一本书,只是同一个故事背景而已。我这个故事的时间线应该是比你那个要早。我是严格按照原文的故事线走的剧情,刚好走到了大贵族银行失窃案这个剧情点了。” 戴维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因为走到了同样的剧情节点上,所以我们的时间线开始重合,然后我们就遇见了。” 温迪苦笑着:“真是老天爷开了眼,我们还是有缘分的,时间线错开了这么多年,剧情线居然还能融合,我们还能再见面。” 戴维隐隐地后怕起来,这中间如果有哪一环没有扣上,他跟温迪也许就是此生不见。 戴维问:“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温迪的神情犹疑起来了:“我这十几年,其实过得还可以。” “我穿过来,身份是黑麦金斑蝶亚雌,一直到我十八岁之前,我都是作为一个亚雌长大的。” “但是后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有人说,我的亚雌是假性的,我其实是劣质雌虫。” “然后,然后我就怀孕了。” 温迪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戴维听的一头雾水:“你自己怀上的?你结婚了吗?你为什么要用假.证件,冒用别人的身份?” “戴维……”艾伦斯提醒了一下戴维,示意他不要急,语气凶了会吓到对方。 温迪上辈子小时候特别听戴维的话,所以戴维急起来他就跟着本能地慌了神:“我……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也是没办法……” 戴维:“说明白,你遇上什么事了,这小东西怎么怀上的?” 温迪摸着肚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是那户里家仆的孩子,生的巧了,跟那户的小主子是同年同月同一天生的。” “那户家的大人,信教,觉得同一天生的能给自家孩子挡灾,就把我接到他们家里,给自家的孩子当伴儿。” “他们家孩子,是个雄虫,我原来是个亚雌,所以也不怕什么,就这么长大了。” 戴维听着这个让他后背直发冷的故事,颤着声问:“那家混小子,他把你给……” “我也没想到我是个假性的,稀里糊涂地就有了,我知道以后,就收拾东西跑了。我是花钱办的那些假证,我用我自己的证件会被抓住的。” 戴维恼了:“没出息,你跑什么呀?你讹他们啊!吃这么大亏让他们赔钱啊!” 艾伦斯再次提醒他:“戴维,你不要激动。” 温迪被戴维凶了,可怜巴巴地小脸一垮就掉泪珠子:“你不知道,我要是不跑,我就没命了……” 艾伦斯问了一句:“对方是贵族吗?” 温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至此,戴维算是看明白了。 温小胖现在是个没名没分的,怀了个私生子,自己跑出来了。 某些贵族虽然私底下会干一些龌龊事,但是明面上要脸的很,所以温小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要是被那家给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戴维想了想,给出一个稳妥的建议:“趁还没生下来,他还不算个人,不如就打掉吧。” 温迪听见这话,一脸惊恐地望向戴维,捂着肚子摇头。 “你舍不得?”戴维不理解。 艾伦斯说明了他的难处:“他不能。” “联盟规定,怀孕雌虫堕胎,胎儿生身雄父必须知情,并且签署堕胎授权书,医院才会安排手术。” 这是一种很悲哀的社会现状,不是每个雌虫都强大健硕可以去从军,那些柔弱的雌虫不得不依附于雄虫。所以一旦被抛弃,对方不同意打掉胎儿,这名雌虫后面就只能成为单亲爸爸。 戴维:“你跟我说,他们家姓什么,多大势力,我给你做主。” 温迪闷闷地回答:“哥,你别问了。这事,你不知道是最好的,明天我出院了,咱们就当没见过。” “哥你现在的生活多好,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可你要是卷进我的这桩麻烦事里来,对你家来说,是会带来灾难的。” 第168章 第 168 章 温迪咬死了, 怎么都不肯说肚里崽的另一个爹是谁。 戴维不再追问,温迪不说,他也会继续查, 总能查到的。 而且戴维也不在意温迪说的什么“灾难”,贝斯特家权势够大了, 有这个后盾在,戴维什么都不怕。 戴维表面在这件事上顺着了温迪, 但是在另一件事上却态度强硬——他不允许温迪不声不响地离开。 他不让温迪走,温迪当然就走不脱。但是走不让走, 那就得想办法安置。 戴维跟艾伦斯商量,能不能安排温迪住在他们家。 戴维在跟艾伦斯提出这个请求时,内心很忐忑,因为这事不仔细琢磨倒也没什么,但要是较起真来, 一个有家室的雄虫, 要安排另一个怀孕的雌虫住进自己家里来…… 戴维都不太敢想,这种事情阴谋论起来可以有多少种演变形式。 戴维甚至想好了, 要是艾伦斯不同意,他就在外边帮温迪租个房子。 结果艾伦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接到咱们家里来也好, 佣人医生都是现成的, 不会有比咱们家更好的条件了。” 艾伦斯慷慨大方地, 甚至都把戴维衬托得有点小肚鸡肠了。 然后艾伦斯就说出了他的想法:“反正也不是花我的钱,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要是心术不正想干点什么, 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好,还是他老婆考虑得周全, 温迪就这样住进了戴维家里。 这件事只能算是戴维与艾伦斯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没有影响到他们生活的主基调。 戴维这边还是继续当他的会长,忙他的事业,哈雷银行这事,闹得属实不小,后续平息舆论也很是让戴维焦头烂额了一阵子。 艾伦斯这边清闲些,但也只是表面上,他一直在挂怀着警方的动向,克罗米一天不落网,他就一天不能彻底安心。 温迪搬进了戴维家,刚开始一直小心翼翼,后面逐渐熟悉了环境,就开始放飞天性。 温小胖上辈子给戴维当狗腿子,这辈子给主家少爷当狗腿子。 他大约也醒悟了,自己可能就是天生当狗腿子的料,于是迅速就找清了定位,开始死心塌地给艾伦斯当狗腿子。 温迪是酷似亚雌的雌虫,精致小巧的类型,像个活的洋娃娃。 这个洋娃娃每天眨巴着星星眼,肚子圆滚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跟个小企鹅似的,黏在艾伦斯后面拍马屁,撵都撵不走。 艾伦斯起初还能保持清醒,但是后面,试问有哪个人能在这种狂轰滥炸之下坚守初心巍然不动,反正艾伦斯是不行。 于是,不知不觉中,克莱尔都失宠了。 等克莱尔意识到自己在艾伦斯这里的排行又下降了一位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于是他就眼含泪花,看着他哥跟其他虫称兄道弟,默不作声狠狠地又吃了一大碗。 内心已经如此痛苦了,必须得多吃点。 温迪怀着孕,总是饿,饿了吃不着东西心里就发慌。 别的时候还好,因为晚餐的点很晚,所以下午这段时间很难熬,全靠那顿下午茶撑着。 艾伦斯在营养师的建议下,把下午茶的甜品都换成了营养餐,防止他饿慌了一次性摄入过高的糖分和碳水,长此累积起来对生产不利也对身体不好。 温迪捧着那可口小菜,感动得涕泗横流,直说戴维这朋友没白交,找了个这么能干又体贴的老婆,他都跟着沾光。 艾伦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陪着温迪吃东西。 他跟温迪也其实没什么话题聊,东拉西扯地就拐到了不在场的戴维身上。 艾伦斯问他:“戴维以前,是什么样的?” 温迪一边慢条斯理地用一样精巧的小工具剥着坚果壳一边回忆: “我第一次见戴维的时候,才七八岁,我是从生下来就被遗弃到福利院的。戴维不是,戴维来福利院的时候,已经十岁还多了,我比戴维应该是小三岁。”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只记得,他来的那天,跟着还来了好几个警察。” “我后面跟他熟了还问过他以前,但是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我没过多长时间,发现他会用卡片变魔术,就跟我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街头卖艺的人一样。我就跟他说,你以前有没有可能是个在街上卖艺的小要饭的?” “他来的时候,都要瘦脱相了,就跟个小要饭的差不多。” “戴维一开始的时候,非常抗拒我这么说他,但是后面说的次数多了,他自己好像慢慢也接受了这种说法。再有人问起来,他都说,自己以前就是个街上卖艺要饭的。” 艾伦斯愣住了,他回想起来之前那次,戴维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过往,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艾伦斯问:“你的意思是,戴维进福利院之前,其实并不是小乞丐,他是受了你的影响,才有了这种想法?” 温迪被问住了,含着一颗果仁想了想:“好像是吧。” “哎呀,我们其实都没太当回事。都进福利院了,一群没人要的小孩,名字都是瞎起的,我们对自己的身世,都是稀里糊涂的,也不怎么在意这个。” 艾伦斯的手指捻着银调羹的柄,心里隐隐地难过了起来。 他的戴维,为什么会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呢。 “戴维长得很像混血,但是他太瘦了,所以就不怎么好看。他虽然瘦,可是他饭量特别大,吃饭跟打仗一样,别的小孩害怕他,只有我,跟他吃的一样多,哈哈,然后我俩就混到一起去了。” “戴维脑子灵光,学东西特别快,跟我不一样,我懒得动脑子,十岁了乘法口诀都背不明白,戴维天天笑话我。” “但是戴维心眼很好的,我笨的老师都放弃我了,可是戴维没有,他自己高考完揪着我的耳朵逼着我学习,然后我就考上了医学院。” 说起上医学院的事来,温迪又愁眉苦脸了:“虽然,很感谢戴维给我补课,督促我学习,但是学医仍然是我上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艾伦斯不理解:“为什么会后悔?当医生很好啊。” 他们这个世界里,雌虫和亚雌上护理学校的多,有点名气的医学院几年都收不了一个雌虫学生,雌虫能当正规医生,是很了不起的。 温迪叹口气:“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再去看,确实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现在能回去,我再也不抱怨背书和考试了。” “那时候生活多好啊,考试挂科就是我最大的烦心事。一个电话打给戴维,他就领着我出去玩……” 说到这里,温迪顿住,他立刻对艾伦斯解释:“我们一直都只是好朋友来的,我那会不是雌虫,我那时候,还是个直男呢。” 他自己说这话,内心只觉得又悲凉又搞笑,他与戴维分别时,还是个黄花小直男,重逢的时候,他肚里的崽都会踢人了。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这个世界里男人也有能生的呢。 “戴维我记得他,好像是上大学那会出柜的吧,就很突然,跟我说,他好像喜欢男的。当时给我吓坏了,再三确定他不喜欢我之后,我决定支持他。” 艾伦斯瞧着嘻嘻哈哈的温迪,问:“戴维原来的时候,有爱人吗?” 温迪不假思索:“没有,他出柜出了个寂寞,天天又是比赛又是项目的,完全顾不上谈恋爱。” “而且,戴维这个人,很矛盾的。” 艾伦斯:“什么意思?” 温迪喝了一口奶:“像我们这样的,从小没爹没妈,本能地就想要有个家。戴维要是能正常结婚生子,他就有老婆有孩子了。” “但是戴维喜欢男的,在我们那里,两个男的结婚都很麻烦,而且也生不出孩子来。所以啊,戴维一直到离开那个世界,也没有一个真正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温迪忽然好奇发问:“艾伦斯,你有跟戴维要孩子的打算吗?” 没有,艾伦斯反感生孩子,戴维从来没有正式跟他提过这种事。 艾伦斯木然地摇摇头,温迪说:“那应该是你们感情很好,所以哪怕没有那层血缘存在,也会让戴维有安全感。” 温迪评价:“这样来看,戴维来到这个世界里,对戴维来说,其实是好事情。” 艾伦斯的思绪飘远了,游荡了好一阵才归位来:“他的到来,对我而言,也是好事情。” 戴维这天下班的早,回到家里,厨师正在准备晚餐。 溜达着去活动室里一看,艾伦斯、温迪、克莱尔、盖文还有小卡尔,围坐在那里,观赏给虫崽准备的各种婴儿物品。 克莱尔把一顶小毡帽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卡尔手中抓着一只小鞋子,放在手心里比大小;温迪拿起一件婴儿围嘴摊平盖在自己的肚皮上。 盖文生过,在跟温迪讲一些生产时的细节;艾伦斯手里攥着个奶瓶,也听得认真。 活脱脱的大型育儿经验交流现场,戴维站在门口围观了好一阵,才清了清喉咙:“咳,几位先生,厨师托我过来问一声,今晚都想吃点什么菜?” 艾伦斯不知道戴维早回来,抬头望过去,一见他就笑了,丢下奶瓶起身去找他:“我吃什么都行,你问问温迪,问问他肚子里的宝宝想吃什么。” 温迪煞有其事地低下头去,叽叽咕咕地跟肚里的娃交流了一阵,然后装模作样地回答:“宝宝说,他想吃红烧肉。” 温迪之前虽然吃到的好东西也不少,但是他馋中餐不是一天了。 戴维直接拒绝:“太油腻了,你得少吃这种东西。”主要是戴维了解艾伦斯的饮食习惯,他应该不喜欢这玩意。 温迪闹无赖:“少吃什么呀,这哪来的红烧肉给我吃,我都十多年没吃上这道菜了,我做梦都是你以前做饭的味儿。” 艾伦斯帮腔:“给他吃吧,又不是顿顿吃,没事的。” 艾伦斯发了话,戴维这才去换衣服洗手下厨房,一群人给他打下手。 剥葱的切肉的,虽然香料上种类不太一样,但最后还是炖了一锅红亮亮的肉出来,足够全家上下美美地吃一餐。 戴维兴致勃勃地,用碟子盛了一份出来,手里拿着叉子将肉上面的肥腻油脂剔掉,只留下瘦肉来向艾伦斯邀功: “快尝尝,炖足了时候,不柴的。” 艾伦斯接过叉子来,把肉放进口中尝了尝,戴维赶忙问:“怎么样?” 艾伦斯抿了抿唇:“甜的。” 戴维自己也尝了一口,笑开来:“好久不做,糖放多了。” 艾伦斯强调:“没关系,好吃的。” 好吃就是对厨子最大的肯定,戴维很高兴,艾伦斯都看在眼里。他们的饭桌很热闹,其乐融融,艾伦斯心想,这或许就是戴维之前想要的家庭生活吧。 如果戴维喜欢的话,艾伦斯希望他们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第169章 第 169 章 当戴维与艾伦斯自己家的新闻挂在热搜上的时候, 他们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热搜词条里的不同人生。 等到他们这边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艾伦斯才重新翻阅起了社会新闻,然后他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 之前去过的豪格斯星球, 因为接连出事,引起政坛重视, 各类政策开始收紧,取缔各种灰色地带的职业及活动。 首当其冲就是带有浓厚赌.博性质的博.彩业, 豪格斯星球大都会上百家博.彩会所全线关停整改。 艾伦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莫里的处境,立刻向莫里发去了联络申请。 莫里过了好一阵才接通, 艾伦斯一眼就注意到,对面莫里的状态确实明显大不如前。 游轮事件之后,莫里黯淡了许多,总有种伤了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感觉。 “莫里!”艾伦斯呼唤一声他的名字。 美丽的莫里对着他苍白一笑:“我看新闻了,你家出那么大事情, 怎么想起我来了?” 艾伦斯:“你还好吗莫里?达利温会所怎么样了?” 莫里的手搭在了额头上, 明白艾伦斯应该是知道了,瞒不过他, 于是就只好实话实说:“我的好日子到头了,我现在, 不得不考虑改行的事了。” 艾伦斯记得达利温会所外观是个商业大厦:“是都关了, 还是只关了博.彩厅?” 莫里:“整个大楼都查封了, 什么也不让卖。” 艾伦斯着急了, 可是莫里这边明显是上层施压,戴维恐怕帮不上忙:“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莫里摇摇头:“没事的, 艾伦斯。” “命运这种东西, 跟赌牌是一样的,有赢就有输, 这把输了下把还会赢回来,不要担心。我虽然不能开赌场了,但我还有工厂呢。达利温会所那栋楼盘、我名下的三个工厂,大不了我就全卖了,拿着钱提前退休享清福。” 莫里的话给艾伦斯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错,是这样,莫里就算一朝失势了,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的。 他之前开赌场不知道积攒下多少财产,现在不能继续开了,无非是不能继续大把捞金了,但他手里有本钱,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开始做正经生意。 这样想想情况也不算特别坏,但是艾伦斯的心总也放不踏实,他最后叮嘱了莫里一句:“你要是后面再遇到了什么事,自己挺不过去了,就来找我。” 莫里语气轻松地答应了:“好,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我。” 结束掉这则通讯之后,莫里疲惫地缩回了椅子上,旁边的西瑞尔将手里那杯刚泡好的咖啡递给了莫里。 外面的罗克敲门走进来,莫里一见他来了立刻打起精神来:“谈的怎么样?” 莫里是打算将达利温会所大楼卖掉的,所以派了罗克出去找买家谈。 罗克摇摇头:“没成。那帮经商的,又精明又市侩,知道咱家落了难,都准备到咱们这里捞好处。一个个商量好了似的,价钱压的一家比一家低。” “太离谱了,咱们可是好地段,装修好了的商业楼,他们报的价竟然和毛坯房一个样,明摆着是欺负咱们。” 莫里嗤笑一声:“这是当我急着用钱,跟我敲竹杠来了,我就知道,雄虫没有好东西。大不了,我不卖了。” 莫里脱口而出之后,意识到旁边站着西瑞尔,赶紧补充了一句:“这里的雄虫不包括你。” 西瑞尔才不在乎,他轻轻一笑:“尝尝我刚亲手磨的咖啡吧,这豆子是新的,我上周从咖啡园进的货。” 莫里端起那杯咖啡来,刚递到嘴边上,外面的达希就轰得一声撞开了门。 办公室里的都被吓了一跳,莫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慌慌张张地,你怎么了?” 达希的脸色煞白,他好一会才把气给喘匀:“老大……咱们在东港的那个厂子,出事了。” 莫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达希:“工厂的机器出了故障,请师傅来修,不知道怎么搞的,接错了线路,机器启动的时候,爆炸了,现场都是易燃物……” 莫里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西瑞尔立刻伸手去扶住了他,莫里抓住西瑞尔的手臂站稳身体:“去东港!” 莫里坐在车上去东港的路上完全不敢想象一会将要看到什么样的画面,他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够好了,但是等来到了现场的时候,他的双腿还是忍不住地发软。 他的工厂烧成了一片火海,因为化工药剂的原因,那火光不是橘红色,而是妖异的蓝紫色。它在不停地燃烧,吞噬掉莫里的厂房,时不时地就要再发生一次小型爆炸。 工厂里上百台机器的运转核心都是能量石,遇高热发生爆炸对外会释放出强烈辐射。 莫里一下车来,西瑞尔就紧急为他戴上防毒面罩,裹上了防护服。 莫里浑身都失掉力气了,任凭着西瑞尔摆布他。 莫里眼见着消防车和救护车拦在前方,鸣笛声哭喊声爆炸声,震得莫里耳膜刺痛。 他亲眼看见一台台担架被从前方抬出来,上面躺着他血肉模糊的员工。 莫里挪不动脚步,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他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情景一样,他傻掉了。 西瑞尔注意到莫里站着,一动不动地,眼圈泛着红,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淌。 西瑞尔意识到,不能再放任莫里看下去了,他半抱半拖地,把莫里拉回了车上。 车有防护层,西瑞尔在车里拿掉了莫里的面罩,用一块干净的手绢帮莫里擦掉眼泪。 东港的这个厂区,是莫里三个工厂里面效益最好,规模最大的一个。 厂房全烧了,员工非死即伤,这种打击太大了。 罗克和达希上来劝慰:“老大,您身体刚好,看开点吧,已经这样了,别再把您自己搭上。” 可是这莫里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开了,他心里又悲伤又绝望,他又不能当着手下的面嚎啕大哭,就强忍着,忍着,最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腥甜殷红的血出来。 他们手忙脚乱地,就先把莫里送到医院去了。 医生给莫里扎了镇静剂,莫里才昏睡了过去。 等到他这长长的一觉醒过来,东港的火已经灭了。 工厂烧成了一片废墟放射源,消防部门和辐射源防护机构将工厂原址做了隔离,派直升机高强度喷洒除辐射药剂。 莫里的那些员工,按照现在的统计,死亡二十,重伤八十,轻伤一百多,还失踪了两个。 伤亡员工的家属,现在哭喊着到处找莫里。 莫里刚刚恢复过来一些,就被西瑞尔和罗克搀扶着,去见那些家属,当着他们的面,鞠躬道歉,承诺会给予家属赔偿。 但这些人的情绪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安抚下来的。 战争才刚刚结束,经济萧条,很多之前在家做全职主夫的雌虫都出来工作。莫里的工厂出事,伤亡残废有雄有雌,许多家庭的天瞬间就塌掉了。 当他们正在哭嚎绝望的时候,莫里的出现,就变成了他们最好的宣泄途径。 于是他们说: “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你这个开赌场的家伙,你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你开赌场害得那么多人倾家荡产,这是你遭了报应,你遭的报应连累到了我们!” “我的雌君现在还在抢救,医生说他就算救过来,受了辐射,以后也是个疯子!” “你还我丈夫来!你还我孩子的雄父!” 人堆里不知道是谁,脱了鞋,直接把鞋子丢到了莫里的身上。 这道口子被撕开之后,场面瞬间就失控了。 那群家属们前赴后继地涌上来,要撕扯殴打莫里,莫里的保镖站在莫里前面拦住他们,西瑞尔和罗克护送着莫里狼狈地离开这混乱的现场。 在此期间,他们三个的身上,都挨了点打击。 莫里的脸被鞋子砸了;西瑞尔之前受伤的肩膀被撞到,痛的他趔趄了一下;罗克被矿泉水瓶敲到脑袋,鼓了个青包。 莫里撑着病体去了警察局,跟他相熟的警长翻了翻这场事件的资料,非常遗憾地告诉他: “这场爆炸确实来的很蹊跷,但是现场已经不剩什么了,一把火烧得干净,查不出来的。现在的事件定性就是,工厂的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你这边是全责。” “建议就是,家属的赔偿一定要给足,不然他们闹起来打官司,搞不好,你是要坐牢的。” 莫里回去之后,就开始发动一切人脉,卖房子卖地,凑员工的赔偿金。 他开赌场最风光得意的那几年里,许多赌徒被他逼得走上了这条路,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在这最困窘急迫的时刻中,莫里忽然无端地,想到了凯森。 那个草菅人命的凯森;那个高高在上,最后却像小蚂蚁一样被人说碾死就碾死的凯森。 莫里在他混乱变动的命运里,第一次有了些体悟。 也许有些事,确实是不能做的,做了就要自食恶果。 莫里的古董、珠宝、债券,小件的值钱物品全都折价卖了出去;但是大一点的,像楼盘、工厂,一个敢接手的都没有。 莫里找上了一个之前关系匪浅的老主顾,是个伯爵,先前对着莫里大献殷勤,想低价吞掉达利温会所的家伙。 莫里说:“阁下,您之前不是看上了那块地皮,想从我手里盘下来,现在正是好机会,您为什么不肯行动呢?” 伯爵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最后眼看着实在躲不过去,索性摊牌了: “莫里先生,你之前与凯森勋爵的关系,在圈子里,都是有目共睹的。” “凯森勋爵意外过世,他的哥哥乔伊阁下,实在是难过的要命。” “不是我不肯卖你的面子,实在是,我得罪不起贝斯特家。” “豪格斯星球新政推行,首先开始整顿博.彩业,这不是其他人的意思,这是贝斯特家的意思。” “莫里先生,你确实运气太不好了,你招惹的,是下一任贝斯特公爵。”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现在,立刻动身去首都星,去谒见乔伊阁下,坦明你之前是凯森勋爵未婚夫的身份。你就说,愿意按照传统宗教习俗,为亡夫守节,宽宏大量的乔伊阁下会看在亲弟弟的面子上,饶恕你的。” 病了许久,劳心费神憔悴不堪的莫里,在听到伯爵这番好心提醒的言论之后,终于恢复了点生气,他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所谓按照宗教习俗守节,即雌虫的雄虫配偶死去后,雌虫余生不再结婚、不再饮酒、不再有任何娱乐活动,每天给亡夫披麻戴孝穿一身黑,做个形如槁木的活死虫。 这是扼杀虫类天性的封建糟粕! 莫里离开伯爵家之后,坐在车上,犯了半天恶心,最后一通联讯发给了戴维: “戴维阁下,我愿意将我名下价值五亿星币的住宅、商贸大厦和工厂抵押给您,希望您可以给我两个亿帮我解决燃眉之急。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 第170章 第 170 章 戴维亲自带着手下的团队往豪格斯星球跑了一趟。 他上次来是游山玩水, 到达利温会所来做了个客;这趟来,是收购达利温会所。 莫里见到他时着实惊讶了一把:“会长阁下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戴维笑着回答:“没办法,我这人就是个操心的命, 不亲自盯着总放不下心来。我怕我的秘书犯糊涂,少量了地, 算错了钱,回家去艾伦斯要埋怨我, 趁火打劫占你便宜。” 莫里陪着笑,没有再说话。 艾伦斯找的这个配偶还不错, 比别的巴塔利雄虫强点,就是有点爱显摆。 戴维手下的团队花了两个小时完成了对达利温会所大厦的测算估价,最后给出了一个远超莫里期望值的价格。 前面他要卖楼的时候,那些买家把价格压的太狠了,以至于当戴维给出一个正常价位时, 莫里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秘书将拟好的合同交给戴维, 戴维翻阅浏览了一遍,推到了莫里面前: “我要你这座大厦和剩下的两个工厂, 房子我就不要了,总不能让你以后睡大街去。这些应该够了, 赔完以后也有结余, 别开赌场了, 做点合法长久的生意吧。” 莫里还是放心不下:“工厂里的那些员工……” 戴维:“被我收购以后, 工厂会扩大规模,不用担心那些老员工会失业, 我到时候劳动力不足还得另招呢。” 莫里不光惦记着那些员工, 还惦记着这座楼:“达利温会所您打算怎么改?” 戴维:“我打算再投点钱进来,改成娱乐商业城。不过换主人之后, 就不能再叫达利温了。” 莫里:“被您买下来之后,叫什么,当然是您说了算。” 戴维点点头:“这个我还没想好,打算回去跟艾伦斯商量一下,他要是没有意见,就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莫里:…… 戴维发觉莫里不说话就问他:“你没有意见吧?” 莫里能有什么意见呢,莫里只不过是会默默地腹诽一下,艾伦斯能跟这家伙睡到同一个被窝里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莫里所认识的艾伦斯,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实的小蝴蝶,他骨子里就是张扬的,他就是喜欢被人这样高调直白地爱着。 莫里:“当然没有。” 戴维看着他拿过笔在协议上签字,向他保证:“放心,有我在,流程会走的很快,你这周之内,绝对能拿到钱。” 戴维将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就准备返程回首都星了。 结果刚出了达利温会所的门,秘书凑过来在戴维耳边低语了两声,说有人要硬闯进来请求与戴维见面,戴维诧异了一下,让秘书将那人带过来。 戴维站在那台阶上,注视着保镖从旁边揪着个小人拎了过去,他身边随行的盖文看见那人后当时就吃了一惊:“杰克?” 那个非要跟戴维见面被逮住的家伙,正是盖文的前夫,戴维还记得他,那个救过他的小棒槌。 戴维吩咐保镖:“放开他。” 小棒槌杰克被松开了钳制,他先是把目光往盖文这边扫了扫,然后就对着戴维鞠躬:“听说戴维阁下高升当了会长,祝贺戴维阁下。” 戴维问他:“我当时,不是让你身体康复之后就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怎么一直没见你去首都星?” 小棒槌杰克立即表示:“我一好了就想去找您的,只是我这身上欠着外债,现在豪格斯星球关卡查的严了,我这种人,实在是去不了首都星。” “原来是这样,跟我来。”戴维示意小棒槌随他一同上了车。 坐进他宽敞的车厢里之后,到了这密闭的空间里,戴维问他:“这段时间,你是怎么生活的?” 小棒槌:“好多债主到处找我,我就四处躲着打点零工,听说达利温会所关了,我过来看看,刚巧碰上您在这。往常,我很少出来的。” 戴维:“没什么人盯上你吧?” 小棒槌:“应该没有,谁没事盯着我干什么。” 戴维:“还想为我做事吗?” 小棒槌:“想!” 戴维:“会当秘书吗?” 小棒槌:“刚毕业那两年,当过一段时间。” 戴维:“你就混在我的随行员工里,跟我去首都星,以后,帮我做事。” 小棒槌欣喜:“给您当秘书?” 戴维摇头:“我想让你去给一个叫乔伊·贝斯特的家伙当秘书。” 小棒槌迷惑了:“需要我怎么做?” 戴维手把手地教:“我每个月给你一笔钱,以现金的形式支付,算作是你的工资报酬。你去悄悄地接近乔伊,先从最基层开始干起,尽心尽力地伺候他,然后能不能让他注意到你,看你的本事。” 小棒槌追问:“要是他注意到我,然后呢?” 戴维笑了:“然后,你就表决心,告诉他,你跟我之间的过节,以及你是多么的恨我。他会开始重用你的。” 小棒槌也笑:“明白了。” 戴维语重心长地说:“盖文和卡尔在我这过得挺好的,你要是下定决心重新开始,以后,就绝对不能再赌了。” 小棒槌对着戴维保证:“我再也不赌了。” 戴维点点头:“嗯,我信你,以后好好干。” 才怪。 一个为了赌桌上的筹码,能把老婆孩子都抵押给他的赌徒,戴维是绝不可能相信的。 杰克当然可以为戴维做事,但是戴维这个坏东西绝不允许另一个坏家伙待在自己的身边。 在不确定一颗炸弹什么时候爆炸的情况下,戴维决定把他埋到乔伊的身边去。 不炸最好,炸了也不会伤到戴维。 小棒槌完成不了接近乔伊的任务,那是他自己没本事。 哪怕成功接近了,反水也不怕,他老婆孩子全在戴维手上,小棒槌手里一丁点戴维的把柄都没有。 小棒槌要是还有点良心,接近了趁机坑乔伊一把,戴维赚大了。 事情后续的发展,果然如戴维所说,莫里一周之内拿到了钱,这笔钱被莫里全部用来支付员工的医药费和赔偿伤亡员工家属。 莫里这边的危机,算是平稳度过了。 家财几乎散尽的莫里,看望完住院员工后,从医院里出来,坐到了西瑞尔身旁的副驾驶上。 “我好累。”莫里说了这样一句。 西瑞尔俯身过去,亲手帮莫里系安全带:“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莫里盯着西瑞尔那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微微卷曲着上翘,心间一动,西瑞尔到他身边已经有大半年了,这小孩好像自己偷偷摸摸地长大了不少。 “你说,我还有可能起来吗?”莫里喃喃地问了西瑞尔一句。 西瑞尔只觉得莫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落在自己的面颊上了,酥酥麻麻地。 他稳了稳神回答莫里:“会起来的。” 莫里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了解自己,自己这一朝落魄了,想再起来,是很难的。 因为他从前的事业,就不是他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干起来的。 他连着挣了好几年快钱,心性早就变了,那牌桌上一来一往,多少钱都不算钱。 玩惯了金钱游戏的莫里,去哪里再找那么一条发财路呢。 莫里的胸中,是一股空落落的伤怀,他闭阖双眸的神态,落在西瑞尔眼中,仿佛是在索吻。 西瑞尔无声无息地凑近了:“不要担心,我的主人,你还有我……” 西瑞尔的话语从他的唇舌间溢出来,跑到空气里还没有听得明晰,就被他堵上去,送进莫里的嘴巴里了。 西瑞尔帮莫里系完安全带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始亲吻莫里。 西瑞尔嘴唇的触感,总让莫里想起他养的那只粉色的小蜥蜴,软、滑而且是凉的,每次亲吻莫里的时候,都宛如是在吸取莫里的热度。 但那只小蜥蜴的外表是华丽可爱的,西瑞尔也是这样,他看起来只是个漂亮无害的孩子。 游轮上那一晚之后,莫里与西瑞尔的关系被拉近了不少,他开始淡化模糊掉西瑞尔的雄虫身份。 莫里就是从那时起觉得,认西瑞尔做弟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兄弟之间,是可以睡一张床没事就亲嘴的吗? 莫里不知道,他爸爸就生了他一个,他没有跟弟弟相处的经验。 他跟罗克达希,原来好像也不这样,是西瑞尔太不懂事,越界了。 但是莫里没有计较追究,他自从游轮事件之后,各种事情,占满了他所有的精力,这让他无暇去思考西瑞尔的行为是否正确。 怪只怪西瑞尔太狡猾,跟那些强势欺压威逼利诱的雄虫都不太一样,他是悄无声息地慢慢渗透进了莫里的底线之中。 所以,莫里既不呵斥也不制止,由着他亲,亲到莫里脑袋直发懵,他稀里糊涂地想,罗克养狗达希养猫,他俩还没事就跟自家小宠物亲嘴呢。 西瑞尔,不也是自己的小宠物吗,亲呗,又不会少块肉。 莫里不反抗也不回应,西瑞尔自顾自,吻了个心满意足,最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莫里。 莫里的唇被他蹂.躏得红润润,他睁开眼睛问西瑞尔:“完事了?” 那个语气就像是在问西瑞尔今天是礼拜几一样。 西瑞尔面颊红彤彤一片:“嗯。” 莫里:“开车,我要去我爸家里。” 西瑞尔在主驾驶位坐直了身子,心情从激动逐渐回归平静,他发动了车子,在后续的驾驶时间里,逐渐体味到了一丝失落。 似乎,无论他怎样卖力气地亲吻莫里,都不会在莫里的心中,留下任何涟漪。 他可以亲近莫里,但是莫里不爱他。 西瑞尔的心情得寸进尺地沮丧了起来。 未容得西瑞尔继续低落下去,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出了大都会的城区,来到郊外的公路上,莫里在西瑞尔身旁提醒了他一句: “后面有辆车,他们跟踪了我们一路。” 第171章 第 171 章 西瑞尔看了一眼后视镜, 果然,在他们后方有一辆黑色吉普,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西瑞尔的心头划过一丝微妙的不祥的预感, 他将油门踩得更深了些,使车子加速, 想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西瑞尔这边加速,后面的吉普也跟着加速。 在这条平直的郊外公路上, 西瑞尔无法通过复杂地形甩开对方,只能靠速度取胜。 他们的车是一辆中规中矩的商务型轿车, 时速上要快于吉普。 但是吉普是军用车型,专为作战而设计的车种,它的时速或许不如轻巧的轿车,但是远比轿车稳健,耐力更强。 对方来路不明, 没搞清楚之前没必要过度消耗自己的燃料。西瑞尔施展车技, 想要将对方的车逼停,然后下车去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 那辆吉普车的操作完全出乎了西瑞尔的预料,西瑞尔将车身挡在他们的前方, 想迫使他们停车, 结果对方毫不客气地直接冲撞了过来。 小轿车受到撞击, 车身猛地震颤了一下, 半边车身被撞变形了,车子横着在公路上直接漂移了出去。 怒火中烧的莫里一脚踹开被撞瘪掉的车门, 举起手枪, 借着他们车身横过去的一瞬间,抬手一枪打爆了吉普车的轮胎。 西瑞尔手中急打方向盘, 在车子快要冲出公路围栏撞向路边丛林的一刹那,将车头扳回了正轨。 那辆驾驶中的吉普车轮胎爆掉,车身差点翻仰过去,驾驶者紧急刹车,拖出一道长而刺耳的尖锐刹车音。 “趁现在,快走!”莫里吩咐完,西瑞尔将油门踩到底,开着变形了的小轿车扬长而去。 西瑞尔看着后视镜里的那辆吉普车慢慢变小,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是有惊无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结果,当他们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路口,西瑞尔操控着车子拐了个弯,在另一条车道上,那辆眼熟的吉普车再次出现。 这次,它比之前变得更加霸道和不要命,对准了西瑞尔他们这个目标,就不管不顾地,迎面撞了上来。 巨大的冲击力将西瑞尔他们这辆车的前挡玻璃,瞬间震出了蛛网状裂纹,西瑞尔急踩刹车,安全气囊一下子弹了出来,完全挡住了西瑞尔的视线,限制了他的行动。 但是对方那可怕的行径并没有结束,它仗着自己的车身坚固而有棱角,开始疯狂冲撞那辆小轿车。 三番五次的暴力输出之后,它自己的车头被撞碎了,西瑞尔莫里的小轿车更惨烈,外形上接近支离破碎,最后一击中被直接顶起,车子整个翻扣了过去。 最要命的事,在这个过程中,西瑞尔和莫里被轿车的安全带死死地束缚在座位上,逃无可逃,只能被动地跟着车子一起受到重创。 西瑞尔眼前的世界像山崩地裂了一样,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残破的车子给压在了下面。 大半个身子被死死压住,巨大的痛楚像火焰一样烧灼着他的全身,耳鸣目眩,他过了好一阵才恢复意识,然后感觉满脸温热,抬手摸了一把,都是血。 吉普车上那群家伙,没有给西瑞尔太多的时间让他去害怕。 他们从吉普车上跳下来,来到被他们撞翻过去的小轿车旁边,卸掉车门,一通暴力破坏之后,将西瑞尔身边的莫里强行从车里拖了出去。 西瑞尔不清楚莫里的状况如何,但应该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一见到对方把莫里给生拉硬扯地弄到了外面,知道不好,挣了命地嘶吼: “放开他!住手!!!……” 西瑞尔这一喊让吉普车上下来的人注意到他还没死,这群家伙里有一个雌虫,绕到西瑞尔这边来,卸掉车门: “呦,是个雄虫,挺精神的嘛,你俩是相好?” 满脸是血的西瑞尔对着他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那雌虫只觉得西瑞尔发怒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不干什么,就是有人花钱,买你相好的命。” 西瑞尔感到了恐惧,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汽车残骸:“你别杀他!我求你了,你别杀他,我有钱,我给你钱,你别杀他……” 雌虫笑了:“难得见到这么有情有义的雄虫,行吧,我今天不杀你,留着你条命,给你相好的收尸。” 他们的暗杀名单上,没有西瑞尔的名字,所以让不让西瑞尔活着,全看他们的心情。 雌虫说完就走了,丢下一个西瑞尔被压在车底下,百般挣脱不开,眼睁睁地,从车子的另一边,看着他们将莫里拖出去之后,平放在了地上。 莫里昏厥过去了,他的头上身上全是血,银白色的头发被血糊得一绺一绺,他们往外拉扯莫里的动作十分强横,根本不顾莫里会不会被折断手脚。 对方确认了一遍莫里的身份之后,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莫里的脑袋。 西瑞尔疯了似的,生生将那条被零件扎伤压住的腿给拽了出来,西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跟着西裤一并被划开的还有他的皮肉。 西瑞尔的那条腿从上到下,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淋地格外恐怖。 西瑞尔拖着那条腿硬是从翻倒的车厢里爬了出来,浑身是血地给他们磕头:“别杀他,我求你们……” 举着枪的那位,被西瑞尔的模样给震住了,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莫里的脸:“啧,确实有魅力,可惜了。” 那雌虫发了发善心,没有打碎莫里的脑袋,保住了莫里这张美丽的脸蛋。 他将手中的枪口向下挪了挪,当着西瑞尔的面,对着莫里的胸口砰砰砰地,一连开了四五枪。 这下全完了,西瑞尔站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连滚带爬:“莫里!!!” 那个凶手嫌他吵,两步走过来,一枪托把他砸晕了。拉扯起西瑞尔来,将他丢在了莫里的身上。 他们嘻嘻哈哈地,开起了恶劣的玩笑,太过得意忘形了,所以竟然没有去检查莫里是否断气。 他们自认已经完成了任务,没有多待,小声地交头接耳了几句,就上车离开了。 短暂昏厥过去的西瑞尔,也不知那是现实还是他濒死时的臆想,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他们临走时的对话。 火辣辣的刺痛里,他根本睁不开眼睛,他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一个名字。 他按照他听见的那个发音,自己复述了一遍,他听见自己干哑滞涩的声带里发出的音节是:“乔……乔伊……” 西瑞尔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抱紧了身下的莫里,凄厉又绝望地哭嚎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太痛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对方连他也一并打死。 西瑞尔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他有多么的爱莫里。 他只不过是刚好在那个春心开始萌动的年纪,像其他的雄虫一样,对莫里见色起意了。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鲜血淋漓地深刻进了骨肉里。 他的嫉妒心,他的占有欲,他被其他雄虫践踏自尊时的耻辱与不甘,以及他借刀杀人的疯狂秘密,都变成了他对莫里爱情的催化剂。 他一天比一天更相信,他和莫里,就该是同生共死的爱侣。 西瑞尔抱着莫里哭了一阵,然后就忽然意识到,怀里的这具身体好像一直都还保持着温热。 西瑞尔心头闪过一缕希冀,他把面颊贴到莫里的脖梗处,静静感受了一会,接着他欣喜如狂地发现,莫里还有脉搏。 “莫里,莫里!……”莫里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发觉莫里没死,西瑞尔手忙脚乱地这才想起来报警叫救护车。 莫里的喉咙中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他咳嗽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西瑞尔感觉自己像做梦,身上中了那么多枪的莫里又活了。 莫里刚醒过来,就差点又痛晕了过去,他抽着气,哆哆嗦嗦地对西瑞尔说:“西瑞尔……放,放开我……疼……” 莫里咬着牙:“我的骨头……好像断了……” 西瑞尔赶紧把他平放在地上:“没事了,没事的,我叫过救护车了,你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到……” 莫里不再说话了,一丝两气地躺着,一动不动。 西瑞尔害怕他是回光返照,心提到了嗓子眼:“莫里,你坚持住,你别睡着……” 莫里冷笑了一声,震得胸腔嗡嗡地发痛:“死不了……” 他抬不起手来,胳膊不确定是脱臼还是骨折,他对西瑞尔说:“你看我身上……” 西瑞尔按照莫里的指示,低头去看莫里身上的弹孔,那帮人打完枪之后,就把西瑞尔掀过去盖在了莫里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过莫里的弹孔。 西瑞尔清醒过来之后,光顾着难受了,莫里浑身是血,他也没敢细看,现在认真地观察一下,莫里的弹孔……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西瑞尔顾不上什么了,直接解开莫里染血浅色西装外套上的扣子,发现他里面穿的不是跟衬衫配套的马甲,而是一件黑色的防弹衣。 莫里有去买占卜咖啡的习惯,自从上次凶签应验之后,莫里就格外相信这些东西。 他前两天,被工厂的事闹得神经紧绷,睡不着觉,全靠咖啡吊着精神。 当莫里再次抽到凶签的时候,他就把这件防弹背心穿在了身上。 撞大运了,又捡回条命。 西瑞尔满脸是血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前就模糊了。 他翻过身去,跟莫里并排躺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公路上,等着被营救。 莫里缓了好一会,攒足了精神,问西瑞尔:“你怎么样?” 西瑞尔的鲜血糊在睫毛上,每次眨眼都很沉重,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湛蓝的天空回答莫里:“我也死不了。” 他们两个彼此心照不宣,自我定位非常清晰,都是祸害,轻易死不了的。 第172章 第 172 章 这天周末, 戴维单独约唐去了首都星有名的豪华大饭店吃饭。 唐给戴维帮了个大忙,戴维忙了一圈终于抽出空了,就把唐约出来, 先请他吃大餐,然后再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能力范围之内,戴维都会尽量满足他。 于是, 心满意足将最后的甜品也咽进肚子里的唐,害羞地对戴维说, 希望戴维可以带着他挣大钱。 戴维听完这个要求之后都愣住了,因为这个请求过于正常了,以至于完全不像是唐发自内心提出来的。 戴维问:“是苏明教你这么说的吗?” 唐急忙摇头:“不,他不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戴维笑了:“你要是挣到了很多钱, 你打算用来干什么呢?” 唐诚实地回答:“全都给苏明。” 戴维变了脸:“你还说不是他教的!” 唐也急了:“真不是!我就是, 自己想给他……” 戴维沉默了半晌,联系之前重逢那晚宴会上与唐的对话, 他忽而产生了一种猜想:“你是不是看上苏明了,你想让他给你当媳妇?” 唐傻傻地问:“什么是媳妇?” 戴维:“艾伦斯就是我媳妇。” 唐这下听懂了, 脸刷得一下就红了脸, 支支吾吾地否认:“不……我, 没这么想过……” 戴维看他这样, 心里越发笃定,他笑着告诉唐:“这没什么, 这是很正常, 很好的事情。” 唐听见他最喜欢的戴维肯定了自己,内心欢天喜地, 但很快地,他的脑袋里又冒出了别的顾虑:“可是……戴维,我这样,是对的吗?” 戴维没听懂:“什么?” 唐沮丧地说:“我一直,都因为这件事情,很厌弃我自己。我觉得,我的心志不坚定,我居然在爱过了洛里之后,又去喜欢别的虫……” 唐这傻瓜,感情观似乎也是格外朴素,戴维一下子就理解了他:“你是觉得,你这样对不起你过世的未婚夫?” 唐:“嗯。” 戴维板起面孔来质问他:“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当你和你的未婚夫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过出格的行为?” 唐的面颊红得像他刚刚吃过的大龙虾,他忸怩半天,小声回答:“有。” 戴维的心登时凉了半截,怎么的,这傻子还劈过腿?劈过腿道德底线按道理不该这么高呀。 唐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用一只手挡着,蚊子哼哼似的告诉戴维:“我跟洛里有次约会的时候,我趁着别的虫看不见,偷偷亲了他的嘴。” 戴维面部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跟傻瓜说话果然不能太含蓄:“我对你约会的细节并不感兴趣,我的意思是,你跟你未婚夫谈恋爱的时候,有没有出轨去找过别的虫?” 唐当场否认:“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 戴维又问:“那在你的未婚夫过世之后,你有没有立刻去找别的虫来代替他?” 唐回想了一下,洛里前线牺牲以后的那段时间里,他的雌父雄父也相继过世,他脑袋不清楚每天过得浑浑噩噩,但是能确定,他肯定是没找过别的虫。 唐:“没有。” 戴维点点头:“那就没什么了。恋爱期间对伴侣忠诚;分离后也没有马上无缝衔接。唐,你问心无愧,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要有心理负担。” 唐呆头呆脑地问:“真的啊?” 戴维肯定:“是的,放心大胆去开始新生活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苏明结婚?” 跟苏明结婚……唐受到了戴维的提醒,内心才开始产生了这种想法。 他脑袋里天马行空地幻想起了他跟苏明结婚的场景,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就晕乎乎的了,心里像塞进去一块软绵绵的云,轻飘飘的。 戴维就看着唐自己坐在那里傻笑,他笑了一会:“越快越好。” 戴维这里接收到的信息一直都是失真的,因此他真心实意地认为,唐和苏明之间的关系,只差去领个证了。 这样一来,唐想让戴维领着他挣大钱的想法,似乎就说得通了。 巴塔利雄虫吃软饭,是会被看不起的,戴维内心偏袒起了唐,他不能让唐被自己喜欢的人看不起,所以,戴维向唐承诺:“回去之后,我会替你安排的。” 唐非常开心,又叽叽咕咕地,对着戴维讲了许多话,几乎全都是有关于他和苏明之间,很琐碎的一些生活小事。 戴维听了半天,猛然意识到,唐和苏明之间的相处互动的模式,不太像情侣。 苏明对唐很好,很关心,很爱护,唐就喜欢苏明。 戴维意识到这点不太对劲之后就很想问一问唐,他到底是喜欢苏明呢,还是仅仅只是喜欢有人对他好。 但是戴维最后忍住了,没问出口。 这种事情太复杂,头脑清明的正常人都未必能想清楚,还是不要去扫一个心思纯良的傻瓜的兴了,免得他又纠结。 再说,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想得太清楚,反倒就没什么意思了。 坠入爱河的,哪个不是稀里糊涂的呢。 戴维回到自己家里,艾伦斯在书房看资料看得忘了神,没出来接他。 戴维摘掉帽子,脱了风衣,直奔书房,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背后,伸出手去,蒙上了艾伦斯的眼睛。 戴维的手掌宽手指修长,一只手横过去,就能把艾伦斯的两只眼睛全盖住。 戴维瓮声瓮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艾伦斯咯咯笑:“好难哦,猜不出来。” 戴维:“猜对了有奖励。” 艾伦斯:“什么奖励?” 戴维:“你先猜。” 艾伦斯撒娇:“给点提示嘛。” 戴维:“谁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艾伦斯:“哦~~明白了,是我,蒙住了我自己的眼睛。” 戴维松开了艾伦斯的眼睛,但立刻又从背后伸手箍住了艾伦斯,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胆子大得吞了天了,你是一家之主,那我是什么?” 艾伦斯:“你也是一家之主,我白天说了算,你晚上说了算。” 戴维是个晚上说了算的一家之主,这句隐晦的话莫名地取悦到了戴维,让他感到自己的小腹深处,幽幽地升腾上来一股热气,飘飘忽忽地托住了他的心。 戴维呵地一声笑出来,温温热热地喷在艾伦斯白皙的后脖颈上,他拎起另一只手里包的精巧的甜品盒子,伸到艾伦斯面前:“给你带的,那家饭店里据说很好吃的樱桃星空派。” “这个派是限量的,每天只卖十份,我专门给你带的。给克莱尔和温迪他们的,是另一款小蛋糕。” 艾伦斯最中意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他内心甜蜜蜜地把甜品盒子接过去,当场拆开来,跟戴维分食这款限量版的巴掌大小的点心。 在这个过程中,艾伦斯告诉戴维:“我今天跟着警局的人,去调查了克罗米幼年生活过的那个马戏团。” 戴维:“有什么收获?” 艾伦斯叹口气,用小叉子扎起一颗樱桃放进口中:“收获不大。” “那个马戏团成立的时间很早,要追溯到五十年之前,在成立之初的时候,曾经一度非常火爆,年轻人普遍没听说过,但是上了年纪的人许多都还有印象。” “但是后来战争开始,那个马戏团的生意就开始不好了。” “还没等战争结束,马戏团就破产了。我们找到了当时在马戏团工作过的一对配偶,那个雄虫当时是表演扔飞镖,那个雌虫当时擅长表演走钢丝。” “那个雄虫说,他们当时会离开马戏团是因为,他的雌君在走钢丝时不慎掉了下去,摔伤了脑袋和腿,团长吝啬抠门,不肯出医药费,那个雄虫一怒之下,偷了团长的钱跑了。” 艾伦斯一边讲述,一边回想着他今天见到那对配偶时的场景。 那对伴侣很困苦,上了年纪没有孩子,靠领政府救济金生活。雄虫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虫,雌虫坐在轮椅上,傻呵呵地,手里拿着一颗果子,一直要雄虫吃。 雄虫搓着手:“我也是没办法,没钱治,总不能眼看着我的雌君死吧。” 雄虫告诉艾伦斯:“幸亏我们当时提前跑了,还保住点家当,后来马戏团开不下去,团长疯了,一把火把整个马戏团都给点了,自己也烧死了。当时那些没走的,倒了大霉。” 戴维插了一句:“等一下,这不对劲。” “你前面说,团长很吝啬很小气;后面又说,他因为马戏团开不下去疯了,就把马戏团给烧了。正常情况下,一个自私又抠门的人,应该会卷了所有的钱跑路才对,为什么要把马戏团烧了呢,还把自己烧死了。” 戴维猜测:“他其实是被人杀了,然后凶手放了把火,烧掉马戏团掩盖证据吧?” 艾伦斯:“跟你有相同猜测的,是当初抓住了克罗米的警长,他认为克罗米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他自己一直不肯认罪,也没有证据,所以不了了之,按团长自杀结案。” 戴维问:“克罗米在马戏团里,是什么身份?” 艾伦斯:“那个吝啬团长的儿子。” 戴维挑了挑眉:“不出意外,他应该有一个不太幸福的童年。” 艾伦斯:“听那个老员工说,团长一直嫌弃他是个雌虫。” 逻辑对上了,又是一个幼年时代不被善待从而走上歧途的可怜虫。 戴维如是想着,艾伦斯补充了一句:“可是当我们临走的时候,那个痴痴呆呆的雌虫,对我们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马戏团里,其实有两个克罗米。一个白天出现,一个晚上出现。” 第173章 第 173 章 戴维讶然:“这是什么说法?” 艾伦斯:“傻瓜说的话, 他的丈夫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他之前,看见过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但是很可惜, 他的思维混乱,语言组织表达能力很差, 完全说不清。” “警方那边的探长猜测,或许是克罗米有某种精神疾病, 人格分裂;也或者是有双胞胎兄弟。但是过往资料中,这两点都被否定了。” 戴维揉揉太阳穴, 摇摇头:“早点抓住他就好了,这糟心事,这么久了没个消停。” 戴维答应了唐要替他安排工作,就真的着手去做了。 在这期间,戴维又联系上唐, 向他确认了一遍:“唐, 你愿意为了金钱,暂时舍弃一下自己的某些艺术追求吗?” 戴维自认是个俗人, 现在更是个俗气的商人,他原本的艺术鉴赏能力就不高, 现在处在这个异世, 对虫虫的绘画艺术鉴赏, 更是一窍不通。 他自认没本事把唐捧成达芬奇、拉斐尔这种不世出的大艺术家, 但是想法子让唐吃上画家这碗饭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担心唐这个搞艺术的会很清高,看不上自己的市侩, 不肯为了几斗米折腰, 所以专门来问问唐。 唐抓了抓头发,花了五秒钟思考自己的艺术追求是什么, 然后发现自己是个可悲的庸俗画匠,他没什么追求。 于是他伤心地对戴维说:“我愿意。” 如此,戴维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转了个身,让对面的唐能看清自己背后的场地。 他通知唐:“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合适的展览馆,你准备一下,两周之后,你将正式举办你的第一场商业画展。” 唐大叫了一声,冲出了房间,跑进了苏明的书房里。 苏明刚整理完今天的出诊报告,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唐。 唐说:“我要开画展了!” 苏明:“真的?” 唐用力地点头:“真的真的,戴维说的,他帮我开画展!” 苏明笑了:“那就是真的了,恭喜。” 就是从这天开始,唐忙碌了起来,他要开画展的喜悦填满了他的胸腔,这令他的精神非常振奋,每天觉都睡得少了,但是一点也不困,干起活来劲头特别足。 但是唐没有办画展的经验,他也不像其他的成名画家那样有经纪人和助手,戴维又时常要忙自己的事,于是苏明就开始推掉一些预约,每天抽出一些时间来给唐帮忙。 苏明跟唐这种艺术生完全不一样,他做事追求效率,目标清晰,计划严谨,条理分明。 他带着唐去翻找查阅各种资料,到其他作者举办的画展上参观学习,找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交流咨询,然后连夜写出了好几份策划书发给戴维,让他过目提意见。 因为苏明太有能力了,所以唐这位画展的主角,在画展开办之前,一路都是苏明小跟班的角色,苏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全都听苏明的。 商业性画展,主要还是为了卖东西盈利。 画展的主要展出内容,是唐之前为戴维画的那几十幅画。 戴维的艺术鉴赏品味不高,一上雌君品味艺术鉴赏课就睡大觉的艾伦斯也没好到哪去。 唐给他们家画的画,两口子翻半天,评价,画的真好。 好在哪,谁也说不上来,戴维和艾伦斯一合计,这是唐废了心血画的,他们不懂欣赏,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拿出去展览,万一有品味高的呢。 苏明就带着唐把那几十幅画,连夜进行修改润色装裱。 苏明的职业优势也得到了发挥,他比一般人更了解大众心理,因此他充分做好了画展当天唐也许一幅画都卖不出去的准备。 他监督着唐设计出了一组非常软萌的虫虫卡通形象,得到戴维的批准,同他手底下的玩偶工厂合作,赶工出来一组画展文创周边。 唐没有名气,他的画是不好卖的,但是画展会吸引一些年轻人,可爱的工艺品在年轻人里面会比较受欢迎。 苏明与唐这边忙忙碌碌,戴维与艾伦斯那里也鼓足了劲帮画展做宣传。 开展的那天转眼就到了,由戴维赞助的唐的画展热热闹闹地就办了起来。 戴维这边的宣传工作做的尤其到位,因此那天来的游客非常多,不光游客多,现场的媒体记者也多,闪光灯一亮一亮,唐的作品就被拍下来,预备着作为下一期艺术杂志的素材。 戴维花了大力气捧唐,致力于将他打造成联盟里最红的明星画家。 因此他手下的包装宣传团队,给唐塑造了各种虫设,什么“战争中重生归来的伊莱文子爵”、“星际流浪的吟游画家”、“神明赐予的绘画天才”…… 唐一行一行地将海报上的宣传语看完,红着脸把它塞进了休息室的抽屉里。 戴维也太能吹了,唐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厉害,怪难为情的,一想到外面到处贴满了这种海报,唐就臊得藏在休息室里不敢出去。 苏明在外面敲门进来:“准备好了吗?稿子背熟了没有?” 唐唰的一下站起来:“背熟了,背得滚瓜烂熟了。” 在这个戴维专门为捧他而打造的画展上,唐一会是要在媒体游客的见证下,登台演讲的。 演讲稿他坐也背走也背,白天背晚上背,早就倒背如流了。 苏明走到唐的面前,抬起手替他整理了一番领结,叮嘱他:“不要紧张,好好表现。” 苏明忽然而来的亲近举动,唐大气都不敢出,呆呆地望着他,郑重地点点头:“嗯!” 唐越发地喜欢苏明了,他觉得苏明真是,哪哪都好,优秀的虫不管干什么都会干的很出色。 唐能遇上苏明,真是天上掉大馅饼了,把他砸的晕头转向,脚步虚浮梦游一样就走出了休息室。 前方在等待着他,那个布满了鲜花与掌声,光明灿烂的前方。 唐越往前走,就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太美好了,像做梦一样。 唐的梦越做越真实了,他走到了台下,他抬起脚迈上了台,台下是千百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有数不清的镜头,戴维与苏明都在台下注视着他。 唐一步步走向台中央的那个发言麦克风,他的头脑晕晕涨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工作人员在布置发言台时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疏漏,有一根电线没有藏好,平铺在了台上。 唐一脚踩了上去,然后,他的脚下开始打滑,他的重心开始失衡,唐当着戴维艾伦斯苏明与所有媒体的面,从舞台上,一跤摔进了舞台下面布置好的花池里。 唐的反应极其迅速,他从花池里挣扎着一跃而起,仓皇地爬回了台上,他太慌张了,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他自己是上来了,他的裤子却没有上来。 唐为了这天的画展做了充足的准备,专门穿上了那件幸运红裤衩。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刻,包括现场直播里千千万万的网友,这下,他们都知道了。 “战争中重生归来的伊莱文子爵”、“星际流浪的吟游画家”、“神明赐予的绘画天才”,他穿了一件红裤衩。 画展上的场面,立刻就失控了,现场的雌虫们捂住眼睛尖叫,雄虫们骂了几句脏话,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盖过去了,盖过他们的是,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这位“战争中重生归来的伊莱文子爵”、“星际流浪的吟游画家”、“神明赐予的绘画天才”,就被赶到现场的巡警以“疑似暴露狂”的罪名给逮捕了。 唐,一句话没说,一幅画没卖,只是亮了个相,掉了个裤子,一掉成名。 这效果可比戴维花大力气宣传好多了,铺天盖地涌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齐心协力把唐送上了热搜。 那词条把戴维都给气笑了:“做最牛的画家,穿最红的裤衩”。 最近总在星网热搜上看各种社会上的天灾虫祸,看得虫心慌慌的广大网友们,在点进这个词条之后,忧惶之心一扫而光,无不给予了高度肯定,一定要哈哈哈个痛快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拉贝尔星际联盟的星网上,在这一天,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唐。 他穿好了裤子,身上裹着个毯子,坐在警察局里,警察忍着笑给他做笔录,唐哞哞地哭成了个水牛。 戴维去保释他,在外面笑够了之后才走了进去,唐一看见戴维进来了,瞬间就用毯子把头给蒙上了。 谁家好虫丢脸赶上那么多媒体的现场直播啊,整个联盟的虫都知道他穿红裤衩了。 他往后,怎么出现在苏明的面前,怎么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他连夜偷渡去隔壁卡斯诺联盟隐姓埋名算了。 戴维拍拍他被毯子蒙住的头:“行了,没事了,跟我回去吧。” 毯子底下传来了唐呜呜的哭声,唐一边哭一边说:“戴维……呜呜你真好呜呜呜,我以为你会跟他们说你不认识我……” 戴维心虚了,当时唐光着屁股站在台上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戴维第一时间去捂住了艾伦斯的眼睛,腾不出空。否则他一定会冲上去,抢过麦克风,告诉所有人,自己不认识他。 唐蒙着毯子跟着戴维离开了警察局,他看不见路,全靠戴维把他领出去。 他一路都在问戴维:“我是不是完了?” 戴维:“人生很长的,不要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完了。” 唐又问:“那你说,苏明……他还能要我吗?” 戴维语重心长:“人生啊,除了择偶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很重要的其他事……” 毯子底下的唐又发出了哞哞的水牛音。 第174章 第 174 章 戴维本想带着唐在外面散散心的, 结果唐死活不肯把那条毯子从头上拿下来,就连戴维说要带着唐去吃大餐,唐都给拒绝了。 戴维没办法, 只好把唐送回了苏明家。 唐坐在车上,就跟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一样, 偷偷把毯子掀开条缝,透过那条缝看见车外戴维在跟苏明交涉。 他们说了什么, 唐听不清,但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 肯定是关于自己的。 唐默默地把毯子放了下来,他决定以后就蒙着毯子生活,他没脸见虫了。 他也没脸见苏明了——像他这样在整个星网上社死的虫,已经彻底失去择偶权了。 戴维这边嘱托完苏明之后,回头看见唐还扭扭捏捏地坐在车上不下来, 只好亲自走过去, 把蒙着脑袋的唐牵下车,郑重地交付给了苏明。 苏明就把脑袋上蒙条毯子的唐给牵回了家。 回到了熟悉环境中的唐, 心碎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揪着毯子边, 好像生怕苏明趁他不注意掀了他的盖头一样。 苏明无意去当这个新郎官, 只是拿来唐最喜欢的那只黑白条纹星马杯给唐倒了杯水。 “吃过饭没有?”苏明问他。 唐不说话, 只是摇了摇头, 苏明站起身:“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唐想开口阻止他,结果一张嘴发出的是一声啜泣, 唐瞬间在毯子底下捂住了嘴巴。 苏明听出了唐的这一声哭腔, 伸手隔着毯子抚上了唐的脑袋:“你想吃什么?” 苏明有意地,不去揭唐的伤疤, 唐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他知道苏明很好。但正是因为知道苏明好,所以唐才更加难过,他不光是丢了脸,他还把一切都搞砸了。 唐小声地对苏明说了一句:“对不起……” 在办画展这件事上,苏明做出的努力,可比他自己多得多得多了,结果出了这种事情,苏明肯定要失望透顶了,苏明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全星系都少有的废物。 结果苏明说:“只有做错了事情,才需要道歉,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唐疑惑:“我不是把画展搞砸了吗?” 苏明:“从过程上来看,确实中间有点小波折;但是从结果来看,这次的画展,举办得非常成功。” 唐惊讶地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毯子:“你说什么?” 苏明调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画展成交额给唐看:“今天中午的时候,画展上了热搜,一直挂在上面,吸引了特别多的流量,下午游客多了一倍。” “周边卖的非常好,几乎全卖光了,画也卖出去了好几幅。还有好几家杂志社主编联系上了我,想请你去主笔,做他们的插画师。” “你设计出的那几个卡通形象,我打算明天带你去申请专利,注册成商标。” “唐,你要发财了,不,你已经开始发财了。” 唐张大了嘴巴站起来,完全顾不上难过了。 唐发财了! 热搜事件在之后继续发酵,对唐的讨论也逐渐大规模展开,开始有一部分人跳出来质疑唐是无底线炒作。 接着一群网友一窝蜂地跑去扒唐的历史,想找点黑料出来,然后就把唐的心酸流浪史给扒出来了。 贵族后裔,家园遭战火荼毒,未婚夫为联盟牺牲,心碎之下自我流放,心智受损尝遍世间艰辛之后,重新振作开始好好生活。 一夜之间,唐的风评开始逆转。 唐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艺术家,他只是个命运浮沉中的弄潮儿。 他不是别人,是大时代背景下的众生。 星网上最广大的群体民众,经由唐,看见的是过去战乱数十年的自己。 唐存在的本身,成为了某种艺术,它跨越了地域阶级,唤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唐的个人IP很快就被打造了起来,苏明为他推掉了一部分采访,让他专心投入创作,为下一次的个人文创展览做准备。 唐忙起来就把那天的丢脸事给忘到了脑后,他现在用自己的手表光脑上网,看到有许多人喜欢自己,他便又高兴起来了。 唐每天乐呵呵地工作,有了上次办画展的经验之后,他现在再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抓瞎状态,他甚至已经能够亲临现场,和员工一块布置会场了。 在第二次的展览举办前夕,戴维与艾伦斯来展览现场参观。 艾伦斯现在对唐的印象,也已经大有改观,唐的事业轰轰烈烈地发展了起来,艾伦斯看在眼中,心里想,他们家戴维真是了不起。 慧眼识唐,街边上一个流浪汉,不光是帮他们家解决了危机,现在一转眼摇身一变成了蜚声星际的知名画家。 眼光这么好,不愧是他的男人! 艾伦斯越想心里越美,扭过脸来,给了戴维一个肯定的眼神。 戴维就看着艾伦斯,自己站在那里,对着一幅画,一会赞许地点头,一会又娇羞地抿着嘴笑,无需搭档,自己就演完了一整出默剧。 他的老婆,真是可爱死了,回家得好好亲亲他。 唐兴致盎然地带领着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参观,兴高采烈地给他们介绍自己的每一个作品。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内展厅的角落,唐老远就看见场地中央站着一个人。 看身量外形,是个雌虫,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双手插兜口中叼着一支香烟,抬头仰视着面前的一幅画作。 唐一看见他,立刻就着急了,匆忙上前去告知他:“这里不让吸烟的。” 那人被唐提醒,转过脸来,看见唐,把烟从嘴边摘了下来:“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随手就把点燃的香烟给掐灭了,徒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一搓,冒着橘红火光的香烟就被灭掉了。 像是一点都不怕烫,感觉不到疼痛,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 这个举动,被不远处的艾伦斯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怔。 同样看愣了的,还有唐。 他望着眼前的雌虫,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惊愕与迷茫困惑之中。 戴维打破了局面,他问:“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那名雌虫微微一笑:“不,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戴维提醒他:“外面挂着告示牌的,这里在布置会场,不允许无关人员随便进来参观,不好意思,请你离开这里。” 对方笑了笑:“抱歉,我这就离开。” 此人漠视规则,举止怪异,艾伦斯还在思索着什么,唐忽然大喊了一句:“你不能走!” 唐指着雌虫,扭脸望向戴维和艾伦斯:“他是鬼面天蛾!他跟抢银行的那个坏虫长得一样!” 艾伦斯的身体快于思绪一步,他立刻就冲了上去,那名雌虫被唐这声叫喊吓了一跳,迅速反应了过来,拔腿就跑。 戴维在后方立即通知下去:“保安!把这栋楼封住!” 守在门口的保安接到指令,迅速放下了门口的卷帘门,四散奔跑,一路把沿途的所有逃生通道全都封死了。 鬼面天蛾被困在了这栋楼里,他动作灵敏迅速,但也架不住一群人把他围起来抓。 艾伦斯像猫逮耗子一样,撵着他追,他这边匆匆忙忙地跑下楼梯,艾伦斯那边坐在楼梯扶手上,哧溜一下就滑了下去。 艾伦斯不等滑到底,转身朝对方扑了过去,鬼面天蛾被他扑倒,两个雌虫抱在一块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戴维紧赶慢赶,赶到楼梯口往下一看,一路摔滚下去的两个在下面扭打了起来。 “艾伦斯!”戴维生怕艾伦斯会受伤,然后就看见艾伦斯一个翻身回旋踢,把那只鬼面天蛾踢飞出去老远。 对面那个不善格斗,很快就被艾伦斯揍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艾伦斯只觉得先前心中的一口恶气,今天出了个痛快,他走到那个雌虫面前,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 艾伦斯调出警方的通缉令,对比着盗贼克罗米的样貌,随后艾伦斯就发现,他和克罗米长得一点都不像,就连信息素的味道,也毫不相同。 艾伦斯仔细去观察了一下,眼前这名鬼面天蛾雌虫面部的皮肤,没有找出任何破绽,那就是长在骨头上货真价实的皮肉。 艾伦斯的脑袋里嗡的一下就乱了,先前的喜悦一扫而空,他……不会抓错人了吧?! 鬼面天蛾被艾伦斯打的鼻血直流,牙齿松动,他仰着脸做出了一股茫然又无辜的神态来,他问艾伦斯:“我犯了什么罪?” 艾伦斯的心神动摇了,他从鬼面天蛾的口袋里搜出了证件,上面显示这人名叫卡利亚。 艾伦斯转头望向从后面赶来的戴维与唐:“唐,你看到了什么?他是谁?你有没有看错?” 唐没想到戴维家里柔弱美丽的雌君竟然有如此血腥暴力的一面,吓坏了,躲到戴维的身后:“他和那个通缉令上的虫,长得一样!” 戴维也看向了那名雌虫,认真辨别了一番他的长相,背后也生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用他自己的眼睛去看,那人确实不是克罗米。 他跟艾伦斯厮打了这半天,就算有伪裝什么的,应该也被艾伦斯给撕下来了。 难不成是唐看错了? 戴维原本是很相信唐的眼睛的,但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一种本能。 这要是看错了,这样大张旗鼓地,艾伦斯把人打成了这样…… 戴维又问了一遍唐:“你确定吗?” 唐都要急哭了:“是他,就是他!” 相持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戴维做出了决定:“去警察局。” 第175章 第 175 章 那名叫卡利亚的鬼面天蛾雌虫被押上了车。 车厢宽敞, 戴维、艾伦斯和唐三双眼睛盯着面前的卡利亚,使他没有逃跑的机会。 艾伦斯怀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递给卡利亚一块手绢, 让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对方接过了手绢,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戴维:“阁下, 现在您还有机会。” 戴维一挑眉毛:“哦?” 卡利亚指着自己的脸:“我不过是没有看见外面的告示牌,误闯进了展览馆罢了, 您的雌君却把我打成了这个样子。” “您觉得,这种事情如果宣扬出去, 外界会如何看待您呢?” 戴维语气平稳有力:“打你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不要这种时候了,还在这里装糊涂。” 卡利亚笑微微地低头擦脸:“无所谓,是您没有把握好这最后的机会,反正一会到了警察局, 难堪的人也不是我。” 艾伦斯这时终于梳理清晰了思路, 他说:“你用手指熄灭香烟的动作,有故意破坏指纹的嫌疑。” 卡利亚:“这样一个小动作, 能说明什么呢?跟我有相同习惯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全都是罪犯?” 戴维镇静地反驳他:“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能反应出来的信息, 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你从上车来, 所有的言行, 都是在致力于瓦解动摇我们的决定, 鬼面天蛾先生,如果你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你在害怕什么?” 戴维坐在艾伦斯与唐的中间, 不慌不忙不急不缓,是三人中绝对的核心, 是受艾伦斯与唐依仗的力量来源,是卡利亚无法突破的坚固防线。 唐靠着戴维,自己好像也有了气势,他对卡利亚说:“你不要装啦,你就是个坏虫!所以你害怕去见警察!” 卡利亚还是笑,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好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他们再无对话,一直到了警察局,卡利亚接受警方的基因检测。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艾伦斯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明显有些惴惴不安,戴维像在车上时那样,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将他带入自己怀里。 戴维唇角擦着艾伦斯的额头:“身上有没有受伤?疼不疼?你那会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真是吓死我了。” 之前在车上,当着嫌疑人的面,戴维都不能说些软话来安抚他的艾伦斯,害得艾伦斯一路上,不是一直紧绷着身体,就是在微微发抖。 “不疼……”艾伦斯明显不在意这个,他扭过头去,隔着卷帘窗缝隙看着另一间休息室里的卡利亚,“戴维,我实在是,害怕我们抓错了人。” 戴维跟他脸贴脸,给予他安全感:“不要担心,错了也没关系,有我呢,别怕。” 戴维拉起艾伦斯的手来,仔细地瞧,艾伦斯的手指微微发凉,指关节泛红似是有些肿了,应当是之前跟卡利亚动手时,艾伦斯用拳头击打反向受力的缘故。 戴维用自己干燥温热的手掌,将艾伦斯的手包裹了起来。 戴维心想,爱人之心果然都是偏颇狭隘的,他也许根本就是个恶人,因为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个卡利亚被打得满脸是血,他只心疼艾伦斯打人时被震得手骨发痛。 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警长手里拿着结果来到戴维与艾伦斯面前,与此同时,另一个休息室中,卡利亚被警员用手铐铐了起来。 这情形,已经十分明晰了。 警长手拿报告:“我们这边的检测,一共提取了上千组基因片段进行对比,结果显示,嫌疑人卡利亚的基因与逃犯克罗米吻合度在99.9%以上,从生理学角度判定,二者基因基本一致。” 唐宛如bug一样的眼睛没有出错,戴维拍了拍唐的肩膀,艾伦斯瞬间松了一口气。 克罗米被抓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生出,另一处的卡利亚挣扎着对警长呼喊:“我不是克罗米!我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你们抓错人了!” 卡利亚的话听得众人齐齐一愣,卡利亚继续辩白:“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做抗体谱序列检测,我跟克罗米的生长环境是不一样的!实在不行,去查我的行踪轨迹也好,我两天之前,才刚刚来到首都星!” 警察局这边立即调取了卡利亚最近半年内的行踪轨迹图,及他乘坐航空飞船各类交通工具的乘客信息。 最后确定,当克罗米越狱犯案的时候,卡利亚确实一直都在一处偏远的小星球上生活,是两天之前,才刚刚乘坐飞船来到首都星。 艾伦斯慌了,他好像确实打错了人,但是他之前所看到的资料一直都是,克罗米双亲早已过世,他没有其他任何亲属,这个双胞胎哥哥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警长审讯卡利亚,艾伦斯与戴维旁听,唐被苏明过来接走了,他明天还要办展览会。 卡利亚坐在审讯室里,不慌不忙地讲述起了他与克罗米之间的往事。 “我和克罗米出生在一个马戏团里,我们的雄父是这家马戏团的团长,他是出了名的吝啬鬼。” “在战争开始之前,或者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我记不清了,我那时候还很小,被我的生身双亲给遗弃了,他们将我送养给了我的两个养父。” “之后,我就在养父家庭里面长大,再也没有见过克罗米。我对马戏团的事,知道的很少,我也是后来在克罗米入狱之后,看了报道才知道的,原来我还有个弟弟,他过得不好,走上了歪路。” 警长翻阅了卡利亚提供的身份信息和一部分收养证明,发现卡利亚很多证件的日期都很新,都是最近五年之内办理的,包括他所有资料中的照片,全部都是新的。 警长:“我这边的资料显示,你这些证件都是后来补办的,而且你在三年前整过容,做过腺体手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卡利亚不慌不忙地解释:“补办.证件是因为在之前的战争岁月里,很多证件都遗失了。战争结束之后,联盟户籍科做过一次全面的普查登记,当时有大批的公民重新补办了身份证件,我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战争年代,很多公民死亡失踪,所以在战后,联盟重新做过一次虫口普查户籍登记。 但是这种大环境下,难免有钻空子的,因为许多证件资料遗失,部分星球科技不发达,所以不乏有冒充他人身份改头换面的不法分子。 警长:“那你整容,做腺体手术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掩盖身份?” 卡利亚:“确实是在掩盖身份,可是警长,您能想象吗?假如有个跟您长得一模一样,信息素味道也完全相同的兄弟,他是重刑犯,您能体会到我的生活会有多么艰难吗?” “我不敢去科技发达的星球,不敢随意暴露自己的指纹,不得不去整容,就是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是克罗米犯罪的间接受害者,他毁掉他自己的同时,也毁掉了我的人生。” 卡利亚顿了顿,望向旁边的艾伦斯与戴维,微微一笑:“要不是因为克罗米,我也不至于挨顿打,然后被抓到这里来。” 警长:“你跟克罗米的感情怎么样?” 卡利亚:“我刚才说过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养,跟克罗米分开了,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我来首都星,只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他再次犯案,心里感到不安,所以想过来,亲眼见证他落网。” “这样,我好回去,继续过我的安稳生活。”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哥哥,戴维默念了一句,卡利亚对待克罗米,比乔伊对待戴维还要冷漠。 这场审讯结束之后,卡利亚排除了作案嫌疑,并且,戴维要给予卡利亚医药费赔偿。 戴维倒是痛快,没多说什么,给卡利亚的银行账户现场划了二十万星币作为赔偿。 戴维赔完钱之后,刚要拉着艾伦斯离开,结果卡利亚从后面叫住了他。 戴维回过头来:“钱不够吗?” 卡利亚微笑着摇头:“戴维阁下,您不觉得您的态度十分傲慢吗?您和您的雌君还欠我一个口头上的道歉。” 艾伦斯窘在了那里,在这种需要低头认错的场合下,戴维抢先一步:“我来。” 艾伦斯急了:“别,我去就行,” 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去独自承受这份难堪,戴维表示:“我是此刻的一家之主,让我去,显得比较郑重。” 这会外边天早黑了,都这种时候了,戴维还不忘了开玩笑。 戴维缓缓走到了卡利亚的面前,微笑地注视着他。 戴维觉得,眼前的这个鬼面天蛾雌虫,其实很好看透,虽然戴维不太想承认,大约因为同样是一肚子坏水的缘故,戴维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卡利亚在得意暗爽些什么。 那种心态无非就是: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卡利亚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任何人都没有证据证明卡利亚同样是罪犯。 戴维来到卡利亚的面前,他微微低下头去:“我对我及我的雌君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请宽宏大量地原谅我们,卡利亚先生。” 卡利亚不动声色地客套回复:“看在您这样诚心实意的份上,我就暂且原谅您。” 戴维对着卡利亚张开双臂:“如果您已经原谅我了,那您介不介意与我拥抱一下,就此冰释前嫌呢?” 卡利亚瞄了一眼艾伦斯:“若是您的雌君不介意,那将是我的荣幸。” 戴维回头向艾伦斯征求同意,艾伦斯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戴维回过身来,虚虚地抬手在卡利亚的背后一拢,躯体几乎没挨着,只做了个拥抱的样子。 这个举动令戴维的嘴巴离得卡利亚非常近,于是他就贴在卡利亚的耳边,悄声地说了一句:“干得漂亮克罗米,不过,我还是发现你的破绽了。” 第176章 第 176 章 卡利亚眼风一扫, 对上戴维那双笑吟吟的眸子。 那是一双幽幽的绿眼睛,它闪烁着一种暧.昧的光,有意无意地, 在向卡利亚传递一个信息——这家伙的底线也许低到超乎他的想象。 心志无比坚定强大的阴险贵族,当卡利亚心中冒出这个评价的时候,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戴维气定神闲地,转身搂着艾伦斯离开。 等到了安全又私密的车内空间之后, 艾伦斯开了口:“你刚才是不是跟他说了句什么?” 戴维:“我对他说,我已经发现了他的破绽。” 艾伦斯:“果真吗?” 戴维笑了:“那当然是……没有了, 我骗他的。” 戴维解释:“你不觉得他这家伙虚张声势地厉害吗?这种人都是空壳子,内里虚的很,爱疑神疑鬼,我就吓吓他,就算不能让他慌张地露出马脚, 至少也要让他晚上睡不安稳。” 艾伦斯闷闷地说:“他其实浑身都是漏洞, 就是让他赶上了个好时候,以前的资料都查不到了, 谁知道他说的有几分是真的。” 戴维宽慰他:“他跑不了的,我已经跟警长通过气了, 他们会亲自给那个蛾安排住处, 还会以保护的名义派警员监视他。后面慢慢来就好, 会有进展的。” 第二天唐的文创展览如期举办, 戴维抽空去看了看,艾伦斯没去, 在家里休息。 戴维回来之后, 告诉艾伦斯,唐现在的事业越办越好了。今天在展览上, 有一家博物馆向唐抛去了橄榄枝,邀请唐带着作品参加他们即将举办的活动。 艾伦斯草草地听了一耳朵:“哪家博物馆,做什么的?” 戴维回答:“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馆,战后首次举办大型活动,现场会邀请一些卡斯诺联盟的外宾到场。活动主题显而易见,就是反思战争,促进双方友好建交。” 艾伦斯翻阅资料的手指顿住了,戴维告诉他:“我们作为贝斯特家成员也会受到邀请,据说军方也会派人出席。” 艾伦斯低下头去,没有接话,戴维抚摸着艾伦斯的后背:“你不想去,就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陪着你。” 艾伦斯的手指在光脑界面上机械式地划动,戴维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以前的事,心里不开心了,凑过去主动转移话题:“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艾伦斯好歹是说话了:“警长把他们整理好的卡利亚的资料,给我也发了一份,我随便翻着看看。” 戴维自从当上会长之后,经常会跟各种贵族雄虫打交道。 他手底下那些贵族雄虫的雌君,天天看的不是时装秀就是珠宝展,只有他们家的艾伦斯,天天跟着警察操心受累地破案。 艾伦斯跟着自己来到首都星,福气没享到多少,净遭罪了。 戴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看不上乔伊,但是戈林跟着乔伊每天过得也是悠闲富裕的好日子,在这点上,他竟然连乔伊都不如了吗? 戴维上手去帮艾伦斯揉捏肩膀:“歇会吧,别看了,一直盯着太伤眼睛了。” 艾伦斯忽然问了一句:“戴维,你见过刺球芥兰吗?” 戴维摇头:“那是什么?” 艾伦斯:“我也不认识这种东西,我刚才查了一下,是一种很稀有的珍贵观赏花卉,咱们家花房里没有。” 戴维:“怎么突然关心起花来了?你想要,我让盖文去给你买两盆,要是市面上买不到,就去罗敏特宫里问问有没有。” 艾伦斯目光灼灼地抬起头:“我在卡利亚的资料中,翻到一份年代久远的住院记录,上面说,卡利亚八岁时,曾经因为对刺球芥兰的花粉过敏而诱发哮喘住院治疗。” 戴维提出异议:“可是,卡利亚的经济状况明显不是大富大贵,他是从哪接触到这种我都没见过的名贵花,还闹得花粉过敏了的?” 艾伦斯:“经过调查,卡利亚的两位养父,是一对结成伴侣的亚雌,他们无法生育,所以才领养了卡利亚。” “这两位亚雌生前,是将毕生时间都投入到园林植物研究的学者,日子虽然过得并不富裕,但是家里的珍稀植物,应该是不少的。” 戴维又问了一句:“卡利亚后来的生活怎么样?” 艾伦斯翻了翻资料记录:“战争开始之后,卡利亚就跟随着养父四处流亡躲避战火,在战争持续的十多年间,两位养父相继过世。之后,卡利亚的记录就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再往后,就是现在的这个卡利亚所补充的资料了。” 卡利亚的生命中,有一段无法查证的空白,这就很容易的,会给别有用心的家伙留下操作的空间。 戴维心中隐约浮现出了个念头:“在卡利亚那段空白时期,克罗米在经历什么?” 艾伦斯对照两份资料的时间轴:“马戏团遭遇大火,克罗米离开马戏团独自谋生,然后就开始了一路作案。” 戴维认真细致地捋着思路,串联线索:“你记不记得,克罗米的资料里,当时负责抓捕他的警长发现了一些疑点。” “最初他们抓住克罗米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向警方出示自己有各种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以至于警长非常气愤,他怀疑有不止一个人,顶着克罗米的名头模仿作案。” 艾伦斯瞬间想起了那名马戏团的老员工,走钢索摔伤脑袋的雌虫,他说:“马戏团里,有两个克罗米,一个白天出现,一个晚上出现。” 艾伦斯立刻就联络警方,准备跟警长沟通一下,戴维这边也打开光脑,向罗敏特宫发去了联讯。 艾伦斯诧异:“为什么这个时候去问候爸爸?” 戴维:“主要是为了问问爸爸,罗敏特宫里有没有刺球芥兰,要是有,让他送两株过来。” 罗敏特宫托兰的花房里奇珍异草不少,戴维一问,托兰去查了查花谱,确实有几株,是皇室的花匠为了讨好公爵专门进献的。 托兰听说戴维想要,立马差执事全给送来了,戴维与艾伦斯这才见到这种植物的本体。 刺球芥兰通身叶片上生有小刺,花朵是边沿鹅黄渐向花心变成嫩红,一圈单瓣小花共生于同一个花托成为一簇花。 艾伦斯瞧了它半天,只觉得这花小模小样的小家子气,还没有玫瑰花好看呢,不明白珍贵在哪,反正他不喜欢。 戴维收下这花之后,就吩咐家里的佣仆:“把这几株花剪下来,去掉叶子,加几朵常见的陨石玫瑰星空百合之类的,做成花束。” 艾伦斯:“你不会是要给卡利亚送花吧?” 戴维揉了揉他的脸:“不要吃醋。” 艾伦斯才不吃醋,他只是提醒戴维:“你这个害人的成本有点高。” 之前已经赔给卡利亚二十万星币了,现在又要送这么贵的花,戴维不在乎,艾伦斯心疼了。 戴维认真地对艾伦斯解释:“舍不得花,套不着蛾,这是爸爸送的,没花咱们家钱。” 艾伦斯还是难受:“你给他送花,他一准过敏,犯了哮喘还得把他送医院去,医药费还得我们出。” 戴维浅笑着:“那我们就赌一个,他不会过敏。” 艾伦斯:“通常情况下,过敏是伴随终生的,就跟你不能吃柠檬是一样的。” 戴维:“假如他不是那个会过敏的卡利亚呢?而且,他自己对刺球芥兰花粉过敏,他应该是认识这种花的。” 但是这种花日常根本见不到,所以,如果有人是中途冒出来顶替了原来的那个会过敏的卡利亚,后面这个,哪怕有很强的侦查模仿能力,恐怕也发现不了这处细节。 戴维想赌一把这个概率。 花束装饰完成之后,戴维领着艾伦斯带着那捧花出了门,一路司机跟着导航,找到了卡利亚的现居地。 那是菲迪尔州某座小城里的一栋普通二层小楼,外观建筑风格来看修筑时间起码五十年往上。楼身刷成了砖红色,楼顶漆成了白的,半边墙体上,长满了绿绿的藤蔓植物。 戴维与艾伦斯来到这里时,卡利亚不在家,他们在小楼前略等了一阵,穿深色风衣的卡利亚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拐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个纸袋,里面装着他从街角面包店买来的燕麦面包。 猝不及防撞见这对衣冠楚楚的配偶,卡利亚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出来,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的眼角依然很有几分疲惫的味道。 警察给他安排的住处,他住的不太习惯不说,外面还有警员盯梢。他昨天夜里翻来覆去地,思考戴维话里的意思,睡得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卡利亚:“真是稀奇,阁下是来找我的吗?” 戴维的脸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容:“卡利亚先生,您好啊,昨日一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找来看看,想问候一下卡利亚先生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 卡利亚来到戴维与艾伦斯面前站定:“多谢戴维阁下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艾伦斯将手里的那捧花递了过去:“这是专门送给您的。” 卡利亚不知道这对伴侣在搞什么花样,目光在那捧花上面扫了扫,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顺手接了过来:“谢谢。” 卡利亚当着他们的面,低头嗅了嗅花束的芳香,戴维与艾伦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卡利亚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他抬起头来望着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艾伦斯:“这束花里,有一种花叫刺球芥兰。” 戴维:“它的花语是,身体健康。”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问卡利亚:“您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 卡利亚:“我好像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第177章 第 177 章 竟然发作的这样快吗? 戴维仔细认真地观察着卡利亚的状态, 艾伦斯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卡利亚。 谁知卡利亚居然哈哈大笑出来:“阁下的热情,实在是让我有些喘不上气。” “要上去坐坐吗?”卡利亚笑完之后马上客气地询问。 对面那两个原本悬起来的心一下子落了空,艾伦斯顿时感到被耍了, 心情正微妙着,忽然听见卡利亚还邀请他上去坐坐, 艾伦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戴维的手掌贴在艾伦斯的后腰上,透过薄风衣稳住他别扭的小心思, 微笑着回答卡利亚:“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 卡利亚没料到戴维会答应,但偏偏人是他主动邀请的, 这种情况下又不能立刻反悔,只好硬着头皮给他们开了门,将戴维与艾伦斯给请了进去。 这栋二层小楼内部空间不大,但是一人住却是绰绰有余的宽敞。 戴维与艾伦斯进了门,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看着卡利亚随手将花束放在柜子上, 转身抱着纸袋里的燕麦面包去了厨房。 戴维贴在艾伦斯的耳边:“耐心些,别着了他的道。” 艾伦斯这才安定下来, 他确实有些心浮气躁了,眼看着离克罗米已经近了些, 却怎么都抓不住真相, 那颗心真是一点撩拨都经不得, 有点风吹草动地就要乱阵脚。 幸亏是旁边还有个戴维, 要不是有他在,刚才艾伦斯气性一上来肯定扭脸就走。 卡利亚从厨房里端着两杯水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招呼他们:“过来坐, 忘买茶叶了,不嫌弃的话, 就喝点热水吧。” 戴维拉着艾伦斯坐下:“您真是客气,有口热水喝也蛮好。” 戴维口上这样说,其实根本不打算喝他的水,只是故意地拖着时间:“不知道卡利亚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卡利亚笑起来是鼻腔里哼地一声喷出气去:“哪能谈得上高就,随便找个班上,挣点钱糊口罢了。还好我是个光棍,养活自己还是容易的。” 戴维认真地聆听卡利亚说话时的腔调,与记忆中克罗米的说话方式进行着对比。 艾伦斯插了一句:“听说卡利亚先生的养父,生前是有名的植物学家,卡利亚先生自小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想必在植物学领域应该也有不小的造诣。” 卡利亚谦逊地摇头:“可不敢这样讲,我养父在世时我还小,没学到什么东西的,现在做的工作跟这个也没关系。” 艾伦斯:“卡利亚先生请不要过分谦虚,虽然您是这样说,但我相信一些小问题您应该也是可以解答的。” “我实在是为此事困扰许久了,我家花房里的花朵叶片枯黄萎靡不振,花瓣上还生了斑点逐渐溃烂,不知道这究竟是染了什么病?” 卡利亚笑着说:“会长阁下雌君花房里的花朵,我可不敢随便指手画脚,还是请更专业的园艺师或者植物医生去看看比较妥当。” 戴维全程盯着卡利亚的面庞,等了又等,最后发现卡利亚既没有全身起红疹,也没有任何咳嗽呼吸困难的症状。 他心中暗暗地已经得出了答案,与艾伦斯交换了个眼神,对卡利亚说:“时候不早,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就不多打扰了,卡利亚先生,再会。” 卡利亚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立刻起身来送客,戴维牵着艾伦斯离开。 两人出了卡利亚的小楼之后,走出去很远,艾伦斯联系上了警察局: “警长您好,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您能够采纳这条建议。我建议您去尽力查找鬼面天蛾卡利亚被领养时所提取的基因登记样本,与现在的卡利亚进行测验比对。” “因为我有理由怀疑,现在的这个卡利亚,是个冒充的,真正的卡利亚,恐怕已经遇害。” …… 另外一边,送走了戴维与艾伦斯,对外面变幻的局势一无所知的卡利亚,又短暂地恢复了自在。 他将艾伦斯送他的花束拆解开,找来一只素净的空花瓶,将花插了进去,摆弄成他认为好看的姿态后,郑重其事地放置在厨房的桌子上。 随后他就对着那瓶花开始吃饭,将莓果酱涂抹在燕麦面包上,配着热水吃得心满意足。 卡利亚吃完了面包之后,照例要抽一支烟,他手中夹着烟卷,点开光脑来看,之后他就看见,星网的热搜上,一件大新闻词条登了顶。 “盗贼克罗米落网。” 饭后靠在椅子上,神情倦懒的卡利亚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那条热搜在星网上挂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卡利亚尝试着联络警方,警方这边给出的答复是,暂不方便对外透露案情进展。 卡利亚瞬间变成了一只失去方向的无头蛾,他的住所外面都是警察,这令他没办法自由行动,最多只能去街边买点生活用品和食物。 他的对外通讯也被警方监听——虽然他并没有什么亲密的联络对象,找上他的无非是各种推销。 警长和戴维在之后的几天里,都再没找过他。 摸不清状况的平静表象,是很可怕的,在这种环境下,没几天卡利亚就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他总觉得外面的警察好像变得更多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古怪,夜里楼房老旧保暖很差,卡利亚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他无事可做,就把随身带来的各种证件档案,一样一样地放在餐桌上铺开,展示给自己看。 瞧啊,那些簇新的证件,油墨味还没退,上面的相片鲜活明亮,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趴在桌子上,凑近了去看那个照片,看着看着,就莫名觉得相片上那个雌虫的笑容逐渐异化了,陌生的刺眼。 那不是他所熟知的卡利亚,也不是他自己,是个杂糅体的怪物。 他伸出手,捂住了脸,这张脸现在的模样,是他挨了成千上万刀削骨磨皮,才换来的。 结果还是不能跟真正的卡利亚一模一样,眉目间总也压不住有克罗米的影子冒出来。 前者是他所渴望成为的,后者是他所希望摆脱的,夜夜困扰着他的噩梦,无非就是,他成不了卡利亚,也摆脱不了克罗米。 他开始怨恨起来了,克罗米啊克罗米,你都被抓去坐牢了,判了三十年监.禁,就该老老实实地坐牢,你跑出来干什么呢! 从小就是那么的张扬又任性,疯疯癫癫地到处给他惹麻烦。 他躲起来,就千方百计也要找到他,找不到就发狂。 去越狱,去直播,去抢银行,去让整个联盟都知道他的胡作非为,目的就是要把他给逼出来。 他抬起头望见了对面厨房门上的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所以能照出人影,倒映着他的脸,既像卡利亚又像克罗米。 他凝望着那个倒影,自言自语:“我已经成为卡利亚了,克罗米什么的,就不要再阴魂不散了吧……” 小楼里的卡利亚被晾了几天,戴维找到警长:“时机差不多了,摊牌吧,再等下去,只怕等不到他自己主动认罪,就先要精神失常了。” 那是个云淡风轻的傍晚,赤恒星坠入地平线,外出寻觅晚餐的卡利亚,被警员请进了一家小酒馆里。 那家酒馆的吧台上,坐着穿便服的警长和穿西装的戴维,那个叫艾伦斯的蝴蝶雌虫不见踪影。 卡利亚径直走向吧台,走到警长身旁坐下,平静地点单,他要了一杯冰啤酒和一份佐酒小菜。 警长拿出了那份基因检测报告,将它放在了卡利亚的面前。 警长:“先生,这也许就是神明的意志,祂不愿意让真正的卡利亚蒙受这份冤屈,所以哪怕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在当年的领养机构已经夷为平地所有的资料被销毁的情况下,我们仍然查找到了当年的基因样本数据。” 卡利亚没有理会那份检测报告,他淡淡地接过了冒着雪白啤酒花的冰啤酒,默不作声喝了一大口。 警长继续说:“你并非真正的卡利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是打算在这里如实阐述事情的经过,还是准备戴上手铐跟我们回局里交代一切呢?” 卡利亚笑笑:“就在这吧,这里环境挺好的,我不喜欢警察局审讯室里那股皮革味。” 警长:“你叫什么名字?” 卡利亚摇摇头:“我的雄父很吝啬,连名字都不愿意多起一个,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小时候,我都是跟我弟弟共用‘克罗米’这个名字的。” 警长瞧了一眼身旁的戴维,戴维头也不抬,在认真地剥碟子里的盐水煮豌豆荚。 警长又问:“盗贼克罗米,是你,还是你弟弟?” 卡利亚喝了酒,很爽快:“开始是我,后来是我跟我弟弟,现在,是我弟弟。” “在伦巴顿监狱里面坐牢,后来越狱,出来直播抢银行的,都不是我。我没那么爱现,我天生性格低调,跟我弟弟完全相反,我做了坏事,恨不得藏起来越少人知道越好。” 警长:“你说,你曾经是盗贼克罗米,意思是,你曾经参与过作案?” 卡利亚:“刚离开马戏团那会,我跟我弟弟出来谋生,可怜我们根本没上过学,法律只承认我们其中一个,另一个只能当黑户,参军人家也不要。到处都在打仗,找不到工作,就只好小偷小摸地过日子。” “开始的时候,我负责偷钱,我弟弟放风,结果有一次很偶然地,我发现我弟弟偷盗的水平比我高明多了,我们就换了过来。” 警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后,你弟弟被抓是吗?” 卡利亚:“是,不过,别得意,他会被抓,跟你们警察的办案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没有我,你们这辈子都抓不到他的。” 卡利亚笑嘻嘻地,笑得肩膀直发抖。 戴维终于插了一嘴:“你把你弟弟,算计进监狱里去了?亲兄弟,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克罗米哥哥笑到最后,只剩下了苦涩,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缓缓地吐出了原因:“因为他杀了卡利亚。” 第178章 第 178 章 按照那个小气又抠门的马戏团团长的话来说, 他的雌君生育幼崽的那一年,就是他人生大不幸的开始。 因为那个倒霉的雌君,不光是生的是雌虫幼崽, 还生了一对;为了生这一对,搞坏了身体, 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一心盼着雌君能给他生个雄虫,以后好继承发扬马戏团的团长气得破口大骂, 差一点就要拎起那两个小赔钱货填进木桶里丢到河里去。 可怜的雌君哭的眼睛都要瞎了,艾艾地求着丈夫, 说雌虫长大了也是能帮他干活挣钱的。 团长直瞪眼睛,长大之前不要东西吃吗?平白添了两张嘴,没等到他们挣钱,就先要吃穷他了! 仔细权衡左右思量之下,团长想出了个省钱的好主意:两个崽子他养不起, 扔出去一个就是了, 两个娃娃长得一模一样,何必花费两份钱养两遍呢, 太不划算。 团长就向雌君施压,让他快点做决定, 把其中一个扔掉。 这种抉择对于一个刚刚生产完的雌虫来说, 太残忍了, 两个宝宝, 他抱抱这个,亲亲那个, 哪个都舍不得。 然后他就决定铤而走险。 他找了个小木箱, 在里面垫上衣服毯子,把其中一个宝贝喂饱了放在里面, 偷偷藏在床底下,放下床帘来挡着。 另外一个留在外面,正常喂养哄睡,假装自己只留下了这一个幼崽。 雌君生产后的那一整年,丈夫都跟他分房睡,因为不喜欢雌虫幼崽,所以也很少来看宝宝。 结果就这么被他给蒙混了过去,团长一直以为,他家里就一个孩子! 他就给这一个孩子,随便起了个名字,叫克罗米,虫族语里,就是路边不知名小野花的意思。 雌君每天里都提心吊胆,害怕自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干脆也没给孩子取名,两个宝宝都叫克罗米。 一个藏在床底下养,另一个正常养。都是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雌君总觉得藏在床底下的那个受了委屈,所以两个宝宝经常轮换着。 今天他睡床底,明天就换另一个,换来换去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他们的雌父都搞混了,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这对双胞胎就这样,被自己的雌父节衣缩食地,偷偷摸摸养到了三四岁,等到他们到了开始顽皮的年纪,这个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 当团长把小崽子从床底下揪出来的时候,爹仨全都瑟瑟发抖,雌君心想,这天终于还是来了,一切都完了,他的丈夫这下非得给他和孩子打死不可。 结果出乎意料地,他完全猜错了一个吝啬鬼的脑回路。 雄虫发现自己的雌君,用一个孩子的资源,养活了两个虫崽,哪里还能想得起来生气呢,他就跟捡了个大便宜似的,高兴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那时候联盟里的大局势已经开始不好了,听说跟隔壁卡斯诺联盟随时可能会打起仗来。 马戏团所在的那个小星球,是某个贵族的辖区,为了支持军队,每年的税务都在加重,现在已经演变到每家每户按人头交税的地步了。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团长雌君的操作,给了他一个绝妙的避税灵感——两个虫崽,藏起来一个,只给其中一个上户籍,这样他们在法律上,就是一个人,可以少交一份税。 养的时候,按照一个虫崽的待遇去养,以后长大了,却是两个劳动力。 捡到大馅饼的团长,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被马戏团里的其他人举报,于是也学会了自己家雌君养育孩子的方式。 平时只叫一个克罗米出来见人干活,另一个就藏在屋里;等到第二天,再换过来。 两个克罗米就这样,在轮换着躲躲藏藏的岁月里,慢慢长大了。 他们比寻常的双胞胎兄弟,还要更亲密一些,因为他们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就连他们的雌父与雄父也都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是谁。 克罗米是在长到十岁那年的时候,才分出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 区分的方式很简单,逐渐生出了自我意识,各自性格有了不同棱角的兄弟俩,在某个炎热的下午,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谁大谁小。 哥哥抽到了1,于是就成为了哥哥;弟弟抽到了2,于是就成为了弟弟。 成为哥哥的那个就此摆起了哥哥的谱,变成弟弟的那个,总也不服气,心想重来一次,自己未必还当弟弟。 不过很快地,弟弟就接受了这种安排,因为他性格活泼爱撒娇,哪有做了哥哥天天抱着弟弟的脖子撒娇的,所以当弟弟也蛮适合他。 似乎就是在他们做了区分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各自的人生有了不同的运行轨迹。 哥哥认识了一个从马戏团外边来的小伙伴。 那个小家伙,他跟克罗米一家是同一类属,都是鬼面天蛾。 或许就是同类又年纪相仿的原因,那个名叫卡利亚的小朋友没花多长时间,就跟哥哥混熟了。 哥哥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卖力地搓洗着衣服,卡利亚蹲在旁边看他。 卡利亚看了一会就说:“你能不能不要洗了,你的手都搓红了,不疼吗?” 哥哥回答说:“不能,我洗不完,就没有饭吃。” 卡利亚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态来:“你好可怜呀。” 卡利亚从漂亮小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块吃剩了一半的燕麦面包:“你要吃吗?我吃不完,给你吃。” 那块面包散发着谷物的清香,烤的焦黄的表皮上还有一层亮晶晶的糖霜,哥哥一下子就心动了,接受了卡利亚的面包并跟他成为了好朋友。 哥哥拿到这半块面包之后,把它掰成两半,自己吃掉了一半,把另一半装进了口袋里。 卡利亚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留下一半呢?你可以全部吃掉。” 哥哥当然不能说要留给弟弟,于是就撒谎:“留着明天吃,今天一下子吃完了,就没有了,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吃。” 卡利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喜欢,我明天来再给你带。” 哥哥感到奇怪:“你怎么能天天来?你不用干活吗?” 卡利亚得意地说:“因为我在放暑假啊,我这次期末测验拿了全优,我爸爸奖励给我好多零花钱,我可以天天来看马戏。” “哦。”哥哥含糊地点点头,弯下腰继续搓他的衣服。 卡利亚是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小孩,他有一对体面的爸爸,他可以穿时髦又整洁的衣服。他也是雌虫,但是他可以去念镇子上的教会学堂,他会算数,会念诗,他大方又慷慨,每次来看自己,都会带来一些糖果和小零食。 当哥哥不干活的时候,卡利亚就也把自己的书包一丢,两个小虫就爬树,爬到那棵高高的梧桐树上去,坐在树杈上,叼着棒棒糖晃着小脚丫。 那天卡利亚神神秘秘地对哥哥说:“你知道吗?我有个很大的秘密。” 哥哥玩着手上的彩色糖纸:“什么秘密?” 卡利亚:“我啊,我不是我爸爸亲生的孩子,我是他们领养的。” 哥哥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不信。” 卡利亚伸出手去揽住他:“是真的!我的两个爸爸都是亚雌,他们生不出虫崽崽。” “克罗米,你爸爸对你不好,有没有可能,你也不是他们亲生的呢?”卡利亚问。 哥哥摇摇头:“不可能,你看我和我雌父长得多像。” 卡利亚:“那就奇怪了,有的虫对自己领养的虫崽都特别好;但是有的虫,竟然对自己亲生的虫崽一点都不好。” 哥哥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真是奇怪。 他家里开着马戏团,按道理比卡利亚的爸爸有钱多了,可是他和弟弟每天吃的也不好穿的也破破烂烂,他连学都没得上,只能在家里干活。 哥哥虫生第一次,开始具象化地意识到命运不公,他怎么就那么倒霉,给一个小气鬼开马戏团的当了孩子呢! 哥哥艳羡地看着卡利亚脚上那双锃亮的小皮鞋,闷闷地说:“我要是你就好了。” 十岁的克罗米哥哥坐在一棵高高的梧桐树上,他对着从森林里吹来的风,天边雪白又柔软的云彩,远处教堂尖尖的屋顶,许下一个愿望: 他不想当克罗米了,他想成为卡利亚! 这个愿望听起来怪怪的,但也确确实实地应证着他那时最真切的想法。 只是他未曾料想到,命运的转折真是说来就来,没等他实现这个愿望,拉贝尔联盟与卡斯诺联盟的战火就先烧到了他们所在的这处小星球上。 马戏团团长拖家带口地开始了四处流亡的生活,卡利亚也上不成学了,跟着自己的两个爸爸到处搬家。 克罗米哥哥与卡利亚,在一个暑假里成为了好朋友,当暑假结束之后,他们就远远地分开了,彼此都失去了对方的下落。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年,克罗米兄弟俩也从年幼的虫崽长成了一对青葱玉立的少年。 马戏团的经营状况,一年比一年坏,雌父在颠沛流离中生了病,住院费医药费那么贵,好像在割团长的肉一样,他疼的一点都不想给他治。 弟弟哭着抱着他的腿哀求他:“父亲,你救救爸爸,你别不管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团长一脚把他踹开:“你当你爸得的是什么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吗?他得的是绝症,花钱也治不好的那种,只会白白掏空我,赔钱货赶紧死了干净!” 他们的父亲不管,就只能兄弟俩想办法。 当年他们的雌父千方百计地保住了他们兄弟两个,结果十几年后,他们兄弟两个四处挖空了心思筹钱也没能保住他们的爸爸。 在病了半年之后,那个可怜的雌虫骨瘦如柴地咽了气。 雌父的死深深地刺激到了这对年少气盛的双胞胎,十多年间被苛待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本意是打算教训一下雄父的两个少年,怒火上了头,手里没了轻重,一个不小心,竟然就把他们的雄父给失手打死了。 闯了大祸的兄弟俩,六神无主地抱在一起,哭了半宿,最后心一横,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卷,放了把火,跑了。 那时候的时局非常动荡,前线在打仗,后方的社会也不安宁。 社会物资第一时间支援给军队,民众普遍生活的不好,日子一穷,就容易滋生出各种犯罪。 大环境治安差,警力不足,偷盗抢劫违禁品倒卖,根本管不过来,于是这兄弟俩,竟然侥幸逃了过去。 就是这次侥幸,彻底改变了克罗米的心性,年纪轻轻没上过学,世道又这样乱,出来谋生,几乎是顺理成章地,就变成了走街串巷的小毛贼。 哥哥骑着抢来的摩托,疾驰在城市的高架桥上,弟弟坐在后面,搂着哥哥的腰,兴奋地尖叫。 他们凭着年轻与力气,凌驾于法度之上,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去过,无限挥霍着生命,疯狂又刺激。 他们的过去不可言说,未来无可想象,他们拥有的,只有当下。 克罗米弟弟把脸贴在哥哥的后背上,耳边风声呼啸,合着他自己的心跳声,他对哥哥说:“哥哥,再快一点……哥哥,我好爱你……”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彼此,弟弟把所有的情感依恋全部寄托在了哥哥身上,于是他总是会不假思索随时随地告诉哥哥,自己是多么多么地爱他,多么多么地不能离开他。 至于哥哥,他只觉得他弟弟永远长不大,天天说傻话。 他们来钱很容易,所以花起来也大手大脚,每每干完一票之后,都会去买一身干净漂亮的衣服,去高档餐厅里吃大餐。 在买东西方面,弟弟热衷于向哥哥看齐,不管买什么,全都要一模一样的。 这样就搞得兄弟俩走在街上,活像复制粘贴出来的,哥哥稍有些不情愿,弟弟就要撒娇打滚地反对,就非得一模一样才高兴。 兄弟俩这天又是,穿着相同的衣服,进到一家餐厅里,吃完了两份相同的套餐之后,哥哥如往常那样,走进了街边的面包店。 弟弟撅着嘴巴跟哥哥抗议:“我不爱吃燕麦面包,你不要买燕麦面包了好不好?我想吃奶油夹心的。” 哥哥被他闹得不耐烦:“你想吃就自己买奶油的好了,你管我买什么。” 弟弟:“啊~不,我要跟你一样的……” 哥哥生气了:“克罗米,你几岁了,你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样子!” 弟弟:“干嘛忽然叫名字,就好像你不是克罗米一样,是只有我才叫克罗米吗?你明明也是克罗米,克罗米克罗米……” 弟弟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们两个共同的名字,然后就被旁边的人给听去了。 那人也是走进这家面包店里来买面包的,他用夹子夹起玻璃橱柜中的两个表面带糖霜的燕麦面包,放进纸袋里,一抬头就看见了旁边吵吵嚷嚷的双胞胎。 他歪着脑袋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随后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呼唤了一声:“克罗米?” 兄弟俩齐齐愣了一下,扭头望过去,看见一个白领打扮穿西装的雌虫。 弟弟不认识他,皱着眉问:“你是谁啊?” 对方将目光投落在哥哥这,哥哥也是迷惘又困惑地瞧着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个家伙望着哥哥,这时窗外有一辆巴士经过,车灯照过来,暖色调的明亮光线恰好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克罗米,我是卡利亚。” 第179章 第 179 章 在他们刚满二十岁这年, 克罗米与卡利亚重逢了。 克罗米哥哥的生活骤然变得忙碌多彩了起来。 这对组团盗窃的兄弟俩,从不跟街上的小混混少年犯们为伍,他们有自己的活动领域和作案方式。 克罗米的主要行窃目标, 是那些城市里的工薪阶层。他们的工作稳定,行踪便于掌握, 拥有一定积蓄,战争年代普遍不相信银行, 值钱的东西都锁在家中的保险柜里。 但有一点很致命,他们的房屋安全系数, 比真正的富裕阶层要低得多。 克罗米的盗窃职业生涯,随着他客户普遍朝九晚五的生活,也变得规律了起来——他们通常只在工作日的时候行窃,礼拜六礼拜日那些上班的目标客户双休在家,他们也跟着一块休息。 哥哥在周末的时候, 就会去找卡利亚。 那时候的卡利亚是一名刚刚入职, 还在试用期的公司小职员,他住在城市的廉租房区。 这里的房子破破烂烂, 租住在这的虫五花八门,但是当哥哥穿过阴暗潮湿的楼道, 进入到卡利亚的房子里的时候, 他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间单人出租房里, 被卡利亚收拾得窗明几净, 布置得明亮温馨。 哥哥进门,卡利亚给他递了一双毛绒绒的拖鞋, 哥哥踩着拖鞋进屋去, 房间里充满了卡利亚香香的好闻的信息素味道。 哥哥局促不安地坐在卡利亚家的布艺沙发上,卡利亚走进厨房里, 一边着手准备着二人的晚餐,一边同哥哥热络地聊着天。 哥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卡利亚,他伸手拍拍沙发上的公仔,又把茶几上的花瓶捞起来,数数里面的花朵有几个花瓣。 哥哥一边数一边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卡利亚还是个跟他不一样的。 对比自己家里,外卖盒饮料瓶乱堆,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房间里乌央乌央乱七八糟,卡利亚确实是个在认认真真生活的虫。 哥哥喜欢卡利亚,喜欢他干净的香香的小家,喜欢他的厨艺——虽然他总是把香肠煎糊,但是哥哥就是很喜欢他。 于是哥哥就每个周末都去找卡利亚,每次去都会给卡利亚带点小礼物,卡利亚通常会当着哥哥的面把它拆开,便宜实用的就留下,贵重的就让哥哥带回去。 这天,哥哥又跑去找卡利亚了,但是大周末的,卡利亚却要加班。 哥哥做了一个大胆又出格的决定,他跑到卡利亚上班的公司里找他去了。 然后他就在写字楼里迷了路,兜兜转转的瞎逛,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职业白领。 哥哥看着他们,起了促狭的心思,他想,原来他的目标客户们,不都是家中失窃仓皇报警,急得哇哇大哭的样子啊,平时上班还挺人模虫样的。 哥哥想着想着,思绪莫名就拐了个弯,他忽然想到,要是他也像卡利亚这样,找一份工作,老老实实上班会怎么样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哥哥就对此冷嘲热讽了一番: 别做梦了,你单词都认不了几个,自己的名字都会拼错,哪家公司那么不开眼会录用你?你早晚就是个吃牢饭的命,趁着还没被抓,赶紧痛痛快快多享受几天吧! 卡利亚后来匆匆忙忙找到他的时候,脖子上的工作牌都还没来得及摘,在确定了哥哥安然无恙之后,卡利亚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哥哥坐在公司前台那里哪都别去等着他下班。 哥哥内心里在笑他不知道瞎紧张些什么,表面上却是乖乖地听从了,果真坐在那里,哪也不去。 卡利亚下班之后,婉拒了同事的聚餐邀请,他带着哥哥去公司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菜,预备着一会回去煮饭给哥哥吃。 卡利亚的薪水微薄,打不起出租车,他们就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上了一辆拥挤的巴士。 当然是没有座位的,他们就只好站在车上,车子起步刹车,满车的乘客顿时东倒西歪,推推搡搡间,哥哥抓不稳车扶手,几乎要被挤倒。 哥哥面前的卡利亚,一手紧抓着巴士吊环,另一只手里拎着袋子。他眼见到这种场景,手臂一伸,就把哥哥护到自己的怀里来了。 车子摇摇晃晃,哥哥抬起眼睛来望着卡利亚,卡利亚的眼睛弯弯的:“抓紧我。” 素来被弟弟依赖惯了的哥哥,试探性地伸出手去,环住了卡利亚的腰。 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心跳声也逐渐变成了同一个频率。 嘭嘭,嘭嘭……耳边混杂的车声喧闹声,仿佛都听不见了,世界上的所有声音都开始模糊沉寂,此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有力鲜活而清晰。 那天晚上,哥哥没有回去。 好像是因为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变得很晚,也好像是哥哥到了卡利亚家里不久之后就开始下雨。 总之,那天夜里,哥哥洗完澡之后,身上穿着卡利亚的睡衣,跟卡利亚挤在了同一张床上。 在被子里,卡利亚拉住了哥哥的手,他们面对面地侧躺着,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就笑了。 卡利亚额头上的触须,轻轻地碰了碰哥哥的,随后就像他们在被子里的手一样,两只蛾的纤细触须也亲昵地互相缠绕到了一起。 卡利亚注视着哥哥,他极认真地说:“克罗米,你真漂亮。” “克罗米,我好喜欢你。” 哥哥咯咯地笑出了声,卡利亚以为他不信,赶紧解释:“我是认真的。” 他这忙不迭解释的模样,呆头呆脑,哥哥笑得更厉害了,蜷起身子弓起腰,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最后笑够了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卡利亚有些委屈了:“你干嘛笑?” 哥哥:“幸好你是个雌虫,不然你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要跟我求婚哩,哈哈。” 卡利亚沮丧地躺了回去,沉默了半晌,闷闷地说了一句:“我的两个爸爸都是亚雌……” 哥哥不接话,卡利亚转头去看他,发现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卡利亚轻声唤他,没反应,他悄悄摸摸地凑过去,亲了亲哥哥的面颊,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哥哥趁着卡利亚还没醒,偷偷地离开了。 他这一路回家的步子,都无比欢快,等到他打开自家的房门,悄悄走进去,靠在门上。屋里光线昏暗,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在卡利亚的房间里,也是这样的暗。 他回想起卡利亚的话,也回想起卡利亚的吻,唇角弯弯地面颊上发着烫,冷不丁一抬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弟弟给吓了一跳。 弟弟惨白着一张小脸,眼圈一周都青着,鼻头红红,眼泪汪汪,哑着嗓子问:“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哥哥回过神来:“去我一个朋友家了,晚上下雨就没回来。” 弟弟闻见了哥哥身上的信息素味,顿时就着急了,一路跟在哥哥的屁股后头,喋喋不休:“你怎么天天都去找他?你就不能在家里陪陪我吗?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你不会跟他睡一起吧?……” 哥哥被他问烦了,走进卧室里啪的一声关上门,把跟屁虫关在门外:“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 被拒之门外的弟弟登时就炸了,他大叫了一声,就开始发疯,又哭又闹又摔又砸。 哥哥在房间里,拧开音响,调大声音放音乐,任凭他弟弟在外面胡作非为也充耳不闻。 弟弟在外面闹腾了许久,最后该摔的都摔了,该砸的都砸了,屋里一片狼藉。 他发泄够了,就低声下气地服软,跑去敲哥哥的门。 “哥,我错了,你开门吧,你开开门,你别不要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哥哥有时候真觉得,他弟弟就是个神经病,所以根本不理会,关上音乐戴着耳机在房间里打游戏。 哥哥一整天都没有理睬弟弟,弟弟在门外边软硬皆施,怎么都没法让哥哥开门。 最后弟弟恼了,直接撬开锁,闯进了房间。 当时哥哥正在换衣服,光着个上半身,随手把脱下来的衣服砸过去:“滚出去!” 弟弟把哥哥丢过来的衣服顺手扔在地上,对着来不及穿好衣服的哥哥就扑了上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床上,翻身骑上去压的哥哥动弹不得。 哥哥推搡他:“你干什么?起来!” “我检查一下……”弟弟说完就低头去解哥哥的皮带扣,“我看看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虫的事!” 忍无可忍的哥哥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挣扎着爬起来穿好裤子,揪着弟弟的领子把他扔出了家门外。 世界终于清净了。 把弟弟撵出去的哥哥,蒙着被子赌气睡大觉。 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他弟弟满脸是血,笑嘻嘻地对他说,要送他一份礼物。 拆开来,鲜血糊满的礼物盒子里,躺着卡利亚的头颅。 哥哥一身冷汗大叫着醒了过来,他下了床,冲到门口去打开了房门,发现弟弟就站在门外。 经过了一宿的冷静,弟弟的状态现在好多了,他看见哥哥打开门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亲亲热热地说:“哥,你总算是舍得给我开门了,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燕麦面包。” 哥哥的心尖猛地一颤,他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弟弟手里的纸袋,打开来,看见里面确实是面包,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兄弟俩和平共处,吃饭的时候,哥哥问弟弟:“你昨晚上去哪过的夜?” 弟弟笑呵呵地:“我自然有我过夜的地方。” 哥哥并不担心,外面到处是网吧和小旅馆,随便找一家都能对付一晚上。 吃完饭之后,哥哥回房间休息。他的房间门锁之前被弟弟撬坏了,所以他躺在床上,弟弟直接抱着枕头就走进来爬上了哥哥的床。 哥哥踢了他一脚:“别上来,自己睡去。” 弟弟才不管哥哥拒绝他,手脚麻利地把枕头往床上一塞,口中喊着,哥哥哥哥,就揽住了哥哥不撒手。 他对着哥哥吐出了半截粉嫩嫩的舌头:“哥哥你看我打了舌钉,好不好看?” 哥哥敷衍地回答:“好看。” 弟弟被夸了,高兴地伸出舌头去舔哥哥的脸,哥哥讨厌他湿漉漉的口水,偏头躲开。 弟弟看出来哥哥拒绝他,撅着嘴巴:“哥你跟别的雌虫睡觉,我都没嫌弃你,你反倒嫌弃上我了……他是不是也亲你来着?你被他亲爽了,所以回来觉得我恶心了?” 哥哥:“闭嘴!” 弟弟鼻子里哼了一声笑出来:“哥哥,他以后都不会再亲你啦!” 哥哥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弟弟得意洋洋地说:“昨天你把我赶出门外之后,我就去找他了。” “他叫卡利亚是不是?哥哥你那么喜欢他,我肯定也得去试试他到底有多厉害。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是个假正经,他不行,是个萎的……” 弟弟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哥哥背后一阵阵发毛。 “干那档子事,还是得找个雄虫才快活,雌虫都是样子货……” “够了!”哥哥把弟弟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撕扯开,“说清楚,你干什么去了?” 弟弟唇边噙着笑:“哥哥看你急的,我骗你的~” “但是我确实是去找他了,不过没干什么,我就是,把我们的情况,都跟他说了而已。” “我跟他说,我们是怎么把那个老东西弄死,怎么跑出来,然后怎么偷东西的。我告诉他,全城的警察,排着队地,等着抓我们立功。” “哥哥,你觉得,在他知道你是个小偷之后,他还会要你吗?” “他不会要你了,他不会再见你,他甚至要报警抓你!他是在大公司里正正经经上班的虫,他怎么会跟你这样每天藏在臭水沟里的虫在一起呢?” “哥哥,只有我不会嫌弃你,只有我会永远爱你。” 哥哥推开弟弟,抓起衣服夺门而去。 他直奔卡利亚的住处,敲了许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回应。 哥哥站在卡利亚门前的楼道里,头顶的声控灯瞬间灭掉,周围立时就变得黑黢黢的,哥哥浑身冰凉地,感到自己心头的那点亮光也好像一下子灭掉了。 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地滚动播放着弟弟的话,他是藏在臭水沟里的虫,卡利亚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 卡利亚不会还要报警抓他吧,警方那里他的悬赏金可不低,卡利亚要是报警把他抓了,拿到那奖金之后,说不定就能换个环境更好的房子了。 哥哥站在卡利亚的家门前漆黑的楼道里泪流满面,他低声啜泣了好一阵,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刚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楼道里的灯唰得一下就亮了。 哥哥怔怔地抬起头,卡利亚望着他,很有些疲惫地笑着问:“你来多久了?对不起,我又加班了,回来晚了,你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 哥哥感觉到,自己刚才死掉的心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他如往常一样,跟着卡利亚进了屋,卡利亚其他什么都没多说,一进门去,就洗手进了厨房。 哥哥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卡利亚问自己点什么,但是他没有等到,他等来的是卡利亚亲手做的口蘑虾仁炒通心粉。 哥哥摇摇头,把盘子推到卡利亚面前:“我吃过饭了。” “再吃点。”卡利亚嘱咐了一句,起身去了卧室里,出来时手上领了个大号的购物纸袋。 卡利亚把袋子递给哥哥:“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哥哥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自己之前送给卡利亚的礼物。一件一件,全被卡利亚装进了这个袋子里。 看来弟弟确实没有骗他,卡利亚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卡利亚不要他的东西了,他嫌自己的东西不干净。 哥哥当小偷也当了好几年了,这是第一次的,他为自己的盗贼身份感到羞耻,他手里捏着袋子哽咽着哭了起来。 卡利亚沉默了许久,拿了盒纸巾递给他:“以后……别这样了……” “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没想到,你是这样来钱的……这些东西我基本上都没动过,你拿回去应该也能换钱,你换成钱……不行的话,你就……” 卡利亚说不下去了,他的理智在提醒他应该劝哥哥去自首,但是他的情感在拉扯着,他舍不得看到哥哥去坐牢。 他也是看过新闻的,哥哥现在这种情况,要是真去自首了,余生说不定都要在里面度过了,可是他还这样年轻。 卡利亚扭脸望向阳台,那里摆着几盆他精心培养的绿植,夜晚降临,那郁郁葱葱的植被黑压压地匍匐在阳台的架子上,像个蛰伏起来的怪物。 他像是被黑色的怪物蛊惑住了,他心存侥幸鬼使神差地说:“克罗米,你金盆洗手吧,只要你从现在开始改好,还来得及的……” “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生活,我帮你找工作……” 卡利亚最后决定昧着良心,他在哥哥面前蹲下来,拿着纸巾给哥哥擦眼泪。 哥哥伸手抓住卡利亚的手,眼泪把他的睫毛都给糊住了,他泪眼朦胧地跟卡利亚对视,之后他自己也没搞清是什么状况,卡利亚就吻了上来,他们顺势抱在一起,滚到了沙发上。 这是个悲伤开头的夜晚,最后在信息素的火热交缠中结束。 没有法律规定,雌虫与雌虫不可以结合,克罗米的盗窃是一种犯罪,克罗米的爱情不是。 在那个突破界限的夜晚结束之后,哥哥回到了他和弟弟的住处,趁着弟弟不在家,哥哥收拾打包好自己的东西,搬去跟卡利亚同居了。 卡利亚专门为了哥哥而搬家,搬去了一个弟弟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情侣,真正的配偶一样生活在一起,任由外界混乱喧嚣,他们的小窝永远温馨甜蜜。 在那段时间里,卡利亚外出工作,哥哥就在家里打理内务——他从小都是会干活的,只是从马戏团出来之后就荒废了自己。 当卡利亚在家休息的时候,他就会教哥哥读书认字。 他们在自己家里烤燕麦面包、做果酱、学插花;大把时间里,拥抱、接吻、深层次地肌肤相亲。 他们以为,生活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和往常一样,手牵着手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生活用品,刚拐出了街角,一个小毛贼忽然从旁边窜出来,抢了哥哥的包,扭头就跑。 卡利亚想也没想地就追了出去,他追着毛贼跑到了下一个路口那里,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油门踩到底地直冲了过来。 那辆小汽车的车窗没有关,所以被后面赶过来的哥哥正好看见。 克罗米弟弟当着哥哥的面,在那条行人车辆稀少的街道上,开车撞飞了卡利亚。 车轮从卡利亚的身上活生生地碾了过去,哥哥眼前的世界霎时间改变了颜色。 天黑地暗,中间的道路上,地表的斑纹是醒目的白,黑白之中,卡利亚猩红的血拖出了长长的一道。 叼着棒棒糖的克罗米弟弟踩下刹车,从车里跳出来,一把扯下嘴里的糖棍儿,对着哥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这个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恶魔,他吐着舌头,舌尖上亮晶晶的,他对哥哥说:“好久不见~” 第180章 第 180 章 克罗米哥哥一杯冰啤酒就喝的东倒西歪了, 他坐在酒馆吧台上,又哭又笑。 酒馆里的顾客不多,但是包括酒保在内的所有人, 注意力此刻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卡利亚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克罗米竟然开车把他撞死, 我去给他办理死亡证明……排队轮到我了,我忽然反悔了, 我跑出了办理大厅,我不能接受我的卡利亚死了……” “该死的人是克罗米, 我的卡利亚应该活下去的……那我就假装死掉的人是我好了,我把我弟弟骗进监狱里去……我反正也不能接受我继续顶着那张凶手的脸,我就把我自己整成卡利亚的模样,继续活着好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每次动完手术恢复的时候, 真的好疼啊……卡利亚死的时候, 他也像我这么疼吗……” 戴维怔怔地看着克罗米哥哥情绪失控的样子,手边已经剥了整整一小碟咸津津甜丝丝绿莹莹的盐水煮豌豆。 这小玩意戴维自己不怎么爱吃, 他是剥了给艾伦斯的,艾伦斯在卡利亚(克罗米)离开小楼之后, 带着一队人进了小楼搜查来着。 现在还没回来呢, 戴维回过了神, 发现他的系统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出来。 那小人就站在系统面板框里, 听故事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惨了……爱人死了,就整容成爱人的样子, 替他活着……嘤嘤嘤……太惨了, 人生这样苦,最看不得be了……呜呜呜】 戴维:…… 戴维:“谁让你出来凑热闹的。” 卡利亚的故事, 不光是系统君听了难受,戴维听完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有点想念艾伦斯,可是这艾伦斯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 戴维兀自站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知会了一声警长,便转身打算去找艾伦斯了。 他在去往小楼的中途,对着系统君做了提醒: “我这段时间,几乎要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么多事情堆在一块,我都快把你给忘了。” 系统君:【亲爱的宿主,人家一直都在~随时听候您的召唤哦~】 戴维轻轻一笑:“偶尔闲下来,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冒出来一点想法。我会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故意的呢?你故意让我这么忙,好转移走我的视线,这样就没空搭理你,也来不及细想这中间的许多事了?” 系统君:【啊?哈哈,咳咳,没有这回事呢~系统干涉不了剧情线的推进~】 戴维:“无所谓,克罗米系统这个事,我可是一直记着的,等我把他抓住,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他听克罗米哥哥讲了半天,半个字关于克罗米系统的都没有,因此断定,这事非得是抓住了克罗米之后才能破解不可。 系统君不再说话,系统君抱着脑袋默默地准备退下,他内心非常后悔,不该出来凑热闹。 就在系统君刚刚要退下的时候,系统程序内部弹出来一则通知,系统君先戴维一步点开了它,略略扫了一眼,瞬间瞪大了眼睛: 【宿主!危险警报!主角艾伦斯的生命值正在下降!】 戴维只觉得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不等他的理智把这件事捋清楚,他的身体已经先冲了出去。 这时已经入夜,街边的路灯昏昏黄地亮了起来。 戴维就在这夜色里向着小楼奔跑过去,没等他跑到楼下,他就听见那里传来了砰砰砰地几声杂乱枪响,震得周围附近家里养宠物的居民,呼嚎惊叫声连成一片。 戴维的心刚要揪成一团,他就发现自己眼前跟出现了幻觉似的,那幢小楼就在他的视线里,晃了晃,随后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瓦砾迸溅尘土飞扬。 那栋克罗米哥哥住过的小楼,在戴维的面前,瞬间坍塌了。 * 在确定卡利亚并非真正的卡利亚那天,戴维反手买了个假热搜——“盗贼克罗米落网”,明晃晃地在星网上挂了好一阵。 后来因为造谣,被警察抓去交罚款批评教育,才把那条热搜给下了。 当时跟艾伦斯坐在警察局里写检讨的戴维心想,这时间也不短,应该足够被真正的克罗米注意到了。 那时候的戴维认为,就凭克罗米那爱出风头的脾气,必然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戴维胡说八道,自己根本没有被抓。 但是,很奇怪,戴维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真正的克罗米冒头。 反倒是在克罗米哥哥楼下盯梢的警察,向他透露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最近有些行踪可疑的虫出现在小楼附近,像是在侦查什么一样,警员试图抓捕,但是不小心被他们给跑了。 戴维和警方这边立即就警觉起来了,心想还是尽快把克罗米哥哥提回局里去,才保险些,所以这天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克罗米哥哥被带去酒馆审讯,艾伦斯带着几名警员去克罗米哥哥的住处搜查。 搜来搜去,艾伦斯也只是找到了一堆卡利亚的假.证件。 刚要撤退时,艾伦斯的军方程序提醒,疑似克罗米信息素源在附近出现! 艾伦斯立刻警觉起来,通知附近的警员注意隐蔽,他自己则埋伏在了克罗米哥哥的二楼卧室里。 他就站在二楼的窗边,透过窗帘缝借着路灯的亮光观察楼后的那条小巷子,信息素侦查路径图上,信息素源正在沿着这条小路向这里靠近。 没过多久,远处果然隐隐地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艾伦斯屏息凝神地站在窗边,手中的枪上好了膛,随时等待着克罗米进入射击范围。 但是那个骑摩托的家伙,他的反侦察能力极强,摩托车不熄火,正好停在了窗边手枪的射程范围之外。 他跨坐在摩托上,远远地抬起头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向着二楼的窗子眺望了一眼。 接着艾伦斯就看见他的面前弹出个半透明的全息面板来,对方抬手在面板上指指点点地操作了一番。 操作完毕,克罗米弟弟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对着窗边的艾伦斯竖了个中指,呜的一声调转了车头。 艾伦斯一脚踹开窗户,抬手对着那个目标开始射击,楼下潜藏的警员听见枪声,立刻提枪去追,乒乒乓乓的枪声响成一片。 克罗米骑着摩托,射来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当他自己骑出了危险范围之外后,他用系统执行了框选目标粉碎指令。 框选目标,就是那栋小楼。 艾伦斯在窗边打了几枪,猛然感到有一股气流迎面扑了过来,像刀刃划过皮肤一样,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后房间里的玻璃窗花瓶倏然爆裂。 艾伦斯的身体骤然失去了重心,头上的楼顶轰的一下砸了下来,把整栋楼连同着楼里的所有,全都压在了下面,无生命物体顷刻间分崩离析。 相比起地震,这更像定点爆破,成功逃离现场的克罗米开心地坏笑着。 放出消息来,说抓到了他哥哥;结果派人过来调查,楼里住着的那个才不是他哥哥,根本就是骗局。 敢拿他哥哥的消息来骗他的,都该死。 楼里的艾伦斯,最好直接死掉;这次来不及了,等下次,连那个戴维也一并带走。 毕竟,组织首脑文森特给他这个宝贝系统,就是让他去除掉戴维的。 一栋二层小楼被瞬间粉碎了,周围乱成了一团,附近的居民纷纷开窗开门,年幼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躲在旁边,侥幸没被坍塌的楼体砸在下面的警员,对着四周呼喊:“救人啊!这楼里还有人呢!快救人啊!……” 戴维的腿都吓软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扬起的尘土盖了他满头满脸。 灰头土脸的戴维挣扎着,朝那片废墟跑过去,他的艾伦斯好像被砸在下面了。 这件事在戴维的脑海中直接爆炸,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了一声艾伦斯的名字,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掉,他的身体爆出了蛮力,他用双手在瓦砾土堆里疯狂地往外刨。 玻璃碴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沙土和着眼泪,他一刻不停地往外扒拉,害怕自己稍微慢一点,埋在底下的艾伦斯就会被闷死。 周围许多民众一并参与了这场救援,他们找来了各种工具,警队牵来了警犬。 系统君吓坏了,他跳出来,时刻检测着主角艾伦斯的各项生命数值,全力帮助锁定艾伦斯所在的位置。 终于,戴维总算是把变成个土人的艾伦斯,给从废墟里面挖出来了。 戴维把艾伦斯抱进了怀里,用血污的双手擦掉艾伦斯脸上的土,他捧着艾伦斯的脸看了半天,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脏了点,不过好歹是没砸变形。 万幸,脑袋还是圆的,就是头上的那两根小须须好像不见了。 他拍了拍艾伦斯的脸,颤抖着轻声呼唤他:“艾伦斯,艾伦斯?醒醒,艾伦斯,没事的,我找着你了,没事了……” 戴维用袖子给艾伦斯擦脸,探了探鼻息,错觉好像是没气了。 戴维惊惶地把耳朵贴在艾伦斯的胸口听了听,依稀仿佛还能感觉到些微弱的心跳声。 系统提示:【主角艾伦斯的生命值已经降到了及格线以下,需要马上进行急救。】 急救,戴维环顾了一圈乱糟糟的四周,救护车还没到呢。 不能等了,戴维直接把艾伦斯平放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开始进行胸腔按压,他一边按一边俯下身去渡气给艾伦斯。 天可怜见的,神明保佑,戴维折腾了好一阵子,艾伦斯忽然咳嗽了两声。 他把口腔咽喉里面的尘灰咳出去了一部分,一下子大口喘上了气,睁开眼睛看见了跟刚出土似的戴维。 受到了很大惊吓的艾伦斯,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戴维霎时间开始狂喜,他流着眼泪锤着地哈哈大笑,他的艾伦斯,活了。 180-200 第181章 第 181 章 艾伦斯凭借着强大的主角光环逃过一劫, 戴维陪着艾伦斯在医院里度过了危险期,目睹着艾伦斯平稳睡去之后,戴维悄悄起身来到了病房隔壁的陪护休息室。 首都星条件最好的病房规格, 布局有些像酒店。有会客厅,有病患卧室还有陪护休息室, 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戴维来到隔壁之后,小心地用他缠了纱布的手将门关紧, 走到陪护床上坐下,开始了他与系统君的正式对话。 系统君站在系统面板里望着戴维:【尊敬的宿主……】 戴维打断了它:“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我没什么值得尊敬的,说到底,不过是个一直被你蒙在鼓里的傻瓜罢了,别这样叫我。” 系统君小心翼翼:【您不要生气……】 戴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难过。” “我为我之前的自以为是而难过, 我还以为我是主角, 结果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甚至保护不了我的爱人。” 系统君小人, 丧丧地低下了头:【系统这边,也并不是有意要欺瞒您, 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一个成熟的时机来告诉您。】 【如果您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 系统这边现在就可以完全向您解释明白~但是有一点, 还是要提前说明, 真相,可能会超出您的认知。】 戴维:“你只管说就是了, 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那么脆弱。” 系统君:【亲爱的宿主,您一直以来都认为, 自己是从真正的现实世界里,穿越到了书中的虚拟世界,对不对?】 戴维:“难道不是这样吗?” 系统君:【事实上,您和这本书的主角艾伦斯,是一样的存在。】 【亲爱的戴维,您本身,就是另一本书里的角色NPC,是在穿书局的安排下,来到这个世界里,参与了一场‘穿书者实验’。】 戴维接收到这个讯息之后,不由得呼吸一滞。 【事情的本源,大概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由于书中世界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现在已经很难得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因此被称之为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是穿书局刚刚开始设立,穿书系统尚不完备的阶段,穿书局的某个职员在穿书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暴露了自己的书外人身份。】 【穿书者往往带着一些金手指,拥有着原书角色所没有的能力与气运。也正是这样,这位穿书人暴露身份之后,被书中的反派记恨,他杀死了穿书人,截夺了穿书系统。】 【这位杀掉穿书局员工的书中反派,正式成为了一名觉醒的NPC,他被穿书局通缉,代号蛀虫。】 【蛀虫截夺系统之后,就开始不停地穿到多个不同的书中世界作恶,他不仅会杀掉穿书局员工,而且还会制造出各种事件导致书中世界全面崩坏。一本书糟践完了,就去糟践下一本。】 【穿书局为了抓捕他,牺牲掉了大量职员,终于在又一名穿书局员工被害的时候,穿书局锁定了蛀虫的位置。】 【但是他太狡猾了,他立马就用死遁的方式解绑了系统,逃到了另一个世界。结果就是,穿书局终于收复了被蛀虫拿捏在手中,为虎作伥的系统,但也彻底失去了对蛀虫方位的监测。】 戴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蛀虫……逃到了这里?” 系统君:【是的,根据他解绑系统前的定位,他逃到了现在您所在的这个虫族世界里。】 【虽然知道他就在这个世界中,但是想抓住他,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穿到了哪个人物,哪条剧情线上面,所以穿书局才不得不搞出了这个‘穿书者实验’。】 【实验的内容,就是从蛀虫以往出现过的世界中,抽取了几十名与他产生过交集的NPC,附带系统,放置进了这个世界里的不同剧情线的时间节点上面。试图用推进剧情线的方式,锁定蛀虫的位置。】 戴维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这个世界里不止有他,还有之前没有见过面的火锅店老板,以及后来的温小胖。 也难怪,温小胖明明比他来得更晚,待的时间却更久。 系统君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了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杀穿书局员工都杀出经验来了,只要一有真正的现世人出现,就会被他马上发现。 抽原本的书中NPC过来,能跟剧情线融合得更好,而且NPC原本就是纸片人,出现问题的时候,穿书局也能保证纸片人的安全……呜呜呜】 戴维:“你不要哭,我问你,你们就这么着,把我跟温小胖给弄过来了,我们在之前那个世界里的人生怎么办?” 系统君抹抹眼泪:【你们的人生……在书完结掉的那一刻,你们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 【您和您的发小温迪,是前后脚穿来这个世界,这跟你们在原书中的下线时间是一致的。您在您原本那个书里,完结时的年纪,就是27岁。】 戴维的胸口闷痛了一下,原来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了,他上辈子的人生,就截止到那里,不会再有另外的故事了。 系统君看见他神色也哀伤起来后,立马补充:【穿书局不会白白让你们做苦力的,您上辈子没能拥有的东西,这辈子穿书局全都安排补偿给您了。】 戴维苦涩地笑笑,这到也是确实:“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件事?” 系统君沉默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这毕竟是实验嘛,总会有失败的情况。穿书局也是在赌概率,假如您这条线上,永远遇不到蛀虫,就没有告知您的必要了,您就只管当个普通的穿书人,心无旁骛度过您的新人生就好了。】 戴维思索了一下:“可是,你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系统君站在系统框里与戴维对视:【是的,我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戴维,我的孩子,你被他发现了。】 【克罗米的系统,并非来源于穿书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来自蛀虫。】 【穿书局系统被他控制了很久,导致源代码泄露,再结合一下这个世界里的科技,是极有可能制造出盗版系统来的。】 戴维注意到了系统君对他称谓的变化:“那为什么,他制造的盗版系统功能,跟我的这么类似?” 系统君沉默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因为,当初那个被蛀虫截夺的系统,就是我,穿书局初代系统001号。】 【我们的相遇与绑定,也不是偶然,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小戴维。】 戴维呆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系统君:【你十二岁进福利院之前的记忆,是我亲手封存起来的,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偶尔,你会做有关于那个男人的噩梦,那个在梦境中,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就是蛀虫。】 【那段被封锁起来的记忆,现在是穿书局的c级机密文件,只有当你真正与蛀虫重逢的时候,才能解锁。所以,很抱歉,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戴维绷不住了:“真有那么个人?他跟我是什么关系?” 系统君小声说:【等你见着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放宽心,我这边已经把信息反馈给穿书局了,到时候,穿书局会派人来帮你的。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过日子,把存活值堆得高高的。】 戴维又想起了他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 他问系统,他的穿书任务是什么,系统说,活下去。 他那时还很诧异,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安排。 知晓了一切的戴维,心情豁然开朗,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愉快地说:“感谢穿书局赐我第二次生命,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戴维不但会好好活下去,还会接下这项任务,与那个真正的坏家伙斗上一斗,他相当乐意,并且满怀期待。 * 唐的名气现在越来越大了,他的展览馆里每天的游客络绎不绝。 他现在每天忙着准备过段时间参加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展的作品,空暇时就偶尔去展览馆转转。 这天刚巧,他才一露面,就被进来逛的一个游客给认出来了。 那是个雌虫,相当惊喜,立马就掏出个本子来让唐给他签名。 唐很害羞,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就给签了一个。 结果刚给这个签完,另一个本子就递到了面前,唐签完了一个又来一个。那些找唐要签名的雌虫,花朵似的,层出不穷地往外冒,里三层外三层花团锦簇地把唐围了起来。 唐可没见过这个阵仗,一下子就慌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不知道是谁,搂着唐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可了不得了,唐登时就被吓得快要哇哇叫了,太热情了,他招架不住! 最后还得是苏明,披荆斩棘,拨花撩叶,把唐给解救了出来。 他礼貌地跟唐的粉丝们打招呼,然后坚定地,拉着唐就走,一路疾行,最后把他们全甩掉了。 他们从后门离开了展览馆,跑到外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歇息。 苏明刚才救了他,苏明这个娇小美丽的虫,他刚才做了他的英雄! 唐咧着嘴笑,抬起袖子,对着刚才被亲的地方一个劲地蹭,想把那个吻擦掉,直把半边脸颊都给擦红了。 苏明打趣他:“大明星,你现在好多粉丝哦,很多雌虫喜欢你。以后出门得给你配个保镖,要不然,说不定哪天,你就让人给掳走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跟他们走的。”唐认真地解释。 苏明拉住他的袖子:“别擦了,去那边洗一洗。” 唐非常听话,立马站起来,去旁边的公共洗手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 苏明看他这样乖,就夸奖着鼓励他:“你回长椅那边,哪都别去,乖乖等着我,我去给你买冰激凌。” “嗯!”唐高兴地用力点头。 “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苏明又叮嘱了一遍,才转身走向街边最近的那家冷饮店。 苏明进了店,要了两份冰激凌,正在制作中,苏明就站在柜台前等待。 就是在这时,有人走到了苏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了告诉他:“苏明先生,我家阁下请您过去跟他见面,他有话要对您讲。” 苏明怔了一下:“你家阁下是谁?” 对方:“您去了就知道了。” 苏明跟着那人从侧门出了冷饮店,拐到了另一条街上,那里的路边停着辆豪华轿车。 对方替苏明打开了车门:“请。” 苏明朝车厢里望过去,里面坐着的,是乔伊。 第182章 第 182 章 苏明驯服地上了车, 关上车门,恭恭敬敬地开口:“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乔伊并不看苏明, 他微微侧着头望向车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唐展览馆的侧面楼体。 乔伊发问:“唐·伊莱文跟你是什么关系?” 苏明心尖微妙地一颤:“病患关系。” 乔伊转过脸来觑着他:“可是我听说, 他住在你家里。” 苏明:“他是戴维阁下的朋友,戴维阁下与他来往密切, 我当然是要将他放在身边才好方便掌握他们的动向。” 这个理由说服了乔伊:“是这样最好,我还以为你跟他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苏明保证:“绝对没有, 您多虑了。” 乔伊唇畔漾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那我就放心了。” 乔伊轻飘飘地指示苏明:“做掉他。” 从上车来就一直低眉顺眼的苏明,立刻抬起了头,满脸震惊地望着乔伊。 乔伊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微微蹙起眉来:“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 “不, 不……我听得懂。”但是苏明还想挣扎一下, “唐这家伙,他脑子被辐射坏掉了, 跟个废物没两样,您为什么……” 乔伊:“没有为什么, 我想做任何事, 都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你只要接到任务去执行就可以了。” 巴塔利甲虫是一种蛮横的猎食者, 他颀长的身躯往那里一摆,气势上就要压过蝴蝶一个头去。 可怜苏明还是受乔伊管理的下线, 就更显得他弱势了。 苏明又低下头去, 一派柔顺易拿捏的姿态,但却是一声不吭地, 不拒绝,也没答应。 乔伊:“你明白了吗?” 被车厢里的朗姆酒信息素味压的几乎要呼吸不畅的苏明,偏偏还要试图再抗争一下:“我认为,唐·伊莱文的存在,不会对我们的组织,产生任何威胁。我们这个组织的宗旨是……” 乔伊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收起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吧,你是觉得他无辜吗?他无辜,那些走在街头上无缘无故被炸死的路人不无辜吗?” “你和你的老师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一边诵经一边杀生的信教徒,居然还是医生呢,这时候发起善心了,你回头一次,神明就会宽恕你吗?你手上的血,够你下十次地狱了。不在乎再多这一条命。” “找你来是因为你最方便下手,你要是不愿意,我找别人做就是了。” 苏明慌慌忙忙地服了软:“我答应您。” 唐这边,自从苏明离开去给他买冰激凌之后,就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长椅这里等候苏明,生怕自己稍微挪开点地方,苏明回来就找不着他了。 等候的过程十分漫长,这滋味太难熬,唐等了一阵,就想在长椅上躺下来,说不定睡一觉苏明就回来了。 但是他犹豫了半天,没有这样做。 他以前流浪的时候,经常这样对付着在外面过夜,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流浪汉了,他得在苏明面前保留些体面才是,哪能还跟以前一样随便一躺就睡大觉呢。 唐不睡觉,唐等的无聊了,就趴在椅背上,看对面的灌溉机器人手一抬一抬地,喷出水流来浇灌草坪。 唐一边看,一边数机器人手抬了多少下,当唐数到第两百零六下的时候,苏明终于回来了。 唐先闻见了苏明的信息素气味,然后兴高采烈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转过身去看苏明,苏明惨白着一张脸,手中端着一份纸盒冰激凌。 “你可回来了!”唐跑到了苏明面前,“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去了很久吗?”苏明扯出一个笑容来,把冰激凌递给唐,“店里排队的人很多,所以久了点。” 唐拿过冰激凌之后,看到苏明手里空空的了,苏明只买了一个,给了他自己没有,而且苏明的脸色怎么那么白呢? 唐不着急吃冰激凌,而是伸手去摸了摸苏明的额头:“你怎么啦?你的呢?” 苏明解释:“店里冷气开的太大了,吹的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太想吃了。你快点吃完,我们回家吧。” 唐的脑筋没让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体贴地告诉苏明:“我也不是非吃不可,下次再这样就别买了,把你吹感冒了多不好。” 苏明的复杂心绪,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他微笑着回答唐:“好,我记住了。” 回到家中之后,苏明直奔书房,挪开墙边书架某格的书籍,去掉遮挡,墙体上一个锁眼露了出来。 苏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捅进锁眼里一拧,一扇跟壁纸同色的小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是个暗格,苏明从这个小格子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药瓶。 那是一种成分复杂,见效奇快的剧毒药水。 苏明把药瓶揣进口袋,去外面把佣仆支开,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悄悄打开壁橱把唐的那只黑白条纹星马杯给拿走了。 这是苏明给唐买的水杯,杯身颜色素净简洁,杯子的手柄是一只马儿的浮雕,唐非常喜欢这个杯子。 唐以前是贵族,对器皿用具上,有些讲究。 他最喜欢的杯子,从来不会随便拿出来用,得等到晚上起夜的时候,夜深虫静了,他再拉开柜子门拿出这只杯子来,接杯清凉澄澈的水,慢慢悠悠仪式感十足地喝掉。 苏明把药水,涂抹在了这只杯子的杯沿上,等药水晾干之后,又将杯子原模原样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做不到现在立刻抄起把转轮来,对着唐的脑袋开一枪,只好采用这种方式。 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和家里的帮佣都睡下了,唐会自己起来,用这只杯子喝水,然后悄无声息地中招。 毒发很快的,十几分钟之内,也就是唐喝完水回到房间里躺下的那个功夫,他会在房间里痛苦挣扎一阵,随后就解脱了。 做完这些之后,苏明平静地将毒药放回原处,洗了手,换衣服,交代煮饭的帮佣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顿饭苏明没吃下去多少东西,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唐的身上,温柔又亲近地,一直劝唐多吃点。 唐毫不怀疑,敞开肚皮吃了许多食物。 晚餐过后,苏明和往常一样,跟唐在茶室里略坐了坐读了会书,时间差不多了,苏明站起身,对唐说:“再见。” 唐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平时都是互相说晚安的。 不过唐也只是稍微怔了一下,很快就笑开来,马上回应了苏明:“再见。” 苏明转身离开茶室,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沉静地关门,没有换睡衣,只摘掉了眼镜,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无端地,他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位病患,一个叫做费奥米的退役军官。 他服兵役的时候,是一名出色的爆破兵。 后来战争结束,他顺利退役,因为曾经的军功,享受联盟的优厚待遇。 但是战争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他时常夜不能寐,不断在脑海中回忆过往战争中的血腥画面。 为了早日从战争阴影里走出来,他开始看心理医生,于是他就遇见了业内极有能力的苏明。 苏明确诊了他的病情——“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疾病,他经常会出现在参加过战争的士兵群体中。 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就连费奥米自己都相信了。 苏明开始为费奥米做心理疏导,给他开治疗心病的药,苏明像其他所有的医生一样,经常会对费奥米说,要按时吃药。 费奥米非常信赖苏明,严格遵守医嘱,接受苏明治疗的几个月之后,费奥米的病情明显好转。 于是苏明继续为费奥米做巩固康复治疗,随后,费奥米情况渐渐开始恶化,慢慢出现了不同以往的悲观厌世的心态。 他开始时常眩晕,出现幻听幻觉,情绪一天比一天狂躁,这令其亲属包括苏明在内的心理医生全都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费奥米的状况又开始好转,好好坏坏反反复复,这令他的精神最后走向了彻底崩溃。 陷入疯狂的费奥米,用他当爆破兵时候学到的东西,制作了一个定时炸弹。 他把炸弹绑在了身上,然后走上人群最密集的街头,引爆了他。 轰! 苏明闭上眼睛,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天街头上爆炸的情景,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发生时,他感到他周围的世界都在摇晃。 作为费奥米生前的亲密接触对象,警察当然调查过苏明。 可是他们能查出什么来呢?苏明的治疗手法都是严格遵守规范的,他开的药,也都是合法合规的。 苏明在整个过程中无可指摘,警察只好放过了他,将费奥米的行为定性为心理疾病所造成的可怕后果。 警方的判断不是毫无根据的,费奥米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这些患病制造祸端的退役军雌,他们各有各的心理医生。 而且苏明手中的病患,出现这种情况,也是首例,没有规律可循。 苏明闭着眼睛轻笑,警察当然是查不出来的。 因为他们评判的标准,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度量事物的尺错了,量出来的码数,怎么可能会正确。 整个拉贝尔联盟的心理医生,面对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病人时,采用的都是同一套治疗方案。这套治疗方案的发明者,就是苏明已经过世的恩师。 苏明追忆着往事,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恍惚间,苏明听见了隔壁唐的开门声,接着是他穿着拖鞋,在地板上趿拉趿拉行走的声音。 苏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了床铺,他跟在唐的后面,来到了餐厅,他亲眼目睹着唐拿出了那只有毒的水杯,接了杯水,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地喝掉了。 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唐喝完水后,放下杯子,用手背擦擦嘴,转过脸来,对着苏明笑:“水好甜啊。” 唐说完这句话之后,嘴唇忽然变得乌紫,一双眼睛深陷进眼窝里变成两个黑窟窿,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黑血来,痛苦地捂住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我肚子好疼啊,苏明救我,救救我……” 苏明被唐的样子一下子给吓醒了,冷汗涔涔地一翻身,发现自己还好好地躺在床上。 是梦,苏明松了一口气,刚放下心来,猛然想起自己确实在唐的杯子上下过毒。 苏明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登上拖鞋就跑去餐厅,打算把杯子处理掉。 结果他一拉开餐厅的门,就看见唐站在饮水机前,手里拿着水杯已经递到了嘴唇边上。 第183章 第 183 章 对唐来说, 这天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夜里,他照常起来喝水,拿出他最心爱的那只杯子, 接满了水,递到面前刚准备喝, 目光往杯子里扫了一眼,水是黑的。 唐揉了揉眼睛, 再去看杯子里,那团像黑墨水一样的液体在水杯里冒着泡泡鼓动起来, 像是烧开了在沸腾似的。 唐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苏明送给他的杯子里再次见到这种东西。 浓稠的漆黑的散发着腥臭味的死亡。 他端着这杯死亡液体,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正在发怔的时候,餐厅的推拉门忽然被拉开了, 苏明出现在门口:“唐, 快放下!” 唐被唬了一跳,差点把这杯液体打翻, 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没让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撒出来。 苏明跑过来把这杯水夺了过去, 急切地抓住唐的睡衣袖子:“你刚才用杯子喝水了没有?” “没……”杯子里的水, 唐眼睛里看是一杯又脏又臭的黑水, 他不敢喝。 “没喝就好……”苏明松了口气, 端起那杯有毒的饮用水,“这个杯子不好了, 用的时间长了, 有病毒,我们不要用它了, 换个杯子吧,我去把它处理掉。” “好!”唐的心情瞬间明朗了,原来是杯子里有病毒啊。 唐看着苏明端着那杯水转身离开了餐厅,他自己又去橱柜里拿了一只新杯子,冲洗干净后,接了杯水,这次水的颜色正常了。 看来确实是刚才的杯子不好,唐心想着,有点点难过,自己最喜欢的杯子不能再用了……但是没有关系,手上的这只,也是苏明买的,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喜欢手上的这个。 唐说服了自己,愉快地喝掉了杯子里的水。 苏明端着那杯毒水去了家里的配药室,妥当处理完之后又回到了餐厅,唐还在这里。 “你刚才用那只杯子接水的时候,水有没有撒出来?”苏明谨慎地询问了唐一句。 “没有。”唐回答完,苏明点了点头,他走到饮水机面前关掉了饮水机,“这台机器和杯子接触过,可能也有病毒,我们不要用它了,明天去买一台新的。” 唐急忙说:“没有的,这台机器是好的,它没有被污染。” 苏明:“有没有污染,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唐刚想跟苏明说,他能看出来,但是又忽然想到戴维告诫过他,不要随便把自己眼睛的事告诉其他的虫。 于是唐就纠结起来了,苏明到底算不算是其他的虫呢? 唐正在考虑着,苏明打断了他的思路:“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回去睡觉吧。” 唐:“我……我站在这里思考。” 苏明:“回去躺在床上思考。” 唐:“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我站在这里,看着你,能想得更清楚。” 苏明诧异:“是什么问题,非要看着我,才能想清楚?” 唐抓了抓头发:“这个问题,有关于你,有关于我。” 苏明听着他的话,轻笑了一下:“正好我也睡不着,那我就在这陪着你,你慢慢想。” 他转身走到旁边的酒柜,拉开柜门拿出瓶樱桃利口酒,找杯子的时候问了唐一声:“我打算喝点酒帮助睡眠,你要来一杯吗?” “好。”唐爽快地答应了,心情愉悦地上前去拉开椅子跟苏明坐在一起。 苏明给自己和唐各倒了一杯,这是一种酒精度数很低的甜味果酒,当饮料空口喝也完全没有问题,所以苏明没有准备下酒菜,他们两个就坐在那里,各自拿自己的心事来下酒。 唐搂着酒杯问苏明:“你为什么睡不着?” 苏明:“做噩梦了。” 唐:“你好像总是做噩梦。” 苏明抬眸瞧他:“有吗?” 唐肯定:“有。” 干了亏心事,做噩梦也是应该的吧,苏明默默地自嘲着,端起酒杯来灌了自己一大口。 苏明:“不要聊我,说说你自己吧,你刚才思考的事,现在有结论了吗?” 唐:“还没。” 苏明诱导他:“到底是什么问题?也许你可以讲给我听,我帮你分析一下。” 唐:“就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苏明:“你这么纠结,那应该是很私密的事了。” 唐:“嗯,挺私密的。” 苏明:“太私密的话,就不要讲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一定非要分享出来。” 唐:“可是……我有一点想告诉你。” 苏明:“那你就说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唐望着苏明,目光碰着了苏明的眼睛。这时候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他就跟苏明这样面对面坐着,苏明的瞳子太温柔了,他多看一眼就得掉进去,所以他的视线就往下挪了挪。 苏明的眼睛下面,是一只秀气的鼻子,唐的目光继续探寻,然后遇上了苏明的嘴巴。 浅粉色的薄唇,比苏明的目光还要柔软,唐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曾经嘴对嘴喂过苏明喝水。 唐的眼睫毛颤了颤,视线继续往下躲,滑过下巴,溜过脖子,最后来到了苏明的衬衫领口这。 苏明没换衣服,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衬衫,领带都松垮了,懒懒地环在那里。 唐不敢看了,他有点口干舌燥,于是迅速别开眼睛,捧起酒杯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全喝掉了。 酒浆顺着喉咙滑进胃袋,一路沿途甜丝丝地热了起来,这点热度腾空了他的脑袋,壮大了他的胆量。 红潮在唐的脸颊上晕开,他晕乎乎地就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说了句什么?苏明,我的眼睛跟别的虫不一样? 不,好像不是。 唐甩了甩头,看见苏明的神情从平静转变为震惊,他想,自己可能说了什么更不得了的东西。 唐认真回想了一遍,捋着刚才嘴巴张合的轨迹,又复述了一次那句话。 这回唐听清了,他对苏明说的是:“苏明,我想跟你结婚。” 唐吓得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脸,舌头都要打结了,他怎么一杯酒下肚,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呢! 苏明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他偏开头去:“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唐急了,他把手从脸上拿开,慌里慌张地去拉苏明:“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 苏明躲了一下,不给他拉手:“太晚了,你睡觉去吧。” 苏明显然是生气了,他让自己去睡觉,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怎么能去睡觉呢,他怎么能睡得着呢! 唐一着急,就忘了害羞:“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我也不是骗你玩的,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很喜欢你,我想跟你结婚。” 苏明窘迫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不要讲这种话,你不可以喜欢我。” 苏明的话,傻子都听明白了,不要、不可以,这就是明晃晃地拒绝。 唐伤心了,低下头去闷闷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惹你不开心了……我不是个厉害的雄虫,我只会闹笑话,我配不上你……” 苏明:“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正的意思,我想表达的其实是,你不要喜欢我,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你对我付出感情,你有一天会后悔的。” 唐伸出手去扶住苏明的肩头:“不!不是的,你好,你特别好,你特别值得!就是因为你好,我才喜欢你的!” 苏明慌乱地想把唐推开:“别这样,你放手……” 唐没有放手,他平时傻兮兮笑呵呵地看不出来,他真的强势起来,是个一米九多体格健硕的大家伙,苏明根本推不开他。 他就按着苏明的肩膀,态度认真起来了:“苏明,我只问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唐的思维简单,他不拐弯抹角,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问明白。 “我……”苏明被唐问懵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是医生,唐是病人,他们之间论爱情,是无从谈起的。 而且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打算毒死唐,凶手与被害人,这种立场,无论如何都扯不到爱情上面去。 唐注视着他的眼神非常清澈,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但是这个答案,苏明有些难以启齿。 他喜欢唐吗?苏明想了一圈,他不知道,但肯定是不能说不喜欢,说不喜欢唐这个大傻瓜会哭的。说喜欢……他说不出口! 于是苏明聪明地想出了一个折中的答案:“我不讨厌你。” 唐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被快乐填满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笑了,他一笑,气氛顿时就缓和了许多。 苏明不讨厌他……唐多聪明啊,他一下子就听懂了,苏明摆明了就是喜欢他的,苏明只是太害羞了! 唐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看着苏明傻笑,苏明瞄了他一眼,心里乱糟糟的。 这种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应该就是马上离开这里,但是苏明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压惊似的喝掉了。 傻子的话不像撒谎,唐喜欢他……倒是难得有个人喜欢他,也就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才喜欢他…… 他这种人,一边忏悔一边犯罪,人是他害的,事是他干的,天天却不知道在矫情些什么。 苏明心中凄苦,就得拿点甜酒来盖一盖,苏明无视掉旁边的唐,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最后他把一整瓶喝的一滴不剩,身子一软就趴在了桌子上。 唐这时候也看出来苏明不对劲了,他慌张地凑过去,想把苏明扶起来。 结果把苏明拉起来之后,却发现他满脸都是泪水。 “苏明,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唐两只手一起上,帮苏明擦眼泪,苏明喝醉了,他哭着对唐说,“我没有办法,对不起……因为我的老师我才能活下来,我这条命都是我老师给的,他让我做我就得做,我没有退路……” 唐听不明白苏明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苏明很难过,他安慰不了苏明,就把苏明抱进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哄他。 “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不哭,嗷嗷……” 苏明絮絮叨叨地说:“我该死,神明厌弃我……” 唐松开苏明,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没关系,我喜欢你。” 苏明眼中水光潋滟,他的手揪住了唐的衣襟,这个情景让他回想起来,当时那场海难里,是唐拯救了他。 唐生怕苏明不相信似的,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喜欢你。” 苏明一眨眼,两道泪珠就滚下来了:“那你证明给我看。” 唐懵了,这要如何证明。 苏明哭着笑出来:“你亲我一下。” 第184章 第 184 章 苏明信的教, 教规中禁酒。 仔细想来,这种禁令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担忧, 担忧他们禁.欲压抑的教徒在酒精作用下,会做出极端失态的举动。 苏明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只要沾了除苦艾酒之外任何的甜味酒,若是没有及时入睡, 就会变得狂放又大胆。 苏明又哭又笑地纠缠上了眼前的雄虫,向他索吻。 唐紧张地手心都要出汗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臂环上了苏明的腰,贴过去,浅尝辄止地吻了吻苏明的嘴唇。 苏明感受到了唐温热双唇间散发出来的郁金香信息素味道,他抬起胳膊勾住了唐的脖子,在唐结束掉那个浅吻之后, 主动迎上去, 补了一个深吻。 唐感觉到自己内心被禁锢着的情绪与欲.望,在这个吻里, 一层一层地卸掉了枷锁。 属于巴塔利雄虫的强势本能,在逐渐觉醒。 虫族里曾经一度流行过按照信息素的种类, 划分不同的雄虫类型。 据说木质香型信息素雄虫的性格最温柔包容, 是非常适合结婚的对象; 酒香型霸道自我, 常见于有权有势的天之骄子雄虫; 茶香型性子普遍古怪, 是个难以捉摸的情人; 最受雌虫欢迎的,就是花果香型的雄虫。 他们最浪漫最善于调情, 是天生的恋爱高手。 戴维似乎应证了这种说法, 但是唐在变成傻瓜之前,是否是个情圣, 已经无从考证,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以上论调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唐的吻技高超地出乎了苏明的意料。 他原本是这个吻的主动发起者,后面意识到不对劲想撤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苏明生涩笨拙地可笑,一个没留神就被唐这个傻瓜拿去了唇舌交缠的上位主动权。 体温与室内的信息素浓度灼灼升高,头脑原本就不清晰的蝴蝶,被引诱逗弄到了意.乱.情.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被甲壳虫衔咬托举着,扫空桌面,平放到了那张他们日常吃饭的桌子上。 这场餐桌上的狩猎开始了。 空酒瓶被推倒,咕噜噜地滚到桌边,无阻无碍地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深渊漩涡里,咕咚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 那两只空掉的透明高脚杯,也被扫到了桌沿,洁净透亮的玻璃杯身上,照出来两个撕扯厮磨的虫影。 推搡间,皮带上的金属扣子就擦碰着了椅子腿,掉落在地板上,当啷一声脆响。 静止在桌沿上的两支高脚杯躁动起来了。 是因为桌子在震动,高脚杯摇摇晃晃地就碰到了一起,玻璃杯顶撞上玻璃杯,叮叮咚咚地敏感又热闹。 蝴蝶的触须在颤栗,他的触手在虚空中扑腾抓握,最后勾扯上了甲虫的外壳,留下一道道抓挠的痕迹来。 他想尖叫、想哭喊、想哀吟、想求饶,统统被否决了,他连声音都被吃掉,被甲虫完完全全地吞进了自己的口器之中,留给他的只剩下低低的饮泣。 高脚杯站在桌沿上摇摇欲坠,它的足下与桌面挨着的部分,在桌面的震荡摇晃之下一寸寸减少,濒临到了破碎边缘。 它的生机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那宿命般的一瞬来临,高脚杯在桌子一记猛烈的震颤带动下,顷刻间就脱离了平面的支撑。 它被平平稳稳地抛了出去,半空中划出一痕抛物线,坠落在地板上,擦啦一下破碎掉。 杯中残存的一点樱桃利口酒,在酒杯破碎之后,色彩鲜明斑斑点点地涌落在木质的地板上。 进食到中途的甲壳虫,双臂撑在餐桌上,稍作了些歇息,就端起了他没吃完的大餐,离开餐厅进到卧室里去了。 宿醉的苏明第二天因为生物钟的原因,早早地苏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恨不得自己立刻再昏睡过去。 他身体没动,还没觉出皮肉酸痛来,只是头晕目眩。 他合上眼,刚要再度睡过去,就发觉旁边有一道均匀的呼吸,温温热地落在自己的耳边。 苏明愕然地又睁开了眼,扭头向枕边望过去,就看见了唐恬静餍足的睡颜。 苏明只觉得自己一团浆糊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有东西炸开了。 他立刻就要坐起身,随后就发现被子底下,唐的手臂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以肌肤紧密相贴的形式。 而他只要稍微动一下,他周身的肌肉就开始酸酸麻麻地胀痛起来。 尤其是唐手臂压迫的部位,他的腰腹腿心,刺痛得格外厉害。 乔伊给他指派的任务——做掉唐;苏明执行的任务——跟唐做。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苏明起不来,就继续躺着,头脑渐渐清明起来,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苏明偏过头去,静静地注视着唐,看他什么时候醒。 唐的眉头舒展着,眼睫毛又浓又密,唇角微微地翘着,像个正在做美梦的大孩子。 苏明接受了现实,自我安慰般想着,幸好是唐。 唐的脑筋不灵光,他未必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不定随便糊弄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苏明如是盘算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唐终于“嗯……”地一声,有了苏醒的迹象。 苏明看着唐的眼睫毛颤了颤,那双眸子张开,目光迷蒙地就跟自己对视上了。 唐刚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苏明的眼睛,迷糊了一会,马上就精神起来了。 他看着苏明的眼睛笑了,手底下一捞,就把苏明更紧密地抱在了怀里,黏黏糊糊地去蹭他:“苏明……” 被子里面对方身体的反应,让苏明发了慌,他咬着牙挣扎躲避:“唐,别这样,放手,该起床了……” “嗯~再抱一会……”唐撒起了娇,搂着苏明不撒手,贴着他的耳朵边,“我好舒服,我好喜欢你……” 唐是舒服了,苏明可被折磨惨了。 他本来就是身体素质不达标,上不了军校才考的医学院,比那些军雌文弱许多。 论体力论耐力,比巴塔利甲壳虫更是差远了。 他们的信息素相互交流碰撞,苏明躺在下面艾艾地啜泣,身体直发颤。 唐那边上了头,昏头昏脑,伏下姿态去嘴上哄他两句,至于其他行动,那是一刻停都没停。 苏明软下态度,央求唐:“我好疼啊,你放开我好不好?” 这会清醒过来的唐倒是紧张起来了:“你哪里不舒服?” 苏明诚实地回答:“我哪里都不舒服,你放我起来,我去找点药吃。” 唐按住苏明:“你别动,让我来。” 唐掀开被子,利落地下床去,打开衣柜,随便找了身衣服就往身上套。 苏明瞥了他一眼,望见一个光.裸精壮的后背,慌忙避开目光,平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出神,耳边只有唐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 苏明等了一阵:“你好了吗?” 把自己收拾妥帖的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唐说完就出了房间,苏明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眼见着他离开,苏明就尝试着开始缓慢活动自己的四肢,咬着牙,哆哆嗦嗦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正当他艰难地,把自己的两条腿从床上拿下来准备穿鞋的时候,唐忽然从外面回来了,开门声惹得苏明一紧张,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床边。 苏明痛得直抽冷气,跪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唐立刻把自己手上的衣服扔到了床上,赶紧过去把苏明扶了起来。 之前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现在这样近距离地一接触,唐这才发现,苏明昨夜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他好喜欢苏明,太激动了,恨不得把苏明翻来覆去地揉圆捏扁,所以留下了好多痕迹。 都掐出手印来了,肯定把苏明给掐痛了,唐懊恼着红了脸:“我帮你穿衣服。” “不,不用……”苏明推拒着,却反抗不了,只好闭上眼睛,放任唐把一整套家居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唐给苏明穿好衣服之后,就把苏明抱进了怀里,感慨着:“我还是头一回给雌虫穿衣服……” 他认真地对苏明保证:“我下次不会那样了,我以后都会好好对待你的。” 苏明被他抱着,有心想说些洒脱的话语,来澄清他跟唐之间的关系,但意外地说不出口,内心大片大片的茫然。 苏明:“我……我们……我和你……”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唐甜蜜蜜地蹭着苏明的脸颊,啵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好高兴好高兴哦。” 苏明的话彻底说不出来了,唐抱着他又腻歪了一会,就殷勤地去外面把早餐端了进来,欢欢喜喜地一口一口喂给苏明。 唐的举动,太过显而易见,这摆明了,就是拿苏明当自己的雌君来对待。 苏明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眼泪跟着就掉下来了,唐马上注意到,立即用袖子给苏明擦眼泪。 唐关切地说:“是不是还痛?你先把这点东西吃了,我去给你拿药。你今天就别起来了,好好休息,我照顾你。” 苏明摇摇头,半天闷出来一句:“你是个傻子……” 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唐一下子消沉下去了,嗫嚅着:“你嫌我配不上你啊?” 苏明:“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你应该态度傲慢一点,对我坏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毫不纠结,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杀掉你。 唐呆住了,他看着苏明眨眨眼睛,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苏明喜欢这样的! 唐为难犹豫了片刻,为了讨苏明的喜欢,他决定,豁出去了。 于是唐立刻装模装样地,摆出了一副傲慢的上位者雄虫姿态:“雌虫,你不要玩火,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让我喂你吃饭!” 第185章 第 185 章 唐奔波流浪那些年, 浑浑噩噩地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结果谁曾想,命运把他毒打了一顿之后, 猛然间竟然良心发现了,于是峰回路转, 他就遇上了戴维,然后认识了苏明。 在唐的心里, 原来的时候,戴维是世界上顶顶好的虫, 苏明是第二好;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苏明前进了一位,目前他和戴维并列第一。 唐拿苏明当做了金贵的活宝贝,一整天,床都不让他下。 当然, 苏明也其实根本就下不去床, 他全身的零件就跟让唐拆开了重装的一样。尤其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 稍微动一动就牵扯到腿心的痛处,因而苏明迫不得已地卧床休养。 床都下不去, 更别提出诊了, 苏明医生不得不联络上预约了今天看病的患者, 将看诊改成了线上。 苏明就靠在床头上, 通过光脑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 唐心疼苏明操心受累,就成了苏明忠实的秘书, 端茶倒水喂饭送药, 当秘书当的兴高采烈。 他趁着中午苏明午休睡着了,偷偷出了门, 跟着光脑的导航打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香行。 苏明睡眠不好,唐亲自去香行里给他配了一款放在卧室里的香薰。 唐现在有钱,也不吝啬钱,他知道好东西都是靠钱堆出来的,因此非常舍得,所有的香料都用最好的。 他虽然不大机敏,但是他识货,成色好不好,他一闻就知道。 这家香行开在首都星,首都星的达官显贵遍地都是,唐还是显而易见的巴塔利。 香行看出来他不怎么机灵,但是穿衣打扮、言行做派很像从哪家里跑出来的少爷,担心糊弄了唐回去被贵族家上门来找麻烦砸了生意,所以也不敢怠慢他,所有的要求都尽最大努力地去满足。 于是唐就开开心心地在香行里逛了一下午,头发丝都给染的香喷喷的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提着香薰礼盒坐上了回家的车。 唐那可是相当骄傲的,这香薰的味道是他亲自配出来的,前中后调做足了学问,他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藏在里面了。 香薰芳香气味的前调中调,唐都采纳了香行的建议,唯有后面的尾调,唐特意让香行给做成了极其接近于黑色郁金香花的味道。 这种香薰的前中调,只在前一天晚上存在,等到苏明一觉睡起来,房间里只剩香气尾调,那种若有似无隐隐绰绰的花香,正如唐的信息素气味。 苏明闻见那个味道,就该想他了,这样苏明每天一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他。 唐一想到这件事,就高兴地止不住笑,他可真是个聪明绝顶无师自通的大情圣! 在大情圣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午休醒来的苏明看不见唐,慌慌忙忙从床上挣扎着爬下来,房前屋后找了他一下午,看不见虫影差点报了警。 苏明怎么都找不着他快急死了,生怕唐让乔伊的人给掳走,他给唐发信息打联讯,唐逛香行逛的晕乎乎地根本没看见光脑提示,苏明检查唐的光脑定位,显示唐位于离家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 唐再晚到家一会,苏明就要开车出门去找他了,他的衣服都穿好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去开门,一开门门外站着那个傻大个。 唐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能看见苏明,满心欢喜:“苏明,我回来啦!” 苏明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他强撑着的整个人,忽然泄了气,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门口玄关。 唐赶紧扶住他:“苏明你是要出门吗?你出去干什么呀?” 苏明气得想锤他:“你跑哪去了?” 唐被苏明凶了,但是并不生气,乐呵呵地把香薰拎过来给苏明看:“我去了香行,给你买香薰去了。” 苏明:“你买个香薰跑那么远?我又不缺这种东西,外面那么危险,你消息不回联讯不接,磕着碰着受伤流血了是小事,你让坏虫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唐眼见着苏明生气了,直接把香薰盒子一扔,抱住了苏明:“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气,我下回不敢啦……” 唐缠着苏明,推都推不开,又蹭又贴又亲又抱地,再三保证,以后没有苏明的允许他哪都不去,好说歹说才哄得苏明消了气。 唐欢欢喜喜地抱着苏明回卧室,给他脱掉外套,献宝似的拿香薰给苏明看。 那些香薰精油配好了,一小个一小个地灌进胶囊里,盛在一个玻璃罐子中,玻璃罐子外边还用红丝带绑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隔着罐子,苏明都闻见香味了,他捧着罐子问唐:“你跑出去,买这种东西干什么?” 唐摆弄起了苏明床边的那台香薰机:“你晚上总做噩梦,闻着这个,香喷喷地,能睡个美美的好觉。” 苏明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地,摩挲起了手里的罐子:“你……挂念我睡不好觉?” “嗯,挂念着呢。”唐回到苏明身边去,拿过他手里的罐子拆开来,演示给苏明瞧。 苏明就看着他取放芳香精油的动作,不再讲话,默默地感受着,好似有一片羽毛,柔柔滑滑地从心尖上扫了过去,留下满室芳馨。 唐问苏明:“甜不甜?香不香?” 苏明含糊地点点头,在这香气中沉浸了一会,挣扎着告诫唐:“以后不要这样冒险了。” 唐喜不自胜,他出门买个香薰,在苏明的眼中都是危机四伏的冒险,这说明什么,说明苏明在意他,说明苏明喜欢他。 唐乐呵地来到苏明面前,蹲下去,帮他把脚上的鞋子脱掉,苏明忽然伸出手来,抚上了唐的发顶。 这种感觉真奇妙,就像躺在浴缸里被温温热热的水浸泡托举着一样,舒服地毛孔都张开了。 以前,可从没人这样在意过苏明。 夜晚,苏明跟前献完殷勤的唐,洗完澡回自己的卧室里睡觉。 他穿着睡衣钻进被窝里,闻见了被子里面还残留着些许苏明信息素的味道,这时他才想起来,他忘记换床单被罩了。 可是他舍不得换,他抱着被子,就好像在抱着隔壁的苏明一样。 昨天晚上,就是在这张床上,苏明哭的怎么哄都哄不好。 苏明不戴眼镜的眼睛,朦胧失焦,里面都是亮晶晶的水花。 苏明全身的皮肤,又细又白,还透着一层湿漉漉的浅粉,得用很贵很好的颜料仔细地调,才能调出那种色彩来。 苏明的腿,修长笔直,或曲或折,那个线条都极流畅鲜明。唐只要一想到,那么美丽的线条曾经盘踞在他的腰上,停留在他的肩头,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对他一个画画的来说,太具有冲击性了。 所以唐忍不住地,就要变坏,他坏得想再使点力气、想再深度地,让苏明哭出点更婉转的声音来。 在给苏明安置好助眠的香薰之后,唐自己失眠了。 他抱着被子辗转反侧,那柔软的羽绒被子,不如苏明抱着舒服,最后他索性将被子一撂,从床上爬起来去找苏明。 苏明还没睡,房门也没锁,唐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半个脑袋。 苏明靠在床头看书呢,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有事吗?” 唐推开门,整个身子站进了房里:“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想我。” 苏明举起手里的书,掩盖住自己的下半张面孔,低低地笑:“暂时还没有呢。” 苏明不想他,也是,香味还没到尾调呢。唐稍稍失落了些:“那你什么时候想我?” 苏明认真解释:“我看不见你的时候,才会想你。” 唐被苏明忽悠得很开心:“那我走了,你快点想我。” 唐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怎么又回来了。 唐挠挠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苏明发现自己的房间门,又开了条缝。 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门后边是哪个:“你怎么又来了?” 唐站在门口:“我看星网上说,今天晚上有恒星磁暴,我担心你害怕。” 苏明:“我不害怕,你回去睡觉吧,别老是一趟趟地跑来跑去,小心冻感冒了。” 唐这次可没那么好打发了,他为了能过来和苏明睡觉,动用了浑身的聪明才智: “你万一要是害怕呢?我在隔壁,你害怕喊我,我听不见可怎么办呀?” “要不然这样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睡觉,你说这样好不好?” 唐努力地想装得自然一点,不让苏明看出来自己的企图。 苏明果然没有看出来,他拍了拍自己身旁床上的空地:“上来吧。” 唐乐颠颠地转身把门关好,爬到了苏明的床上。 他钻进了苏明的被窝,眼巴巴地瞅着苏明:“苏明,好苏明,我想……” 苏明垂下眼睫来:“你昨天夜里把我弄伤了,还疼着呢,你等两天再说。” “唔。”被拒绝了的唐感觉自己做错了事,羞愧地退了一步,“那……抱抱。” 苏明放下手里的书,躺了下去,唐立即黏了上来,八爪鱼一样把苏明缠进了怀里,大狗子似的又亲又舔,舔的苏明湿漉漉。 苏明让他揉搓舔.舐得很快就情动了,抵抗了一会,最后败给自己欲.念,自暴自弃地妥协:“别进来……其他的随你……” “嗯……”唐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口中衔着蝴蝶,像叼了个糖块。 再之后,又过了段时间,苏明的身体好些了,唐彻底留在苏明的卧室里不走了。 苏明背着乔伊,光明正大地跟唐谈起了恋爱。 他引导着唐,使他学会如何不伤到自己,双方都能快乐。 他们在一片全新的领域里,一起开发探索,乐不可支。 某次乔伊发联讯找他的时候,苏明是衣衫不整地从唐怀里爬起来接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刺激。 虽然只是语音,但苏明还是拉了拉衣领,挡住脖子上的吻痕。 联讯另一头的乔伊:“我让你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乔伊的样子,感受不到他压迫的信息素,所以苏明一点都不紧张,不慌不忙地撒谎:“已经在做了。” 乔伊:“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果?” 苏明:“阁下,这事急不得。太心急了,容易留下破绽,您也不希望我被警察带走调查,然后连累到您吧?” 另一边的乔伊明显不悦了:“你最好给我快点。” “是。”苏明应着,挂断了联讯。 现在该怎么办呢?苏明缓慢地呼吸吐纳,他的应对策略就是,拖。 能拖一阵是一阵,要是拖不下去了,苏明就只好把自己那张底牌亮出来。 他是受乔伊管理调遣的下线,他从自己的老师那里学会了下线的自保方式,苏明手里也是拿捏着一点乔伊的把柄的。 要是乔伊滥用私权把他逼急了,苏明就把这张底牌翻出来,炸他个同归于尽。 第186章 第 186 章 戴维作为巴塔利阶层的新贵, 哈斯塔商会的会长,他雌君住院的消息一经传出,艾伦斯所在的医院病房立刻开始门庭若市。 戴维只让托兰和戈林进去探望了下艾伦斯, 其余的,统统让盖文拦在了门外。 就这样过了两天, 戴维好像生怕他们不死心、从窗户开辟新通路一样,火急火燎地把艾伦斯连人带床搬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 戴维在自家寓所外面,添加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保镖来, 每天别着枪巡逻;所有的门窗锁全部换掉;商会也不去了,办公地点直接改成了家里。 戴维自从艾伦斯出院之后,就一天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地守着他。 这样一来,乔伊和托兰就全都坐不住了。 乔伊是先来的, 他一来就让戴维马上滚去商会上班。 艾伦斯养伤, 戴维本来心情就不好,跟乔伊对着呛了两句, 话不投机哥俩差点打起来。一屋子的佣仆拉着他们,才没干起仗来, 乔伊生了一肚子气, 走了。 然后就是托兰。 托兰领着执事亲自过来找戴维, 一见到戴维, 立刻也顾不上那高贵涵养了,一改平时的温柔体面, 抬手就揪住了戴维的耳朵: “你个小虫崽子, 小时候不爱上学,长大了不爱上班。艾伦斯这一病, 可让你找着借口了,你给我收拾收拾上班去!” 托兰的亲儿子戴维,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托兰始终拿他当小孩看,以为戴维不去商会,是又犯了小时候爱逃课的毛病。 戴维可没想过自己活到二十七还能重新给虫当儿子,冷不丁被揪住了耳朵,扯得他赶紧服软:“爸!爸!别拽别拽,耳朵要掉了……” 托兰手上松了劲,嘴可没饶他:“你还没回家,我就替你忙前忙后地筹划,费了我多少心血,会长才轮得到你当!你现在可倒好,会长椅子你才坐了几天,面都不露了,你好歹去办公室装装样子吧!你让商会里其他人怎么服你?” 戴维对托兰还是颇有耐心的,因为知道托兰是一心为他好。 戴维从托兰背后,虚虚地用胳膊环笼着他,将下巴颏搁在托兰的肩膀上,就像小孩子撒娇:“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咱们家银行前段时间出事,艾伦斯跟着警察跑前跑后,操了多少心。人家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人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您儿子我嘛。” “人家差点把命都搭上了,我照顾照顾他,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以后上班的日子长着呢,我只顾着当会长,把艾伦斯撇在家里不管,他得多寒心啊,您不想抱大孙子啦?” 托兰被他说得动摇了,毕竟他是个很传统又上了点年纪的虫,大孙子还是很重要的。 但是他不想助长戴维的气焰,怕他有了自己撑腰会更加无法无天。 “那也不能一天都不去,一周去个两三回也没人说你。重要的会议活动,你好歹露个面。” 戴维满口答应:“是是是,等艾伦斯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保准一天不落。” 戴维小嘴抹了蜜似的,又对着托兰一阵哄,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他给送走了。 送走托兰之后,戴维瞧了眼时间,估摸着这阵子艾伦斯该醒了,忙叫厨房准备好了小食,他亲自推着餐车去给艾伦斯送到了卧室里。 戴维进去一看,艾伦斯果然醒了,正靠坐在床边,盯着旁边的长窗外天空里的云发呆。 艾伦斯听见声音转头望向戴维,脸上立刻挂了笑。 戴维也笑着,放开餐车手柄,坐到艾伦斯身旁,抬手捏捏他的脸蛋。 “睡醒了?”戴维口中说着,将餐车小食上面的罩子拿掉,把那盅甜汤端到了艾伦斯面前,“我想着你睡醒一觉,嘴巴里肯定没味道,就让他们炖了点这个,趁热喝。” 艾伦斯接过那盅水果甜汤,就端着,没动,戴维:“不和胃口?” 艾伦斯讪讪地笑:“我这段时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是吃就是睡。要不是温迪鼓着个肚子,我还以为是我怀上了呢。” 戴维:“养身体就是得营养充足多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艾伦斯用调羹在甜汤里搅了搅,挑出颗嫣红透亮的樱桃喂给戴维,看着戴维张嘴吃下去之后,才一小勺一小勺地安心喝汤。 戴维趁着艾伦斯喝汤的时候,伸手撩开他的额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贴在他额角上的创口贴。 “这该死的家伙,害得我的艾伦斯触须都掉了,没了触须小蝴蝶要失去方向感,变成路痴了。”戴维惋惜地说着。 艾伦斯宽慰他:“别担心,等下次交尾热,再结一次茧就长出来了。” 戴维:“那中间这段时间可怎么办呢?” 艾伦斯:“没事的,还有光脑导航、有路标、有信息素路径图,最重要的是,我还有你。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方向。” 戴维心头一热,就把艾伦斯搂进了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 艾伦斯把吃空的汤盅放下,顺势环抱住戴维的腰,靠在他的胸膛,聆听戴维的心跳声。 艾伦斯忽然想起来:“这几天,你总是在家陪着我,你是不是都不去商会了?” 戴维:“我只要见不着你,就心里发慌,干脆都没去,这几天在家办公。” 艾伦斯紧张起来:“雄虫重心不放在事业上,天天在家里伺候雌君,他们会笑你的。” 戴维抱着艾伦斯不撒手:“我就愿意疼老婆,跟他们有狗屁的关系!这么点小事也要笑,一个个牙怕是保不住,等你好了我就开牙科医院去,专门挣那些笑掉大牙的虫钱。” 艾伦斯噗嗤一乐,笑完了提醒他:“重要的活动,还是要去的,我在家好好地等着你,你快去快回。” 戴维翻了翻日程表:“最近也没什么重要活动……明天有个博物展,一早给我发了邀请函,就是上回我跟你提过的那个。” 艾伦斯认真思忖一番:“你去吧,那种场合,肯定有议会大臣在,你不去,容易落把柄,别让乔伊过来找你麻烦。” 戴维调笑:“一切都听艾伦斯大人的,您让小的去,小的去就是了。” 到了第二天,戴维果然出席了那场活动。 维纳斯空中花园的博物展,是受整个联盟甚至隔壁联盟都瞩目的盛事。 此次博物展的主题,是反思战争,促进双方联盟友好外交。 可想而知受到邀请到场的嘉宾们,身份是何等贵重。 活动为期一周,第一天最重要,这天的活动场地不对外开放,主要的活动流程就是拉贝尔与卡斯诺联盟的双方代表,共同参观展览,发表和平宣言。 这种现场,必然少不了各种记者,戴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发言人,只管去走个流程过场,谨言慎行些就好。 戴维只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乔伊很忙,注意不到自己,这样好赶紧糊弄完事回家。 维纳斯空中花园,是一家大型博物馆的名字,也是这次博物展的举办场地。 正如它“空中花园”的称号一样,这家博物馆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建在半空中的。再通俗形象一点说明就是,它其实是一家开在飞船上的博物馆。 这家博物馆的创始者是前代拉贝尔联盟帝国皇帝费尔曼六世,这位非常具有前瞻性眼光的君主,担心后世一旦遭遇战事天灾虫祸,博物馆极其藏品会受到损毁。 为了保护这批虫族的文艺瑰宝智慧结晶,举联盟之财力物力虫力打造了这艘巨大的飞船博物馆。 一旦战来临或者有危机出现,就随时关闭博物馆上方的船舱,火速将飞船开往安全星系。 戴维乘坐汽车转直升机才来到了活动现场,毫不夸张,这个博物馆就漂浮在首都星的上空,外观看不出一点飞船的影子来。 戴维上了船,有种抵达了天宫的错觉,只是这天宫都是一水的欧式混搭高科技的建筑,里面也完全找不到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戴维就在活动现场,象征性地露了个面,贵族大臣云集的正式场合,不怎么有趣,关键是他不得不跟乔伊站在一块。 幸而乔伊忙着跟旁边某个戴维不认识的官员搭话,没功夫搭理他,于是戴维就悄悄地,趁着乔伊不注意,从活动现场溜走了。 他不能直接回家,便想着在这家博物馆里面随便转一转,要是能跟唐碰头就好了,有那傻子在,也不至于太无聊。 只是这博物馆实在太大,戴维并不知晓展品作者的休息区在哪里,于是索性随心所欲地逛了起来。 这次博物展的主题是反战,展品中不乏血淋淋的战争遗物,戴维目光扫过那些机甲残片染血勋章,心头不由自主地就沉重起来了。 他之前所处的世界,是个和平年代,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残酷。艾伦斯服了四年兵役,他想象不出来,在那段时间里,艾伦斯过得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日子。 戴维不敢在那些战士遗物的展柜旁停留太久,转身匆匆去往下一处展厅。 下一个展厅里,是各种反战主题的艺术作品。 戴维走马观花似的浏览着,最后在一堆沉闷压抑的作品里,一眼锁定了一尊与众不同的雕像。 戴维步履匆匆来到雕像面前瞻仰,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一块巨大雪白的岩石,经过千磨万击,最后从中脱胎出来一只美丽的蝴蝶雌虫。 他全身赤.裸着,触须翅膀眼睫毛低垂,怀中抱着一只镂花流苏抱枕,身下是光滑柔软的布料。 无论是那只蝴蝶皮肤的质感,还是抱枕的精细,布料的褶皱垂顺,都令戴维叹为观止。 太逼真了,就像一名蝴蝶雌虫真的伏在那里睡着了一样,谁能想到,这是石头做的呢? 戴维感叹雕塑精妙的同时,忽然想到,这座雕像怕不是放错展厅了,它的风格与周围太格格不入了。 戴维刚要转身呼唤负责展厅的工作员工,他的身侧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也觉得,它放错位置了是吗?” 戴维惊了惊,回头去看,这才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个虫呢。 是个年轻的雄虫,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的木质香信息素气味。 戴维认真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发觉他不仅仅是英俊,他的气质非常出众,跟戴维此前所见到过的所有贵族雄虫,都不太一样。 戴维客气地回答:“是的,它的风格跟周围的展品,差距有些大。” 那名雄虫轻轻地转过了身,他身量和戴维差不多,眼瞳是华丽的金色,他用他那把低沉的好嗓音告诉戴维:“但事实上,它并没有放错。” 第187章 第 187 章 那名雄虫询问戴维:“你知道, 这尊雕像背后的故事吗?” 戴维环抱手臂,手指点了点下巴,做出思索了一番的姿态来:“这我倒还真是不太清楚, 是我孤陋寡闻了,若是阁下知道, 还望不吝赐教。” 对方娓娓道来:“这尊雕像的名字,叫做米奇亚, 也是雕像主人翁的名字,他是这座雕像作者的雌君。” “这尊雕像的作者, 是一位有名的雕塑大师名叫泰勒斯,他与米奇亚既是一对挚友,也是一对爱侣,他们相依相伴,共同生活了三十余年。” “然后, 战争开始了。米奇亚为了守护泰勒斯一件耗费了数年心血的雕塑作品, 在护送雕像的中途不幸中弹,很快因为伤口败血症而过世。” “泰勒斯在爱人离世之后, 因为过度流泪导致视力严重下降,几乎失明。” “他就是在一种差不多瞎掉的状态下, 完成了这尊雕像, 这是他最后的作品, 他完美复刻出了他爱人米奇亚在他心目中最青春美丽的模样。” “在我失去你的那一刻, 我的天空开始塌陷,混沌的黑暗包裹住了我, 我在一种接近于窒息的悲伤里, 用我的双手,摸索着, 一刀一刀重塑你的血肉……” 那名雄虫抬头仰望着米奇亚的雕塑,缓慢而清晰地讲述着:“这是泰勒斯的遗言,他完成这部作品之后,就饮弹自杀了。” 戴维一边听对方讲述,一边在星网上查询了相关资料,最后当他了解完一切,他默默无言地注视了对方一阵:“我被震撼到了,我很难过。” 雄虫:“他竟然选择了死亡,而不是继续苟活,对着世界,贩卖他爱情的遗物。” 戴维:“也许是太痛苦了,要完成这部作品,他的双手要在石头上抚摸成千上万遍。最后石头的轮廓越来越接近于往昔的爱人,但石头永远是石头,他的爱人,回不来了。” 雄虫:“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故事,我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泰勒斯还是个巴塔利呢,一个雄虫,竟然会为了雌虫而殉情。” 戴维感到有一根细小的刺,戳了一下他的心脏,微微地有点不适。 他向对方纠正:“爱情里面,没有什么雄虫与雌虫,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是平等的。” 那名雄虫讶然地望向戴维,定定地,重新打量了一番戴维:“就算他们是平等的,因为一方的死亡,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戴维思量权衡了一阵,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泰勒斯既然选择了这样做,就表示他已经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如何评判他了。这既然是个有关殉情的议题,那自然要从爱情的角度去解析。” “作为一名结过婚的人士,我明确记得在缔结婚姻的仪式上,神父代表神明询问我们时,所用到的词汇是,你愿不愿意;而非,这值不值得。” “因此我有凭有据地认为,在爱情的角度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泰勒斯愿意,所以值得。” 戴维分明看见对方的金色眼瞳里,像是生出了两簇灼灼的火,他再次向戴维确认了一遍:“只要愿意,便是值得?” 戴维确信:“是的。” 对方:“阁下的话,令我深受启发。” 戴维刚要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等等,深受启发?” “这位小兄弟,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受到了什么样的启发?” 戴维忽然的态度转变,一下子打了个对方的措手不及,他怔了下,神色迷惘起来:“啊?” 戴维急了:“我的初衷是,希望你可以理解作者的思维,尊重对方的选择,我可没有让你学他一样去殉情啊!” “泰勒斯五十多岁,上无双亲,下无后代,所以爱人离世才这么痛不欲生。你还这样年轻,你可不能想不开啊!向爱人表达忠贞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这么极端。” 那个雄虫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万一听完戴维的话之后,想岔了,走了极端,那戴维不就成挑唆对方自杀的元凶了,那可千万不能啊! 对方听完戴维找补的话语之后,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笑得极文雅,就算是忍俊不禁,也没有一丝一毫地失仪,他明确地回复戴维:“阁下放心,不会的。” 他评价戴维:“阁下是个善良而有独特见解的虫。” “与阁下的交谈,令我受益良多且心情愉悦,只是,还没有请教阁下的名字。” “戴维。”戴维想了想,补充了下,“贝斯特家的戴维。” 对方也报了自己的名号:“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怀表,瞧了一眼时间:“时候差不多,我得告辞了,阁下慢慢逛,愿你有个愉快的一天,再会。” 戴维也向他脱帽道别:“再会。” 戴维目送着亚历克斯离开,悄声问了系统一句:“书里有这号人物吗?” 系统君翻了翻人物册子:【没,他应该是您触发的新剧情里面出现的角色】 戴维思索着:“显然是个巴塔利,但是原主记忆里没他,说明不在一个圈子,刚才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姓什么,挺奇怪的。” 不过戴维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一个书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角色,想来应该也不是特别重要。 于是戴维很快就将对方抛到了脑后,继续在几个展厅里逛了逛,随后就遇上了行色匆匆赶到这里的乔伊。 戴维一见到乔伊,顿时觉得晦气,心想这家伙不会是闲的来找自己的吧,随便说点什么糊弄一下好了。 谁知还没等到他开口,乔伊主动开了腔:“你刚才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过什么虫?” 戴维心念一动,乔伊莫非是在找之前跟他聊天的菲利克斯? 戴维云淡风轻地回答:“没有。” 乔伊走近了试图逼问他:“你确定没有吗?” 戴维貌似诚实又欠扁地说:“每个展厅里都有十几号博物展员工,我怎么知道你找谁?” 戴维笑着,想套话:“大哥,这虫很重要吗?你跟我描述一下他长什么模样不就好了,他是什么虫啊,你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乔伊看穿了他:“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就去旁边继续找了。 戴维回头瞧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往外哼气地冷笑一声,在这金碧辉煌的展厅走廊里,大步朝着与乔伊相反的方向走去。 活动已经接近尾声,戴维直接溜回了家。 他刚一进家门,帽子没摘外服没脱就闻见香味了。 看这架势,他们家那帮雌虫先生,这一准是趁着他不在,又偷偷开小灶了。 戴维蹑手蹑脚地摸到厨房里,老远就看见温迪克莱尔他们围在桌旁,戴维家的大厨在勤勤恳恳地煎炒烹炸。 温迪克莱尔他们嘴馋爱闹,戴维不管他们,可是他们竟然把艾伦斯都给一块拐了过来。 戴维可就不客气了,悄悄凑过去,准备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干嘛呢?偷吃什么好东西了,交出来!” 温迪刚用叉子扎起了盘子里卷的鼓鼓囊囊的煎饼,张大了嘴,正要往里送,戴维猛地一冒出来,吓得他的煎饼吧嗒一声就掉回了盘子里。 温迪抬起头来一看,看见是戴维,很气,撅着克莱尔同款小嘴:“你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戴维不理他,抬手搭上艾伦斯的椅背:“你怎么出来了,不在房里躺着。” 艾伦斯端着盘子:“房里太闷了,躺不住,出来转转。温迪他们在琢磨好吃的,说是你们那边的一种小吃。” 戴维低头一看,一张薄薄的面饼里面夹着生菜叶子熏火腿抹着番茄酱,这不是改良版煎饼果子是什么。 戴维望向温迪:“温小胖,我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你在这捣鼓这玩意。” 温迪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山珍海味吃多了,我就是馋这口嘛,我肚里这个小的,就爱吃点这里没有的东西。” 温迪咬低配版煎饼果子的时候,脸上不小心蹭上了番茄酱,戴维伸手拿了张纸巾给他:“吃的埋汰死了,快擦擦。” 温迪站起来,欠着身子去接戴维手里的纸巾,就是这个动作,让他凑近了戴维一些,所以嗅到了戴维身上的气味。 他愣了一下,拿过纸巾之后,顾不上擦脸,摇摇摆摆地走到戴维身旁,抓起他的胳膊,对着他像小狗一样翕动着鼻子一阵闻。 戴维不明所以:“你闻什么呢?” 温迪闻了半天:“你……你今天出门干嘛去了?” 戴维:“我参加活动去了,公事。你怎么了?” 温迪的脸色凝沉了一会,扯出个笑脸来:“没事,就是闻见你身上的气味有点杂。” 艾伦斯赶紧把戴维拉远:“雌虫怀孕的时候,不能闻太多其他雄虫的信息素,对宝宝不好。” 戴维自己退的更远了,他提醒温迪:“咱俩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得保持点距离,别瞎闻。” “知道啦。”温迪吐了下舌头,坐回位置上,继续吃他的煎饼。 一切如常,温迪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他的煎饼之后,借口困了,要回房间睡会。 温迪坚持着回到房间之后,关上门,才低头抱着肚子,轻声呻.吟着躺倒在了床上。 “哎呦,哎呦……你别闹我了,你老实点吧……” 他肚里的崽子自从怀上,就没接受过雄父的信息素,现在已经成型了,冷不丁感应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就翻江倒海地闹起来了。 小家伙很不安,拳打脚踢地,虽然力度不大,但是也闹得温迪不舒坦。 他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咬着嘴唇,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他伸手抹了一把:“亚历克斯……王八蛋!” 第188章 第 188 章 “这个饼摊得太厚实了, 应该是薄薄的一层,跟纸差不多。原料最好也不要用面粉,下次记得拿几种豆子掺在一起磨成面糊去摊……” 戴维站在厨房的炉灶前, 指导嘱咐着家里的大厨如何操作。 他一边指导一边默默感慨,以前吃煎饼果子, 一点都不觉得,只当这是一种快捷早餐。现在这里, 异世他乡,想吃上这么一顿, 还真是不容易,每一步都是个精细活。 戴维这边指导完大厨,回到餐桌旁,从艾伦斯身后凑过去,发觉他们正在一边吃东西, 一边用克莱尔的光脑显示屏看电影。 戴维看了一眼, 动作片,内容很像钢铁侠大战变形机甲虫。 戴维问:“这播的什么?” 克莱尔回答:“《进击的虫斯拉》。” 戴维:“正义战士打败了邪恶虫斯拉, 守护家园的故事吗?” 克莱尔瞄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是超级英雄虫斯拉,开疆拓土, 称霸全星际的故事!” 戴维抬了抬眉毛, 想了想, 相同的情节, 立场从人类转换成虫族,这个说法……好像也没毛病。 艾伦斯一边看电影一边吐槽:“这个战甲做得太假了, 好几种类型的机甲元素杂糅出来的, 真正的机甲不是这样。 这种轻便型战甲,最多只能在星球之内的陆地上作战, 它甚至无法飞到星球对流层。这部电影里面,它居然能在外太空开炮,制作方一点常识都没有……” 戴维翻出电影的出品方来一看:“艾伦斯,这是咱家们电影公司拍的。” 艾伦斯怔了怔:“……细节上虽然稍显不足,但是配乐还蛮好听的。” 戴维哈哈大笑,正笑着,正前方的光脑屏幕上忽然切了画面,一个雄虫记者手持话筒,在一处直升机的机舱里做外景播报: “紧急插播一组简讯,当日正在举行首场博物展的维纳斯空中花园,遭遇恶性袭击事件……” 戴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跟艾伦斯对视了一眼,继续听新闻播报。 “据悉,空中花园博物馆花高价收购了一台军方退役作战机甲,预备在此次博物展中展出。有关知情虫士爆料,该机甲正是战时赫赫有名的不败战神——亚瑟号,此次突发紧急事件,也正与其密切相关……” 记者正播报着,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摄像机镜头马上切换到远处的空中博物馆方向。 只见那建立在飞船上的堂皇建筑,最宏伟的厅堂发生了爆炸,瞬间坍塌,从一堆废墟里面,一个全身暗蓝色与深黑色交错的庞大钢铁身躯,全身流窜着滋滋的电流,缓缓地站了起来。 艾伦斯的瞳孔骤缩,克莱尔惊得大喊了出来:“亚瑟!哥,你快看,亚瑟!!!” 他们从新闻播报里,听见了摄影师逐渐粗重紊乱的呼吸声,以及他小声地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 这是身处恐惧漩涡中心时下意识地反应,在镜头里,机甲亚瑟号从废墟中站起身之后,抬起头来好像发现了不远处正在进行拍摄的媒体直升机。 它额头上那对蓝晶复眼唰地一下就亮了,后脊开裂出两道沟壑,从沟壑里瞬间弹出张开了两扇巨大的钢铁蝶翼。 蝶翼扇动了一下,两枚激光炮弹射了出来,镜头里顷刻间就被一阵刺目白光占满,轰得一声,媒体的收音设备最后录制到的是,现场直升机爆炸解体时的声音和记者团体震悚的惨叫。 直播因失去信号而中断,画面切回了电影频道,恰好播到了电影完结时的滚动字幕。 戴维家的厨房里,连厨师都是呆愣愣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艾伦斯。 亚瑟号,他曾经所拥有的战斗型机甲,并肩作战的搭档,他把炮弹,打向了它曾经守护的人民。 艾伦斯大叫了一声,无意义的单音节,他一下子愤怒了,是谁在驾驶亚瑟号?! 是谁,在亲手摧毁亚瑟号与他共同的荣光与信仰! 艾伦斯站起来就往外跑,戴维立即追了出去。 艾伦斯跑到宅邸前厅,被戴维追上,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肚子,直接从后面把艾伦斯给抱了起来。 戴维:“你干什么去?!” 艾伦斯双脚踢蹬:“我杀了他!我要把他炸成灰!!!” 戴维:“太危险了,你冷静一点!!!” 艾伦斯:“我冷静不了!” 艾伦斯挣扎着,他跟戴维两个就撕扯了起来,最后他好不容易从戴维怀里挣着下了地,转身脚下一扫,扛起戴维就给他撂倒在沙发上了。 戴维在沙发上摔了个晕头转向,晃晃脑袋,立马爬起来,这时候艾伦斯已经跑出去没影了。 戴维的脑筋稍微转了下,立马就知道该去哪里找艾伦斯,他追出门去,直奔目的地。 就如同戴维设想的那样,艾伦斯跑出去之后,直奔他们家寓所后面的停机场,打算提了那台直升机去跟亚瑟号对峙。 戴维家的停机场有专门的秘书在管理,他只见到自家老板的雌君领着执事慌慌忙忙地跑过来就找他要直升机密钥。 艾伦斯身上还套着家居服,脚上穿着绒布拖鞋,秘书一看就知道这状态不对劲,所以不敢直接给他,扭头就联系上了戴维。 联络请求的忙音在艾伦斯身后不远处响起,艾伦斯回头一看,是戴维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 戴维掐断了秘书的联讯请求,他来到艾伦斯面前,直视着艾伦斯,慢慢将呼吸调整平稳。 艾伦斯伸出手,扯住戴维的衣角,哀求他:“让我去吧……” 戴维盯着艾伦斯瞧了半晌,随即低头解开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子,脱下来给艾伦斯披在了身上。 戴维后面的盖文主动把艾伦斯的皮鞋送上来,戴维拿着鞋蹲下去:“扶着我。” 艾伦斯扶着戴维的后背,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戴维替他穿上了皮鞋。 戴维帮艾伦斯穿完了鞋,手掌隔着裤管摩挲了一下艾伦斯的小腿:“我送出去的是个完完整整的你,你回来也得跟现在一模一样。” 戴维站起身来,对着艾伦斯身后的秘书:“把直升机密钥给他。” 艾伦斯临上直升机前,紧紧地拥抱了戴维一下:“在家等着我回来。” 戴维目送着艾伦斯领着克莱尔登上了直升机,震耳的轰鸣声响起,螺旋桨扑通着转成滚圆,他的艾伦斯上将携手下的小副官,再次奔赴战场了。 戴维看着直升机起飞,向着远方飞驰,他转身对盖文说:“备车,跟上艾伦斯。” 地面上开的四轮车,想追上天边的直升机还是有些难度的,外面在出了事之后,一下子就乱掉了。 警察到处拉起了警戒线,广播警告所有公民注意规避,指挥着空中花园附近的公民大规模撤离。 盖文开着车,逆着虫流,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了之前进入空中花园的登机场。 这里,一片混乱,大量穿制服的警员在维持秩序,同时也拦住了戴维的去路。 戴维一路都在跟进局势的最新变化: 官方报道,亚瑟号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毁掉维纳斯空中花园,若博物馆被毁,此次博物展也不复存在,对拉贝尔及卡斯诺联盟的战后首次友好外交造成重创。 这是直接影响,还有一些更深远的破坏性,空中花园里珍藏着难以计数的虫族文艺瑰宝,以及活动原因,现场汇集了无数代表当代虫族文艺最高成就的翘楚、联盟勋贵大臣……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 军方已经派遣了十架轰炸机对亚瑟号进行围剿,政府也增派了数台客机参与营救。 他们的对手,是受恐怖分子挟持、失去理性的亚瑟号。是专为战争而生,各项战斗指标拉满,鼎盛时期在星际战场纵横捭阖的亚瑟号。 戴维坐在车里,看那些现场发回来的实时播报看得心惊肉跳。 军方已经在审批调派在役机甲参与战斗了,现场的轰炸机根本不是战甲的对手。他们在亚瑟号身旁盘旋着火拼,就像飞来飞去的小虫子一样,亚瑟号想把他们捏碎或者一炮轰个稀烂,都太容易了。 艾伦斯乘坐的,仅是一台民用直升机,战斗力几乎为零。 这无异于送死。 戴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他也不知道拜谁,只好把自己认识的神灵挨个求了一遍,祈求祂能护佑他的艾伦斯。 戴维的光脑显示屏里,实时记录播报战况的影像中,他看见他们家的直升机慢慢接近了那几台全力战斗中的轰炸机,他的心揪成了一团乱麻。 直升机驾驶舱内,很小就亲历战事的克莱尔,此时反倒镇静,他平稳地驾驶着飞机,谨慎小心且快速地躲过了所有的流石弹片。 身上裹着戴维大一号外套的艾伦斯,从出发开始,一直在做一件事: 运用他的军方程序,联络上了旧部,几经辗转,拿到了现在参与围剿的几台轰炸机的对话权限。 周围的声音极其嘈杂,艾伦斯定了定神:“听得到吗?战士们好,我是原机甲部队137号战区一级上将、亚瑟号初代持有者艾伦斯。” “情况紧急,希望战士们从现在开始,一切服从我的指挥。” 艾伦斯听见对讲连线里面传来了几声讶然地惊呼,空军战士短暂震惊之后,他们向自己的长官发出请示。 轰炸机部队直属长官迅速下达指令:“一切服从艾伦斯上将调遣。” 艾伦斯听见这项指令之后,心头颤了颤,他用戴戒指的那只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全体都有,开始列阵。” 第189章 第 189 章 坐在车里的戴维咬着拇指, 高度紧张地盯着光脑屏幕看天空中的实战播报。 正当他一颗心全提起来,呼吸几乎都要屏住的时候,光脑的界面噗呲一下就黑掉了, 然后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光圈在不停地转。 这是突然没信号了,戴维被吓了一跳, 马上反应过来之后,匆忙下车去, 不停调整自己所处的位置,试图重新连接光脑讯号。 盖文赶紧追出去:“先生, 快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现在这个机场乱得像一锅怪味炖菜,这样混乱的局势下,戴维四处乱跑的行径,实在是让盖文止不住地担惊受怕。 但是他哪里能拦得住戴维, 只好弃车去追随着戴维, 守在他身边时刻保护他的安危。 这里大部分的群体都在紧急疏散撤离,戴维不光不往外走, 甚至还有要往更深处闯的趋势。 盖文虽然拦不住他,但是挡不住现场的警员发现他的行迹, 于是他在周边晃了没一会, 就被警员扣下了, 准备强行遣送出去。 戴维拼死抵抗, 高喊着:“我不走!我在找信号!” 警员说:“我们带您去有信号的地方。” 戴维一下子就不挣扎了,然后他被送到了附近的一处安全休息室里。 戴维一进去, 就看见休息室的投屏设备正在实时播报战况, 他立刻冲到投屏面前,从画面里寻找自家直升机的影子。 这里的讯号比外面的好很多, 但是画面依旧是一卡一卡地不太流畅,戴维没看一会,画面就顿在了那里,转起了圈圈。 戴维心情烦躁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就在这时,休息室里,一个哭天抢地比戴维还要崩溃的男人被护送了进来。 那哭声没比杀猪动听到哪里去,所以就连戴维都没忍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戴维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这个雄虫是空中花园博物馆的馆长。 他长得极具特色,原本是高高壮壮的巴塔利,到了中年开始发福,再加上皮肤白净,整个虫活像个刚出笼的大馒头,所以给戴维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空中花园发生异动的时候,博物馆立刻启动了安全逃生通道。这位馒头馆长在得知自家博物馆遇袭的第一时间,就吓晕了过去。 随后他就被第一波救援队给解救下了空中博物馆。 当他来到地面上,脱离了危险悠悠醒转之后,其他虫告诉他,上面还有大批的贵宾都还困在博物馆里,馒头馆长一激动,又吓晕了。 再醒过来时,就是眼下这个场景了,他哭嚎着被送进了休息室,一进去就看见了投屏播报实时战况,他冲过去,在戴维身旁,咕咚一声跪下去,对着投屏就磕头。 戴维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也不再顾及身份体面,吼了他一声:“别在这嚎丧!晦气死了。” 馆长被戴维吼得哭声都顿了一下,接着就很识时务地放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您是……贝斯特家的?哎……您吼我干什么……您一点都不了解,您不知道我现在内心有多么绝望无助……” 戴维一点都不搭理他,馒头馆长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着:“您以为,我是在哭我自己吗?……我是在哭我们整个拉贝尔,搞不好,全完了……” 戴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大白馒头居然会这么有集体意识,他转头对馆长说:“完不了,你放心吧。” “博物馆里那些东西,都有数据记录是不是?要是有就没事,能修。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那些东西,是上面的人命。” 馆长叹口气:“那些东西有什么重要的,我哭的就是人啊……我是活动开始之后,才接到了通知,说是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微服出巡来到了博物馆……” “谁能想到会遇上这种事,那救援队把我救出来干什么,我哪里能比得过这位人物重要?他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才真是,全完蛋了……” 戴维没太听懂他的话,他现在脑子很乱,也无暇去细想:“哭是没用的,你得相信我们的军队。” 馒头馆长:“那可是亚瑟号……” 戴维指着投屏里画面中的直升机:“看见那个没?那里边,是我老婆,我老婆叫艾伦斯,斑斓蝶艾伦斯。” 军方的战甲还在走审批流程,只好又增派了十架轰炸机支援。 现场一共十六台轰炸机,根据艾伦斯的指挥,一半在掩护救援客机,另一半在与亚瑟号周旋。 当艾伦斯的耳边传来军方的信息,博物馆被困人质已经全部解救完毕,艾伦斯立刻调整了作战计划,派两名作战飞机护送救援客机返回地面,剩下的十四台飞机,集中全部火力,开始围猎亚瑟号。 他们机甲兵,向来是一虫一甲,通过脑部芯片深度绑定,虫在甲在,虫亡甲亡。 现在这种局面,必然是有人恶意篡改了亚瑟号的内部程序。 艾伦斯此时,沉着冷静地部署着一切,他知晓亚瑟号的所有弱点,因此他有着极大的击杀亚瑟号的把握。 他声东击西地将亚瑟号引诱进了布置好的陷阱中,随后下令隐藏于云端之后的轰炸机同时瞄准亚瑟号最脆弱的胸腹开火。 连珠炮弹射出去的那一瞬间,艾伦斯目睹着天边炸裂的火光,就在那一刻,他好似回到了那个他战败的生死场上。 那时,他就在亚瑟号里,遭遇了这样的围攻,情况还要更糟,他面对的不是十多台轰炸机,而是十余架卡斯诺战甲。 艾伦斯当下,就仿佛是在用第三视角,去回顾那场全军覆没孤立无援的围剿战。 他站在颠簸震颤的直升机舱里,看着亚瑟号在火光中解体,他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只看见亚瑟号那一对钢铁铸成的翅膀发生了爆炸,它的胸腹被炸得稀烂,有一团散发着灼目白光的球,从亚瑟号的身体里迸了出来,跌下了云层。 那是亚瑟号的茧,蝶虫型战斗机甲亚瑟号最后的自保程序,会在机甲解体的瞬间启动,目的是牺牲自己保住驾驶舱里的主人。 当年的艾伦斯,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亚瑟号用它的茧,完全包裹住了艾伦斯,从星际战场坠落,落到了某个小星球上获救。 艾伦斯身受重伤,但却捡回一命。 艾伦斯的眼眶一圈泛起了红,他镇定自若地告诉那群空兵:“请立刻联系地面,搜捕从解体亚瑟号中掉落的虫茧,那里面是犯罪分子。” “本次围剿行动圆满成功,感谢大家的配合,辛苦了。” 艾伦斯赶在他恢复听觉的前一秒,切断了与其他空军的对话,目的是为了不让自己听见那震耳的欢呼声。 艾伦斯现在的状态非常平静,他对克莱尔说:“我们回家。” 回过神来的克莱尔点点头:“嗯。” 艾伦斯一直坚持着回到了地面,直升机平稳降落回了他们家的停机场,艾伦斯穿着戴维的外套走下机舱。 他下了直升机之后,就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迈不动腿了。 他站在原地发了好一阵的呆,才听见从外面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戴维,喊了他一声:“艾伦斯!” 艾伦斯听见戴维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看到戴维跑乱了发型喘红了脸出现在自己的不远处。 直到这一刻,艾伦斯全部的情绪才瞬间决了堤,他张开口,但是喊不出声音,他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 戴维冲过去抱住了艾伦斯,这才令失去支撑的艾伦斯没有跌倒在地上,而是跌在了他的怀里。 戴维抚着艾伦斯的后背帮他顺气:“慢点慢点……” 趴在戴维怀里的艾伦斯缓了好一阵,才嘶哑着嗓子,终于哭出了声。 他在戴维的怀里嚎啕大哭,戴维抱着他,把他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检查完确定什么都没少,这才把一颗心落回了原位。 戴维哄孩子似的,亲亲艾伦斯的额头,拍着艾伦斯的后背,抱着艾伦斯摇晃,陪着艾伦斯一块掉眼泪。 旁边的克莱尔也陪着一起哭了起来,他之前在飞机上就想哭了,可是他哥艾伦斯没哭,他不敢,一路坚持到现在,终于能哭了,于是就哭个痛快。 艾伦斯哭了好一会,戴维擦着他脸上的眼泪:“你保卫了你的人民,你是最了不起的小蝴蝶……” 戴维怕他再哭下去会呼吸性碱中毒,就拍着他:“我们回家,回家。” 戴维把艾伦斯拦腰抱起来,直接抱回了家。 回了他们自家的寓所之后,确定一切都安全下来的时候,戴维开始张罗着给艾伦斯洗澡换衣服。 他先脱掉了艾伦斯身上自己的外套,在解里面家居服扣子时,艾伦斯像是从悲伤里面终于缓过了劲,他抬起手臂,搂住了戴维的脖子。 戴维暂停了手里的动作,拥着他低下头去,跟他额头贴着额头。 艾伦斯仰起脸跟戴维接吻,吻着吻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艾伦斯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一处随着亚瑟号的解体,跟着一起分崩离析了。 那一块塌下去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空的他太难受了,所以想找点什么东西填满它。 他喃喃地对戴维说:“我想要……” 戴维:“你想要什么?” 艾伦斯摇头:“不知道。” 戴维耐心引导着他:“我能给你什么?” 艾伦斯的手掌贴着戴维的肩背摩挲:“把你自己给我。” 戴维:“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艾伦斯固执起来了:“给我!” 戴维凑过去回吻艾伦斯,吮吻交缠着来到床边,搂着艾伦斯一头扎进了温柔乡里。 第190章 第 190 章 艾伦斯很主动, 戴维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投入。 也许真的投入进去,就无暇伤心了。 戴维于此道所有高超精妙的技巧,都是在艾伦斯这里实践历练出来的, 所以每一步流程每一处细节都足够熟稔与了解。 他全身心地配合着艾伦斯,竭尽所能以艾伦斯为主, 轻缓些温存些,直到艾伦斯眼睛里不再汪着泪, 直到感官愉悦的浪潮把心理上的悲伤覆压掉。 戴维认真仔细地观察着艾伦斯的反应,等着他的瞳子失焦, 目光如丝如线缱绻纠缠,鼻翼上渗出薄汗,气息交叠紊乱。 戴维这才舒展了精神,闭上了眼睛,雪花样的睫毛阖盖下去, 盖住了满室颓靡的酸甜味。 斑斓蝶展开触手拢住甲壳虫, 用力扳到自己面前,低声用某种小星球语下达了象征指令的短句。 那个语气挣扎在清醒与沉迷之间, 隐约与他命令战士们向亚瑟号开火时相似。 艾伦斯秉着这样的声线,所下达指令的内容有力而直白。 那一秒他是赛车场上戴维的对手观众教练或者裁判, 他对着自己心爱的赛车手说, 加速, 淦死前面那辆车。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甲壳虫赛车手, 他掌心里箍着纤细的方向盘,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 他气势汹汹地提速, 在赛场上横冲直撞起来, 紧咬着前面那辆赛车不放,在对方破碎的引擎声中, 直接把那家伙的车体给顶翻了。 没受到什么重力的挟制,飘飘然地就车仰虫翻了过去。 在那赛车最后一下猛烈冲撞之后,艾伦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摇摇荡荡,飘飘忽忽地就轻灵了起来,慢慢脱离了躯壳,变成一缕透明的蒸汽,升到了半空中。 那一刻他感到了无比的轻松自在,好像一下子抛掉了所有的枷锁。 他立即就快乐了,甜蜜蜜的刺莓味沁透了他透明的魂体,他像个在海底游弋的水母,欢愉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吐了一堆泡泡。 艾伦斯看着泡泡升到房间穹顶的镂花吊灯旁边,噗呲一声破碎掉。随后他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去以第三视角俯瞰着刚才的世界。 他看见戴维停下来舛息着稍作休整,亲亲热热地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爱不释手地吮吻着自己的肌肤。 接着,戴维就发现了不对劲。 躺在那里的艾伦斯没有回应了,戴维轻拍他的面颊,摇晃他的身体,呼唤他的名字,艾伦斯都没有任何回应。 飘在半空中的艾伦斯的意识嗤嗤地笑起来,他心想,他在这里呢,戴维看不见他,床上那个怎么弄都没动静了,戴维好像着急了,真好玩…… 戴维确实着急了,艾伦斯失去知觉晕过去了。他立即抽身下床,抓起衣服往身上一披,匆匆忙忙地就联络上医生请他来出诊。 戴维紧张地按照医生的指示对着艾伦斯进行急救,艾伦斯就看着戴维在自己的胸前按压了几下,用指甲掐自己鼻子下面那个他不知道叫什么的部位。 戴维一番操作,艾伦斯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轻盈的身体坠落回了床褥间,嘤咛一声恢复了意识,怔愣愣地睁开了眼睛。 艾伦斯醒了,戴维松了口气,抚摸着艾伦斯的面颊:“吓死我了……” 艾伦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看了一会抿着嘴笑了起来。 晕过去才给弄醒了,刚醒过来看着自己就笑,他把戴维都笑懵了,他赶紧捧着艾伦斯的脸:“你怎么了?” 艾伦斯:“清醒着呢,别紧张。” 他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其实一直都清醒着……你让医生晚点再来,现在气氛挺好的,我想多跟你待一阵。” 戴维有些困惑,他不明白艾伦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已经叫过医生,不过他还是照做了,当面给医生补发了一条简讯,委托医生一个小时后再过来。 戴维和医生沟通完之后,立刻将其丢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艾伦斯身上:“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弄疼你了?” 艾伦斯拉过丝绒毯子盖在身上:“没有不舒服,我是……太舒服了,一下子受不了才晕过去的。” 戴维这下明白过来了,沉默片刻:“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等你好了再说。” 艾伦斯没有应声,舒展开四肢,猫似的扭了扭蹭了蹭,又抱着怀里丝绒绒的毛毯,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用那双幽蓝色的瞳子水润润地盯着戴维瞧。 这模样很娇媚,又有一种机灵的狡猾,戴维忍不住就要上手去,搔搔猫儿的下巴:“看什么呢?” 艾伦斯避开他的手,叼着毛毯一角望着戴维笑,笑了一会红润的双唇一张开,毛毯掉落下去,先前欲盖弥彰的大片旖.旎风情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温软芬芳迤逦着贴过来,艾伦斯趴在戴维耳边小声告诉他:“我是被你……晕过去的,我刚才在回味那种感觉。” 戴维也笑了,伸手在圆润的蜜桃上掐了一把:“小蹄子。” 艾伦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用我们这个世界的语言。” 戴维搂住他:“我在夸你,夸你是个风骚的宝贝。” 被他一手开发出来的宝贝立刻就恼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教训他,戴维捉住这只扑扑楞楞的蝴蝶,起身去了浴室。 跟艾伦斯调情这种事情,戴维百做不厌,可是外面的医生已经约好了,总不能医生已经到了家门口,他们却依旧是那副未清理战场的模样。 戴维抱着艾伦斯,将他投放进那汪水汽氤氲的浴池里,随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艾伦斯倚靠着戴维泡澡,全身心都放松开,梦呓般嘟囔了一句:“我的过去彻底结束了……” 他睁开那双蓝眼睛,澄澈清明地注视着戴维:“我能够确定,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与曾经的那个我,永远划清界限。” 戴维却摇摇头:“不,那个艾伦斯是无辜的,他只是生病了,他没有做错什么,请不要讨厌他。” “你需要的,不是和曾经的自己划清界限,而是与他和解,尝试着接纳他而不是回避。我期待着你,再次辉煌。” * 首都星都会某处高耸的钟楼上,蓝剑蜻蜓维加利端着望远镜,亲眼目睹了亚瑟号蝶茧的坠落。 那个场景非常震撼,维加利放下望远镜平复了好一会心情,才向身旁的男人询问:“克罗米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毕竟外面只裹了一层茧,从万米高空坠落下去,有没有全尸都很难讲。 文森特微微一笑:“死不了,要是这点程度就会摔死,你的同学艾伦斯早死了。” 维加利:“那我们是否要采取些行动呢?克罗米不死,我们是应该把他救走,还是灭口?” 文森特全都否决了:“用不着管他,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维加利蹙眉:“你就不怕他被抓之后说出点什么来,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文森特一挑眉,用一种好像维加利讲了一个冷笑话似的神情瞥了他一眼,兀自走到钟楼的窗台边,双手搭上了一块古老的砖石: “游轮也屠了,银行也抢了,博物馆也炸了,亲爱的,我们是时候跟这个世界来个正式的会面了。” 维加利认真地告诉他:“不要叫我亲爱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 文森特笑起来眼角的那颗小痣都鲜活生动起来了,他愉快地答应着:“好的,亲爱的。我知道了,亲爱的。” * 空中花园与亚瑟号共同陨落的那一天,警方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克罗米落网了”。 这次的热搜并不是戴维自己买的,他主动找到警方确定,该信息无误,驾驶亚瑟号在空中花园搞破坏的,正是克罗米。 他被亚瑟号的蝶茧包裹坠落,落进了首都星的海里,军方开着军舰把他从海里捞了上来,直接交到了警方手中。 戴维这边等了足足两天,才被警方安排去和这位落网的大盗见面。 怀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心态,戴维带着艾伦斯来到了克罗米的病房门外。 克罗米和几年前的艾伦斯一样,虽然侥幸没死,但却身受重伤。 警方需要进一步审讯他,所以第一时间把他送去医院急救了,因此戴维与艾伦斯所见到的,只能是被众多持枪警卫守在门外,躺在床上插着维生设备的克罗米。 那个曾经灵动又嚣张的盗贼,现在被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那里,戴维来到他的床边,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听说你全身的骨头没几块完整的了,内脏也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哪怕救活了,后半生也只能当个躺在床上的废虫了。” 克罗米却笑了,他呼出的气让罩在脸上的面罩都蒙上了一层白雾,他笑得够了,才开口:“是吗,那我可真是罪有应得啊。” 戴维来到他的床边坐下:“你心理素质这么好,是因为根本没拿这个当回事吧?你有办法救活自己对不对?你有系统,是不是?” 克罗米闭上眼:“无~可~奉~告。” 艾伦斯走上前来:“你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操控了亚瑟号?假如不想再吃苦头,最好老老实实地交待。” 克罗米全身恐怕只剩下了一张嘴依旧顽强:“我就是不想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艾伦斯也笑了,他抬头瞧了一眼戴维:“出于人道主义,你现在身受重伤,我们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是我会让他们把你绑在轮椅上,让你坐在安装了单向镜的审讯室里,看着在另一边,我们是如何审讯你哥哥的。你哥哥身体健康,用刑应该也能多抗一会。” 克罗米的神情骤变:“我哥哥?你们抓住了我哥哥?他在哪?” 戴维微笑着提醒他:“不听话的虫,到死也不会见到哥哥的。” 第191章 第 191 章 克罗米试图跟眼前这对配偶讨价还价, 不过他很快就深刻理解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艾伦斯用他那双蓝眼睛冷淡地瞧着他,削薄的唇没有一点温情的弧度;另一边的戴维倒是有,他眼角眉梢全是笑, 但是看着比严肃的艾伦斯可怕多了。 克罗米垂下眼帘轻笑一声,不知道是轻蔑还是嘲弄。 “蚁穴。”克罗米说, “我在伦巴顿监狱里服刑的时候,加入了这个组织。”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 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也没兴趣知道。但是自从我加入之后,不是越狱就是抢银行,所以通过我,你们应该也能想象到这个组织是什么样。” 艾伦斯:“谁拉你入伙的?” 克罗米:“文森特,伦巴顿监狱越狱事件的策划者, 给了我一组超神程序代码的骇客。” 克罗米的眼珠转了转, 望向戴维:“我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仔细看看你才发现, 那个文森特,长得跟你还挺像。嗯, 你们笑起来的样子, 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艾伦斯在旁边用光脑调出了在逃通缉犯的名单, 找到了那个叫文森特的资料。 艾伦斯盯着资料上的照片, 又看了看戴维。 像吗?资料照片上的文森特具有典型的雌虫特征,戴维是个雄虫, 完全不像。 这些资料艾伦斯翻过不知道多少遍, 要是和戴维长得一样,那么显眼, 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戴维拷贝了一份文森特的照片,放进系统中一扫描,立刻报错了几十行代码。 戴维粗略地扫了眼,触须眼睛鼻子下颌……代码数据全都被修改过。 戴维手动操作了一番,将属性那一栏的信息修改为“雄虫”,屏幕上的代码参数立刻刷新了一遍,有关雌虫的所有缀余代码自动删除了大半,文森特的照片还原出了百分之八十他本来的样貌。 随后,戴维就见到了那张曾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过许多次的脸。 上挑的眼角,妖异的泪痣,系统君跳出来指着照片大喊:【就是他!我这就汇报穿书局去!!】 文森特用系统,修改了自己的信息,欺骗了监狱数据库,混入了雌虫的牢房,寻找具有价值的共犯,然后策划了越狱。 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艾伦斯仔细翻阅起了文森特的资料,这时他才发觉,他之前一直都被克罗米转移了视线,以至于漏掉了一处细节,现在被点出来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 文森特,是个骇客,是个拉贝尔联盟暗网黑市上有名的骇客。 他有名到,当艾伦斯想从星网上调查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派克莱尔找上门去的那种。 文森特,就是戴维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艾伦斯委托克莱尔请来调查戴维直播间黑粉账号的那名骇客。 也是后面,克莱尔告诉他,被警方抓住的那名骇客。 戴维注意到艾伦斯脸色不对:“艾伦斯,你发现什么了?” 艾伦斯摇摇头:“也不算是重大发现,只是感觉这家伙跟咱们家还挺有缘。” “你修画的那场直播视频,我曾经找过这个人调查弹幕中出现的黑粉账号,然后没过几天,这家伙就被抓了。” “我当时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我修画的直播视频……”戴维仔细回想了一番,刚才的疑问顿时就明了了。 那是戴维穿过来的第一天,他进行的第一场直播。艾伦斯请文森特调查戴维直播间黑粉账号,所以文森特必然因此看过了戴维的直播视频。 他认出了戴维!所以他开始了部署,他策划自己被捕,又制造了越狱。 原来这一连串看似偶然的恶性事件,早在那个时候,就悄悄埋下了伏笔。 那是,潜藏于戴维爱情游戏另一面的草蛇灰线。 戴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第一次梦见那个男人时的画面,他像个怪物,从幽深的海水里上了岸,趁着夜色来到戴维床边。 他俯下身来对着戴维微笑:“我亲爱的小戴维,你过得还好吗?” 就在戴维完全未曾设想过的地方,在那个他亲手把弗兰克送进去的伦巴顿监狱里,有个叫文森特的男人,一直在惦念着他。 戴维几乎要不寒而栗了。 系统君捋着线索推理:【现在的好消息是,蛀虫的身份已经锁定,穿书者实验成功;坏消息是,完蛋了,这波是冲着戴维来的。】 病床上的克罗米等得不耐烦了:“喂,你们还想问什么,就赶紧问,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昏过去。” 艾伦斯俯身上前:“为什么是亚瑟号?空中花园博物展中同时展出了好几架战甲,你为什么选择亚瑟号?” “你问这个?”克罗米残忍地笑出来:“那当然是因为,很有趣。” “别的机甲不会形成这种强烈的戏剧冲突,而亚瑟号可以。” “因为亚瑟号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你,我尊敬的斑斓蝶艾伦斯上将,你是许多民众心目当中的,不败神话。” 艾伦斯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掐死这只蛾了,戴维果断拦住了他,克罗米固然该死,那也得等到审判完之后让法律送他去死,艾伦斯真给他现在掐死了,会有麻烦的。 但是戴维势必不会轻饶了克罗米,克罗米现在不能死,可是戴维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戴维控制住怀里的艾伦斯,包藏祸心笑着对克罗米说:“感谢你的配合,我马上就会安排你跟你哥哥见面。” 克罗米一听能见哥哥,两只眼睛全亮了:“我哥哥在哪?什么时候见面?你们有没有对我哥哥做什么?……” 戴维当然没有理会他,拉着艾伦斯离开了病房。 等来到了病房门外的走廊里,戴维才松了劲,牵起艾伦斯轻吻他的手背:“看你,都气糊涂了,这种人,哪配脏了你的手?好戏马上开始,等着瞧好了。” 警方能放戴维艾伦斯过来与克罗米见面,一方面是碍于戴维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已经完成了对克罗米的审讯。 现在,只等着克罗米状况稍微好转些,正式开庭审判了。 克罗米要求和双胞胎哥哥见面的意愿强烈,再加上现在戴维也下达了让他们见面的指令,警方那边很快就安排上了。 几个小时之后,哥哥被两名警员带到了克罗米的病房。 心心念念盼望着与哥哥相见的克罗米,要不是全身动不了,早就下床去迎接了。 他躺在病床上,余光瞄见个人影,那个身形体态,克罗米立即就能确定,那是他哥哥! 克罗米焦急又兴奋地呼唤他:“哥!哥哥!你可来了……你过来,哥哥,你过来看看我,我好疼呀……” 手上戴着手铐,脚上箍着脚镣的哥哥迟疑了片刻,随后僵硬地走到了克罗米床边。 克罗米的喜悦,随着哥哥慢慢靠近,他逐渐看清哥哥的长相闻见哥哥的信息素气味,而慢慢消失了。 克罗米望着他哥哥呆住了,他亲爱又可爱的哥哥,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哥哥! “你是谁?我哥呢?”克罗米不可置信,他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雌虫,只觉得他又熟悉又陌生,又可亲又可怕。 哥哥镇静地回答了他:“我是你哥哥,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克罗米了。” 哥哥弯腰凑近了,让克罗米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整容了,一共动了七八次大手术,还有数不清的微调,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腺体手术也做了,全身的腺体都被植入了仿真信息素芯片,所以我连信息素的味道也变了。” “克罗米,你仔细看看,你觉得我像谁呢?” 克罗米望着他哥哥的模样,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难过,他抑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哥哥见他不说话,就平静地告诉他:“你觉得我,像不像卡利亚?” 克罗米的神情一下子转变成了惊骇,他早忘了卡利亚长什么样了。 哥哥笑了:“你杀了他,没关系。我会替他活下去,我现在就是卡利亚,我们合二为一,从今以后,一直到死,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现在跟卡利亚还不算是十分的一样,但已经够了,至少,我不用再顶着你的脸生活了。克罗米,你这个杀死我爱人的凶手,我那段时间照镜子看见你的脸,都觉得恶心。” 克罗米痛苦地哭吼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哥!你是我哥!你为什么不爱我?!!” 后面的警员见到克罗米情绪崩溃,状况有失控的趋势,立刻就试图上前来拉走哥哥。 哥哥推拒着警员的拉扯,眼含泪花笑着对克罗米说:“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哥哥吗?” “我本来已经快要过上正常的生活了,是你毁了我和卡利亚!” 克罗米几乎要疯了,他顾不上全身的剧痛,调动四肢,想从床上爬起来。 但是他的骨头有许多都碎掉了,所以这些动作是徒劳的。 “正常的生活?你和那个贱人在一起,你觉得那就是正常的生活了吗?!” “你妄想!你生下来就,跟我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们在法律上,在基因检测中,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能做你自己?你这辈子!你永远!都只能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站在隔壁病房里监听克罗米兄弟俩对话的戴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猛地就心惊肉跳了一下。 你怎能成为你自己?你永远只能是另一个我。 戴维感觉到,他实在是有点神经过敏了,以至于,他觉得好像在哪里,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戴维的意识很快回笼,他告诉隔壁的警员:“可以了,克罗米的状态已经受到了严重影响,不适合再被探视。将人带走吧。” 第192章 第 192 章 后续事态的发展, 超出了戴维的掌控。 这似乎并不意外,有关于鬼面天蛾克罗米,自从他出现开始, 他就始终像个bug一样脱离戴维的控制。 但这种烦恼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在克罗米与他哥哥见完面之后的第二天, 戴维接到了警方的消息——克罗米死了。 在接受法庭审判之前,克罗米死于自杀。 法医解剖的结果是, 克罗米舌头上那枚舌钉亮晶晶的小珠子里,藏着含有剧毒的化合物。 他是在跟哥哥见完面之后夜里的凌晨, 咬碎了那颗珠子,服毒自杀。 看起来很像是畏罪自裁,但是戴维很清楚,克罗米死于被哥哥二次抛弃后的心碎。 克罗米有罪,只算空中花园那一场, 就背了十几条命债, 担得起恶贯满盈罪孽深重这种评价。 但是克罗米的爱是否有罪,戴维不知如何评判, 只觉得这个熊孩子,多少也有些令人唏嘘。 艾伦斯不知其中的痴怨纠葛, 只是站在广罗大众的角度冷淡地评论了一句:“活该!” 艾伦斯恨着克罗米呢, 听完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要开香槟庆祝。戴维因为知晓全部的来龙去脉, 所以心口泛起点酸涩来。 于是, 他让盖文去取出了他酒窖里最好的香槟,跟艾伦斯举杯痛饮了一场, 随后他心中那点酸涩跟着就烟消云散了。 医院的护工是早上发现克罗米身亡, 第一时间上报给了警方,警方很快就通知给了克罗米的哥哥。 那个被看押拘留的年轻雌虫, 平静地接受了克罗米的死讯,并在警员的带领之下去见了克罗米遗体的最后一面。 他看起来对亲弟弟的死非常冷漠,他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在亲眼目睹了已经呈现尸僵虫化状态的克罗米遗体后,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震动悲伤。 负责克罗米案件的警长提醒他:“考虑到你们已经没有其他亲属在世,这边法医解剖之后,会特许你假释出去安葬你弟弟的骨灰。” 克罗米哥哥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其他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转身进了拘留室。 旁边的警员看不惯他,背后小声嘀咕:“再怎么说,好歹是亲兄弟呢,这也太冷血了吧,一点亲情都不讲了。” 警长没说什么,只是告诫警员:“看紧一点,如果发现有反常的举动,立刻向我汇报。” 警长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在之后的几天里,克罗米哥哥照常饮食睡觉,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直到他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之下,前往殡仪馆领取克罗米的骨灰,在那个白瓷坛子被交递到哥哥手里的时候,他的神情才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从小到大,他们的身高体型都完全一样,体重也相差无几。 一下子变得这么轻,哥哥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怀抱着弟弟的骨灰坛子,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在去往星舰飞船基地的路上,途径某处著名海湾景点时,克罗米哥哥开了口:“能不能停一停?” 警员诧异:“怎么了?” 克罗米哥哥望向车窗外:“那里是皇冠海湾吗?” 警员看了一眼导航地图:“是的。” 克罗米哥哥:“我弟弟很小的时候,就有个心愿,想坐着水艇绕着首都星的皇冠海湾转一圈。一直没有机会,我想最后帮他完成一下这个愿望。” 一直以来负责看管克罗米哥哥的那个警员,以为他总算是“良心发现”开始顾念亲情了,于是就向上级做了汇报申请。 得到批准之后,他果真带领着克罗米哥哥去皇冠海湾坐水艇去了。 克罗米哥哥道着谢,抱着克罗米的骨灰坛子上了小船,两名警员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块上了水艇牢牢看着他。 水艇出海,警员和水手聊起了天,克罗米哥哥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水岸边上的景色出神。 当水艇开出去了好一阵,离开浅水滩来到深水区的时候,克罗米哥哥趁着两名警员谁也没注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怀抱着骨灰坛,一头扎进了波涛汹涌的海水中。 两名警员只听见扑通一声响,扭头去看时,只看见水花迸起老高,克罗米哥哥的身影消失不见。 克罗米哥哥抱着弟弟的骨灰坛子跳海了! 克罗米自杀这件事,克罗米哥哥其实是第一个知道的。 在他与克罗米见过面之后的那天晚上,就是在克罗米服毒的夜里,睡在拘留室里的哥哥被梦境纠缠浑噩混沌了一整晚。 梦的内容,无非就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在马戏团里长大,后来又一起出来作案的往事。 梦里的克罗米漂亮活泼,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喊个不停。 克罗米哥哥仍然记得那个梦中最后的画面,像是他们在得手之后又一次进入一家成衣店里买衣服。 克罗米穿着一件崭新挺括的风衣,站在成衣店明亮的灯光下,回过身来笑吟吟地望着他。 “哥哥!”那是克罗米最后一声喊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雌虫,声线里无端冒出了些克罗米年幼时稚嫩的童音来。 于是那一声哥哥就忽然飘忽又空灵了,仿佛穿透了曾经的那些久远时光,将他们两个一下子带回到了十岁那年的那个夏季的午后。 他们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大小,抽到了2的克罗米弟弟皱了皱鼻子,很不服气地叫出了那第一声哥哥。 梦醒时分,外面的天色蒙蒙亮,克罗米哥哥侧卧在拘留室的窄床上,一睁眼就发觉,他脸侧的枕头都已经被眼泪洇湿了。 双胞胎之间,存在着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心灵感应,克罗米哥哥在做完那个梦之后立刻就明白,克罗米已经不在了。 就是从那一刻起,克罗米哥哥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一半开始死亡;至于另一半,已经朽烂得只剩一副骨架——那副骨骼的死期和卡利亚是同一天。 那段时间里,克罗米哥哥是在平静凋亡中度过的。 他已经能够嗅到自己的皮肤和头发里散发出来腐臭味,而身旁的人一切如常,每天的赤恒星照旧颓落升起,无人注意到,他正在死去。 这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直到在这种时刻里,克罗米哥哥才终于明白了。 正如他弟弟所说的那样,他怎么能够成为他自己呢?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克罗米。 克罗米自杀,杀死的,是两个克罗米。 哥哥,及哥哥怀里弟弟的骨灰,是同一具尸体的两种不同形态。 因而,哥哥跳海,是在将他们不同状态的死亡,达成一种统一。 * 维加利独自一个出去转了转。 他的易容伪裝术本就高超,再加上文森特给他的代码程序,他不光可以骗过那些警察的眼睛,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遍布监控摄像头和通缉令的大街上。 他是蜻蜓,不像蝴蝶那样有一对触须,他的虫类特征是他的眼睛。 长久的进化让蜻蜓的复眼在化人时可以自由控制那些细小瞳孔的聚散,维加利收拢起自己的复眼,使它们看起来和其他虫的眼睛无异。 然后再戴上一副茶色的墨镜,穿戴着帽子风衣,他毫不费力地就把自己伪裝成了一个雄虫。 他混进了虫堆里,首都星因为空中花园遇袭事件,进行过大批的民众疏散撤离。 当危险解除之后,他们又在军方的护送下陆续回家。 维加利就是混进了这样的一支回家的队伍里。于是他就看见了: 一家三口中抱着玩偶一路雀跃,嚷嚷着回家咯回家咯的虫崽,回到了被天上的坠落物砸成一片废墟的小区门口。一家子愣在那里许久,然后尖利稚嫩的童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这是运气好的,还有那种运气不好的,都没来得及撤离,就连虫带窝全埋了。 维加利在外面晃了一整天,围观了众多的惨剧,他有心想去看看空中花园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 那座被严重破坏的空中博物馆强行降落,现在已经被军方和政府警戒保护起来了,维加利无法接近。 于是他就只能驾车来到了最近的山顶上,用望远镜遥遥地看了半天。 最后他沉默地站在赤恒星坠落的余晖中,抽了三根烟。 他这一整天的见闻,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凌乱破碎,他叼着香烟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似乎是走上了一条糟糕的错误道路。 维加利的追求是什么呢,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特权阶层统统消失,雌虫、亚雌、雄虫拥有等同的社会地位。 破除旧的法制与风俗,建立新的世界。 他的目标,光明伟大而正义。 可是现在……维加利摘下烟卷来想得出神了,香烟的火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惊痛得将烟蒂丢了出去,用鞋尖碾灭了火光。 天黑透了,他这边再没有了任何光与热,他抱住双臂,在夜色中瑟缩着转身离开。 维加利借着夜幕的掩护,一路顺利地回到了落脚点,一进门就听见了青菜歘拉一下掉进油锅里的声音。 系这围裙,手拿锅铲的文森特从厨房里冒了个头出来,他像等待着丈夫回家的贤惠雌君一样,招呼维加利: “还差一个汤就好了,你先去洗手,马上准备吃饭。” 反.社会地下组织的首脑,一起又一起恶性案件的幕后主使,此时此刻,就在维加利的厨房里,快乐地煎炒烹炸。 倒真是无所不能呢! 维加利扫了一眼饭桌,文森特这家伙,又做了一堆奇怪的食物。 维加利正想着,文森特走出来,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 他心情愉悦地擦了擦手,身上的围裙也没脱,乐呵呵地瞄着维加利。 文森特的眼角挑着,笑起来颇像一种狡猾的犬科生物,他跟维加利介绍:“我今天做了我最拿手的一道菜,叫鱼香肉丝。” 第193章 第 193 章 克罗米落网之后, 之前的银行失窃案就再也瞒不下去了,警方那边如实发布了案情公告。 此事一出,必然会影响到贝斯特家名下银行的声誉。 但是现在的戴维早已不再是一开始被牵着鼻子走的新手, 他在警方那边发布公告的第一时间,低调回应案情;随后, 高调宣传艾伦斯在空中花园事件中的出色表现。 银行失窃案的热度早已过去,空中花园事件现在是个巨大的流量漩涡, 它吸引了最多的民众视线,天时地利让戴维就这么给蒙混过关了。 贵族圈子里都在说, 贝斯特家的戴维有个好雌君,只要戴维不作大死,艾伦斯永远是他最强有力的公关手腕。 知道此事的戴维,坐在哈斯塔商会的会长办公室里,指尖夹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雪茄。 他笑得像个得逞了的坏蛋, 因为他知道, 哈雷银行那个事,背后一直都有一帮虫在等着看笑话。 结果这一天真的来了, 没有笑话可看,艾伦斯临危救场, 再次成为虫族的英雄, 吸引了所有的聚光灯。戴维非但没有成为笑话, 反而是作为艾伦斯的配偶而出尽了风头。 星网上某个不知名主题投票, “拉贝尔联盟年度你最想拥有的虫生”,戴维的票数断崖式排在第一, 总票数五千多万, 总参与投票的虫数才不过六千万。 但是众多网友对戴维的评价却并不怎么高,舞得最欢的那群虫几乎要破口大骂: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年纪轻轻有钱到一种令虫发指的程度;他的配偶又美又强又能打,还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他本虫徒有其表,中学肄业,事业蒸蒸日上。 戴维就看着他们,一边骂一边诚实地投票,弹了弹烟灰,吩咐秘书,把礼物准备好,他要回家亲自送给艾伦斯。 他给艾伦斯订做了一枚7克拉的蓝钻戒指,奖励他挺身而出。 艾伦斯收到礼物后,戴在无名指上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找角度调灯光,一口气拍了几十张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最后选了一张最满意的发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去。 戴维用自己的星网账号一看,艾伦斯发的社交动态,配图是艾伦斯握着一枚银制餐叉,在享用一碟平平无奇的奶油方塔,他手上那枚硕大的钻石戒指,一不小心就露了出来。 文案:“戴维(爱心)下班后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买到的蛋糕味道还不错。” 戴维抬头观察艾伦斯,艾伦斯一丝一毫吃蛋糕的心思都没有,全心全意地守着光脑,刷着底下层出不穷的留言,装模装样挑挑拣拣地回复。 “谢谢,我也不知道是哪家店,他随便买一买就很好吃。” “吃点甜的会让心情都变好。” 那些问戒指的,全都不回,默默地看着那些留言独自开心。 如是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艾伦斯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就摘下了蓝钻戒指,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里,又戴上了那枚不值钱的欧泊石婚戒。 戴维诧异:“不是挺喜欢的吗,怎么不戴了?” 艾伦斯:“钻戒这种东西,戴出去给别的虫看看,显摆完了就够了,还是得小心放起来,日常戴个不值钱的就好了,不然丢了可怎么办。” 戴维:“丢了就再买一个。” 果然雄虫有钱了就要变坏,戴维现在也开始染上挥霍浪费的坏毛病了。 艾伦斯不责怪他,只是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大财主,有钱虫,了不起。” 面对着来自艾伦斯真心实意的阴阳怪气,戴维穿着名贵西装笑得乱颤,半点贵族仪态不讲,果真像个暴发户大财主。 所幸戴维没到肥头大耳满肚便便的程度,所以看起来最多只是个不讲规矩的风流公子哥,倒也没有惹人讨厌。 艾伦斯对他那真是又爱又恨,爱到盛满了溢出来,恨不能把戴维时时刻刻装口袋里揣着,逢人就掏出来炫耀。 就跟炫耀他的大钻戒一样。 空中花园事件过去一周后,当时在空中博物馆受到了不小惊吓的勋贵们,也都逐渐回到了正常生活的轨道。 乔伊修养了几天之后,很快就继续办公上班了,戈林在家闲来无事又组织起了贵族雌君的茶话会。 某个侯爵的雌君优雅地端着红茶询问戈林:“我之前一直都盼着能认识艾伦斯,想着现在他也来到首都星了,你能给引荐引荐。可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次圈子里聚会都不见他?” 旁边的伯爵雌君笑着插了一嘴:“人家跟我们可不一样。” “人家是退役了的上将,又贤惠又有本事,哪像我们这群只会手朝上找雄虫要钱花的米虫,人家不屑认识我们的。” “说得好像他不花自家雄虫钱似的,昨个儿我还见他,收了个钻戒发在账号里秀呢,不还是跟我们一样,有什么好高贵的。” “哎呀,快别说,那钻戒看得我都眼热了。我家那个抠门的很,结婚十周年才送了我一个三克拉,听着就来气。” “你怎么不说侯爵阁下还送你一座岛呢?光提戒指的钻小,我都替侯爵阁下委屈~” “戈林呐,你可长点心吧,艾伦斯现在的风头,可是完完全全地,把你这个准公爵雌君给盖过去了。” 始终一言不发,默默看他们表演的戈林放下了手里精巧的小餐碟: “哦,那可怎么办呢,我又不会开机甲,也不能冲出去救人。艾伦斯就能做到,我在这方面,确实比不上他。” 那群铆足了劲要挑拨的雌君们,赶紧劝戈林:“快别这么说,论长相,论谈吐,论修养,艾伦斯哪点比得上你呢?” “照我说呀,那个艾伦斯都是上了军校当过兵打过仗的了,身上那种兵痞子劲,实在不该让他进到我们的圈子里来。给巴塔利做雌君,就要有雌君的样子。” 戈林轻笑:“我家的甜品师实在差劲,明天我就辞了他。” 众雌君:“正说着好好的,怎么扯到要辞退甜品师了?” 戈林笑靥如花:“因为业务不合格,做的东西不好吃呀。要是做的点心美味得无与伦比,怎么会堵不上你们的嘴呢?” 伯爵雌君连忙陪着笑:“戈林别恼,我们就是嘴直了,随便说说。” 戈林:“随便说说,就开始讲人家的坏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随即,他的语气就严肃起来了:“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抬高我贬低艾伦斯,会让我觉得开心吧?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挑拨我们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居心呢?” “既然话里话外地这么看不上他,那我跟他是一家子,想必你们也不会高看我到哪里去。既然看不上我,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全都不用来了。” 一群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好不容易才巴结上的戈林,一听这话全炸了锅,赶紧认错赔不是。 戈林心烦意乱,眼前的虫怎么看怎么碍眼,没多久就全送了客。 贵族雌君和他们的丈夫,本质上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对外都是一条心一张嘴。 他们传达出来的意思,往往就是他们所代表的,自己配偶雄虫的意思。 他们今天对艾伦斯的态度只能说明: 首先,乔伊与戴维不睦的事,外人也有所耳闻; 其次,这段时间戴维与艾伦斯过于招摇,引起了一些贵族群体的不满。 夜晚,戈林与乔伊共进晚餐。 戈林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我亲手做了一些蜜腌的果脯,打算明天去给戴维艾伦斯送点尝尝。” 正拿着餐刀细致切割盘子里肉排的乔伊抬头看了戈林一眼。 结婚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了解他的雌君,戈林十指纤纤,那双巧手,可是炸厨房的好料。 他确实是跟戴维之间不和睦,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犯不着让戈林亲自下场,实名制投毒。 乔伊委婉地提醒他:“他们什么都不缺。” 戈林含蓄地笑:“我不这样认为。” “我觉得,戴维还是缺少一点兄长的关怀。”戈林旁敲侧击,“再怎么说,他也才二十岁,愣头小子一个,关键时候,你得注意提醒他。” 乔伊:“他现在得意的很,用不着我上赶着去寻晦气。” 戈林干脆挑明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乔伊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现在最紧迫的大事,就是对维纳斯空中花园进行修缮。” “修缮肯定是由馆长主持,但是空中花园博物馆的馆长刚被撤职了,职位一空,多少人眼巴巴地盯上了这个差事。” “戴维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报名参加了馆长竞选。” 戈林似乎找到原因了,空中花园是皇家博物馆,馆长由皇帝亲自认命,管理着空中花园就相当于掌握了全联盟拍卖行的命脉,是个油水十足的肥差。 这种差事,表面上是竞选,但其实就是某个皇室宗亲或者大臣举荐内定的名额,确定下来一大票党羽能跟着捞好处。 戴维当然不是原本的人选,却硬要插一脚进去,让原本顺利的举荐之路起了波折,招虫恨似乎也理所当然。 戈林笑着说:“当了会长还不满足,现在还要当馆长,年纪不大,官瘾不小。修缮文物操心受累不说,关键是得懂这个啊,戴维哪里会这个,你趁早劝劝他,别让他费力不讨好,白白得罪了人。” “不劝。”乔伊表示拒绝。 戴维竞选,那是戴维一个人的事,跟贝斯特家关系不大,反正他不会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帮戴维。 选不上,被嘲笑的也不是乔伊;撞大运真选上了,活要是干的不好,那也是他戴维没本事。 他那个草包弟弟能有什么真本事呢,乔伊怀抱着恶劣的心思想着,早点认清自己,也不是坏事。 乔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看着戴维丢脸被嘲的样子,会非常爽。 所以,他开始卑劣地期待起来了。 第194章 第 194 章 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馆馆长之位的竞选, 投票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民意投票,参选者会公开发布演讲,面向整个联盟的民众拉选票; 第二阶段是议会投票, 这部分的投票群体是联盟的几百位勋贵。 第一第二阶段票数占比皆为百分之五十,前两个阶段的投票完成之后, 联盟宫内厅会将参选者的得票数按比例折算好,呈报至联盟皇帝面前。 最终由皇帝颁布委任令, 宣布谁是下一任馆长。 戴维对空中花园博物馆馆长的位子势在必得,连续一周白天处理完商会公务之后, 晚上继续准备他的公开演讲。 艾伦斯就看着他一宿一宿地熬,体重一星磅一星磅地往下掉,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 艾伦斯心疼的不得了,天天给戴维配营养剂炖补品,嘘寒问暖端茶送水, 有心想劝戴维别去竞选了, 但是看着戴维准备的那么认真,又不忍心让他半途而废。 只好亲自上手, 替戴维分担公务。 由此,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紧密了, 真正实现了不分彼此。戴维的荣辱, 也是艾伦斯的荣辱;戴维的事业, 也成了艾伦斯的事业。 在公开演讲日的前夜,戴维疲惫地揉揉眉心, 对着整理文件的艾伦斯笑着说:“宝贝儿, 辛苦了。” 艾伦斯抬起头望向他:“快去睡吧,不然明天状态该不好了。” “你也早点睡。”戴维捧起艾伦斯的脸来, 揉揉捏捏一阵,低头亲了一口才去睡了。 艾伦斯抬手摸了摸戴维留在他嘴唇上湿漉漉的吻印,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戴维为什么会对竞选这事如此认真执着,戴维也没有向他透露过原因。 但既然是戴维想去做的事,那就无条件地支持他好了。 戴维的演讲准备得非常充分,因此整个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戴维知道,跟自己同台竞争的全部都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子弟,因此丝毫不敢轻敌,兢兢业业地准备演习直到正式演讲。 随后他就发现,他的对手不是照着稿子念得磕磕绊绊,就是民众代表提问时一问三不知。 他不知道答不上来也就算了,还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懂,被当众揭穿了下不来台,就恼羞成怒。 戴维站在远处眺望着台上台下的混乱局面,当时心里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把稳了。 戴维向民众拉票时的演讲主题是,当艾伦斯在前方冲锋陷阵,身为他的配偶,戴维愿意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面对镜头真情实感地宣讲,艾伦斯保卫了人民的生命安全,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去捍卫联盟的精神文化财产。希望联盟能给他一个机会,希望民众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们这对配偶,能够一前一后为联盟与人民做出贡献。 戴维最初接近权贵阶层时,凯森的经营之道没有欺骗他,联盟的民众对相貌出众且家庭和睦敬重配偶的雄虫,给予了高度信任。 这份信任使戴维在第一阶段的投票中,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了数十名对手。 来到了第二阶段的戴维,愈发踌躇满志,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联盟议会整个上层阶级的派系斗争。 对于这群每一分利益都会算计得清清楚楚的家伙,戴维明确知晓,想走打动民众的那套情怀路线,是完全行不通的。 戴维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总是能够迅速地洞悉对面究竟是个几流货色。 在跟那帮贵族雄虫打交道的这段时间里,他早已察觉出了巴塔利身上的一种通病——傲慢。 而傲慢本身,是一种原罪。 戴维很快就制定好了攻克第二阶段的计划。 第二阶段的投票,是所有参选者争先恐后放大招拉帮结派的过程。 贵族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无论一些勾当背地里是多么的不堪,表面上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文明体面。 所以黑幕最大的第二阶段,有着比第一阶段还要正式的拉票环节。 也是在这个阶段里,戴维两辈子加在一块,人生第一次进入到了象征权力中心的联盟皇宫议政大厅。 这段路,艾伦斯没有陪他一起走,并非是戴维或者艾伦斯不情愿,而是联盟规定,拉贝尔的权力大门,不会为雌虫而敞开。 于是戴维一边往里走一边腹诽,星际封建社会,就是一坨狗粑粑,早晚被人铲去种花。 拉票宣讲开始之前,戴维及他的竞争对手们被安排在一处小型会议室内休息。 戴维一进到那间会议室里,就一眼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安静翻看资料毫不起眼的年轻男人。 戴维望着他,微微怔了下,随后马上回想起来,自己之前曾经见过他。 是空中花园博物馆里,某个展厅中偶然碰见的雄虫,好像是叫做,亚历克斯。 戴维直接走了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嘿朋友,你好吗?” 对方听见戴维的声音,从资料中抬起头来,望向戴维,戴维笑着问他:“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亚历克斯显露出了非常短暂的一瞬回想思考的神情来,随后他笑着站起身来迎接戴维:“记得的,你是,贝斯特家的戴维先生。” 戴维关切地询问了一嘴:“空中花园博物展那天……” 亚历克斯笑着接话:“那天有惊无险,还要多亏了艾伦斯上将及时出手,他是我及当天博物馆中所有在场者的救命恩人。” 戴维在亚历克斯身旁落了座客套地陪着笑,心里在吐槽着,艾伦斯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也没见那些被救的上门来谢谢艾伦斯。 平头小老百姓都知道夸两声艾伦斯的好,这帮子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佬们,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亚历克斯很快就转变了话题:“我看过戴维阁下之前的演讲,讲得非常好,我诚心诚意地希望,你可以成为下一任馆长。” “只是,戴维先生,成为空中花园博物馆馆长,接受它所带来的荣耀同时,你也得做好承担重大责任的准备。” “请问,你是否已经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呢?” 亚历克斯的一番话,令戴维重新思考起了眼前这位雄虫的身份。 戴维不清楚亚历克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凭借着对他谈吐的判断,戴维觉得,他应当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戴维自信地回答:“当然。” 戴维笑着打趣这位亚历克斯:“这位朋友,你说话的方式真的蛮有意思的,我还没去参加第二轮的拉票呢,可是在你的口中,我却好像是马上就要当选了一样。” 亚历克斯也笑了:“是我太心急,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了你这边,希望你马上可以当选了。” 戴维:“选上馆长之后,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主持修缮博物馆,对博物馆的受损文物进行修复。” 亚历克斯:“你的规划是……” 戴维坦白:“我没有规划。” 亚历克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环顾了一圈,审视了一番戴维的全部竞争对手,提醒戴维: “这里的所有参选者,都是有备而来。他们无一不是请了最专业的团队,写好了规划书。每个阶段的目标,会出现的问题,风险应对的策略,这些内容,全部都是一会需要面向议会成员宣讲的内容。” “你怎能,毫无规划呢?” 戴维向他解释:“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做规划。” “博物馆是一砖一瓦修好的,不是规划书规划好的。计划写得再漂亮,一上任就忙着敛财,修个一百年工期也不会完成。” “而且……”戴维瞄了一眼周围,掩饰地笑笑,“亚历克斯先生,你应该也明白吧,这第二场的拉票,我是毫无优势的。” “我虽出身贝斯特家,但是我从政的大哥不肯帮我,我又没有什么政圈的人脉,我也就是来走个过场,选不上的。” 亚历克斯没有接话,眼睫轻轻垂下,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我其实,就是想要听一听你的计划,因为上次,你留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想法极其特别的人。” 戴维哈哈大笑,点点头,格外豪迈地打开自己的光脑,给亚历克斯展示自己的规划图。 戴维将整个空中花园的外观建筑和馆内藏品做成了一组微缩模型。 他指着模型:“这里这里这里,损毁得非常严重;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损毁程度比较轻。由于年代久远,一部分资料不全,所以修复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因此我规划中预计修复所需要的时间是……” “一个月。”戴维说完之后,亚历克斯的眼睛都瞪大了。 空中花园当初从图纸阶段开始修建,花费了整整五十多年,戴维现在指着毁了一大半的博物馆模型告诉他,修好要花一个月。 亚历克斯稳住状态:“需要多少人手?” 戴维粗略估算了一下:“十个应该就够了,主要是得有人帮忙给我擦桌子泡咖啡。尽量别找亚雌,亚雌力气小,从图书馆往外搬纸质资料时,一下子搬不了太多。” 亚历克斯将戴维的狂言狂语消化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你是,认真的吗?” 戴维:“认真的,一个月,修不好,你直接告到皇帝那,说我欺君罔上,让他给我抓起来。” 亚历克斯冷静地保持着风度,他站起身来:“我还有事,不打扰你继续准备了,期待你稍后的精彩表现,再会。” 亚历克斯转身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中戴维的对手们,三五成群围在一块,目送着亚历克斯离开。 其中一个笑着说:“贝斯特家的戴维,之前演讲看着挺正常,怎么今天说话疯疯癫癫的?” “那谁知道呢。本来我看他已经跟那位搭上话了,我还以为我没戏了呢,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压低声音:“那位……那位是谁啊?” “你怎么跟贝斯特家的那个一样犯起蠢来了,你真没认出来他是谁?你再仔细想想。” “我不怎么关注政事,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被揶揄的雄虫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灵感倏地像闪电一样在脑海里划过,他瞬间几乎要倒吸着凉气大惊失色了,“难道是……” 他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好准备你的,别这么大惊小怪。” “能在这个地方出现的,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人家自己不想透露,就别自作聪明,装着不知道就是了。” 第195章 第 195 章 一切正如戴维所想, 整个拉票环节轮到戴维宣讲的时候,场面开始失控了。 第二阶段的投票呈现出了与第一阶段完全相反的局面。 戴维的对手,那些贵族家的参选者们, 怀抱着一种随便敷衍一下平民的态度,稀稀拉拉地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演讲。 而来到第二阶段时, 由于台下坐着的投票人,不是自己的父兄就是叔伯, 这些少爷们才不敢轻慢了。 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回去吃家法,全都勤勤恳恳地认真准备, 一个接一个地登台,凭借着临阵磨枪的手段,赢得了台下人的阵阵赞许。 而我们在第一阶段表现十分出色的戴维先生,来到了第二阶段后,他与他的那些对手们依旧是截然不同。 他两手空空地上了台, 站在拉贝尔联盟帝国的议政大厅里, 面对着高朋满座的勋贵们,戴维说:“给我一个机会, 我将用一个月的时间,为整个拉贝尔, 创造一个奇迹!” 戴维这句话说出来的一刹那, 台下瞬间就安静了。 勋贵中, 某个亲王之子, 是乔伊的朋友。 他瞥了一眼身旁乔伊明显不大好看了的脸色,率先向戴维提问: “戴维·贝斯特阁下, 你打算用一个月, 来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奇迹?” 戴维:“我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修好维纳斯空中花园及其内部所有损毁的文物。” 全场的气氛僵了一瞬, 随后台下的贵族议员们爆出了一阵笑声。 小亲王也笑了,他明褒实贬地夸奖戴维:“乔伊阁下一向是个严肃认真的巴塔利,真没想到,您作为他的弟弟竟然如此幽默。” 站在台上宛如一个谐星的戴维摇头:“不不不,我是认真的。” 台下气氛欢快,几乎所有的在场者都在笑戴维痴虫说梦,除了乔伊,他倒是一点都没有笑出来。 又有其他的雄虫提问:“你知道维纳斯空中花园建造时,投入了多少时间和成本吗?” 戴维不假思索:“这种随便搜索一下就能出来的东西,我没有必要知道。修复并非重建,从无到有这个过程中的数据,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台下的观众们此时已经在心中给戴维打下了标签:愚蠢、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嘲讽地嬉笑,把台上的戴维当做了小丑。 身为高高在上的雄虫,他们的雄竞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们是非常愿意看另一个雄虫出丑的,尤其是在如此盛大庄重的场合里。 好事者继续向戴维提问:“戴维阁下,请问您这个疯狂的目标,都有哪些具体的计划呢?何不讲一讲,也好让我们都信服,然后投票给你啊。” 戴维坦白:“计划?哦,我没有计划,我只有一个想法。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我希望这一个月里面,我只需要喝喝咖啡抽抽雪茄,领着联盟发放给我的薪水。然后时间一到,维纳斯就自动把自己给修好了。” “您是认真的吗?” 戴维:“当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要知道,奇迹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它不按常理出牌。” “戴维阁下,您的言论听起来像个十足的骗子。假如真的任命您做了馆长,您领着薪水什么都不做,到时候空中花园没修好,我们可都是会被追究责任的!” 戴维:“瞧您这话说的,我还没上任呢,就已经开始预设我拿着薪水什么都不干了。难道是我前面那些能力出众的馆长前辈们,给您留下了这种印象吗?” “当馆长很辛苦的,哪怕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抽雪茄虔诚祈祷神明降下奇迹,也是非常辛苦的。” 座下有人被戴维的言语刺中,登时面红耳赤起来,其余人心照不宣,笑得意味深长隐晦又暧.昧。 戴维借力打力:“馆长的竞选,离不开诸位的投票,哪怕不是我上任,而是我身后任意一位先生任职,诸位都是要承担责任的。” “但是我在这里宣布,只要你们投票给我,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草一份免责声明。在座所有,都是见证,我任期时出现的一切问题,统统与在座诸位无关!” “假如一个月之后,奇迹没有出现,只管让皇帝陛下抓我罚我,哪怕是拉去砍头,诸位也不用负担任何责任。” 戴维的态度此刻已经十分明朗了,他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来吧,来尽情地欣赏我有多么滑稽,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后面该如何收场吗? 我是这么地愚蠢、自大,散播着像醉鬼精神病人一样的言论,你难道就不期待,我被无情的现实狠狠地教训一顿吗? 戴维的陷阱制作得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以至于一眼望过去就知道那个坑有多深,同时他抛出去的诱饵又是格外的具有引诱性。 台下的雄虫们,嬉笑嘲弄着他,然后不知不觉就被套进了陷阱里,等到他们后面猛地一下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手里的票已经投给戴维了! 哦~戴维这油腔滑调的家伙,可真该死,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一个月之后,戴维完不成自己夸下的海口,就要受到惩罚了,到时候会重新选馆长的。 左右馆长的薪水也不是他们给,花着皇帝的钱,看不用负责的免费乐子,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就这样,在政圈里缺少人脉资源的戴维,靠着一张巧嘴夸夸其谈胡说八道,赢下了第二阶段全场百分之七十的投票。 两个阶段的得票一汇总,戴维在一众参选者里面,混了个第一。 宫内厅第一时间将参选者名单数据呈报了上去,百忙之中的阿斯卡特罗·亚历克斯·费尔曼大帝暂时搁下了手头上的文件,翻阅了一下空中花园博物馆馆长的竞选结果。 就在他看见戴维在所有参选者中得票数第一的时候,这位年轻的联盟皇帝呵地一声笑了出来。 有时候,他真想把他议会里成员脑壳都撬开,看看这群巴塔利雄虫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至于戴维,贝斯特家的戴维,那可真是个奇妙的家伙。明晃晃地,把所有人当傻子骗。 亚历克斯大帝的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既然民心所向,那朕就成全你。 一个月之后,你最好呈现出一个奇迹来,否则的话,戴维·贝斯特,你就得去大狱里,把你的花言巧语讲给狱警听了。 亚历克斯大帝挥手调取出自己的光脑印章,在那份早就拟好的任命书上,盖下了皇帝印。 戴维成为了联盟皇帝亲自任命的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馆馆长。 接到这条委任令的戴维,正在自家里,跟艾伦斯一起,清点那场袭击事件中空中花园里受损的工艺品和古董册子。 戴维接到任命后,许多贵族或虚情或假意地,都来祝贺过戴维。 戴维笑着,依旧是当时拉票时候的说辞,一众巴塔利哈哈大笑,只觉得戴维祸到临头仍然没有一丁点自觉,简直无可救药。 这其中看起来唯一心情不好的,恐怕就是乔伊了,他板着脸已经在四处打点关系了,只希望到时候戴维被判刑在牢房里能住的舒坦一点,至此,他这个做大哥的,也算仁至义尽。 戴维上任后顺手干了一件小事,就是把跟空中花园合作的拍卖行清点了一遍,随后他就把其中的一家拍卖行单独揪了出来。 这家拍卖行不是别的,正是当初跟弗兰克联合起来,用名画骗走了原主戴维一亿三千万的那家。 戴维本着一种,反正他就是个坏蛋,睚眦必报又如何的原则,把那家池水浑浊内幕无数的拍卖行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戴维直修理得这家拍卖行大大小小但凡是叫得上号来的负责人,排着队拎着礼品亲自登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戴维手下留情。 好在,戴维不是个事事做绝的主,得饶虫处且饶虫,那家拍卖行迫于戴维的淫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来了个大清洗。 直到把当初涉事的员工全部开除,重新签署了合作条约,拍卖行让了一成利给博物馆,戴维这才算是真正善罢甘休。 戴维于这件小事上,不仅仅是报了之前的私仇,同时还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 新官上任,率先让手下的那帮虫都看清,他们的新馆长,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 贵族圈子里那群翘首以盼等着看好戏的虫们,经过这件小事后,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故事的走向没有朝着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去发展,一个被他们当做是草包的家伙,竟然展现出了超出他们认知的能力。 他们惊讶、哗然,随后又不以为意。 这点小伎俩算得了什么呢,等着吧,一个月之后,就是这家伙身败名裂的日子。 难不成,凭他戴维一个,闷在办公室里门都不出,靠着给神灵烧香磕头,就真能求出一个奇迹来? 无数双眼睛盯着戴维,戴维解决完拍卖行的事之后,就带领着自己的雌君艾伦斯搬进了空中花园博物馆停落基地内的工作室里。 后来他把一个叫做唐·伊莱文的傻瓜也接了过去。 再后来,戴维命令手底下的十几名秘书,跑遍了首都星的各大图书馆,借走了一批珍贵的建筑艺术资料。 等着看好戏的虫有些慌了,他们各自派出手下去,潜入到了停落的空中花园附近刺探消息。 时历表一天一天地翻过去,一直来到了第二十多天后,刺探消息的虫回去禀报主人: 空中花园没有任何动工的迹象,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砖一瓦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些虫们这才放下了心,照常摆宴席请宾客办舞会,开始商讨着马上到来的第二次竞选,该把宝贵的一票投给哪家的种子选手。 这一个月过得飞快,临到约定日期的前一天,戴维向圈里的勋贵们发去了请帖,邀请他们第二天前来,一同检阅戴维的修复成果。 那些在家里几乎等得望眼欲穿的贵族们,哪里还用得着戴维去通知,他们早早地就迫不及待盼着这一天了。 他们不光去了,他们还联络好了各大媒体记者,就是要在当天把戴维出糗的样子广播到整个星系里去。 他们同时还串通好了各个星球的通行关卡,确保戴维不会畏罪跑路。 于是,就在那万众期待瞩目的时刻里,明显有些睡眠不足因此眼底发青、但是神采奕奕的戴维,出现在了直播的镜头里。 他举起了双臂,对着关注这件事成千上万的虫们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万簇烟花升上天穹倏然炸裂,在场的群众们感到一阵大地震颤能量涌动,就在他们惊疑,以为是地震了的时候,有个家伙忽然呼喊了一声。 所有群众寻着那个声音望向戴维的身后,他们全部都看见了,一个焕然一新的维纳斯空中花园,在冉冉升起。 第196章 第 196 章 戴维闷在办公室里, 写了一个月的代码,制造了一场神迹。 掌握着编程系统的人类,俯瞰着虫群, 此时此刻,他就是实实在在的高纬度神明。 只是那群虫里, 难免有认知狭隘,个性顽固的家伙。 他们跟着戴维亲身来到了修复完全的空中花园里, 他们走在展厅走廊里,他们看着与从前毫无二致的展品, 他们高声呼喊: 假的!都是假的!这是一场骗局! 他们请出了自己带来的专家和检测仪器,准备当众揭穿戴维这个无耻的骗子。 然后,他们就变成了空中花园重启仪式上的小丑,用自己的言行举止,为现场营造出了快活的气息。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勋贵们, 脸都要被打烂了, 却还要陪着笑,他们皮笑肉不笑, 咬牙切齿:“好你个戴维,你竟然把我们都给耍了!” 戴维却是一脸无辜, 他摊手耸肩:“冤枉呐, 我打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 我就是要用一个月的时间, 创造一个奇迹。” “我可是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们的,你们也相信了不是吗?不然, 为什么要给我投票呢?” 是啊, 不然为什么要投票呢?难不成要当着记者媒体的面承认,他们就是没把联盟的这项大事放在眼里, 就是打算看戴维的笑话吗? 那当然是不能,所以一个一个面对媒体的时候,还得反过来帮着戴维打圆场。 有那个别有用心的记者,他明白从戴维和勋贵大人们口中是套不出什么劲爆的内幕来的,于是就瞄上了站在一边傻笑的唐。 他举着话筒过去采访唐:“这位先生,听说您深度参与了此次修复盛举,那么请问您知不知道,戴维阁下是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完成了对维纳斯空中花园的修复呢?毕竟,这太不合常理了。” 唐接过了记者递过来的话筒:“你想知道戴维是怎么做到的?” 记者微笑着:“是的,我们都想知道,不只是我们想知道,直播另一端的广大群众们都想知道。” 唐:“那好,我偷偷地告诉你们,你们知道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记者忍着笑保证:“我们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唐:“其实,戴维他……” 记者:“他怎么?” 唐真情实感:“他是神!他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神!他是掌管着美丽与艺术的神!!!” 记者礼貌地拿回了话筒,同时想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抽自己一耳光。 最后还得是戴维出来讲几句场面话,将这些记者们搪塞敷衍过去。 戴维说:“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完成对维纳斯的修缮对所有受损文物的修复,这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像个神迹。” “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这只是我们拉贝尔联盟无数工程师与修复专家汗水与努力的叠加。是的,针对维纳斯空中花园的修复,我们研发出了一套完整的高新技术,目前这种技术还在加密保护阶段,暂不支持对外披露。” “今后,我们会将这项修复技术应用到更宽广的领域,来造福我们的联盟与民众。” “与其说,维纳斯空中花园的修复是一场神迹,倒不如说这种技术的发明本身是一种神迹。没错,请拉贝尔联盟的所有公民们都相信,神明会庇佑着我们创造出更尖端的科技,神明会庇佑我们过上越来越好的生活。” 在戴维与在场所有虫的共同努力之下,维纳斯空中花园重启仪式,圆满成功。 此事过后,戴维在民众之中,获得了越来越大的声望。 身兼数职的戴维,主持完维纳斯空中花园的修缮之后,似乎也并没有变得清闲。 从艾伦斯的角度去看,他依旧是那么忙,连续一周,戴维甚至忙得有几天都夜不归宿了。 事业上升期的雄虫,忙碌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于艾伦斯而言,这个落差也许稍微有些大了。 要知道,不久前艾伦斯养伤的时候,戴维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的。 现在,一周里,一半的时间,夜晚的艾伦斯都在独守空房。 艾伦斯清晨一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想去搂着戴维,结果扑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晨光透过窗帘落到艾伦斯身侧的床褥上,他的身旁空空荡荡。 房间里戴维的信息素气味也浅淡,像是一早天还没亮就走了。 艾伦斯坐起来,光脑邮件箱里有一封未读简讯,发件人戴维。 艾伦斯点开简讯,里面传来戴维的语音:“早上好~今天博物馆有活动,我得早点到,就不陪你一块起床啦。厨房今早的例餐味道不错,要记得按时吃饭~” 听见戴维声音的艾伦斯心头不快一扫而空,甜蜜蜜地起床穿衣洗漱,用餐时还格外用心地拍了自己的餐盘照片发送给戴维。 “吃饭(馋虫表情包)!”艾伦斯发过去之后,就心不在焉地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睛时不时地就瞄一下信息界面,看戴维回复了没有。 艾伦斯足足等到盘子空了一大半,才看见自己的信息显示已读。 艾伦斯立刻放下了餐叉,屏气凝神地盯着界面上的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戴维的信息终于弹送了过来:“真乖。” 艾伦斯当下心花灿烂,又等了好一阵,戴维却只发来了这一句。 刚灿烂过,又稍稍失落了些,戴维怎么不跟他多说两句呢,也许是戴维太忙了。 戴维忙得天不亮就出门去,都还不忘了叮嘱他好好吃饭,百忙之中依然会回复自己的信息。 艾伦斯又高兴了,心头托举着那句“真乖”,开心了一上午。 上午过完,中午的饭点,艾伦斯发简讯问戴维:“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迟迟未回,一直到下午两点钟,戴维才告诉他:“忙起来误了饭点了,刚才和盖文随便吃了点快餐。” 两点钟才吃午饭,艾伦斯问戴维:“晚餐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戴维回他:“晚上不用等我,我可能不回去。” 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呢?艾伦斯不知道,他思考了一圈,最后回复戴维:“哦。” 艾伦斯这句“哦”,表示的是收到了戴维的消息;并不代表着艾伦斯一定会按照戴维所说的那样去做。 爱人之心牵肠挂肚,艾伦斯打发完下午的时间,从晚餐上桌后就开始等。 克莱尔和温迪,他们各自用过晚饭去休息了,只留一个艾伦斯坐在桌前等。 他直等到餐点全都冷掉,钟表过了十二点,戴维也没有回来。 艾伦斯打开邮件箱,发现自己错过了一条戴维九点钟发送过来的简讯。 立马打开,里面的戴维告诉他:“不回去了,早点睡,晚安~” 艾伦斯没来由地生气了,戴维没骗他,是他自己愿意等的,可是他就是生气了。 他气戴维好几天不跟他见面,只会说几句好听的哄他。 戴维,你究竟是有多忙,忙得让我见你一面都不肯! 艾伦斯气得空着肚子去睡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一阵子,气消了心软了,他给戴维发消息:“你也早点睡,不要太累了。” 发完之后戴维半天没回他,艾伦斯啪得一下给光脑关上了,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怎么能这样呢?艾伦斯心想,戴维都不见他,肯定是不想他,戴维都不想他,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着戴维呢! 艾伦斯赌气,我也不想你! 翻身,一把捞过了戴维的枕头,艾伦斯蜷在被子里,抱着戴维的枕头,将脸埋进了戴维的枕头里,那上面好像还残余着些许戴维常用的洗发水香味。 艾伦斯闻着这缕香味,慢慢地睡着了。 艾伦斯睡得并不踏实,他总是半梦半醒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戴维好像回来了。欢欢喜喜地伸出胳膊去一搂,就扑了空,然后就醒了,卧室里依旧空空荡荡。 艾伦斯感觉自己的眼圈一周立时就热了,鼻头发酸,他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抱着枕头继续睡。 刚闭上了眼睛,艾伦斯的耳朵忽然就捕捉到了门外一丝极轻的脚步声! 他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他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卧室房门,在凌晨时分,吱呀一声轻响,随后他就闻见了那股久违的酸甜信息素味道。 这是真的还是做梦?艾伦斯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敢睁眼,怕自己一睁眼就发现又是一场空。 他只能用自己其他的感官去探索,他听见戴维进来后轻轻关上了房门,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再然后,艾伦斯感觉到自己身侧的床垫受力塌陷下去了一小块。 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地俯压了过来,艾伦斯在自己的嘴唇接收到那个吻的同时,睁开了眼睛,他在昏暗的卧室里恰好跟戴维四目相对。 看艾伦斯睡着了,就过来偷香的戴维,被抓了个正着,他立刻笑着用鼻尖讨好地蹭蹭艾伦斯:“吵醒你了?天还没亮呢,继续睡吧。”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艾伦斯所有的感官都同时捕捉到了戴维的存在,他低唤一声:“戴维?” 戴维回应他:“是我。” 艾伦斯伸出双臂,勾住了戴维的脖子,直接将他给拽进了床笫之间。 艾伦斯热烈地亲吻着戴维,发泄他这几天的相思之苦,终于亲到嘴巴舌头都累了,他才停下来。 戴维箍着他的腰,蹭着他:“想我了?” 艾伦斯亲够了,脾气就上来了,他抬起膝盖顶了下戴维的腿:“没有,我想你干什么。” 你现在都是大馆长了,你跟你的博物馆过去呗。 戴维掐他的屁股咬他的脸,贴着艾伦斯的耳朵边,邪恶地说:“淦你。” 艾伦斯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他的脸从戴维牙齿咬过的濡湿齿痕处开始发烫,直烫到了耳根:“现在太晚了。” 戴维嗤嗤地笑:“小蹄子……我一连加了这么久的班,现在累着呢,干不动。我明天休假,你给我等着……” 第197章 第 197 章 戴维在完成了对维纳斯空中花园的修复之后, 拉贝尔联盟的皇帝曾秘密召见了他。 那天,戴维跟着侍臣几经辗转进入了克林波顿皇宫。 这一路上,说不忐忑是假的。戴维长这么大, 之前可从来没见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大人物,一转眼就连皇帝都说见就见了。 那可是皇帝哎, 星际时代的皇帝,简直就是穿越时空的活化石, 跟活灵活现的霸王龙有什么区别?马上要去见活化石了,戴维想想就激动。 戴维一直临进那间偏殿之前, 都还在想象那个霸王龙是圆是扁,结果等到他真的走进去一看,联盟帝国的皇帝陛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戴维着实是吓了一跳。 坐在日常办公的书桌前接见戴维的亚历克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戴维, 他对戴维见到他时脸上所浮现出来的震惊与茫然非常满意, 于是忍不住地就轻笑了一下。 侍臣捅了捅惊呆的戴维,提醒他:“快行礼。” 戴维这才如梦初醒, 脱帽弯腰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戴维·贝斯特,见过皇帝陛下。” 戴维的腰身弯下去的那一瞬间, 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他在仔细努力地回想, 之前在见到亚历克斯的时候, 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捡起了那两段跟皇帝陛下之间的共同回忆,然后他就觉得后背顿时开始凉嗖嗖的了。 他和亚历克斯见的那两面, 一次是在空中花园, 另一次在议政大厅外,这两次过程中, 戴维就没有一次不是在大放厥词。 戴维忽然有种想抽自己两嘴巴的冲动,真是成也这张嘴,败也这张嘴! 他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戴维脑袋里嗡嗡直响,正胡思乱想着,他听见远处的头顶上传来了对方低沉平稳的声音:“不用拘束,站直了,朕有话问你。” 戴维接到圣旨直起了腰,脸上挂满了尴尬却得体的微笑。 亚历克斯是个年轻的皇帝,他的性格中还保留着一丝少年气,他好奇地询问戴维:“你居然不认识朕?” 戴维坦率地回答:“小民只是家里的小儿子,很少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之前确确实实是没有见过陛下的。” 亚历克斯轻轻颔首,他也不过才继位两年,他当皇储时正是战争年代,出于安全考虑,他被保护得很好,确实也不怎么跟外臣接触。 但是亚历克斯并不打算放过戴维,他揪出了戴维的一个小毛病:“你没实际见过朕,那你平时都不看新闻吗?” 戴维实在掂量不准,身为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他不认识自家皇帝这事到底算大算小,索性就实话实话: “小民自从结婚之后,就被家里的大哥发配到荒星去了,二哥不幸罹难才有机会回首都星接管家族事业,之后就几乎每天都挂在新闻热搜榜上。” “这种被千万只眼睛盯着的感觉,可太不好受了,小民平时很少看新闻,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亚历克斯听着他不卑不亢地应答:“你倒是意外地诚实。” 说完,他就站起了身,他办公的书桌下面是一方台子,亚历克斯站在台上,令他本就高挑的身材变得更富压迫感。 他调转了话题:“那么现在,我诚实的子民戴维,你是否能够告诉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修复了维纳斯这件事,你是如何办到的呢?” 戴维微笑着:“这是一件,无法用常识去解释的事情。” 亚历克斯走下了台:“是吗?但是朕觉得,朕可以给出一个符合常识的解释。比如,你是个穿书人。” 戴维当场愣住了,他看着亚历克斯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因为你是个穿书人,所以你的思想不同于这个世界。” “因为你是个穿书人,所以你拥有超出这个世界认知的能力。是这样吗,戴维先生?” 戴维感觉到,亚历克斯所带给他的压迫感已经不仅仅来源于身份权势了,而是一种全新未知的东西。 戴维:“您……您怎么会知道这种词?难道,您也是……”穿书人? 亚历克斯:“朕不是。” “朕会知道这个词,当然是因为,在戴维先生之前,朕就见过穿书人。朕不光见过,朕还跟他一起长大。” 亚历克斯忽而玩味地一笑:“你们这种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家伙,身上的特性都几乎一模一样,所以非常容易辨认。” 戴维:“所以,陛下您召我前来的目的是……” 亚历克斯走到了戴维的面前,此时他们所处的高度,意外地趋于一种平等的姿态:“我想问你,你们穿书人之间,彼此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既然你们全都来自于一个叫做穿书局的地方,那你们私下里会不会碰面?” 戴维捕捉到了亚历克斯讲话时,自称发生变化的这一处小细节,但是他丝毫拿不准亚历克斯究竟是什么用意。 戴维摇头:“并不是,陛下。穿书局安排穿书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流程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会被安插.进不同的时间和剧情节点上。假如剧情线不重合,穿书人与穿书人之间,是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见面的。”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见过,跟我一样的穿书人。” 戴维明晃晃地看见,亚历克斯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的光亮黯了下去。 希望落空的亚历克斯垂下眼睫,喃喃地:“原来是这样……” 戴维试探性询问:“陛下,您是在找人吗?” 亚历克斯对于在另一个雄虫面前流露自我这件事,感到极大地不自在,因此他撤后一步,远离了戴维,斟酌了词句许久后,淡淡地告诉戴维: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宫廷,他去寻找属于他的自由去了。” “我只是偶尔,会想起他,想知道,他去追寻自由之后,过得好不好……” 戴维诧异:“您是陛下,您难道联络不上他吗?” 亚历克斯不再想跟戴维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因为他不想让戴维知道,哪怕是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比如,他享有整个拉贝尔,统辖着几百颗星球,站在联盟权力的制高点,但是任凭他用尽所有的手腕,都抓不住他想要的一颗心。 多可笑,去掉所有的光环,回归本质,他是个被认定的配偶抛弃的失败可怜虫。 他可是皇帝,这种挫败与耻辱,他怎么会让别的虫知道呢? 年轻倨傲的皇帝转身回到了他的王座上,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戴维·贝斯特先生,不管怎么说,你出手帮助了我们。朕代表拉贝尔的子民,向你表示感谢,朕在此向你允诺,可以无条件地答应你一个要求。能力范围之内,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顿了顿,亚历克斯补充道:“当然,假如你想做皇帝,那恐怕也是不可以的。” 戴维笑了:“陛下,您还真幽默啊。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亚历克斯:“你提就是了。” 戴维:“我希望,陛下可以将我的雌君艾伦斯官复原职,恢复他的军衔,使他重新成为拉贝尔联盟的上将。” 亚历克斯怔了怔,坦白地告诉戴维:“不可以。” 戴维:“为什么?” 亚历克斯:“你可以为你自己求一些东西,无论是加官还是进爵,朕都会满足你。” 戴维:“我什么都不缺,我只希望我的配偶能够开心。” 亚历克斯:“斑斓蝶艾伦斯现在已经成为了贵族的雌君,单就这一点来说,就必须剥夺他的军方身份。朕承认,他在空中花园一事中立有大功,朕会一并奖励你们,但朕不会恢复他的军衔,除非……” 戴维:“除非什么?” 亚历克斯:“除非你们解除婚姻关系。” 亚历克斯:“贵族不掌兵,军队不掌权,这是拉贝尔开国之君费尔曼一世留下的箴言。” “朕原谅你的无心之言,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戴维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退了一步:“我的雌君艾伦斯,他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他不比任何一个巴塔利雄虫差劲。我还是希望,陛下您,能够给他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我不想看着他被埋没。” “若艾伦斯一蹶不振,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失败,也是整个拉贝尔的损失。” 亚历克斯沉默了,他最后问了戴维一遍:“你就不想,为你自己求点东西吗?无论是财富领土,或者你想从政,朕甚至可以提拔你做星球总督。” 戴维:“我这个人,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我心里是有数的。” “我没有什么远大抱负,我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小人物而已,我没有什么政治才能,我这辈子的财富已经到了顶,我很知足。” “我求无可求。” 亚历克斯审视着戴维,心头蓦然地悲哀起来了,另一个世界里来的家伙,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 亚历克斯理解不了,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不愿意留下来跟自己在一起的原因吧。 亚历克斯才二十岁,他的价值体系还不够坚定,他身体里涌动的荷尔蒙让他的心发生偏移,他可悲地耽于情爱,于是坚守着巴塔利大义的意志开始动摇。 他出现了转瞬即逝的违背先祖的心志,他想,时代总是在进步的,几百年前定下的制度也许已经开始出现了颓败落后的趋势。 由此,他松动了,他告诉戴维:“朕会考虑的。” 亚历克斯口风的松缓,极大地鼓舞了戴维,他欣喜地拜谢亚历克斯。 政务繁忙的亚历克斯随便赏了点礼物,就打发走了戴维,戴维坐在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礼品的返程汽车上,高高兴兴地复盘起了他与皇帝之间的对话。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话语间无意中的一个纰漏: 他告诉亚历克斯,自己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一个穿书人,这句话是不成立的,他当时不知怎么的,把温小胖这回事给忘了。 戴维莫名其妙,就把温小胖和亚历克斯联系到了一起,他想了半天,没觉出这俩中间可能会有什么关联。 于是就摇摇头,把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抛到了宇宙边际,他满心开始惦念起了他的艾伦斯。 虽然没能让皇帝恢复艾伦斯的军衔,但是戴维自己可是为他的小蝴蝶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之前连续整整一周的忙碌,都是在为这个惊喜而奔波,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艾伦斯惊讶欢喜的表情了!。 第198章 第 198 章 戴维给艾伦斯戴了一副眼罩, 被蒙上眼睛的艾伦斯一路被戴维牵着,坐上了车,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 途中艾伦斯几次都想把眼罩摘下来:“戴维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你要带我去哪?” 戴维按住艾伦斯的手,圈住他的胳膊, 在他耳边坏笑着:“准备把你卖掉。” 艾伦斯隔着西装袖子掐了一把戴维,戴维赶忙吸着凉气软语讨饶。 “错了, 我不乱说话了,一会给你看个好东西。” 艾伦斯不以为然:“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 你给我造了个宫殿?” 戴维哈哈笑:“你会喜欢的,一会你见了估计要感动得哭出来,提前把你眼睛蒙上,就是心疼你,让你少哭一会。” 他的爱人有时候就是很幼稚, 艾伦斯笑着叹口气, 非常捧场:“是吗?哇哦,那可我真是太期待了。” 艾伦斯窝在戴维怀里,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都快睡着了的时候, 车子缓缓地停了, 戴维低头在艾伦斯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提醒他:“到了。” 说完戴维就推开车门, 把艾伦斯牵下了车,领着他来到了目的地之后, 亲手给艾伦斯除去了眼罩。 艾伦斯睁开了眼, 争先恐后的光射.入他的眼瞳,有些不适, 于是下意识地又闭上了。他适应了一小阵子才缓缓地再次睁开,这下,他才清楚地看见了。 这是一处远离城市群山环伺的基地,艾伦斯在一片苍翠葱郁的山谷里,就在距离他大约十星米远处的位置,矗立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大家伙。 它看起来很新,新得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新得就跟许多年前艾伦斯第一次见到它时那样。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倾听从它身畔拂过的风,嗅闻风中夹杂着的青草树叶的气味,赤恒星的光融融地照在它身上,给它披了一层闪亮亮的衣裳。 它就站在那里,等着艾伦斯来见它,它与艾伦斯遥遥相望。 假如它可以说话,那么此刻它一定会对艾伦斯微笑着说,嗨你好吗,我亲爱的老朋友,我是你的亚瑟号。 艾伦斯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戴维晃晃他,他才回过神来:“去跟它打个招呼。” 艾伦斯这才难以置信地走了过去,他一米八三的身高,不过才到对方小腿的位置。 艾伦斯把手贴在了那副机甲的小腿上,那种熟悉的令他内心安定的金属触感,一下子唤醒了艾伦斯的记忆。 这是他的亚瑟号,为他牺牲过一次又被他亲手炸碎过一次,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亚瑟号! 亚瑟号回来了,而且是完整的、崭新的、没有任何创伤痕迹的亚瑟号。 艾伦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亚瑟号脚边的草地上,他伏下身子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亚瑟号的脚背上,欢喜地掉下了眼泪。 泪珠滴在光滑的金属表面,很快就滑了下去,落进了草地里。 艾伦斯从无声流泪再到低声哽咽:“谢谢你……对不起……” 戴维也走上前去,在艾伦斯身旁蹲下来,摸着他的脊背,给他递了块手帕:“瞧你,我说什么来着……” “我只允许你哭一会,可不能哭起来没完没了,把眼睛哭坏了。” 艾伦斯抽噎着:“你……你把它修好的?” 戴维笑着回答:“那不然,还有谁像我这么大能耐?” 艾伦斯这会才忽然明白了。 亚瑟号是跟随着自己一同退役的,军方选择把亚瑟号送进了博物馆,自此之后,亚瑟号的陈列展出使用权,便全都为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馆所有。 无论它完好还是毁坏,哪怕只剩下一副残片,也都是属于联盟博物馆的。 所以,戴维才会去竞选馆长。 只有维纳斯空中花园博物馆的馆长,才能拿到亚瑟号的维修权限。 艾伦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眼泪一汪一汪地往外淌:“你这一整个礼拜……” 戴维倒是坦白:“嗯,全忙这个了。” “虽然我可以用代码修复它大部分的组件,但是一些核心技术属于军方机密,我查不到这方面的资料,只能参考一些已经公布出来的机甲数据。” “但是最初的效果并不好,那些机甲的型号太老旧,内部的形制都是淘汰版本。所以,我就托关系,去军方那里走动了几次。” 艾伦斯紧张起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军雌群体普遍不怎么待见巴塔利雄虫。 戴维:“那倒是没有,不过他们嘴巴严得很,什么也不肯说。我就一趟趟地跑,最后快把他们烦死了,一个曾经参与维修的上尉先生,甩给我几张图纸让我自己研究。” 戴维得意极了:“我是谁啊,我是程序员!我就先复制再粘贴,照着那个图做了个3d建模……” 艾伦斯忽然抬手在戴维胸前锤了一拳,不重,比按摩的力度还轻些,但是戴维吹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委屈起来了:“你干嘛打我?” 艾伦斯红着眼眶,脸上的眼泪湿漉漉亮晶晶的都还没干:“不知道,就是突然想打你一下……” 类似看到巨萌的小动物或者虫崽时,大脑被可爱得受不了了,担心自己被萌死,于是不受控制地就想对面前的爱物进行攻击。 或者是像猫儿,被揉捏抚摸时,刺激到了一定的阈值,就要张嘴咬一口主人。 艾伦斯自从油轮事件住院那段时间后,就开始有了这个小毛病,完全是无意识地,自己有时候注意到,也会吓一跳。 艾伦斯可怜兮兮地想解释:“我不是暴力狂,我只是……” 只是,完蛋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明白。 戴维见他这模样,了然于胸地点点头,张开双臂把他抱进了怀里:“我明白了,你只是太爱我,爱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艾伦斯被他抱着,在他肩膀上隔着衣服咬了一口。 咬了满口的衣料后,他松开嘴,回抱着戴维,他确实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未有人给予过他这般程度的爱,从皮肉之欢深入到灵魂震颤。 艾伦斯呢喃着:“你是神明吗?……” 从你出现开始,你就在这样慷慨地爱着我。 戴维:“不是,我只是个跟你一样的,普通人。” 艾伦斯与戴维在亚瑟号的脚边相拥许久,后面戴维拍着他的肩膀: “去,进驾驶舱里启动一下试试,我也不是很确定一些数值设置得对不对,你去调试一下,哪里有问题跟我说一声。” “嗯。”艾伦斯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去,一步两回头地走上了旁边的登甲机。 时隔数年,艾伦斯再次坐进了亚瑟号的驾驶舱里。 狭小的驾驶舱,是个布满了各种装置操作构造的狭小空间。 艾伦斯双手发着颤,刚一放到那些操控按键上,就自动凭借着肌肉记忆对亚瑟号进行了重启。 戴维此时在外面,远远地退到了一边,他看着那台没有生命的机械战甲,唰得一下就亮起了一对眼睛,然后就变成了个庞大的活物。 亚瑟号原地活动了一下,转身向着远处,踏踏踏步履灵活地走出去几步,因为太重了,每一步走起来都震得戴维脚边的小石子直颠簸。 戴维隔空用光脑传讯问艾伦斯:“怎么样?” 艾伦斯回复:“很好。” 除却原来作战用的十个炮筒被卸载了之外,其他的地方几乎还是跟以前一样。 艾伦斯简单调了几个数值,使之恢复成了以往自己惯用的状态。 他操控着亚瑟号在基地里走了一圈,这其实很不过瘾,他还想让亚瑟号奔跑、跳跃、飞到星球大气层外面去。 但是现在不可以,亚瑟号是一台战争机器,它的破坏性太大了,它原地蹦跶一下,基地就会跟遭遇了地震一样。 而且和平年代,联盟领空有相关规章约束,是不允许机甲随随便便就飞到大气层外边去的。 艾伦斯控制着亚瑟号散完步之后,慢慢悠悠放轻脚步地走到了戴维的面前。 这个大家伙尽管已经很轻了,但仍旧是扬了戴维一脸的灰尘,他挥挥面前的飞土:“艾伦斯,别闹。” 亚瑟号后退了一步,就在戴维的面前,它直接单膝跪了下来,将一只手掌心朝上,平放到了戴维面前的地上。 戴维不清楚艾伦斯的用意,艾伦斯传讯提示他:“上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 戴维抬脚踏上了亚瑟号的手掌,他往里面走了走,直走到手心的位置,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坐了下来。 亚瑟号的掌心处自动弹开一个装置,伸出来一根结实的护带绑住了戴维的腰。随后,做好了安全措施的亚瑟号就捧着戴维站了起来。 亚瑟号将戴维平稳地端在手心里,放在胸前,转身向着最近的山坡走去。 这个过程没费多长时间,艾伦斯很快就驾驶着亚瑟号爬上了这座山坡的顶点。 这时正是午后,最悠闲自在的惬意时光,戴维坐在亚瑟号的手心里,他比山坡的顶点还要更高。 他俯瞰着山脚下的风景,都会大厦都变得悠远渺小。 “真美。”戴维感叹了一声,“谢谢你带我来看这样的风景。” 艾伦斯没有接话,他操纵着亚瑟号,小心翼翼地捧着戴维,把他举得更高了一些,一直举到了几乎到达头顶的高度。 在这个角度里,坐在驾驶舱中的艾伦斯望过去,会先看见戴维,然后是天空尽头耀眼的赤恒星。 他默默地告诉亚瑟号:“你看见了吗?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的赤恒星,他永不坠落。” , 第199章 第 199 章 莫里在那场谋杀中, 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只是两条腿全都齐刷刷地断掉了。 医术高超的医生将他的骨头和神经全都细致地接了回去,他未来仍然可以站立行走, 做个临风玉树般的美人。 只是眼下这段时间里,他不得不遭点罪, 老老实实地卧床养伤。 他日常起居离不开别人的照顾,下了床也只能依靠轮椅。 莫里的心态还算良好, 因为他自认作为一名原形八条腿的蜘蛛,断了两条腿也不算什么要命的大事。 他现在只需要等待今年份的交尾热到来就好了——白雪蜘蛛雌虫的交尾热期间, 他会变回蜘蛛形态,身体各方面机能会全面更新一次,断腿重生根本不在话下。 照顾莫里这件事,原本是可以跟西瑞尔毫无关系的,但是这小子全然不顾自己的状况, 大包大揽地把这份责任都抓到了自己手里。 尽管西瑞尔也受了伤, 但是跟莫里的伤筋动骨比起来,他自认这种皮肉伤实在不值一提, 他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拄着拐挣扎着下床找莫里去了。 等到后面莫里伤势大好出院的时候, 西瑞尔已经基本痊愈。 莫里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身体。 莫里爸爸那里是绝对不行的, 莫里不想让爸爸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所以一直隐瞒着他, 只说自己是出差跑生意去了。 莫里向西瑞尔表示,自己有几处不在豪格斯星球的房产, 让西瑞尔随便挑一处把自己送过去。 然后西瑞尔就推着莫里, 堂堂正正地走进了原莱蒙男爵家的大宅,也就是从前西瑞尔的家。 莫里心头微妙地一动:“西瑞尔, 你把我送到这来,你是个什么打算?” 西瑞尔俯下.身去,在莫里的耳边解释: “这里我最熟,环境绝对安静,轻易不会有外人来打扰。而且在首都星,不管干什么都会更方便一些。” 莫里思忖一番,觉得西瑞尔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而且他自己也起了一种恶劣心态——当年他怎么都进不去的贵族宅邸,现在不光是住进去了,而且还是这家的少爷伏低做小推着他请着他住进去的。 这种大仇得报的快感,驱使着莫里没有去认真思考这背后可能存在的隐秘,他甚至在进门之后,还让西瑞尔推着自己在这间大宅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 他虽然很久之前就从凯森手里得到了这座宅邸,但其实因为后面的一系列事件,根本没来得及亲自过来看一眼。 大宅已经被搬空了,就像被拆封拿走内容物的礼品,只剩了个华丽的空壳子。 西瑞尔眼中此情此景是伤感的,但莫里不是。 对莫里来说是乔迁新居,房子当然是得空空荡荡才好,毕竟换了主人,等莫里身体好起来,后面是要从新好好装修一番的。 西瑞尔推着莫里在一层逛完了,就来到莫里面前弯下腰,把莫里从轮椅里抱了起来。 他怀抱着莫里走上了那架雕花古典繁复的楼梯,一级一级地踏上去,莫里在他的怀抱中叮嘱他: “我怕冷,给我找个暖和点、光线充足的房间。” 西瑞尔的眉目温柔疏朗,他轻声应着:“好。” 就把莫里抱进了自己从前住过的房间。 西瑞尔接莫里来之前,先带人把宅邸收拾布置了一遍,他别的地方都没管,重点把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给布置回了原来的样子。 西瑞尔把莫里往他的床上一放,他在床边站直了身体,喘息着擦掉额角渗出来的汗珠,此刻他感到一阵心满意足。 他回到了他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这个房间一如多年前那样堆满了他的爱物,而且现在还多了一样。 他把莫里,也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像童年时代的自己,总是会把看中的好玩意,都带回房间里,藏起来。 西瑞尔小时候不是家里的独子,他还有个霸道的哥哥。 这使他养成了这种性格,害怕被哥哥抢夺,所以喜欢的东西,都要藏起来。 西瑞尔终于把莫里,也藏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莫里不清楚西瑞尔脑袋里的想法,他趴在床上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但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书架上精装的软皮书,各种赛车星舰的模型,奇形怪状的摆件,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但是一眼看过去就很像玩具的东西。 莫里抬头看看,这间卧室的屋顶天花板上,浓墨重彩地画着拉贝尔联盟星体运行图, 莫里问:“这不会以前是你自己的房间吧?” 西瑞尔倒是诚实:“是的,我自从三岁离开了育婴室之后开始,就一直住这个房间。” 莫里扑哧一笑,点点头:“难怪,难怪这么的……” 幼稚且花里胡哨,莫里忍住了,没有说出来,但是他注意到西瑞尔的表情,他满脸期待着莫里的评价。 于是莫里的话在舌尖上拐了几个弯,润色美化了好几个度:“童趣。这个房间充满了童趣。” 西瑞尔没有继续纠结莫里的字眼,他转身从衣柜里掏出来一只大号的皮箱。 西瑞尔把箱子放在莫里的面前,打开来,里面是码放整齐地整整一皮箱钞票。 莫里直接看呆了:“你哪来的钱?” 西瑞尔自己也上了床,抬起一条腿跪上了床垫:“这是两千万星币。当初我家里的宅子被法院拍卖,钱全赔给了戴维·贝斯特,他退还给我两千万。” 莫里盯着西瑞尔瞧了一会,忽然笑开来:“啊,真想不到。” “我还以为我当初是捡了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没想到,你是个千万富翁!我怎么就忘了去查查你的账呢?” “怎么,你现在是要跟我炫耀,你很有钱吗?” 西瑞尔把另一条腿也跪上了床,凑的更近了些,他诚恳地对莫里说: “我把钱,全都取出来了。我哥欠你的钱,所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莫里,等你好了,你就拿着这两千万,我们从头……” 莫里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要。” 西瑞尔愣住了:“为什么?莫里,没关系的,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给你……” 莫里的左手还打着石膏,右手正常,他用右手把皮箱给扣上了,再次重申了一遍:“我不要。” “我现在是穷困潦倒了,但是我还没有落魄到去抢你的钱。” “收起来,两千万虽然不多,但是最起码二三十年之内,能让你生活的很好。” “你也不可能永远跟着我,我很快就要发不起薪水了,你早点为你自己找条出路吧。” 莫里不光是不要他的钱,听莫里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后面可能还会不要自己。 西瑞尔膝行着,爬到莫里面前:“你打算以后不要我了?” 莫里只觉得,在沟通方面,代沟实在是个不容忽视的东西。 西瑞尔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成年世界中的那一套意识。 莫里他作为一个破产的老板,不接受员工要倒贴带薪上班的请求,他觉得这是他有着最起码的良心的表现。 可是西瑞尔,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莫里打算以后不要他了?开不起薪水,拿什么要他? 莫里向他解释:“你还不到二十岁,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跳槽换工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现在床都下不去,以后能不能起来,很难说。你自己明明有钱,大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没必要留在我身边,蹉跎光阴。” 西瑞尔现在明白了,莫里不是不要他,是从来就没有在心理上要过他。 在莫里的心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债主和抵债物,主人和狗,老板与员工。 他们同生共死,但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仍然停留在,老板与员工这个层面上,而不是彼此的爱人。 西瑞尔曾经所以为的距离拉近,其实只不过是,从普通员工,变成了心腹。 但是在做心腹上面,他仍旧比不过罗克和达希,因为他认识莫里认识得太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们的感情像莫里与曾经的战友那样深厚。 西瑞尔的心像坠入了寒冬的湖底,他带着一丝绝望地向莫里表白内心: “可是莫里,我爱你。” 莫里实在是听够了雄虫的告白,他直言:“西瑞尔,别说傻话。” 莫里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每当他出现,就会有数不清的雄虫前赴后继地爱他。 可是,他们究竟是爱自己什么呢? 一张符合大多数虫审美的漂亮脸蛋,一种能让雄虫亢奋的信息素。 除此之外,莫里没觉得自己哪里还有值得让他们神魂颠倒的地方。 他心肠并不良善,嘴巴也刻毒,从前开赌场风光体面嚣张跋扈,有那个识虫不清眼神不好的喜欢他,也正常。 但是他现在,工厂炸了,赌场卖了,钱也没了,腿还断了。 西瑞尔说爱他,太可笑了,问题回到了原点,西瑞尔爱他什么呢。 爱他让西瑞尔当小狗?爱他让西瑞尔睡地板?爱他剥削西瑞尔的免费劳动力? 莫里想不通,难道西瑞尔是爱上了一种受虐的感觉吗? 莫里得不出答案,他只能将西瑞尔的爱,归咎为一种,年轻雄虫盲目的错觉。 西瑞尔扶着床下了地,他转移了话题,为自己的逃离现场找借口:“我去厨房看看,晚餐好了没有。”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他站在门口忽然脱力,大半个身子倚靠着身后的那扇门才得以支撑住。 好伤心啊,但是没有关系。 莫里的腿断了,他哪都去不了,他嘴里拒绝着自己,可是身体不还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吗? 而且莫里说了,他得等到今年的交尾热之后,身体才会完全康复。 莫里交尾热的时候,只要西瑞尔不给他药,莫里就得依靠雄虫才能度过。 而自己,是莫里身边唯一的雄虫;也即将成为,未来莫里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的虫。 推算一下时间,还有好几个月,等这几个月过完,不出意外,西瑞尔也就满十八岁了。 他不信他跟莫里培养不出感情来! 第200章 第 200 章 莫里先前开赌场时, 手底下的那帮虫,在莫里出事后,除了罗克跟达希, 差不多全走了。 他们临走前,莫里每个虫都给了一笔钱, 算是散伙费。 莫里还是讲义气的,他们很多都是上军校那会就跟着莫里, 但是义气很多时候并不能当饭吃,他们之中的许多, 是要养家糊口的。 那场集体告别会就开在莱蒙家的大宅里,莫里坐在轮椅上,面前的桌子上堆着一摞小山似的钞票。 他们一个一个走上前,跟莫里寒暄几句,鞠个躬, 有的还要掉几滴眼泪。 莫里从桌上拿起一沓钞票递给他们, 他们接过钞票,就后退着离开大宅, 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莫里的状态还算可以,表面上看着仍旧风轻云淡。站在莫里身后的西瑞尔, 却是满腹阴郁。 西瑞尔看着那些虫惺惺作态的样子, 内心恨起他们来了。 这群无耻之徒, 不光在这种时候抛弃了莫里, 还要在临走之前,搜刮尽莫里最后的资产。 莫里表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心里肯定难过透了。 后来果不其然, 虫都走完了,宅子冷寂下来, 莫里面前的桌子也空了。 坐在轮椅上的美人,沉吟了许久,提醒西瑞尔:“你再不走,我可就没钱给你了。” 西瑞尔:“这是我家,我走了,能去哪?我不走。” 莫里叹口气:“那你饿不饿?我们吃饭吧。” 西瑞尔推着莫里去餐厅开饭。 期间,莫里对西瑞尔提起:“我听罗克说,他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家酒店里上班。那家酒店新开业,还在招聘,如果你愿意的话……” 西瑞尔手里握着叉子,旋转着将面条缠在了上面,他头都没抬:“我不愿意。” 莫里点点头:“嗯,也是,酒店里当服务员挺累的,你这少爷的身板肯定吃不消。” 西瑞尔:“我要是也走了,谁照顾你?” 莫里:“我还没到废物的程度。” 西瑞尔不说话了,那张白净的小脸蛋上阴云密布,莫里只好打住:“不聊这个了,吃饭。” 晚饭过后,照顾着莫里洗刷清洁后睡下的西瑞尔,也在莫里床下的地铺里躺了下来。 ——西瑞尔在莫里床前打地铺,现在早已不是莫里的要求。 莱蒙家的大宅有几十上百个房间,单卧房就有十几处,西瑞尔一点去别处睡的想法都没有,他固执地要宿在莫里房中。 但由于莫里身上有伤,同床共枕会碰痛他,所以西瑞尔就干脆地在莫里床前打地铺。 莫里好手好脚的时候都拦不住他,现在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由着他睡地板。 西瑞尔躺在被窝里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他屏息听着躺在床上的莫里辗转反侧。 西瑞尔:“睡不着吗?是不是腿疼?” 莫里自从出事后,叹气的频率就变高了:“我在想发财的主意,想得睡不着。” 西瑞尔:“那你想出来什么没有?” “倒是想出来几个,只是……”莫里笑了一下,“联盟刑法不允许。” 西瑞尔:“有没有那种,既能发财,又不违法的路子?” 莫里直言:“想发大财,还不违法,那就得昧良心。” 西瑞尔觉得这没什么,反正他的良心本来就长得很模糊:“你说。” 莫里:“不告诉你,不能让你知道,你这小屁孩要是知道了这个,就该学坏了。” 西瑞尔闷闷地应了声:“哦。” 他心想,莫里还不知道呢,他本来就挺坏的,不用学,天生的。 莫里没有告诉西瑞尔方法,但是西瑞尔凭借着他一个天生坏种的敏锐感知,还是找到了这种方法。 西瑞尔几乎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他是一瞬间就欢喜起来了,他觉得,他可以拯救莫里了。 西瑞尔从来没有怀疑过莫里,他坚信莫里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像过去一样风光。 他要做的,就是在莫里站起来之前,先起来。 他一定要比莫里强大才行,他要让莫里依靠自己。 他要成为莫里的靠山,他要成为莫里的救世主。 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想过像罗克一样去找一份正常普通的工作。因为他知道,每个月领着几千星币的薪水,是救不了莫里的。 要干,他就得干票大的。 所以,西瑞尔一分钟都不敢耽误,确定了目标想法之后,就立刻行动了。 他私下里,联络上了之前从莫里这拿钱走人的那帮手下。 西瑞尔也不想用他们,但是眼下实在找不到更值得信赖的合伙虫了。 他们不管怎样,都是跟着莫里经历过风雨的,假如莫里没有出事,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莫里。 趁着他们才刚走,没有适应新生活,心里还存着点对莫里的愧疚,西瑞尔决定利用他们。 西瑞尔料定了,他们不会把自己这么一个年轻的小白脸雄虫放在眼里,所以,西瑞尔告诉他们的是,这全都是莫里的意思。 至此,西瑞尔联合起了莫里从前的所有部下,凭借着手里那两千万星币的本钱,轰轰烈烈地搞起了事业。 那帮虫们,跟了莫里许多年,对莫里的秉性了解得非常清楚。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明显感觉到,西瑞尔的一些行径,比莫里更心狠,手段也更下作。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没有虫愿意站出来戳穿——因为西瑞尔带着他们从潦倒到发迹,那个势头就像火箭升空,迅速而猛烈。 西瑞尔犒劳手下非常慷慨,金钱是个好东西,它堵住了他们的嘴。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一些赚到了钱的虫想起了他们昔日的顶头上司——现在的罗克达希,还在辛苦谋生。 于是就有虫好心地,去找到了他们,准备拉他们入伙。 西瑞尔的花言巧语可以骗过莫里那些普通的手下,但是他在罗克达希这种、莫里真正的心腹面前,立刻就破绽百出。 罗克达希下班后就直接被拉来了,甚至连身上的酒店服务生制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们被请到了一家酒吧里,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目前是西瑞尔跟手下的据点,一个月之前,他用一种很卑鄙的手段逼迫酒吧老板将其所有权转让给了他。 罗克和达希在这里见到了西瑞尔,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就是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他们发现,西瑞尔已经光速蜕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初次见面时,那个穿着白衬衫,站在灯下浑身散发着柔白光晕的少年不见了。 他们在闪烁着的霓虹灯光里,见到了一个身材颀长,肩背宽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服帖高级西装,微笑着,将浑身的暴戾因子都藏在温文面具之后,一个真正的巴塔利雄虫。 哦神明啊,罗克心里想着,他跟西瑞尔打招呼:“你好吗,西瑞尔……先生。” 西瑞尔走到他的身旁,语调轻松地回答:“还不错。” 达希偏着头瞧他:“你可真是变了,西瑞尔,你变成□□了?” 西瑞尔诧异:“怎么会呢,谁告诉你们的?” 罗克笑着说:“来的路上,你的事迹,我们都已经听说了。” 西瑞尔坦言:“是的,不瞒你们,我现在从事着一种,借钱给穷人的慈善生意。同时,我还会好心地将一批想挣大钱的中产都聚集起来,教他们做投资。” 达希没忍住哈哈大笑,笑完了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放高利贷跟诈骗这两种行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西瑞尔也笑了,他解释:“联盟法律里,可没说放贷违法。而且,他们是心甘情愿把钱交给我的,这怎么能叫骗呢?” 罗克单刀直入:“你打的是莫里的旗号,但我不认为,莫里会允许你做出这种事来。” 西瑞尔的头微微一偏,他在笑,但是眼睛里一丝笑意也不见:“我现在做的事,跟以前莫里开赌场,带着你们做的,没有任何区别。我跟莫里,谁也不见得比谁高尚。” 罗克和达希顿时哑口无言,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西瑞尔倒是直接:“要加入吗?你们现在加入,待遇跟以前一样。” 达希先开了口:“莫里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吗?” 西瑞尔索性不装了:“不知道,所以,你们打算去跟莫里告发我?” 罗克:“是的,我们有这个打算,我们不想看到,你带领着老大以前的手下继续这样胡作非为。” 西瑞尔:“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做。” “你们不在的时候,是我在照顾莫里,他现在全身心地依赖着我,他离不开我。” “他身体是什么状况,想必你们也清楚,你们打算在这种时候,告诉莫里我都干了什么,好让他直接崩溃掉是吗?” “你们觉得,莫里现在脆弱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这种打击吗?” “如果你们一点都不在意莫里的死活,那就现在立刻马上去告诉莫里好了,我帮你们备车,你们去跟莫里面对面亲自说。” 西瑞尔笃定了罗克和达希是在意着莫里的,他赌赢了,罗克和达希犹豫权衡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放弃。 西瑞尔志得意满,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他该回去了,莫里的入睡时间就快到了,今晚说好了要回去陪莫里的。 西瑞尔礼貌地跟罗克达希道别,他们目送着西瑞尔离开。 他们沉默了许久,达希盯着西瑞尔远去的背影:“罗克,你觉不觉得,现在的西瑞尔,有一点像曾经的一个家伙?” 罗克:“谁?” 达希:“贝斯特家的凯森。” 罗克垂下眼帘来,想了想,确实是像的。 他们都是巴塔利雄虫,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200-220 第201章 第 201 章 后知后觉的莫里, 终于从时间中,品悟出些空寂乏味来了。 莫里刚搬进莱蒙家的宅子时,他的那些手下们还在, 时常热热闹闹地来探望他。 后来,那帮虫都遣散了, 宅子一下子就冷落下来。 白天黑夜,莫里都只能看见西瑞尔一个活物在他眼前晃。 再后来, 西瑞尔也不见了。 西瑞尔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 只是很忙,不能总是在家守着莫里。 莫里听说后很欣慰,以一种兄长的心态,觉得这小孩终于想通了。 西瑞尔上班去了,空荡荡的大宅子里, 只剩下了莫里一个虫。 西瑞尔为了照顾莫里身体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孤寂, 为莫里留下了一个家务全能型机器人和那只粉色的小蜥蜴。 在此之前,西瑞尔说是为了让莫里得到充足的休息, 他卸载掉了莫里的光脑。 只能依靠轮椅行动,所以连楼梯都下不去的莫里, 被与世隔绝地养在莱蒙家大宅的二楼上了。 家务型机器人非常全能, 洗衣烧饭清洁卫生, 没有它不会的, 但是它是个被设置好了程序的傻瓜,它不会聊天, 不能陪着莫里说话解闷。 那条粉色的小蜥蜴, 莫里开始不喜欢,后来看久了, 也觉得可爱起来了。但是可爱的蜥蜴脑仁也很小,只能爬来爬去地陪莫里玩羽毛,也不能跟莫里聊天。 那段时间里面,莫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从西瑞尔的书架上拿一本书,双手拨动轮椅来到房间里那扇大窗户前,开始阅读,家务机器人会为他贴心地准备好茶点。 这种事,忙里偷闲做一次的确雅致,但是天天如此,就未免过于无聊了。 莫里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欢喝茶;西瑞尔书架上的,都是些单薄的儿童读物,一共几十本,没几天就看完了。 莫里对西瑞尔的那些积木模型,丝毫不感兴趣,于是就只好坐在窗边,晒赤恒星的光补钙。 西瑞尔房间的这扇窗户开的很妙,莫里坐在窗边,脖子伸得老长,也只能看见莱蒙家的花园。他能听见外面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莫里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具有诱惑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一只小手,在他的心里挠痒痒。 就是在这种环境的逼迫下,莫里开始对西瑞尔产生了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恋。 他白天黑夜地,都在等待着西瑞尔回来。 他经常会不自觉地支起耳朵,仔细分辨房间外是不是响起了西瑞尔的脚步声。 他过于渴望有人能陪他说说话了。 莫里及时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他担心自己的身体还没好,精神就先要闷出毛病来了,于是就尝试着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他让家务机器人去给他弄来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团和两根织针,从这天起,莫里就开始了他的织毛线生活。 作为一只蜘蛛,把线织起来,是一种刻在他基因里的本能。 莫里甚至都没有刻意地去练习,就自动织出来一张漂亮的毛线网。 后来,莫里兴致勃勃地又织了十几张,随后就失去了兴趣,把网拆掉,拆出毛线来,给小蜥蜴和机器人织帽子。 然后,房间里就泛滥开了,星球仪、积木虫虫、各种模型、小怪兽摇摇椅,莫里没有厚此薄彼,每个上面都给配了一顶小毛线帽子。 这天,西瑞尔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下班”。 今天他带着手下去收账收得很顺利,一铁棍敲下去,腿就断了,对面顿时就老实了,乖乖拿钱。 他们最开始从西瑞尔这借走了两万星币,现在连本带利,得还西瑞尔五十万,现在还不上,拖到下个月,就是一百万。 西瑞尔带着收上来的账回到酒吧里,顺手抓起几.把,扬出去,就是给手下的打赏。 他冷眼看那帮虫们哄抢钞票,唇角噙着笑,走到后面去,冲澡换衣服,把血腥味跟杂虫的信息素都处理干净,开着莫里送他那辆越野车,回家陪莫里睡觉。 途中,西瑞尔还特意停下来,给莫里带了鲜花和甜品。 他非常享受现在的生活,他在外面辛苦工作,莫里在家里等着他回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是莫里的丈夫,莫里是他的雌君。 非常好,要是莫里这个雌君能够再温柔热情一点就更好了。 莫里收到鲜花和甜品后,表现得有点开心,只是有一点,像是出于礼貌的那种。 巴塔利甲壳虫习惯给他们的雌君带这种礼物,蝴蝶没有不喜欢鲜花和甜食的,但是西瑞尔似乎忘记了,莫里不是蝴蝶。 并非是鲜花不够芳美,布丁不够甜蜜,西瑞尔的爱不够好,莫里只是单纯的,趣味不大。 莫里主要的兴趣,全在西瑞尔身上。 莫里坐在轮椅上,抬头打量了一番西瑞尔,随后就笑了。 西瑞尔问他:“你笑什么?” 莫里:“我笑你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西瑞尔要给他们当老大,所以头发往后梳,西装加垫肩,故意往成熟了打扮自己。但他终归还是个少年,莫里的话一针见血,扎的西瑞尔这个鼓涨涨的皮球当场泄了气。 他压着心头的不快:“我们去吃饭。” 用过晚饭,西瑞尔帮莫里洗头发。 莫里躺在盥洗室中的那张小床上,听凭西瑞尔将他的银白色长发放进温水里打湿洗涤。 莫里听着耳边的水声响动,忽然提了一句:“西瑞尔,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下楼去花园里转转。我今天听见外面有种鸟,叫得很好听,我想去瞧瞧它长什么样。” 西瑞尔:“最近没什么空。” 莫里有些不满:“你们老板怎么这样,员工没有休息日?” 西瑞尔默不作声,莫里又说:“你把我的光脑还给我,那屋里连个电视都没有,我闷得慌。” 西瑞尔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他顺嘴来了一句:“你求我做事态度好一点,语气这么生硬,你不能温柔点吗?” 西瑞尔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莫里睁开眼睛偏过头去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西瑞尔马上整理好情绪,恢复成原来的温和姿态:“对不起,我今天上班太累了……我明天给你买电视。” 西瑞尔想,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对莫里说出那种话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在外面时别人对他俯首帖耳,他嚣张霸道惯了。 西瑞尔继续帮莫里清洗头发,他转变了话题:“莫里,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 莫里:“哦?时间过得可真快,过完这个生日之后,你就成年了吧?” 西瑞尔:“嗯。” 莫里:“恭喜,你马上就要长大了。” 西瑞尔撒起娇来:“我过生日,你不表示一下吗?” 莫里:“你想要礼物?你想要什么?先说好,太贵的,现在我可买不起。” 西瑞尔最想要的,就是莫里,可是他不敢说,于是就拐着弯地:“我不要花钱就能买到的礼物……只要是你给我的,什么我都喜欢。” 莫里笑了,仿佛之前西瑞尔的言语冒犯只是一个错觉,他还是那个小嘴抹了蜜的男孩:“行,我反正每天都闲着,我明天好好想想送你个什么。” 转眼就来到了第二天,西瑞尔又去上班了。 莫里独自一个在房间里唉声叹气,粉色蜥蜴星星,脑袋上戴着莫里给它织的小帽子,仰起头来,好奇地张望着,似乎是想要搞明白莫里在烦恼些什么。 莫里低下头去看它,双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莫里忽然一拍脑门。 他织条围巾送给西瑞尔好了! 说干就干,专门用来当礼物的围巾,肯定不能用烂毛线。 莫里指挥着家务机器人,用一整天的伙食费,去买了几团高品质的浅灰色毛线。 拿到毛线之后,莫里就开始画图纸,设计围巾图案,忙得热火朝天。 但就是设计图案这个环节,莫里碰了些钉子,画了许多张废稿,一个能用都没有:太复杂的,他不会织;太简单的,又没有诚意。 莫里坐在轮椅上,满屋子地转来转去,找不到灵感,于是就决定去外面找找。 莱蒙家的二楼,其实还是很开阔的,只是莫里平时不怎么喜欢出去。 这毕竟是一幢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宅子,建筑内部充满了扑面而来的年代感。 没有窗户的地方,光线就会很暗,再加上现在这个房子异常空旷,稍微有点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阴郁华丽,空寂无人,莫里虽然并不胆小,但是待久了也会觉得不舒服。 莫里拨动着轮椅来到房间外待了一会,他望着走廊远处黑洞洞的拐角,莫名生出了些阴森森的感觉。 莱蒙家的大宅,莫里忽然想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面,莱蒙家的很多人,在这里出生和死去。 宗教神话里曾经提到过,死后的魂灵如果对亲属过于不舍,就会一直留在生前的家里。 所以,这座宅邸里,某个阴暗角落,是否会有飘荡着的死魂灵呢? 他们是西瑞尔的先祖,也是弗兰克的先祖,那么,他们会如何看待身为杀死了弗兰克的凶手的自己? 莫里笑笑,他不是个善良的家伙,相反,他是个恶劣的混蛋,他觉得能生出弗兰克这种后辈的先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莫里既不愧疚,也不害怕。 莫里拨动着轮椅回了房间。 他又来到窗边,钻进了赤恒星斜照进来的光里,暖融融地晒着,然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莫里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开始朦朦胧胧起夜色那会。 莫里是被叫醒的,西瑞尔站在他面前,拍拍莫里的面颊:“醒一醒,莫里,我给你买了电视,起来看电视了。” 莫里睡眼惺忪地一睁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西瑞尔的那张脸,他登时呼吸一滞,心脏差点从胸膛子里跳出来! 他睡得都恍惚了,刚醒时,一错神,竟然把西瑞尔看成了凯森。 了不得,莫里被吓了一跳。 第202章 第 202 章 自己怎么会把西瑞尔看成凯森呢? 莫里想不通, 他清醒过来之后,又仔细地盯着西瑞尔看了好一阵子,确定应该就是自己睡糊涂了, 晚上光线又暗,所以才看错了。 莫里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节目里。 看电视从此成了莫里孤寂生活中,最有声有色的消遣。 他将满二十五岁, 却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每天一边看电视一边织围巾。 莫里最爱看的, 就是那个全天轮播的家庭伦理肥皂剧,平淡如水的情节配合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一切都是那么得刚刚好。 莫里给西瑞尔织围巾,选用的是一种极细的毛线,这样织出来的成品更柔软贴服, 只是比较费眼力, 难度也大,所以莫里织的很慢, 大半个月才织了三分之二。 在这个期间里,莫里从电视新闻中, 收看到了戴维竞选馆长的演讲。 见到戴维, 他就想起了艾伦斯, 小蝴蝶应该过得很好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跟艾伦斯比比剑术。 他现在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莫里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他忽然意识到, 西瑞尔似乎从来都没有给自己安排过康复训练。 也许是西瑞尔太忙了,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其实这种事不一定非得麻烦西瑞尔, 他完全可以自己跟医生联系,按照医生给出的建议计划去执行。 莫里的念头到这里猛然间遇到了一形阻碍,他迟钝地想起来,他现在手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他联络不上宅子外面的任何人! 他的全世界,只剩下了西瑞尔。 莫里的指腹碾过柔软的半成品围巾,他心中迸出来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被西瑞尔以养病的名义给软禁了。 莫里想到这里,顿时有些慌张无措,他扯了一把毛线,毛线团却直接从他膝头上滚了下去,骨碌碌地在地板上滚远了,拖着长长的一条。 莫里手忙脚乱地去收拾散开的毛线,最后得到了一团乱麻。 一团乱麻,舍不得剪断,越理越乱。 莫里决定等西瑞尔回来,就认真地跟他谈一谈。 但是莫里没有等到西瑞尔。 那天夜里,西瑞尔没有回去,他的“生意”出了点乱子,混战中他空手接了对方一刀,手心划了一道大口子,去医院缝针了。 一直到第二天,西瑞尔也没有回去,莫里有些不安地在房间里等他,临近中午,门外才终于响起了脚步声,莫里急忙去开门,外面站着罗克跟达希。 莫里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立刻招呼他俩:“你们两个,终于有空想起来看看我了,快进来,用过午餐没有?没有就跟我一块吃点。” 罗克达希提着营养品走进了莫里的房间。 罗克:“老大,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莫里张罗着给他们泡茶倒水:“挺好的。” 达希上前去接过莫里手中的东西:“你的腿怎么样了?快好了吧?” 莫里笑笑:“我的骨头长得慢,还早着呢。” 罗克达希听了莫里的话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罗克谨慎地开了个头:“老大,其实,不是我们不来看你。我们之前,来过好几次。” 莫里疑惑:“那我怎么没见着你们?” 达希:“我们进不来,西瑞尔在外面安插了保镖,我们谁也进不来。” “问就是说,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让我们改天再来。” “我们今天原本也是进不来的,是西瑞尔那边出了点麻烦,把保镖调走了一半,我们翻墙进来的。” “老大,西瑞尔那小子,可能我们一开始就看错了他,你现在,被他架空了。” 莫里只觉得自己断裂的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双手按住膝盖:“把你们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罗克和达希照做了,他们原本是没打算告诉莫里的,但是因为接连探望莫里碰壁,这使他们怀疑西瑞尔对莫里实施了监.禁,于是干脆就什么都说了。 莫里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听到最后,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 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再结合之前西瑞尔的种种表现,莫里倾向于罗克达希的话属实。 尽管如此,莫里发现自己内心居然还是忍不住地帮西瑞尔找起了借口。 他的那些手下,在之前就已经解散了,西瑞尔把他们重新聚起来,这其实也算不得是架空了自己。 至于西瑞尔把他养在这里……也许只是,西瑞尔年纪还小,做事考虑得不太周全。 但是,西瑞尔他怎么可以带领着他往日的员工,去做那种事情呢? 莫里哪怕再偏心,也无法说服自己了,西瑞尔确确实实是有问题,他现在得见一见西瑞尔,当面问问他。 莫里让罗克给西瑞尔发送联讯,让他立刻回来。 医院里刚接受完治疗的西瑞尔,接到罗克的通知之后,果然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罗克和达希不敢走,留在现场,帮莫里镇场子,防止西瑞尔急了对莫里不利。 西瑞尔回去见到莫里的时候,他手上缠着绷带,面容憔悴。 莫里的满怀质问,在见到西瑞尔的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莫里……”西瑞尔瞧着可怜兮兮,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了,他一回来就红着眼眶要扑到莫里怀中,好像在外面受了万般委屈似的。 罗克达希一见这个情形不对,马上提醒莫里:“老大!” 西瑞尔已经跪下了,他伏在莫里的膝头:“莫里,我被捅了一刀,流了好多血,发烧了,我好难受……” “你把我叫回来,想跟我说什么?” 西瑞尔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副虚弱至极,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莫里本来都已经打算好,谈不拢就跟西瑞尔反目了,结果居然是这个走向! 他面对着这么个萎靡不振奄奄一息的西瑞尔,实在不好去质问,抿了抿唇,转头望向达希罗克:“……你们先回去吧。”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莫里还在偏心西瑞尔! 罗克达希感觉,莫里可能没救了。 他们还想再挣扎一下:“老大!” 莫里:“你们先回去,我会跟他谈的。” 西瑞尔又一次得逞了,他料定了,自己跟着莫里数次出生入死,他绝对看不得自己这副挂彩负伤的狼狈样子。 罗克跟达希抗议无效,最后被请出了房间,莫里也干脆什么都没问,拍拍他的头:“把衣服脱了,上床躺着吧。” 西瑞尔暂时蒙混了过去,他在莫里平时睡的床上躺了下来,莫里给他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西瑞尔的额头。 这点西瑞尔倒是没撒谎,他确实发烧了,莫里决定等他好点再说。 西瑞尔前一天熬了个大夜,今天又起了烧,所以很快就睡着了。莫里在他睡着的时候,坐在一旁,继续织他的围巾。 重新拿起织针来,莫里发觉自己的心很乱,他的围巾已经织到了收尾阶段,但是他怎么都收不好,织了拆拆了又织,始终没有完成。 莫里干脆把它丢到了一边。 西瑞尔这一觉,没有睡很久,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他醒了,烧也几乎退了,那时天也差不多黑了。 西瑞尔从床上坐起来,发觉莫里正在看电视,电视是静音状态,莫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电视机屏幕:“醒了?” 西瑞尔:“嗯。” 莫里:“饿不饿?饿我们就吃饭。” 西瑞尔:“不是很饿。” 莫里拿起遥控,按下电视剧的暂停键:“那我们谈谈吧。” 西瑞尔明白,这一刻早晚会来,于是也做好了准备:“你问吧。” 莫里:“你之前跟我说,你在外面找到了工作,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地上班,你跟我说说,你工作是做什么的?” 西瑞尔:“把钱借给别人,然后收取利息。” 莫里:“还有呢?” 西瑞尔:“拉别人入伙,做钱生钱的生意。” 莫里:“谁教你这么干的?” 西瑞尔倒也坦然:“没人教。” 莫里点点头:“嗯,你是个天才。你还挺会看社会局势的,战后这几年,经济不好,别的生意都不好做,唯独放贷,钻法律空子,来钱最快了。” “可是西瑞尔,你这样做,太缺德了你知道吗?” 西瑞尔:“你从前开赌场不也是吗?” 莫里哈哈地笑了:“你说得对,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以前还开赌场。” “但是你看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什么下场,你没有意识到吗?” “西瑞尔,你能想到的方法,你以为我想不到吗?我要是直接去做你现在做的事,我人脉更广经验更多,我会比你做得更好,可是我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我腿废了,可是我的心没有残,发财,也是要讲良心的!” “西瑞尔,你年纪轻轻地走上这条路,你就不担心,以后会死得很难看吗?” 西瑞尔:“以后?我哪来的以后?我从我哥哥被抓去坐牢,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以后了!” “莫里,我会走上这条路,你觉得很惊讶吗?” “你把我带去你的赌场,我一个从赌场里出来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出淤泥而不染?”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所有正常的上升通道全都关闭了,我难道只能认命,去酒馆饭店里做个服务生吗?我不甘心一辈子在底层,我想要变强,想要有钱,我有什么错?” “你的腿断掉的那一天,他们把你从车里拖出去,要杀了你,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绝望吗?” “我不够强大,所以我只能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求他们不要杀你。可是没有人会可怜我!” 莫里沉默了半晌,他总结西瑞尔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莫里忽然笑了:“都是因为我?” 莫里自嘲般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是个祸害,我之前就害过不少雄虫,都是因为我。” “那我现在就走。”莫里说完就扭过脸去,拨动着轮椅往外走。 坐在床上的西瑞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眼见着莫里要离开,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直接冲到了莫里身旁,一把拉住了轮椅的椅背:“不行!” 第203章 第 203 章 莫里竭力保持着冷静:“撒手。” 西瑞尔按住莫里的轮椅靠背, 就打算把它连带着莫里一同往里面拽:“我不!” 莫里能够跟西瑞尔讲道理,已经是付出了相当大的耐心了,他一直压抑着的火气, 在跟西瑞尔的拉扯中升腾了出来,他扭脸就给了西瑞尔一拳头。 这一拳开了个头, 莫里跟西瑞尔,在房间里扭打了起来。 莫里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学好的坏小子, 但是受制于现在的身体条件,他跟西瑞尔撕扯了一会之后, 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这个即将成年的雄虫的对手了。 他被西瑞尔按在了地板上,像一只搁浅了拼命扑腾的鱼,即将缺氧或是被宰割。 西瑞尔控制住他扭动挣扎的身体,捏着他的下巴就压了下来, 湿漉漉地入侵了他的口腔。 他一下子沉浸在莫里的茉莉花味道的信息素里了, 全心全意劫夺起了这种芳香甜美,直到他的舌尖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莫里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瑞尔, 趁着他吃痛分神的间隙,将他从自己身上掀翻, 随后莫里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 他一心想往外跑, 所以忘记了腿上的伤, 但是因为骨头还没长好,于是他没跑出去多远, 就在二楼的楼梯口这里, 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西瑞尔听见了外面的声响,慌忙跑出去一看, 莫里着急下楼梯,伤腿支持不住,直接摔倒滚下去了。 西瑞尔慌了,他赶紧跑下去,将晕厥倒伏在半截楼梯上的莫里给抱了起来。 莫里的额角流了血,在昏暗的楼梯灯光下是黑色的粘稠液体,西瑞尔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抱着莫里冲出去坐上车就往医院里送。 中途西瑞尔就坐在车后座上,要司机开得再快一点,他紧紧地抱着莫里不敢撒手,混乱无措中,他觉得这情形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莫里当初,也曾抱着头上流血的自己去医院急救。 命运在他们这里转了个圈,把同样的故事重新分配了角色,再度重演。 莫里在楼梯上滚了那一遭,让他原本就没有好的腿伤又加重了,而且还擦破了额角,虽然不至于破相,但也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 莫里接受完医生诊治,确定已经脱离危险之后,西瑞尔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双手合十做出了个拜谢的手势,感谢神明。 随后他就心急如焚地赶去莫里的病床前,寸步不离地守着莫里。 莫里住院后的第二天,不等莫里醒来,罗克和达希就抢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冲进医院,要探望莫里。 因为莫里受伤,西瑞尔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当罗克与达希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认为,他们是来抢走莫里的。 不,绝对不允许! 西瑞尔让手下拦住了他们,他自己火速去为莫里办理了出院,不顾医生的反对,坚决地把莫里给接回了家。 他下意识地认为,家是最安全的。 西瑞尔带着昏迷的莫里躲进了家的樊笼之中,让手下拦住外面急得几乎要发疯的罗克跟达希,随后就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了。 他专心致志地照顾起了因为丧失意识,所以格外乖巧,随便他怎么摆弄的莫里。 终于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莫里的情况开始好转,他在这一天的傍晚,从沉黑色的晕厥漩涡里,挣扎了出来。 莫里醒了。 他的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因为西瑞尔给他上了止痛,所以痛感并不剧烈,他只是头晕得厉害。 莫里醒时,西瑞尔正在用沾湿的棉签擦拭莫里干涸的双唇,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莫里睁开眼睛。 西瑞尔欢喜极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轻声呼唤他:“莫里,莫里……” 莫里初醒时目光呆滞迷蒙,他盯着西瑞尔看了好一阵子:“谁是莫里?” 西瑞尔的欣喜瞬间凝固了:“是你啊,你是莫里。” 莫里默默地思考了一会,他的脑子里很乱,他努力地理了理思绪,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就点点头:“嗯,我是莫里。” 西瑞尔有些害怕了,他试探性地问莫里:“莫里,你看看我,我是谁?” 莫里盯着他,仔细辨认了半天:“西瑞尔?” 莫里还认识他,西瑞尔拉起莫里的手来,吻着他的手背:“是我,我是西瑞尔……” 然而这个动作却招惹了莫里的反感,他猛地抽回了手:“不,你不是!” 西瑞尔感觉自己比莫里还要糊涂了,他问莫里:“那我是谁?” 莫里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来:“你是凯森。” 西瑞尔对这个答案深感意外:“我不是!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莫里抗拒再看他,扭过脸去,别开视线,西瑞尔对着他喊:“我不是凯森!凯森那个混蛋,他早死了!” 西瑞尔的话提醒了莫里,凯森早死了,所以,现在是凯森变成了鬼,借尸还魂,又来纠缠逼迫他了。 莫里呼吸都仓促紊乱了,他抓起被子蒙住头:“滚!你滚开!”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心头血开始一点点冷寂,他拿莫里没有办法,就站起身,走进了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开始照自己的脸。 西瑞尔的外貌,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五官稍稍地还有些少年的单薄,是更偏于俊秀的一种长相,跟凯森那种耽于声色熟透了的雄虫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莫里为什么会将自己看做是凯森呢? 西瑞尔委屈起来了,偏偏看成是那种货色,他想想,都觉得恶心。 一定是莫里的脑袋伤的太严重了,等莫里好起来,自然就看清自己是谁了。 之后的几天,西瑞尔都没有再与莫里发生肢体上的接触,莫里的状态慢慢稳定下来,但仍然会时不时地犯糊涂,一会能认出西瑞尔,一会又认不出了。 莫里认不出西瑞尔的时候,就会把他当成凯森,情绪激动起来,不是闹着要跑,就是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当莫里能认出西瑞尔的时候,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会想起来西瑞尔做过的事,然后依然坚持要搬走。 无论是哪种情形,莫里都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这令西瑞尔极度痛苦,他被莫里,被他的爱情,折磨得身心疲惫。 但是他不愿意放手,他死都不会放手,他铁了心要跟莫里互相折磨下去。 西瑞尔的十八岁生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悄然而至的。 那天的天气很好,莫里的状态也不错,西瑞尔早早地处理完外面的事,买了个蛋糕,回家过生日。 莫里像是也有感应,他今天很乖,没吵也没闹。 西瑞尔将生日皇冠戴在了莫里的头上,莫里抬手摸了摸,没有抗拒,他呆呆地看着西瑞尔点蜡烛。 “我希望莫里能够永远和我在一起。”西瑞尔许完愿望之后,问莫里,“要吹蜡烛吗?” 莫里看着眼前灼灼跳动的火苗,来了兴趣:“要!” 莫里一口气把西瑞尔的生日蜡烛全都吹灭了,他有点高兴,西瑞尔抬手戳了一指头奶油,要往莫里的脸上抹。 莫里躲了一下,一把攥住了西瑞尔的手腕,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单亲爸爸带着他生活,条件贫苦,经常过生日也买不起奶油蛋糕。 莫里张开嘴,含住了西瑞尔沾着奶油的手指,用口腔内壁将上面香香甜甜的奶油都剐蹭干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莫里的举动瞬间撩拨得西瑞尔心绪大乱,他板住莫里的肩膀,压抑住自己翻腾不止的信息素:“莫里,你喜欢吃蛋糕吗?” 莫里想了想:“不是特别喜欢,我不爱吃甜的,但是可以吃一点。” 他说完就扭动了一下肩膀:“你别抓着我,放开。” 西瑞尔不放,他继续问:“那你喜欢我吗?莫里,你喜欢我吗?” 莫里沉默了一会,继续去推西瑞尔的手:“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莫里,你正视我,你爱不爱我?”西瑞尔用力抓紧了莫里的肩头。 莫里让他问烦了:“你放开!你放不放?” 西瑞尔:“我不放!” 莫里赌气:“那我不爱你。” 莫里亲口给西瑞尔的爱情宣判了死刑,西瑞尔放开了莫里,他手臂一扫,就把那盘生日蛋糕扫到了地板上。 原本高高兴兴吹蜡烛的莫里,不知道西瑞尔忽然发哪门子的疯,他立刻就生气了:“你干什么?你赔我蛋糕!你有病啊!” 西瑞尔:“是你有病!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 “混账东西!”莫里抬手扇了西瑞尔响亮地一耳光,这一巴掌打得西瑞尔脑袋里嗡嗡响,但是并没有把他扇清醒,他流着鼻血,扑上来撕扯莫里身上的家居服。 莫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这种局势让他回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他想起了游轮上那一晚,凯森要对他实施侵.犯。 眼前西瑞尔的脸,再度跟记忆中的凯森发生了重叠,莫里因为恐惧开始奋力抵抗。 西瑞尔白净的脸庞上沾着血,新鲜的殷红的血,就像是从凯森咽喉上的那个弹孔中,汩汩流出的一样。 神智极度混乱的莫里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西瑞尔的动作跟着就停了下来。 西瑞尔低着头,他的鼻血吧嗒吧嗒地落下,滴在莫里雪白的皮肤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花来。 他抬手擦了一把,鼻血没停,他顿住思考了片刻,转身从旁边的椅子上抓起一条还没有织完的围巾,将莫里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上。 第204章 第 204 章 莫里认出了那条围巾, 那是他打算送给西瑞尔的礼物,他到最后也没能给它一个完美的收尾。 他一针一线织起来的礼物,现在正牢牢地缚住自己的双手。 因为用的毛线品质高且纤细, 所以织就的围巾很柔软,它服帖地缠绕住莫里的手腕, 既不容易挣脱,也不会磨痛皮肤。 西瑞尔离开后的短暂时间里, 莫里用尽力气去撕拽扯咬,然后发现是徒劳, 他蜷起身体,发出了痛苦的哀吟声。 西瑞尔在卫生间里止住了鼻血,他回到了卧室里,他看见了床上的莫里。 美丽的莫里,他的身体像雪白无暇的细瓷, 这么个瓷虫, 被逼到了一种绝境,濒死困兽一般嘶叫。 西瑞尔上一次见到这样的莫里, 是在凯森的床上;他现在见到的莫里,比那个时候还要狼狈。 他看起来真可怜,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呼吸, 一起一伏地作痛, 可是, 自己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西瑞尔重新爬上了床,他表面上像是这场关系中的上位者与主动者, 但是他流着眼泪, 俯下.身去虔诚地一寸寸亲吻莫里的肌肤。 爱我吧莫里,西瑞尔默念着, 他撬开莫里的牙关,把一粒胶囊塞了进去,刺激他的咽喉强迫他吞咽。 这是西瑞尔为这一天准备好的药,为了能让莫里身体少点痛楚,也为了营造出一种他们两情相悦的假象。 莫里吞下药之后,尽管药劲还没开始发作,但是莫里心中似乎已经明白了,他躺在那里不动了,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西瑞尔。 西瑞尔看不懂莫里的眼神,只是不敢跟他对视,就伸出手去,盖住了那双眼睛。 后来的一切,都跟西瑞尔幻想的一样。 被信息素药效支配的莫里,海妖般魅惑颠倒,他本是高倨于圣坛不可方物的神祇,现在却被心术不正的信徒拖进了泥沼。 白雪蜘蛛落进了泥沼,他成了砧板上的肉。 蜘蛛被情丝缠绕,粘住手脚,被融化掉,化成一摊污浊黏腻的淋漓泡沫。 神祇坠落,无上欢愉,无上哀伤。 蜘蛛颤栗着,口器楔入甲壳虫的肩胛,终于发出一声垂死哀鸣般失了调子的哭叫。 信息素是麻痹猎物的迷.幻.剂,莫里反复挣扎于清醒迷乱两种状态之间,痛苦地沉迷着。 而西瑞尔却是全程清醒,他清醒着,磕下欲.望的毒药,生死都变得模糊,他被名为狂喜恐惧悲伤的多种情绪包裹着,冲破了某种桎梏之后,萎靡的一瞬间黯然销魂。 得偿所愿的西瑞尔恨不得自己在今夜就死去,死在莫里的身上。 那样他最后的身份,就会是莫里爱恋着的情人,互相拥抱亲吻抵死缠绵的情人。 但是西瑞尔没能真的死去,反倒是莫里身体支撑不住先昏迷了。 西瑞尔翻身在莫里的身侧躺倒,肺叶用力地舒张,才终于把气喘匀了。 他汗涔涔地伸手将莫里捞进怀里,用亲吻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 这是他的初夜,莫里是他的雌君,他把鼻尖埋进莫里的颈窝,在一阵欢欣甜蜜的眩晕中,失去了意识。 西瑞尔是被枕边莫里呜咽悲鸣的声音惊醒的,这时已经天光大亮,莫里的药劲退了,他新伤旧症一齐发作,痛得他眉头紧锁,抽泣哽咽。 他可太疼了,他的腿像又断了一次,腰腹更是从肉一直钻到了骨头里,小腹里的脏器抽搐着绞痛。 莫里的牙齿直打战,他看见西瑞尔从自己身边爬起来关怀自己,他疼得说不出话,所以伸出一只手抓住西瑞尔的胳膊,指甲直往肉里抠。 西瑞尔衣服也没顾上穿,立刻下床去找来雾化型吸入性止痛剂,把罩子往莫里脸上一扣,扶着药瓶,给他吸止痛。 莫里抓住了这救命稻草一样的止痛剂,狠狠地吸了两口,药效起得很迅速,他的身体瞬间轻松解脱了。 他的四肢无力摊平在床上,泪珠从他眼角滚落,他不痛了,这才有了力气说话,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西瑞尔……” 后面没有“我恨你”或是别的辱骂性词汇,莫里只是叫了一声,西瑞尔,然后就在麻醉的作用下又昏睡了过去。 莫里需要睡眠,他得补充体力;西瑞尔也需要莫里睡眠,他得帮莫里擦身换衣服。 莫里又睡了四个小时,他这次养足了精神,他醒来看见西瑞尔坐在床边,旁边床头柜子上放着他给莫里准备的餐点。 莫里一言不发地坐起身,西瑞尔因为之前莫里没骂他,所以心情大好,张罗着要喂莫里吃饭。 莫里偏过头去看了西瑞尔一会,然后顺手从床头柜上抓起一组积木拼的虫战士模型,用尽全力地把它敲在了西瑞尔的脑袋上。 积木块哗地一下散开了,西瑞尔被砸的一个趔趄,手里的食物翻倒,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西瑞尔倒在一地散落的积木块中间,他被打懵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头上火辣辣地疼,抬手一摸,没流血,但是起了个大包。 谢天谢地谢神明,莫里现在是下不去床,要是换做以前,莫里非得打死他不可。 西瑞尔捂着脑袋:“莫里……我是你丈夫,你怎么能打我呢?哪有雌君打雄主的……” 这句话简直是拱火,莫里抓起床头柜子上的陶瓷摆件、玻璃花瓶就朝西瑞尔身上砸。 西瑞尔开始没躲,一个陶瓷神像砸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前顿时就发黑了,接着他本能地往旁边滚,在一片瓷器碎裂的声响中,连滚带爬狼狈地跑出了房间。 西瑞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他的手被碎玻璃茬划伤了,很尖锐地刺痛。 他在原地伤心了一会后,就换了个思路——至少,莫里没用花瓶瓷器敲他的脑袋,莫里只是打他泄愤,没真想打死他。 他跟莫里,还是有培养感情的余地的。 从此,他和莫里的关系就开始朝着一种很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莫里原本乏味的养病生活,开始变得规律且有声有色。 他每天必做的几样事:吃饭、休息、打西瑞尔。 西瑞尔每天必做的事:吃饭、上班、回家被莫里打。 西瑞尔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莫里不打脸,他就打不还手。他每天都扛着莫里的拳头,爬到莫里的床上去,做到莫里没有力气揍他。 没有和好的可能,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之间不再有言语上的沟通,只剩下了身体上的交流。 这种交流也不是和风细雨式的软意温存,而是狂风骤雨般的激烈对抗。 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莫里的交尾热来临。 莫里败给了自己的生物性周期,多重摧磨之下,莫里终于向西瑞尔妥协了。 莫里出现了返祖虫化的特征,他从肚脐中分泌出了蛛丝,那种透明细弱的丝线在空气中很快就固化。 莫里先是在整个房间里结了一张又大又结实的网,他赤着身爬到了网的中心,然后用蛛丝结成一个茧,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他蜷着疼痛的身子,缩在那枚茧里,陷入了沉睡,他的身体机能开始高速运转更新换代。 第一天,西瑞尔从外面打开门,无处下脚,莫里静静地缩在蛛网茧里休眠,喊也没有回应。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的。 直到第四天,西瑞尔打开门后,发现房间里的花香味信息素异常浓郁,他忍不住呼唤了一声莫里,然后冷不丁地从蛛网的中心弹出来两根又粗又长像藤蔓的蛛丝。 结实有力的蛛丝,缠住了西瑞尔的腰和腿,倏地一下把西瑞尔拉了过去。 从沉睡中苏醒的崭新的莫里,从茧里爬了出来,他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的雄虫信息素味道,顺着他结好的那张网,寻找着雄虫信息素的来源。 蜘蛛的交尾热和蝴蝶的交尾热不太一样,蜘蛛的看起来有点危险,像是一场猎食行为。 但是西瑞尔并不在意,他爱莫里,也爱莫里的网,他呼唤引导着莫里:“莫里,我在这……” 莫里一下子扑到了西瑞尔面前,他抱住了西瑞尔的身体,他身后的网忽然倾落而下,重重蛛丝将他们两个都包裹住了。 他们拥吻着,被裹成了一个温暖的、光线透进来是肉粉色的茧。 他们会在茧里待上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对西瑞尔来说,那是无比美妙幸福的一天一夜,紧密地包裹,狭小的空间,只有他跟莫里。 这肉粉色旖旎梦境般的一天一夜过去之后,他从床上醒来,身边躺着莫里,蛛丝结网的痕迹已经几乎消失不见。 莫里的身体焕然一新,骨头也长好了,西瑞尔紧随其后开始担心,好手好脚的莫里,不会再受自己控制,可能会随时离开自己。 西瑞尔忐忑了几天,然后发觉莫里的状态超出了他的预想。 交尾热结束后的莫里非常乖,虽然依旧不跟西瑞尔交流说话,但是他已经不再对西瑞尔动手了,西瑞尔与他亲近,莫里也不再抗拒。 莫里现在就像个崭新的精美玩偶,一个没有灵魂随便西瑞尔怎么摆弄的玩偶。 莫里变得不像莫里了,西瑞尔隐隐地感到些失落,然后猛然警醒,骂了自己一句受虐狂贱骨头,莫里不打他了这不是好事吗?! 莫里不吵不闹,腿好了也不离开房间,开始听话顺从地跟西瑞尔过日子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莫里开始出现了妊娠反应。 他吃不下东西,闻见食物味道就犯恶心。 西瑞尔敏锐地意识到,莫里可能是怀孕了。 这个想法令西瑞尔非常惊喜,莫里如果有了孩子,那么他们结婚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西瑞尔为莫里请了一位医生来做检查,这个过程需要西瑞尔回避。 房间里只剩下了医生和莫里,医生为莫里做完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莫里忽然问了一句:“我怀孕了吗?” 医生看着刚拍出来的透视光片:“莫里先生,您体内的孕囊里,并没有发现受.精虫卵,因此排除了怀孕的可能。您食欲不振,干呕恶心,极有可能是肠胃问题。” 莫里:“我现在需要你在我的检查报告上写,我已经确诊怀孕。” 医生吓了一跳:“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这不符合规定。” 莫里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把枪,枪口对准了医生:“如果你还想走出这个房间,就按我说的做。” 医生的身体都僵住了,他瞄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权衡再三之后,依从了莫里的要求。 他给莫里出具了一份确诊怀孕三周的检查报告,莫里看过之后,很满意,收起了那把仿真模型枪,关切地提醒他: “现在,你可以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的雄父了,我相信你会令我满意的,医生。” 第205章 第 205 章 医生强装镇定地跟西瑞尔汇报了情况, 西瑞尔心头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他激动得直接捧着莫里的脸,用力地亲了两口。 医生满腹心事, 受着自己良心上的谴责,追加叮嘱了西瑞尔一声: “怀孕前期, 您雌君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为了保险起见, 建议去医院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医生提醒的已经很明显了,但是西瑞尔完全沉浸在第一次做父亲的喜悦里, 他跟莫里有了孩子,他欣喜地无暇去思考其他。 莫里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虚与委蛇地应付完西瑞尔,莫里抽空瞪了医生一眼。 医生明白,再待下去准没好事, 因此忙不迭地收拾好东西, 匆匆地找借口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的西瑞尔与莫里,西瑞尔伸出双臂, 把莫里的身体圈进怀中,手从莫里的衣襟下摆处探了进去, 掌心贴着肌肤, 抚摸莫里的小腹。 “我的孩子……”西瑞尔自后将下巴搁在了莫里的肩膀上, 唇角扬着, 满足地轻声呢喃。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莫里的脸, 莫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默默地计划盘算着后面的事情。 西瑞尔第二天就送给了莫里一枚价值不菲的紫色宝石戒指。 他现在的财力远比不上当初的凯森,送不了那种昂贵的顶级紫钻, 但他所能给予莫里的,已经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了。 西瑞尔送的忐忑,他知道莫里见过好东西,他亲手拉过莫里的手戴上,向他承诺:“我还年轻,我以后还会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我们换更好更贵的。” 莫里不推拒,西瑞尔送,他就戴;但是也看不出什么高兴的神色来。 他低着头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紫色的像个瑰丽的梦,他不禁哑然失笑,西瑞尔和凯森的审美,高度一致。 但其实,他对这些东西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亮晶晶的珠宝、鲜花、甜食,他们一股脑地把这些讨好蝴蝶雌君的东西倾倒给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作为蜘蛛喜欢的是什么。 莫里淡淡地开口:“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最近这段时间,安排一次孕检吧。” 西瑞尔没有怀疑,莫里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妥协顺从的,他的态度软化了西瑞尔的戒心。 “好。”西瑞尔一口答应,贴上来,想跟莫里亲近,莫里微微抗拒,“别这样,孕早期会伤到孩子。” 莫里非常在意宝贝他们的孩子,西瑞尔很高兴,所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不敢再莽撞地强迫莫里。 西瑞尔第二天就给莫里安排了孕检,他亲自陪着,这是莫里时隔这么久,第一次清醒着离开莱蒙家的大宅。 他被西瑞尔搂着下了楼走出宅邸,来到外面,随后发现,西瑞尔看家护院竟然都用上了雇佣兵。 西瑞尔不光是大大地出息了,而且是生怕他跑了。 莫里不动声色地坐上了汽车,一路沉默地聆听着西瑞尔各种对以后生活的畅想。 他们来到了医院,出于对病患隐私的保护,怀孕雌虫做检查时,雄虫得在外面等着。 西瑞尔就坐在医院科室外面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莫里做检查的时间很久,西瑞尔不知为什么,越等心里越慌,后面看看时间,莫里进去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不对劲,西瑞尔腾得一下站起来,踹开门就闯进了检查室,他一把拉开遮挡的帘子,床上躺着的是被打晕的医生。 西瑞尔的脑袋里面轰得一声,他的半边天都塌了。 西瑞尔在这间检查室里到处找莫里的影子,然后只找到了一扇通往外面的小门。 门是虚掩着的,走近看看,门锁有被撬开破坏的痕迹。 莫里跑了,他趁着做检查的时候,打晕了医生,撬开锁,从小侧门跑了。 西瑞尔大脑一片空白地,带着手下,顺着这扇小门追了出去。 莫里此时已经成功坐上了罗克开的汽车,后座上的达希给他捧上了一杯还温热的焦糖咖啡,莫里低头吸了一大口,在醇厚的咖啡香里,觉察到自己已经自由了。 开车的罗克请示:“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达希及时地奉上自己之前拟好的逃跑路线:“我的计划是,我们最好马上离开首都星,回豪格斯。西瑞尔现在的势力主要是在这里。只要回到豪格斯,还是我们说了算。” 莫里咬着咖啡的吸管盯着达希的路线图看了几秒:“不回去。” “你能想到的,西瑞尔肯定也能,不要走常规路线,防止他半路拦截。我有个最安全的去处。” 莫里手动帮罗克的导航输入了一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地址,罗克疑惑:“这是哪?” “斑斓蝶艾伦斯现在的居所。” 接到莫里联讯的艾伦斯,没有丝毫迟疑,果断派出了克莱尔去把莫里接回了自己家。 艾伦斯见到莫里时,很是吃了一惊,他的状态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 艾伦斯考虑到莫里的事业曾遭受过重大打击,因此也没有多做询问,只是拥抱了他一下,就把他带进了自己家。 莫里很明显不是来做客的,艾伦斯猜测莫里极有可能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他了。 艾伦斯有点伤感,他不知道莫里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放下面子来投奔自己。 艾伦斯打算先给莫里他们安排用餐,但是莫里却要求先洗澡,艾伦斯只好让克莱尔带走了罗克达希他们,自己亲自去给莫里安排沐浴,也方便自己跟莫里进行单独交流。 莫里洗浴用的是客房的盥洗室,他脱光了在大号的浴池里游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靠在浴池边上休息。 艾伦斯捧着干净的衣服走到了浴池边上:“你换下来的那些我帮你扔了,先穿我的吧,我最近买的这批衣服都没穿过,正好给你穿。” 莫里懒洋洋地抬头,轻笑:“多谢。” 艾伦斯放下衣服,来到莫里旁边蹲下来,俯视着池子中的莫里:“打算住多久?” 莫里抬起手,亲昵地勾住艾伦斯的手指:“得住几天,风头过了我就走。蝴蝶先生最有爱心了,求你收留我。” 艾伦斯摸摸莫里的脸:“收留你也行,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莫里哪里不对劲了。 莫里没有长胖也没有变瘦,除了气色稍微苍白些之外,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睛里没有了光彩。 那双美丽的紫色眸子黯淡了,莫里现在的眼神很直、很空,甚至可以形容为僵硬呆滞。 莫里想出了一种最贴切的比喻:“学人家养狗,没教好,让狗咬了。” “我原来手底下的一个小男孩,是个雄虫,我落魄了,他长大了,于是就造了我的反。关了我几个月,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艾伦斯觉得莫里的话,不能仔细地去推敲,不然寒毛都要竖起来。 关了莫里几个月,轻飘飘地一句话,莫里就把自己的遭遇给带过了。 艾伦斯感到很心痛,犹豫纠结地问:“他是不是,侮辱你了?” 莫里没有回答,转而告诉艾伦斯:“我是假装怀孕,他带我去医院,才有机会逃跑的。”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还想拿捏我,却没想到我提前吃了避孕药,把他摆了一道,哈哈……” 艾伦斯可笑不出来,囚禁、强.暴,莫里要是没跑出来,后半生可能会就此毁掉。 他郑重地告诉莫里:“你要报仇吗?我和戴维会帮助你东山再起,那个侮辱你的畜生,你告诉我他是谁,我把他送到监狱里去。或者,我帮你要他的命。” 艾伦斯忍不了,假如他受到如此迫害侮辱,他一定会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莫里默默不语了一阵,喃喃地说:“我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我好累呀,我只想不被打扰得,好好休息一下……” 艾伦斯觉得莫里的态度很古怪,正常来说,不应该是这种状态,难道是莫里的锐气已经被磋磨光了? 艾伦斯:“莫里,你不想报仇吗?” 莫里摇摇头:“我跟他之间,没什么仇。只是有几笔烂账,算不清楚。” 莫里从池子里,用手舀起一捧水,浇在自己身上。随后他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摘掉西瑞尔套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艾伦斯不解:“他对你做出这种事,你就不恨他吗?” 恨吗? 莫里呆呆地靠在浴池沿上,陷入了迷惘。 照理,应该是要恨的,莫里捋了捋自己的心绪,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违反常理。 他并不能清晰地确定,自己是不是恨西瑞尔,正如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爱西瑞尔一样。 倘若莫里恨西瑞尔,那现在的情形应当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对,但是他并没有这种强烈的心情; 但如果说莫里爱西瑞尔,他却又无法接受西瑞尔爱他的方式,以至于不能与他两情相悦。 莫里向艾伦斯坦白自己的内心:“我不怎么恨他,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第206章 第 206 章 戴维深刻地体会到, 翘班这种事,一旦尝到了甜头,是真的会上瘾。 他忙得时候不觉得, 一闲下来,办公室的椅子就像生出了钉子。 他的心飘飘荡荡地就飞回了家, 他总是抽着雪茄盯着办公室的钟表指针想,这阵子, 艾伦斯在家里干什么呢? 这个点,应该是下午茶, 艾伦斯会在他的花房里,用红茶和新烤出来的饼干小蛋糕招待那几个嘴馋的臭小子。 那是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的下午,艾伦斯穿着浅色的衬衣,坐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手里端着精美的骨瓷茶杯。 他会微微歪起头来, 仔细地倾听着克莱尔或者温迪, 说一些鸡毛蒜皮的无聊话题。赤恒星的光在他柔软的黑发里旋转跳跃,落到长长的睫毛上, 扫过面颊,映出点细微的茸茸来。 像个水蜜桃。 戴维想到这里, 已经觉得渴了, 不行, 等不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啃桃子。 说一不二的会长兼馆长阁下,果断翘了半天班, 一回家就直奔花房, 去找艾伦斯。 然后,戴维就在今天的茶话会上, 发现了一张新面孔。 彼时,克莱尔和温迪正在讨论,司康饼上,是应该先涂波点星莓酱还是应该先抹蓝纹酸奶油。 戴维见到莫里是相当意外的,艾伦斯一见他回来了,立刻起身去,把戴维拉到旁边去说悄悄话。 艾伦斯:“莫里得在咱们家里住几天。” 戴维没多想,就应了:“行。哎,他为什么要来咱家住?” 艾伦斯不说话了,他在思考,该从那段开始讲给戴维听。 他权衡了半天,发现哪段都不合适。 因为他自己也拿不定,西瑞尔现在要是找过来,应该算是寻仇还是追爱。 有关于莫里事情的一些细节,艾伦斯也不太想让戴维知道。 于是,艾伦斯回答:“就是,在这玩几天。” 倒也不是不行,他们家之前已经住进来一个温迪了,没有让戴维的朋友住,不让艾伦斯的朋友住的道理,他们家又不缺空房间。 只是……艾伦斯这模样,明显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戴维的脸贴近了:“真的?” “嗯……”艾伦斯略一点头,戴维抬起两只手,捏起了艾伦斯两边脸颊上的肉,对着艾伦斯的脸蛋好一顿揉搓。 小骗子,亏我这么疼你,帮着外人一块蒙我。 戴维没有揭穿,他不生气,也不着急,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如果艾伦斯隐瞒的事很重要,必然瞒不住,那他很快就会知道原委;如果不重要,那他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与他无关,他不关心。 莫里的到来并没有给戴维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一如往常般过了一周之后,艾伦斯对他做出的隐瞒,才被揭了底。 西瑞尔找到哈斯塔商会来了。 他这一周里,上天入地的找,所有他所能想到的,莫里能去的地方,全找了一遍,包括在莫里的爸爸家里蹲守,都没能让他找到莫里。 西瑞尔急得快要发疯了。 他竭力地维持着他的体面,被带到了戴维的办公室里。 戴维让秘书给西瑞尔泡了咖啡,又请他坐下,西瑞尔不接咖啡,也不肯就坐。 他直奔主题:“戴维阁下,请问您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关于莫里的消息。” 戴维就知道是这样,不过他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会率先袒露自己: “莫里先生,不是你的老板吗?你每天都跟在他后头,怎么反倒大老远地跑来问我呢?” 西瑞尔:“莫里与您的雌君是好友,他们来往向来密切。假如您知道些什么,请一定要如实告知我,这是牵扯到一条生命的大事。” 戴维心头略沉了些,西瑞尔这话什么意思?莫里杀了人,畏罪潜逃了? 戴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西瑞尔:“莫里,他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 戴维的眼睛瞬间都睁大了。 谁?怀了什么?艾伦斯背着他,偷偷藏了这么大个八卦吗? 西瑞尔这一周里,寝食难安地,为他那个在莫里肚子里的孩儿担惊受怕。 莫里肯定是不会想要他的,莫里如果想打掉他,正规医院不会给莫里做手术,西瑞尔极度担心,莫里会用那种不正规的方式堕胎。 已经从震惊中回复心情的戴维,只觉得这事,越琢磨越有意思。 戴维:“你们结婚了?怎么这种好事,没听莫里请我跟艾伦斯过去,喝你们的喜酒啊?” 西瑞尔的神情很明显地窘迫了,戴维帮他解了围:“我明白了……你们,闹了点矛盾,所以,莫里一气之下,就跑了。” 西瑞尔硬着头皮承认:“是,那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他?” 戴维点头:“见过,今天早上,我们还一起用早餐了。莫里,他现在就在我家。” 西瑞尔终于抓住了希望:“果真吗?” 戴维很坦率:“是的,他就在我家,如果有需要,我现在立刻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西瑞尔可太有需要了,他等的就是这个, 戴维又找到了翘班的理由,他领着西瑞尔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戴维并没有想太多,他对西瑞尔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他是个半大不小的怀春男孩上面。 他确实没料到西瑞尔能真的跟莫里搞到一块去,他只是凭着固有印象,去猜测。 莫里那种人物,能跟这小孩怀上个小小崽,那肯定是自己愿意的。 一个开赌场,叱咤风云的大老板,难不成还能让手底下一小屁孩给强迫了? 戴维思来想去,也只觉得,这不过是小情侣闹了别扭而已。 他怀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乐呵呵地联系上了艾伦斯:“你通知一声莫里,就说,我把他的小男朋友给带来了,让他准备一下。” 联讯另一头的艾伦斯,倒吸一口凉气:“让他滚!” 戴维懵了,他听着艾伦斯在他的耳朵里大声喊:“别让他来!就说莫里不在咱们家!” 戴维直接摘下了耳机,艾伦斯真是破天荒地这么凶他,给他吓了一跳。 他意识到不对劲后,立即开始质问同车的西瑞尔:“你干什么了?” 西瑞尔没有回答,戴维立即吩咐开车的盖文:“停车!” 拖长的刹车声响起,戴维:“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西瑞尔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莫里,他不是自愿怀上孩子的。” 戴维一下子,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你……你把人家给强了?” 西瑞尔没有否认,戴维指着他旁边的车门:“开门。” 戴维这是要撵他下车了,不过没有关系,他现在已经知道莫里的下落了,戴维现在赶自己下车,一点都不耽误他一会去戴维家里找莫里。 西瑞尔痛快地开了车门,结果没曾想,戴维直接长腿一伸,一脚把他给蹬了下去。 晦气,什么玩意! 感情这回事,当然得你情我愿才像样,对方不乐意跟你,你勾.引利诱,能哄得人家心甘情愿,那也算本事。 霸王硬上弓,可就没品了。 戴维指挥着盖文,一溜烟地,把车开回了家。 期间,戴维曾特别指示过自己的秘书,要他去查一查这个西瑞尔现在是干什么的。 戴维回到家,见到换了新发型的莫里。 今天艾伦斯的造型师上门来,给艾伦斯修剪头发,捎带着,把莫里的一头长发也给剪掉了。 莫里现在是一头修剪整齐的齐肩发,他见到戴维之后,对着戴维轻轻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戴维摆摆手:“你怀孕了?” 艾伦斯走过来拉他,压低了声音:“假的,那小畜生给莫里关起来了,不骗他怀孕,怎么跑的出来。” 戴维心头明了,他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 他告诉莫里:“我会让他得到惩罚的。” 莫里听见这话后怔了一下,片刻失神后,他上前一步:“戴维阁下,这是我与西瑞尔之间的恩怨,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原本已经心境明澈的戴维,见到莫里是这种反应之后,却糊涂了:“单就他对你做出的事,他就该被抓起来坐牢。” 莫里:“如果是这样,我就得将我过去那段时间中的经历,全都讲述给司法机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二次伤害,我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东西。” 莫里在逃避,表面上,是在逃避那些过去的经历。 但是戴维却从中,解读出了另一种东西。 他淡淡地回复了莫里:“我希望你能够再仔细想一想,如果确定如此,我就不为难你了。” 他们互相礼貌地点头示意后,戴维摘下帽子,直接走向他在家办公的书房。 艾伦斯跟着追了上来,二人并肩行走在楼梯上,艾伦斯说:“莫里命途失意,他的意志几乎都被磋磨光了。” 戴维:“我不这么认为。” “他跟西瑞尔,确实有矛盾,但绝对不能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艾伦斯反驳:“谁会对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产生感情?这不符合常理。” 戴维:“爱这种东西,本就不合常理。” 第207章 第 207 章 西瑞尔果然找上了戴维家的门。 大门口的佣仆一路小跑着, 进去通报给了艾伦斯,艾伦斯转头看了一眼莫里。 莫里抱着手臂,做了个抚弄胳膊外侧的动作, 像是忽然冷了起了鸡皮疙瘩似的,他低下头去, 没说话。 艾伦斯吩咐:“不见,让他走。” 佣仆退出去, 莫里才开了口:“他不会走的……” 艾伦斯:“那我让盖文去把他打一顿?” 莫里摇摇头:“别管他。” 戴维家外边的西瑞尔,就此变成了戴维家的活门神。 戴维家现在的寓所, 是庄园式,西瑞尔不被允许进入其中,就只好守在最外层的大门外。 戴维家的仆从驱逐他,他也不肯走,就那么不吃不喝地, 一直站在门口。 西瑞尔就从白天, 站到了晚上。 期间莫里只在晚餐前向罗克询问了一句:“他走了没有?” 罗克摇摇头,莫里就不再问了, 照常跟着艾伦斯戴维他们共进晚餐。 在这个间隙中,罗克拿了点食物, 悄悄地, 去给门口的西瑞尔送过去。 这不是罗克本人的意思, 他只是替莫里做了这件事。 因为对莫里足够的了解, 所以他才明白,莫里要是毫不在意, 根本问都不会问。 西瑞尔见到了罗克,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了罗克的袖子:“是莫里让你来的吗?” 罗克把手里的托盘往西瑞尔怀里一推:“是,莫里让你吃点东西, 然后立刻滚蛋。” 西瑞尔追问他:“莫里现在怎么样?他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孩子。”罗克的一句话,像一道炸雷,降下来,劈得震耳欲聋。 西瑞尔一下子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莫里……莫里杀了他?” 罗克纠正西瑞尔:“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孩子,这是莫里逃跑的计策。现在你懂了吗?莫里没有你的孩子,你可以离开了。” 西瑞尔失去了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 他顿时就心灰意冷了,他没接罗克的食物,而是失魂落魄地慢慢颓了下去,他需要一个支撑,于是就在戴维庄园大门外的路边长椅上坐了下来。 罗克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把东西一放,转头就走了。 他留下西瑞尔独自坐在路灯下面,咀嚼品味着自己一厢情愿的苦涩。 晚上入睡前,已经做好就寝准备的莫里,忽然问坐在隔壁床上跟罗克玩双人对战射击游戏的达希:“他走了吗?” 达希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谁呀?” 罗克抬腿用脚背撞了他一下,帮达希回答:“应该走了吧,都这个点了,不走难不成在大街上睡觉?” 莫里轻轻点头,上床去躺了下来,罗克达希见他要休息,为了不影响莫里,就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去了隔壁专门的游戏室。 莫里就默默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过了许久,他听见窗外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下雨了,西瑞尔应该不会傻的站在外面淋雨吧。 莫里躺不住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子,那些极细的寒凉的雨丝,立刻就被风裹挟着,连成片地扫进房间里来。 莫里被冷得哆嗦了一下,立刻关上了窗。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裹了一件呢子长外套,拿了两把雨伞走出了房间。 夜晚,戴维的书房灯光还亮着,从外面看,暖色光从窗子里透出来,被细丝的雨给蒙住了,长出来一层微小的绒毛。 戴维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艾伦斯坐在他怀里,他们在一同翻看着秘书整理汇报上来的西瑞尔的资料。 戴维仔细地分析了一番西瑞尔目前的事业后,笑了:“有点意思。” 艾伦斯皱着眉头:“有什么意思,这不就是钻空子嘛。等哪天法律完善了,第一件事就给他抓起来,这叫金融诈骗。” 戴维:“在我们那里,有一组很经典的金融犯罪案例,叫做‘庞氏骗局’,跟西瑞尔这个运作方式几乎完全一致。” “找机会,我得再跟西瑞尔聊聊,问问他是哪来的灵感。如果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某种程度上,他还真是个天才。就这么一路走歪下去,有点可惜。” 艾伦斯对别的雄虫没兴趣,看了一会资料,字多看得眼晕了,就伸出手去勾住戴维的腰,将自己挂靠在了戴维的身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懒洋洋地窝在戴维怀里,就着这个姿势望向了窗外,然后,他就恰好看见了打着雨伞外出的莫里。 天黑,还下雨,艾伦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是莫里,他只是看见楼下一个人影过去了。于是他的警惕心立刻提了上来,他从戴维怀里跳出来,冲到窗边迅速开了窗。 “对面是谁?下着雨要去哪里?”艾伦斯高声询问对方。 莫里停住了脚步,他撑着伞站在楼下,转过身来,对着艾伦斯的窗口抬起了头。 庄园里的灯光照亮了莫里的面孔,艾伦斯看得一愣,莫里低下了头:“我就是出来走走……” 艾伦斯身后的戴维也来到了窗边,他的目光扫过莫里抱在怀中的另一把伞:“淋湿了要着凉的,快去快回。” 莫里应着,转过头去,匆匆地走进了远处的夜幕里。 艾伦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才问戴维:“他不会是去给西瑞尔送伞吧?” 戴维垂眸瞧他:“这种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莫里打着伞,快步走出了庄园,他站在门里,隔着铁栅栏门,看见外面的西瑞尔就那么坐在一条长椅上。 他低着头坐在那里,逐渐大起来的雨水无遮无拦地浇在他的身上。 他已经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成绺的头发往下淌,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看大门的佣仆,从门房里跑出来:“先生,那家伙既不肯走,也不进来避雨。就那么坐着,我们实在劝不动他。” 莫里:“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佣仆点头答应了,帮莫里开了大门。 铁栅栏门开时的响动,传到了西瑞尔的耳朵里,他从漫天雨幕里,嗅到了一丝湿漉漉的茉莉花香味。 他想抬头去确认一下是不是莫里,可是他被冻得身体有些僵了,等到他调动躯体迟缓地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的世界里,雨忽然停了。 莫里像给一只被雨水浇透了皮毛的狼狈小狗打伞那样,将手里的伞微微倾斜,罩住了西瑞尔,这就令他的半边肩膀都露在了外面,很快就被洇湿。 西瑞尔冰冷的喉头上下滚动,半天才终于挤出来一缕嘶哑的声音,跟着他声音一起显露出来的,还有他的眼泪:“莫……莫里?” 莫里面无表情地,把手里那把伞往西瑞尔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莫里!”西瑞尔抱着伞站起来就去要去拉他,莫里把他甩在身后,一闪身进了庄园大门里。 莫里扔下一句:“你再不走,你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管你。” 西瑞尔听清了这句话,他浑身湿透了,满脸是水,站在大门外,隔着一扇铁栅栏,哽咽着:“别不要我……莫里,不要扔下我……我只有你了,莫里……” 莫里突然发怒了:“你一个雄虫,不要在这里做出一副哭哭啼啼要死不活的样子!” 莫里转过身去就要往里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见看大门的虫呼喊了一声:“哎,他晕过去了!” 莫里猛地一回头,门外的西瑞尔已经抱着伞瘫在地上了。 西瑞尔倒下得非常及时,仿佛特意算好的一样,他惨白着一张脸,一天没进食又淋了会雨,看起来就好像快死掉了似的,雨水就那么冷酷无情地浇在他的身上,那场景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西瑞尔装晕属于急中生智,结果倒下去脑袋磕在了地上,把自己真的磕晕过去是个意外。 西瑞尔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反正一睁眼,他就已经躺在戴维家里了。 他身上已经被收拾干.爽了,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脑门上盖着个湿毛巾,磕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牵动着他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 西瑞尔扫了一圈,他的床前没有莫里,而是站着一个从他仰卧的角度看过去几乎要顶天立地的戴维。 戴维:“醒了?” 西瑞尔:“莫里呢?” 戴维:“你晕在我家门口,给我找麻烦,醒过来也不问问我,满脑子都是莫里。” 戴维弯下腰去:“恕我直言,兄嘚,你这哪是爱情,你这分明是中邪了。” 西瑞尔眨巴眨巴眼:“所以,莫里呢?” 戴维快被这小孩给气笑了:“你晕过去,是人家莫里给你背进来的,开心了吗?” 西瑞尔有一点开心,莫里没有扔下他不管,莫里是在乎他的。 但西瑞尔还是有些伤感:“莫里是不愿意见我吧,他不爱我……” 戴维眉头一皱:“你这小孩,不光是不学好,还是个死心眼。都到现在了,还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 西瑞尔懵了,他看着戴维不说话,戴维数落他:“看你不像个缺心眼的,怎么老钻那个牛角尖?莫里不爱你,你得让人家怎么爱你才行?” “你把人家关起来,强迫人家给你生孩子,你听听你自己干的这叫人事吗?” “你就想着,你把人家当个玩意似的养在笼子里,你怎么养的,出去放高利贷搞诈骗养人家。你能有点道德底线吗?” “你哪天让人一刀攮死了,莫里也给你养废了,你让他带着个小的怎么活?他们爷俩是喝西北风去还是找条河跳进去?” “你还有脸喊着,莫里不爱你,我要是莫里,我一枪崩了你。” 西瑞尔全程没说话,戴维数落完一顿后:“别装死,吱声!” 西瑞尔:“我该怎么办……” 戴维:“你跟莫里,从一开始,就不是感情不合,你们是纯粹的三观不合。” “你要真不想跟莫里就这样了,你就学点好,你但凡有个正经工作,都不会闹成这样。” 戴维凑过去问:“就你那个,拉人头集资的法子,是你在哪学的,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西瑞尔:“我自己想的,我当时有点本钱,别的生意不好做,容易把本金全赔进去,就这条路子容易点。” 戴维笑了:“你跟你哥,还真是各有各的坏法,不过你比他多点脑子。” 戴维问:“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西瑞尔眼中光芒闪动,戴维:“当年我是真把你哥当朋友的,他眼皮子浅,为点小钱坑我。但终归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他死都死了,留下你在这世上,真是可怜。” “莱蒙家从祖上,跟我家就有交情,看着你们败落,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戴维继续诱导着他:“回来吧,回到原本就应该属于你的那条正路上去,莫里的事先不要急,你难道就不想成为你们莱蒙家的荣耀吗?” “莱蒙男爵,跟黑市里放贷的小混混,你觉得莫里会爱谁呢?” 西瑞尔盯着戴维的那张脸,他想起来,莫里的落魄是从赌场被查封开始的。 他一直以来,都对这一系列的事件,有一个猜想,那就是贝斯特家的乔伊,为了给亲弟弟报仇,故意把莫里往死里整。 戴维和乔伊,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可不是什么合作共赢。 而戴维,也是他唯一能够接近乔伊的途径。 西瑞尔回答戴维:“可以。” 第208章 第 208 章 西瑞尔在戴维家中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离开之前,他告诉戴维: “我昨天在你家门外站了一天,留意到一点细节, 你平时都不在家,怕你注意不到, 所以提醒一下你。” 晨间才起,还穿着晨袍坐在餐桌前的戴维, 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望着他, 听着西瑞尔继续说了下去: “你家外面,好像有虫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总之, 是鬼鬼祟祟的。” 戴维谢过了西瑞尔, 等他走后,戴维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是他把西瑞尔给拉拢过来了, 不然西瑞尔不告诉他,等他察觉到, 说不定就出什么事。 当初的凯森, 就是没留意那些小细节, 才丢了命。 他得把这事, 告诉给艾伦斯才行。 那时,艾伦斯正跟莫里在一起。 艾伦斯陪着莫里用早餐, 他提醒莫里:“西瑞尔已经走了。” 莫里听见这个消息之后, 手里切割煎培根的刀叉顿了下,他听见自己长舒了一口气:“走了就好, 给你们添麻烦了。” 艾伦斯陪莫里吃完早饭,盖文走过来,俯下身去,在艾伦斯耳边低语:“戴维阁下请您现在过去,他在书房里候着您呢。” 艾伦斯一边起身一边问盖文:“戴维早餐吃得还好吗?” 盖文:“戴维阁下今早就喝了杯茶,没吃什么东西,像是胃口不佳。” 艾伦斯嘱咐他:“现在让厨房去炖个海鲜粥,一会送过来。” 艾伦斯来到了戴维的书房里,戴维正在调取查看最近几天,他们家附近的监控影像。 艾伦斯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工作日的时候天天翘班早退,怎么今天大周末的,在这积极上了?饭都不吃了。” 戴维抬起一只手,覆上艾伦斯的手背:“最近这段时间,你出过门没有?” 艾伦斯:“没,我得有小半个月没出门了。温迪马上要到预产期,我哪都不敢去,就怕我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要生娃娃。” “问这个干什么?” 戴维:“西瑞尔说,咱家外边,好像有盯梢的,但是我翻监控记录,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艾伦斯变了脸色:“外面巡逻站岗的那些,我也没见他们来汇报。” 戴维沉思片刻:“西瑞尔那家伙敏感多疑,兴许是他草木皆兵了。” 顿了顿,戴维接上了前面艾伦斯的话:“你说温迪快到预产期了?” 艾伦斯:“是啊,就是最近几天了。” “我前两天原本打算给他提前送到医院里待产的,请了医生来看,医生说他状态很好,从咱们家去市中心的医院,得一个小时的车程呢,孕晚期不建议这样颠簸,他完全可以在家里面生。” “我已经安排好助产士和医生,婴儿和产夫用品也都备齐,现在只等着他发动了。” 戴维诧异:“在家里面生?” 艾伦斯解释:“我们这里,尤其是比较传统的家庭,很多都是这样。因为,他们会认为,医院这种地方,不够隐私也不够干净。” 戴维问:“那要是出事怎么办?” 艾伦斯忽而有些无所适从:“分娩是一种自然过程,不会出事的。” 戴维不放心,摇摇头:“我觉得还是送医院比较保险。” 艾伦斯:“那好吧,我去安排,下午就给温迪送过去。” 艾伦斯很快帮温迪预约好了医院,转头去通知克莱尔帮温迪收拾东西。 温迪就抱着自己皮球似的肚子,坐在床边,克莱尔和两名仆从一边收拾一边跟他聊天。 克莱尔关切地问:“你紧不紧张呀?” 温迪:“嗯,说真的,挺紧张的,以前没生过。” 克莱尔宽慰他:“把这关挺过去就好啦,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我们都会爱他的。” 温迪眯着眼睛笑了,感觉被幸福包围住。 克莱尔把收拾好的备产包打开给温迪看:“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漏什么。” 温迪看了一眼:“我想把嘎嘎仔也带上,宝宝平时很喜欢它。” 克莱尔疑惑:“嘎嘎仔是什么?” 温迪双手比划:“就在那边的柜子里,黄黄的,扁扁嘴,长得像个小鸭子。” 克莱尔按照他的指示,去旁边的柜子里找,翻了一圈,也没找见黄黄的扁扁嘴。 温迪看他没找到,就要自己站起来找。 他摇摇摆摆地爬起来,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床的周围是地毯,脚底板的阻力大;但是离床稍远些的地方,没有地毯。 这天的温迪格外倒霉,当他一脚迈出地毯边沿踩上地板时,他当即脚底一滑,重心立刻就失衡了,啪叽一下给自己撂倒了。 温迪这一跤摔得克莱尔大叫了一声,冲过去就要扶他,温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还安慰克莱尔:“没事,不疼。” 温迪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子边上找他的嘎嘎仔,翻了翻,在一堆衣服里面翻到了,正开开心心地要拿给克莱尔看,一回头看见克莱尔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你怎么了?”温迪还没有摸清楚状况,不过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起症状了,他感觉自己的腿心淋漓温热地,有东西涌了出来。 他自己低头一看,脚边滴滴答答地板都已经湿了,曾经作为医学生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完蛋,羊水破了……” 比正式预产期提前了一周,温迪的生产惨烈地拉开了序幕。 艾伦斯戴维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温迪所在的房间,那时候温迪正惨叫不停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 助产士和医生围着他,给他做完检查后,他们告知戴维:“情况不是很好,是外力作用下才出现的分娩症状,这边建议马上送医院。” 旁边的克莱尔快吓死了,他急得快要哭出来:“都怪我,我怎么那么笨啊,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艾伦斯:“冷静点,别慌,去下面把车准备好。” 戴维来到温迪床边安抚他的情绪:“小胖别害怕,哥在这,这就送你去医院。” 疼到五官都开始扭曲的温迪:“我不去医院,我有预感……这可能是我倒霉的开始,我能不能在家生?” 戴维:“别闹,马上就好,你只管躺着别动。” 温迪的诉求被驳回了,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了车。 在那辆加长版的豪车里,有陪产的戴维和艾伦斯,开车的盖文,跑腿的克莱尔,还有好几名医生跟助产士。 他们轰轰烈烈地出发了,然后在车开到半路,恰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荒郊野外的路上,他们的车子抛锚了。 温迪在车里疼得死去活来,车外乌云聚顶铺天盖地,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戴维骂骂咧咧地打开了他的代码程序,开始修车。 他一边找bug一边吐槽温迪:“温小胖,你点怎么这么背?你不会要生车里吧?” 温迪疼得直哭:“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早说了不来的……” 戴维笑了:“没事哈,都已经这样了,肯定不能再倒霉了,我一会就完事,你挺住。” 戴维那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陪着自己的发小生孩子。 他的发小在旁边开到六指了,他在一行一行地敲代码。 艾伦斯在旁边急的不得了,他拿着一块毛巾帮温迪擦汗,在车里刚一直起腰,车后挡风玻璃上反射的车灯,忽然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艾伦斯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这条路上有其他的车辆经过。 艾伦斯:“戴维,你还要多久?” 戴维眼睛不离程序:“等我十分钟。” 艾伦斯:“外面有辆车经过,我下去看看能不能请他们帮个忙。” 戴维应着:“好,你小心点。” 艾伦斯推开车门,撑了把伞就跟盖文朝着路中央走去,那辆自远处雨幕中开进来的车子,来到他们旁边时就缓缓停下了。 艾伦斯快步上前,对方降下车窗时,他对着司机说:“你好,我们的车子抛锚了,车上有个马上要生了的雌虫,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帮个忙,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司机偏过头看了艾伦斯一眼,接着,他动作十分迅速地,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来,对着艾伦斯就射了一枪。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艾伦斯的身体比思维反应地更快,他下意识地一闪身,子弹擦着脸颊就飞过去了。 艾伦斯合上雨伞,一把将伞头上尖锐的金属顶端戳进了车窗里,猝不及防被捅伤眼球的司机发出一声惨叫。 车子另外三个门同时被踢开,从车上跳下来四五个手持枪械的雌虫来。 一场雨中混战就此爆发。 坐在车里正在敲代码的戴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乒乓乱响的枪声,他心头一惊,立刻联络艾伦斯:“出什么事了?” 艾伦斯回复的语音非常嘈杂:“我们被袭击了……修完车赶紧走,我解决他们,不用管我……” 说话间,有子弹打中了他们的车子,戴维清楚地听到弹头钉进车身里发出来的声响,防弹玻璃车窗彭地一声碎成蛛网状,车上的医生和助产士被吓得哇哇乱叫。 克莱尔立刻就要启动车子的防御模式,戴维拦住了他:“这样你哥和盖文就被关在外面,上不来了!” 克莱尔急得慌神:“可是不这样,他们可能会把我们的车子打爆,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信我,我哥厉害着呢!”克莱尔没管戴维,迅速爬到驾驶位,给车子整体完成了防御升级。 戴维听着外面跟放鞭炮似的枪响声,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下疼痛升级的温迪,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谁袭击了他们,是谁打算要他们的命? 戴□□住心神,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突破汽车发动机代码中的bug。 外面交火的声音持续了一阵,而后归于死寂,被一片浓稠的密雨声覆盖住了。 车里的温迪已经哑了嗓子,叫不出声了,助产士在鼓励他:“调整呼吸,来,用力……” 戴维按下运行键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失真了。 车外是枪战,车内在生产,他在旁边盯着代码运行。这就像个梦,一个混乱的荒诞的急迫的梦,但只要下一秒醒来就好了。 车子重新启动后,它的防御性能会降低,趁着刚打着火的间隙,戴维联络艾伦斯:“外面是什么情况?你跟盖文还好吗?车子修好了,你们能不能马上回来?……” 无应答,坐在驾驶位的克莱尔手心冒汗,等着戴维给自己下达开车指示。 克莱尔没有等到戴维的指示,比它抢先一步来的,是一枚射偏了的火箭筒炮弹。 那枚炮弹贴着车子的边轰得一声发生了爆炸,所有的车窗玻璃被瞬间震裂,半个车头被炸碎,副驾驶前面破开一个窟窿,车身猛烈摇晃颠簸着像是随时要倾翻。 受到惊吓的温迪一下子昏了过去,克莱尔手忙脚乱哆哆嗦嗦地启动车子,却发现它受到攻击,再次熄了火。 而且由于车头被严重破坏,防御机能直接降到了0。 克莱尔几乎要绝望了,外面又响起了几阵爆炸声,他看着雨中有个拖着长剑的陌生高大身影穿过了帘子一样的雨,正在向这里快步奔来。 戴维掏出了用来防御的枪,做好了与之殊死一战的准备。 克莱尔扑过去,挡在了被炸开一个窟窿的车头那里,他张开双臂把后面一车人护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对着冲过来的家伙喊:“要杀先杀我!……” 第209章 第 209 章 雨水浇的克莱尔睁不开眼睛, 他就那么一边哭一边大义凛然地挡在那里。 那个来者走到克莱尔面前时,当他看清了克莱尔之后,他忽然咧开了嘴, 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对着克莱尔笑了。 他的装扮像个古世纪的武士,身上裹着斗篷, 宽大的帽沿下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鼻梁高挺, 有着一张性感的小麦色脸庞,雨水淋在他的面颊上, 滑下去汇聚在尖削下颌那里滴落。 克莱尔听见那人说了一句:“别怕,你们得救了。” 那人身后,克莱尔看见艾伦斯带领着一整个卫队奔了过来。 戴维推开车门,疾风骤雨里看见他的艾伦斯全身被雨水浇透,衣襟前面都是血, 血水斑驳淋漓地在他脚下淌成了一汪。 戴维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他冲出去抓住了艾伦斯,艾伦斯笑着抹了把脸:“我把他们斩首了, 这是他们的血……” 戴维长松了一口气,将冻得瑟瑟发抖的艾伦斯搂进了怀里。 他们火速将温迪转移送进了医院, 温迪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宝宝。 戴维艾伦斯他们一行, 也全部都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 戴维和艾伦斯在医院病房里, 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裹着同一张被子, 各自手里捧着一杯感冒冲剂,挤在一起取暖。 戴维嘟囔着:“吓死我了……” 他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艾伦斯脸颊上贴的那片创可贴, 想想都后怕, 这一枪要是躲不过去,破相是小事, 艾伦斯半个脑袋不得被崩碎了。 “他们是哪路的?”戴维小心地询问。 艾伦斯心里也是不上不下没个着落:“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温迪。” “外面的卫队,已经把整个医院都给驻守起来了,温迪和他的宝宝,现在安全了。” 戴维胸中的一个猜想,已经呼之欲出了:“是温迪孩子的父亲,找上门来了是不是?” 艾伦斯轻轻点点头:“看这阵仗,应该是了。” 戴维:“我看不太懂这的规格,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能用上这种卫队的,得是什么级别?” 艾伦斯:“是皇室。” 戴维当时心里觉得,温小胖你可真是出息了,你这他大爷的是把哪个皇亲国戚给睡了? 戴维的疑窦到了这天的晚上,就给消解开了。 那时候他和艾伦斯都接到了通知,换好衣服整理好状态,就站在温迪的产房门外,等候着那个新生的小婴儿的雄父驾临。 戴维周围的所有人都将腰弯了下去,戴维没有,他得好好地看看,温小胖到底招惹上了何方神圣。 比那人先行一步的,是他周身的木质芳香信息素味道,戴维看着对方自走廊拐角处出现,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头戴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装扮低调,仪态雍容。 对方不急不缓地向这里走来,随着他慢慢靠近,戴维越发觉得这个家伙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等到他来到了戴维面前,抬手摘下帽子来,戴维近距离地看清了那张脸,他惊得有那么几秒直接连呼吸都给忘了。 戴维看见了亚历克斯!拉贝尔联盟帝国那位年轻的君主。 好哇好哇,温小胖,一步到位,戴维都看傻眼了。 一直到亚历克斯对着他点头示意,旁边的护卫帮忙拉开了病房的门,亚历克斯走了进去,戴维依然久久得没有回过神来。 戴维心想,他这下,该不会要名留青史了吧! 皇帝进入到病房里之后,在场所有,都直起了身子。 跟着艾伦斯站在一边的克莱尔,不太清楚自己这是刚刚接见了什么大人物,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恰好撞见对面不远处有个虫正在望着他微笑。 克莱尔瞥了他一眼,就把脑袋埋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假装不知道。 那个看着他笑的雄虫叫塞希里,就是克莱尔挡在车头那,朝着对面喊“要杀先杀我”时所面对的那个虫。 克莱尔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于是就在克莱尔跟着大部队转移到医院的时候,他忙里偷闲专门去探望过受到了不小惊吓的克莱尔。 当时克莱尔正心有余悸地裹着被子坐在病床上,他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塞希里·诺维,很高兴遇见你。” 塞希里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大高个巴塔利雄虫,摘下斗篷来,头发剃的很短,根根分明毛刺刺地站在脑袋上。 样子鲜明好看但是个刺头的塞希里,讲话时却意外地带有一种首都星南半球的温柔腔调,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是克莱尔不太想搭理他,因为他想想当时的画面,就莫名觉得羞耻。 克莱尔:“哦,你好。” 塞希里很坦然地,自己在克莱尔旁边找地方坐了:“通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克莱尔含糊地摇着头:“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塞希里:“可是我听说,你叫克莱尔。” 知道还问,这虫什么毛病! 克莱尔很认真地反驳了他:“不,你的听说是错的,我不叫克莱尔。”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护士就走了进来:“31号床克莱尔查一□□温。” 克莱尔面红耳赤的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只伸出了一只手给了护士,护士拿着温度计在他的手腕上滴地扫描了一下:“体温稍微有点偏高,确认是着凉了,吃点退烧药休息一下就好了。” 塞希里就跟看稀罕景一样的看着克莱尔,只觉得这个小亚雌有趣极了。 克莱尔在被子里藏了一会,悄悄露出一对眼睛来,看看塞希里走了没有。 结果他一看,不光没走,坐旁边跟看上瘾了似的。 克莱尔懵了:“你有事吗?” 塞希里敛起笑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认真一些:“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亚雌。” 作为一个出身好、相貌好,年纪轻轻,在皇帝跟前还很受器重的虫,塞希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这样夸奖一个雌虫的。 有很多美丽的雌虫爱慕崇拜他,但他向来自矜,从来不肯轻易地对雌虫表露自己的欣赏与好感,眼前的小亚雌,还是头一个呢! 克莱尔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露了出来:“亚雌就亚雌,为什么前面要加个‘小’?这样说话会显得你很大吗?” 一句话,给塞希里打了个措手不及。 完全没有预想过的回答角度,塞希里直接愣住了。 他真诚的赞美,换来了克莱尔真诚的抬杠。 塞希里语塞了一会,有点不服气似的:“你今年多大?” 克莱尔:“十九。” 塞希里一下子高兴了:“我二十一,我就是比你大!” 克莱尔:“啊对对对,你大,你了不起,你可以走了吗?我很难受,我需要休息。” 塞希里站起身:“我有空再来看你。” 克莱尔希望他可以一直没空,后来也果真如此,一直到那个大人物出现,塞希里都没再腾出空来骚扰他。 不过这守在病房门口站岗的滋味,可太难受了,对面那个塞希里,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瞧,给他瞧得浑身直发毛。 克莱尔跟艾伦斯找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以此偷偷溜到了楼梯间里。 在这里,他总算是轻松自在了,不拘小节地往楼梯上一坐,随后他就看见楼梯间的门被开了条缝,塞希里一闪身就钻了进来。 克莱尔一见他就急了,兴冲冲地一跃而起:“你怎么进来了?” 塞希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里是公共场合吗?” 克莱尔气焰消了一点:“是……” 塞希里笑着说:“那我就可以进。” 克莱尔瞪了他一眼,撅着小嘴转身就要往楼梯上一层跑,塞希里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臂:“楼上是急救室,乱糟糟的别去。” 克莱尔听了立刻就要往下一层跑,塞希里不撒手:“下面有太平间,说不定在哪层。” 克莱尔从塞希里的掌心里往外挣胳膊:“那我回去总行了吧。” 塞希里见他挣扎,就松了手:“给个联络方式吧,我在星网上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克莱尔梗着脖子:“我从来不上网。” 塞希里后退一步,用后背抵住了楼梯间的门,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调子说着一种很恶劣的话:“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回去。” 这种感觉,让克莱尔回想起了,他上军校的时候,因为年纪小,被同学堵在角落里调戏。 他是个子小且瘦弱的亚雌,班里最小,艾伦斯经常去看他,他童声童气地哥哥长哥哥短。那些坏小子听的心热,等艾伦斯走了,就捉弄他,非逼着他也管自己叫两声哥哥来听听。 小时候的克莱尔是个懦弱的泪包,戳一戳逗一逗就要哭,他身边的虫总欠欠的,就爱把他逗哭了以后再颠颠地哄,乐此不疲。 怎么他都长大了,还会遇见这种坏东西呢! 十九岁的克莱尔已经坚强了很多,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打算揍他一顿。 克莱尔在找角度,准备抡出完美的一拳,然后克莱尔就意识到,他站在一层台阶上,才能勉强地跟塞希里看起来一样高。而且对方比他壮多了,这种体型差,打起来,自己就是被碾压的料,毫无胜算! 克莱尔可悲地怂了,他觉得还是迂回周旋一下比较好,他可以现在给塞希里,然后等回去就把他拉黑。 克莱尔:“你把手伸出来,这样,手心朝上。” 塞希里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克莱尔站在比他高一层的台阶上,一手轻轻拉住塞希里的指尖,另一只手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克莱尔快速划拉了几个字母:“这是我的星网社交账号ID,我给你了,你自己搜,搜不到就跟我没关系了。” “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克莱尔说完这句,塞希里才回过神来,他笑着闪开身,帮克莱尔打开了门,“请。” 克莱尔毫不客气地就走了,塞希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把克莱尔写过字的那只手攥成了个拳头。 克莱尔写的那串ID,他一个字母都没记住。 枯叶蝶亚雌的指尖凉丝丝,滑在他的手掌里,酥酥痒痒的,那种感觉像触电,直透进了心坎里。 塞希里的心都乱了,哪还记得住什么ID。 不过他有自己的办法,他直接去星网上搜索艾伦斯的账号,大数据一下子就把克莱尔给关联出来了。 塞希里站在楼梯间里,就开始翻阅起了克莱尔的社交动态,紧接着就翻到了一张戴维家全体成员的大合照,上面特意将克莱尔自己给标注了出来。 克莱尔配的文案是:“贝斯特的执事和贝斯特的全家![爱心][小狗][骨头][花朵][彩虹]” 塞希里刚刚萌生出来的心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克莱尔,是戴维·贝斯特的执事,是伴随着他与艾伦斯婚姻同时存在的,合法情人。 这只惹他心动的小蝴蝶,原来早就是其他雄虫的所有物了。 第210章 第 210 章 亚历克斯很难形容,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当他座下的双子骑士凯尔伦和塞希里来向他汇报,说已经找到了温迪的下落时,他内心是狂喜的。 但随后, 塞希里就向他补充,说温迪刚刚生下了一个孩子。 孩子……亚历克斯陷入了迷惘, 他开始倒推恒星历表,不可自抑地去猜想那个孩子的来历。 最后他推算出来一个结果, 温迪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恰好是九个多月前的那一次交尾热。 那是被误认成亚雌的劣质雌虫终于发育成熟, 所迎来的第一次交尾热。 那是一场灼热、迷乱、慌张无措又神魂颠倒的数个白天黑夜。 那些水乳交融带来了一个幼小的果实,那枚小小的卵孵化出一个胚胎,植根于温迪的孕囊里,现在果实成熟,温迪将他生出来了。 不会有其他的雄虫染指进来, 那段时间温迪一直待在他避暑行宫的寝室里, 他没有接触其他虫的机会。 温迪生下的,是他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后, 亚历克斯独自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 他进去之前,仍然是那副庄重严肃的神情;在走进房间关上门之后, 确定没有任何侍从在场的情况下, 他兴奋地绕着满屋子的墙根走了好几圈。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一会想到, 他该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一会又想,要不要干脆下诏释放监狱里所有的囚犯。 他是皇帝, 他高兴, 整个联盟几百个星球,都应该陪着他高兴! 不, 不行,他现在的心情太虚渺了,这种快乐没有根基,他现在得立刻马上去见温迪,亲手把孩子抱在怀里才踏实。 亚历克斯走出房间后,又变成了那个矜贵持重的君主,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安排了一次微服出宫。 他坐在轿车里,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表面波澜不惊地,暗地里戴着白手套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绅士手杖。 亚历克斯脚步像踩在云彩里一样地来到了温迪的病房门外,护卫为他开了门,他屏着呼吸走进去,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刚刚生产完的温迪,正躺在病床上,微微侧着身子,逗弄着怀里娇弱的小婴儿。 他躺在病房的里间卧室中,没听见外面的房间门被打开,是亚历克斯亲手推开了最里面的那扇门,他才猛然抬起了头,跟推门进来的亚历克斯面面相觑。 温迪短暂惊愕之后,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刚睡着,轻点。”温迪用气音告知亚历克斯。 此刻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皇帝,他们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伴侣。 亚历克斯关上门,放轻脚步来到温迪的床边,蹲下去,贴近仔细地看那个新生的小虫崽。 温迪讪讪地:“刚生下来,有点丑……” 新生的孩子确实不怎么美,皮肤红红的,小脸皱皱巴巴,眼睛都还睁不开。 “不丑,他鼻子嘴巴长得像你,很漂亮。”亚历克斯摘下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婴儿的小脸蛋,睡梦中的宝宝小肉手一抬,柔嫩的指丫直接攥住了父亲的手指。 亚历克斯心都要化了,他真想把这个世界都给他。 他向温迪请求:“我能抱抱他吗?” 温迪托起孩子柔软的小身体递给亚历克斯:“你轻一点,慢一点。” 亚历克斯接过宝宝,结果笨手笨脚地,不会抱,把孩子给弄醒了。 幼崽委屈地瘪着小嘴就哭了,亚历克斯赶紧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释放出信息素来。哄了一会,宝宝啜泣了两声,被安抚住,又睡着了。 亚历克斯新奇地抱着幼崽,狠狠地体验了一阵做父亲的欢喜之后,就小心地把孩子交给护士抱出了房间。 这下,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温迪,他可以跟温迪好好聊聊了。 亚历克斯很直接:“跟我回去。” 温迪摇了摇头,亚历克斯:“你不能拒绝朕。” 温迪:“你是要用你皇帝的权势来强迫我吗?” 亚历克斯在温迪身旁坐下,伸手搭在温迪的肩膀上,放软了语气同他商量:“跟我回去吧。” 温迪仍然摇头,亚历克斯:“我听他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戴维·贝斯特的家里,难道你打算要一直住下去吗?” “他是个有家室的雄虫了,你往后带着孩子住在他那,你跟孩子都无名无分,在法律上,他就是个私生子。” 温迪笑了,因为刚刚生产完不久,他身体还很虚弱,所以笑容也苍白:“私生子,起码能保住条命,好过跟你回去之后,不明不白地死掉。” “戴维只是我的朋友,他当然没办法给宝宝一个合法的身份。这也不是他的义务,这是孩子父亲的义务。我就算跟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我尊贵的皇帝陛下,你难道会跟我结婚吗?” “宫内厅,那些皇亲们,他们会允许你和一个司机的儿子、一个劣质雌虫结婚吗?” 温迪自己说着,不自觉地声音发了颤,眼眶红了,他捂住嘴巴低下头去,不再继续说了。 他和亚历克斯才刚刚重逢,他就将覆盖在他们之间关系上的那层温情面纱给掀掉了。 亚历克斯赶忙把他搂进了怀里:“别哭,刚生完就哭,对眼睛不好。” 温迪任他抱着,就像过去的十多年间无数次拥抱那样。 温迪的穿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情况是,这个世界里先有一个叫温迪的八岁黑麦金斑蝶亚雌男孩。 男孩原本是皇室一名司机的儿子,因为与幼小的皇储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被举荐进宫做皇储亚历克斯的玩伴。 现在的这个温迪穿书的时机,是男孩进宫的第二天,他当时莫名其妙地,溺死在了御花园的池塘里。 温迪在这个死去男孩的身体里复活,并借用了他的身份,在克林波顿皇宫中生活了十二年。 当年被选中,送进皇宫做皇储玩伴的男孩,后来都陆续离开,亚历克斯身边最后只剩下了温迪。 温迪在亚历克斯身边存在的意义,并不仅仅是陪着皇储玩耍。 他还有一项痛苦又艰难的任务——替皇储受过。 拉贝尔联盟帝国的宫廷相信,与皇储同时出生的他,穿上皇储的衣服,就可以作为皇储的替身。 每当皇储犯错的时候,因为其尊贵的身份,宫内厅不敢责罚亚历克斯,于是就令温迪代亚历克斯受罚。 温迪刚穿进来的前几年,正是亚历克斯最顽皮的童年时代,为此温迪几乎尝遍了宫廷的体罚手段。 被木板敲手心、被细枝抽小腿、不给吃晚饭,关进小黑房间里去…… 亚历克斯从小就被灌输进了这种,你是皇储,你的一言一行都会深刻地影响你的身边人的思想。 因此亚历克斯自少年时代起,就几乎完全收敛起了爱玩闹的天性,他努力地扮演着稳重严谨不会轻易犯错的合格继承人角色,他不敢出格,他得保护他最好的朋友。 亚历克斯慢慢长大,他越来越谨言慎行;活在他庇佑之下的温迪,却慢慢地越来越鲜活肆意。 亚历克斯给予了温迪最大程度上的偏袒与纵容,因为很多事情,他不能,所以他会允许温迪去做。 他们经过十数年的成长与陪伴,最后好的像活成了一体两面。 温迪在与这个世界周旋磨合了许久之后,也终于开始如鱼得水。 他穿书时绑定了一个系统,他的系统任务是,只要刷够身为主角的亚历克斯的好感值,系统就会自动为他解锁后面的剧情。 这就令温迪拥有了一种近似于预知的金手指。 温迪与亚历克斯关系的变质是在亚历克斯继承了皇位之后。 温迪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和亚历克斯滚到一起去了。 升级为皇帝秘密情人的温迪,在肆意享受亚历克斯所赠与他的特权的同时,也深刻地明白,他跟亚历克斯的关系,或许最多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他是个出身卑微没有生育能力的亚雌,亚历克斯不会跟他结婚,只会在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由宫内厅为其亲自挑选最合适的雌君。 那段时间里,温迪只管快乐地跟皇帝恋爱,其他的一概不往深处想,因为一旦开始细思,就要伤心了。 温迪作为一个漂亮草包可爱废物,被亚历克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地宠惯了两年之后,他破天荒地开始分化了! 亚历克斯给他重新做了检测,最后确认,他是假性亚雌,是生育能力较低的劣质雌虫。 温迪愿将其称之为,爱情创造了医学奇迹。 变成了雌虫的温迪有点闷闷不乐,因为之前是“亚雌”,听起来感觉只是稍微有点逊色于雌虫;现在变成了雌虫,却要被冠以“劣质雌虫”的标签。 温迪很不爽,他建议亚历克斯向全联盟发布公告,取消这种侮辱性的冠名,谁敢提就给他抓起来枪毙。 亚历克斯听完这个提议之后,忽然觉得温迪在做奸佞这条道路上,真是天赋型种子选手。 有他这么个妖孽天天吹枕头风,何愁自己不变昏君。 劣质雌虫的受孕概率极低,亚历克斯跟温迪全都没当回事,依旧跟之前是同样的做派。 于是当温迪的第一次交尾热到来时,他们两个谁也没想起来要避个孕。 温迪的好日子,就是在那次交尾热之后结束的。 那几天里,他直接把亚历克斯的好感值给刷爆了,系统一次性把全书的所有情节全部解锁。 就这样,温迪获知了自己这个角色在书里的结局。 他是主角亚历克斯的早死白月光,他会因为这次交尾热而怀上亚历克斯的孩子。 他的怀孕会引起宫内厅的不满,于是在他的整个孕期里,在他的食物中投放了慢性毒药。 温迪在生下孩子之后没几天就会毒发去世,而他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会因为胎里就被毒药侵蚀,所以出生就病弱呆傻。 这本书的另一个主角,就是后来宫内厅为亚历克斯千挑万选出来的雌君。 他会在后面的时间里,慢慢治愈亚历克斯失去初恋的悲伤,他们会先婚后爱,会生下合法的聪慧健康的婚生皇子。 至于温迪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他会跟他的爸爸一样,当个合格的工具人。 在两个主角之间制造矛盾,然后又会在主角相爱之后,适时的下线。 那个孩子注定是活不长的,他没几岁就会死去,亚历克斯会抱着他留下来的小衣服难过一阵子。 这个孩子的夭折,象征着他年少爱情的逝去,之后,他就会头也不回地投入进他新的生活里。 温迪在知道剧情的第一时间,吃下了事后的避孕药,但是没有什么用,他半个多月之后偷偷自己做检测,确诊怀孕。 温迪冷静地处理了检测结果,开始争分夺秒地计划怎样在已知剧情中活命。 他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跑! 书里对宫内厅如何谋害他的情节是一笔带过,他不可能对照着书里的内容,一条一条地防。 他只要在宫里,除掉他们父子的手段千千万,只有趁着宫内厅还不知道他怀孕,跑出去,他就安全了。 温迪在系统的帮助下,趁着在行宫时守卫没有那么森严的时候,成功地逃了出去。 温迪的整个孕期前半段都在颠沛流离,后半段遇见戴维之后,才过上了安定的生活,顺利生下了孩子。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能跟亚历克斯回去的。 回去,就是给宫内厅害他的机会。 温迪为了让亚历克斯知难而退,就撒娇打滚地对着亚历克斯说:“除非你跟我结婚,要不然我才不回去!” “回去了,我的孩子也只能当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我们就那么不值钱吗?上赶着回去过那种是个虫都看不起我们的日子。你想我回去,可以,你封我当皇后我就回去。” 亚历克斯认真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温迪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虽然心里有预期,但还是忍不住地难过了一下,他抬手推了亚历克斯一把,没推开。 亚历克斯抓住他的手,非常严谨地补充道:“因为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皇后’这种称呼,你只能按照以往皇帝雌君的受封传统,被封为亲王。”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就给它改名,以后,你就是独一份的温迪皇后。” 温迪先是震惊了,接着他告诉亚历克斯:“我是认真的,你不要逗我玩。” 亚历克斯:“君主说话,没有儿戏。我不光要跟你结婚,我还要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储。” 之后,亚历克斯待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一走,温迪第一时间把戴维叫到了病房里。 他郑重地告诉戴维:“说吧,你想当什么官,本宫宠你!” 第211章 第 211 章 温小胖发达以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给戴维封个官当。 戴维非常感动,不愧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好发小,能处! 哥俩在病房里, 畅想了半宿升官发财的美梦,最后一致通过, 温迪单方面封戴维当红衣大主教。 一个挂名的神职,除了地位崇高之外, 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让整个联盟的虫都来崇拜戴维, 真诚地将戴维称之为“父亲”! 为了当全联盟数之不尽的虫虫的父亲,戴维表示,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任命。 达成共识的两个家伙,在病房里发出了爽朗的反派般的笑声,然后就被查房的护士给警告了。 这位未来的红衣大主教、这个即将成为许多虫父亲的男人——戴维, 被无情地给撵了出去, 因为他打扰到了产夫的休息。 戴维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抱起艾伦斯原地转了一圈, 接着一头扎到了病床上,睡梦中依然沉浸在他最好的兄弟马上要当皇后的喜悦当中。 戴维与温迪的快乐, 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按照惯例, 新生的虫崽会被第一时间抱去做深度详细的类属检测, 检测报告通常会在第二天出来。 戴维和艾伦斯第二天去看望温迪和宝宝的时候, 恰好碰见护士来给温迪送报告。 戴维跟艾伦斯围在婴儿床边逗娃娃笑,温迪接过报告来, 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随后,挂在他脸上的幸福笑容就消失了。 戴维很快注意到了温迪的不对劲:“怎么了?检测结果说什么了?” 温迪摇摇头, 他问护士:“你们没弄错吧?” 护士:“绝对不可能,我们的检测非常严谨,从来没有出错过。” 温迪转身来到婴儿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小心地拨开孩子的胎发,手指在宝宝的额头上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戴维与艾伦斯面面相觑,他们拿起温迪扔下的报告,翻了翻,艾伦斯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温迪这时,也已经亲自验证了检测报告的结果,他在孩子的额头上,摸到了左右两边对称的一对小鼓包,有米粒大小。 那是一对虫崽触须的芽,再过段时间,等宝宝长大一些,就会从芽里面,长出一对触角。 在场似乎只有戴维仍然不解:“怎么了?我看着,挺正常的呀,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艾伦斯告诉戴维:“温迪生的宝宝,是黑麦金斑蝶幼虫。” 戴维忽然高兴了:“生了个蝴蝶,蝴蝶好啊,蝴蝶漂亮!” 艾伦斯看着依旧傻乐的戴维,叹了口气,跟他解释:“虫族不同类属的虫之间互相婚配的时候,生下的后代,会呈现出同性别遗传性状。” “通俗点来说就是,假如生的孩子是雌虫或者亚雌,孩子就会和雌父是同一类属;如果是雄虫,就会和雄父同一类属。” “例如我跟你,如果我生的是雌虫或者亚雌,就会和我一样是蝴蝶;如果我生的是雄虫,就会跟你一样是巴塔利甲壳虫。” “温迪的宝宝,是蝴蝶,所以,宝宝是雌虫,是非常罕见稀有的巴塔利混血雌虫。自然情况下,这种概率是千万分之一,只有配偶双方的信息素极不匹配或者其中一方倾向于极端劣质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样的后代。” 戴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巴塔利甲壳虫这一类属,是没有雌虫的。 但是他仍旧不太懂,他小心地询问:“会有什么后果吗?” “会很难被巴塔利阶层承认,在法律上无法像巴塔利雄虫一样享有继承权。” 也就是说,之前亚历克斯向温迪承诺的,立这个孩子当皇储的事,可能就此作废,不仅如此,亚历克斯也许不会接纳这个孩子。 戴维怔了半晌,吐出一句评价:“荒谬。” 他之前还一心盼着艾伦斯能给他生一只小蝴蝶呢。 原来不光是没那么容易生出来,就算是生出来了,蝴蝶的成长土壤也是如此恶劣。 戴维冲到温迪面前去,吵吵嚷嚷地,就跟小时候温迪受欺负了,他给找场子一样。 “咱们跟那些虫可不一样,你少拿那些虫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你仔细盘算一下,你这孩子生的多不容易。我可听说了,亚雌里面假性亚雌的比例是百分之一,假性亚雌里面能生的,是万分之一,你这百分之一乘万分之一再乘千万分之一……” “嘿我的小胖哎,你猜怎么着,你生的这个,是天选之子!你这可是中几万亿大奖的运气,你别给我泄气,你支棱起来,听见没?” 温迪听了戴维的话,没忍住噗嗤一笑:”知道啦,我要给宝宝喂奶了,你们出去出去。” 温迪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戴维和艾伦斯送出了病房,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幼小的虫崽时,他抱起孩子,跟他脸贴脸,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下来了。 他不光是在哭亚历克斯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他更是在哭自己居然会为这种想法而难过。 他好像不是那个穿书人了,他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十多年,已经被同化了。 他的心态,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土著雌虫。 温迪抱着孩子,一边流眼泪一边对着宝宝自言自语:“爸爸最喜欢小蝴蝶了,你肯定是知道这样,所以才变成小蝴蝶来找爸爸的,对不对呀?” “真乖,你是最懂爸爸,最聪明的宝宝~” 温迪抱紧了孩子,想要掩盖自己内心里,逐渐溢出来的恐惧。 他以前在宫廷里,听过一个传闻。 据说贵族家的雌君,有时也会生下这样的雌虫幼崽,但是总体概率之所以会这样低,其实是因为,贵族家不欢迎雌虫幼崽的降生,会在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秘密地将其处理掉。 温迪的脑海中,构想出了几种亚历克斯可能会有的反应: 第一种,自己和孩子他全都不要; 第二种,亚历克斯会像传闻中那些贵族雌君的丈夫一样,留下自己,处理掉孩子; 第三种…… 温迪苦笑一声,哪来的什么第三种,难道他要幻想着,亚历克斯会为了他,去和整个宫内厅对抗吗? 什么是宫内厅?拉贝尔皇室成员组成的集体,他们负责教导年幼的君主,管理包括皇帝私人在内的皇家事务。 他们负责皇室的一切礼仪,其中最盛大的莫过于皇帝登基、大婚、立储、退位、驾崩。 对于温迪来说,宫内厅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它象征着不容冒犯的皇室威严,象征着固执独断的皇家长辈,象征着被打肿的手心、被抽出道道血痕的小腿、烧灼般痉挛着的空肠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间,以及,随时能将他和宝宝吞噬掉的可怕命运。 温迪对亚历克斯,潜意识中,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亚历克斯是在宫内厅的高压规训中成长起来的皇帝。 宫内厅在他身上,从小就套了一个贤明君主的模具,他只能按照这个壳子的形状去生长。 这样长大的亚历克斯,温和仁厚,是盛世中典型的明君。 他是无可挑剔、无可指摘的完美成品;他没有棱角无功无过,缺少一个真正帝王所拥有的杀伐决断。 他怎么能指望着,这样一个乖巧的傀儡,为了他反抗那些操纵者呢。 温迪抹掉眼泪,他正在哺乳期,不能哭太多。 果然有些事,想的深了,就是会难过。 亚历克斯回到皇宫之后,第二天就召集了宫内厅开会。 会议上,他当着一众宫内厅成员的面宣布:“朕有孩子了,朕要立他做皇储。” 亚历克斯那帮尊贵的长辈们,登时炸了锅。 他们之中的代表性角色,皇帝的叔叔詹姆士公爵率先跳出来反对。 一张嘴净是些返了潮的芝麻谷子陈词滥调,拿规矩辈分来压年轻的皇帝。 亚历克斯听他劝谏完之后,告诉对方:“朕今天说这话,并非是要同你们商议,而是在通知你们。” 亚历克斯开完会,处理完公务,就一刻也等不及地,又出宫去跟温迪和宝宝团聚了。 亚历克斯去医院的一整路上都在兴致勃勃地计划筹谋着,怎么把温迪和孩子接回克林波顿皇宫,结果等他来到医院再次见到温迪时,却只看见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温迪对待他的态度,也不是很热情,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宝宝刚才喂过奶,抱出去了。” 亚历克斯察觉到不对劲,凑到他身旁坐下:“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又不称你意了?” 温迪沉默了半晌,最终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于是就拿出了检测报告,递给了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接过来,翻了翻,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这是真的?” 温迪镇静地回答:“是的,我生下了一个黑麦金斑蝶雌虫幼崽,而不是巴塔利雄虫。” 他仰起脸来,望着亚历克斯:“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您昨天说的,要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储这件事,还算数吗?”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他内心的情感与理智正在交锋,温迪等了一会,没有得到答案,就笑了下,慢慢垂下头去:“我明白了……” “算数。”亚历克斯打断了他的话。 温迪猛地又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什么?” 亚历克斯:“只要他是我的孩子,他就有资格成为我的继承者,跟他是雄虫还是雌虫,没有关系。” 温迪:“可是自从联盟□□后,从来没有过雌虫做储君。” 亚历克斯做了个深呼吸:“从今往后,就有了。” 第212章 第 212 章 亚历克斯在一间空闲的病房中, 单独召见了戴维。 亚历克斯平易近人地请戴维坐下,戴维刚坐踏实,亚历克斯就开了口: “朕之前问过你, 是否与温迪见过面,结果你欺骗了朕, 这是死罪。” 戴维当场就站了起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坐下是死罪,那他还是站着好了。 亚历克斯见状:“朕让你起来了吗?坐下。” 戴维非常客气:“我一介臣民, 哪敢跟您平起平坐,我还是站着吧。” 亚历克斯:“你站着显得比朕还高,朕跟你说话还得仰视你,你给朕坐下。” 戴维为了不被皇帝仰视,就只好又坐下了。 亚历克斯:“朕看在温迪和孩子的面上, 不会治你的罪。朕今天把你叫来, 就是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朕在空中花园里初见你时,你的见地, 朕一直记得,反复推敲斟酌, 觉得很有道理。今天, 如果你还能提出这样的见解, 朕会嘉奖你。” 戴维笑着回答:“不敢, 陛下有什么想聊的,尽管说就是了。” 亚历克斯:“你说, 朕到底应不应该立朕与温迪的孩子西奥多为皇储呢?” 戴维的脑筋转的很快, 他一不是皇帝的近臣、二不是皇帝的亲朋,亚历克斯上来就跟自己聊这种立储的话题, 只有一个可能。 他不是来跟自己讨论的,他心里早就有决断了,他只是来寻求点精神上的支持罢了。 戴维当然会支持皇帝,温迪的小崽西奥多,那可是他养了好几个月的干儿子,要是能把他扶上储君位,戴维很愿意在旁边推一把手。 只是,戴维讲话可千万得小心,这虽然是他跟皇帝共同的想法,但是可千万不能让自己的想法将皇帝的想法给盖过去了。 戴维回答:“陛下觉得应该,那就是应该。” 亚历克斯:“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联盟的继承法典中规定,只有雄虫才享有继承权。” 戴维:“陛下的话,令我想起一件之前的经历,我去年的时候,曾经带着我的雌君去过豪格斯星球大都会最有名的博.彩会所。” “当时在那家会所中,因为某种原因,我必须要从一个雄虫手中赢走他的筹码,陛下能猜到我是怎么做的吗?” 亚历克斯:“你使用了你穿书带来的金手指超能力作弊。” 戴维:“不是,我串通赌场修改了游戏规则。” 亚历克斯怔了一下,继而笑出来:“你还真是狡猾。” 戴维:“我当然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作弊,但如果是那样,无论我的作弊方式多么高明,我仍然要遵循着别人制订的规则。” “尊敬的陛下,假如您想要通过钻继承法漏洞的方式,来给西奥多争取到继承资格,哪怕达成目的,也还是要受制于之前的规则。” “您不必这么做,您不必受制于任何人,您是皇帝,您就是规则本身。” 亚历克斯:“规则,是由先祖留下来的,推翻它,就等于是在否定先祖。” 戴维:“规则在制定之初,当然是符合当时局势最英明的决定,一项法律的拟定与执行,都是经过当时最聪明的脑袋反复推敲商议出来的。” “我闲暇时曾经研究过虫族社会形态的演进,虫族最原始的社会形态,应当是只知其雌父,不知其雄父。雌虫与雄虫虽然各有分工,但是雌虫是家庭的支柱,社会的主力,雄虫被排除在主流之外,这种社会形态的弊端是造成大量雄虫劳动力的浪费,星际不稳定因素增加。” “巴塔利雄虫阶层的出现,使游离在外的雄虫进入家庭与权力中心,用律法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雄父权制,平衡了当时的社会。” “但是时代会过去,局势在改变,社会在进步,从进化论的角度,落后赘余的东西如果不能果断抛弃,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连同整体被彻底淘汰。” “您并非是推翻先祖,而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亚历克斯踌躇着:“雌虫,可能会有做君主的才能吗?” 戴维:“有还是没有,取决于您未来对小皇子的培养方式。” 亚历克斯从戴维这里,获取到了他想要的支持,于是就结束了这场对话,他回到宫廷,开始为后面的改革铺路。 他再度召集了宫内厅会议,皇室成员一边倒地反对皇帝的做法,跳的最高,反对最激烈的莫过于皇帝的几个叔叔。 他们从小给亚历克斯当长辈当惯了,所以口不择言言辞愤慨,几乎是把亚历克斯骂了个狗血淋头。 亚历克斯将他们的话全盘接收,放任他们指责,直到他们骂上了头,开始和皇帝叫板,以皇位来要挟亚历克斯退让。 他们总觉得,这小皇帝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亚历克斯的今天,都是他们的功劳,就算不是亚历克斯,换个随便的其他一个皇子,他们也能辅佐对方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这种论调彻底触碰到了亚历克斯的底线,或者说,亚历克斯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高位之上温和仁厚的皇帝将手中的硬皮文件直接扔了出去,蛰伏在会议厅门外的卫队顷刻间涌入门内,当场逮捕了皇帝的一帮叔叔们。 这场宫内厅的成员大清洗,从他们对皇帝言辞不敬为开端,之后便查出了他们身上所牵扯到的大大小小贪污受贿、买卖官爵。 等到温迪的宝宝满月时,这场清洗行动才落下帷幕,宫内厅超过半数的成员被制裁,身为晚辈的亚历克斯不能签署对叔叔们的处决令,于是就将他们全部打包投放进最偏远星球的监狱里去了。 明面上没有处死,但是监狱的条件极端艰苛,金尊玉贵的皇室成员,在那里面,只会生不如死。 这是亚历克斯继位以来首次展露他的雷霆手腕,直接掀翻了压制在他头顶上的宫内厅,后续成员的填充,均由皇帝亲自任命。 在接温迪回宫前夜,亚历克斯心情愉悦地跟自己的雌父洛米尔亲王共进晚餐。 席间亚历克斯兴致勃勃地讲述:“爸爸,您不知道,西奥多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虫崽。温迪说,他的眉毛,长得很像您。” 洛米尔亲王神情有些恍惚,他没能跟上亚历克斯的话题,亚历克斯见他发怔,便轻声唤了他一句:“爸爸?” 洛米尔亲王如梦初醒,笑着问了亚历克斯一句:“什么?” 亚历克斯:“我说,西奥多的眉毛,长得像您。” 洛米尔亲王笑着点头:“好,好,明天就能见到了,好。” 亚历克斯:“爸爸您有心事?” 洛米尔亲王摇摇头:“爸爸没有心事,爸爸只是还在想宫内厅的事。” 亚历克斯:“往后,宫内厅,也得听咱们的。” 洛米尔亲王笑着低下头切割盘子里的食物,眼泪几乎要掉进里面。 他是宫内厅为上一任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雌君,他兢兢业业心惊胆战地做了三十年亲王。 他从结婚后就开始等,终于等到风流的君主回到他的身边,跟他生下联盟的继承人,然后就继续跟他数之不尽的情人们继续缱绻缠绵去了。 亚历克斯的雄父,是个英武的皇帝,他有时会在自己这个雌君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告诉自己,他是爱他的,只是身为皇帝,也有很多的迫不得已,希望他能够理解。 洛米尔亲王三十年如一日地理解包容着自己的丈夫,将许多的苦楚全部咽下,直到丈夫去世,亚历克斯登基。 他这才看见了皇帝爱人时的另一种模样,原来真正被爱,不需要包容大度,不会受任何委屈。 亚历克斯将温迪与宝宝接进了费希尔堡,这是位于克林波顿皇宫东南角的一处城堡式建筑群。 这里的环境,安全舒适,是历代皇帝的雌君生产之后,调养身体时居住的宫室。 原本按照宫内厅的规定,温迪一没跟亚历克斯正式结婚,二没有获得正式的亲王封号,是不能住进去的。 不过现在,宫内厅的规定早就见鬼去了,温迪爱住哪住哪。 宫内厅的障碍扫平了,但并不表示温迪与孩子上位之路就此顺利通畅,亚历克斯还有许多的事,要一件一件地去做。 亚历克斯是希望能够跟温迪马上结婚的,但是考虑到皇家婚仪盛大繁琐的规制,马上就办,必然仓促,不光会不成体统,而且温迪刚刚生产完的身体也吃不消。 于是就只好将婚期定在一年之后。 暂时办不了婚礼,也不耽误皇帝发布诏书,向整个联盟宣布,他的皇子将会在本月的十二号,举办受洗仪式。 仪式开始的前几天,皇帝签发了一系列的封赏状。 为嘉奖保护皇子顺利降生做出的卓越功绩,破格赠与艾伦斯、盖文、克莱尔“拉贝尔联盟荣耀骑士勋章”。 戴维·贝斯特,受封伯爵爵位,兼任联盟正统教宗红衣主教,将在皇子西奥多的受洗仪式中,担任教父,亲自为其洗礼。 戴维红衣主教这个职位,是温迪吹枕边风帮他求来的。 戴维当初跟温迪铁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的时候,温迪就曾允诺过,以后自己的孩子出生,就认戴维当干爹。 结果世事无常,后来他俩都穿书了,这个世界压根没有“干爹”这种东西,温迪思来想去,就让戴维做了他理解中,跟“干爹”性质最接近的“教父”。 从此,未来的皇储西奥多,就相当于有了三个父亲——血缘上的生父温迪与亚历克斯、世俗宗教意义上的父亲戴维。 那天的受洗仪式很热闹,亚历克斯没有公布小皇子的类属,到场的名流勋贵默认他是个雄虫,尽管还没有正式立储,但全部都已经心知肚明西奥多就是亚历克斯的继承者。 刚刚上任为红衣主教的戴维,下令首都星所有的教堂,在皇子受洗仪式那一天,对全部信徒发放免费的衣服和食物,并发布公告,之后每个月的同一天都是如此,这项花费由戴维本人亲自负责。 他这项措施,会再次拔高他在民众之中的声望。 那一天,他穿着殷红色的华贵教袍,托举着小小的婴儿,撩起金盆里的水轻轻浇撒在虫崽的额头与胸腹上,一边洗礼一边祝祷。 当他完成了仪式之后,他得体地退居到皇帝与温迪的身后,他在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回过头来,远远地瞄了一眼人群中的乔伊。 刚刚好,那位大哥似乎也在看自己。 戴维不清楚,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否仍然像小人得志,不过他不在乎,他对着乔伊轻轻地一歪头,得意洋洋地露出一个笑来。 乔伊,你当初将我这个原身发配到荒星上面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第213章 第 213 章 温迪的宝宝满月时, 较刚出生那会长开了许多,变成了个奶香奶香的雪团子。 艾伦斯一直到仪式结束,跟着戴维回家, 心里仍然念念不忘。 他忍不住地对戴维说:“西奥多,他真是太可爱了, 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宝宝。” 戴维瞄着他, 憋着坏:“是啊,我也觉得, 那小家伙真是可爱极了。” 他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哎,蝴蝶的幼崽小毛毛虫,都这么可爱吗?你小时候什么样?” 艾伦斯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小时候没怎么照过相,对自己的长相也没什么概念。” 戴维搂住他的腰:“我好想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能让我看看吗?” 艾伦斯为难:“这怎么看啊, 我又不可能变回小时候的模样。” 戴维的鼻尖几乎要跟他的鼻尖碰在一块了:“你生一个出来我看看。” 他们这阵子是才刚回到家,就站在一层的大厅里, 克莱尔原本是拎着东西颠颠地跟在后头的。然后一进门,就看见对面俩马上就要粘一块了, 克莱尔立马识趣地, 悄悄放了东西就溜了。 戴维家的仆佣也都跟克莱尔差不多, 相当识趣, 全都大气不出一声地找地方藏了,只留下戴维艾伦斯他们配偶两个, 在那里交流感情。 克莱尔飞奔去自己的房间里躲清静了, 他趴在床上点开了自己的光脑,习惯性地去翻了翻自己的社交账号。 那天他把账号ID给过塞希里之后, 当天他就在自己主页的访客记录中发现了一个陌生账号。 克莱尔推测对方应该就是塞希里,但是塞希里似乎只是来自己的主页浏览了一番,既没有关注克莱尔,也没有找克莱尔聊天。 而且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克莱尔又见过塞希里好多次。 但是对方一改之前粘牙糖的态度,对克莱尔全程视而不见,再也没有来纠缠过自己。 塞希里不找他,克莱尔当然也不会自己贴上去,克莱尔除了对塞希里的态度转变之迅速感到诧异之外,并没有感到什么失落,甚至还有些暗暗地高兴。 要是塞希里一直跟之前那样似的,那才不好办了呢。 外头,戴维跟艾伦斯这边,你推我搡地进了一处偏厅里。 这里不是内室,没有床,只有一张铺了软垫搭了碎花缀流苏毯子的躺椅。 这躺椅不小,艾伦斯的身体整个陷在里头,摇摇晃晃地跟婴儿的摇篮差不多。 大白天的,艾伦斯有点脸红,想逃走,但是根本爬不起来,刚扶着晃晃悠悠的摇椅支起半边身子,戴维就盖了上去。 戴维身上的主教袍子还没脱呢! 殷红的,滚着华丽的金色的边。 拉贝尔正统的教宗,虽然允许主教这种神职人员结婚,但是整体氛围偏向于禁.欲,尤其是各类宗教活动期间。 戴维竟然也不脱掉它,就这样直接穿着这庄重的教袍。 艾伦斯感到有些羞耻,明明他是被动情况下,被撩拨地情不自禁了,但是却莫名地觉得是自己亵渎了神明。 气氛正要逐渐向如火如荼的趋势展开,一阵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阁下,先生,托兰先生到了。” 艾伦斯软在那张摇椅上,面颊醉红,鼻翼都沁出薄汗来,领带松散衣领敞开。 正是花朵摊展花瓣,等着被采撷的模样,这时候半场散开,真教人舍不得。 戴维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解恨似的啃了艾伦斯两口,把那花朵狠狠揉搓了一顿,勉强过了过瘾,起身去外面接待自己的爸爸。 艾伦斯缓了半天,才从摇椅上爬起来,系好扣子领带,整理了一下发型,跟着离开了偏厅。 托兰是戴维请过来的,他只是没料到托兰来的这么快,内心暗自懊悔,应该晚点再请爸爸过来,那样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的不上不下了。 托兰之所以来的快,是因为本来就打算过来看戴维的,戴维请他那会他都已经在半道上了。 他这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结果撞上小两口一前一后仪容不整地从小房间里出来。 见多识广的托兰怎么会不明白,他作为长辈,心内很偏宠这两个小家伙,但是又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尴尬。 托兰知道艾伦斯脸皮薄,所以就指着脸皮厚的自家儿子数落: “都这么大了,懒成这个样子,从外边回来衣服不换就窝下了,半点卫生不讲。爸爸来了,就这么着一身脏衣服来迎接我,没大没小的,给我滚去换衣服!” 戴维陪着笑脸,甜着嘴巴让爸爸息怒,行动上,借着台阶拉着艾伦斯跑去后面换掉衣服整理好了状态。 他们这一家子当晚共进晚餐,先前的小插曲谁也没放心上,戴维近来的表现,出色的让托兰几乎都不敢认那是自己的儿子。 不思上进不知进取的臭小子,最近升迁像坐了火箭,托兰真是又骄傲又高兴又担忧的,也不知道他的宝贝这是走了什么神仙运。 戴维在席间,试探着托兰的口风:“爸爸,要是我跟您说,想让您认个干儿子,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 托兰一下子没听懂:“什么?什么干儿子?” 戴维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帝陛下新近不是添了个皇子?皇子的爸爸温迪是我朋友,之前被宫内厅迫害的时候,不得不住在咱们家。我怕节外生枝,也没告诉您。” “眼下,小皇子都生了,婚礼提上日程,只是这未来亲王的出身太低了些,皇帝有意想在贵族里,给他找个身份。” “爸爸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让温迪认您当养父,把他收到咱们名下来,就当做是您给我生的一个弟弟。将来结婚的时候,让他直接从咱们家里以公爵家少爷的身份被接去皇宫,这样也能更体面些。” 托兰当然不反对,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是好事啊,我怎么会反对呢?” 未来亲王给他做挂名的养子,名义上,以后他们就是皇室的姻亲,哪怕有一天老公爵没了,乔伊上位,借着这层身份他们也不会失去倚仗,专看乔伊的脸色。 戴维笑着应了:“那好,您没有异议,我就去着手安排了。” 托兰心里高兴,看着席间的两个小辈,忍不住地,就想感慨:“皇帝的岁数,可比你们两个都小呢,人家都做父亲了。” “我在家里整天闷得慌,就幻想着能有个小虫崽,咿咿呀呀地在旁边多热闹,哎呀光是想一想就开心。” 戴维瞄了一眼艾伦斯,心想原来这是某些家长的通病,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物种,年纪一到,就爱唠唠叨叨地催生。 艾伦斯回望他的神色,带着点嗔怪的意思,他这是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掩饰难为情在假装使小性子。 戴维轻笑,有时候艾伦斯在他眼中确实是脱离了性别概念,实在是愈发娇俏可怜又可爱。 戴维饭桌上跟艾伦斯不露痕迹地眉目传情,末了他主动揶揄自己的爸爸:“爸爸您也真是的,您要是给我生个哥哥,您现在说不定早抱上孙子了。” 戴维这句玩笑,猛地变成了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托兰的心里,托兰身体猛地一僵,怔在那里,一下子没有接住话。 戴维满眼是艾伦斯,一颗心半个魂都在他身上,只能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跟托兰搭话,也没太在意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事实上,有些事他确实是不知道不了解的,因为原主也不知道不了解,记忆信息库里,缺乏相关数据。 戴维的嘴巴可没停,他还在讲着: “哪怕不生哥哥,给我生个弟弟也行啊。比我小点,现在爸爸肯定精力都放在抓弟弟的学习上面,就没空催我喽。” 最后还是艾伦斯看出了点端倪,他关切地问托兰:“爸爸,您怎么了?身体忽然不舒服吗?” 托兰抬起头来,牵强地扯出一个笑:“没有,就是年纪大了,忽然感觉有点累。” 艾伦斯挽留他:“一会您别回去了,今晚留宿在这吧,太晚了,您累了就不要折腾了。” 托兰摇摇头:“不行,你们的父亲,他离不开我。” 托兰终究没有在戴维家里留宿,他用完晚餐,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夜里温度很低,他裹着披肩坐在车里,车越往罗敏特宫的方向开,他就越觉得冷。 其实车里的空调开着,他的披肩也不单薄,但他就是冷,这是他年轻时候,频繁生育留下的病根。 托兰扭头望向车外,玻璃窗上清晰地映着他的脸,他盯着看了很久,发现自己真的苍老了许多。 托兰一直以来,都是很喜欢艾伦斯的,他在认识艾伦斯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艾伦斯的事情,他从心底里,怜惜这个年轻的斑斓蝶。 当初戴维跟艾伦斯相亲,戴维一团孩子气地,说没看上艾伦斯。嫌他长得不够漂亮,性格无趣一点都不温柔。 托兰坚持说艾伦斯很好,戴维虽然顽劣,但也还算听托兰的话。反正跟谁结婚不是结,爸爸喜欢,戴维就答应了婚事,就好像这个雌君是替托兰找的一样。 托兰之所以会喜欢艾伦斯,除却艾伦斯本身的优点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每当他看见艾伦斯的时候,总是会恍恍惚惚地,觉得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从最光鲜自由的蝴蝶先生,到跌落云端,身心受创,再到落进巴塔利贵族婚姻的樊笼,他们的命运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第214章 第 214 章 托兰今年四十五岁, 外貌上看不出来,有些虫巴结奉承他,会说他就跟刚结婚那会几乎一样。 托兰自己心里清楚, 怎么能一样呢,他结婚的时候, 才二十岁。 托兰是极光闪蝶,是蝴蝶中极为美丽的那一种。 他出身的家族很富庶, 因为极光闪蝶的雌虫格外美貌,所以总会跟贵族联姻, 这给家族带来了好处,他那些雄虫叔伯们凭借着姻亲关系,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托兰从小就长得美,经常有贵族家的雌君来相看他,但是托兰始终没有被任何一家选中。 因为托兰美则美矣, 他的信息素腺体分化等级只有C。 美人总得有点缺憾, 托兰的缺憾就是,他的信息素腺体实在平庸, 所以哪怕脸蛋再漂亮,贵族家也不敢要他, 怕他生不出优质的雄虫后代。 没有贵族看中的托兰, 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长大了。 因为不需要给贵族家做雌君, 所以家族也不怎么严厉管束他, 托兰自己也是个身强体健主意大的,年龄一到, 直接给自己在军校里报了名。 他年轻的那个时代, 那场惨烈的星球大战还没有开始,但已经处于备军阶段, 军校的选拔没有后来这么严格。所以托兰没有上过军校预科班,竟然也被录取了。 托兰上军校,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因为非常出色,毕业直接分配进了机甲部队。 托兰一进部队,就立了功,前途无量,很受器重。所以服兵役的第一年,就代表军区,参加了联盟帝国皇帝诞辰典礼的阅兵,那一年托兰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托兰,美丽骄傲,在阅兵场上无比耀眼。正是因为他是如此的璀璨夺目,所以吸引了众多的目光,这其中,就包括贝斯特公爵奥斯汀。 奥斯汀公爵比托兰年长十岁,那时刚刚丧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外界风评里,这是一位英俊不凡、沉默严肃、大权在握的高贵公爵阁下。 但是在托兰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年纪又老脾气又怪的鳏夫罢了,公爵,那是什么东西,有他的机甲帅气可爱吗? 托兰参加完阅兵之后,被引荐着和这位公爵见了一面,整个过程中,他跟对方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临走他也没搞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见他。 托兰回到了部队,继续服他的兵役,他那时并没有预料到,他的厄运正在降临。 在之后的一次实战演习中,因为同伴配合出现严重失误,托兰驾驶的机甲,直接把托兰甩出了驾驶舱。 这场事故要了托兰半条命,他的兵役生涯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他被送进了医院接受治疗。 托兰底子好,伤痊愈得很快,他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之后,就每天给自己的上级发邮件,请求让自己回去继续服役。 但是他发出去的几十封邮件,通通都没有得到回复,托兰没有等到让他回军队的通知,而是先等来了他兵役提前结束,被军方除名,联盟安排他跟贝斯特公爵结婚的命令。 托兰不能相信,他翻联盟信息素资源登记库的数据,发现自己的信息被篡改,由等级C改为了等级A,将与他结婚的对象,显示与他的信息素匹配值是符合结婚标准的百分之九十。 托兰知道这都是假的,他大闹了一场,但是无济于事。 托兰的家族在得知,有贵族愿意跟托兰结婚,对方还是个公爵时,欢天喜地打起了算盘,用尽了手段,最后逼着托兰跟鳏夫公爵结了婚。 托兰刚结婚的时候并不是个温柔驯服的雌君,他激烈地反抗着自己的命运,这使他总是会惹恼自己的公爵丈夫。 奥斯汀公爵为了让他雌伏,甚至动用了一些相当残酷的手段。 就是在被配偶的暴烈对待中,托兰的第一胎流产了。 这次流产经历给托兰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阴影,他流掉的是一个尚未发育成人形的甲壳虫胚胎体。 剧痛、恐惧、恶心,托兰一度患上了严重的失语症。 医生建议公爵最近几年之内,最好不要再次孕育,否则会对托兰的精神造成重创。 奥斯汀公爵却有自己的见谛,他认为,一个雌虫,只有老老实实地生下孩子,才会死了想从他身边逃离的那条心。 托兰流产之后,又过了半年,交尾热被药物诱导提前,再度怀孕。 这次的孕期,托兰驯服了很多,整体很顺利,但是孩子生下后就夭折了。 奥斯汀公爵为了让他从丧子之痛里早点走出来,很快就让他第三次怀上了孩子。 托兰的第三胎生下来,和第二胎一样夭折了。 托兰在他的第三个孩子死掉之后,精神彻底崩溃。 他不明白,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当时生下来的时候,明明都听见孩子哭了,哭的那么有力气,怎么转头就夭折了呢! 后来是跟着他一起进入公爵家里的亚雌执事告诉了他真相: 托兰的第二胎、第三胎,生的都是雌虫。 托兰的腺体等级不高,跟奥斯汀公爵的真实匹配度很低,所以生出了雌虫。 但是巴塔利阶层是不允许生出雌虫来的,所以他们一生下来,就被公爵授意给处理掉了。 亚雌执事含着眼泪告诉托兰,罗敏特宫里的保暖不好,夜里那样冷。宝宝刚生下来很脆弱,抱去放在冷水里洗个澡,不给穿衣服,很快就会着凉发烧,烧着烧着,就没了。 知道真相的托兰,当天夜里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戳进了奥斯汀公爵的胸口。 只可惜戳偏了,没刺到心脏和大血管,奥斯汀公爵流了满床的血,但却保住了一条命。 他侥幸活下来之后,就把托兰囚禁在了罗敏特宫外的一处条件简陋的寓所里。 他要惩罚托兰,要把他囚禁到死。 在此期间,托兰无数次尝试自杀未遂,自残导致他的身体伤痕累累。 那段时间的奥斯汀公爵也闭门不出,性情愈发乖戾暴躁。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明媚的托兰到了自己手里,会变成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倾心于托兰,略施小计就得到了他,但是结婚后整整三年,托兰都没有对他笑过,也从来没有真正地屈服。 奥斯汀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他们这的大多数巴塔利雄虫都是这么做的,少数服从多数是一种真理,他在践行这个世界的固有法则,他坚持自己的正确。 所以,一定是托兰有问题。 奥斯汀不甘心放弃失去托兰,他来到软禁托兰的寓所看他,被注射过镇定剂的托兰,苍白失血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托兰只要恢复自我意识,就会求死,所以奥斯汀命人给他用药,让他始终混沌着。 浑浑噩噩的托兰就这样怀上了第四胎,临近生产时奥斯汀才给他停了药。 这一次,托兰终于生下了一个雄虫幼崽,尽管检测报告中显示,这个宝宝的腺体先天性发育不良,未来极大可能是劣质雄虫。 但是雄虫就是雄虫,奥斯汀公爵高兴地承认接纳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叫戴维,他自此之后,就终于有了能够拿捏托兰的把柄。 托兰为了保护那个新生的、幼小的孩子,最终妥协了。 他屈下了膝盖,弯下了腰,他心死般地认了命,卑微臣服地伏在奥斯汀的膝头,将其称之为,“我的雄主”。 托兰的屈服换来了奥斯汀对小戴维的宠爱,对于这个托兰为他生下的、不会继承爵位和家业的小儿子,他宠得格外放肆。 托兰本人,更是把对之前所失去的那三个孩子的爱,报复性地弥补到了小戴维的身上。 托兰是个精神一度崩溃,后面即使得到治疗控制,也仍然有些神经质的爸爸。 他不会教育孩子,戴维从小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昧地宠溺娇惯,他对戴维的爱有时会偏私到不辨是非的程度。 于是这个世界里的戴维,毫不意外地,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坏脾气纨绔草包。 托兰偶尔也会察觉到不妥,但是爱子之心会蒙蔽他的双眼。 托兰真心实意地认为,他的宝贝戴维,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托兰终于回到了罗敏特宫,他直奔寝室,去见奥斯汀公爵。 奥斯汀只要看不见托兰,就会拒绝吃药,所以托兰必须保证自己每天都在奥斯汀的身边监督他摄入足够量的药剂,来维持他痴呆的现状。 正如多年前奥斯汀给他每天喂迷.药一样。 高大强健不可一世的奥斯汀公爵,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境地的呢。 说起来托兰都替他感到羞耻,奥斯汀会被托兰控制住,绕来绕去不过是耽于色.欲。 五十多岁了,寡义廉耻,在托兰的身上,快活到中风。 奥斯汀中风的那天,托兰还以为他直接死了,裸着身子躺在床上哈哈大笑,他蛰伏于奥斯汀身下二十年,头一次有快.感。 不过好可惜,没死掉,但是半边身子都瘫痪了。 奥斯汀,不再是壮年时那个不可撼动的强权者,他终究是老了。 托兰一回去就端着药喂奥斯汀公爵,奥斯汀扭头看着他,神智清明,喜怒不显,他就那么沉默地,盯着托兰。 托兰回来路上,想起了他过世的孩子,很伤心,便不想做样子了,直接端起药碗来,淡漠地告诉奥斯汀公爵:“您该吃药了。” 奥斯汀公爵开口:“我不吃药,你过来。” 托兰放下药碗,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奥斯汀公爵问他:“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干什么去了?” 今天是戴维露脸的好日子,托兰高兴,当然打扮得典雅华贵。 托兰懒懒地回答:“去社交,参加了典礼和舞会,然后跟戴维吃了晚饭。” 奥斯汀公爵:“我病成这个样子,你每天过得挺开心啊。” 托兰抿着唇,没有说出他心里那句,你要是死了,我会更开心。 奥斯汀公爵冷漠地命令托兰:“脱了。” 托兰转身就要去衣帽间换衣服,奥斯汀公爵喝住他:“在这脱。” 托兰没动,反而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了。 奥斯汀公爵明显是愠怒了:“你要造反是不是?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托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恬不知耻。” 奥斯汀公爵恼怒地恨不能立刻站起来打他,托兰为了让他老实点,端起药碗上前去,掐着奥斯汀的脖子就往里灌。 托兰痛苦地不想装了,他就是恨奥斯汀,他要把奥斯汀曾经带给他的折磨全都原封不动还回去。 奥斯汀没料到托兰会是这个反应,他觉得托兰疯了,他跟托兰推搡中,打翻了药碗。 药碗掉在地板上碎掉,那声脆响刺激到了托兰的紧绷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子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地双手死死掐住了奥斯汀的脖子。 去死吧去死吧,就这么死掉给我的孩子偿命! 托兰差一点就要亲手掐死了奥斯汀,及至最后,他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 他的戴维还不是公爵继承者,要是他现在把老东西掐死了,乔伊马上就会袭爵彻底接管贝斯特家。 这么一来,岂不是便宜了乔伊? 托兰想到这里,就慢慢地松开了手,奥斯汀已经被他掐的半死了,脸憋的通红,托兰一松手,他立马就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这太难以置信了,托兰突然就要杀他,托兰真是彻底疯了,奥斯汀缓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要联络乔伊,想让他的大儿子来解救自己。 托兰没给他机会,他翻出抽屉里的镇定剂,当场抽了一管子,转身一针戳在了奥斯汀的后脖颈上。 奥斯汀扭头瞪着他,眼里都是红血丝,没一会就委顿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托兰喃喃地说:“你现在不能死,你得死在你儿子后头。” “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也得让你尝尝这个滋味。现在才死了一个凯森,你别着急,乔伊很快就要下地狱了,到时候,我把你送去陪他们。” 第215章 第 215 章 乔伊最近过得有些郁郁寡欢, 因为近段时间里,事事都不称他的心意。 其中最让他感到不悦的,就是皇帝亚历克斯的儿子。 皇帝有孩子, 原本是轮不到他来操心的,拉贝尔的君主素来风流花心, 搞出个私生子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令乔伊无法接受的是,他听闻亚历克斯要立这个孩子做皇储。 太荒谬了! 假如一个私生子都能做储君了, 那将来雌虫是不是也可以当皇帝了! 乔伊眼见着这种事情发生,只觉得自己生命前半段时间里, 被灌输进脑袋里有关于“尊卑”“正统”的一切真理,好像都变成了笑话。 戴维是个野种,亚历克斯要扶野种上位。 这俩搞到一起去了,真不愧是虫以类聚,物以群分。 乔伊一不高兴, 就不想回家, 皇子的洗礼仪式结束之后,他直接去了情人那。 乔伊的情人斑斓蝶亚雌安, 在接受了几个月的信息素药剂注射之后,仍然没能转化成雌虫, 这令乔伊有些失望。 但是乔伊还是喜欢安的, 所以偶尔也还是会过去。 安强撑着身体迎接乔伊, 这几个月来, 在药物的摧残下,他已经变得格外苍白瘦弱。 他不仅仅是外貌受到了影响, 折损掉了一些美丽, 他身体其他的病痛也开始变得频繁。 他经常呕吐到吃不下任何东西,持续地低烧, 深夜里小肚子一阵阵地抽痛,身上莫名起一大片红疹。 但是他不敢跟乔伊抱怨诉苦,乔伊天性里不懂得心疼人,要是他知道怜惜自己,一开始就不会给自己打那种针。 安为了能让气色好点,还专门化了妆,乔伊一进门就看到了他红润润的嘴唇。 乔伊的眉头深深地皱了下去,他不喜欢雌虫浓妆艳抹地打扮,平时戈林就爱涂口红,乔伊看在他是雌君的面子上不说什么,只是几乎不跟他接吻,怕将戈林的化妆品蹭到自己身上。 安这是从哪里学到的坏习惯,乔伊忍不了,他不想亲吻一张涂满了化学颜料的嘴。 乔伊命令安:“把你嘴上的红油漆擦了,去把脸洗一洗,上面的粉都能用来刷墙了。” 安讪讪地应着,乖顺地去洗手间里卸妆,没敢全卸,他现在气色差的像个鬼,全卸掉了,乔伊被吓到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 安把口红擦掉了,涂了点稍微带些颜色的唇膏,从洗手间里出来,陪着笑脸,伺候乔伊用餐。 乔伊的信息素是朗姆酒味,这种味道的雄虫普遍不善于调情,他每次到情人那里,都是直奔主题——吃饭、洗澡、上.床。 活跃气氛提供情绪价值这种事,都是情人的任务,他只负责享受。 往常时安健康活泼,热衷于取悦乔伊,但是他现在实在虚弱,闹不动了,只能竭力配合对方。 乔伊在这方面也是缺乏情.趣的,他一如床下那般传统古板,他其实也不太需要什么特别的节目,通常情况下床伴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安咬着牙承受着,就在刚刚,伴随着入侵,他的肚子又开始痛了。 他跪在床上,疼得直冒汗,身体支持不住,上半身塌下去,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最后没忍住,在这场酷刑折磨中,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乔伊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安以前也是这样,他身体敏感,不吃劲,疼了累了都要哭着撒娇。 安痛到最后意识都有点模糊了,他的身体被乔伊翻了过来,仰面躺在床上,嘶嘶地抽着气。 乔伊正面看清安之后,被吓了一跳。 安的屁股始终是圆润饱满的,感觉不出来,他正面一躺下去,肚子就瘪了,两排肋骨就变得十分清晰,他的小腹上,密密麻麻有许多针眼。 这样子确实吓人,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的身体却是惨白的皮里面包着一把骨头。 乔伊还诧异:“你怎么瘦成这样?” “你就不能多吃点吗?你的骨头硌到我了。” 安的身体一晃一晃,泪珠从眼角滚下来,湿润透亮。 一直到这项苦差完成,安才开口跟乔伊说话:“乔伊阁下,我们结束吧。” 喘息着伸手去拿衣服的乔伊怔了下,扭头望向安,很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安平躺在床上,像个可怜的被晒脱了水的鱼干,鱼水之欢也不能浸润他,他还是那么直挺挺地干瘪着。 安小声回答乔伊,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乔伊阁下,我请求您,放过我吧。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会死的。” “我是真性亚雌,您就是给我打针,把我打死,我也变不成雌虫,生不出孩子。您放过我吧。” 安也觉得自己,特别的贪慕虚荣,他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才甘愿被乔伊玩弄的。 但是他后来也吃到苦果了,他觉得他遭了这么久的罪,应该也还完了,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假如他现在还不离开乔伊的话,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有可能会被乔伊玩死。 乔伊一言不发地穿好了衣服,他打开自己的光脑,给安开了一张空白的电子支票,直接划到了安的账户上。 “缺多少钱,自己直接往上面填就好,喜欢什么就去买。我可没有亏待你,以后少耍这种小性子。” 乔伊对雌虫一向没有耐心,他的情人闹脾气,大多数情况下,给点钱就行了。能给他做情人的,一般都比较识抬举,宅子车子钞票珠宝,总有一样能哄好。 安没有再说话,他在乔伊离开房间去冲澡的时候,捂着脸哽咽。 他都要死了,乔伊还觉得他在耍小性子。 安接受了乔伊的金钱,他没有将钱全都存在电子银行账户里用来消费,而是偷偷取出来了一部分。 乔伊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但是为了防止他外出跟其他虫有染,当他出门的时候,会有专门的秘书跟随监视。 秘书盘问过安,为什么要一下子取这么多钱。 安不慌不忙地解释,大把的钞票现金花起来更有手感。 秘书在心底里鄙视了一番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安取了钱之后,就去了首都星都会最大的商业街。 这里的优点是非常的繁华,虫流密集,安只要稍微趁秘书不注意,往虫堆里那么一扎,对方就很难抓住自己。 他直奔一家潮牌服装店,一进门就先坐下来歇了会。 秘书跟着走进店里,丝毫不顾及导购的脸色,皱着眉头提醒安:“这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快消品,无论是品质还是审美都糟糕的一塌糊涂。您确定要穿着这种东西出现在乔伊阁下面前吗?” 喘口气都能冒虚汗的安,用一种很虚浮的声线告诉秘书:“如果你再多嘴,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蛋?” 秘书不敢再多话了,安休息够了,就站起身,从店里随便拿了件外套问导购:“你好,请问我可以进去试一下吗?” 导购满脸堆笑地给安指路:“当然可以,来这边请。” 安就这样背着包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秘书在外面侯着。 他本来心想,试个衣服能有多久,结果安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他一等再等,忽然意识到不好,安现在身体虚成那个鬼样子,怕不是晕在里面了! 秘书招呼都没跟导购打一声,就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试衣间的帘子。 里面只有一个刚进去的,正在换衣服的陌生雌虫,他被吓了一跳,怒斥秘书:“干什么?” 安不见了! 秘书质问里面的雌虫:“你有没有看见之前进来试衣服的一个蝴蝶亚雌?” “没看见!你快拉上!”雌虫不管秘书,直接把帘子给拉起来了。 秘书一下子慌了,他在店里闹着要查监控,导购没有查监控的权限,只好带着他去见店长。 就在他们去找店长调监控的时间里,安抱着装钱的包,从试衣间一个视野盲区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不顾那个再次被吓了一跳的雌虫,拉开帘子跑出了服装店。 店里有监控,秘书很快就会查到他,所以他得尽可能地快一点。 安慌慌张张地跑,他的包里不光有钱,还有各种证件和护照,他打算逃离这条商业步行街之后,就去外面打辆车,买张飞船票,离开首都星。 安不是聪明严谨的虫,他的计划非常简单,他总觉得,乔伊是首都星的大人物,只要离开了首都星,应该就可以了。 安的身体太虚弱了,他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他脑子里也很乱,神经紧绷着,逃跑的途中忍不住回头看秘书追上来没有。 他的注意力都在身后,于是就忽略了身前,他在跑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信号灯忽然变了颜色,直接跑到了路中央。 他出现地太猝不及防了,所以迎面开过来的那辆红色超跑差一点就没有反应过来。 车主迅速踩下了刹车,在一声尖锐拖长的刹车声中,车主的身子因为惯性猛地冲向了前面,又被胸前的安全带勒住,带回了车座椅上。 戈林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死,他感觉到自己车前的引擎盖上刚才彭地一声闷响,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戈林一下子就慌了,手忙脚乱地扯下安全带,下了车一看,安就躺在他车前面的路上,周围撒了一地的钞票。 戈林一看见这个场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扶着自己那辆漂亮的小超跑才勉强站稳。 戈林的一个朋友,在这条街上盘了个店面,要开一家创意馆,特意请戈林过来,所以戈林才出现在这的。 他好久不上街,今天一出门就撞到虫了。 戈林吓得腿软,他哆哆嗦嗦上前去,想看看那个虫是不是被撞死了。 没等他想起来报警叫救护车,戈林就听见,乔伊的一个秘书,远远地呼喊了自己一声:“戈林先生!” 第216章 第 216 章 戈林出门开车撞到人了, 虽然对方是横穿道路突然窜出来的,但是戈林因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大脑一片空白。 他跟秘书一块把安送去医院的路上, 一直在惶恐忐忑,害怕安有个好歹, 他这个开车肇事的经历会成为乔伊仕途中的污点。 一直到医生给安做完检查之后,告知戈林, 安除了有点擦伤是戈林造成的之外,其他没有任何的撞击伤, 他晕倒昏迷只是身体过度虚弱又受到惊吓导致的。 戈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智商就占领了高地,他开始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猫腻。 乔伊的秘书怎么就刚刚好不早不晚地出现在了现场呢? 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秘书的种种表现都在说明, 他对这个被撞的安很熟悉。 戈林找秘书询问相关信息的时候, 他也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戈林的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底,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安,应该就是乔伊养在外头的那个小情人。 拉贝尔联盟那么大, 围绕着乔伊产生的世界却是这样小。 戈林意识到这件事中所包含的戏剧性之后, 就忍不住地笑了。 原本感觉自己不占理的他, 在那一瞬间就有了底气。 他可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他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戈林想起在多年之前,他刚刚和乔伊订婚的时候, 他单方面地坠入情网中难以自拔。 他也是爱过乔伊的, 他那时候才十八岁,乔伊跟他差不多大, 出身贵族英俊多金优雅迷人的乔伊,简直就是他梦中的理想型。 能跟这样的贵公子订婚,他那段时间做梦都会笑醒。 戈林的爱情仅仅持续了两个月,就咻的一下像泡沫一样破灭了。 他发现了乔伊身边有其他的恋人,乔伊在跟他订婚之后,也仍然在和其他的雌虫交往。 年少的戈林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的背叛,他找到对方大闹一场,弄得局面十分狼狈,让乔伊狠狠地丢了次脸。 那次抓奸的后续是,乔伊给了戈林面子,象征性地送礼物道歉,迅速跟对方分了手,自此之后,戈林再也没能抓住过乔伊出轨的证据。 那时候的戈林太年轻,而且对乔伊心存爱情幻想,所以抓奸抓得很不体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戈林去医院洗手间里补了个妆,他要盛装出席这次的闹剧。 乔伊忙于公务,还没来得及赶到医院,戈林听说安醒了,就踩着气场拔群摇曳生姿的步伐来到了安的病房里。 他仪态万千地,往安病床前一坐,就重新打量起了这位他丈夫的心肝宝贝小情人。 戈林率先观察安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他的美丑来,他首先是吃了一惊,这个亚雌怎么这么瘦。 乔伊包.养人家都不舍得给饭吃吗? 皮包骨头面无血色,再好的底子撑着,也美不到哪里去。 勉勉强强算是白净清秀,楚楚可怜吧,戈林自己是五官浓艳的类型,他盯着安的小脸感慨,原来乔伊就爱这种营养不良的款。 好畸形的审美,戈林无法理解。 戈林一进来,安就注意到他了,明艳高贵的血漪蛱蝶,没法不注意到。 安就看着这位美人,来到自己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就盯着自己瞧。 安小声询问:“请问您是?” 戈林这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啊,我叫戈林,你认识我吗?” 安轻轻摇头,戈林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我的配偶你肯定认识,他叫乔伊·贝斯特。” 戈林如愿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看见了一种惶恐的神色。 戈林很得意,他在心中想着,小弟弟被吓坏了吧,是不是要哭着对他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呢?会不会求饶,请求自己宽恕他,他再也不敢了! 戈林正想入非非中,安忽然坐起来,跪在床上给戈林磕头:“戈林先生,求您救救我!” 戈林:……? 戈林懵了,这家伙怎么比他一个话剧演员还会演! 戈林:“你……怎么回事?医生给你检查,说你没受伤啊。” 安当着戈林的面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撩了起来。 戈林看见了他布满扎针痕迹、青红於紫部分区域皮肤已经开始硬化的肚子。 戈林看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你生病了?” 安眼泪汪汪地告诉戈林:“我是个亚雌,真性亚雌。乔伊阁下想把我变成雌虫,给他生孩子,他就给我打针……我快要被那种变雌虫的药折磨死了,戈林先生,您是他的雌君,您救救我吧……” 他虔诚地向戈林保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只要留我一条命……” 戈林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他把安的话捋了又捋,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乔伊多半是疯了。 乔伊已经快三十岁了,同龄的巴塔利雄虫多半已经做了父亲,只有他们至今未生育。 戈林与乔伊长期分房,起先刚结婚那两年,戈林交尾热时,乔伊还会跟他在一起。 但是后来当乔伊发现,戈林在偷偷吃避孕药之后,就再也不碰戈林了,包括戈林后来的交尾热期间。 戈林不想生乔伊的孩子,乔伊去外面找别的虫生,这逻辑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逼迫一个亚雌变成雌虫给他生孩子,这已经不仅仅是逻辑不通的问题了。 戈林第一直觉是,乔伊也许很爱这个亚雌。 可是爱人之心,难道不是希望对方好吗?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算什么呢! 戈林愈发地觉得乔伊有毛病了,他出于一种怜悯之心,反而出言安抚宽慰了安,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会跟乔伊谈谈。 乔伊忙完之后,听说了安出逃,结果半路上被戈林开车撞到的事,他立刻赶到了医院。 乔伊见到了戈林,他一如一个普通的婚外情被正室抓包的丈夫那样,表现出了些许尴尬。 但他很快就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戈林表示:“我会解决好的。” 他们做了多年的配偶,尽管不再相爱,但也算得上利益相同的盟友,戈林向乔伊询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乔伊回避了戈林的目光:“这个不用你操心。” 戈林觉得他得操心,这不仅仅是他丈夫找情人这么简单,他建议乔伊:“给笔钱,把他打发走吧,看着怪可怜的。” 乔伊没有接话,态度沉默,戈林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乔伊这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的那种。 戈林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想笑:“乔伊,难道你深爱着他吗?” “不要说胡话。”乔伊失去了跟他交谈的耐心,他转而走进病房里,去看安的状况去了。 戈林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了病房里的情景。 安见到乔伊的时候,就像柔弱的猎物遇见了天敌。 如果按照肥皂剧中的套路,这时候的安应该趴在乔伊怀里控诉戈林的罪过才对。 但是他没有,他见到乔伊的时候,表现出了莫大的恐惧,他痛哭流涕地爬下床,跪在地上,抱着乔伊的腿哭泣着哀求他。 戈林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画面,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起了自己。 还是乔伊的上一次婚前劈腿,被他发现了,他闹了一场,不管不顾地就要解除婚约。 戈林是多么骄傲,他出身好,雄父是大学教授,雌父是乐团首席。 戈林长得美,而且乐于展示自己的美,才十几岁就被选入了皇家话剧团重点培养,他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他的表演曾使洛米尔亲王赞不绝口。 他不能接受一个衣冠楚楚却傲慢不忠的雄虫成为自己的伴侣。 当戈林向自己的父亲表达自己想要退婚的诉求时,他那个刚刚因为自家儿子与贵族订婚,所以得到提拔当上了帝国大学校长的雄父,气急败坏地拒绝了他。 戈林被要求向乔伊道歉,这太荒谬了,为什么要道歉,因为对方出轨他没有选择装聋作哑吗? 戈林与雄父爆发了激烈争吵,他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反省,戈林用绝食的方式抗议,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 戈林的雌父只生了戈林一个,所以格外疼他,在戈林对抗的那几天里,每天都在哭泣。 戈林后来也妥协了,他不想再看见雌父的眼泪,他的雌父见他想通了,立刻转雨为晴,抹掉眼泪,把乔伊送来的道歉礼物拿给戈林瞧。 那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雌父将它挂在了戈林雪白纤细的脖梗上。 项链很重,压的戈林几乎直不起头来,像某种枷锁。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觉虽然他把自己饿得很憔悴,但他仍旧是美丽的。 红宝石项链是他的装饰,美丽体面的雌君是乔伊的装饰。 身为装饰品本身的戈林,都已经这么美丽了,为什么还要有自我呢。 世界是由巴塔利雄虫支配的,他们将美丽的雌虫用来取乐繁衍后代,强悍的雌虫送上战场。 从来如此,被支配者,能有什么选择呢? 戈林稳住自己的呼吸,他回过神来,光阴荏苒地在他眼前翻了篇,他对面的病房里,乔伊已经将安搂进了怀中。 被搂抱着的安的姿势有点奇怪,像是反抗未遂被强硬地禁锢住了,他转过脸来,隔着门上的玻璃跟戈林对视,戈林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绝望。 表演课中有一门很重要的功课,就是解读角色的内心。 剥开这个人物的所有外衣与面具,深入地,剖析他。 戈林对乔伊的爱情消失于他对乔伊的剖析之前,因为不再有荷尔蒙的冲动,与信息素的蒙蔽,他开始沉着冷静地看待乔伊。 抛开乔伊的一切浮华外象,他发觉这个角色的内核,令人索然无味。 被爱与不被爱,通通都不会好过,乔伊,不过如此。 戈林对着病房里的安用手语比划了一句话:“我会救你的,等我。” 第217章 第 217 章 皇帝在宣召艾伦斯之前, 先把戴维叫过去,双方讨价还价了一番。 小皇帝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戴维时刻小心着, 才没被他给绕晕过去。 皇帝的诉求,说来其实也简单。 皇帝的开篇, 扯得相当空远,他给戴维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简而言之, 就是那场十多年的战争暴露出了联盟内部诸多制度的弊端。其中被皇帝特别点出来的,就是贵族的权势过大, 联盟中的权力天平出现了明显失衡。 再就是,皇帝要扶持温迪所生的雌虫幼崽上位做皇储,所以迫不及待地开始为之铺路,有意要拔高联盟中的雌虫地位。 最后,皇帝将话头落到了戴维的身上。 戴维凭着他随机应变的本事, 很快就捋通顺了这其中的利害——皇帝这是在让他站队。 是选择站在皇帝的同一战线上, 做皇帝的亲信;还是选择站在巴塔利贵族的一方,成为皇帝接下来要动手绞杀的目标。 戴维自然是选择成为前者, 但是站队是需要投名状的。 皇帝所希望的戴维交上来的投名状是,他与艾伦斯, 掌权者二选一。 君王的信任与怀疑都在一念之间。 皇帝有意让他们配偶两个得脸, 但又担心他们太成气候, 戴维要是大权在握, 配上个艾伦斯带兵,联盟直接改姓贝斯特了。 皇帝很忌惮, 皇帝不允许, 皇帝想把他俩都培育成自己的亲信,就是离了皇帝后什么都不是的那种。 戴维迅速地开动脑筋, 最后他告知亚历克斯:“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永不从政,来换取您对艾伦斯的重新启用。” 皇帝等的就是戴维这句话,不过政客素来假惺惺,他心愿达成后,装模作样地对戴维表示,可以对戴维进行一些补偿。 戴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得体些,这样方便亚历克斯上套。 戴维的人生计划里,本就没有从政这个选项,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义凛然的牺牲者,用这个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空手套白狼。 他靠着给皇帝画自己“永不从政”的这张大饼,帮艾伦斯换了个官当,然后巧妙地包装好自己的语言,让皇帝一口答应下来,替他治理严重污染的布莱尔星球。 薅联盟的羊毛,敲皇帝的竹杠,戴维不光这样做了,还把亚历克斯哄得心花怒放。 他不仅要占皇帝的便宜,他要是回家把这事添油加醋跟艾伦斯讲一讲,他立刻就能想象出艾伦斯会是什么表情了。 戴维实在是贪心,在他跟艾伦斯之间,艾伦斯怎么爱他,他都不嫌多,甚至还想再多一些。 戴维回去之后,亚历克斯召见艾伦斯,艾伦斯在宫里开了许久的会,回到家中,万分激动地告诉戴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戴维笑盈盈地问:“好消息是什么?” 艾伦斯眼睛都在发光:“皇帝要成立一个特别调遣局,他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我,” 戴维:“哇!这是干什么的?待遇好不好?” 艾伦斯:“是一个,只对皇帝负责,专门执行皇帝特别命令的机构。皇帝给我的是在役上校的待遇。” 戴维点点头:“很好,你现在是特.务头子了。那,坏消息是什么?” 艾伦斯的神情垮下来:“我得在一周之后,出发去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事特训,让我的体能重新回到服役状态。” 戴维:“这很正常,毕竟你已经退役这么久了,再次回归,很需要提前训练一下,不然身体也吃不消。不过这不算是坏消息。” 艾伦斯反驳他:“怎么不算,他们不让我带家属。” 戴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去训练,带着我干嘛?给你当拉拉队,天天在下面喊加油吗?” 艾伦斯嘀嘀咕咕:“也不是不行。” 艾伦斯的表情有些沮丧:“他们不让我带着你,三个月呢,咱们结婚才多久,一下子要分开三个月。一年有几个三个月……” 戴维揉揉他的脑袋:“要不然,你别去了?” 艾伦斯着急了:“不行!” 戴维只好宽慰他:“人不能这么贪心,哪能什么都要?你乖乖地去训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艾伦斯不说话,他哪边都舍不得。 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艾伦斯是必须要去的;可是要去,就要跟戴维分开那么久,艾伦斯心里很难受,恨不得把戴维偷偷装行李箱里打包带过去。 戴维心里知道艾伦斯舍不下他,把他搂进怀里甜言蜜语地哄了好一阵,等到艾伦斯脸上乌云散开,戴维悄悄地出去联系上了温迪。 温迪接通联讯的时候,正在咿咿呀呀地跟宝宝学婴语。 戴维的影像出现在光脑屏幕上,躺在摇篮里的虫崽也瞧见了,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咯咯直笑。 温迪的西奥多,是个非常伶俐的宝宝,他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他们虫类的爱美天性。眼前出现了好看的虫,他就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笑;要是有不好看的出现在面前,他就抬起小手把眼睛捂起来。 很显然,他对自己教父的长相非常满意,不光笑,还手舞足蹈。 温迪懒洋洋地问:“找我有何贵干啊?” 戴维也不跟他废话:“你男人要成立一个特务组织,这事你知道吗?” 温迪想了想:“好像跟我提过那么一次。” 戴维:“他要提拔艾伦斯当这个组织的头,让艾伦斯下周开始去训练三个月。” 温迪:“这是好事啊,你不想让他去?” 戴维:“我想跟着他一起去。我们自从结婚,就没分开过,一下子三个月见不着,太难受了。” 温迪了然:“OK,明白了,包我身上。” 戴维笑着感谢他:“回来给你捎特产。” “那倒不用。”温迪把西奥多从摇篮里抱出来,“来跟你干儿子打个招呼,这小颜控盯着你傻笑半天了,你不理他过会肯定闹脾气。” 戴维将上半身靠近了些,跟西奥多打招呼:“嘿小家伙,你长得可真快,别着急,过两年干爹添个弟弟陪你玩。” 小家伙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特别开心。 温小胖出马,这事办的特别利索,第二天一早就给戴维发信息,说办妥了。 戴维本打算第一时间将这事告诉艾伦斯的,但是扭脸一看,他的艾伦斯正一副因为马上就要和自己分别,所以格外珍惜跟自己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形影不离恨不得把自己绑戴维身上的黏人样子。 戴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他最后坏心眼地什么都没跟艾伦斯讲。 艾伦斯对戴维跟温迪的密谋一无所知,在陪同戴维用完早餐之后,直接陪着戴维一起上班去了。 戴维心里高兴得要命,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就只好一边努力伪装成他跟艾伦斯一样难过不舍,一边开大马力地处理手上的工作。 他得加快进度,在这一周里面,提前把一些工作做完,这样才能放心地休假陪着艾伦斯训练。 这天,戴维的日程安排是去商会处理公务,于是艾伦斯就跟着他来到了哈斯塔商会的办公室。 戴维拍拍艾伦斯的肩膀:“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自己玩去,我得专心干活。” “哦。”艾伦斯应着,他目送戴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办公椅落座,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 艾伦斯放轻脚步,绕着这间空间广阔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然后就好似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座位一般,又回到了戴维的身旁。 艾伦斯站在戴维旁边就开始解衣服扣子。 戴维抬头看着他,艾伦斯也不羞赧,很直接:“有点热,不想穿了。” 快到中午,温度确实上来了,戴维没多想,低头继续看文件:“那你脱了吧。” 艾伦斯就脱掉了外面穿的一件长款风衣,露出了里面的衬衫长裤。 裤子就是普通的西裤,衬衫是面料光滑的真丝衬衫,青果领,领口开的很大。 艾伦斯弯腰将脱下来的风衣搭在沙发上,那个动作,甚至可以从侧面,直接透过领口窥见他胸前的一点玲珑樱红。 艾伦斯偷瞄了一眼戴维,戴维在认真批阅文件,压根没看他。 艾伦斯不泄气,他脱完外套,径直走到了戴维的办公椅旁边。 戴维再次抬起头:“又怎么了?” 艾伦斯:“站累了,找个地方坐。” 戴维办公室里那么大一张沙发,隔壁休息室里还有床,艾伦斯瞧也不瞧,就站在戴维的办公椅旁边。 戴维顿时心领神会,微微后撤开些,给艾伦斯腾出地方,拍拍自己的大腿:“来。” 艾伦斯如愿以偿地坐进了戴维的怀里,戴维低头一瞥,就从艾伦斯的领口,把里面的风光都看尽了,他苦笑着抬手给他拢了拢衬衫领子: “你这样,让我怎么专心工作?” 艾伦斯妖精似的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那就不工作。” 戴维摇头:“不成。” 艾伦斯扯了扯戴维的领带:“假正经。” “你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天天翘班早退了?这时候开始热爱工作了,我上赶着,所以不值钱了是不是?” “哪的话?”戴维狎昵地隔着衣服揉了他一把,“乖一点,我的小祖宗,现在真不成。” 艾伦斯显然没听进去,继续坐在戴维腿上蹭来蹭去。 有这么个宝贝在怀里,温软地贴在身上,鼻尖萦绕的全是艾伦斯身上混合着信息素味道的芳香。 戴维投降了,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他都快被蹭出火来了。 戴维一忍再忍,最后抱起艾伦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不远处的沙发走过去,直接给艾伦斯扔到了沙发上。 第218章 第 218 章 戴维的举动很像是, 将在自己认真工作时跑来捣蛋的猫儿,丢到了一边去。 艾伦斯在沙发上翻了个滚,趴在那深色的真皮上, 双臂撑起上半身,仰着脸, 用那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戴维瞧。 领口滑下去,整片的锁骨和大半个胸膛明晃晃地显出来, 直白露骨地招摇着,好像是在跟戴维说, 来呀。 猫儿打滚,把软肚皮都露出来了,怎么能忍住不撸一把。 戴维上手去把猫儿推翻,揉着他的腰腹,把脸埋进颈窝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口就好, 再多了就要把正事都忘了。 戴维果断抽身,留下沙发上的猫儿, 伸出手指去勾戴维的皮带,却滑脱了, 没勾住, 戴维走了。 欲.求不满的猫儿躺在沙发上, 看着戴维回到工位上继续办公, 郁闷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艾伦斯安静了一阵,过了一会,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 按铃通知秘书送点零食上来。 秘书于是送了几份切好的水果,等秘书一走, 艾伦斯便又开始不安分了。 他托着一只盛水果的小碟子,来到戴维身旁,轻轻巧巧地往戴维的办公桌上一坐,拈着细长的银叉子扎了一块水果递给戴维:“啊——” 戴维拒绝:“不要,你自己吃。” 艾伦斯把叉子转了个弯,将那一口大小的果肉送进了自己嘴里,他叼着那一小块水果,俯下身去,嘴对嘴喂给了戴维。 戴维接受了这一次,于是就有了第二次,艾伦斯全心全意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投喂他。 一小碟水果,两人很快就吃完了,盘子空了,艾伦斯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旁边的雪茄柜前,将戴维办公时常抽的雪茄取了一根出来。 雪茄比寻常的香烟要粗.长许多,细论起来,抽雪茄的门道也比普通香烟繁琐些。 艾伦斯顺手拿起那把圆刃口的镀金小剪刀,将雪茄顶端的雪茄帽裁掉一部分,扁银盒的打火机按下去就噌一声冒出青蓝火苗,艾伦斯的手指碾动,让裁剪好的雪茄在指尖转着圈地,被那火苗染上红光。 艾伦斯将雪茄点燃之后,先自己抽了一口,信步踱到戴维身旁,妖精作法似的,袅袅地将那一口烟,丝丝缕缕喷在了戴维脸上。 戴维算是明白了,他今天不在这给艾伦斯修理一顿,他是老实不了的! 戴维一把夺下了艾伦斯手中的烟,随手搁在了旁边的烟灰缸上,它就这样在那里默默地自我燃烧,远景里戴维扛着艾伦斯进了办公休息室。 雪茄的环径很大,烟草含量也多,戴维几乎从来没有完整地抽完过一根。这玩意,含在口中吸不了一会,嘴巴就累了。 戴维之所以喜欢抽它,是因为爱它的气味,不同于普通的烟,雪茄独特醇厚的味道,令他十分着迷上瘾,食髓知味。 雪茄里面用的,都是天然烟草,不含其他助燃成分,所以点燃了它,要是不抽,放在一边,不多时它自己就会熄掉。 想让它一直燃烧下去,就得用戴维的嘴巴来配合。 戴维热切地配合着,生怕指间的烟熄了。 就在那百米高楼上,他们脚下是整个都会的车水马龙喧嚣浮华。 欢愉恰似手中烟,尼古丁有害,烟卷与唇舌、肌肤的厮磨吸吮却从未停止。 还要更多些,烟气灌满口腔,强硬地撞进肺叶里去,挤占满狭窄的甬.道,生机与濒死,都在呼吸吞吐之间。 艾伦斯欢畅地昏睡了过去,醒来时,骨头酥软,不知时间。 他懒洋洋地卧在那张小床上,等到室内戴维的信息素味道都散尽了,他才软绵绵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去找戴维。 戴维那支雪茄已经烧的只剩了烟屁股,他工作干的差不多了,把雪茄蒂戳在了烟灰缸里,抬手轻轻揉捏着晴明穴。 艾伦斯走过去,钻进戴维怀里窝着,打了个困乏的哈欠。 戴维看了眼时间:“午餐那会,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饿不饿?” “不饿。”艾伦斯懒懒地靠在戴维胸前,他之前运动虽然累,但一觉睡起来也歇的差不多了,错过了饭点,食欲没那么旺盛。 他只想跟戴维紧贴着,多待一会,怕这几天过完,之后想贴贴不着了。 艾伦斯盯上了戴维的左手,就是戴婚戒的那一只。 戴维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他们在海边小镇的商店里选的婚戒,旁边的小指,戴着一枚精美华贵的印章戒指。 戴维现在是伯爵了,所以,他跟那些巴塔利雄虫一样,有一枚专属的印章戒。 印章戒象征身份与地位,戴在小指;婚戒代表婚姻与爱情,戴在无名指。 这种传统的佩戴方式,有一种寓意——印章守卫婚戒。 巴塔利雄虫是绝对的强权者,他不允许其他任何虫觊觎自己的配偶,他会以绝对的权势捍卫自己的爱情。 艾伦斯伸手把戴维的印章戒指给撸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这枚戒指的戒面上,反刻着刺莓果和戴维的名字。 艾伦斯捏着戒指的戒环,微微用力,把戒面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半晌挪开,戒面的花纹就被硌印在了皮肤上面,浅浅的,不太清晰,只能看出个刺莓果的轮廓,戴维的名字看不清楚。 戴维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靛蓝色的印泥来。 戴维:“这是我的印章,不能随便到处盖,盖上印了,就表示这个东西是我的了。” 艾伦斯没管戴维说什么,把戒指按进印泥里,染上色之后,在一张白纸上,一口气戳了十个印。 这下清晰了,不过就是这张纸要不得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虫窃走,冒用在文件协议里,过一会得把这张纸放进碎纸机里头去。 戴维见他玩自己的戒指上了瘾,起了促狭的心思。 他直接从艾伦斯手里摸走了戒指,沾满印泥,低头拨开艾伦斯的额发,把戒面盖印在了艾伦斯的额头上。 戴维笑着说:“真好,我的了。” 艾伦斯就是爱这种小把戏,他摸着额头上的印,心里甜蜜蜜地问戴维:“这戒指哪做的?” 戴维:“你也想要?我给你订一个。” 艾伦斯:“明天能做出来吗?” 戴维:“那不能,这是手工雕刻的,最快也得下个月。” 艾伦斯失了兴趣:“那不要了。” 下个月,下个月他都去训练了,戒指做好也用不上。 戴维嗤嗤地笑:“不盖章我也是你的。” 艾伦斯觉得不保险,他拉起戴维的胳膊来,把袖子撸上去,张口咬了一圈牙印。 戴维捏他的耳垂:“幼稚。” 艾伦斯不在意这个评价,他对着戴维提要求:“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跟别的雌虫说话。” 戴维点点头:“嗯,不说,爸爸找我说话,我也不理他,我只听我老婆的。” 艾伦斯察觉到了自己措辞的不严谨,连忙补充:“爸爸还是可以的。” 戴维摇头:“那不行,爸爸也是雌虫,是个雌虫,我就不能理他。” 艾伦斯锤了他一拳:“我不在的时候,你少跟其他雄虫打交道,雄虫变坏,都是从交错朋友开始的。” 戴维:“有道理,那皇帝召见我,我也不去。去了,就该变坏了。” 艾伦斯气得不理他了,戴维就仗着自己爱他,油嘴滑舌地,教人伤心。 伤心都舍不得伤太久,时间宝贵,一分一秒的耽搁都是浪费,哪能真不理他。 这一周,艾伦斯都过得格外仔细小心,但越是这样,就仿佛过得越快了。好像是一觉睡起来,就到了启程出发去训练基地的早上。 这天早上,艾伦斯一起来,就没看见戴维。 问盖文,说是空中花园博物馆那边有个活动,提前过去开早会了。 艾伦斯慌慌忙忙给戴维发联讯,对面一直显示戴维那边没有信号,各种信息均显示未读。 眼见着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艾伦斯急得乱转,最后没办法,只能在没有跟戴维道别的情况下上了飞船。 艾伦斯这一趟,并非是只有他自己,一同被提拔选进特遣局的还有盖文、克莱尔跟后加入的莫里他们。 可以说这一趟全是熟人,唯独缺了个戴维。 缺了戴维,毫不夸张地说,艾伦斯就跟缺了条魂似的。 一直坐到了飞船上,飞船起飞了,他还在盯着光脑界面,等着戴维回他的消息。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直到艾伦斯乘坐的飞船进入了军方区域,星网信号被全面屏蔽掉,艾伦斯也没有等到戴维回复他。 艾伦斯的心,一寸寸地沉了底,他关了光脑界面,调整呼吸,准备迎接他下一段的全新生活。 他们的训练基地,在一处很偏远的小星球上。 他们一行抵达这里之后,是皇帝驾前的双子骑士接待了他们。 这是一对长相并不是很相似的双胞胎,哥哥凯尔伦白净斯文,弟弟塞希里是个刺头。 克莱尔注意到了塞希里,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瞧,塞希里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去,同艾伦斯礼貌交谈,就跟没看见他似的。 克莱尔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他了,只觉得这个虫指定有点毛病。 但是克莱尔自认是个豁达的虫,他没把塞希里的刻意忽略当回事,高高兴兴地拖着行李,跟在艾伦斯后头就去了给他们分配的寝室。 他们的宿舍是两人寝,艾伦斯来到了自己的寝室门前,克莱尔跟着就要推门往里进。 凯尔伦拦住了克莱尔:“嘿,先生,你的寝室不在这里。” 克莱尔很诧异:“不是两人间吗?” 凯尔伦微笑着回答:“是的,是两人间。” 克莱尔:“那我要跟我哥住。” 凯尔伦歉意地笑笑:“这恐怕不太方便,请跟我来,你的寝室在这边。” 艾伦斯不明所以,他问了凯尔伦一句:“我自己住吗?我的舍友是谁?” 凯尔伦推着克莱尔的行李,回过头来望着艾伦斯:“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艾伦斯狐疑着,用密钥打开了门上的智能锁,他拉着行李走进了空荡荡的公寓里,当他站在客厅里的时候,他看见有个家伙就坐在公共区的沙发上看军事报纸。 那张大大的报纸把那人的脸都遮挡住了,但是艾伦斯目光扫过那双举着报纸的手,他发现那人的左手上戴着一枚印章戒指和一枚欧泊石婚戒。 艾伦斯心头震动,他丢下行李箱,两步冲到了对方面前,一把抽走了他的报纸。 报纸后面的人,抬起他那双祖母绿色的瞳子来,笑盈盈地望向艾伦斯:“嘿,蝴蝶先生,你好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室友,我叫戴维。” 第219章 第 219 章 那是戴维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 猫儿逗狠了,是真的会炸毛。 “骗砸!”艾伦斯咆哮的样子非常凶,以至于发音都失了准, 脸蛋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血都涌到了耳尖上, 他吼完之后扭头就要走,戴维从后面扑上去, 捞着艾伦斯,跌进了沙发里。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怎么气成这样?”戴维化解掉艾伦斯挣扎的动作,抱着蝴蝶不撒手,“我给你赔不是。” 艾伦斯不理他,自己窝着生闷气。 他心里明白,戴维素来是个想做什么, 就一定要做成的, 所以他打算跟自己一起来这的事,很有可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早早计划好了不告诉他, 他爱的这家伙怎么这么可恶! “对不起……我下回不这样了,看把我宝贝气的, 我真是该打。来, 打我两下给你出出气。”戴维软声软语地赔礼道歉, 抓着艾伦斯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艾伦斯把手抽走了不理他, 戴维眉开眼笑地:“你要是不舍得打我,我可亲你了。” 戴维说完就凑了过去, 艾伦斯捂着他的嘴:“这屋里有监控吗?” 戴维舔舔他的手掌:“我一早检查过了, 没那种东西。” 艾伦斯这才松了手,戴维翻身把他压在沙发上, 再次用舌头给艾伦斯深入地赔不是。 他这个不是赔的,直把艾伦斯赔成了一汪水,乱了呼吸节奏,昏头昏脑,这才消了气。 艾伦斯:“为什么骗我?” 戴维:“早点告诉你,你就该不粘着我了。” 艾伦斯感觉心里软绵绵的,又问:“那干嘛不跟我一起坐飞船,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戴维解释:“我的小祖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呀,流程都不一样,我坐不了你们的飞船。你给我发消息那会,我都已经到了,这是军区,光脑没信号。” 艾伦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气消了,想通了,艾伦斯心情又转晴了,他伸手回抱戴维:“你就这么跟着我来了,商会跟博物馆那边怎么办?” 戴维:“那两边没我的时候,不也照样运转吗?我手底下八个秘书,难道是请他们吃干饭的?” 艾伦斯的手指在戴维胸前画着圈:“我没你也行。” 小蹄子嘴硬的很,戴维不揭穿他,顺着他的话头:“可是我没你不行。” 艾伦斯的心情就好像坐上了粉红泡泡飞到了半空中,他又跟戴维腻歪了一会,才爬起来整理东西。 这间两人寝是有两间独立卧室的,艾伦斯要是跟克莱尔同住,就得一人一间。 但是现在艾伦斯的室友是戴维,去他的二人寝,另一间放杂物正好。 小两口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话题慢慢地就转向了正经。 艾伦斯坐在他刚铺好的床上,看着戴维一件一件地往柜子里挂衣服。 “戴维,我还是觉得,这很不真实。” 戴维回头望着他,不太理解:“怎么了?” 艾伦斯神色恍惚:“皇帝,要抬高联盟里雌虫的地位,戴维,我为什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呢?雌虫和雄虫,真能恢复成以前那种平等的状态吗?” “平等……”戴维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一件衬衣,其实面料款式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因为是出自宫里裁缝的手,所以这一件衣裳,戴维以前当程序员虽然薪资不菲,但掏出三个月的工资也未必买得起。 戴维不知道艾伦斯说的平等,跟他认为的平等有什么不一样,但总觉得,他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谈论这个词,未免有些太假模假式了。 所以他不想跟艾伦斯讨论平等,他打算跟艾伦斯谈谈利益。 戴维仗着自己之前检查过,屋里没有窃听装置,他问艾伦斯: “你知道哈斯塔商会的会议室,跟帝国议政厅内部长什么样子吗?” 艾伦斯摇了摇头,他们这个虫族世界里,拉贝尔联盟商界与政界的殿堂,他一个都没进去过。 戴维转过身来:“那里面,全都是雄虫。” “你能想象到里面的空气是什么味道吗?是臭的。有一种,独裁者天生优越感爆棚的臭味。” “皇帝,他也是雄虫,巴塔利雄虫。永远都不要相信,一个雄虫会真的希望,雌虫能跟自己平等。” “他之所以会抬举雌虫,本质上,还是为了制衡贵族,让自己的孩子上位。目的仍然是维持皇权至上,保证权力在他的家族血脉中传递。” 戴维注意到艾伦斯的神态,明显是受到了些伤害,真相有时往往就是会令人受伤的。 他来到艾伦斯面前,伸手抚上艾伦斯的发顶,正如他现在的身份所应当对世人做的那样。 他是红衣主教,他爱眼前的人,他要劝慰他,以超脱于这个世界的神明的悲悯,以平等于艾伦斯灵魂的爱人的意志。 他告诉艾伦斯:“但是这没有关系。皇帝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皇帝。” “有价值的人,就是应该相互利用的。只要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用管他是什么目的。” 戴维的手滑下去,捧起了艾伦斯的脸:“艾伦斯,不要纠结什么平等。这个词,在任何世界里,都是理想主义。” “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手握权柄的人口中说的平等,不要相信它。想要自己真正说话有分量,你得变成掌握权力的那一个。” 刚到训练基地的头一天,还没有正式开始训练,凯尔伦和塞希里原本是要打算带着他们去熟悉一下环境的,只是真正实操起来才能发现,雌虫与雄虫,究竟可以有多么的不对付。 艾伦斯当着戴维的面,几乎不跟其他雄虫说话。 莫里也不爱搭理那雄虫哥俩,他手下的罗克和达希如是。 盖文很拘谨,问他,他会回答,不问也不会主动提。 这样就显得,一群雌虫里面,最好相处的,就是克莱尔。 凯尔伦出于无奈,让他们四散开不要拘束自由活动,只有克莱尔颠颠地跟过来:“你好,请问食堂在哪?” 这种头等大事,克莱尔最关心了。 终于有个能说上话的了,凯尔伦非常高兴,当即决定领着克莱尔去参观食堂。 塞希里自从克莱尔露面,注意力就差不多全在他身上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极力装作忽略他没看见他的样子。 塞希里假装出来的忽视,换来的是克莱尔完全的无视。 明明是他们先认识的,克莱尔对自己招呼都不打一个,跟他的哥哥凯尔伦倒是聊得很欢! 塞希里就那么眼见着,凯尔伦帮克莱尔拿行李,送去寝室,各种叮咛,现在还要领着他去参观食堂。 塞希里看着前面两个有说有笑的模样,脑袋一热,跟着就一起去了。 艾伦斯这边,远远地,就看见克莱尔没心没肺跟着两个不熟悉的雄虫走,本能地起了担心,害怕这糊涂小子被坏虫欺负,忙不迭地跟上了。 艾伦斯一跟上,戴维肯定也不能落下。 艾伦斯戴维他们都去了,盖文这个勤恳负责的保镖必然不能落后。 莫里他们就看着那队伍朝着某个方向去了,心中疑惑,不知道是去干什么,怕错过了通知,于是也跟了上去。 这一队虫就这样,你跟着我我跟着前头,浩浩荡荡地参观食堂去了。 食堂还没到供应餐品的时间,凯尔伦于是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每天的菜单。 克莱尔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塞希里看在眼中心里直犯别扭,又实在没办法,于是就抱起一箱饮料,挨个给他们发。 发了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有了,最后才轮到克莱尔。 箱子里还剩了好几瓶,塞希里连箱子带饮料全塞到克莱尔怀里去了。 克莱尔看看别人都只有一瓶,又看看自己,足有小半箱,感觉占到了便宜,非常开心:“谢谢!” 塞希里瓮声瓮气地回答:“这个保质期很短,你喝之前仔细点生产时间。” 在场的其他人眼见到这情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 在场所有,凯尔伦、塞希里和克莱尔是三个岁数最小的,其他年龄大些有阅历的,看到三个小孩在这里过家家似的,全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看戏的笑容来。 一时之间,气氛居然都缓和了。 到后面的时候,戴维和艾伦斯一左一右地接近了克莱尔,戴维一边喝饮料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克莱尔一句:“相中哪个了?” 克莱尔不假思索:“相中了周三的藤椒蜜汁烤翅和周六的树萝派。” 艾伦斯扑哧一声就乐了克莱尔不明所以,很诚恳地跟他哥说:“其实周一晚上的果子馅饼也不错,只是我不太喜欢周一,所以顺带着没那么喜欢馅饼了。” 戴维差点被克莱尔的话噎着,他喝了口饮料顺了顺:“谁问你这个了。” 克莱尔感觉戴维讲话在故作高深,他很不喜欢:“那你想说什么?” 戴维回头看了看那对双胞胎骑士,压低了声音告诉克莱尔: “因为你太能吃了,我快养不起你了,所以打算找个有钱虫,把你嫁出去,转移一下我的经济压力。” 克莱尔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之后,他脸憋的通红,咬牙切齿:“你做梦!” 莫里喝不惯其他的饮料,在餐厅里闲逛着想找找看有没有咖啡间。 没晃一会,还真被他闻见了新磨出来的咖啡豆子香,他闻着味地就拐进了角落里的那间自助咖啡室。 正当他满怀期待,想尝尝这皇家专供的咖啡豆子什么味道的时候,冷不防地,一拐进来就看见这处空间并不宽阔的咖啡室里,有个高挑的身影面朝里背对着他。 那个背影,莫里只看了一眼就感到心惊肉跳。 果不其然地,对方转过身来,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作少年打扮,手里端着一杯刚刚制作完成的焦糖咖啡。 正面迎上西瑞尔的热切目光,莫里几乎都要尖叫了。 第220章 第 220 章 “莫里……”西瑞尔端着咖啡, 情不自禁地就要靠近他。 他可太想念莫里了,不只是心里想念,他的身体也在想念。 他们是互相交流过信息素的, 接受过雌虫信息素的雄虫,跟自己的配偶分离超过一周, 就会极其渴念对方。 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是一周的好几倍了。 这种类似于戒断反应的症状, 折磨地西瑞尔内心无比焦灼,所以他一见到莫里, 就有些失态。 他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莫里的冲动,他靠着自己无法克解的感情,只能通过莫里去冷静。 莫里迅速后退一步,转身逃离了基地餐厅。 罗克跟达希见到了西瑞尔之后,也都被吓了一跳, 纷纷转身跑出去追莫里。 艾伦斯看见西瑞尔也是一愣, 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扭头严肃地盯着戴维。 他用脚趾头想一想, 也能猜到,西瑞尔这么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干的好事。 戴维手里捧着个喝掉一半的饮料瓶子, 对着艾伦斯眨巴眨巴他清澈的大眼睛, 就好像他也对西瑞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感到不可思议一样。 艾伦斯拉着戴维, 走到了没人的隐蔽角落里,这才发难:“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戴维解释:“这小孩, 现在我手底下做事, 不放在眼前盯着,我不放心。” 艾伦斯很急:“可是他跟莫里……” 戴维安抚他:“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 朋友的感情问题,我们不要管,他们自己会有结果的。” “你在这跟着操心上火,明天他俩要是和好了,你找谁说理去?” 艾伦斯不服气:“他俩还能和好?” 戴维摊手:“那可说不准。” 戴维坚持认为,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莫里都没掏枪崩了西瑞尔,这俩人和好的可能性非常大。 艾伦斯他们的军事化特工培训,在第二天正式拉开了帷幕。 天都没亮,外边就吹了哨子集合了。 那尖锐的哨声一响,戴维从睡梦中把自己撕扯出来,睡眼惺忪地看见床边艾伦斯已经整装待发。 艾伦斯低头跟戴维交换了个早安吻:“我早训去了,你再睡会,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餐。” 艾伦斯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清晨的房间里没什么光线,他为了不打扰到戴维睡觉,是抹黑起的床。 戴维打着哈欠,开了灯,拍拍脸使自己清醒一些,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跟着就去外面找艾伦斯。 戴维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利索了,但他还是没能赶上,等他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大部队的野外拉练早就开始了,黑黢黢的训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样说,其实也不绝对,因为戴维一回头,就看见了同样一脸茫然的西瑞尔。 戴维善意地提醒西瑞尔:“你来晚了,下次早点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早点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们现在的特训,为的就是让这群已经退役了的军雌,体能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无论是戴维还是西瑞尔,都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又不可能代替艾伦斯莫里去训练。 起不到作用的戴维,决定老老实实地等着艾伦斯回来,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其实第一天的训练强度,还算适中。只是艾伦斯他们普遍已经退役超过了三年,尤其是盖文,还是十多年前从军校毕业的,中间还生育过,因此恢复的过程,还是非常辛苦的。 早训的内容,基本除了克莱尔之外,其余人全都咬着牙扛过来了。 艾伦斯的状态,算好的,他第一个回到了训练场,但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始终白着张脸,什么也吃不下。 勉强喝了点营养剂补充体能之后,立刻又开始了一整个白天的训练。 在这一整天里,艾伦斯什么都没吃,全靠营养剂撑着。 等到傍晚时分,第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艾伦斯饭没心思吃,澡没力气冲,一口气走回寝室,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倒头就睡。 戴维跟上去,找了条毛毯盖在艾伦斯身上,摸摸睡着的艾伦斯的脸颊,心疼他一整天没吃饭。 当即决定去餐厅打包点回来,不然一会等艾伦斯睡醒了,有了胃口,该过了餐厅的供餐时间了。 戴维来到餐厅里,这里的晚餐是自助的形式,戴维转了一圈,自助的菜品看的他直摇头。 餐品丰盛当然是丰盛的,富含大量脂肪跟蛋白质,为了刺激味蕾,特意添加了厚重的调味料,做的浓油赤酱。 但问题是,艾伦斯累的都快吐了,怎么能吃得下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戴维站在一堆食物里,思索几秒,转身走进了餐厅后厨,借着后厨的炉灶跟食材,开始亲自动手给艾伦斯做吃的。 淘米下锅,切肉剥虾,戴维快速细致地处理着食材时,西瑞尔撩开帘子,也走了进来。 他见到戴维干活的动作如此娴熟,当场怔住:“阁下,您还会做这种活?” 身上系着围裙的戴维,回头看了他一眼,挑着眉笑:“没想到吧。” 西瑞尔:“是餐厅的菜不和胃口吗?您吩咐一声就好了,怎么还亲自下厨?” 戴维手里的活不停:“我吃什么都无所谓,主要是我家艾伦斯,累着了吃不下饭去,我专门给他开的小灶。” 西瑞尔再次惊住了,他说不出话来,看着戴维拿起一小块姜,快速地磨成了姜泥。 西瑞尔是少爷,他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戴维扭脸看了他一眼,瞧出来西瑞尔的疑惑,随即得意地解释: “艾伦斯挑嘴的很,煮的肉粥要有姜来去腥,他又不吃姜,只能这样磨成泥,挤出姜汁来调味。” 西瑞尔彻底折服了:“您作为雄主,竟然把您的雌君宠惯到了这种地步?” 戴维听得直皱眉:“什么雄主,我不爱听,我是他男人。他不吃姜很正常啊,我惯着他怎么了,我就爱惯着他,他是我老婆,我不惯着他谁惯着他!” 西瑞尔听完戴维的话之后,思量了一会,似乎明白了:“所以,这就是您为什么能跟您的雌君浓情蜜意的原因吧。” 戴维煮上了粥,暂时得了空,他擦擦手:“你想取经吗?” 西瑞尔:“假如,您愿意教的话。” 戴维将擦完手的毛巾放回原位:“学我的理论,就意味着,得把你之前脑子里的那套东西给抛弃掉。紧抓着什么雌雄尊卑,是理解不了的,也更不可能学会。” 西瑞尔考虑了一下:“有点困难,但我愿意尝试。” 他才十八岁,还没有那么冥顽不灵,他是愿意接受一些新东西的。 砂锅里的东西呼呼噜噜地炖着,戴维:“你可以先说说,你是怎么理解的。” 西瑞尔:“我认为,既然是巴塔利雄虫,那就必须要强大,有权有势,才能征服最美貌的雌虫。” 戴维笑了:“我二哥倒是有权有势,莫里爱他吗?” 西瑞尔哽住了,戴维告诉他:“你这话,广义上来说,并没有什么毛病,确实是这样。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凡事都有例外。” “莫里又不是穷的没见过世面,金钱有用,他早跟了我二哥了。” “莫里不是不喜欢钱,也不是瞧不上你,他是接受不了你后来做的那些事。” 西瑞尔不理解:“可是他自己不也……” 戴维盯着西瑞尔的眼睛:“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自己是那样,所以才不希望你也是?” “我早说了,三观不合,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其实,你们这样,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离开对方。西瑞尔,你需要的是一个,能接受你的伴侣;而不是改造莫里,让他接受你。” 戴维的目光从西瑞尔的脸上挪开,他不经意地往西瑞尔身后一扫,留意到后厨门帘外面,站了个人,看打扮,不是后厨员工。 西瑞尔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了,他忽略掉了戴维那短暂的分神,又是背对着门口,他告诉戴维:“这不可能!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这个!” 戴维开始刻意引导话题:“可是你这样,不是很矛盾吗?你刚才也说了,有权有势,就可以征服美貌的雌虫,那你换个目标就是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穷光蛋,只要你愿意,还是有大把的漂亮雌虫愿意跟你的。” 西瑞尔激切辩驳:“不一样!别的雌虫是别的雌虫,莫里是莫里,他是莫里!再多的雌虫,他都不是莫里!我只要莫里!” 戴维见他很上道,就笑了:“非他不可吗?” 西瑞尔斩钉截铁:“非他不可!” 戴维放出了杀招:“所以,你爱莫里什么呢?” 西瑞尔被问住了,他嗫嚅了半天:“我……我也不知道。” 戴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其实很正常,因为爱一个人,本身就是无解的。” 戴维余光瞄向门口,他看见门帘后的那个人转过了身,放轻脚步离开了。 等到那人走远之后,戴维凑到西瑞尔耳边:“我就帮你到这了,三个月还长着呢,好好表现。” 西瑞尔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抽离出来:“什么?” 戴维忽然觉得好笑:“你口口声声地说爱人家,门外飘进来的茉莉花味,你都没闻见吗?” 西瑞尔转身冲到门口,一把掀起了门帘,外面早没了影了。 戴维不慌不忙地关了加热灶,把砂锅里面的粥盛出来打包好:“你闻不见,也不能全怪你,我的粥太香了,已经把莫里的信息素味道都给盖过去了~” 戴维不再关心杂事,只是专心地带着给艾伦斯准备的食物,回到了他们的公寓。 戴维回到艾伦斯身边时,艾伦斯已经睡醒了一觉,歇过来大半,气色好了许多。 他揉揉眼睛问戴维:“去哪了?” “去食堂做猫食去了。”戴维笑着,“起来洗手,准备吃饭。” 220-240 第221章 第 221 章 熬过最初那段艰难的适应阶段之后, 艾伦斯他们的训练逐渐步入正轨。 戴维这位随行家属,除了偶尔心血来潮会陪着艾伦斯一块,参加些强度不大的训练项目、旁听些理论课程之外, 整体上,算是无所事事的大闲人一个。 大闲人每天翻着花样的, 给大忙人刷新菜单。 戴维不是没考虑过请私厨,奈何这基地所处是军方秘境, 戴维把西瑞尔一个塞进来已经实属勉强,更不可能从外边带厨子进来了。 请不了厨子, 戴维便只好亲自动手。 艾伦斯心疼他平日里养尊处优,跟着自己到这虫子都飞不进来一只的基地里围着灶台打转。曾经劝过戴维,不要这样辛苦给自己搞特殊,他完全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吃基地餐厅。 但是戴维有自己的坚持,既然艾伦斯是唯一一个带家属的(西瑞尔不算), 那就绝不能让艾伦斯跟其他没有家属的享受同一个待遇。 他就是得让别人都知道, 有人疼的小蝴蝶就是不一样,这个特殊, 他搞定了! 戴维自掏腰包贴补了基地餐厅许多,为的就是让他们每天多进些新鲜的食材, 这样不仅艾伦斯能吃好, 其他的训练成员也能跟着沾光, 不至于因为艾伦斯自己搞特殊生出嫌隙。 戴维每天的小灶菜单, 也是跟着大食堂决定的。 基地餐厅里大刀阔斧地烧烤整扇的肋排,戴维就让厨师给单独卸下来顶好的两条, 剁成小块, 投进小汤锅里,再扔些鲜嫩的瓜菜进去, 细致地煲一锅鲜甜的排骨汤。 再就是餐厅里时常要做些海鲜,炸鱼排、烤鱼派、琳琅满目的生鲜刺身。 戴维嫌弃这些东西要伤害到艾伦斯的肠胃,总要挑出那最鲜活乱跳的来,清蒸白灼、糖醋红烧,保管艾伦斯吃进胃里去舒服熨帖。 戴维还考虑到,艾伦斯毕竟不是从小吃中餐长大,有自己的虫类饮食偏好。就找来家里厨子的菜谱细细研究,挑那些艾伦斯日常餐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菜品,照着他的口味进行改良复刻。 戴维凭借着他一手的贤惠好厨艺,很快就在基地里出了名。 戴维把艾伦斯喂的营养充足身强体健,每周的训练考核里,总能拿到最好的成绩。 其他人刚开始吃食堂,还不觉得艾伦斯的小灶有什么,等到新鲜感褪去了,食堂依然是那些重复的花样,这时候他们看向艾伦斯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多出来许多艳羡。 西瑞尔对戴维的态度,也从最初的震惊不解,转变成后来的五体投地,只要一有空,就跑来请教经验,戴维跟他说过的话,都恨不得逐字逐句地记下来。 闲暇时,戴维无聊了,就会跟西瑞尔聊天。 两个雄虫在一块,话题聊着聊着就跑偏了,随着这两个家伙的日渐相熟,戴维的聊天语言风格愈发地如狼似虎非礼勿听了。 戴维前脚刚把汤炖上,围裙都还没解,西瑞尔坐在一旁,一边勤勤恳恳地剥着蒜皮,一边对戴维的言传身教洗耳恭听。 戴维:“你知道,要征服一个雌虫,要从哪两个方面入手吗?” 西瑞尔捧着一把雪白的蒜瓣摇了摇头。 戴维站在后厨里,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姿态:“我们来看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清楚一件事,什么是雌虫!” 西瑞尔放下蒜瓣,掏出了一个小记事本。 戴维:“雌虫,在这个世界中的定义,就是能生育的男人!他虽然能生,但他也是男人,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西瑞尔:“详细讲讲。” 戴维拎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把身上的围裙抖得划拉一声:“有句古话说得好啊,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得要抓住男人的胃!” 西瑞尔思忖几秒:“嗯,有道理。” 戴维的声音压下去了一些:“还有一句话,一般虫,我不告诉他。” 西瑞尔把耳朵凑了上去,戴维小声地说:“通往雌虫的心最近的通道,就是他的生殖腔。” 西瑞尔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可是我做完一次,莫里就打我一次……” 戴维的神情非常严肃,就好像他们是在讨论一种严谨的科学议题:“那你有没有试着,从自己的身上找过原因?” 西瑞尔点点头:“嗯,莫里他不爱我。” 戴维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男人。” 西瑞尔疑惑:“难道不是吗?” 戴维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活不好?” 西瑞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这事还分好和不好?” 戴维:“那当然了,床品差的,活该被打。” 西瑞尔好奇:“那你被打过吗?” 戴维:“开什么玩笑?我家艾伦斯乖的跟个猫儿一样,他怎么可能打我!” 西瑞尔一对眼珠向上瞄了一眼,看见戴维身后不远处的门口,艾伦斯撩起了门帘。 西瑞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努力想往正经方向引:“这样说来,你们伴侣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戴维没有丝毫察觉,仍旧在荤路上吹牛狂飙: “那当然了,我在我们家,那可是一家之主,人前人后,艾伦斯全都对我服服帖帖。哥们我靠的是什么?我就跟你稍微透露一样,我有个绝活!我能用舌头,把樱桃梗打个结……” 艾伦斯清了一声喉咙,戴维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西瑞尔瞅准机会,悄悄溜了,这处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戴维跟艾伦斯。 戴维撩起围裙下摆擦着手:“怎……怎么这回提前了?” 艾伦斯走过去帮戴维解围裙上面的带子:“这周的训练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他们给我放了半天假。” 戴维顺势笑着夸奖:“我老婆真棒!” 艾伦斯顺手在戴维的腰间掐了一把:“你背着我,跟西瑞尔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戴维按住他的手,怕他乱动,嬉皮笑脸:“我这不是跟你学的编故事吗?” 艾伦斯轻轻搡了他一把:“谁教你这种不正经的东西了。” 戴维后退一步站稳了:“是是是,我家艾伦斯最正经了。” 艾伦斯不理他,径直走到加热灶旁边:“好香哦,今天做的什么?” “小心点,别被热气烫着了。”戴维用一块毛巾包着,掀开盖子,“今天咱们吃菌菇鸽子汤,就快好了。” 艾伦斯朝汤锅里瞄了一眼:“你这个汤,还缺了一味原料。” 戴维笑了:“你都吃出经验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还缺原料?你倒说说,缺了哪样?” 艾伦斯回答:“缺了梗打结的樱桃。” 戴维哈哈一笑,认真地告诉艾伦斯:“那是饭后水果,我们先吃饭。” 他们很快就用完了午餐,回到寝室,开始享受这宝贵的半天假期。 艾伦斯冲了澡出来,换上一身宽松的短袖短裤,趴在床上,一边吃着切好的水果,一边漫不经心地找了本书来翻。 这是一本厚度可观晦涩难懂的小说,里面的长句看的艾伦斯都有点晕字。但是因为这基地里没有星网信号,也实在找不出其他娱乐方式,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戴维很快也洗干净了自己,他没穿上衣,只套了条长裤就走出了浴室。 他一进房间,就看见艾伦斯趴在床上,一捻细腰从中间塌下去,圆滚滚的屁股饱满的像个桃子,两条长腿交叠着翘起来,脚丫一晃一晃。 戴维眼里瞧着,只觉得这双白里透红的脚,要晃到他心坎里去了。 戴维心不在焉地跟艾伦斯搭话:“这半天假期,是只给你放了,还是他们都有?” 艾伦斯懒洋洋地回答:“任务完成的才有,盖文、罗克、克莱尔他们三个没有假期,得加训,把这周平时落下的补上才行。” 戴维在床边坐了下来:“盖文毕竟年纪比你们都大,体能跟不上也是正常的。” 艾伦斯:“盖文的情况还好,最多到下午就能补完,克莱尔落下的才多呢!他从第一天,就没跟上进度,不知道要补到什么时候。我都替他发愁,想着要不要去找教官说说情,看在他是个亚雌的份上,给放放水。” 戴维低声笑了:“现在可以放水,以后真去执行任务了,谁给他放水?那小子就是平时吃太多了,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他那一身懒肉。” 艾伦斯想了想:“有道理,那我不去了。” 戴维爬上了床,跟艾伦斯并排趴着,眼睛盯着同一页书,一只手贼兮兮地贴着艾伦斯短裤的边溜了上去。 艾伦斯翻身拍了他一巴掌,让戴维把揩油的手抽了回去。 戴维委屈:“我自己的老婆,摸摸都不行啊,你没来这之前可不这样。” 他们来基地已经两周了,这两周里,因为艾伦斯训练太过辛苦,戴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 他作为一名食肉目的甲壳虫,已经素了两周了。 “不成。”艾伦斯拒绝,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半天假,戴维摸着摸着擦枪走火了,他一觉睡过去,假期就没了! 戴维缠磨着:“我不干别的,我就是想检查一下,你来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成果。” 艾伦斯抱着书滚到了一边,怀里的精装书本挡在胸前,他警惕地盯着戴维:“你休想夺走我的假期!你找西瑞尔聊天去吧,继续聊,你是怎么在咱们家当一家之主的。” 戴维软磨硬泡,满口不是亲爱的就是宝贝儿:“不要这么小气嘛,我真不干别的。” 艾伦斯的态度没有松动,戴维双手撑在床上:“看在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开小灶的份上,老婆大人,给我摸摸你的脚。” 戴维爱起人来,从不会藏着掖着,一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艾伦斯就是被他给吃得死死的,甚至都惯出了小脾气,宠的他要翘尾巴了。 戴维那张好脸蛋,那副好身板,往那里一摆,嘴里的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艾伦斯的心也被勾的痒痒的。 艾伦斯讨价还价:“说好了,只摸脚。” 戴维立刻打包票:“放心,就摸脚。” 艾伦斯往前挪了挪,把脚抬起来,伸过去,递到戴维面前:“喏。” 这个动作,艾伦斯小腿的肌肉线条都绷起来了,肉感紧实,一丝赘余也无,美的鲜明流畅,腿一抬,宽松的短裤都滑了下去。 戴维低头看这只递过来的脚,白净细嫩,脚趾玲珑,脚趾甲修剪地十分整齐,圆溜溜透着莹润的粉红色。 戴维没有去摸它,而是俯下身去,嘴唇在脚背上轻啄了一下。 接着他一把扣住了艾伦斯的脚踝,趁其不备猛地往下一拽,艾伦斯尖叫着,就被他整个拉到了自己的身下。 第222章 第 222 章 斑斓蝶惊呼了一声, 忽然想起来他们这不是在自己家,慌忙捂住了嘴。 戴维得了手就放肆起来:“我真是惯的你都无法无天了,你从头到脚哪样不是我的?还跟我讲价, 只给我摸脚。你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我今天就得让你知道, 这到底谁说了算。” 戴维把猫儿从上到下撸了一遍,揉肚皮的时候, 猫儿勾着爪子要挠他,戴维全都不管, 手里揉搓了一把猫儿的肚子,反手捉住一对小铃铛。 被掌控住要害的猫儿,一下子就消了气焰,没力气张牙舞爪,脸埋在戴维身前都抬不起来了。 戴维不急不慢地把玩拿捏着手里的小玩意, 盘的那两只小铃铛哀哀地直叫唤。 铃铛这东西, 动一动就要响,敏感的很。戴维不敢逗狠了, 怕铃铛响过了头要哑掉,就转移了目标, 开始专心致志地揉捏蹂.躏起了一双爪垫。 他就是奔着这双脚来的。 戴维先是捧着它, 亲吻它, 宝贝它, 爱不释手,然后就决定亵渎它。 艾伦斯自己捂住了眼睛, 倒在床上缩起了身体, 脚趾也全都蜷起来了。 他的脚心贴着小甲壳虫,痒得厉害又烫得慌, 戴维紧扣着他的踝骨,他没法缩回脚,只能受着那种痒,那种烫。 艾伦斯的脚上没什么肉,骨感强,薄薄的一层白皮裹着,也就脚掌垫那里有些软肉。所以不禁烫,小甲壳虫的温度,烙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直哆嗦。 但甲壳虫是不管这些的,它只顾着自己在艾伦斯柔滑的皮肤、单薄的脚踝那里,循环往复地磨蹭刮擦。 床垫都被蹭得直晃了许久,最后小甲壳虫咕噜噜地从口器里吐出了一串泡泡。 泡泡又多又密,所以看起来是白沫子,全吐到了艾伦斯的脚上。 艾伦斯洁净白皙的双足都被磨红了弄脏了,他又羞又恼,挣搓着埋怨戴维,戴维就抱着他进浴室洗脚去了。 艾伦斯的心情纠结不已,戴维自己是高兴了,他却还没得到疏解,不上不下地空悬着。 想让戴维把自己填满,但又因为刚才的事,害怕戴维下流起来没有底线,不知道会做出点什么来。 艾伦斯洗完了脚,擦干净爬上床就窝起来,躲在床头跟戴维大眼瞪小眼。 戴维又爬了过来,艾伦斯一脚蹬在他胸口上,脚掌还是濡湿的: “无耻的雄虫,你要是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你就下床做一百个俯卧撑去!” 戴维厚着脸皮说:“俯卧撑这种运动,我更喜欢在你身上做。” 艾伦斯脚上用劲把戴维蹬得翻仰了过去,戴维很快爬起来,嗤嗤得笑着:“又生气了?小心眼。” 艾伦斯不理他,戴维:“我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可就没力气了。” 艾伦斯:“没力气才好呢,就不折腾我了。” 戴维起身迈下床:“好好好,我做俯卧撑去,你帮我数着?” 艾伦斯拿起旁边的书继续看:“自己数。” 艾伦斯其实也不全是在跟戴维闹别扭,他只是拉不下脸去,现在这种时候向戴维求欢。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戴维开发得足够强大了,直到今天戴维又开掘了新玩法。 难以接受。 艾伦斯余光瞄着戴维走到了床脚边,果真趴下去了,艾伦斯半躺在床上,不坐直了探着脖子,都瞧不见他了。 但还能听见戴维的声音。 他做起俯卧撑来呼哧带喘的,甚至到后面还会不自觉地发出闷哼。 艾伦斯听着这个响声,半点看书的心思都没了,两条腿倒是越合越拢,膝盖头碰着头,磨磨蹭蹭。 艾伦斯抱着书爬到了床脚,亲眼看着戴维撑在床下的地板上动作丝滑流畅地做着俯卧撑。 戴维整个上半身的肌肉都在发力,汗水已经顺着肌肉纹路走向往下淌了。 荷尔蒙混着信息素,艾伦斯觉得自己没法心如止水,他口舌焦燥,胡乱点评了一句:“你姿势不标准。” 戴维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望向艾伦斯,散落下来的额发凌乱地遮住了一半的眉眼:“是吗,那应该怎么样?你要来指导我一下吗?” 艾伦斯拿着书籍,一本正经地下了床:“那我就指导指导你。” 戴维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汗水滴落在面前的地板上,砸碎了,漾开一圈薄薄的水渍。 正当他想着艾伦斯会如何指导自己的时候,他忽而觉着后背上一沉,那具软软热热的身体就盖了下来。 艾伦斯跑来他背上坐下了! 戴维的手臂可没艾伦斯的腿长,艾伦斯双脚踩在地板上,分担了一部分重量,这样不会让戴维的负荷过大。 艾伦斯一手按住了戴维的肩胛,笑着说:“现在标准了,继续。” 艾伦斯穿的短裤,戴维光着上身,房间里的温度也高,两个热源靠在一起,汗水淋漓地互相炙烤着。 戴维继续做他的俯卧撑,一俯一撑,带动着艾伦斯,一起一落。 艾伦斯坐在戴维背上四处按按捏捏,听着戴维口中的记数乱了好几次,65后面又数成了47,他伏在戴维的背上颤着身子笑。 戴维动作停了:“老实点,不要扭腰。” 戴维的话,反倒是提醒了艾伦斯,他故意坐在戴维身上扭了扭,桃子瓣不安分,软嘟嘟快要扭得水汪汪了。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主动挑开那一步。 艾伦斯提议:“就这么着,也太无聊了,你做着,我给你念段我看的小说。” 戴维俯身又撑起:“你念。” 艾伦斯念的是书中主人翁偷.欢私会情人那段,汽车后座、泳池、阳台,层出不穷地解锁新花样。 戴维没有想到,那么冗长晦涩的一本小说里,居然也会有这么劲爆直白的情节。 就像在外面冷静又淡漠的艾伦斯,卧室里会坐他背上扭着腰念小黄.文一样。 戴维直接把身上的艾伦斯给颠下去了,艾伦斯刚摔了个屁股蹲,还没来得及揉,就被戴维又给拽过去了。 身体已经被俯卧撑给预热好了,两个人的身体都是滚烫的,一触即发。 戴维的汗珠滴在了艾伦斯的脸上,他立刻用手背给抹掉了:“要我还是要假期?” 艾伦斯在戴维的瞳子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他在占据掉戴维全部的视线之后,手脚并用地勾住戴维,几乎要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要你。” 所以,就没有假期了。 同样没有假期的,还有克莱尔跟塞希里。 被留下来加训的三个雌虫里面,盖文率先完成了任务,紧随其后的是罗克,他们两个早早地结伴吃饭去了,剩下一个克莱尔,还在可怜巴巴地补作业。 塞希里其实只是教官之一,本来陪着学员加训是他跟凯尔伦两个人共同的任务。 但是大周末的,凯尔伦身为一个早早订下了未婚夫的雄虫,此时此刻,他正忙着在基地的信号转换室里,蹭网跟未婚夫开视频。 所以监督学员加训的任务,就落在了塞希里一个人的头上,他现在专人专职地负责盯着克莱尔,在今天之内完成训练指标。 赤恒星眼看着就要落下地平线了,深山野林里的克莱尔仍然停留在他的第一个项目上面——野外负重跑步二十公里。 克莱尔望着远处无穷无止的延绵山路,只觉得那是自己没有尽头的绝望。 克莱尔不干了,他往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面一坐:“你在针对我!” 一路骑着山地摩托跟着学员的塞希里,到了克莱尔这里,摩托根本开不起来,他坐在摩托上,两条长腿撑着地,划拉着带动摩托前进。 塞希里掏出那张加训任务表给克莱尔看:“我怎么就针对你了?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克莱尔不服气:“凭什么别人跑个五公里就行了,我得跑二十公里?你还说不是针对我!” 塞希里调出本周的考核指标来给克莱尔看:“一周的野外拉练指标是三十五公里,平均每天五公里。你每天跑个一两公里就开始偷懒,积少成多,二十公里真没冤枉了你。” 他一挥手里的教鞭,抽了一下旁边树,催促着:“快点,别歇了,还有十公里,赶紧跑完就行了,一会天都要黑了。” 克莱尔眼看着赖不掉,就要自暴自弃,他抱着旁边的一棵树不撒手,死活不愿意站起来:“我不跑,我已经跑了一个十公里了,再跑一个十公里,跑死我了,我不跑……” 塞希里纠正他:“你前面那个十公里,有一半都是靠走,你要是不跑完剩下的,今晚就得在这过夜。” 克莱尔心一横:“过夜就过夜,我才不怕呢!” 塞希里:“无所谓,我会自己骑着摩托回去。” “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据说这个星球的深山老林里,有一种体型巨大的怪鸟,专门吃虫。” 克莱尔抱着树的胳膊缩了回来,塞希里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它长着一张人脸,但是有一对又尖又长的喙,专门用来敲碎脑壳,挖虫的脑浆吃。” “嗯,听说他吃完虫之后,就会蹲在树上睡觉,天一黑,就出来捕猎,他最爱吃你这种年轻肉嫩的虫了。” 克莱尔胆子小,一下子就被塞希里的话吓得寒毛直立,跳起来远离了大树。 塞希里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好,不想被吃掉,现在就跑回去。” 克莱尔没跑,克莱尔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塞希里用手里的教鞭戳了戳他:“愣着干什么呢,快跑!” 克莱尔还是没动,塞希里从摩托车上迈下来,站在克莱尔面前,弯着腰凑近了,发现克莱尔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这个身量纤细的亚雌,哭起来的样子格外动人,长而浓密的睫毛一忽闪,眼泪就成串地往下滚。 塞希里顿时就慌了:“哎,不就是让你跑个十公里吗?你哭什么?” 克莱尔不吭气,塞希里是个不会哄人的,他支吾着跟克莱尔解释起来了:“那个鸟是我编的,没有那种东西……你,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扔下你。” 克莱尔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仍旧不搭理他,塞希里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上手去解克莱尔身上的负重,一边解一边跟克莱尔商量: “那这样吧,你把这个给我,你就这么走回去,走十公里,行不行?” 克莱尔由着他解,但也还是不说话,明显是没对塞希里的让步感到满意。 塞希里没法子了,他权衡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压低了声音:“我给你放水,我骑摩托载着你,快到基地的时候,你就下车,自己跑回去。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克莱尔没有说满意,克莱尔一下子转悲为喜,眼泪都顾不上擦,直接跨到了塞希里摩托车的后座上,他这一路都在肖想这个位置,总算是梦想成真了! 克莱尔坐在上面,两只脚都够不着地,踢踢蹬蹬快乐地悬空着,他催促着塞希里:“快快,天都要黑了,快上来,我们赶紧回去!” 塞希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这个亚雌给骗了,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为了骗他的摩托车坐。 诡计多端的亚雌! 塞希里腹诽着,跟着也上了车,他叮嘱了克莱尔一声:“坐好了?” 克莱尔顺势从后面搂住了塞希里的腰:“坐好了,快开车!” 塞希里的身体一僵,心尖都颤了一下,他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他那份被他决心藏起来的情愫,好像又冒出来了。 第223章 第 223 章 亚雌的腺体不发育, 分泌不出有味道的信息素。 在塞希里的感觉里,这是一种缺憾。 不过,幸好有这个小缺憾在, 因为克莱尔虽然没有信息素,但光是温温热热的身体往他后背上一贴, 就足够塞希里心猿意马十公里了。 天色已经黑了,他的摩托车灯打出一束光柱, 照在影影瞳瞳的山林路上。凉风习习,塞希里的耳边是轰轰的摩托车引擎声, 这个声音让他听不见外界的其他虫鸣鸟叫,但意外的,却能把克莱尔的呼吸声听的格外清晰。 因为在这里,用到的不仅仅是听觉。 还有毛孔所感知到的,克莱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脊背上隔着单薄衣料透进来的热度;以及, 他内心中悄悄衍生出的, 在无休止勾勒描摹身后亚雌身形举止的想象力。 十公里,让克莱尔去负重前行, 可能得花费一整天的时间,但是坐在塞希里的摩托车后座上, 二十分钟他们就回到基地了。 下了车的克莱尔兴奋地活蹦乱跳, 塞希里拿着考核表提醒他:“还没完呢, 后边的, 可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放水了。” “知道知道!”克莱尔相当开心,因为他最头疼的项目已经结束了, 后面的三轮500米障碍跑和两百个仰卧起坐, 根本不在话下。 事实是,克莱尔高兴的似乎有些过早了。 他坐在摩托车上, 休息了一路,回来体力充沛,当然不觉得困难。 但是那障碍跑,又是跳深坑又是爬高墙的,三个来回折腾下来,克莱尔恢复过来的体力很快消耗完了,他完成之后,就躺在软胶垫子上动也不想动。 一想到还有两百个仰卧起坐需要完成,克莱尔愁的恨不能一个白眼把自己翻晕过去。 他累的肌肉肿胀骨头酸软,出了一身汗,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把自己四肢完全摊平了伸展开,晾在垫子上休息。 塞希里走过来,手里还是拿着那张考核表,他伸脚碰了碰克莱尔的小腿:“再坚持一下,马上做完最后一个项目就完成了。” 克莱尔眼神都直发虚了,经过这两周的相处,再加上刚才塞希里骑车给他载回来,他心中对塞希里好感倍增,拿他当起了可靠的伙伴,克莱尔跟伙伴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不拘小节的。 克莱尔央求塞希里:“好哥哥,你先饶了我,让我歇歇吧。” 克莱尔的年龄恰巧落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声音仍旧是少年的清透明亮。撒起娇来,拿着软调子,听得塞希里的眼睫都颤了颤。 目光将克莱尔那张通红的小脸收锁起来,心神像夜风吹过树枝梢,摇晃呀摇晃。 塞希里单膝蹲下来,蹲在训练场上的一片灯光里,他问躺在自己面前的克莱尔:“你叫我什么?” 克莱尔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好哥哥?” 塞希里心头一片柔软:“那就稍微歇一会。” 克莱尔躺在软垫上对着他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一派天真烂漫、不设防的模样。 塞希里的目光像梳子,从克莱尔的头发开始,一路向下,将他细细地梳了一遍,边边角角全都没有放过。 他是个窃贼,在悄悄地打量着属于另一个雄虫的宝贝。 克莱尔躺在那里,原本在看天边的星星,忽而感觉到有种被他人凝视的错觉,他回过神来,发现不是错觉,是塞希里真的在盯着他。 亚雌天然对性缘关系不敏感,他看不懂塞希里的眼神,他只觉得有点奇怪,他躺不住了,直接坐起来:“你干嘛看着我?” 塞希里没有回答,他神色幽幽地问克莱尔:“你腿疼不疼?” 克莱尔诚实地点头:“疼。”今天他这两条腿快跑废了,小腿上的筋直抽抽着抗议。 塞希里:“需不需要我,帮你按摩一下?” “这……不用了吧。”克莱尔不太好意思接受,塞希里再怎么说,也是教官呢,比他高一级,大小是个领导,哪有让长官给小兵按腿的! 塞希里没有气馁:“帮你放松一下,方便你一会做项目。” 没等克莱尔回答,塞希里就已经上手了,他掌心按在克莱尔的膝盖上:“躺好。” 克莱尔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就躺回去了。 他的一双腿,就这么落进了塞希里的手中。 塞希里一手扶着克莱尔的膝盖,一手捉住克莱尔的一只脚踝,托在掌心里,上举推压,手动帮克莱尔活动腿部的关节。 塞希里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在摆弄一个大号的娃娃。 他小心地收着手上的力气,怕扯痛了克莱尔,但饶是如此,腿上的筋脉被拉动时,克莱尔还是忍不住地会叫出声。 那声音,直刺激得塞希里乱掉了呼吸的频率。 他开始用力揉按克莱尔的小腿腿腹,后知后觉地发现,克莱尔的双腿都特别纤细,整个下肢都没有什么力量感。 塞希里轻轻扯起唇角笑,难怪跑不动。 塞希里将克莱尔的腿翻来覆去地揉捏了一遍,把他肌肉中的乳酸都揉捏开了,克莱尔周身放松下来,眯起眼睛享受起了塞希里的按摩手法。 塞希里的双手,也渐渐地从脚踝小腿这些地方,挪到了上面。 他掌握着分寸,不去碰一些敏感的部位,但是按着按着,就逐渐要收敛不住野草般疯长的心情了。 塞希里装作不经意地,在克莱尔腰间捏了一把。 克莱尔因为被揉搓地太舒服了,根本没有去计较,甚至没有察觉到塞希里的这个举动。 塞希里眼见着克莱尔对自己的冒犯无动于衷,胸中隐隐地泛起一阵憋闷,他有些生克莱尔的气。 作为一名贵族雄虫家的执事,他怎能对其他雄虫的冒犯毫无反应! 这种态度对自己来说,就是一种明晃晃的纵容。 克莱尔没有丝毫戒备心,在纵容自己觊觎他,这都是克莱尔的错。 塞希里的双手扶上了克莱尔两边的腰侧。 克莱尔身上穿着训练服,上衣衣摆扎进了长裤里,用一根宽腰带束紧了,愈发显得腰肢纤细伶俐。 细归细,真正上手去感受一下就知道,克莱尔腰看着细,其实是因为骨架小,他暗戳戳地藏了不少肉。 其实,不光是腰,克莱尔的腿也是,据此可以合理推断,克莱尔可能浑身都这样。 软的,触感像棉花糖,也不知道咬一口,是不是也跟棉花糖一样甜。 塞希里不能自抑地想入非非,思绪很快就不自觉地滑向了幽暗之处: 艾伦斯的身材,那个轮廓线条,是显而易见训练有素的紧实匀称。 戴维每天守着那么个妙人,是怎么看得上克莱尔这一身软肉的。 或者,戴维根本从来就没有看上过,克莱尔只有个执事的虚名也说不定。 塞希里放开了克莱尔,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恍惚中,向神明祷告了一声。 他内心里简直快要生出魔障来了,所以向神明祷告,祈求他能驱散些自己的歪心杂念。 克莱尔坐起来,看见塞希里捂着脑袋一动不动,很好奇:“你怎么了?突然头疼吗?” 塞希里回答:“是,我很头疼,你让我感到头疼。” 克莱尔看了眼时间,马上快九点钟了,这个点食堂早不供应餐品了。 克莱尔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塞希里因为陪着他加训,也没吃晚饭。 大概这就是塞希里头疼的原因? 塞希里不吃饭陪着自己训练,给自己放水,给自己按摩,自己却总是偷懒…… 克莱尔内心感到了些羞愧,他讪讪地:“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做最后一个项目吧。” 塞希里摇摇头:“两百个仰卧起坐一次性做完,骨盆会充血,对雌虫不好。我给你分成批次,今天先做五十个,就算完成考核。” 克莱尔顿时大喜过望,就在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塞希里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荣升成为了一名绝世大好虫! 克莱尔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次性两百个仰卧起坐他做不来,五十个咬咬牙,还是可以完成的。 就这样,在塞希里的一路帮忙之下,克莱尔本周的加训,总算是完成了! 终于解脱的克莱尔决定立刻马不停蹄回寝室,找盖文搜罗点零食吃,塞希里却叫住了他:“你饿不饿?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克莱尔两秒钟就完成了内心权衡,他头点的跟啄米一样:“需要,需要!” 塞希里的心情十分好,他听说,亚雌都是很爱吃东西的。 虫嘛,头等大事,就是活着然后繁衍。 活着,就得吃东西;繁衍,就是生虫崽。 亚雌没有生育能力,生不了虫崽,所以虫生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吃上面,可以说,几乎所有的亚雌,都是个可爱的吃货。 这就难怪,克莱尔会藏着一身的软肉了。 塞希里把克莱尔领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让他稍等一会,他自己上楼去。不多时小跑下来,抱着个包,直接塞到了克莱尔怀里。 克莱尔接过来,托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拉开拉链一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军粮罐头。 克莱尔乐颠颠地跟着塞希里,找了个没有消防报警器的训练室,支起了简易的加热器,塞希里用那堆罐头拼了一份晚餐出来。 塞希里的罐头,可都是高级货,有肉有菜还有蜜渍的水果,当年克莱尔服兵役给艾伦斯当副官的时候,条件艰苦,都不一定能吃上。 克莱尔实在是太快乐了,轻而易举地,就被塞希里全盘收买。 这餐饭,克莱尔吃的香甜又愉快,塞希里瞧着他,也很开心:“我原本还想着,你在家肯定是吃惯了好东西,瞧不上我这堆玩意呢。” 克莱尔头都不抬,腮帮子鼓鼓地:“唔……怎么会呢,我吃东西从来不挑,我特别好养活,给点吃的就行。” 塞希里借着话头问了出来:“平时,戴维阁下,对你好吗?” 克莱尔点点头:“挺好的,他超爱我哥,所以对我也不错。” 塞希里:“他跟艾伦斯先生的感情好,那日常里,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克莱尔抬起头来,他口中在嚼着一块多汁的树萝:“你的问题好奇怪,他跟我哥好,我为什么会觉得受冷落?” 塞希里:“戴维阁下,不也是你的丈夫吗?” 克莱尔直接被蜜渍水果罐头的汁水给呛到了,他拍着胸口咳了半天才把那口气顺匀实:“他才不是我丈夫!你们这些虫怎么回事,怎么都觉得我跟他有一腿?我怎么可能会跟他有一腿啊!” 塞希里的心头火开始有了复燃的迹象:“你不是他们家的执事吗?” 克莱尔:“对啊,我是执事,给他们家干活的!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挣薪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就因为,我是亚雌,他是雄虫,我就得跟他有一腿?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不也是雄虫,你怎么不说,咱俩也有一腿?” “咱俩有一腿……”塞希里把克莱尔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就笑了出来。 他挺想跟克莱尔有一腿的。 第224章 第 224 章 盖文完成加训后, 跟罗克结伴去用完晚餐,回到寝室就开始利用难得的空闲时间打扫房间。 等他把一切都收拾妥帖,连上基地内网, 跟他的宝贝卡尔视频完,哄着他睡下之后, 盖文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同寝的克莱尔还是没有回来。 现在这个时间, 不方便去惊动艾伦斯,于是盖文就自作主张地, 打算去训练场上找找克莱尔,看看他训练完成没有。 盖文刚刚走到公寓楼门口,就看见台阶下面,克莱尔蹦蹦跳跳地挥手跟塞希里道别。 盖文直接呆住了,克莱尔那个加训量, 现在不说累得一头栽倒在地上起不来, 但至少不该这么活泛。 他没出声,看着克莱尔沉浸在愉快的世界中, 蹦跶着小跑上来,一抬头看见自己, 然后被吓得后退一步, 差点掉下去。 盖文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 克莱尔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 就跟他结伴回寝室。 盖文一直等到回到寝室里面,关了门, 才询问的克莱尔:“你干什么去了?” 克莱尔还很诧异:“加训去了, 你忘啦?” 盖文认真地评价:“你这个状态,我还以为你约会去了。” “约会?”克莱尔觉得奇怪极了, “跟谁啊?” 盖文:“谁送你回来的?” 克莱尔解释:“顺路而已。” “哦。”盖文点点头,“吃晚饭了吗?” 克莱尔:“吃了,我跟塞希里一起吃的。” 克莱尔说完,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盖文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自己还没结婚的时候,跟杰克恋爱那会。 那时候还没有卡尔,也没有之后婚姻生活的一地鸡毛种种不堪,只是两个年轻人在一起。 “年轻真好啊。”盖文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不是很思念杰克,只是有点想念十八岁的自己。 * 莫里一觉睡醒了起来,都已经十一点了。 他中午训练考核结束,就回到寝室一头扎进床上补觉,午餐晚餐都没吃,饿醒的。 他起来后,就去骚扰罗克跟达希,那俩还没睡,正在客厅玩扑克牌。 莫里径直走过去,打了个哈欠:“有吃的没?” “有的有的。”罗克达希赶紧放下牌,罗克去自己房间里端出两个打包的餐盒,达希抱出来一捧零食。 他们收拾了牌桌,把食物摆好,让莫里坐下。 罗克一边开餐盒盖子一边说:“老大我见你没吃饭,这是我特意从餐厅打包回来的。来,叉子在这。” 莫里拿过叉子,饥肠辘辘就要吃东西的时候,低头一看罗克给他带回来的食物。 番茄肉酱面,面已经坨了,叉子扎进去,可以整个地挑起来;切好的肉排,上面的油脂也已经冷却凝固,白腻腻地糊成一片。 达希见状就递过去一包海苔饼:“都凉了,老大还是别吃了,吃点零食垫垫。” 莫里放下叉子,把餐盒盖上了:“我拿去餐厅加热一下,你们继续玩吧。” 罗克好奇:“餐厅这会还开着门吗?” 达希:“应该有轮岗值班的,热个菜还是可以的吧?” 莫里端着两个冷餐盒来到了基地餐厅,餐厅果然是一片灯光黯淡,正面的大门锁了,只有侧面一个小门还开着。 莫里从小门进入,在一片昏暗的餐厅内试图找到值班室,跟餐厅员工打个招呼用他们的仪器热个菜。 还没等他找到值班室在哪,莫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让他后背一紧的声音:“莫里?” 这黑灯瞎火的,莫里出来就碰见西瑞尔,这跟撞见鬼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鬼可能只是无意中出现在那里,并没有事先预想过会被撞见;但是西瑞尔不一样,西瑞尔是会专门等在那里的。 莫里当做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身后西瑞尔跟了上去:“你在找什么?” 莫里脚步加快了,西瑞尔在后面告诉他:“今天我值班,整个餐厅就我一个。” 莫里果然停了脚步,若是这样,他就回去好了,冷掉的肉和坨掉的面只是不那么好吃而已,又不是不能吃。 西瑞尔没等莫里转身离开,就主动走到一旁打开了餐厅的灯,让整个大厅都变得亮堂堂的了。 西瑞尔解释:“我开灯了莫里,餐厅有监控的,我要是干什么,马上就会拍下来报警,很安全。” 服软在莫里这是有用的,莫里对识趣的家伙鲜少咄咄逼人。 他终于回头了,他告诉西瑞尔:“我来借用一下餐厅的设备,热个餐,很快就走。” 西瑞尔见他终于理人了,喜上眉梢:“热餐?你没吃晚饭吗?” 莫里:“没。” 也是,今天下午晚餐时间,西瑞尔都没看见莫里。 西瑞尔很殷勤,他上前去接过莫里的餐盒:“给我吧。” 莫里这时才看清了西瑞尔,他穿着餐厅的工作服,各方面都跟餐厅的其他员工一样,一眼看过去,就跟勤工俭学的学生似的。 果然是多面的,当时那个把自己关在宅子里的雄虫,就这么的,甚至一丝一毫的影都看不见了。 他好像还是那个,莫里在莱蒙家被查封的宅子后院捡到的小狗。 在面对着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目标时,很容易就会放下些戒备。 西瑞尔拿过莫里的餐盒,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这个就算热一下,也不好吃了,你别吃这种东西……” 莫里打断他:“有的吃就行了,我不吃这个,难道餐厅还有别的?” “有。”西瑞尔很笃定,“跟我来。” 西瑞尔想领着莫里进戴维平时给艾伦斯开小灶的那间后厨,走到半路想起,那是个狭小的私密空间,他一下子踌躇起来了,怕莫里不会跟过来。 他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莫里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后面。 莫里见他忽然不走了,很奇怪:“怎么了?” 西瑞尔谨慎地问了一句:“你介意跟我共处一室吗?你要是介意……” 莫里:“你废什么话,你快点。” 磨磨唧唧的,他要不愿意,腿长他自己身上,他早跑了。 莫里心情有点郁闷,心想就西瑞尔这个爱纠结瞎琢磨的性子,他在外边是怎么带的人,怎么当的老大,能镇住场子吗? 西瑞尔把莫里领进了那间后厨,给莫里支起张桌子,让莫里坐下,又给他倒了杯啤酒,拿了点平时跟戴维坐一起聊天时常用来下酒的熏腌小菜。 西瑞尔嘱咐莫里:“你先喝着,我马上就好。” 西瑞尔翻出围裙来给自己穿上,洗净了手,打开加热灶烧开水,从冷冻储物柜里找到了一袋冰冻的面食。 戴维说,这个叫馄饨,西瑞尔不认识这个,他看着戴维调好了馅,擀好了皮,皮和馅一搭伴,戴维灵巧的手指挤捏两下,就成了。 包这个不难,西瑞尔看了几遍就学会了,那天跟戴维一口气包了三百多个,全冻在储物柜里了。 戴维教他说,吃的时候,烧一锅水,直接下锅煮熟就行。 西瑞尔把戴维馄饨碗里小料的配方都记下来了,一样一样调好,忙活了半天,给莫里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莫里从来没见过这种食物,就看见那碗里,一个一个,像小水母一样浮在汤里。 皮子薄薄的,能透出里面粉粉嫩嫩的肉馅,在莫里眼中,就是迷你版的海蜇。 深更半夜的,西瑞尔给他煮了一碗小水母。 莫里想笑,但是忍住了,料想着西瑞尔总不至于毒死他,所以抄起碗边的小勺就开始吃。 西瑞尔迫切地询问:“好吃吗?” 莫里口中咀嚼着,点头:“挺好。”虽然长得挺奇怪的,但本质是面食里面包着肉,比直接吃坨掉的面和冷硬的肉强。 西瑞尔得到了肯定,也很满意,笑了笑,就不说话了。他转身走到外面,把大厅里的灯关了。 一片幽深冷清的餐厅里,唯独他们所在的这一隅,亮着暖色的光。 西瑞尔在这一隅的角落里,靠着橱窗站立,凝望着坐在中央正在吃东西的莫里。 他在凝望着,他生命中的主角。 西瑞尔过去曾经以为,只要他强大了,强过了莫里,就能盖过他去,自己当主人。 结果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无论强势还是弱势,莫里,都是永远的主角。因为,他是被爱着的那个。 爱他的人太多,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个,所以,就变成了毫不起眼的,万分之一。 西瑞尔沉浸在他的爱情里,心如刀割。 莫里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在一个一个地,将碗中的小水母吃掉,他吃出了趣味,越发觉得滋味好。 西瑞尔不说话,气氛沉闷,莫里觉得有点无聊,就找话题跟西瑞尔聊天。 莫里用小勺捞起一只白而透亮的水母,问:“这个是你包的吗?” 西瑞尔回答:“嗯,是我跟戴维先生一起包的。” 莫里笑了:“皮这么薄,应该不好包,你手还挺巧。” 西瑞尔:“我跟戴维先生学的,不难,两下就能学会。” 莫里沉默了一阵:“我经常在餐厅里看见你,你今天还值班,你是在这工作了?” 西瑞尔:“是,这种地方,我不跟着你们训练,总不能到处逛,就找点事做。” 西瑞尔觉得,餐厅这地方挺好,比去其他地方做后勤都好,因为莫里一天三顿饭都得来餐厅,他总能见着莫里。 莫里不太想承认,他听见这话之后,心里有过那么一丝不好受——西瑞尔跟在他身边当小狗那会,都没干过这种活。 西瑞尔他一身细皮嫩肉地干过什么呢,以前是当少爷的,后来跟着他,伺候他吃饭,也不过是厨房把饭菜做好,西瑞尔给端上桌。 “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莫里不理解,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这当厨子,西瑞尔他是怎么想的呢。 西瑞尔回答:“为了你。” 莫里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母汤,汤还有些热,微微地烫了下他的喉咙,像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很快地滑下去了。 莫里被烫的这一下,眼眶都泛了热:“你不是都已经睡过我了,干嘛还追着我不放呢?” 巴塔利雄虫是猎食者,爱好狩猎,莫里觉得,当他把手中的猎物褪毛剥皮,削肉拆骨,整个囫囵吞进肚子里去的时候,这场狩猎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西瑞尔离开了橱柜旁,他走向了莫里,就像走进了舞台中央: “因为我是爱你,所以才想得到你;我不是为了得到你,才表现出爱你。” “莫里,你能理解这种感情吗?” 莫里半天没说话,最后他告诉西瑞尔:“我理解不了。” 西瑞尔笑了,他就知道是这样,他告诉莫里:“理解不了,也没关系。” 后来,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再谈论爱情。 他们开始时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吃光了戴维做的熏腌小菜,喝了好几瓶啤酒。 然后借着酒劲,莫里讲他上军校的事,西瑞尔追忆他考驾照,相当意外的,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开心。 当晚莫里直接没回去,他睡在了西瑞尔的值班休息室里。 两个人,挤在了同一张单人床上。 第二天还是西瑞尔把他晃醒去参加早训的,莫里迷迷瞪瞪地跑出去了好几公里,也没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跟西瑞尔到底做了没有。 莫里没想明白,但是他并不纠结,没做就没做,做了就做了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第225章 第 225 章 一众训练学员里, 塞希里偏心起了每周考核成绩最差的克莱尔。 他觉得克莱尔真是个小可怜,作为亚雌跟不上雌虫的训练进度。 但是他作为教官,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次次放水, 这对其他学员也不公平。 于是,塞希里就专门帮克莱尔调整了每周的训练计划。 绝大部分的时候, 克莱尔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只是等下午其他人训练完成之后, 他专门给克莱尔加训两个小时。 强度不够,就拿时长来凑, 调整完训练计划之后,克莱尔每周也可以跟艾伦斯他们一样放半天假。 终于不用在别人都放假的时候,单独一个拼死累活地跑二十公里了,克莱尔对这个调整非常满意,顺带也对塞希里愈发地满意了。 塞希里每天都陪着他加训, 有时候克莱尔犯懒不想练, 塞希里就威逼利诱连哄带吓地督促着。 克莱尔不是犯懒就是累的不想动时,撒个娇, 塞希里也会让他休息。 每次训练完成之后,塞希里都会带他去吃好吃的。 训练经常会占用掉晚餐时间, 但是克莱尔几乎从来不会错过晚餐的内容, 因为塞希里特别交代给餐厅, 会给他们留餐。 就是这种惯着他, 但又不是十分宠溺的状态,跟以往克莱尔与艾伦斯的相处模式高度相似。 于是克莱尔就变得越来越喜欢塞希里了。 他什么都没想, 就只是喜欢他而已。 喜欢跟他一起训练, 喜欢塞希里给他揉腿,喜欢跟塞希里坐在星空底下聊天, 喜欢塞希里说话时很特别的语调,最后甚至也开始喜欢塞希里毛刺刺的发型。 有一次克莱尔无意中跟塞希里提过一嘴,说他非常喜欢小狗。 塞希里问他,那为什么不养一只呢,很多贵族家里养几条名贵的宠物犬,是很正常的事情。 克莱尔耸耸肩膀回答他,因为艾伦斯对一切宠物都不感兴趣。 要是艾伦斯想养,家里肯定比动物园还热闹。但是艾伦斯对萌物毛茸茸的爱很有限,不足以抵过他对宠物毛发体味的不悦,所以,他们家里就只养了克莱尔这么一个吃干饭的可爱小废物。 塞希里建议他,要是实在喜欢,可以自己偷偷养一只。 克莱尔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养了,就得负责,克莱尔并不认为,自己能把那个仰赖自己才能生存的小东西照顾好。 克莱尔本以为,这就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聊天,他自己说完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结果就在一周之后,那天他训练完,塞希里带着他去餐厅吃饭时,忽然掏出个盒子塞给了克莱尔。 当时克莱尔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餐厅里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在用餐,所以只开了一半的灯,克莱尔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盒子上的小字究竟写了什么。 克莱尔只能根据盒子的形状大小去猜测:“塞希里,你这是送了我一双鞋?” 塞希里口中正咀嚼着食物,一听这话,笑得肩膀直发颤:“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克莱尔拆开了,拆出来一只眼睛亮晶晶,长着一身白色羊毛卷的仿真小狗。 克莱尔惊喜地叫了一声,把盒子里附赠的能量石芯片,往小狗肚子里一塞,这只小机器狗立刻就活了。 它先是汪汪叫了两声,兴奋地在桌子上转了个圈,小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克莱尔命令它:“坐下。” 小狗立刻就乖乖坐下了,歪着脑袋、吐着粉红的小舌头瞧着克莱尔。 克莱尔对着它一伸手,它立刻就过来舔他的手指,一边舔还一边哼哼唧唧地撒娇。 机器狗是个伟大的发明! 不用喂食不用铲屎也不用给它洗澡,只要定期给它换一换肚子里的能量芯片就可以了。 外观跟真狗完全一样,而且因为是程序设置,所以比真狗的服从性更高,更乖巧听话。 克莱尔对这只可爱小狗真是喜爱极了,当天晚上给抱回了寝室里,玩了半宿,小狗突然开始说话了。 小狗说:“克莱尔别玩了,快去睡觉。” 克莱尔被吓了一跳,仔细听听,那声音,怎么跟塞希里一样? 克莱尔试探性地叫了对方一声:“塞希里?” 对面的声音回答:“是我,这小狗有通讯功能,我这里看到你那边一直有互动数据,所以来提醒你一声,赶紧睡觉。” 克莱尔这会身上穿的是小背心跟小裤衩,他立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那你能看见我吗?” 塞希里的声音具有很强的安抚作用:“看不见,不要担心,我只能看见后台数据。” 塞希里看不见他,克莱尔一下子就放心了,他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把地板上的小狗捞起来,掀开被子,搂进了怀里。 克莱尔怀抱着小狗,脸埋进毛茸茸的狗脑袋里:“我准备睡觉啦。” 对面的塞希里:“嗯,好。” 克莱尔小声嘟囔了一句:“晚安。” 塞希里:“晚安。” 气氛安静下来了,约莫过了几分钟之后,克莱尔又轻声呼唤了一句:“塞希里?” 意外的是,对面居然回应他了:“我在。” 克莱尔没想到对方会回复他,很诧异:“你怎么还在?” 通讯另一头的塞希里翻了个身:“我在听你的心跳声。” 克莱尔低头看看,狗脑袋正埋在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胸口。 这种感受奇妙极了,克莱尔抱着小狗问:“那你听出什么没有?” 克莱尔听见对面的塞希里好像笑了,蓦地,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不知缘由。 他好像有点担心,会被塞希里听出来点什么,不过幸好,塞希里说:“你心脏跳动的频率,听起来很健康。” 克莱尔也笑了,他一脚踢开了被子,对面的塞希里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刚才有一阵,跳的很快,是什么原因呢,你在想什么?” 克莱尔在想什么,克莱尔在想塞希里,他满脑子都是塞希里在训练场上对他微笑的样子。 克莱尔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没想什么,睡觉!” “嗯。”塞希里答应了,克莱尔催促他快点结束通讯也去睡觉,塞希里最后磨磨蹭蹭地挂断了。 对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克莱尔看着天花板惆怅了几秒,但是很快的,他的心脏就被另一种轻盈的心情给填满了。 太轻盈了,克莱尔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他兴奋地抱着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后来,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开通讯。 话题很随意,有时干脆没有话题,想到什么聊什么,克莱尔偶尔认真想想,也觉得很神奇。 他们一整个白天都在一起,晚上依然要开通讯,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样多话要讲。 某个周末,克莱尔放了半天假,塞希里把他领到了一个训练室,拿出工具箱,给他理了一个同款的发型。 塞希里摘掉他身上的围布之后,拿镜子给他照,克莱尔一照镜子,立刻就开始懊悔。 鲁莽了,他跟塞希里的发质不一样,所以同款发型呈现出的效果也不相同。 克莱尔的发质细软,他剪完头发之后,头发并不能跟塞希里一样,呈现出海胆般的质感。 依旧是软软塌塌的,塞希里摸着他的脑袋,感觉像是在摸一只短毛的小狗。 短毛小狗不高兴,塞希里劝了好半天,只说是自己的技术不行,根本不是克莱尔头发的问题,这才勉强哄好。 但这次理发,不仅仅是一次对头发的修剪。 之前,无论是他们单独加训也好,偷偷养机器狗也好,联络到半夜也好,全部都是私底下,偷偷进行的,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行为。 克莱尔现在,直接把头发剪成了塞希里同款,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 艾伦斯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他弟弟要被海胆骑士拐跑了! 艾伦斯无法接受,艾伦斯要去找海胆骑士理论。 戴维把他给拦住了。 针对这件事,戴维的反应是,他大声地把克莱尔的发型嘲笑了一遍,然后,默许了克莱尔跟塞希里的来往。 艾伦斯没想到戴维居然不跟他站同一边,抵触情绪相当大。 戴维宽慰他:“克莱尔十九岁,塞希里二十出头,两个男孩年纪差不多,在一起久了,有好感交朋友,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就不要操心啦。” 艾伦斯不认同:“塞希里是雄虫,克莱尔是亚雌,克莱尔会吃亏的!” 戴维不解:“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哪来的吃亏这一说?” 艾伦斯据理力争:“克莱尔是真性亚雌,没有生育能力。塞希里是出身贵族的巴塔利雄虫,他的家族不可能会允许他跟一个亚雌结婚!尤其,这个亚雌,还是另一家的执事。” 戴维从艾伦斯的角度去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对此,戴维也有自己的看法: “宝贝你想得太远了,小朋友之间闹着玩,怎么就牵扯到结婚了?” 艾伦斯:“我怎么能不想得远?难道我要看着克莱尔被抛弃吗?” 戴维叹了口气:“那怎么能叫抛弃呢?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也应该叫做,因为不合适而分手才对。” “正因为克莱尔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没有怀孕的风险。在正当好的年纪,跟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交往,因为不会怀孕,所以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完全投入进恋爱之中。这是好事情啊。” 艾伦斯此时才意识到,他跟戴维之间的分歧,其实是两种观念的碰撞。 他在意结果,害怕风险;而戴维却告诉他,要享受过程。 艾伦斯思考良久之后,郑重地告诉戴维:“戴维,其实我之所以反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果你的执事,跟其他的雄虫交往恋爱,这就意味着,在外面其他的虫眼里,你被戴了绿帽子。” 戴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按照这个世界里的操蛋法律,克莱尔是戴维名义上的小老婆,他光顾着跟艾伦斯过日子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第226章 第 226 章 戴维把塞希里单独约了出来。 地点就在一处外训练场上, 塞希里到的时候,戴维正在喝一听蜜瓜味的汽泡水。 戴维眼见着塞希里朝这边走过来,等塞希里来到跟前的时候, 戴维顺手从旁边拿起一瓶完好的汽水丢了过去。 塞希里一伸手接住了,但他告诉戴维:“戴维阁下, 我酒量不好,不喝酒。” 戴维笑了:“不是酒, 你尝尝。” 塞希里低头去看手里的罐装饮料,基地里用的东西, 很多都是特供,没有标识,就一个银色的金属小罐,酒还是其他什么饮料,外观确实不太容易分清。 塞希里打开了小罐, 里面的气泡裹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从小缺口处涌了出来, 塞希里喝了一口,是汽水。 戴维一副跟他闲聊的姿态:“罐子上没有标记, 喝个饮料都跟开盲盒一样,我这个是蜜瓜味的, 你那个什么味?” 塞希里擦擦嘴:“好像是柠檬。” 戴维惊呼一声:“幸好!” 塞希里不解:“什么?” “我柠檬过敏。”戴维解释完, 招呼他, “过来坐。” 塞希里没动, 他问戴维:“为什么,要将您的软肋暴露给我?” 戴维笑着, 把手中的汽水罐子放在了旁边的台阶上:“软肋?难道你对我抱有敌意?” 塞希里之前从没跟戴维正面打过交道, 眼下把戴维的样子谈吐全都近距离地看在了眼里,很突然地, 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感。 戴维衣冠楚楚从容不迫的模样,映衬着塞希里的局促,他不知道戴维的年龄具体是多大,但是在戴维面前,他意识到了自身的单薄感。 他心头划过一瞬隐秘的悲哀,他单方面地觉察到,他没有跟戴维做竞争者的资格。 “是的。”塞希里干脆投降了,他从自己的后腰处,摸出了一把枪放在了戴维的汽水罐子旁。 戴维见到枪,挑了下眉,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塞希里有些小男孩的窘迫:“我以为,您把我叫来,是兴师问罪的。” 戴维哈哈地笑了一阵:“所以,你是打算跟我决斗?为了克莱尔?” 塞希里红了脸:“嗯。” 戴维:“艾伦斯才是我的爱侣,我为什么要为了我爱侣的弟弟,去跟你决斗?小叔子谈恋爱,找他哥哥的男人打架算怎么回事?” 塞希里感觉自己的脸皮愈发地烫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又喝了一口汽水。 戴维:“不过,我找你过来,确实是跟克莱尔有关系,坐下吧,我们聊聊天。” 塞希里脑袋里一片混乱地在戴维身旁坐下了,他在组织语言,他打算跟戴维把克莱尔要过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塞希里:“您打算跟我聊什么?” 戴维:“聊你感兴趣的,聊聊有关于克莱尔。” 塞希里以为戴维是准备跟自己聊克莱尔的归属问题,所以不自觉地挺直了腰,以显示出,他也是个有分量的体面雄虫。 戴维不急不慢地开了话匣:“克莱尔这小子,命很苦的。” 塞希里讶然地抬头望向戴维,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开场白。 戴维继续讲:“他生下来,因为是个亚雌,被亲生父亲抛弃。运气好,被艾伦斯的家族抱去收养,从记事开始,就寄人篱下。” “虽说表面上是斑斓蝶家的养子,其实就是个家仆。很小就被送进了军校预科班,艾伦斯说,他因为岁数在班里最小,总被坏孩子欺负,他去收拾过好几次。” “进军校的时候岁数小,毕了业上战场也不大,还没个枪杆子高,枪林弹雨里边侥幸活下来了。” 克莱尔可没跟自己说过这些,塞希里的思绪慢慢地被戴维给带着走了。 他喉头滚了滚,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他离了艾伦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所以才跟着艾伦斯来了我家,给我当执事。” “他是艾伦斯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他前面吃过的苦够多了,所以我一早跟艾伦斯商议好了,我们家养他一辈子。” “克莱尔是枯叶蝶,就跟路边的小草一样。不起眼,但是很能活。你要是喜欢他,当然可以拿他当朵花似的捧着;如果你要是不喜欢了,希望你也不要去践踏。” 塞希里急迫起来了,他立刻向戴维表示:“不会的!我不会那样做!” 戴维面上一副,你最好是的神情: “他就算是根草,也是我家的草,我跟艾伦斯都不会管他在外面交朋友的事。他岁数比你小点,就请你让一让他,要是他有什么做的过分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我会亲手修理他,帮你出气。” “但是如果你要伤害他,我、艾伦斯,不管你是皇帝跟前多红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这个世界里的雄虫尊贵,可是我们家的亚雌,也是很娇贵的,你明白了吗?” 塞希里一直注视着戴维,他笑吟吟地,但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此时塞希里已经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了,戴维的身份,应当是一位可靠的兄长。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以我的家族荣耀起誓,我保证:我会对他好的,那您现在……能把克莱尔交给我了吗?” 戴维一下子笑得更深了,他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汽水,喝了一口润润他说了半天话的喉咙。 “克莱尔的所有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他想跟谁好,都是他自己的事,他要是喜欢你,肯定就跟你走了。现在你该讨好谁,心里有数了吗?” 塞希里想了想:“我知道了。” 戴维伸出胳膊去就搭在了塞希里的肩膀上,塞希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冷不防被唬得差点直接蹦起来。 戴维拍拍他的后背:“不要紧张,我话都说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塞希里:“没……” 戴维:“好,那就这样,找克莱尔去吧,他在等你。” 塞希里站起身,对着戴维鞠了一躬,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想起来,没拿枪,又回过头去,把枪收起来装好,又鞠了一躬,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塞希里走了之后,艾伦斯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戴维抬头望见他,霎时间换了副笑脸,招呼着艾伦斯过来坐下,主动把汽水打开递给艾伦斯。 艾伦斯接过汽水:“干嘛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在后边听着都难受。” 戴维:“难受就对了,就得让他难受,他心里难受了,才会有所顾忌,把他捧得太舒服了,该不拿克莱尔当回事了。” 艾伦斯:“可是你这样,要是给他吓跑了怎么办?他不跟克莱尔好了,克莱尔会难过的!” 戴维:“吓跑了说明他没胆没肚量,正好配不上克莱尔那傻小子。” 艾伦斯想想,觉得戴维说得很有道理,就低头喝了一口汽水,草莓味,甜甜的。 艾伦斯满口甜润:“那绿帽子的事,你不管了?” 戴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跟克莱尔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那眼不明的,管了也白管。” “再说了……”戴维扭过脸来注视着艾伦斯,“你跟克莱尔嫁过来那会,我还没穿过来呢,我跟你结婚的时候,可没有陪嫁的执事。” “克莱尔这个执事,其实应该算原来那个戴维的,所以绿帽子这种东西……” 戴维凑到了艾伦斯耳边:“你都给他戴了那么多顶了,难道还差克莱尔这一顶吗?” 艾伦斯瞅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像是嗔怪的意思,唇角倒是弯弯的。 莫里跟西瑞尔之间的关系,从那一碗煮“水母”之后,有了些许缓和。 莫里吃过一次馄饨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地,又来找过西瑞尔几次。 西瑞尔自然是受宠若惊,一边给莫里煮馄饨,一边在心中坚定了信念——戴维说的,果然都是真理! 西瑞尔拜服了戴维,赶忙把这个进度跟戴维汇报了,戴维指点他:别光煮馄饨,换换花样,不然吃伤了,就该不来了。 西瑞尔深以为然,勤勤恳恳地跟在戴维后头打杂学做菜的手艺。 他脑子灵悟性好,经常是戴维做两遍,他在旁边看着就学会了。 那天餐厅进了巨大只的鳌蟹,戴维跟西瑞尔细细地拆了些蟹肉跟蟹黄,蒸了许多汁水丰盈滋味鲜美的小笼汤包。 一笼六个,一向挑食的艾伦斯吃了一笼,胃口更好的莫里,一口气吃了三屉。 蜘蛛的胃口大起来,可以吃掉一整只蝴蝶。 十八个小笼包其实根本没有填满莫里的胃,但是他在艾伦斯震惊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了,于是就去餐厅的其他窗口盛了一份海鲜芝士饭。 旁边的戴维看在眼里,非常羡慕——自家那个吃猫食,所以他平等地羡慕每一个胃口好的。 小笼包那种小巧的个头,两口就下肚了,正常男性随便吃点数量就相当可观。 为了不让莫里有数量上面的心理负担,西瑞尔开始了大胆创新——他后来蒸出了一种脸盘那么大的肉包。 莫里训练了一整天,饥肠辘辘眼冒金星的时候,吃到了这命中注定般的大肉包,当时就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恨不得跟厨子原地拜把子。 西瑞尔付出这诸多努力,可不是为了跟莫里拜把子的。 西瑞尔的爱情陷入了困境,此时,他的军师戴维就再次上线了。 戴维结合自己仅有一次的恋爱经验,给西瑞尔提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我认为,要让一个男人意识到,你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个真相,你可以先尝试着,让他失去你。” 西瑞尔顿时醍醐灌顶,采纳了戴维的建议。 恰逢此时,餐厅的一台设备发生了故障,需要专员送出基地进行维修。 西瑞尔欣然报名,两天之后,就跟另外一名餐厅员工护送着机器,坐上了一架小型飞行器,准备飞出小星球去首都星进行维护修理。 结果就在这架小型飞行器刚刚驶离基地,还未来得及爬上云层时,飞行器的右翼发动机与空气流对撞突然起火。 万米高空之处,飞行器轰然解体。 第227章 第 227 章 戴维当时听说完西瑞尔所乘飞行器空中解体的消息时, 大脑瞬间宕机了几秒,随后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开玩笑的吧!” 克莱尔掏出那段基地空中巡逻机拍下的画面给戴维看,戴维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飞行器起火解离的过程, 扭头就冲了出去。 餐厅的机器故障,其实原本他几行代码就能敲好, 但是他为了给西瑞尔制造暂时离开的机会,选择让西瑞尔护送去维修, 他亲手把西瑞尔送上了那趟致命航班。 整个基地的人全都顾不上训练了,全体出动寻找解体飞行器残骸以及飞行器上, 包括西瑞尔、飞行员在内的三名基地员工。 不幸中的万幸,飞行器解体时,还没有飞出军事基地的领空,搜救范围被军方系统迅速锁定。 在侦测地图上,那只是被框选起来的一小片范围, 落实到具体的地点中, 是一整座险境环生的山林。 飞行器失事之后,大部分都被烧毁了, 只剩下小部分核心构造零散地掉落到了基地附近的那座山上,其中就包括飞行器飞行记录仪以及上面的三名乘员。 飞行器经过特殊战争时期的数代改造, 紧急自救功能已经升级得非常完善。 也就是说, 如果操作规范, 飞行器上的三名乘员极有可能还活着, 前提是,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到他们。 西瑞尔当时跟飞行器上的其他两名乘员一样, 赶在飞行器爆炸前一刻, 打开了救生装置跳出了飞行舱,从云层直接降落。 但是由于他缺乏相关的逃生经验, 又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就导致他的逃生胶囊打开地不够彻底,没有完全将他包裹住,他在坠落过程中,直接被剧烈的空气流给冲晕了。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逃生胶囊里的气已经漏光了,特殊材质的外壳完全软化,他就像身上裹了一个超大号的睡袋一样,被挂在了一棵树上。 树枝在他昏迷时,刺穿了胶囊壳,划伤了西瑞尔的手臂,西瑞尔那条受伤的胳膊就从树枝上径直垂落,鲜血淋淋漓漓地斑驳淌下来,浓烈的鲜血甜腥味很快就吸引来了附近的猎食者。 一条约两星米长的陆鳗,在三公里之外的洞穴里闻到了这股血腥气,蜿蜒逶迤地迅速找到了昏迷中的西瑞尔。 陆鳗,即是这颗小星球上的一种可以在陆地上活动的鳗鱼,身形像蟒蛇,头是鱼形,有腮,两栖生活。 它比蟒蛇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尾部可以释放出高压电,满嘴毒刺,凶狠嗜血,饥饿状态下,闻到血味甚至会主动攻击比它身形大出百倍的生物。 它围着滴落在地面上的血,兴奋地绕了两圈,发出了嘶嘶地叫声,它抬起头来,锁定了树上的目标。 它开始爬树了! 陆鳗的身上长满了鳞片,因为其两栖生活的特性,鳞片外还有一层用来给身体保湿的粘液。 这片山林上的树木,普遍枝干高耸,表皮光滑,再加上树木不导电,所以它爬的并不容易。 它用自己又粗又长的身体,一匝一匝地缠在树干上,慢慢悠悠地扭动着长条身躯,最终还是让它给爬了上去。 它钻进了西瑞尔的逃生胶囊里。 西瑞尔在树上挂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恢复了意识,他只觉得手臂火辣辣得疼,全身的感觉都很奇怪,四肢都有一种很强烈的悬空感。 西瑞尔轻微动了动,承载着他全身重量的那根树枝,跟着就颤颤悠悠地晃了晃,他感到一阵恐慌,赶忙不再动弹。 西瑞尔确实不敢再动了,但是他蒙在胶囊布中的身体,感觉到有东西在缓慢地往他的身上爬,窸窸窣窣地。 西瑞尔壮着胆子,伸手一掀盖在身上的救生胶囊外皮,趴在他胸口上的蛇形生物就跟他四目相对了。 “啊!!!”西瑞尔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身形猛地一晃,身下的树枝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断掉了,西瑞尔连同那条陆鳗,齐刷刷地从树上一块掉了下去。 西瑞尔那声惊叫,把那条陆鳗也吓了一跳,张开那张布满毒牙的嘴,就一口咬在了西瑞尔的脖子上。 陆鳗对这个猎物势在必得,它的身体快速缠紧了西瑞尔,鳗鱼尾贴着西瑞尔的身体就释放出了电压。 西瑞尔一落地,就险些再度在剧痛中昏厥过去。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他竭力保持了些清醒,陆鳗的头咬住他的脖子不撒口,他忍受着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被电流穿过的疼痛,一手攥住了陆鳗的头,另外一只手从腿侧拔出了匕首。 西瑞尔爆出蛮力来,将陆鳗的头从它的身体上一刀豁断。 咬在西瑞尔脖梗肌肉中的毒牙在死亡到来的瞬间咬紧了口中的肉,几秒钟之后,缠在西瑞尔身上的鳗鱼身体松了力气,掉落在地上。 西瑞尔也摔倒在了原地,他双手掰着陆鳗的头,硬生生将鱼嘴撕裂,才从自己的脖子上把咬紧的陆鳗头给撕扯了下来。 他抬手摸了一把伤口,满手是黑色的血,他心里明白这东西必然有毒,又咬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怕是必死无疑了。 正常情况下,被毒物咬伤,应该尽快对伤口进行冲洗消毒,注射抗毒血清。 但是西瑞尔手边没有水源,去附近找水源也显然不现实——伤口距离心脏太近了,他害怕自己还没等找到水,就先毒发身亡了。 不能清洗伤口,他又不敢动刀去清创,万一刀尖不稳划开了脖子上的大血管…… 西瑞尔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能量石做燃料做的高性能打火机,能带上航空飞船的那种。 西瑞尔嚓地一下把打火机按出了火苗,将火苗贴近了创口,用烧灼的方式令毒液中的酶迅速失活,给创口消毒。 他坐在野地里,被火舌舔舐着皮肉,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疼痛让他的意识都变模糊了,他手上一松劲,打火机的火苗熄灭,打火机从掌心滑脱掉落,他也跟着躺倒在了原地。 他看见天空蔚蓝,白云悠悠,有鸟从林间树头上飞过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但是,他好像快要死了。 一只虫,即将无声无息地死在林子里,似乎很平常。 他行过的善,做过的恶,有过的爱与恨,都会随着他本身的死亡,无痕无迹地消弭掉。 西瑞尔最后的意识,令他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莫里的那天。 那是个很糟糕的下雨天,莫里问他有没有出路,他说自己准备去死。 西瑞尔有些后悔了,他那时候说完之后,就不该留恋着莫里的美,他应该直接去死才对。 他后来活着经历地许多事,都比当时去死,痛苦多了。 所爱所求,皆不得……西瑞尔阖上了眼睛,与外面那个色彩鲜明的世界划清了界限。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飘进了一个黑洞里,前方身后都是没有尽头的黑,他是处在这其中的渺小灵魂体,周身都幽幽地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他的意识被黑洞裹挟着,往不知名的地方飘荡过去,像是穿过了一个狭窄的孔洞,骤然天光乍亮,他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的身影。 周围的光是明亮的暖色调,面前男人的轮廓是模糊的,即使是凑近了,几乎要脸贴脸,西瑞尔也看不太清他的五官。 但是西瑞尔并不害怕他,西瑞尔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西瑞尔感受到那人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口中轻声呢喃着:“西瑞尔,我的宝贝,快点长大……” 西瑞尔内心一片宁静,他好像看见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初的印象。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其实是因为婴儿的视觉系统没有发育完善。 但是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一段的,那时候他还太小了,西瑞尔努力地回想,最后意识到,他可能是来到了传说中的濒死走马灯剧场。 西瑞尔的神识清明,但他抗拒不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变化,视野逐渐清晰,根据高度判断,应该是来到了西瑞尔的童年时代。 这是西瑞尔性格养成最关键的阶段,他就是在这个时期,开始意识到了,自己在家中存在的意义。 他是莱蒙家这辆摇摇欲坠旧式老爷车上的备胎。 他前面已经有个第一继承者哥哥了,作为次子,他所能获得的父爱也是第二份的。 他双亲成为父亲初体验的欢喜,已经在哥哥弗兰克的成长过程中消磨掉了,养哥哥时开天辟地,养次子照葫芦画瓢。 西瑞尔的雌父忙着体验弗兰克第一次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不能说完完全全地忽略掉了西瑞尔,但有一点能确定的是,重复的第二遍确实会令人乏味,从而马虎大意。 西瑞尔从小就学会了耍心眼,他为了能让雌父的目光稍稍从哥哥身上挪开些,他付出了种种的行动。 闹绝食、故意捣乱、把热水放掉用冷水洗澡好生病发烧……包括后面他学赛车,都是因为这项技能足够惊险刺激,会引起他雌父的注目与尖叫。 他竭尽全力地,去争取着他哥哥毫不费力就可以得到的爱。 他这样做,所得到的是什么呢? “西瑞尔你不要闹!” “西瑞尔你要听话!!” “西瑞尔你要尊敬你的哥哥!!!” “西瑞尔你要是再跑去练车,就不要再回来了!!!” “西瑞尔!” “西瑞尔!!” “西瑞尔!!!” 雌父的呵斥声在耳朵里爆炸开,震得他头脑发昏,等到他浑浑噩噩再有意识的时候,他看见自己来到了雌父临终的床前。 瘦脱了相的雌虫,一只手钳住他,像某种节肢动物的前螯。 他干瘪的嘴里,最后吐出几个单词来,组合成的句子是:“西瑞尔……救救你哥哥……救救你哥哥……” 西瑞尔流着眼泪哈哈大笑,他亲爱的爸爸,到死都在让他救救那个不成器的弗兰克。 而他到死,都要再回顾这一段。 西瑞尔一把甩开了眼前的雌父,对着他咆哮:“你让我救救他,谁来救救我?!” “你为什么就那么爱他?!”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我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 西瑞尔在被找到的第一时间,就注射了抗毒血清,之后就迅速地被送入了基地医学部进行治疗。 医生将他安置进了疗养舱里,时刻监测着他的各项生命指标。 在一切都已经恢复到正常值后,参与救援的全体成员都松了口气,一众闲杂人等散去,只留了戴维、艾伦斯跟莫里三个,在仓前陪着。 戴维为自己瞎出馊主意而愧疚不安,艾伦斯一颗心全偏向着戴维,他留下就是为了劝戴维想开点,这事跟戴维没关系,又不是他把飞行器炸掉的。 戴维抬手捂住了艾伦斯的嘴,西瑞尔还没醒呢,站人疗养舱前说这个,不合适。 戴维把艾伦斯哄走了,他继续留下来跟莫里一起看着西瑞尔。 西瑞尔的脖子需要动手术切除部分坏死的肌肉,这个手术基地就能做,但是现在西瑞尔的状况很差,不能直接做,所以医生只是给他的伤口简单地进行了消毒包扎。 莫里自从西瑞尔进疗养舱之后,就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搜救中,并不是他最先找到西瑞尔的,而是他身边的罗克。 罗克发现西瑞尔之后第一时间指给莫里,莫里冲过去之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看见了他脖子上的大片触目惊心的烧伤,和身旁一分为二的陆鳗尸体。 他被毒鱼咬了,为了消毒,用火烧自己。 莫里看见那创面,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给攥住了,他竭力稳住心神汇报: “伤员西瑞尔已经找到,情况危急,请医疗队立刻携带抗陆鳗血清前来支援。” 莫里看着西瑞尔缠着绷带的脖子,心里很难过,他心里想着,这小孩怎么这么倒霉。 他请了两天假,打算陪着西瑞尔,等他状态稳定下来了再去训练。 他开始可怜西瑞尔了,举目无亲,孤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仅剩的一个哥哥,还让自己给杀了。 他们之间明明有仇,西瑞尔却说爱他;这爱也不是个好爱法,他们之间已经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了。 莫里正胡思乱想着,疗养舱里的西瑞尔忽然嘤咛一声,随后就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莫里一惊,按在疗养舱的特制玻璃舱门上呼唤他:“西瑞尔?” 他以为西瑞尔醒了,结果并不是,西瑞尔仍旧昏迷着,只是在晕厥中,出现了抽搐哭泣的症状。 戴维立刻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检查完各项设备数据之后:“患者的情况正在好转,陆鳗毒是神经毒素,会攻击患者的脑部,所以患者现在应该是做噩梦,一会醒过来就没事了。” 莫里稍稍放下了心,又去看西瑞尔,西瑞尔在疗养舱里持续地哭闹了一阵之后,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莫里伸出手在西瑞尔眼前晃了晃,发觉他目光十分木然空洞,医生检查了他的状态,摇摇头:“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医生是这样说,疗养舱里的西瑞尔睁着不聚焦的眼睛,喃喃地对着舱外呼喊:“爸爸……”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点什么,但是一伸出去,就碰到了舱门,被阻挡住了。 他自己好像也感觉到了,所以眨眨眼,泪水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戴维向医生询问:“可以打开舱门吗?” 医生犹豫了几秒之后:“可以,但请照顾好患者情绪。” 莫里打开了舱门,他抓住了西瑞尔的手,西瑞尔很快就反过来扣牢了莫里的手掌:“爸爸……” 他拉着莫里,说起了胡话。 “爸爸你看看我,你能不能别总是看哥哥,你看看我……” “我把你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哦不,是哥哥打碎的,我亲眼看见了……” “我不吃饭……你陪陪我,我好害怕,我怕天上的星星会掉下来……” “我好难受,我要是死掉了,爸爸你会伤心吗?……” “爸爸,你能不能只爱我?” “爸爸,你为什么不能像喜欢哥哥那样喜欢我?……” 莫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戴维,戴维神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 戴维:“艾伦斯有一次,在战墟污染区里,脑电波受到了辐射干扰,出现幻觉,就是回想起了,让他感到最痛苦的事情。” “印象里,莱蒙家是个没落贵族,这种家庭,普遍重视长子多一点。” 莫里点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他扯了张纸巾给西瑞尔擦眼泪,俯身告诉他:“我在这里,别怕。” 西瑞尔哽咽着,反复诉说:“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现实与西瑞尔的幻象,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重叠感,莫里看着他,感到有些恍惚。 他记起来,在莱蒙家的宅子里,他跟西瑞尔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西瑞尔时常会流露出一种近似于绝望的表情来,说的跟现在是一模一样的话:你不爱我。 莫里那时候,只觉得西瑞尔是不可理喻。 但是现在,往深层次地去想一想,莫里意识到,西瑞尔这句话,并不是在描述一种事实,而是在重复一种,他自己预设好的答案。 在西瑞尔自己的预想之中,莫里就是不爱他的。 其实真正不爱他的,不是莫里,而是他的雌父。 西瑞尔,是被他自己年幼时,没有从雌父身上获取到足够的爱这件事,给困住了。 他向莫里索求爱,其本质,是向自己的雌父索求爱的一种重演。 莫里喃喃地说了一句:“戴维阁下,你有没有发现,他真的很像凯森。” 戴维没太搞明白现在的情形,他不知道为什么,莫里会莫名其妙地提凯森。 戴维摸不着头脑:“什么?”你能不能详细点,给我解释一下。 莫里:“你的二哥凯森,他之前跟我说起过,他生下来没多久,雌父就去世了。” “没有雌父,雄父又不重视他,所以他的内心一直都很贫瘠。他从十几岁开始,就不停地找情人,从他们身上榨取感情,来供养自己。” 莫里望向戴维:“还记得,我们最初的交集吗?” “莱蒙家的弗兰克,我之所以会盯上他,就是为了得到莱蒙家的宅子。” “因为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爸爸给莱蒙家干活,我被弗兰克欺负过。所以我有执念,一定要得到莱蒙家的宅子。” “你看,我们其实,都挺像的。” 年幼时未曾获有之物,化成了局,命运在此间轮环。 莫里觉得,他好像知道西瑞尔为什么会孜孜不倦地爱着他了。 因为弗兰克也喜欢他。 弗兰克,是一直以来,在家庭中,夺走双亲对西瑞尔注意力的家伙。 不过有些不幸的是,莫里一直对弗兰克不屑一顾。 假如能够令那个,哥哥心向往之却对哥哥爱答不理的雌虫,爱上自己。 那应当,也是一种胜利。 第228章 第 228 章 西瑞尔的状况稍稍转好之后, 基地为他进行了手术。 术后第二天,戴维拎着他给西瑞尔煲的汤去看望他。 戴维走进西瑞尔所在的疗养室,护工正在为他调整病床的高度。 西瑞尔已经醒了, 刚动过手术的脖子被固定住,他脑袋动不了, 只能一对眼珠转来转去。 戴维特地走到了西瑞尔的正前方,省的西瑞尔还得辛苦斜眼看他。 戴维问候了他一声:“醒了?感觉怎么样?” 西瑞尔以一种半躺半坐的姿态, 盯着戴维那张脸看了一会,面上忽然浮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你是谁?” 戴维愣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来到西瑞尔的病床旁边,侧着把腰弯过去,使自己的脸能够在西瑞尔面前放大:“你再仔细看看?” 西瑞尔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垂下了眼睫, 不再看他:“我不认得你, 不过你倒是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可惜了,是个雄虫。 西瑞尔一番话把戴维惊得直挺挺地站直了, 他思考了一会问西瑞尔:“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西瑞尔想了想:“西瑞尔。” 戴维:“三加四等于几?” 西瑞尔:“七。” 戴维:“交通信号灯几种颜色?” 西瑞尔:“三种。” 戴维:“你生活在哪里?” 西瑞尔:“拉贝尔星际联盟的首都星。” 戴维:“我是谁?” 西瑞尔:“不认识。” 戴维凑近了:“莫里,你总该记得吧?他是哪个?” 西瑞尔想了一会:“没印象了。” 戴维一拍巴掌:“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跟一个坏消息, 你要先听哪个?” 西瑞尔:“好消息是什么?” 戴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的智力没有退化, 你还是那么的聪明。” 西瑞尔:“那坏消息是什么?” 戴维笃定:“你失忆了。” “我失忆了……”西瑞尔念叨着重复了一遍, 他认真地去回想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脑袋里雾蒙蒙的, 确实很多事情记不太清, 想不起来了。 戴维去把医生给叫过来,帮西瑞尔做了一番更全面的检查之后, 出了病房告诉戴维: “应该是,少量陆鳗毒素攻击了患者脑部存储记忆的区域,造成了部分记忆缺失的现象。” “好好休息,等体内的毒素代谢干净后,脑细胞再生修复,应该会有慢慢想起来的可能。” 戴维特意问了一句:“想起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医生查了查手头上汇总的资料:“就目前医学上,受陆鳗毒素影响导致失忆的病例中,大约每三百个患者里能有一例,可以在后续的引导治疗中完全恢复。” 戴维问:“那要是不引导他去回想,会怎么样?” 医生:“也许会在某一天忽然想起来一些之前的零碎片段,也有可能一直想不起来。” 戴维心里有数了,他回到了西瑞尔的病床前,宽慰西瑞尔:“你没什么事,好好休息,医生说,就是有点忘事,不影响生活。” 西瑞尔好奇:“我脖子有点疼,我怎么了?” 戴维斟酌着跟他解释:“你是坐飞船失事,掉进山里让怪兽咬了。” 西瑞尔听了,评价道:“那我命还挺大。” 戴维:“那当然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活着哈。” 西瑞尔不讨厌他,觉得他说话蛮好玩:“嗯。” 西瑞尔:“那你是我什么人呢?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有个哥哥,是你吗?” 戴维踌躇了,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就瞻前顾后地说:“你可以叫我哥,但我不是你亲哥。” 西瑞尔没懂,刚想问,疗养室的两扇门,刷的一声朝两边自动开启了,莫里从外面走了进来。 西瑞尔的一眼望过去,瞳子里瞬间就有了亮彩。 西瑞尔觉得,不只是他的眼睛,整间纯白素洁的疗养室,全都光彩熠熠了。 西瑞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莫里,看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床前,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想起来自己没梳头没洗脸。 西瑞尔恨不得掀起被子来把自己蒙住,但是他被固定住了,动不了,只能摊平了躺着出丑。 他心里十分懊恼,垂下眼帘不敢看莫里,脸颊滚烫烫的红了。 莫里听说西瑞尔醒了,提前结束了训练过来看西瑞尔,当他在西瑞尔的脸上看见了羞涩慌张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一怔: “好点了吗?刀口疼不疼?” 西瑞尔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味信息素,有些心慌:“嗯,不疼。” 戴维在旁边,把西瑞尔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了,他忍着笑问西瑞尔:“认出他是谁了吗?” 西瑞尔顺势把目光转向了戴维:“没。” 戴维提醒:“他叫莫里,你仔细想想,现在有没有印象?” 西瑞尔害羞地看了莫里一眼:“有点亲切。” 戴维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莫里彻底迷惑了:“西瑞尔你是不是手术麻醉还没退?你要不再睡一觉吧。” 戴维招呼莫里:“莫里,来,我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莫里一头雾水地跟着戴维出了疗养室,莫里问戴维:“西瑞尔他怎么了?他癔症了?” 戴维用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这里,不记事了。” 莫里很震惊:“青少年痴呆?” 戴维连忙摆摆手:“那倒不是,他不是让怪兽咬了吗?怪兽口水有毒,给他咬失忆了。” 莫里那张绝世容颜上面,瞬间就仿佛写满了:“还能这样?” 戴维解释:“说是陆鳗毒攻击了脑子。” 莫里只觉得有一口气郁结在了心口里,西瑞尔失忆了,这他大爷的算个什么事! 自己拍拍脑子全忘了,这是要开始新生活了? 莫里:“他还能想起来吗?” 戴维:“医生说,希望渺茫。” 西瑞尔寂寞地躺在病房里,他不住地偷瞄着疗养室的门口。 他思维还不是很敏锐,想一些复杂的事情会有些迟钝,他看着门口好一阵都在想,他们出去干嘛了。 过了一阵又开始想,那个雄虫跟那个雌虫,是什么关系呢? 还没想明白,在外头串好了词的戴维跟莫里回到了疗养室里。 是戴维先发了话:“西瑞尔,鉴于你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们了,所以我们跟你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戴维,巴塔利甲壳虫,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叫莫里,白雪蜘蛛,也是你哥哥的朋友。我们是受你哥哥的委托,来照顾你的。” “我哥哥?……”西瑞尔受到了提醒,开始细思他哥哥的样子,没想起来什么,脑海中的画面凌乱破碎不成体系,但是他本能地问,“我家里的人在哪?” 戴维跟莫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家里……已经没人了,他们全都去世了。” 西瑞尔听了这话后,没觉出伤心来,他脑海中对亲属关系本来就没什么清晰的认知,所以语气也只是稍稍有些黯然:“这样啊。” “那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戴维斟酌了片刻:“你哥哥,他走错了路,犯罪被处决了。” 西瑞尔感到有点意外,他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莫里身上,像是在询问他,是这样吗? 莫里沉默片刻:“他说的对。” 西瑞尔眨眨眼,若有所思:“嗯,那我得,做个好人才行。” 戴维扑哧一声就笑了,他笑完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你们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见。” 戴维很识趣地转身离开了,疗养室里只剩了莫里跟西瑞尔。 单独跟莫里相处了,西瑞尔有点紧张,因为莫里一直在盯着他。 西瑞尔的手指摩挲着身下的床单:“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呢?” 莫里非常怀疑:“真不记得了?” 西瑞尔:“想……想不起来了。” 他犹豫了一会,小心地问莫里:“我没欠你钱吧?” 莫里听完就乐了,他笑起来美得更生动了,他跟西瑞尔说:“你欠我钱呢,你欠我八个亿。所以,我才不相信你不记得了,我觉得你就是想赖账。” 西瑞尔显而易见地慌了:“我干什么欠了这么多?” 莫里心情不错:“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啊,你好好想想。” 西瑞尔把莫里的话当真了,现在恨不得爬起来掰着手指头数,八个亿,八后面这是几个零啊。 西瑞尔急了,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他这么想着,身体忘了脖子上的桎梏,猛地往上一起,被医疗设备给挡了回去,没起来,但是扯到了脖子上的刀口。 尖锐的疼痛登时就让他差点喊出声,眼泪一下子就给逼出来了, “喂!你干什么?还不起钱,就不想活了吗?”莫里立刻上前来检查西瑞尔的脖子,西瑞尔痛地眼泪汪汪地瞧着他。 莫里忽然觉得心头爽快极了,西瑞尔现在这个模样,才比较符合自己对他一直以来的期望。 西瑞尔,可怜巴巴的小狗,非常能激起莫里想要落井下石的欲.望。 莫里扯了张纸巾给他擦脸,动作算不上粗暴,也谈不上温柔。 命运真奇妙,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了。 西瑞尔问莫里:“我们以前关系好不好?” 莫里把用过的纸巾扔掉了:“一般。” 西瑞尔:“那你,能不能通融通融,我晚点还钱给你?” 莫里很冷酷:“不行。” 西瑞尔心灰意冷:“为什么啊,你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莫里:“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关系一般。” 西瑞尔花了非常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一开始,他是在努力地不让自己在这个美丽的雌虫面前哭出来;后来,他发现实在忍不住,于是就改变策略,努力地想让自己哭得好看一点。 一睁眼背上巨债,这怎么能不哭呢。 莫里见他哭得更厉害了,就数落他:“你是个巴塔利雄虫,你就不能坚强一点吗?” 西瑞尔:“坚强不了,我不治了,让我去死吧。” 莫里:“你要是有这种心思,我不光让你死不成,我还会给你涨利息。” 西瑞尔痛苦地阖上了眼,白雪蜘蛛,真是又美又可怕。 第229章 第 229 章 戴维回去之后, 就把西瑞尔失忆这件事告诉了艾伦斯。 艾伦斯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幽幽的蓝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失忆?这确定不是电影里面的桥段吗?他……装的吧?!” 戴维:“医生说,是被陆鳗毒素攻击了脑子, 所以失忆了。” 艾伦斯感到疑惑:“那他为什么没有变成傻子?” 戴维耸了耸肩,他并不了解这种毒素在生物体内的破坏原理。 艾伦斯问戴维:“他是一丁点以前的事, 都不记得了吗?” 戴维想了想:“好像是的。” 艾伦斯:“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戴维肯定:“知道。” 艾伦斯:“会数数吗?算数题会不会?” 戴维:“会,我专门考过他, 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都还是知道的。” 艾伦斯冷哼了一声, 鼻腔里喷出了一道不屑的气来:“他装的。” 艾伦斯对西瑞尔的印象是很不好的。 首先,他是个雄虫,艾伦斯不喜欢跟配偶之外的一切雄虫打交道,他觉得雄虫没有一个好东西,戴维除外。 其次, 他之所以认识西瑞尔, 还是因为莫里的事。西瑞尔对莫里做出的事,令艾伦斯极其愤怒, 要不是看在莫里的面子上,他甚至都想一枪崩了西瑞尔。 最后, 西瑞尔自己坐上飞行器半空中炸掉了, 同飞船上其他人都没事, 就他掉山里让陆鳗咬了, 害得戴维还愧疚的不得了,天天去看望不说, 还费心思花时间给他炖补汤。 艾伦斯非常讨厌他, 想想就生气! 戴维思考了一下西瑞尔假装失忆的可能性:“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艾伦斯咣当一下在他身旁坐下:“为了莫里呗。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故意让陆鳗咬自己, 这样好引起莫里的同情心,然后趁机假装失忆,跟莫里重新开始。” 艾伦斯抨击西瑞尔:“真是好算计,好心机!好狡猾的雄虫!” 戴维听艾伦斯的分析,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艾伦斯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感觉戴维在向着西瑞尔说话: “怎么没有必要?!你是没有见过,那些雄虫们为了追求莫里,可以多么的丧心病狂!西瑞尔这个,根本就不算什么!” 戴维敏锐捕捉到了艾伦斯的情绪,立刻开始将话题引导去别的方向:“以前追求莫里的雄虫非常多吗?” 艾伦斯:“多,非常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团!” 戴维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军制,但是一个团的数目可是不少,起码上千人。 但是戴维问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感慨莫里魅力之大的,他继续将话题偏移:“那么多的雄虫爱慕追求莫里,你会羡慕吗?” 艾伦斯的眼睛再次睁圆了,他盯着戴维,成功地把西瑞尔给抛到脑后了:“你是认真的吗?” 戴维点头:“是,我是认真的,你会希望自己也像莫里一样,被许许多多的人喜欢爱慕吗?” 艾伦斯直截了当:“不希望。” “被一群垃圾喜欢,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莫里的美貌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骚扰,那帮猥琐的虫,背地里不知道会怎么意淫莫里,我光是这样想想,就快要吐出来了!” 戴维抬手,用手背去蹭了蹭艾伦斯的面颊,柔情无限地说:“可是当我爱你的时候,我就是会忍不住地,想意.淫冒犯你。” 艾伦斯也用脸去蹭戴维的手:“你可以,别的虫不行。” 别的虫,戴维想着,这其中肯定也包括乔伊。 乔伊喜欢艾伦斯,可是他的喜欢,根本就没有资格表露出来。 而且就算有一天他对艾伦斯诉说了自己的心意,也会令艾伦斯感到恶心至极。 戴维感到自己的内心里,盛满了卑劣的快乐。 戴维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穿书过来是当主角的,结果后来慢慢意识到,他可能是个反派。 一个跟主角作对生活美满处处得意的快乐反派! 好极了,戴维几乎要得意忘形,他手臂一伸,就把主角的老婆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艾伦斯立即甜蜜蜜地抱住了戴维的脖子,跟他接了个吻,吻完之后,戴维忽然灵光一闪,问了艾伦斯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也失忆了,你会怎么办?” 艾伦斯跟他鼻尖贴着鼻尖:“我就揍你。” 戴维疑惑:“嗯?” 艾伦斯笑呵呵:“揍到你承认自己是装的为止。” 戴维掐他的屁股:“坏东西!” 艾伦斯去捉他的小甲壳虫:“坏不过你。” 两个人闹起来了,戴维将艾伦斯推翻在了床上,艾伦斯迅速一翻身反把戴维压在了下面。 戴维躺在床上笑:“你训练了一整天,怎么还这么有力气?你是不是训练的时候偷懒了?” 艾伦斯:“才没有!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差不多回到了我服兵役时候的状态。” “我现在非常强,强的可怕,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艾伦斯趴下去,贴在戴维的耳边,“榨干你。” 戴维也不再顾忌什么,一个饿虎扑食就把艾伦斯从身上掀了下去,从后面叼住了猎物的颈皮,以饱满的热情回应了艾伦斯的榨干邀请。 一片火热肆意蓬勃之中,戴维气喘吁吁地告诉艾伦斯:“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就把自己月兑.光了往那里一躺,我脑子想不起来,我别的地方肯定能想起来……你这具身体,就是为我而生的……” 戴维身体上站在了艾伦斯这边,心理上,自然也朝着艾伦斯偏移。 他后来,对西瑞尔失忆这件事,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于是在第二天他再次去看望西瑞尔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西瑞尔小心翼翼地问他:“戴维,莫里昨天跟我说,我欠他的钱,这事,是真的吗?” 戴维思考了一下,郑重地告诉西瑞尔:“是的,你欠他十个亿。” 西瑞尔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十个亿!外面的经济环境,已经通货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吗?欠的债数额都论亿。 西瑞尔很崩溃:“莫里他昨天明明说我欠了他八个亿!怎么又变成十亿了?!” 戴维心里咯噔一下,幸亏他说的数目比莫里的大,不然都不好圆。 戴维装出一副相当吃惊的样子:“天呐!莫里,他真是,整个联盟里面都难找的大好人啊!人又美,心又善,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一下子给你减了两个亿!” 戴维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看西瑞尔能装到什么时候。 西瑞尔不死心:“我不信我能欠这么多钱,我在外面干什么了?” 戴维脑子里把那些能挣大钱的项目都过了一遍,然后纷纷否决掉了,因为以上任何一条,西瑞尔真干了都不可能在这,早抓进去了。 戴维沉吟不语许久,最后无限感慨地说出了一个答案:“炒股。” 西瑞尔:“……就没挣过?” 戴维闭上眼睛,轻轻一点头:“跟你反着买的,现在都发了。” 西瑞尔不说话了,这悲惨的虫生令他无话可说。 他心死了,认命了,躺平了。 戴维走后没多长时间,莫里就又来了。 在西瑞尔的整个卧床养病期间,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一来一去,每天都交替着看望西瑞尔。 他们往复着,带给西瑞尔不同的情绪体验。 其中莫里带给他的,极为深刻,因为莫里他只要来,西瑞尔就得哭一场。 莫里的那张脸,那不是脸,那是美丽的八个亿的账单。 西瑞尔只要看见莫里,甚至都不用莫里过分地逗,他自己想着想着就泪眼婆娑了。 莫里也没有想到,出事失忆后的西瑞尔,竟然蠢得像个宝宝,而且跟个泪包一样。 自己随便骗骗他,就特别相信,然后拉起被子把头一蒙,就在被子里开始呜呜。 这要换成其他心地善良温柔可亲的雌虫,说不定心一软,就抱着西瑞尔哄一哄。 但是,莫里的词典里,是没有这两个形容词的。 西瑞尔的眼泪,在莫里这里,是兴奋剂。 他又找回了从前开赌场时候,欺霸雄虫的状态了。 欺负病弱的西瑞尔,变成了莫里训练之余最大的乐趣。 罗克跟达希不知其中的细节,只看见莫里一趟趟地往西瑞尔病房里跑,心中悲哀万状,一致认为西瑞尔是个祸害,勾搭的他们老大又和好了。 西瑞尔更是抓住机会就跟戴维诉苦:“莫里他……他每天都来看我……” 戴维:“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跟我炫耀。” 戴维走了,莫里就来了,西瑞尔闻到了莫里的信息素味,立刻就钻进了被子里。 莫里来到西瑞尔床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见了戴维放在旁边的汤。 莫里:“别睡了,起来吃饭。” 西瑞尔没动,莫里看见被子里面那个隆起来的东西,颤抖了一瞬,是西瑞尔在里面开始抽泣。 莫里走过去,哗啦一下把被子给掀了,西瑞尔像个小乌龟似的抱着头缩在那里。 “多吃饭,才能好得快;好得快,才能打工赚钱还债。吃饭!” 这种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西瑞尔嘤嘤嘤地开始抹眼泪。 莫里弯下腰,凑到西瑞尔跟前去:“哭啦?又哭啦?” 他一手扶着耳朵,贴的更近了:“哭大点声,我听不见!” 爽,莫里感觉要爽麻了,臭小子,当初把他关在莱蒙家宅子里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哈哈,西瑞尔也有今天! 哭!给他哭!西瑞尔哭得越起劲,莫里就越高兴。 西瑞尔抹了一把眼泪,哭不动了,他坐起来,去拿莫里放在旁边床头小柜子上的饭盒,开始吃东西。 西瑞尔吃了几口饭,感觉有了些力气,他问莫里:“你每天的空余时间很多吗?” 莫里:“不多,我只要训练一结束,就会第一时间来看你。” 西瑞尔把莫里的这个看望,解读成了催债。 他跟莫里商量:“你要不然,找点别的事做吧。我就在这,哪也去不了,我赖不掉的。” 莫里:“那你给我推荐推荐,除了你身上,我还能从哪找乐子呢。” 西瑞尔心一横:“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要实在不行,你找个雄虫谈恋爱去吧。我看戴维就很合适,你们非常般配。” 莫里:“你不要乱说,戴维他已经结婚了!你这话被他家里那个听见,小心他来打你。” 西瑞尔:“那……那这里总还有其他雄虫吧,你换一个。” 莫里给他掰着手指头数:“整个基地里面,据我所知的,这些医生普遍有家室。戴维已经结婚了,外面有两个雄虫教官,一个有婚约,另一个刚交了小男朋友,就还剩下一个单身。” 西瑞尔仿佛看见了希望:“那你找他去,他就是专门给你的。” 莫里若有所思:“好主意啊。” 西瑞尔怀揣着一种望见了曙光的喜悦心情,听见了从莫里口中吐出来的魔音: “从今天开始,我们谈恋爱吧。” 曙光,啪——灭掉了。 第230章 第 230 章 莫里从西瑞尔的眼睛里, 清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闪过的惊恐,那惊恐像一粒微小却坚硬的沙石,它在莫里的心头上硌了一下。 不轻不重, 只是有点突兀,突兀得莫里心情蓦然微妙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西瑞尔是不会在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流露出这种表情的。 莫里盯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男孩:“西瑞尔,再装下去, 就没意思了。” 西瑞尔有些慌张无措,是那种又茫然又害怕的慌张,而不是谎言被揭穿的无措。 他哑着嗓子问莫里:“装什么?” 装什么……莫里无法回答,他选择落荒而逃。 莫里这一走,之后一连整整三天, 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莫里第一天没来, 西瑞尔松了口气,心中十分高兴, 像难得放了个假,愉快地度过了一整天。 莫里第二天没来, 西瑞尔在戴维走后, 就开始不自觉地朝疗养室门口瞟, 眼看着时间都过了以往的点了, 还是没见到莫里的人影。 西瑞尔坐不住了,甚至趁着护工不注意, 偷偷下床走到门口去, 悄悄向外张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 西瑞尔回到病床上躺下来, 翻来覆去,内心又失落又疑惑。 失落,明摆着就是因为莫里没来;疑惑,是西瑞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失落。 难道挨莫里的欺负,还会上瘾? 没道理没道理,西瑞尔拿起戴维给他带来的小说,开始尝试阅读,转移注意力。 当莫里第三天,仍然没有露面时,西瑞尔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感觉很难受,他的身体跟他的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的身体是痛苦的,思绪是灰白的。 躯壳在躁动不安叫嚣挣扎,像是迫切地想让他想起来点什么。 西瑞尔想不起来,不过幸好,他没有变成傻瓜,他打开了自己的光脑。 光脑在军事基地里连接不上星网信号,但是没关系,查看云端存储不需要信号。 他被自己的光脑云端拦在了第一步,他忘记了登录密码。 西瑞尔闭上眼睛,沉下心,抬起手,放在那张全息键盘上面,凭着肌肉记忆输入了一串字符,睁眼,成功登录。 西瑞尔一夜无眠,仔仔细细地,把里面的东西看了一遍。 那里面有他从童年时代开始一直到少年时光的日记,莱蒙家宅子法拍的文件,各项钱款流水往来,与莫里之间的聊天邮件记录,甚至是证明莫里无罪的被害人亲属谅解书原稿。 西瑞尔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是西瑞尔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知道了一切。 他看完所有的存储文件之后,默默地坐了一会,等到天光乍亮的时候,西瑞尔修改了云端存储的密码,将它转移到了自己光脑内部更隐蔽的地方去了。 他跟莫里之间,确实有债务关系,不过不是金钱债务,而是互相纠葛的情债。 不出意外的话,莫里,我们应该还会继续纠缠下去,不过这次,我会等着你来找我。 毕竟,他失忆了呀,他已经忘记,他爱莫里这件事了。 第四天的时候,莫里终于出现了。 他消失的这三天里面,一直在专注于训练——其实也没那么专注,他上密码破译课的时候,曾经因为走神而错过了教官的提问。 他在想西瑞尔。 想到他心绪难平,想到他怒火中烧。 他跟西瑞尔的关系,一直都是,他自己有个自以为是的框架,然后西瑞尔在中间起到破坏框架的作用。 西瑞尔说爱他就爱他,发疯有病似的爱他;说不爱就不爱,扭脸忘得干干净净。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顺着西瑞尔! 他凭什么被西瑞尔牵着鼻子走! 不被西瑞尔牵着鼻子走的莫里当天结束训练之后,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西瑞尔的病房里。 西瑞尔当时正靠在床头上看小说,正看到文中主人翁和情人闹矛盾,情人用自杀来威胁主人翁那段。 “他清澈美丽又盛满哀伤泪水的眼睛深深地刺痛了塞博礼西的心,哦神明作证,真该死,他发誓,为了这双眼睛,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疗养室的门刷的一下开启,莫里从外面走了进来。 西瑞尔一抬头看见是莫里后,落在莫里身上的目光像被灼到一般迅速挪开,他赶紧把书扣上了,低着头,在病床上依靠着床头把自己缩了起来。 似乎很是局促不安,就跟害怕莫里一样。 莫里一看西瑞尔这反应,顿时就有种自己是个恶霸,又来欺负弱小的像朵娇花的西瑞尔了。 莫里站在西瑞尔的床边,低头瞧他;“我没来这三天,你晚上睡得怎么样?” 西瑞尔小声回答:“挺好的,没做噩梦。” 莫里嗤的一声就笑了:“西瑞尔,你给我听着,从现在起,你的噩梦就开始了。” 西瑞尔低眉顺眼,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他听见莫里说:“小子,你欠我八个亿,我估摸着,你只靠打工也还不起。那你看这样,我给你免掉利息,你拿东西再抵扣掉一部分,剩下的,再慢慢挣钱还,行不行?” 西瑞尔抬起头来,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真的吗?” 莫里:“我说话算话。” 西瑞尔又为难了:“可是,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抵账……” 莫里笑得挺邪气:“你不是还有你这么个人吗?你那身上几十磅的肉,就拿这个抵。” 西瑞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要吃我?” 莫里笑得花枝乱颤:“是,我就是要吃你,我要吃你的肉。” 西瑞尔看起来很慌:“你这可怕的家伙,我要报警。” 莫里:“报什么警,报警有用吗?弱小的虫生来就是要被强大的虫吃掉的。” 西瑞尔眨眨眼,没有眼泪,他在被子里的手伸到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登时鼻头一热眼圈一红,泪水汪汪可怜巴巴:“你不能这样……” 莫里走到了西瑞尔的床边,弯下腰去俯视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西瑞尔的下巴。 莫里之前修剪成齐肩长的头发,经过几个月的生长,已经重新开始有了长发的趋势,他一弯腰肩头柔顺的银色发丝滑垂下来,发梢刚好拂过西瑞尔的脸颊,给西瑞尔的眼泪都留下茉莉花的味道。 莫里的指腹碾过西瑞尔淡红色的唇瓣:“你现在浑身药味,我吃不下去,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就来吃你。” 西瑞尔畏缩地一躲,莫里直接坐下,手臂一伸,很强势地把他搂进了怀里,就像曾经西瑞尔对他所做的一样。 西瑞尔象征性地推拒了两下,没挣出去,莫里凑近了吓唬他:“把你吃的渣子都不剩。” 西瑞尔听懂了莫里的弦外之音,却要装着不懂,他心脏跳的快极了,因为莫里身上的信息素,他现在口干舌燥,呼吸都不稳了。 莫里听到了他努力克制的呼吸声,以为西瑞尔非常害怕,他松开西瑞尔,手在西瑞尔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莫里走之后,西瑞尔直接倒在了床上,他把自己蜷了起来,想抑制掩盖身体上的剧烈反应。 他差点就露馅了,西瑞尔一只手探进了那隐秘之处,另一只手着魔般抚摸上了刚才莫里触碰到的脸颊和嘴唇。 他能够确定,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身体,依旧深深地痴迷着莫里。 西瑞尔的头脑伴随着那一瞬间的喷薄而逐渐清明,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计划。 要快点好起来,然后送去给莫里吃,让莫里放松警惕,最后吃掉莫里。 从这天起,只要是莫里出现,西瑞尔就越发地柔弱不能自理了。 这时就得感谢他的年纪了,刚满十八岁,所以还很有少年感,长手长脚身形单薄,装起无助的小白兔来也不至于太过违和。 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他专门对着镜子练习过,每一个微表情都恰到好处,会让莫里控制不住地上手去蹂.躏他。 莫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确实欺负西瑞尔上瘾。 而且这种欺负,慢慢的,时间一长,就开始变味了。 莫里从前,是没兴趣去欺负一个小男孩的。 但是西瑞尔这个小男孩不一样,他们之间,以前,是有过最亲密的关系的,而且,这种亲密关系的发生,莫里是被强迫的。 性,不只是因为爱情与繁衍,它同样也是一种展示强权征服的手段。 莫里认为,既然西瑞尔过去可以用这种手段控制胁迫自己,那么现在反过来,他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对待西瑞尔。 曾经那个莽撞的男孩,现在在他的种种挑.逗调戏之下,那种笨拙青涩不知所措的样子,极大程度地取悦到了莫里。 西瑞尔,是个年轻干净的出身名门的好模样落魄雄虫,是个任他拿捏的小玩意。 长达三个月的军事化训练接近尾声时,西瑞尔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从基地医疗部的疗养病房里搬出来,当天晚上住进了莫里的寝室。 罗克跟达希那天一直到深夜都还没睡,他们对坐着喝闷酒,最后达成了共识: 从今往后,莫里跟西瑞尔之间的破事,他们再也不管了! 哪怕互相捅刀子,肯定也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罢了,尊重祝福,锁一块,生一窝。 他俩发完狠之后,抱头痛哭,想不明白那个西瑞尔到底是使了什么勾魂手段,给他们老大迷的神魂颠倒。 而事实上,西瑞尔觉得,他才是真正神魂颠倒的那一个。 他压抑着内心狂涌的欣喜和激动,在浴室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然后送到了莫里的床上。 第231章 第 231 章 莫里一进门, 就看见了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的西瑞尔。 被子很薄,所以西瑞尔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的样子看的十分明显。 莫里想起来, 自己第一次把西瑞尔带回达利温会所的那天晚上。 现在回顾那时候,莫里只觉得, 像西瑞尔这种坏小子,应该从一开始就狠狠地调.教他一顿, 给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才好,省的后面搞出那么多的事端。 莫里径直走上前去, 一把掀开了西瑞尔身上的被子。 很意外,西瑞尔里面还穿着衣服呢,上身纯白短袖下面黑色短裤。 莫里把被子掀开了,西瑞尔一下子就变得很慌张,他迅速坐起来, 抱着膝盖缩成了个球。 莫里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 故意放话:“谁让你上我床的?” 西瑞尔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是你让我……进来陪你睡……” “哦,忘了提醒你了, ”莫里一指床下,“你以前陪睡, 都是睡地板的, 因为你就爱睡地板。” 那我以前可真是够贱的, 西瑞尔一边在心里吐槽, 一边往床下挪,唯唯诺诺地:“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就下去……” 西瑞尔下了床, 赤脚踩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他低着头不知所措, 手指捻起了上衣的衣边。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呢,反正他是不可能去睡地板的。 西瑞尔正在想对策,忽然莫里叫了他一声:“西瑞尔,过来。” 西瑞尔转头望向莫里,发觉他已经在床边坐下了,就慢慢地靠了过去。 西瑞尔是身高一米八五的瘦高个,莫里不想仰着头看他,就打手势示意他放低些,于是西瑞尔就顺从地在蹲在了莫里面前。 现在的姿势正好,莫里伸手摸着西瑞尔的脑袋笑,他目光偏了偏,落在了西瑞尔受伤的颈侧上。 基地给西瑞尔做过了植皮修复手术,现在已经长好得差不多了,西瑞尔肤色偏白,那一小片柔嫩的新肉带着些淡淡的粉,看着并不刺眼。 莫里的指腹从那一小块粉色的新肉上面轻轻擦了过去:“还疼吗?” 西瑞尔垂着眼睫,怕被莫里看出他眼底里的欢喜来:“不疼了。” “抬起头来。”莫里下达了命令,西瑞尔收敛好情绪才敢抬起来看莫里。 莫里的手摸上了西瑞尔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最后来到了嘴唇这里。 莫里抚摸着西瑞尔的唇珠,用指腹描摹着西瑞尔唇线的轮廓。 这小孩的嘴唇摸着软软的,形状长得很漂亮,颜色也不浓不淡,是恰到好处的唇红齿白。 西瑞尔早就注意到了,莫里之前就很爱摸他的嘴巴,但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于是就主动地抛出了问题提醒莫里:“你……是想跟我接吻吗?” 他很明显地看见莫里愣了一下,不过莫里很快就回过了神,用一种很挖苦嘲讽的语气回答西瑞尔:“我跟你接吻?我疯了,跟一条狗接吻。” 莫里所能想起来的,跟西瑞尔有关的接吻片段,全都是带有强迫性质的,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莫里从心底里是十分抗拒的。 西瑞尔委委屈屈:“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会很难过的。” 莫里:“我管你难不难过,我说话一直这样。” 西瑞尔:“你不想跟我接吻,为什么一直摸我的嘴巴?” 莫里勾着唇笑了:“因为我想到了它的另一种用途。” 那种用途就是,让西瑞尔张开嘴,把小白雪含在里面。 莫里提完这个要求之后,认真地观察着西瑞尔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点羞耻愤怒的神色来。 西瑞尔果然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他喃喃地说:“这个顺序不对……” 莫里眸光闪动:“什么顺序?” 西瑞尔:“我看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莫里疑惑:“你看的什么书?” 西瑞尔的身体慢慢地往上探:“《塞博礼西和他的情人》……他们都是,先亲亲,然后再……” 莫里:“什么玩意?一听就不是正经书,你天天看这个,你还想不想学好?” “我不想学好,我只想还债……”西瑞尔话说到这里,已经凑过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莫里的唇角。 莫里没有抗拒,于是西瑞尔就加深了这个吻。 西瑞尔发觉自己将舌头探进莫里柔软芬芳的口腔中这个举动,做起来十分娴熟,他有些意外,同时也很惊喜。 他从自己以往给莫里发送的邮件中来看,莫里会回复他的几乎全都是公事,涉及感情的,一概不回,多数情况下都是西瑞尔在单方面地抒发情怀。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疯狂迷恋着莫里,却连莫里的边都摸不着的可怜单相思,没想到,原来他跟莫里之前已经有过相当亲密的关系了。 那像这样,就容易得多了,西瑞尔一边温柔缠绵地亲吻着莫里,一边释放出了高浓度的信息素。 没有任何一个雌虫能够从生理层面,抗拒一个曾陪他度过交尾热期的雄虫。 这是刻在天性基因里的本能,莫里被西瑞尔的信息素满足过,平时这种渴求会蛰伏不显,但只要再次接收到雄虫的信息素,他的身体会比他的心迷醉臣服地更快。 西瑞尔也是这种时候,才想到的,其实失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把以前那些纷扰杂乱的东西都忘了,脑袋清空,思绪都更容易梳理了。 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纠不结地,根据他失忆后的经历,告诉莫里:“其实,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西瑞尔无比确定,从莫里第一面见到他的时候,莫里就是不讨厌他的——谁会把一个讨厌鬼捡回自己家! 他受伤卧床,莫里每天都要打着欺负他的旗号来看他——那些真正不喜欢他不在意他的人,西瑞尔根本一面都见不到。 自己之前一定做过什么,才会让莫里现在这样报复自己——那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莫里用逼着自己跟他谈恋爱的方式来报复呢! 莫里为什么就意识不到自己的心呢? 西瑞尔想了想觉得还是书里说的对,因为莫里他就跟塞博礼西一样,在浮华世界中被各式各样的虚情假意迷了眼睛,他恶劣的性格刻薄的语言,就是最佳证明。 莫里听见了西瑞尔的话,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西瑞尔就剥夺了他说话的机会。 甲壳虫一路啃吻噬咬,最后把那只蜘蛛的幼崽一口挟持住了。 幼崽是白雪蜘蛛的命脉,被掌握住命脉的蜘蛛,一张嘴,吐出的全是哀声软语。 甲壳虫细致地伺候起了这个小东西,直侍弄地耀武扬威的大蜘蛛丢盔卸甲,老老实实地趴在蛛网上,网丝表层都结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珠子。 蛛网沾水湿透了,一戳就破,甲壳虫的的尖利武器,穿过蛛网,直捅到了底。 两个食肉目的小虫之间的拼斗到这时候已经分出了上下,之前叫嚣着要吃掉甲壳虫的蜘蛛,现在确实把甲壳虫吃了进去。 甲壳虫心甘情愿被他吃,看着他一口一口一下一下地慢慢吞咽,装盛着这场宴席的餐桌,都快乐地吱吱呀呀响。 西瑞尔的身体里,还存留着过往那种鲁莽粗糙的细节,但是他摇摇头,把那种恨不能一股脑宣泄的想法给抛散了,就像把一个悠远的前世的梦给忘却掉。 他干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不能着急,他现在头脑清明,他得让贪食的蜘蛛尝着好滋味,才能勾着他的胃口离不开自己。 他其实也还是相当青涩的,笨拙地寻找着这其中隐秘的章法。 按照书上写的那样,西瑞尔尝试了许多种方式,最后终于通关了。 他将蜘蛛顺手抛了出去,抛到了山雨澎湃的高耸延绵的峰峦。 蛛网破碎的蜘蛛,只能在骤来风雨中凌乱颤栗,但确实是吃饱了甲虫的肉。 他最后慵懒餍足地瘫软着,那画面瑰丽又糜艳。 西瑞尔俯下身去,在莫里汗津津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莫里过了好一阵子,才从眩晕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彼时,西瑞尔正像一只小狗一样,用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莫里的面颊。 莫里抬手按住他的额头,把他脑袋推远了些,西瑞尔抓住莫里的那只手腕,亲吻他的掌心。 西瑞尔声音都变得黏黏糊糊的了:“你吃我感觉味道怎么样?吃的还开心吗?” 莫里的呼吸还是很重,仿佛是西瑞尔的信息素太浓了,导致空气稀薄得用力呼吸才行。 莫里缓得有了些力气,才回答西瑞尔:“一般。” 西瑞尔的一只手,覆盖住莫里雪白的小腹,莫里身上的虫化特征很不明显,只在小腹这里,有一些暗色的像刺青一样的虫纹。 “味道一般吗?……”西瑞尔声音说前半句时,带着丝沮丧,但是后半段调子就拐了,拐出来些魅惑,“那不还是吃了一肚子的精髓。” 莫里抬脚要踹他,西瑞尔趴过去,在莫里耳边哼哼唧唧地:“我的债主阁下,您觉得味道一般,我却感觉滋味好极了,就是咽得太匆忙,囫囵吞了,没有细细地品尝……” “您能不能,再吃我一回,让我这次认真地,尝尝味道。” 这小子天天跟戴维在一块混,混得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莫里直接一使劲,给他推开了,自己挣扎着爬起来,靠着床头,从床头抽屉里翻出来一根烟,叼在口中。 没等他点上烟,西瑞尔就再次凑上来,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装了,就是欲.求不满,没吃饱,还想要。 莫里含着那支没点火的烟,无力地一仰头,骂了一句:“你大爷的,你让我歇会!” “我每天高强度训练十个小时,你当我精力跟你一样?” 莫里已经不是十八岁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了,但是西瑞尔是,西瑞尔大病初愈,无事可做,一身的充沛活力能把莫里撑吐。 西瑞尔见好就收,他翻身帮莫里把烟点上,陪着他吞云吐雾。 西瑞尔盯着烟雾里的莫里瞧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抽电子的。” 西瑞尔又要管着他了,莫里这回没有生气,他气不动了,他自暴自弃地想,可能西瑞尔的本质,就是爱管着他。 相比起之前西瑞尔对他的陌生态度,这个要管着他的西瑞尔,更能让莫里习惯。 但莫里毕竟是莫里,他感觉自己歇的差不多了,就硬气地把烟直接掐灭:“你一个还债的竟然还想管着我?你真是反了天了,你给我躺下!” 西瑞尔老老实实地躺下了,莫里攒了股狠劲,他直接翻身把西瑞尔压在了下面。 这次,由他来掌控主权,痛快地把甲壳虫吃进了肚子,他拼着明天这把腰都不要了的力气,跟西瑞尔放狠话:“我让你尝个够!” 第232章 第 232 章 长达三个月的岗前特训结束, 艾伦斯他们一行人准时返回了首都星。 一周之后,艾伦斯秘密就任拉贝尔特遣局治下某个分社的社长,其余莫里盖文克莱尔等, 也分别担任该社的不同职务。 住在克林波顿皇宫费希尔堡的准亲王温迪,知道艾伦斯当了特遣局社长之后, 当时就不高兴了。 那天夜里,皇帝亚历克斯来看他跟宝宝时, 温迪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 “你就给戴维他们家的, 封了个社长?” “你儿子没落地的时候,人家忙前忙后地伺候我们爷俩,你就让人家当个社长啊?” “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你也真拿得出手,太抠门了吧!嗷呦呦, 还皇帝呢, 真小气啊,我在戴维那, 我都觉得我没脸了!” 亚历克斯第一时间就是朝四周张望,确定整间宫室里就他们两个之后, 这才放下心来, 跟温迪翻了脸:“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这么跟朕说话,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温迪才不怕他:“嘁, 自己小气抠门,还不让人说。” “你!……”亚历克斯忽然想起来, 温迪生完孩子也才四个多月,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跟他吵吵闹闹地斗气,于是就稍稍放软了些态度,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 温迪:“你给艾伦斯封的官太小了,这样会让我在戴维那里很没有面子,你给他封个大点的官。我觉得局长就很好,你让他当局长。” 亚历克斯:“你也不能光为了你自己的面子,就一点都不考虑现实因素。” 温迪在亚历克斯身边,叱咤宫廷十余载,靠的也不全是耍横,他一看局势不对,马上抱着亚历克斯撒娇: “亲爱的~我这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啊,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我没有面子归根结底,还是你这个皇帝陛下脸上无光啊~” “你让人家给你办事,那肯定是拿一分钱办一分钱的事,你就让人家当个社长,人家哪肯给你卖命啊是不是~” 亚历克斯素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他的态度一下子软下来了,他搂着温迪跟他讲道理: “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办这个特遣局,也不是一下子凭空变出来的部门,是拿之前我父皇在世打仗时候留下的谍报机构改的。” “仗这才打完几年,机构里那些元老都还在,都是在战时立过军功的。艾伦斯首先上来,还什么都没干,就让他当这些军雌的老大,没办法服众的。” “所以我就只能先给他个分社的社长当当,等他后面做出了实绩,再提拔他,不就名正言顺了?” 温迪一听,觉得有道理,当时高兴了,搂着亚历克斯啵地亲了一口:“那我去跟戴维解释一下,给他说说,你不是真抠门。” 亚历克斯掐了一把温迪的鼻头:“用得着你去说,他心眼多的跟蜂窝一样,他会想不明白?” 戴维自然想得明白,他不光明白,而且还替艾伦斯感到深深地高兴,艾伦斯就任后的第二天,就带着西瑞尔亲自去艾伦斯的办公地点看望他去了。 艾伦斯工作的地点,在一栋旧式的办公楼里,这里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出版社。 戴维跟西瑞尔乘上一座较为古老的曳引驱动式电梯来到了办公楼的顶层,他被艾伦斯的秘书请到了艾伦斯的办公室里。 跟戴维的会长办公室相比,这里真是素朴简洁多了,空间也小些。 戴维一进门,就看见了办公桌后面的艾伦斯,正在用光脑召开线上会议。 艾伦斯偷空瞄见了戴维,抿着唇轻轻一笑,压低声音:“在忙,你先坐,稍微等等我。” “不急。”戴维笑着宽慰他,转身自来熟地走到了旁边的会客沙发上坐下。 秘书给他倒了一杯红茶,戴维端起那杯热茶闻了闻茶香,发觉这红茶香气比起自家的,可真是差远了。 不过戴维还是给了这杯红茶一次机会,抿了一小口,然后立刻扭脸吐掉了。 茶水非常苦涩,连戴维都觉得难以下咽。 在这种小事上,会出现这种纰漏,可见艾伦斯新上任是真的忙,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些小细节。 戴维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招招手示意旁边的西瑞尔过来。 西瑞尔附耳过去,戴维叮嘱他:“现在立刻,去最近的茶行订一批红茶来,要普洛斯红茶,没有就换黑典。要是这两样都没有,就回家一趟,把家里的茶叶拿来,快去。” 戴维身边之前最得力的,本来是盖文,但是现在盖文跟着艾伦斯一起在特遣局当值了,所以戴维就把之前盖文的工作都交给了西瑞尔。 西瑞尔接了指令后,马上去办,他联络上了最近的茶行,让他们在半个小时之内,送一份顶级普洛斯红茶过来。 等待的间隙,西瑞尔站在艾伦斯的办公室门口,看见隔壁的办公室门开了,里面站着莫里。 莫里见了西瑞尔,问他:“干什么呢?” 西瑞尔如实回答:“艾伦斯先生办公室里的红茶不好喝,戴维阁下让我去给他订点新茶叶。” 莫里靠在了门框上,挖苦了他一句:“只会殷勤地给别的雌虫买红茶,都不知道帮我带一杯咖啡。没良心的,白跟你好了。” 莫里说完扭头进了办公室,西瑞尔赶忙跟了进去,关上办公室门:“你要什么样的咖啡?” 莫里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他现在是艾伦斯手下的职员:“不用了,我没那个福气,喝不上莱蒙家少爷买的咖啡。” 西瑞尔明显是不高兴了:“你又这样说话,故意让我难受。” 莫里嗤的一声笑了,对着小孩招招手:“过来。” 西瑞尔走了过去,坐在办公椅上的莫里,豪迈地一拍自己的腿,示意:“坐下。” 西瑞尔就坐在了莫里的大腿上。 西瑞尔感觉有些别扭,因为常规情况下,都是强势的雄虫搂着他柔弱娇小的雌君,到他这,好像反过来了。 他跟莫里身量差不多,但是莫里年长,气场比他足,能压他一头。 莫里却对这个姿势非常满意,强大的白雪蜘蛛,搂着他娇花似的伴侣,合适,非常合适。 西瑞尔:“公共场合,你把我叫过来这样,是要干什么?” 莫里倒也直白:“我问你,今天干什么了?” 西瑞尔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把他今天的日程给莫里讲了一遍。 莫里听完,点点头:“很好,很听话,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西瑞尔勾住了莫里的领带:“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莫里一挑眉毛:“那当然了,不然,你还想让我干嘛?” 西瑞尔盯着莫里的唇瓣:“你不是说我值得表扬吗?那你奖励我一下。” 莫里拨开他的手:“你听话是应该的,不需要奖励。” 西瑞尔:“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拿了。” 莫里开始推他了:“公共场合,你想干什么?” 西瑞尔这朵娇滴滴的霸王花,就着自己坐在莫里大腿上面的姿势,直接把莫里按在了办公椅上。 他们关起门来,在莫里的办公室中热烈地接吻,动作幅度大了些,把桌角的一摞文件都撞掉了,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他们浑然不觉,直到西瑞尔的手贴着莫里的衣襟滑了进去,莫里伸手要去结西瑞尔腰上的皮带扣,莫里的办公室门忽然被突兀地敲响了。 意乱情迷的两个人瞬间清醒过来,西瑞尔离开了莫里,跳到窗边去打开窗子散房间里的信息素味道,莫里扣好衬衫上的扣子,低头整理掉在地上的文件:“请进。” 幸好进来的是罗克,他作为亚雌闻不到信息素味道,但是他一进门来,就盯着站在窗边的西瑞尔。 西瑞尔有些尴尬,顺手拿起旁边一只精巧的小水壶,给窗边的一盆绿植浇水。 还是莫里主动询问罗克,打破了罗克目光质询西瑞尔的局面:“你来有什么事?” 罗克这才收回目光,开始跟莫里汇报工作。 罗克提快了语速,没几分钟就汇报完了,得到莫里的肯定批准后,就笑着退出了办公室,临走还别有深意地又瞟了一眼西瑞尔,贴心地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西瑞尔这才红着脸松了口气,罗克再不走,莫里办公室这盆剑尾蜥蜴兰就要被他给浇死了。 西瑞尔放下水壶,回到了莫里身边,从莫里身后,搂住了莫里的脖子,还想继续。 莫里这会却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就拒绝了西瑞尔:“不能继续了,再往下,就太出格了,在这种地方,不合适。” 西瑞尔有点失望,嘴唇贴着莫里的颈侧,轻咬了一口。 有点痒,莫里缩了一下:“等晚上的,晚上我下了班回去。” 西瑞尔不依不饶:“是你把我叫过来的,现在又扫我的兴。” 莫里只好再加砝码:“回去我都听你的。” 西瑞尔的这杆天平终于平衡了,他欢欣雀跃地啄了莫里一口,出了莫里的办公室。 他给艾伦斯订的红茶刚好送来了,他拿着茶叶回到了戴维身边。 艾伦斯已经完成了他的会议,他从办公桌后面起身,来到戴维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艾伦斯身上穿着特遣局新发给他的制服,因为前身属于军方谍报部门,所以艾伦斯的制服看起来很像军队便服的改良版。 上身是浅橄榄色的衬衫,中间一根皮带把腰身箍了出来,下面一条深军绿色的长裤,裤脚收束在长筒的黑色皮靴里面。 制服的颜色很提气质,样式也有型有款,艾伦斯穿在身上,肩膀是肩膀,腰是腰,腿是腿。 戴维本来听着冗长的会议内容,都要昏昏欲睡了,艾伦斯起身一走过来,戴维打量了他一眼,顿时就精神了。 他好像都能想象出来艾伦斯穿军装是什么样了。 第233章 第 233 章 艾伦斯递给秘书一个眼神, 对方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就剩艾伦斯跟戴维了,他立刻改了刚才会议上严谨庄重一本正经的样子,亲亲热热地拉住戴维:“你怎么来了?” 戴维捏捏他的脸蛋:“想你了呗。” 戴维亲手给艾伦斯倒了一杯新泡的红茶:“看你忙的, 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艾伦斯接过茶杯,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这发的茶叶不好, 一直没顾上换呢,我在办公室只喝清水。” 戴维:“我一来就发现了, 刚让西瑞尔去茶行给你新订的茶叶,是你平时在家里经常喝的普洛斯, 快尝尝。” 艾伦斯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小口,果然跟家里的一个味道。他抱着那杯茶喝得甜津津的,只要他的戴维在,属实是半分委屈都不会让他受。 戴维抬眼打量了一番四周:“我看你这素净的很,缺不缺什么东西, 我让西瑞尔去给你置办。” 艾伦斯:“什么都不缺, 我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度假的, 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样啊……那既然无法雪中送炭,那我就只好锦上添花了。”戴维说着,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巧的丝绒礼盒。 艾伦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这是什么?” 戴维打开礼盒, 里面是一枚精美的印章戒环, 看款式形制, 跟戴维小指上戴的,应该是出自同一名工匠之手。 戴维:“你去基地训练之前, 不是跟我要这个来着?临走前订上, 回来他正好完工,戒指刚一做好, 我就马上给你送过来了。” 戴维拿起印章戒指,亲手给艾伦斯套在了左手的小指上,紧挨着旁边无名指上的婚戒:“正好,你现在当官了,以后多的是用到印章的地方。” “就当这是,送给你的开工礼物。” 艾伦斯戴上戒指后,举起手,仔细端详,越看心中越欢喜。 跟戴维那个是一对,艾伦斯指腹轻擦着戒面,心里这样想着,转头挪进了戴维怀里,抱着戴维许诺: “等我这个月发薪水了,我请你吃大餐!我们去首都星最贵最豪华的餐厅!” 戴维笑呵呵地跟他逗:“你一个月薪水多少?够我点个前菜吗?” 艾伦斯推了他一把:“我底薪是不多,但是给皇帝干活奖金多呀。我只要接两个棘手点的任务,拿了奖金,你就等着从餐厅里扶着墙出来好了。” 戴维一头埋进了艾伦斯的怀抱里:“好~我等着我老婆赚了钱养我。” “我老婆这么有本事,我后半辈子都不用愁,我就等着吃软饭了。” 戴维说这话时,根本没有料想到,艾伦斯诺言的兑现,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些。 那天下午,戴维已经处理完了手上的工作,但他并没有急着走。 要按以前,他这阵子早翘班回家了,办公室的椅子到点就长钉子,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以前他不管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都有艾伦斯在等着他;现在艾伦斯每天都在忙着当社长,早出晚归比戴维勤奋多了,戴维现在回去了,也摸不着艾伦斯的影。 见不到艾伦斯,回家自己待着也无聊,戴维索性就不回去,在办公室里刷着拍卖行最新的成交品类条目,磨蹭时间。 戴维一边刷一边感慨,大约他的审美实在与那些虫的眼光相悖,在他眼中顶丑的玩意,偏偏都能拍出天价。 看不懂的艺术里面,藏着看不见底的水洼。 天文数字的价格里,刨除掉各种门道的溢价,究竟价值多少,没人知道。 戴维刷着刷着就想笑,有些普世的道理,真是在哪都一样。 戴维正刷着,他的一个小秘书匆匆忙忙地敲门进来通报:“会长,您的雌君艾伦斯先生来了。” 艾伦斯大社长,现在竟然还能挤出时间来看他,戴维听完都愣了一下,赶忙起身:“在哪呢,快请进来。” 秘书:“艾伦斯先生说,他不上来,在商会门口等着,让您现在下去。” 戴维暗笑,艾伦斯现在当官,都跟他摆上谱了。 戴维没让艾伦斯等太久,小秘书通报完,他立刻就乘着会长专座的电梯直达商会大厦楼底,他走出门来,远远地就看见大厦外停着一辆亮银色的超跑。 戴维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艾伦斯就坐在那辆超跑的主驾驶位,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珍珠白的丝带,耳朵上挂着亮晶晶的钻石繁叶镂花耳饰,嘴唇上涂着一层闪亮亮的唇蜜。 “哦哟~谁家媳妇打扮得这么光彩夺目?”戴维站在都会最繁华地段的街头上,“原来是我家的呀!” 艾伦斯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搭着车门,对着戴维一扬下巴:“上车。” 戴维迈开长腿下了台阶,跳进了艾伦斯那辆超跑的副驾驶。 戴维有些诧异:“没到你下班的点啊。” 艾伦斯单手帮他捋平安全带,笑嘻嘻地:“我翘班了。” 戴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认真地教育起了艾伦斯:“谁让你跟我学的?你怎么不学点好?” 艾伦斯抿着唇,轻笑着发动了车子:“餐厅位子难订,等我下班,就订不上了。” “我已经让他们醒上了你最喜欢的酒,我们一会到了,刚好是最佳赏味时间。” 戴维觉得艾伦斯不会没有分寸地瞎胡闹,就淡淡地翻了篇,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他老婆过来亲自接他下班”的喜悦中了。 这一路上,暖风融融,香车美人,戴维只觉得,他还没得及去品尝艾伦斯为他准备的酒,就已经先要昏昏欲醉了。 地点是首都星最有名位子也最难订的餐厅,戴维到了之后才发现,艾伦斯把这间餐厅的一整层都给包下来了。 灯光璀璨的厅室里,中央一台纯白的钢琴,戴维跟艾伦斯踩着流水般倾泻的琴声被侍者引到了位子上。 鲜花烛火,他们的座位四周布置得格外有情调。 这应当是无比温馨浪漫的一次约会,但是不知怎么的,戴维凭借他作为天生猎手的本能,他敏锐觉察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艾伦斯平时会这么打扮吗?不会。 艾伦斯平时会出手如此阔绰,一掷千金吗?更不会。 有阴谋! 好你个小蝴蝶,布置了个活色生香的圈套,等着他往里头跳呢! 戴维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艾伦斯,你发奖金了?” 艾伦斯忙着体贴地给戴维倒酒:“还没呢,这个月奖金得下个月才能到账。” 没发奖金,戴维点点头,那就跟他想的差不多了。 戴维暂时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整整一餐饭里面,对艾伦斯主动送上来的殷勤全盘接收。 艾伦斯不着急,他就更不着急了,他得等着有求于他的艾伦斯主动开口跟他提。 戴维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消磨着时间,等到餐后甜品被端上桌的时候,艾伦斯终于忍不住了:“戴维,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艾伦斯把这家餐厅的一整层都给包下来,为的就是确保他们谈话的隐蔽性。 戴维唇畔的笑意懒洋洋地漾了出来,他身体往后面柔软的沙发座椅背上一靠:“有话你过来跟我讲。” 艾伦斯起身越过餐桌,来到戴维身旁,跟他坐在同一张沙发座椅上。 艾伦斯把一只手搭在戴维的臂弯里,笑得温柔和煦,语调亲热甜蜜:“戴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戴维的手伸出去,指尖撩起艾伦斯脖梗上系着的那条丝带垂落的末梢:“什么忙?” 艾伦斯从手包里摸出一枚名片交给戴维:“求你帮我接近这个人。” 戴维拿过名片扫了一眼:“刘易斯·菲特烈……” 有点耳熟,戴维在这个世界中,对人名的记忆稍显薄弱,很多长串的名字根本记不住。他点开自己的光脑,找到了商会成员的花名册。 刘易斯·菲特烈赫然在册,此人是个伯爵,从事经营食品保健生意。 戴维很坦率:“这人就在我手底下做事,接近他不难,但是……你得跟我讲明白,你让我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艾伦斯:“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要接两个棘手的任务,好挣奖金的事?” 戴维:“记得,他跟你的奖金有什么关系?” 艾伦斯:“这就是我揽下的活。” “凯森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带着我们去过他的那个医学实验基地,他当时在投的那个医疗项目,有一部分皇室的股东。” “皇帝之前清缴宫内厅,有一部分皇室成员,把这个医疗项目供了出来,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我这次接下的任务,就是调查这个项目背后,所有可能牵扯到的犯罪链。” “特遣局那边,根据现有的各种证据,已经罗列出了线索人员名单。刘易斯·菲特烈,就是这其中非常关键的人物。” “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有足够身份的贵族雄虫,去接近他,做我们的内应。” 戴维心头微微震了下,他想到,皇帝果然在收拾完宫内厅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对贵族出手了。 这事要是能做成,拉贝尔联盟里有名有姓的大贵族,就算不会被连根掀翻,至少也得大伤元气。 然而走到这一步,摆在戴维面前的路,已经很明晰了,对此,戴维早已做出过选择。 戴维:“这事换别人去做,确实不容易,要我出马的话……等我的好消息。” 艾伦斯凑近了问:“你打算怎么做?” 戴维从自己的光脑里翻出来一份文件: “这个刘易斯,他名下的食品公司,刚刚推出了一款保健糖果,审批报告已经递交到我这里,就等着我盖章通过,他那边好大规模上市了。” “咱们,就拿这个糖果,做一做文章。” 第234章 第 234 章 艾伦斯刚一上任, 就迫不及待地想做出点成绩来。 皇帝治下的特遣局,才刚刚成立,规模职能, 各方面都还在建设阶段,没有形成专业体系。 因此艾伦斯入职后, 很长一段时间,从事的都是之前谍报部门的工作。 艾伦斯的上司因才布任, 委派给艾伦斯最多的任务,就是抓间谍。 自从艾伦斯开始这项工作之后, 他每天都在盼望一件事——把乔伊的雌君戈林抓起来,审一审,看他到底是不是间谍。 平心而论,艾伦斯与戈林作为连襟,私交还是不错的。 但是在联盟利益、家族纷争面前, 孰轻孰重, 艾伦斯分得相当清楚。 当初他是上将时,军中有疑似间谍存在, 他可以直接把对方抓起来审,若是对方不配合, 他会把那人一枪毙掉, 杀一儆百。 但他现在只不过是特遣局里, 一个基层的小社长, 无法仅凭着一点怀疑,就把贵族家的雌君拘捕。 所以艾伦斯行动十分谨慎, 他派了好几个手下去乔伊家外面盯梢, 戈林那边任何的风吹草动,全都要汇报给艾伦斯。 就这样, 一连过了半个多月,戈林的疑点漏洞没抓到,乔伊家的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艾伦斯回到家里,吃晚餐的时候,绘声绘色地讲给戴维听。 艾伦斯:“乔伊在外面养着一个小情人。” 戴维头也不抬地切割着盘子里的肉:“嗯。” 贵族圈子里,这种事很多,没什么稀奇的。 戴维闷头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多跟艾伦斯讲两句乔伊的坏话。 没等他说出口,艾伦斯就接了句更爆炸的情节: “乔伊想让他的小情人,给他生孩子,小情人不愿意,就跑了。结果跑到半路上,让戈林开车给撞了。” “嚯!”戴维一下子来了兴致,暂时停了手里的刀叉,坏话都顾不上讲了,“然后呢?” 艾伦斯讲八卦的时候,也是神采奕奕:“那个小情人,手段非常高明。他认识了戈林之后,转头就跟戈林勾搭上了。” “就在咱们去基地训练的那段时间里面,戈林领着乔伊的小情人,他俩一块,筹划着要私奔。都已经坐上飞船,马上要去别的星球,结果被乔伊给抓住了。” 戴维兴致勃勃:“后来呢,乔伊把他俩怎么样了?” 艾伦斯:“乔伊把戈林关在了家里,把那个小情人还放在外边养着。外面人都不知道,戈林天天在家里跟乔伊闹,把乔伊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戴维非常喜欢看这种热闹:“都这样了,也不跟外面的小情人断了,看来是真喜欢他。那乔伊跟戈林,这是要准备离婚了吗?” 艾伦斯:“不清楚,贵族家要离婚,没那么容易,但是感情破裂是肯定的了。乔伊从政,家庭不和对他影响很大,他最近一直在想办法摆平这件事的负面影响。” 戴维从中提炼出了有效信息——乔伊这段时间为家庭私事,忙得焦头烂额。 既然是这样,那么难免的,有些事,乔伊就顾不上管了。 比如戴维存了心,要设计商会里那个叫刘易斯的伯爵。 艾伦斯讲完了乐子,话锋一转:“戴维,我之前求你的那件事……” 戴维端起酒做了个要跟他干杯的动作:“部署总得花点时间,不要着急。” 事实上,戴维这边的网早就已经撒了下去,现在就等着刘易斯这条鱼往里面钻了。 刘易斯之前是在凯森手底下做事的,游轮事件中,因为外派去其他星球出差去了,错过了凯森的生日派对,侥幸逃过一死。 自从凯森死后,刘易斯就转头傍上了乔伊的大腿,平时跟戴维之间,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上下级关系。 戴维对刘易斯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派西瑞尔带着手下的团队,去刘易斯的食品工厂,进行产品抽检。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不合格,刘易斯名下品牌即将推出的那款保健糖果,戴维以糖果中营养素含量偏低的理由,直接驳回了刘易斯申请上市的报告。 刘易斯第一时间去跟戴维方沟通,那日天气和暖,戴维带领着一帮属下愉快地打着高尔夫。 西装革履的刘易斯伯爵,站在高尔夫球场边上,远远地打量了一眼戴维身边的同伴,瞬间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要是他没看错,跟戴维会长有说有笑的那个,应该就是哈利子爵。 哈利子爵可不是别人,他名下的食品公司跟自家一直是竞品,包括这次的保健糖果项目,自家提出该创意之后,子爵家糖果公司立刻也投入研发了一款相似的产品。 而且,哈利子爵家糖果的上市审批流程,正好也走到了哈斯塔商会会长审批的这个环节了。 自家的产品申请书被驳回,要是戴维同意了哈利子爵的申请,那么子爵公司将会抢先一步推出该商品。 自己要是在这里慢了子爵一步,就会被子爵家的糖果提前抢占市场,那之前投入的种种努力,恐怕就要打水漂了。 刘易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他看见戴维把球杆扔给了球童,自己到一边休息的时候,他便立刻快步来到了戴维的面前:“会长阁下!” 戴维打球出了一头的汗,他刚走到遮阳伞底下坐下来,西瑞尔从旁边递了块手绢给他,他就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 戴维漫不经心地,一边擦着汗,一边抬头望向对方。 那个远远走过来的中年雄虫,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戴维一早就调取过他的信息,认出来他就是刘易斯。 戴维微笑着,客套地跟他打招呼:“菲特烈伯爵,下午好啊。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打球去?” 刘易斯客套地跟戴维寒暄几句后,就迫不及待地切入了主题:“会长阁下,您看我那个糖果的申请提案……” 戴维笑着说:“哦~您为这事来的,是的,我给驳回了,您家的这款糖果,现在恐怕是不能上市的。” 刘易斯:“会长阁下,您做决定之前,可千万得仔细考虑清楚啊!我这产品,要是不能按照原计划上市,投入的研发经费、原料成本,这么大一笔损失,我的身家,可全在这了!” “您请坐,不要着急,我慢慢跟您说。”戴维自然是不慌不忙,他才不管刘易斯是不是快要火烧眉毛了。 西瑞尔把一听冰镇饮料插上吸管递到戴维面前,戴维喝着饮料,不急不缓地跟刘易斯谈生意: “菲特烈伯爵,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您,要把您的项目彻底按死,不让您上市。您这个项目最初创立时,是给过我二哥过目的,他都点了头,我怎么会拒绝呢?” 刘易斯不清楚戴维到底在卖什么关子:“还请会长明示。” 戴维:“你这个项目,想让我审批通过,可以,我给你两条路。” “一,你现在立刻回去,让你的糖果研发团队连夜改配方,把那些宣传里面应有的营养元素全都加进去。” 刘易斯拒绝:“会长,这不可能,配方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主要是,之前刘易斯笃定了流程中不会有什么坎坷,所以已经提前让工厂生产出了一大批的成货。 现在改配方,不光时间上会落后于子爵家公司,而且生产出来的那些成品糖果,也将全部作废。 戴维笑着,咬扁了口中的吸管:“那就只好走下面这条路了。” “撤掉之前的宣传语,换一套营销策略,让这批糖果以普通糖果的名义上市。” “你的货,质量上没有什么毛病,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你明明生产出来的只是普通的糖果,但却要对外宣传有保健作用,这是误导大众的,所以我驳回了你的申请书。” “广告词或者配方,你改掉其中之一,我立刻就会给你通过。” 戴维说这些话的时候,微笑着的样子,就像个纯良的好人,说的也都是些讲良心的好话,完全不像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的样子。 路是好路,只是在刘易斯的角度上,没一条能走得通。 改广告宣传语,这个看似比前一个容易,但其实,会让自家产品彻底失去竞争力。 卖点就是有保健功效的糖果,把保健功效去掉,跟满大街的普通糖果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戴维刚跟刘易斯交谈过不久,球场上的哈利子爵拎着根高尔夫球杆就兴冲冲地过来招呼戴维:“会长!再来玩两局!” 戴维满面春风地应着,立刻起身跟着哈利重新向着球场走去。 哈利子爵临走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刘易斯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洋洋。 刘易斯这一下子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往乔伊那里走过一趟了,乔伊这段时间自家雌君和情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万不得已,刘易斯这才来找的戴维,谁曾想,这个戴维是个比凯森更难伺候的主。 刘易斯摸不清戴维的心思,就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在戴维身边做秘书的西瑞尔。 他听说过西瑞尔,是近阶段戴维身边最被戴维看重的私人秘书,外界都说,西瑞尔是戴维的心腹。 西瑞尔当然注意到了刘易斯投来的求助信号,他微微笑着提醒刘易斯:“两条路都行不通,您可以尝试着开辟第三条路。” 刘易斯诧异:“哪来的第三条路?” 西瑞尔:“我们的会长阁下,跟他的雌君,一直以来的恩爱,都是有目共睹的。” 西瑞尔外表看着白净标致,像个十足的好家庭教养出的孩子: “有时候,您在会长跟前,磨破了嘴皮子,都比不上雌君艾伦斯先生在会长耳边,随便吹一吹的枕头风。” 第235章 第 235 章 这天, 艾伦斯有个夜间任务。 克莱尔在不久前追踪到了一条情报贩卖路线,盯了许久,今天是艾伦斯亲自过去收网的日子。 艾伦斯原本是打算带着克莱尔跟盖文去的, 莫里今天下班后就没回去,自己在办公室待的无聊, 强烈要求艾伦斯把自己也给带上。 他们一同坐上了出外勤的汽车,艾伦斯相当诧异: “加班又没有加班费, 干嘛留下来白干活?你现在改当慈善家了?” 莫里仰靠在车座上,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免费的劳动力给你, 偷着乐去吧。” 艾伦斯瞥了一眼前排开车的盖文跟副驾驶上的克莱尔,往莫里身边挪了挪,贴着他耳朵边问:“宁愿留下来给我白干活都不回家,你家里有怪兽啊?” 可不是有怪兽怎么着,那个小怪兽年轻力壮, 胃口大得出奇, 不给就又哭又撒娇的。 莫里叹口气:“躲个清净,一连几天没睡过好觉了。我准备最近几天都不回家, 养养我这把骨头,省的折腾散架了。” 艾伦斯心领神会, 他抿着嘴笑了:“你就住办公室?附近有酒吧, 去那里包个夜, 或者找个小旅馆什么的。” 莫里摇头:“外面的旅馆不干净, 不想住。酒吧……我去那种地方过夜,让他知道了, 他得闹死我。” 艾伦斯推了他一把, 想让他振作一些:“你还怕他?” 莫里稍稍有了些精神:“开玩笑,我会怕他?什么都是他听我的好不好!我要是怕他, 我敢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吗?” “是是是,你厉害。”艾伦斯相当捧场,“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好像骂人都少了?白雪蜘蛛,嘴巴都不喷毒了,真奇怪。” 莫里:“他嫌我说话不好听,不让我骂人。” 坐在前排的克莱尔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莫里抬脚蹬了一下前排车座椅:“小屁孩,笑什么笑。” 克莱尔丝毫不慌:“我是小屁孩,西瑞尔比我还小一岁呢!” 莫里恐吓他:“我现在心情不好,少惹我,再说话我就骂你。” 他们的车开到了目的地,在一个隐蔽处停下,身穿黑风衣头戴软呢帽的艾伦斯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附近很接近于首都星都会的贫民区,很多外星侨民战争期间搬迁到了这里,人员混杂,治安不好。 艾伦斯走在街道上,双手插兜,左边兜里是香烟盒和一只装了钞票的信封,右边兜里是转轮枪。 他单独行动,准备先去探探虚实。 艾伦斯走过一条狭长的巷子后,站在路边灯下,点了一根烟。 打火机里窜出来的橘红火光在一片昏黑之中,映照着艾伦斯那双亮晶晶的瞳子。 他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在连续拒绝了三个上来搭讪的不同雄虫与亚雌之后,烟已经快烧的只剩下烟蒂,终于有个雌虫牵着一条带斑点的灰猫兔出来溜。 他经过艾伦斯身边时忽然说了一句:“好像快下雨了。” 艾伦斯一下子被点醒:“是因为看见蚂蚁搬家了吗?” 那个雌虫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艾伦斯:“那时刚刚好是下午三点钟。” 艾伦斯用鞋底将烟头踩灭:“蚁王在等待子民回家用下午茶。” 雌虫抱起了正在溜的那只毛茸茸小宠物:“跟我来。” 他将艾伦斯领到了一栋平平无奇的老旧居民楼里,他们一边踩着坑坑洼洼的楼梯往上走,那个雌虫一边向艾伦斯简单询问:“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艾伦斯:“朋友介绍,说来这找你准没错。” 雌虫点点头:“你要觉得好,记得多帮我宣传宣传。要是能拉到下线,你下次来我给你优惠。” 艾伦斯以前没干过谍报工作,听着这话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对方又提到让他发展下线,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无非是情报贩子,想把一份情报多卖几次。 艾伦斯跟着那名雌虫上了楼,来到了一所居室门前,雌虫开了门,艾伦斯一走进去,差点被吓得扭头就跑。 这间一居室里面,铺天盖地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尺度海报。 各种媚眼如丝搔首弄姿的裸.男,差点刺瞎艾伦斯的眼睛! 艾伦斯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对方看见他的反应爽朗一笑,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枚指甲盖大小、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芯片交给了艾伦斯。 雌虫:“我这都是最好的货,你回去体验一下,要是满意,再来找我,我还有新的。” 艾伦斯从口袋里摸出装钱的信封塞给他,转头逃似的跑了出去。 艾伦斯一口气跑下了楼梯,靠在街角边一边休息一边腹诽: 这情报贩子怕不是个变态吧,家里乱七八糟那是贴了一堆什么玩意,辣眼睛! 艾伦斯一路脚步踩得很重,噔噔噔地回到了车上。 克莱尔一见到艾伦斯回来,立马问道:“哥,怎么样?” 艾伦斯从口袋里掏出芯片:“很顺利,把局里的设备给我,我现在需要看一下里面有什么东西。” 克莱尔把特遣局的便携式智脑仪递给了艾伦斯,艾伦斯打开仪器,将芯片放了进去,戴上可视镜准备一探究竟。 艾伦斯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防备,所以没有连接听觉设备,一打开芯片内容,直接就是公放。 艾伦斯戴着的可视镜,在他打开芯片的一瞬间,把他拉进了一个全息虚拟场景里面。 那是一个嫩粉色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圆形的大床,床上有一个白皙可爱的漂亮雄虫。 他穿着改良版布料很少的佣仆装小裙子,头上一对长长软软的兔耳朵,身后一撮团毛球尾巴。 他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从床上跳下来,直接扑进了艾伦斯的怀里:“雌主大人,请尽情地调.教我吧!” 艾伦斯被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摘了可视镜,从虚拟空间里挣脱回了现实世界。 他惊恐地望向车里的同事,盖文、克莱尔、莫里,三双眼睛盯着他,车厢里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场景里雄虫的声音: “啊~雌主,不要这样对待人家~~” 莫里伸手帮忙关了智脑仪,里面的声音这才停止了娇.喘,取而代之的,是车厢里可怕的寂静。 艾伦斯在这种沉默里涨红了脸,他恼羞成怒了,转身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意识到自己之前提供的线索可能有误的克莱尔,跟着就下了车;盖文没动,他需要坚守驾驶位;莫里很快也带上枪,跟了出去。 艾伦斯一马当先冲回了那栋楼,一脚踹开房门,两下就把那个卖给他黄色芯片的雌虫按在了地上。 那个雌虫被吓坏了,他干这行好几年,还是第一次有顾客这样冲回来带着枪给差评的。 他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您要是不满意,我现在就给您退,您不要开枪……” “我给您的,是卖的最好的,我也没想到您不喜欢这个类型的,您说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免费送给您……” 艾伦斯面红耳赤地吼他:“闭嘴!” 当晚,特遣局的抓间谍小队变成了扫黄小队。 他们三个把对方私自制作考录的几百枚包含盗版淫.秽色.情影像内容的芯片搜刮一空。 压着那名雌虫审了又审,确定他就只是个倒卖黄色影像制品的,艾伦斯转手就把他送进了警察局。 回到特遣局后,艾伦斯把克莱尔斥责了一顿,罚他现场写一篇三千字检讨。 等到克莱尔的三千字终于憋完凑齐,艾伦斯消了气,天都已经亮了。 艾伦斯休班回到家,看见戴维还在家里,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他又累又困,满肚子的糟心事,一头扎进了戴维怀里。 艾伦斯一夜未归,戴维知道他现在肯定疲乏至极,就直接给他抱了起来,送进房里休息。 艾伦斯在房里补觉,戴维在旁边不出声,安静地看书陪着他。 期间,刘易斯那边派人给艾伦斯送了礼物过来。 戴维没有拒绝,放在一边,等到中午时分艾伦斯睡醒了,换了衣服下楼用餐,戴维才在饭桌上把那份小礼物交到了艾伦斯手上。 艾伦斯还以为是戴维送他的,高高兴兴拿过去打开,里面是一枚蝴蝶形状的钻石胸针。 戴维:“喜欢吗?要是喜欢,我们就留下;不喜欢,就退回去。” 艾伦斯疑惑:“退回去?”戴维可没有买了东西退货的习惯。 戴维解释:“这是刘易斯·菲特烈伯爵送给你的小礼物。” “我还以为是你送的呢。”艾伦斯满腔的坏心情,全都发泄在了这枚胸针上,他把礼品盒子直接扣了回去,“什么破玩意,不稀罕,退回去。” 戴维笑着把礼品盒子拿了回去,转头交给西瑞尔:“我的宝贝不喜欢,那就没办法了。去告诉菲特烈伯爵,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对了,这个周末,我会带着艾伦斯去航行散心。再有来拜访的,请帮我提醒他们改一下时间。” 西瑞尔心领神会,拿着那份被退回的胸针,找到了刘易斯。 西瑞尔:“我们的雌君艾伦斯先生说,礼物太贵重了,他不能收,让我退还给您。” 刘易斯眼看着送出去的礼物被退了回来,顿时就苦恼极了,他垂头丧气地想,这下完蛋了! 他身为一个伯爵,日常都是别人上赶着来讨好他,在谄媚奉承上面,确实不太得心应手——这也是他之前没能得到凯森过多青睐的原因。 现在凯森死了,上司换成戴维,自己却还是毫无长进。 刘易斯气恼之下,就开始埋怨给他瞎出主意的西瑞尔:“不是你让我去巴结会长雌君的吗?结果现在人家根本就不理睬我!” 西瑞尔笑吟吟地,丝毫不生气:“确实是我让您去巴结的,但是您这手段也太生硬了。您根本就不知道艾伦斯先生他喜欢什么,礼物被退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刘易斯好像又看到了希望:“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西瑞尔坦言:“我不知道。” 西瑞尔抛饵的举动非常恶劣,钓一钓,给点希望,就立刻抬杆,把希望再给掐灭掉,全程耍着刘易斯玩,把他钓得死死的。 “艾伦斯先生现在这种身份,不管喜欢什么东西,会长阁下都不会缺着他的。” “但是唯独有一样,艾伦斯先生他未必会喜欢,但是绝对是他最想要的。” 刘易斯凑近了:“那是什么东西?” 西瑞尔微笑着,决定不再卖关子:“艾伦斯先生现在做梦都想跟会长阁下生个虫崽。” 第236章 第 236 章 西瑞尔凑近了, 故作神秘煞有其事地告诉刘易斯: “相信你一定知道,前段时间,会长阁下跟他的雌君不是出去旅行了三个月嘛。” “我是跟着会长阁下一起去的, 所以我最清楚。他们配偶两个,就是调理身体去了, 为的就是能快点要一个孩子。” 西瑞尔编起瞎话来,一直都是无师自通得心应手的, 并且他的瞎话从来都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编,真话假话掺着说, 不知内情的人很容易就会被骗: “你也知道,贝斯特公爵家三个儿子,次子凯森不幸罹难,现在就剩了个长子跟三子。老公爵年纪大了,偏偏乔伊阁下和会长阁下都是结婚多年没有孩子。” “这种情形下, 谁要是能生个长孙出来……” 西瑞尔及时收了声, 剩下的留给刘易斯自行想象。 刘易斯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点醒了,恍若醍醐灌顶似的, 立刻拜服了西瑞尔。 经过西瑞尔指点的刘易斯调整了自己的路线,换了一种更为委婉的方式去接近戴维。 他不再明枪实弹地去求戴维, 而是回环曲折拐着弯地跟戴维交起了朋友。 戴维此人, 最爱交朋友, 所以并不拒绝, 几次三番下来,一些应酬场合时常会把刘易斯带上。 刘易斯这边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 就找了个时间, 将戴维给约了出来。 他约戴维的借口,是自己准备修改糖果的广告宣发, 请戴维亲自过去现场指点一番。 有了之前的铺垫,戴维并没有推辞,受邀之后,欣然前往。 于是戴维一去现场,就被一群小演员给围住了。 这些小演员,都是刘易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幼虫崽,个顶个的聪明可爱,打扮得也精致漂亮。他们把戴维给围住之后,变着花样地讨好戴维,撒娇卖萌又唱又跳。 戴维果然被这群小孩给吸引了,当时广告就不拍了,工作也顾不上了,戴维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待在一群小宝宝中间,一副父爱爆棚的模样。 后面直到把那群小演员给送走了,刘易斯请戴维用餐时,戴维仍旧在不住地跟刘易斯夸赞: “真是太可爱了,我真舍不得他们,要是能天天被一群漂亮宝宝围绕着,我真是,不敢想象那该有多么幸福。” 刘易斯对戴维的反应非常满意,因为他的表现完全映证了西瑞尔,说戴维喜欢孩子的说法。 但是刘易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他故意问戴维: “像您这个年纪的雄虫,这么喜欢孩子,还真是不多见。” 戴维倒也坦率:“确实。因为我身边的那些朋友亲戚们,像我这样,结婚三年多,早就有孩子了。只有像我这样,迟迟没有孩子的雄虫,才会如此羡慕别人家的可爱宝宝。” 刘易斯装出一副惊诧的表情来:“这么说来也奇怪,您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跟您的雌君早点要一个呢?” 戴维笑容里泛起些苦涩:“艾伦斯……他还年轻嘛……孩子,也不是说要就能有的。” 刘易斯装着糊涂:“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酒过三巡的戴维,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他叹口气:“菲特烈伯爵,我是拿你当个稳重的大哥,今天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 “艾伦斯以前服兵役的时候,他的战绩你肯定也听说过,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的身体,在战争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刘易斯倒吸一口凉气:“是这样吗?艾伦斯上将为联盟人民做出巨大牺牲,实在可敬。” 戴维低低地发笑:“是啊,可歌可敬。同样也很可惜……他伤了身子,我又是个劣质雄虫,我们……是很难有孩子了……” 刘易斯:“现在的辅助生育科技已经十分进步了,我听说有一种孵育舱,只要提取了双亲的基因,就可以生育健康的虫崽。” 戴维摇头:“那种纯科技手段制造出来的产物,怎么可以被称作我跟艾伦斯的结晶呢?” “再说了,那样宝宝从还只是一个细胞虫卵的时候,就一直被放置在实验器皿里……贝斯特是个传统的家族,我也是个传统的雄虫,我无法接受用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孩子!” 戴维抛出了那个被包装好的诱饵:“我认为,虫崽就应该是从雌虫的肚子里被生出来,才是最可靠保险的。” 刘易斯上钩了:“会长阁下,我觉得,您这么年轻,脑筋还是应该灵活一点。既然在这片土地上,无法收获果实,那不如就换一块土地。” 戴维立刻就恼了:“你说什么呢?!” “我们伴侣两个,结婚时就在神父面前起誓,要对彼此忠贞不二。我们结婚这么久,我连家里的执事都不碰,你跟我说这个?” 刘易斯赶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阁下您不要生气。” 戴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刘易斯:“我的意思是,您其实可以采用半科技的手段,基因还是用您和雌君先生的,孕育过程,可以让其他的雌虫来代劳。” 戴维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俨然是一派恼怒的神色:“荒谬!你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你难道不知道,皇帝陛下明令禁止,拉贝尔联盟上下进行代.孕行为吗?你给我出这种主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易斯慌忙站起来,拉着戴维让他坐下:“会长阁下,您小点声……您快坐下,我跟您详细解释一下。” 戴维坐下之后,听刘易斯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 “您口中说的,皇帝陛下不允许这种行为,其实并不是这样。” “拉贝尔联盟很大,管辖星球众多,每个星球的管理方式跟法律标准并不完全一致。像首都星这种地方,法律确实不允许,但是在一些远离首都的偏远小星球,这方面的管理,是十分松懈,是允许的。” 戴维挑了挑眉毛:“哦?这么说,只要换个星球,就不违法了?” 刘易斯:“是这样的。” 戴维沉吟不语了一会,像是在挣扎考虑的样子,他瞧着刘易斯的脸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艾伦斯,不会接受的。” 刘易斯极力劝说戴维:“生育本身,就会对雌虫的身体造成损害,您出于对雌君的爱意疼惜,让这种损伤转移到其他虫的身上。您只要跟雌君说明白,雌君先生怎么会不感动于您的心意呢?”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罕见,从很久以前开始,贵族里无法生育的雌君,找其他雌虫代替自己生下继承人,就是十分平常的事。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么您也不必有太多顾虑。” 戴维盯着刘易斯的眼睛,问他:“因为我爱着我的雌君,所以不愿意让他去承受这份痛苦,于是就把痛苦转嫁给别人。” “那替我跟艾伦斯生下孩子的雌虫,他难道,就不是被另一个人所爱着的雌君吗?” 刘易斯十分坦然:“您要知道,有的虫,他生下来就是低人一等的。能为贵族生育子嗣,已经是他们的荣幸。再者,相信您这种身份,一定不会薄待了他,拿钱办事,各取所需而已。” 戴维唇角勾出来一个笑容,在刘易斯看来,似乎是被说动了。 戴维笑着盯准了刘易斯,他心想,凯森不是早就死了吗? 真是阴魂不散,这个世界里,居然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天底下的坏蛋啊,都是一样的,他们做坏事永远有理由有借口,做起恶来也冠冕堂皇。 他们自有一套逻辑,严丝合缝,刀枪不入,其他的思想,根本渗透不进去。 戴维身体微微前倾,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诚恳地说:“我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 刘易斯是跟他密谋的恶虫:“您也该为您自己考虑一下,乔伊阁下虽然是长子,但如果一直生不出继承人,那么贝斯特家的爵位,当然会落在能生出后代的儿子头上。” 戴维眨眨眼,笑得更深了,他放低了声调问刘易斯:“那你,有没有门路?” 刘易斯:“有。” 戴维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这事要是能成,别说那个糖果,我可以直接提拔你做副会长。” 这个馅饼太诱人了,它还没兑现,就先把刘易斯给砸得晕晕乎乎了。 他狂喜着应下:“您放心!” 莫里最近这段时间,忙起来就不着家了。 受了冷落的西瑞尔,直接到莫里的办公室找他去了。 从外面开完会的莫里,一推门就看见西瑞尔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尾猛地一跳,立刻把门给关紧落锁。 莫里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西瑞尔靠在那张办公椅上,左摇摇右晃晃:“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新欢了,所以厌倦了我,整天不回家。” 莫里双手往长裤的兜里一插,笑着问西瑞尔:“那你找着了吗?” 西瑞尔:“藏得太严实了,我每个抽屉都翻遍了,一根头发丝都没找见。” 莫里:“所以,我是清白的。” 西瑞尔:“所以,那个光头雄虫在哪里?把他拉出来给我看看,不长头发的雄虫,我看他能俊到哪去!” 莫里哈哈一笑,走到西瑞尔旁边,拿起桌上一沓文件,轻抽了他一下:“小屁孩,别闹了,快起来。” 西瑞尔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马上就像藤蔓一样地挂在了莫里身上:“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不想。”莫里说话还是一贯的那个风格。 西瑞尔根本不撒手:“那我就是单相思了。你都不想我,我却还天天想着你,跑来见你,一有好东西就想着给你,我可真够贱的。” 西瑞尔自己说完,还笑了:“没关系,我就是贱。莫里,你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莫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你带了什么?” 西瑞尔贴过去:“你先亲我一口。” “西瑞尔,你可真是我的祖宗!”莫里说完就被西瑞尔箍在怀里,跟他接了个热烈的深吻。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西瑞尔心满意足了,他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把一只礼盒掏了出来。 莫里拆了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蝴蝶形状的钻石胸针 ——正是刘易斯之前送给艾伦斯,被退回去的那个,刘易斯拿它贿赂了西瑞尔,西瑞尔给它重新装了个盒子,送给了莫里。 莫里盯着胸针,看了半天,忽然就笑了:“坏小子,你这一看就是从哪个贵族佬手里坑来的。” 西瑞尔:“别管怎么来的,喜欢吗?” 莫里拿着胸针,举起来,上面的钻石闪闪发亮:“还不错。” 胸针是其次,莫里主要是喜欢这种从贵族手里骗东西的感觉。 第237章 第 237 章 戴维令刘易斯改产品配方或者产品广告, 刘易斯一直磨磨唧唧,迟迟不愿意改。 等到戴维委托他帮自己找代.孕的门路,一周都不到的光景, 刘易斯就把一沓候选者名单送到了戴维的手上。 艾伦斯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翻阅这些资料时, 到后面还是被气得直哆嗦。 刘易斯为他们挑选了十名候选的代.孕体,清一色相貌端正, 身体健康,腺体分化等级在A以上。其中年龄最大的不超过25岁, 最小的,才刚满18。 刘易斯为了讨好戴维,还特别备注,找的全都是蝴蝶处子,之前没有过性.行为, 必然能生下最优质的头胎。 他们没有名字, 只有一个个编号,他们的照片像购物网站上的图片, 全方位展现性能,等待买家的挑选。 戴维坐在艾伦斯身旁看这些资料时, 只觉得当初, 被凯森带去实验基地看表演的心情又回来了。 戴维继承了凯森绝大部分的财产, 但是不包括那个实验基地。戴维猜测, 那个地方,应该是被乔伊给收回了。 所以, 这次的行动, 如果做得好,是有极大概率能扳倒乔伊的。 艾伦斯翻看完资料后, 平复下心情,迅速将资料信息反馈给了特遣局。 他一边接收着特遣局上层的指示,一边告诉戴维:“这不是简单的代.孕交易链,这背后极大可能隐藏着一个跨联盟人口贩卖网络。” 戴维听后,缓慢而深刻地交换吐纳掉了自己肺中的空气,因为太沉重了,所以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他之前就料想到很可能是这样,凯森的实验基地需要大量实验耗材,在拉贝尔联盟内部抓取实验对象,哪怕是有贵族身份庇佑,人口大量失踪也不可能逃脱掉当局的注意。 戴维曾经无数次思考过那些实验品的来源,发现最大的概率就是,他们来自拉贝尔联盟境外。 他们,是被人从自己的家园里掳掠贩卖到了这里,作为货品。 艾伦斯:“特遣局那边说,这是从战争期间发展起来的犯罪网,当时的情报部门就曾经多次截获有关的交易情报。” “但那时候的重点,全都在打仗上面,所以没有特别关注这个。现在战争结束,不能再继续放任他们肆无忌惮,必须要捣毁这张网。” 戴维望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人不能,至少不应当这样去轻贱其他人的性命。如果有需要我去做的,我会尽我的全力去配合。” 艾伦斯跟戴维从十名候选者里面,选出了四名备选。 三天之后,他们坐上了飞船,离开首都星,飞往那个法律监管薄弱的小星球上去,接见了那四名孕.体。 艾伦斯和戴维抵达的地点,是刘易斯在这颗小星球上的农庄,戴维带上了西瑞尔,艾伦斯带着克莱尔跟盖文。 他们去时,正是小星球作物成熟丰收的季节。 房屋外面是大片大片的金色谷田,鲜红透紫的刺球醋栗果实张灯结彩地挂满枝头。 丰收是个好兆头,所以刘易斯热情邀请戴维艾伦斯,在这里对四名候选者进行接见面试。 戴维与艾伦斯很快就见到了他们,在这间充满着乡间田园情调的小别墅里。 四个年纪和克莱尔相仿的雌虫,被带到了戴维和艾伦斯面前,他们身上穿着一尘不染雪白的旧式袍子,像即将被推上祭坛的贡品一样,畏缩胆怯地迎接这对配偶的挑选。 他们四个长得并不相似,但是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睁大眼睛注视着这对伴侣时,戴维觉得,他们很像某种弱小的动物。 艾伦斯转头告诉刘易斯:“可不可以,让我们单独待一会,我想认真仔细地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 会长的雌君发话,哪有不可以的道理,刘易斯满口答应,很快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对配偶跟四个候选者。 刘易斯退出房间之后,四名候选者立马就当着艾伦斯的面,就要脱衣服,艾伦斯迅速制止了他们,并开始试图跟他们交流。 艾伦斯:“你们是自愿来的吗?” 四名候选者急切地告诉艾伦斯:“是的,我们都是自愿的,请选择我吧,我愿意帮你生孩子!” 戴维在旁边,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脊背都开始发冷。 艾伦斯问其中的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3567。” 艾伦斯:“我不是问你编号,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下子沉默了,嗫嚅良久,被旁边的一个抢先:“我们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艾伦斯又问:“那你们从哪里来?” “先生,请不要过多地向我们询问有关于生育之外的问题。我们不能说的。”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一圈金属颈环:“我们的所有行动语言,都会受到机构的严格监视。请您还是专注于正题吧,我们本身怎样,都不重要的。” 如此,艾伦斯便不好再深入询问了,只是简单地问了下他们上次的交尾热情况。 过后,戴维从四名候选者里面,随机挑了两个,又过了一天,他们携带着两名代.孕体,一同飞往机构内部,开始正式为受.孕做准备。 一切进行的都非常顺利,艾伦斯与戴维跟随着机构的要求逐步走着流程,在这个过程之中,艾伦斯把每一个步骤都详细严谨地搜集了证据,发送给了特遣局。 整个受.孕的流程大致是这样的: 被选中的两个代.孕体将会被机构使用药物,诱导他们开始交尾热,使体内的生殖腔打开,孕囊得到充分舒展,做好受.孕准备。 接着,机构会提取戴维与艾伦斯的生殖体细胞,进行体外融合培育。 等到它发育成一枚活体虫卵后,就将其移植进代.孕体雌虫的孕囊内,进行孕育。 他们是来当卧底,搜集证据的,又不是真的来找代.孕,所以当流程进行到提取生殖细胞环节时,艾伦斯开始装病。 雌虫提取生殖细胞,需要把一根又细又长冒着寒光的针,扎进小腹中。 艾伦斯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天晚上将体温计插进了热藻奶里,伪装成了发烧的样子。 代.孕流程不得不因此暂时搁置了下来,艾伦斯被送往机构所在的城市里休养。 当他们在酒店里安顿下来之后,装出一副病恹恹姿态的艾伦斯,从床上爬起来抓住戴维:“是时候该收网了,再拖下去,总不能真造个娃娃出来。” 戴维笑得肩膀发颤:“听你的。” 艾伦斯向自己的上级发送了邮件,申请立刻派军队过来。 剩下的,就是等待,装作一切如常,无事发生,在军队抵达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艾伦斯计算过时间,最快,也需要两天。 就是在这等待的两天时间里,刘易斯这边,也采取了一些行动。 他顶头上司的雌君,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了,刘易斯认为,这正是自己大显身手,讨戴维欢心的好时机。 于是他马上派仆从去购进了昂贵的滋补品,预备着在跟戴维共进晚餐时亲手送上。 然而,未等到酒店的晚餐供应时间来到,刘易斯这里,就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起先是酒店的一位侍应生,神神秘秘地敲响了刘易斯的房门。 刘易斯开门后,对方递进来一只封存好的信封。 刘易斯打开信封之后,里面只有一张卡片,上面用可消除性的墨水,洋洋洒洒地写着一间房号。 刘易斯此时,心中已经开始隐约察觉到不妙了,但是他不敢违抗,乖乖按照卡片上面的房号指示,找到了酒店顶层的一个房间。 刘易斯敲开了房门,在被请进去之后,当他看清了房间里等候他的人时,他差点就双腿一软当场给对方跪下了。 酒店房间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年轻的亚雌,他穿着燕尾服戴着高礼帽,装扮华丽夸张得好像是要登台表演。 他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竖着一根绅士拐杖,他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交叠着放置在拐杖的手柄处。 他一见到刘易斯便立刻笑了,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漂亮出众的亚雌,不过他笑起来也别有一番可爱动人的风情。 但是这种风情并没有感染到刘易斯,那个亚雌只是微微一笑,他就扑通一下,最终还是跪倒在了地上。 那名亚雌开口:“菲特烈伯爵,您一个贵族,为何见了我,会如此地不体面呢?” 刘易斯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挪过去,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说:“塔姆先生,不知道您找我……是、是要做些什么呢?” 塔姆微笑着,友善地告诉他:“我找您,当然是因为,我留着您这条命,现在已经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刘易斯很害怕塔姆笑,他一笑起来,刘易斯就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 他实在是太害怕塔姆了,塔姆就是个恐怖分子。 刘易斯第一次见到塔姆,是在凯森生物实验基地的表演大厅里,塔姆是会场表演的主持人,他对这个貌不惊人的亚雌印象并不深刻。 令刘易斯对塔姆产生巨大恐惧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凯森在生日派对的游轮上被杀,事件发生之后的某一天,当时被外派出差,没有参加凯森生日派对的刘易斯,在返航途中遭遇塔姆截杀。 当时的塔姆伪装成了应召生,主动把自己送到了刘易斯的酒店房间里,然后给了刘易斯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塔姆残酷虐待了刘易斯一整晚,从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层面上击溃了他。 塔姆将刘易斯深入彻底地折辱了一番,但却并没有杀掉他。 身体与尊严被蹂.躏到了极致,却捡回了一条命,刘易斯再次见到塔姆时,他的身体几乎都要因为惊慌震悚而控制不住地失禁了。 他像落水狗一般,狼狈地爬到了塔姆的面前,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塔姆皮鞋的鞋面上,惶恐又虔诚痛哭流涕地说:“一切听从主人差遣。” 第238章 第 238 章 刘易斯后来是被两名侍应生搀扶回房的, 回去时,他的裤子都变得湿淋淋的了。 那两名侍应生,像丢垃圾一样, 把他扔回了自己的房间,言语神态中, 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高贵的伯爵先生,是肮脏的抹布。 刘易斯趴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 又回顾了一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还不如直接死掉呢。 可是他又不敢死, 所以他只能在被凌.辱之后,还要替塔姆办事,以祈求塔姆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 他是出身体面又高贵的雄虫,要是让圈子里的其他人知道,他曾经像个倡伎一样, 被一群雌虫给入侵了, 是会令他的先祖与家族蒙羞的。 刘易斯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了一阵,又慢慢地爬了起来, 踉跄着走进浴室里将自己收拾干净。 他得尽快调整好状态,不然出现在戴维面前时, 就要露馅了。 戴维第二天见到刘易斯时, 他已经恢复如常, 关切挂怀着艾伦斯的身体状况。 戴维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他两句, 刘易斯忽然话锋一转:“既然雌君先生身体欠佳,那不如就让他在酒店中安静休养。会长阁下也不要去打扰他, 我另外帮您找个地方, 去消遣娱乐一番,怎么样?” 戴维心中那根敏感的弦, 被轻轻拨动了一瞬,按照他对男人的了解,能供他消遣娱乐的,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戴维明确告知刘易斯:“我向来洁身自好,怕染上病,从来不去那种风俗会所一类的地方。” 刘易斯宽慰他:“我能请您过去的,当然不是那种低级的场合,我能为您提供的,必然都是干净高档的服务。” 干净,高档……讲直白些,就是带他去祸害小男孩。 戴维心如明镜,他默不作声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呷了一口,刘易斯以为他是在犹疑不定,便追加了一句:“我们悄悄地过去,您的雌君,不会知道的。” 戴维所担忧的,当然不是会被艾伦斯知晓他出去嫖。 他只是在挣扎,他害怕会亲眼目睹一些,他所无法接受的场面。 上流社会的人士下流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戴维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说服了自己的清高心——就像他跟艾伦斯来这里的目的,有些东西,就是得亲自去见证一下,才会知道有多污浊,才会有机会解救那些身处泥潭中的人。 戴维:“时间是什么时候?” 戴维口风松动,刘易斯在那一瞬间几乎要狂喜:“随时都可以。” 戴维:“给我一个小时,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艾伦斯这会该醒了,我得去陪陪他。” 戴维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讽刺,他表面上看着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然后过一会他就要出去嫖。 戴维回到房里,装病的艾伦斯正坐在床边梳理证据链,听见声响,抬头看见是戴维,立刻起身过去拉戴维坐下。 戴维没坐,他告诉艾伦斯:“我要出去一趟。” 艾伦斯马上就要去换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会,我们一起。” 戴维拉住他:“你不能去。” 艾伦斯感到有些意外:“怎么了?” 戴维踌躇了片刻:“刘易斯要带我,去一个只能是雄虫才能去的地方。” 艾伦斯瞬间就明白了,他短暂思索后问:“那你能带上盖文吗?” 戴维:“最好不要,盖文是雌虫,刘易斯不认得盖文,怕会起疑心。我准备带着西瑞尔过去。” 西瑞尔……那小子身量还不如戴维呢,真出点什么事,谁保护谁啊! 戴维看出了艾伦斯的担忧心事,安慰他说:“不会出什么事,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他用戴婚戒的那只手,抓住艾伦斯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向他保证:“我的身心都只属于你。” 艾伦斯从自己的袖子上,拆下来一枚袖扣,将戴维西装上面的袖扣给换了下来。 他一边将这个不起眼的小饰品订牢在戴维的衣服上,一边告诉戴维:“这里面有定位器,不受任何信号屏蔽仪干扰,一旦发生什么,它会立刻向我报警。” 艾伦斯在意的,仅仅只是他的安全。 戴维心间蓦然动容了,他平时常觉得艾伦斯心眼小爱吃醋,没料到真遇上事情的时候,真正纠结狭隘的,其实是他自己。 由此,戴维拢过艾伦斯的腰,贴身又抱了抱他。 这个世界破烂污浊,在去更深一步看清它之前,他只想抱抱他的小蝴蝶。 戴维告别艾伦斯,带上西瑞尔,跟着刘易斯出发了。 半途中,戴维作为一个首次冲破底线的“嫖客”,谨慎地向刘易斯询问: “现场的保密措施,做的怎么样?你知道,我跟我雌君感情好,都是有目共睹的。这种事,可不能传出去,以免坏了我的名声。” 刘易斯自己坐立难安,听见戴维这样问,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戴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你生病了吗?” 刘易斯拿出一块手帕,擦拭额头的汗:“不,我只是第一次带您这样身份的人过去,有点紧张。” 戴维戴着印章戒环和婚戒的手,手指在膝头上敲了敲:“不要紧张。” 西瑞尔就坐在一旁,并不出声,也不知道他是说给谁听的。 刘易斯将戴维带去了一座山庄里,下车之后的戴维左右环顾,打量了一眼这里的地形。三面山体环抱,委实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僻静场所。 山庄外边看着并不起眼,内里却是大有文章。 戴维刚一进门去,那些人虽客气,但也还是依照惯例搜了戴维的身,确定没问题之后,就给戴维跟西瑞尔,每人发了一张半脸面具。 戴维接过面具,打趣地说了一句:“里面这是在办假面嘉年华吗?” 周边的侍者们皆暧昧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戴维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门廊,来到了一间开阔的厅室中。 富丽堂皇的舞厅里,管弦乐队奏鸣着流丽宛转的交响乐,戴着面具的绅士们,在这其中踩着拍子,蹁跹轻盈地跳着华尔兹。 这看上去,似乎跟平常的假面舞会并没有什么不同。 戴维刚走进舞厅里没多久,一转头,发觉刘易斯不见了。 戴维询问西瑞尔:“刘易斯去哪了?” 西瑞尔环顾四周:“刚才还在这的。” 戴维预感到有些不妙,开始穿越那些翩翩起舞的人群,试图寻找刘易斯,结果刚走出去两步,就忽然被人从旁边一把握住了胳膊。 戴维回头一看,是个穿着侍者服装,脸上戴着半脸面具的家伙,他微笑着问戴维:“先生,您的伴侣在哪里呢?” 戴维慢慢拨开他的手:“我没有带伴侣过来,我在找我的朋友。” 对方笑着告诉戴维:“来到这里,您应该尝试着把之前的自己忘掉,您可以重新在这里寻找新的伴侣和朋友。” “您是第一次来吗?” 戴维:“是的,我还不是很了解这里的规则。” “第一次来,难免这样。既然您还没有伴侣,您现在介意拥有一个吗?” 戴维粲然一笑:“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对方诡秘一笑:“请随我来。” 戴维跟着过去之前,不忘了转头叮嘱西瑞尔:“跟紧我。” 侍者带领着戴维和西瑞尔,横穿舞厅又越过一条回廊,西折东绕地,索性直接从后面出了山庄。 他们站在延绵青翠的山脚下,面前是一片丛林,丛林边上,早有一群佣仆等候在了那里。 戴维有些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呢?” 候在那里的几名仆从立刻把戴维给围了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给戴维穿戴好了一整套的防护措施,头盔、护膝、护腕一个都不少,脖子还被套上了一副望远镜。 这边刚穿戴好,另一边就捧着一个长方木盒子来到了戴维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枪。 到这会,戴维就明白了,这是要打猎。 戴维伸手拿过枪在手上,拉动保险栓,探索这玩意该怎么放。 旁边的侍者贴心地告诉戴维:“这不是普通的猎.枪,这是电网枪。” “里面的能量足够发射十次,这种枪打出去,会在半空中展开一张电网,在您面前十星米范围内的任何猎物都逃不掉。” 戴维拿着枪,有些跃跃欲试:“是吗?那我可以用它来打什么?飞禽还是走兽?这林子里都有什么?” 侍者:“您可以用它来抓捕一切您想要的猎物,什么都可以,包括您接下来的伴侣。” 戴维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侍者指点完毕,集体对着戴维鞠躬:“愿您凯旋而归。” 戴维抱着枪,在一众仆从的祝福下,带领着西瑞尔,有些不知所措地走进了丛林。 戴维想联讯艾伦斯,跟他讲,在这里,有一帮疯子拿人当飞禽走兽去狩猎。但是没有什么用,他的光脑没信号。 戴维的皮鞋踩在松软的苔藓地面上,走过去就会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戴维一边往丛林深处走,一边小心留意着周遭的环境,随后发觉这里应该有不少人来过,因为地面上的脚印又多又凌乱。 正走着,戴维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鸟叫,他一抬头,看见是一只通体纯黑酷似乌鸦的鸟站在枝头上,正伸着长长的舌头,去掏树洞里的虫吃。 那只鸟的舌头上,密密麻麻长满了倒钩,在戴维眼中,简直是怪兽。 正巧戴维打算试试手中枪的威力,于是就举起枪,对着那只站在树梢上,准备将树虫一家满门灭绝的鸟,砰地就放了一枪。 子弹射出去的一瞬间,弹开变成了一张闪烁着银色幽光的细网,它倏的一下就罩住了那只枝头上的鸟。 鸟被网住后,直直地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西瑞尔上前去,捡起戴维打中的猎物。 手触及到电网时,猛地一阵酥麻刺痛穿过了手背,直窜上了小臂,西瑞尔拿起猎物后又迅速甩了出去。 戴维走上前,看见西瑞尔第二次尝试着摸了摸网,确定电压消退之后,才把猎物拎起来送到了戴维面前。 戴维:“还活着吗?” 西瑞尔拎着网,晃了晃,确定里面的鸟不再动弹: “好像是死了,我都闻见羽毛烧焦的味道了。枪的电压不小,感觉这一枪,要是射在人身上,都能电晕过去,这么大点小鸟,肯定经不住。” “罪过,埋了吧。”戴维放下枪,捡起一根树枝,跟西瑞尔一起在树下挖了个坑,把电死烧焦的鸟掩埋掉。 戴维西瑞尔这边在忙着埋鸟,另一边的林子里,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尖叫求救声。 戴维与西瑞尔立刻站起身来,戴维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朝着声音来处眺望。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纱质近乎透明衣衫的不知名类属娇小雌虫,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在丛林间逃跑,他的周遭有五六名手持枪械的巴塔利,不急不缓姿态从容地,从四面将他给包围了起来。 第239章 第 239 章 当戴维抱着枪冲过去的时候, 那群雄虫中的一个,已经把那名娇小的雌虫扑倒在了地上。 其余雄虫都在围观着,起哄嬉笑看他是怎么撕碎雌虫身上那层单薄衣服的。 雌虫并不配合, 一直在不停地哭泣挣扎,所以围观的雄虫, 大有要上前帮忙的阵势。 光天化日的,他们居然戴上面具, 聚众做这种事! 戴维厉声呵斥:“住手!” 那帮欲行不轨的雄虫听见戴维的声音后,被吓了一跳, 手中动作一停,纷纷回头张望,是谁这么不合时宜。 戴维快步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他对着那帮虫重申了一遍:“住手!放开他!!” 那帮雄虫当即就笑了, 其中一个过来交涉:“林子里猎物多的是,你多走走, 肯定能遇上喜欢的。这个归我们,你就别来掺和了。” 戴维抱起了枪:“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们放开他!” 那群雄虫里, 已经开始有不耐烦的了, 但是他们能来这里取乐的, 摘下面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有准备上前跟戴维争执的虫马上被旁边的给拦下。 比较好说话的雄虫,仍旧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早点安抚住戴维, 毕竟都是来找刺激寻快乐的,没必要为了个小玩意闹得不愉快。 “兄弟, 这事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吧?你要是想,你可以等我们都完事……” 戴维一枪托把那个上来劝解的虫给抡趴下了,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戴维西瑞尔二对六,厮打起来原本人数上不占上风,但胜在西瑞尔肌肉记忆里有过去收账群战的优势。 西瑞尔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其中一名雄虫的枪,砰砰几枪就放倒了对面一半。剩下一半交给戴维, 戴维不敢开枪打人,就抡起枪杆当棍子又砸又踹,来不及穿裤子的雄虫,让他一脚给踹旁边沟里去了。 戴维身上穿戴着重重防护,很不方便,于是西瑞尔就果断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扔给戴维。 戴维抖开衣服,将衣不蔽体的雌虫包住,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戴维西瑞尔手里都拿着枪,护送着惊魂未定的雌虫向外面跑。被他们揍得翻仰过去的雄虫们,很快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叫骂着,开始从后面追赶他们。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了,那些雄虫一边追赶一边叫嚣,有人破坏规则,于是周边正在狩猎的雄虫纷纷加入了征讨。 戴维他们跑到了丛林中的一处河谷空地里,手里的枪逐渐耗完了子弹,围剿他们的雄虫越来越多。 雄虫们从四面八方地围了上去,逐渐缩小包围圈,他们三个周围,连个掩护都没有。 躲在戴维跟西瑞尔中间的雌虫要被吓疯了,揪紧了包在身上的衣服,止不住地哭泣。 “能让这么多雄虫争抢,我得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极品艹起来有多带劲。” “我要搅烂他的内脏。” “今天非得玩死他不可!” “真是不自量力的东西,我这就把他的面具撕下来,看看他到底是哪家的小子!” …… 雌虫被吓得腿软,他径直跪在戴维面前,伸出手去攀扯戴维的腿,痛哭流涕:“先生……先生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才十六岁……我不想死……” 西瑞尔检查完手里的枪,只剩一发子弹了,他转头问戴维:“他们人太多了,怎么办?” 戴维注视着那些洋洋得意逐渐逼近的雄虫们,咬了咬牙,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我是贝斯特家的戴维,你们谁敢动我?” 既然他们仗势欺压胡作非为,戴维便只好也搬出权势来碾压他们了。 在场的雄虫全都呆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到戴维会自爆,互相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清楚,游戏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远处天空中传来的直升机轰鸣声。 戴维抬头望向天边,有一架直升机,轰轰隆隆地转着它的螺旋桨就飞了过来。 河谷中间的空旷地带,正好适合直升机悬停降落,于是那台体型不大噪声不小的家伙,大摇大摆地就降落在了戴维他们不远处。 直升机舱门打开,一名衣着华丽夸张戴着面具的亚雌出现在戴维面前。 他一手抓住直升机内侧的抓手,另一只手对着戴维伸了出去,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戴维阁下,这里的游戏不再适合您,请随我来。” 戴维不太想上陌生人的飞机,但如果不去,就要继续跟身边这帮雄虫们周旋,两相权衡,戴维扶起了地上的雌虫,招呼西瑞尔:“我们走。” 戴维觉得,能开着飞机过来这里接他们的,至少也应该是山庄里面的人。 戴维把雌虫先推了上去,那名亚雌抓住雌虫的手,直接给他拉上了直升机。紧随其后,戴维跟西瑞尔也都爬上了机舱。 直升机舱门关闭,飞机平平稳稳地起飞了。 戴维直白地向那个戴面具的亚雌询问:“我想把他买下来,给他赎身,需要多少钱能还他自由?” 亚雌塔姆坐在那里笑着回答戴维:“您还真是个慈善家,只是,我说话并不算数,您想买他,得去跟我们大老板谈。” 戴维:“那就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塔姆笑吟吟地:“真是不巧,我们大老板不在这,您想见他,得稍微等一等。不如,我先带您去休息一下,看看其他节目,放松放松心情。” 戴维:“其他节目?都跟刚才的打猎活动是一个路子吗?如果是这样,不看也罢。” 塔姆:“刚才的狩猎活动不好吗?以前,都是这样玩的,大家都能玩得很尽兴。反倒是您,今天有些出格了。” 戴维只觉得这个世界里有些事,越体悟就越荒诞:“正常人,打破了你们的不正常规则,你管这个这叫做出格?” 塔姆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之色来,他仍旧笑着,他问戴维:“正常,什么是正常呢?” “如果大多数人,都那样做,这样被称为正常,那么似乎,您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戴维:“他们一群大男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男孩,你跟我说,这叫正常?” 塔姆:“自然界中,到了繁殖期的虫类,在雄多雌少的情况下,就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群雄虫会轮流跟同一个雌虫交.配,这是为了族群的繁衍。” “这场狩猎游戏,就是在模拟这种古老的场景,自然界中的正确法则,为何还原出来,在您的口中,就变成欺凌弱小了呢?” 戴维觉得自己根本说服不了什么,他只是在固执地坚持着:“这是强.暴。” 塔姆:“许多族群的繁衍,一直都是建立在强.暴的基础上的。” 戴维:“可是既然我们有着人形,就不该接着延续自然界野蛮的那一套,生而为人,还是要讲些文明的。” 塔姆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很清脆,他笑完以后说:“您说得对。” 戴维向塔姆提出诉求:“现在,我要带着这个男孩离开这里,你去跟你们老板通报一声,我可以马上就把钱打给你们。” 塔姆提醒他:“您还有表演没有看过。” 戴维:“我不看,我现在就要回去!” 塔姆轻轻巧巧地告诉戴维:“如果您现在就回去了,那您将无法完全见证这其中的污秽,不会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血泪,也无法为艾伦斯的行动搜集到最有力的证据。” “这无异于,白跑一趟。” 戴维双手一抄,直接揪着塔姆的领子,把这个小巧的亚雌给拎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塔姆手中的拐杖瞬间折叠起来,变成了一把枪,塔姆将枪口抵住了戴维的小腹。 西瑞尔察觉到不妙,立刻就要上前去帮忙,直升机上同乘的其他机组人员立刻拔枪对准了西瑞尔。那名被解救的雌虫,吓得赶忙抱头蹲下。 机舱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焦灼了。 塔姆笑盈盈地注视着戴维:“若您乖乖的,我就是您的合作伙伴;您要是不听话,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您的雌君了。” “替艾伦斯想一想吧,你们还没有孩子,如果您死在了这里,他该怎么办呢?” 戴维一把将塔姆给推了出去,旁边塔姆的手下一拥而上,将戴维跟西瑞尔全都按在了机舱地上,他们的双手很快就被手铐给拷上了。 戴维质问塔姆:“刘易斯……刘易斯他跟你是一伙的?他帮你,把我骗来了这里?” 塔姆倒也没有掩饰:“是的,为了奖励他,我安排了一群人陪他快乐,他刚一来这里,就被拉走了。他现在正快乐着,说不定,要活活快乐地死掉。” 快乐地死掉……那就死掉好了,戴维不去深究这其中的隐喻,也不再关心刘易斯的死活。 戴维跟西瑞尔就这样被劫持了,在被带往目的地的过程中,戴维曾数次抚摸西装袖子上的袖扣,期盼着这个小东西能够帮自己给艾伦斯通风报信。 戴维和西瑞尔临下飞机之前,被他们用黑布蒙住了眼睛,一路颠簸,最后等到他们重见光明时,塔姆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地下的秘密拍卖会上。 戴维和西瑞尔被塔姆带到会场时,拍卖会已经进行过半,戴维被强行按坐在全场视野最佳的座位上。 戴维不清楚这是哪里,抬头是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穹顶,面前是一处像舞台一样的地方。 一个穿着打扮跟塔姆极为相似的人,站在舞台中央,两名保镖拉扯着一个小男孩送到了台上。 “A+级10岁龄金龟子雄虫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一百万星币!”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 …… 台下坐满了戴着面具的竞拍者,戴维立刻就要挣搓起来,但却被旁边看着他的两名雌虫强行按在了座位上。 戴维质问塔姆:“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听见,他们说这是个雄虫!” 塔姆:“是的,现在正在竞价的商品,是个雄虫。” 戴维:“你们不仅仅是欺侮雌虫,连雄虫也不放过。” 塔姆:“有些客户就是单纯喜欢年纪小的,跟他是雄虫还是雌虫,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这只雄虫幼体竞价如此之高,买他回去的客人,未必是用来暖.床的。” 戴维只觉得三观都要崩碎了:“还能用来干什么?” 塔姆:“当然是取他正在快速发育中的腺体来入药了。” “这种能够令萎靡不振的雄虫重新找回自信的药,您之前,不是也吃过吗?” 戴维的脸色都白了,许久之前,凯森给他吃过的,那种把他害得不轻的药,居然是这样来的。 塔姆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他轻轻歪着脑袋,笑得很俏皮:“您稍等一会,马上,专门为您准备的货,就快要上场了。” 第240章 第 240 章 专门为戴维准备的货……戴维的注意力又转回了台上。 刚才那只金龟子雄虫最终被500万星币的价格拍下, 戴维眼看着他被从台上带了下去。随后,是下一件竞品入场,不出所料, 仍旧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戴维告诉塔姆:“我对小孩没有兴趣,我也不吃补药,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 塔姆:“需不需要, 得等您看完之后再做决定。” 台上主持拍卖的人对着台下开始介绍这次的竞拍品:“12岁龄B级橙枫蛾亚雌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十万星币!” 这场的竞拍, 跟之前那一场形成了鲜明对比,不只是底价天差地别,主持人喊完之后,台下一片静寂,没人跟着叫价。 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遍:“12岁龄B级橙枫蛾亚雌, 起拍价十万星币!” 还是没人要, 站在台上的主持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尴尬,于是他转身来到了那个被两名高大成年雌虫控制住的小亚雌面前, 一把扯下了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本来只是在小声抽泣的男孩,骤然恢复了视觉, 他眯着眼睛惊恐地扫过台下坐着的面具人。 戴维是这其中, 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的, 于是小男孩就看见了他, 他的眼中一下子迸出了希望,他立刻开始朝着戴维所在的方向挣扎。 “先生!先生!……”戴维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对着他哭喊, 心头震颤的同时, 莫名地觉得这个孩子看着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孩子看着戴维坐在台下无动于衷的样子, 像是绝望了,他对着戴维拼命哭喊:“亚瑟……亚瑟……” 亚瑟……戴维听见这个名字之后,脑袋里骤然灵光一闪,起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他朝着台上的孩子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维克多?” 台上的孩子听见戴维叫出了他的名字,猛然间又生出了希望:“先生,是我,是我!……” 全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落到了戴维的身上,他们中的不少人认出了戴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拍卖场上的主持人对着台下的买家们介绍: “大家不要小看这孩子是个亚雌,他的偶像,可是曾经的斑斓蝶上将艾伦斯。” “这孩子的人生座右铭,叫不做艾伦斯第二,只做维克多第一。” 全场哄堂大笑,小维克多嚎啕大哭,戴维勃然大怒。 他终于想起这个孩子是谁了,他就是当初凯森还活着的时候,带着他跟艾伦斯造访的那家福利院里面的一个战争遗孤。 他叫维克多,他崇拜着艾伦斯,他送给艾伦斯他亲手画的画,他笑着天真无邪地对艾伦斯说,以后,他要成为艾伦斯。 艾伦斯当时告诉他,不要成为艾伦斯第二,要做维克多第一。 戴维身旁的塔姆,举起了手里的竞价牌:“我出二十万星币,买这个孩子成为一代名将的梦想……” 塔姆的话还没有说完,戴维趁着身后看管他的人不注意,猛地起身,用戴着镣铐的双拳,直接抡向了塔姆的脑袋。 塔姆头上的帽子、脸上的面具被当场砸掉,金属镣铐硬生生磕在他的脑袋上,险些直接给他砸晕过去。 等塔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满脸是血地,被戴维用手铐链子套在脖梗上,挟持住了。 戴维身旁的西瑞尔反应迅速,趁着身后的保镖雌虫注意力全在戴维身上,瞬间暴起,夺下枪来,护卫着戴维挟持人质冲上了拍卖场,全场瞬间一片哗然,大队买家蜂蛹着就要往外跑。 戴维向来自诩是个理智的人,他鲜少会意气用事,做出些莽撞不计后果的事。 可他今天就是做了,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 戴维没练过什么格斗术,但是人高马大,把塔姆一个瘦弱的亚雌控制住完全不费什么力气。 他挟持着快被勒断气的塔姆,随时有可能拧断他的脖子,他跟拍卖会场的人交涉:“把孩子给我,不然我弄死他!” 对面很慌,七手八脚地拔出枪来跟戴维对峙,直到塔姆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你们想让我死吗?给他!” 拍卖场主持人把小维克多搡过去推给了戴维,小维克多摔了一跤,马上爬起来,来不及哭被西瑞尔一把拽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极度混乱,戴维:“给我们准备飞机,放我们走,快点!” 被挟持的塔姆:“愣着干什么?快去!” 那些听命于塔姆的人眼见着塔姆随时会丧命,全都惊慌失措,权宜之下只好按照戴维所要求的去做。 戴维一路控制着塔姆,西瑞尔抱着小维克多,就这样离开了拍卖会场,出门后直接登上了他们来时所乘的直升机。 四人登机之后,眼看着机舱门关上,戴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暂时松懈了下来,但他的手中仍然没有放过塔姆。 西瑞尔放下了怀里的小维克多,起身来到驾驶位,把枪顶在驾驶员的脑袋上,指挥他起飞。 直升机颤颤巍巍地,在地面一众塔姆手下的注视中起飞了。 塔姆脑袋被敲破,流了不少血,淌下来糊在眼睫毛上,有一只眼睛完全睁不开。 塔姆用他勉强能睁开的另一只眼,瞄着旁边受了不小惊吓,还在抽噎的小维克多,呵呵一笑:“你为了个亚雌,发这么大火?你就不怕,在场的根本不管我,直接一枪崩了你吗?” 戴维:“我无法理智,我冷静不了,我只想杀了你们这帮无耻混蛋。” 塔姆阖上眼睛:“记住你现在的话,以后可不能手软。” 塔姆的手摸上了自己燕尾服下的腰带,单手打开了金属扣的机关,迅速取出了藏在里面的药粉,抬手就扬在了戴维的脸上。 西瑞尔意识到不妙之后,转身对着塔姆放了一枪,驾驶位的飞行员趁他还没有扣下扳机时将西瑞尔直接扑倒,于是子弹就射偏了,擦着塔姆的耳朵钉进了机舱壁里。 …… 当艾伦斯意识到戴维那边可能出事了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了。 他是紧跟着戴维前后脚出门的,戴维不让他跟着,他就偷偷地跟。 盖文负责开车,克莱尔负责指挥,他们的反侦查能力很强,所以一路都没被发现。 艾伦斯坐在汽车后座上,戴着耳机捧着仪器,他给戴维安在袖子上的袖扣是军方出品,不光能定位,还能反信号屏蔽进行窃听。 艾伦斯一边听着戴维那边传送过来经过降噪处理的声音讯号,一边实时定位戴维的位置。 克莱尔在旁边与艾伦斯配合,一边将艾伦斯接收到的信息反馈给盖文,一边与远在光年之外率军支援的莫里联络。 初始一切正常,直到戴维那边进入到了猎场,艾伦斯他们也来到了山庄外面,只是被保镖拦住了,他们进不去。 心情烦躁的艾伦斯耳机里传来了戴维那边响起的枪声,砰! 至此,艾伦斯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冲下车去,从后备箱里提出了自己的武器箱,扛着一把便携式的火箭筒,直接从山庄大门杀了进去。 艾伦斯他们的出现,给整个山庄制造了一场巨大的混乱和恐怖的血色阴影。 山庄很大,艾伦斯一路轰炸。那些尖叫着逃命的,艾伦斯一律不管,任他们逃走;掏出武器跟艾伦斯对攻的,艾伦斯一概射杀,不留活口。 并非是他大开杀戒,而是他从前行军时,就一贯如此。 艾伦斯在山庄后面的一个偏厅里发现了已经咽气的刘易斯。 他的死状很惨,死前曾经被轮番侮辱,地面散落着各种道具,道具上沾着斑驳的血和污秽的液体。 刘易斯还睁着眼睛,他的嘴巴被撕裂开,身下是大滩血泊,血泊里一条肉色的长长的内脏拖在外面。 艾伦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雄虫被这样凌.辱虐.杀,感觉像是寻仇刻意报复。 血腥又恶心,艾伦斯险些当场吐出来,他捂住口鼻,压下心间爆冲的恐惧,提着武器继续往后方冲。 跟在他后面赶到的克莱尔看见这个场景,被吓得大叫了一声,盖文一把扯下旁边桌子上的桌布,往刘易斯尸体上一蒙,拉着克莱尔追赶艾伦斯的脚步。 艾伦斯一路深入,最后终于找到了山庄后面的猎场,但他来晚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直升机钻入云层消失不见。 他愤怒地举起火箭筒对着天空射了两炮,但是直升机已经飞远了,炮弹没追上。 艾伦斯瞬间只觉得心如刀绞,苦痛惊惧到了极点,他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戴维被带走了,他落在了那样一帮虫手里,他们痛恨贵族雄虫,会残酷地虐.杀巴塔利。 艾伦斯双手都握不住手里的火箭筒了,他恐惧到几乎要喘不上气,他当场跪倒在了直升机起飞的河谷空地上,光滑坚硬的鹅卵石硌着他的膝盖,闷痛自上爬入胸腔。 他战栗到不能自已,最后还是后面赶来的克莱尔跟盖文,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盖文看着艾伦斯的样子都慌了:“艾伦斯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克莱尔抓着艾伦斯的胳膊,晃晃他:“哥?哥!长官,你清醒一点!” 艾伦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眼泪滚珠似的往下掉,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了情绪。 他现在若是稍微有一丝的理智,就该马上爬起来,去找一架同样的直升机,开着去拦截戴维。 但是他做不到,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下子动不了了,就好像有东西侵蚀掉了他的神智,僵化了他的躯体。 克莱尔迅速检查完艾伦斯的情况后,大惊失色地告诉盖文:“我哥他,好像是受得刺激太大,发病了。” 240-260 第241章 第 241 章 艾伦斯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过病了, 久到,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那些潜藏于日常中,有关于疾病的蛛丝马迹, 在爱情滤镜的加持下,都成为了艾伦斯性格中可怜又可爱的特质。 但当那层滤镜被强行撤掉, 病态显露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痊愈。 他只是被戴维养得太好了,所以才重新焕发生机。 但只要把戴维这一重因素抽离掉, 他就会迅速地枯死。 艾伦斯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找回些神智来,他抱紧自己的手臂,咬着牙,告诉盖文和克莱尔:“不用管我……去找莫里会合。” 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 对面是成员众多的团伙, 别说艾伦斯现在的状态,就算他正常, 恐怕也救不出戴维来。 于是此刻,带领着一支军团赶来支援的莫里, 就宛如神兵天降。 除却皇帝调派给他的皇家骑士兵团之外, 莫里怕人手不够, 又专门从该小星球的驻扎军区里抽借了一部分, 浩浩荡荡地入了境。 因为之前和克莱尔沟通过,所以莫里一落地就直奔山庄, 接应艾伦斯。 出现在山庄里面的莫里,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军装大氅,大步流星奔向艾伦斯。 莫里本来打算见到艾伦斯之后, 就把军队指挥权移交给他,但是等亲眼见到艾伦斯那一秒,他才意识到,艾伦斯现在的情况根本带不了兵。 莫里怔住了,他先是站在距离艾伦斯两星米远的地方,将昔日这位不可一世的老朋友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 随后他就两步迈向前,给了几乎要虚脱过去的艾伦斯一个拥抱。 强大的艾伦斯,可靠的艾伦斯,他还是第一次,在莫里面前展露出这样无助虚弱的状态。 莫里拍着艾伦斯的后背,安抚他:“雄虫都是祸害,祸害轻易死不了的。” 自己说完,忽然觉得这话语不妥,好像起不到什么安抚作用,于是莫里就补了一句:“走,开坦克救你男人去。” 莫里给自己带来的军队规划好了部署,一部分去清剿代.孕机构和享乐山庄,另一部分跟随自己,去打掉地下拍卖会营救戴维西瑞尔。 在莫里抵达这里之前,他一直都在跟西瑞尔保持联络。 西瑞尔是跟随在戴维身边的,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没什么杀伤力攻击性不强的小跟班。 塔姆做局全程都是围绕着戴维进行,攻击的一直都是戴维的心理防线。 一路追随着戴维的西瑞尔,尽管目睹着同样的场景,但身为出身贵族的虫族土著,他的心理状态,只能算是,有震惊,但不多,远远达不到三观崩坏的地步。 西瑞尔是蛰伏于暗处,伺机而动的阴险猎手,他在其他人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戴维身上的时候,不声不响地把身边的信息全部传送给了莫里。 包括拍卖会场的地点和拍卖内容,在场人数。 只是当莫里带着艾伦斯杀过去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莫里他们抵达地下拍卖会场外.围时,西瑞尔这边的联讯,骤然掉线。 莫里当即下令军队开足火力,直接强攻。 这里虽然是已经形成了网络勾连的犯罪窝点,但是防御上面根本不及军方堡垒,所以攻破它简直轻而易举。 莫里带领军队将整个地下拍卖会场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活捉了无数贵族与大小头目,解救出一大批儿童和年轻的雌虫。 但是军队仔仔细细地,将地下拍卖会场搜寻了好几遍,恨不得把地皮都翻过来,竟然一丝一毫戴维和西瑞尔的影子都没找到。 莫里这才慌了神,把抓到的头目痛打审讯了一遍,得出口供,说是塔姆先生,带着戴维西瑞尔还有一个孩子早已登上了星舰,现在已经在潜逃的路上了。 塔姆,艾伦斯与莫里第一次听说了这个名字。 艾伦斯当即开始查阅有关于这个人物的信息,他没有在伦巴顿监狱越狱在逃通缉犯的名单中找到他,但却在另一份联盟警方的犯罪档案中查到了这个家伙。 鹤顶金冠蝶亚雌塔姆,27岁,卡斯诺籍A级在逃通缉犯,涉嫌二十余起命案缔造者,变态连环杀手,喜好性.侵虐.杀被害者。 他所犯下的那些命案里面,百分之九十的被害者,都是出身富裕阶层的巴塔利雄虫。 知晓这个情况的第一时间,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同为亚雌的克莱尔。 他无比惊诧悲愤地发出了一个短音节:“啊?……” 缓了缓,克莱尔才接了一句:“真可怕。” 这件事远远超出了克莱尔的认知。 在他的理解中,亚雌是虫类里面,最弱小的群体。 因为腺体不发育,先天性各种激素分泌得都少,所以又瘦又小是亚雌的常态。 克莱尔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胡吃海喝,勉强长到了一米七五,放在亚雌里面,是相当高挑的身段了。 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七多点的瘦小鸡仔似的亚雌,专门猎杀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一米九的巴塔利雄虫。 这未免,有些太犯规了。 艾伦斯头晕目眩,倚靠在飞船座椅靠背上:“也许就是因为,他身量小,无法凭借先天力量击杀对手,所以作案手法才会这样残忍。” 一想到西瑞尔落在了这种家伙的手里,莫里的心也几乎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焦躁地在一旁走来走去,不停刷新着信号接收仪的界面,试图再度联系上西瑞尔。 西瑞尔与戴维身上的隐藏设备,只有定位这一项功能可以继续使用。 但是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戴维与西瑞尔现在的状态,甚至无从得知他们是否还活着。 于是,莫里与艾伦斯,只好驾驶着莫里来时的飞船,根据定位器所显示的位置,穿梭于星际之中,踏上了这条生死未卜的追凶路。 * 戴维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当他再次有意识时,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何处。 手在身侧摸了摸,确定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旁边隐约能听到一些机器设备的声响。 他是被痛醒的,他的双眼是一种烧灼般的刺痛。 戴维醒过来后,先是短暂迷茫了一阵,随后他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恐惧一下子就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发现那上面蒙着一层纱布。 他挣扎着坐起来,两下将纱布撕扯掉,努力地睁开眼皮,然后他就发现,他看不见东西跟眼睛上蒙着的纱布一点关系都没有。 戴维惊恐地用手指去触摸自己刺痛的眼睛,他摸到自己的眼球还在,他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是被那个亚雌扬了一把药粉在脸上。 药粉进到他的眼睛里面,把他给毒瞎了。 戴维在理清前因后果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他看不见了。 就算是艾伦斯这时候把他给救出去,他也看不见艾伦斯的那张动人面孔了。 以后怎么办呢,他要做个瞎子吗?他现在这是在哪里,他是不是落在了那个亚雌的手里,他眼睛看不见,他要怎么逃出去! 巨大的悲伤与惶恐淹没了戴维,他面前是无边无际的空洞黑幕,他无法理智也不能冷静,没有人在突然失明的情况下可以保持镇定自若。 正当戴维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又响起了那个久违的机械音。 系统君:【戴维!你总算是醒了!】 戴维经过提醒,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系统,他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系统,我看不见了,怎么办,我看不见了!” 系统君安抚他:【没事没事,你不要怕,你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我趁你昏迷的时候,已经查询过了成分,那种药粉的毒性并不大,多清洗几次,把毒素代谢掉就能看见了。】 戴维:“我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我身边都有谁,西瑞尔和那个孩子还活着吗?他们在哪里?” 系统:【你现在,是在一艘星舰上,那个暗算你的亚雌叫塔姆,他是逃命的时候,顺手把你也给捎上了。】 【艾伦斯现在就在赶来救你的路上,只是他的飞船跟你的飞船中间隔着好几个光年,一下子还追不上。而且……】 戴维问:“而且什么?” 系统君:【而且,自从你被塔姆抓走之后,艾伦斯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是很稳定。】 戴维心情愈发难过了,他抬手摸了把脸,脸上一片湿漉漉,摸在手里是凉的。 戴维喃喃地:“他离不开我……” 系统君:【西瑞尔现在跟那个孩子在一起,行动上受了限制,但是目前情况良好,没有遭遇什么不测。】 戴维:“那个亚雌,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把我弄来,是要打算干什么呢?他准备带我去什么地方?” 系统君也犯了难:【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原文里面哪有他!这些家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真可恶!】 【不过,戴维,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系统这边虽然不清楚那个塔姆是哪来的,但是系统可以确定的是,他对你没什么杀心。】 【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也写不了代码,你在眼睛恢复视力之前,只管先顺着他。等你好了,我这边再想办法,帮你逃出去。】 戴维:“好。” 他刚想再问一问系统,他的眼睛大概多长时间能好,只是还没问出来,系统君就忽然惊慌失措地提醒戴维:【他来了!你快躺下,快装睡!】 戴维马上摸索着找到被他扯掉的纱布,掀开被子藏进了被窝里,身体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假装昏迷。 戴维眼睛看不见了,于是他就屏气凝神地用耳朵去聆听,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在越走越近。 不多会,戴维所在房间的舱门唰地一声开启,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来到了戴维的床前。 第242章 第 242 章 塔姆错觉, 自己的天灵盖差点被戴维给敲碎了。 后续接受完包扎治疗后,过了好久,塔姆仍然感觉到脑壳胀痛晕眩恶心。 这种强烈的不适感, 几乎要令他失去理智地,去一刀抹了戴维的脖子。 最终救下戴维一命的, 当然不是塔姆的良心发现,而是, 塔姆这边已经从一排作案工具里,选好了他最趁手的一把刀, 休息室外的护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跟塔姆汇报: “塔姆先生,皮埃尔先生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塔姆就是在那一瞬间,扔了手里的匕首,顺带把戴维也忘到了宇宙尽头,他欣喜万分地跟着护工, 来到了星舰上那间被重点看护的医疗舱。 舱室的中心, 是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具干巴的近似于骷髅的躯体, 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各种维生设备的管子。 塔姆急不可待地奔到了病床前, 俯下身去, 轻声细语温柔甜蜜地呼唤着对方:“皮埃尔……” 病床上的那具勉强还活着的骷髅, 听见塔姆这声呼唤,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见旁边的塔姆之后, 仔细辨认了好一阵, 像是认出了对方。 他对塔姆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他萎缩失水布满斑点的皮肤, 因为这个笑容,细碎的纹路舒展开,有了些许慈祥和蔼的味道。 他回应了塔姆,从他干瘪的双唇间竭力挤出的话语,被呼吸罩聚拢在一起,所以没有散开,他叫他:“塔姆……” 塔姆高兴极了,他抓着皮埃尔的手,将他苍老的手背贴在自己年轻柔嫩的面颊上蹭了蹭,之后就俯身过去,抱住了病床上衰败腐朽的躯体。 “我在,我一直都在……”塔姆依偎在皮埃尔的身旁,跟他撒起了娇,“你这次睡了好久,你只顾着自己睡觉,我好无聊……” 皮埃尔的呼吸很微弱,他刻意放轻了这个动作,像是在积攒力气,于是他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了能勉强说出一个长句的精力:“我做了个梦……” 塔姆讶然,亲亲热热地搂着他:“你梦见什么了?有没有梦见我?” 皮埃尔轻轻摇了摇头:“……我梦见,我掉进了黑洞里……很黑……很冷……没有声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死亡……” 塔姆一下子就变了脸:“不许胡说!” “死什么死!现在平均寿命两百多,你才四十岁,早着呢!” 皮埃尔笑笑不说话了,他眼珠转了转,看见塔姆头上缠着的绷带,衰弱无力的手指动了动,没能举起来。 塔姆见状,赶紧帮忙,把他的手举起,皮埃尔借力,摸了摸塔姆头上的绷带:“……这是……怎么了?” 塔姆笑着撒谎:“走路不当心,摔跤了。” 皮埃尔听完塔姆的解释后沉默了,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塔姆,塔姆信誓旦旦地保证:“就是摔的,不骗你。” 皮埃尔:“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塔姆摸着他的面颊:“你怎么就不信任我呢?我早就不跟他们玩了,你相信我吧,嗯?” 皮埃尔垂下了眼帘,被塔姆托举在掌心的手脱力滑了下去。 这个状态令塔姆陷入了恐惧:“皮埃尔!看着我,不要睡!” 皮埃尔强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我……有点……累了……” 塔姆目光哀伤起来:“累了,那就不要说话,只听我说,但是你不能睡,我不让你睡。你多醒一会,多陪陪我吧。” 皮埃尔轻轻地点了点头,塔姆的心情重新快活起来了,他陪着皮埃尔,不停地讲话,直讲了快一个小时,口干舌燥地也没停下。 塔姆争分夺秒地,把自己的话篓子倾倒给皮埃尔。 塔姆给皮埃尔讲他睡着的那段时间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把自己有关于未来的畅想都讲给皮埃尔听。 只是皮埃尔的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的,他坚持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昏昏沉沉地滑入了死寂的睡眠之中。 “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到家了。我听说,咱们家院子里面的花全都开了,就等着我们……” 塔姆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注意到皮埃尔不再有任何反应了,他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等到他把耳朵贴在皮埃尔胸口默默聆听了一阵,确定那颗心脏仍然保持着跳动,他这才稍稍地放了心。 他转脸看了看旁边维生设备上的数据,又帮皮埃尔掖好被角,拨开灰白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塔姆捧着皮埃尔的手,抚摸依偎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转身叮嘱护工照顾好皮埃尔,他自己离开了疗养舱。 塔姆走出疗养舱之后,在疗养舱门口,他靠着墙蹲了下去,捂住嘴,不出声地哭了起来。 他很痛苦,也很恐惧。 皮埃尔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医生下达的诊断书里,说皮埃尔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已经走向了生命尽头,濒临衰竭。 他才四十岁,可是他马上就要老死了。 塔姆蹲在那里,啜泣了许久,他的属下光脑联讯他跟他汇报: “塔姆先生,您抓到的人质里,那个叫戴维的雄虫,有苏醒的迹象。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听到这个消息后,塔姆扶着墙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调整好情绪:“我这就过去,他情况怎么样?” 对面:“他的眼睛里落进了不少药粉,已经给他清洗过了,但似乎仍然出现了严重的视力衰退症状。” 塔姆一愣:“我把他给毒瞎了?” 对面:“嗯……是的,但后续接受进一步的治疗,还是有恢复可能的。” 塔姆笑了:“不用,就每天给他清洗一下就可以了,瞎着挺好的,更方便,省的他半路逃跑,坏了我的计划。” 塔姆脑袋上的伤还疼着,他听说戴维瞎了,心里畅快了不少。 之前想拿把刀把戴维脖子抹了的想法,都淡却了。 他打算立刻就去戴维那看看他,好好欣赏一下戴维的惨状。 塔姆这样盘算着,身体很快就来到了戴维所在的舱室里,他停在戴维的床前,冷眼瞧着他。 不是说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塔姆还以为,自己过来就能刚好撞见,戴维发现自己失明,伤心崩溃的样子。 结果什么都没有,塔姆啧了一声,有点失望。 但他并没有走,而是弯下腰去,认真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戴维的那张面孔。 这是斑斓蝶艾伦斯的配偶,出身贵族的小白脸,自以为是的雄虫,一个良心未泯的家伙。 最重要的一点,他竟然跟那个叫文森特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亲兄弟吗?塔姆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也查过资料,没发现二者有什么关联,他所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文森特搞不好是贝斯特老公爵的私生子。 贵族雄虫,哪有不出去乱搞的,搞出个私生子来,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塔姆嗤笑一声,面带讥诮地站直了身体。 烂俗戏码,塔姆想到这层之后,就失去了继续探索的兴致。 他对贵族家那些恩怨情仇,没什么兴趣。 塔姆转身就要走,他的光脑面板上,忽然弹出来一则联讯申请,塔姆瞥了一眼,对面正是文森特。 塔姆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接通了联讯,对面传来一个欢快爽朗的声音:“莫西莫西~早上好,我亲爱的塔姆。” 戴维陷在床铺里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他就听见自己脑袋里的系统君发出了一声尖叫。 “喂!不要在我的脑子里大喊大叫!”戴维竭力忍耐着,用自己的意念警告系统君,系统君经过提醒,立马捂住了嘴,不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一系统一宿主,屏气凝神,开始偷听塔姆跟对面的交谈。 塔姆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时间:“哦?你那边现在是早上吗?我这边没落地,不太清楚现在的时间。” 影像中的文森特微笑着:“这没什么要紧的,我委托你去做的那件事?……” 塔姆瞄了一眼对面病床上的戴维:“他现在就在我手上。” 戴维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上几乎要冒出冷汗来,只恨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否则他必得从床上跳起来,仔细看看那个叫文森特的家伙不可! 仅仅只是听着那个声音,戴维就已经感到有些心惊肉跳了。 从海里,爬进他梦中的怪物,那个声线穿透梦境,就像是在贴着他的耳朵,跟他对话:“我亲爱的小戴维~” 戴维心绪翻滚,他把手指塞进了口中,死死地咬住,就像个无助的不知所措的幼童。 文森特:“你干的真是漂亮,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夸奖你才好了。那么,亲爱的塔姆,你现在,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小家伙送到我的手里来呢?” 塔姆身体向后一仰,他靠在沙发上把玩手中的怀表链子: “大老板,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管什么小家伙了。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皇帝的特务走狗,很快就要顺藤摸瓜,查到你的头上去了。” 文森特:“所以,我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把小家伙弄到我的手边来。” 塔姆注视着文森特的影像,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文森特先生,看在我们之前合作过许多次的份上,我在这里想要通知你一声。” “过去,我们的合作,令我感到非常愉快。那么,接下来,我单方面宣布,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 对面的文森特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 塔姆笑得如沐春风:“正如你所见,我现在也同样认为,戴维·贝斯特是一张很好的底牌。所以我不打算把他让出去了,我准备留着自己用。” “文森特先生,我,不想跟你玩了。” 第243章 第 243 章 塔姆没给文森特废话的机会, 单方面宣布解除关系后,就直接挂断了联讯。 他起身,再次来到戴维的床前, 发现戴维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是鼻翼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塔姆起了一丝促狭的心思, 于是揪住戴维被子的一角,哗啦一下就给它掀开了。 戴维毫无防备, 被吓了一跳,一把攥紧了手里的纱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把攥着纱布的手往身下藏。 塔姆看见了他的动作,呵地笑了一声:“早就醒了, 装的很辛苦吧?” 左右都看不见, 戴维干脆就闭上了眼,省着力气, 根本不搭理塔姆。 塔姆踢了踢床脚:“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眼睛瞎了, 耳朵也聋了?” 戴维就是不理他, 塔姆跟文森特的对话, 他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一丝不苟地,前前后后理得也明白。 塔姆拿他当底牌,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当法, 但至少,得是自己活着, 这张牌才有用。戴维现在存活值有89,所以他一点都不怕。 反正又不会死,戴维根本不愿意花心思去应付塔姆。 他这种不卑不亢无喜无怒古井无波的状态,反而令塔姆像个抓了刺猬的猎狗——简直无从下口! 塔姆平时最爱折辱雄虫,听他们求饶哭泣的声音,戴维这样一副冷淡姿态,实属无趣。从他身上找乐子,还不如去隔壁,逗那个叫维克多的小孩玩呢! “等着吧,你的眼球过两天就要烂掉了,当你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希望你记住,这就是你逞强出头当好人的报应。”塔姆又踢了一脚戴维的床腿,悻悻离去。 戴维听着塔姆脚步声远去之后,他绷紧的神经与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他侧躺在床上,把那具已经长成大人形态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就像自己还是个年幼的孩童一般。 塔姆离开之后,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情,他内心潜藏着一种,对“蛀虫”文森特很异样的情绪。 系统君也感知到了这种情况,他从戴维的意识中挣脱出去,漂浮在空气中,像个若有似无的幻影。 这小人浮荡着落在了戴维的枕头上,它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戴维的头发,动作娴熟,像哄一个孩子:【不怕不怕……】 【穿书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抓住他的!】 对于穿书局员工而言,书中世界,即是一张交织着无数时间线与剧情线人物宿命串联事件的网。 蛀虫的定位出现之后,他们只能沿着某一条最近的线,保证逻辑的不崩坏,去推导接近目标,这个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 戴维喃喃地对系统说:“我有预感,他将会是我的宿敌。” 系统君默默地,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把自己的小身体跟戴维贴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它刚刚认识戴维的那个时候。 它是被蛀虫截夺的系统,而戴维还是个慌乱无措的人类幼崽。 塔姆自从把戴维抓上星舰,陪他一起逃亡之后,就不怎么管他了,他全身心都扑在了皮埃尔的身上。 戴维并不知道皮埃尔的存在,他只知道,塔姆不来烦扰他,他就乐得自在。 戴维被关在星舰上的一个房间里,待遇不好也不坏。隔段时间就会有人进来,给戴维送食物和水,顺便用药水帮他清洗眼睛。 其余时间,他们就放任戴维自己待着,似乎是觉得戴维眼盲,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也不大上心。 房间里有监控,除非戴维做出特别异常出格的举动,否则轻易不会出现来阻止戴维。 他们只提供给戴维最基本的生存必须,自从戴维苏醒,就从来没有帮戴维进行过身体上的清洁。 戴维所在的房间里是有卫生间跟浴室的,没人帮他,他就得自己来。 戴维一下子无法适应失明这件事,通常情况下,一个骤然丧失视力的人,身体没有接受现实之前,都会产生幻视。 即脑海中会模拟浮现出失明之前所熟悉的场景画面,给患者一种“看见”的错觉。 但是戴维没有这种东西,因为他自从看不见之后,就一直身处在一个陌生环境里,所以他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他想象不出来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 系统君在此时,就变成了他的导盲君,变成了戴维的眼睛。 这个存在于戴维意识中的,由数据代码构成的小人,开始调动全身的本领,研究意识传输成像能力。 它将自己看见的外界场景,在戴维的意识面板中进行了模拟还原,配合其他感官的调动,于是,戴维便又“看见”了。 只是,这种“看见”并不十分准确。 系统君与戴维所身处的外界,是隔着一个次元的,所以它所接收到的数据并不精确,比如在远近这个概念上,就经常失真。 戴维在系统君的引导下,可以摸索着自己下床,穿着拖鞋走进浴室里去。 但当他开始进行一些细节性操作,比如挤牙膏和调节水温,就会遇见障碍,因为对不准。 正是这些对不准的细节,才让戴维没有在监控底下暴露自己。 在那些监视着戴维的人眼中,戴维就是个摸索前进不停闹笑话的瞎子。 终于在某次,护工给他送完餐食离开时,不小心挪动了戴维房间中的物品陈设,戴维在他离开之后,不慎被椅子绊倒,把自己磕晕了过去。 塔姆这才慷慨松口,命人将西瑞尔和那个小不点,弄来和戴维关在一起,方便西瑞尔可以照顾一下看不见的戴维。 戴维假摔装晕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这天的浴室中,戴维趴在浴缸沿上,西瑞尔手中拿着花洒,帮戴维冲洗后背,借着水声的掩饰,他压低了声音同戴维交流。 整个星舰上配套有专门的重力调节装置,因此水流可以像在星球陆地上一样流淌,只是流速要相对缓慢些,水的质地更轻软粘稠,所以西瑞尔说起话来也小心翼翼: “他们对我的戒备不严,之前的时候,就时常抓我去干活。” “莫里放在我身上的监测器,被抓没多久就被发现销毁了。你这里,有没有可以定位通讯的东西?” 戴维垂着眼睫:“我之前穿的衣服上面的袖扣就是,但是我不知道我之前的衣服被他们丢到哪里去了。” 西瑞尔:“我干活的时候,在杂物间里好像看见过。等我下次再有机会,我去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 戴维抬手拍拍西瑞尔的手背:“要小心些。” 西瑞尔:“明白。” 这事暂且不再提,戴维压低了声音问西瑞尔:“我眼睛看不见,对外界一无所知,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这个飞船,是在朝哪开?” 西瑞尔:“根据我的观察,应该是从拉贝尔联盟,沿着星云外轨,朝卡斯诺联盟飞的。没得到联盟批准,属于偷渡,所以路线选的非常偏僻。” 戴维:“确定吗?” 西瑞尔:“确定,我家卧室天花板上就画着拉贝尔联盟星体运行图,我从小看到大,那个轨迹路线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戴维忽然想到:“飞船就这样飞,沿途是不是会经过许多个星球?” 西瑞尔:“是的,拉贝尔联盟那边的军方已经互相沟通过,每个星球都派出了军队沿途拦截。上次在星舰暂时降落获取补给时,就差点落进了军方的埋伏圈。” “不过整体而言,这艘星舰,已经快要走到穷途末路了。” 戴维:“这不是什么好事情。真到了穷途末路,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情形是对我们不利的。所以,我们得自己想想办法,提前一步离开这里。” 西瑞尔俯身:“你打算怎么做?” 戴维:“你之前提到,星舰会偶尔在星球上面降落停靠,获取补给?平均多久一次?” 西瑞尔:“不知道是不是距离首都星越来越远的原因,星舰正在逐渐挣脱拉贝尔首都星的引力圈,需要的能量越来越大,所以增加能源补给越来越频繁。按照我的推测,接下来最近的一次,应该就在两天后。” 戴维:“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打算,趁着它下次降落停靠的时候,从这里逃出去。” 西瑞尔:“有把握吗?” 戴维:“不确定,但我想试试。” 西瑞尔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他们房间里的监控警报响了起来,通过监控监视他们的人,对着他们隔空喊话: “两个雄虫在浴室里面,不要脸洗澡洗这么久,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洗好没有,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过去了!” 西瑞尔赶紧应着:“马上就好!” * 戴维被塔姆掳走的时间,按照首都星时制换算,已经十天了。 这十天里,艾伦斯水米未进,全靠营养剂吊着命。 他无心吃饭也无心睡觉,以至于克莱尔不得不把安眠药掺进营养剂里骗他喝下去。 戴维追不回来,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仅仅十天光景,就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莫里不得不亲自下场劝他,当他拿着一盒刺莓果粒发酵乳去看望艾伦斯,并试图劝说他至少喝点酸奶的时候,他一拉开舱门,正巧看见艾伦斯拿着个药瓶往自己的手心里大把的倒药片。 莫里一看这个阵仗,立时就慌了,这是准备拿药片当饭吃! 了不得,要吃死的。 莫里两步冲过去,一把夺下了艾伦斯手里的药瓶,白色的药片呼啦一下散落一地:“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准备吃药寻死吗?” 苍白的、面颊明显瘦削下去、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的艾伦斯直接跳了起来,惊恐万状,看清是莫里后,才稍稍地缓和了些。 艾伦斯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态后,就蹲下去,开始把地上的药片一粒一粒捡起来。 完全就是应激又神经质的状态,莫里看在眼中,十分不忍,放下手里的药瓶和酸奶,蹲下去帮他一起捡。 莫里小心地询问:“这是什么药?” 艾伦斯把药片捡起来后放在手心里,吹了吹上面沾的灰尘:“是我的医生……开给我……能治我的药……” “我以前,从来不吃药……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吃,可能是不行了……” 莫里:“那也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 艾伦斯:“我想快点……好。” “想快点好更得按照说明吃了。”莫里把药捡起来之后,倒回了药瓶里,把艾伦斯手里的那些也给拿走了。 他认真地盯着瓶身上的说明研究了一会,重新从药瓶里倒出来两粒在艾伦斯的手心:“吃两片就正好。过段时间,再吃两片,听见没?” 艾伦斯捧着那两片药,机械地点点头,直接把药片塞进了嘴里。 莫里赶紧把酸奶打开递过去:“拿这个压一压。” 艾伦斯没有抗拒,就着酸奶把药咽了下去,口腔里酸甜苦辛的味道,逼得他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莫里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没事没事,按时吃药,好好吃饭睡觉,情况没有那么糟。” 莫里陪了艾伦斯一阵,也哄了他一阵,估摸着药效快起来了,莫里还有事务要去处理,于是就暂时跟艾伦斯告别。临走了,也不忘又叮嘱了艾伦斯一遍,要仔细地保重身体。 艾伦斯当时确实是答应地好好的,但是莫里走后,没到十分钟,众人只听见艾伦斯所在的舱室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枪响。 艾伦斯举枪自裁了。 第244章 第 244 章 情形是在艾伦斯吃过药之后恶化的, 莫里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先兆是,他猛然发觉自己听不懂莫里的话了。 莫里在他耳边低语呢喃的声音, 变成了一种低频震颤的嗡嗡声,好像是某种虫子在跟自己交换信息。 艾伦斯这时还没有恐惧, 只是感到很迷茫,他心想, 莫里这突然是怎么了呢? 艾伦斯抬起头来看着莫里的脸,就发现他的那张脸皮像个被气流挤压的泡泡一样, 或者,像是照了哈哈镜,正在扭曲着改变形状。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看着莫里,他仍旧在喋喋不休地往外传递着嗡嗡声,艾伦斯一句也听不懂。 艾伦斯只能看见, 他眼中的漂亮男人莫里, 逐渐褪去人形,变成了一只口器一张一合的大蜘蛛。 莫里的本体是蜘蛛……对呵, 他是白雪蜘蛛,艾伦斯木然地点点头, 了然于心般地还轻声笑了一下。 艾伦斯神智混沌, 偏偏表面上还看不出来, 于是他的微笑和点头, 就这样骗过了莫里。 莫里以为艾伦斯吃过药,状况开始转好了, 就离开了舱室, 剩下艾伦斯一个,独自面对眼前的扭曲幻觉。 莫里的离去, 让艾伦斯的注意力开始转向周围的环境。 他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泡泡里面。 整个舱室的形状都变了,变成了一个球体,头顶的灯光隔着一层水泡,照进来的光被分解了,变成了五彩霓虹。 艾伦斯就坐在这个泡泡的最底部,他看见泡泡在浮荡颠簸,头顶的光在不停变着颜色,周遭浮现出许多诡异的多彩的动态斑块。 起初他的心情只是有点奇异,直到他看见泡泡上下颠簸了一阵后,泡泡里面的空气开始震颤沸腾。 艾伦斯恐慌起来了,他害怕泡泡会爆炸! 艾伦斯猛地一站起来,身体就立刻失重了,他跌倒在柔软的泡泡里,泡泡的底部软软地托住了他。 艾伦斯的双手在泡泡里面摸索,想找到一个坚硬可靠的东西来保护自己。 于是,他就从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枪。 坚硬的、可靠的,枪。 艾伦斯抱着枪坐在泡泡里,他仰着脸看泡泡上面的空气,扭曲、聚集、最后凭空生出来一个黑洞。 黑洞生长、扩大,最后占据掉了整个泡泡的顶部,虎视眈眈地盘踞在艾伦斯的头顶。 艾伦斯举着枪朝着黑洞开,一连开了好几枪,都没听见声响,艾伦斯尖叫起来,他的耳膜同样无法接收自己的声音——黑洞把声音吞噬掉了。 就在艾伦斯已经陷入到了巨大恐慌中的时候,他看见那个黑洞里,向外窸窸窣窣地,探出来许多虫类的触手。 密密麻麻的触手,从黑洞里蔓延出来,伸长到艾伦斯的面前,随后这些触手的顶端,就像开花一样,啪地一下,绽放出了一朵一朵的人脸。 每一只触手,上面都挂着一张人脸,那些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一些艾伦斯认识,有一些艾伦斯不认识。 这些面孔争先恐后地涌向艾伦斯,它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对艾伦斯吐出毒液一样的话语: “胆小鬼呵呵呵呵……” “没用的东西!” “离了雄虫就活不了的贱骨头!” “联盟真是白白地培养了你呜呜呜……” “不知羞耻,你在床上的样子我们都看着呢,放.荡的俵子……” “凭你也能叫将军?你现在狼狈的跟条狗一样呵呵呵呵……” “没用的废物,你怎么不去死呢?” “去死吧,去赎你的罪,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 艾伦斯捂住了耳朵,抱着脑袋,几乎要满地打滚了:“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们了,闭嘴!快闭嘴!……” 艾伦斯哭泣着哀求着,但是他的示弱没有用,那些声音乌泱泱地往他的耳朵里钻,直要钻进脑子里去了。 几十上百种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哭笑怪叫,藤蔓一样纠缠绞杀他的神经末梢,他的脑子简直快要炸掉。 他受不了了,他受不了了……艾伦斯哆哆嗦嗦地把枪口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开枪吧,开枪吧……无数个声音催促着他,那些长满人脸的触手缠住了他的四肢,爆出一种强大的蛮力要把他拉进那个黑洞里去。 “对不起……对不起……”艾伦斯痛哭流涕着,不知道在向什么人道歉,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寸一寸地被黑洞吞噬掉,泡泡里面的空气鼓胀沸腾到了极致,到了一种让人绝望的极致。 就在艾伦斯的手指,将要使扳机扣下去的前一秒,一片污浊的聒噪声里面,倏而有那么清明透亮的一隙,它劈空裂界地闪电般划过。 它像隔着无数个光年与白天黑夜,从另一个次元里穿透进来。 它神谕般低唤了他一声:“艾伦斯!” 就是这样一声,它带给了艾伦斯片刻的失神,使得艾伦斯本能地回了头,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扳机扣下发射而出的子弹,贴着艾伦斯的额头就飞了出去。 “嘭!” 那声枪响,穿过数个光年,擦着尘埃腾起的次元细缝,稳稳地落进了戴维的耳朵里,搅散了他的一枕清梦。 “艾伦斯!”戴维于梦中惊叫出声,猛然苏醒,冷汗已经沁透了他身上单薄的家居服。 他大口喘息着平复心情,眼前的景象倏地就散开了,化成白茫茫的模糊一片。 是梦,刚才他看见的景象,是梦;而且,还是噩梦。 他梦见了艾伦斯,他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身后是浓稠沉寂的黑。 戴维看见,他苍白的孱弱的爱人,身后的黑暗中生出无数只触手来,缠上他的四肢,裹上他的身体。 艾伦斯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他绝望地注视着戴维,目光直把戴维的身体都给穿透了。 戴维惊慌失措地呼唤,想要制止他:“艾伦斯!” 就是这样一声呼叫,戴维把自己给喊醒了。 惊醒的戴维非常不安,他感觉自己的心口都在微微刺痛,很不舒服,他伸手揉了揉,轻声唤了一句:“系统?” 系统君:【在呢。】 戴维:“艾伦斯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系统君藏下心虚,假装若无其事:【没有呢,他正在赶来救你的路上,不要担心哦~】 戴维不放心:“他真的没事吗?我梦见他了。” 系统君跟他打包票:【绝对没事,你就是太想念他了~】 戴维梦中的情绪消退了些,开始体悟到现实与梦境分割交界的不同,稍稍得到了些许安慰,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系统君这边见戴维相信了,它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实在是太险了,主角刚才差点就自行下线了,多亏它急中生智,就差那么一丁点,差点给它吓出bug来。 艾伦斯的情况,别人不了解,系统君是最清楚的。 但是他不能告诉戴维,就目前的情形而言,一个精神状态堪忧,一个眼睛看不见。系统君怎么能把艾伦斯的事,告诉给戴维呢! 戴维醒了一阵,逐渐从梦里将自己抽离出来,把重心转移到现实中。 他开始琢磨起了眼前的白雾。 之前,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戴维伸出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前面,果然,眼前就黑了。 戴维的视力,似乎有在慢慢恢复的迹象,戴维挪开手,仍旧是大片白色的雾气,像高度近视的人眼中的朦胧世界。 一丝欢喜涌上戴维的心头,他想着,也许不久之后,他的眼睛就痊愈了。 戴维对着身旁呼唤了一声:“西瑞尔,我有点口渴,劳烦你,帮我倒杯水。” 身边没有回应,戴维刚想再喊一声,系统君提醒他:【西瑞尔半个小时前,被叫出去干活了,不在房间里。】 “哦。”戴维应着,点了点头,他坐起身,摸索着下床去,打算自己倒水。 他闭上了眼睛,眼前的白雾消失,他反而“看见”了。 戴维伸出手去丈量着远近,确定眼前事物的具体位置,找到了水杯,正要倒水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咳。 戴维从这声咳嗽里,听出了对方稚嫩的嗓音和病态,他转身朝着那个叫维克多的小家伙:“维克多?你怎么了?” 对面听见叫他,没有回答,只是嘤咛了一声,听着有些痛苦。 系统君帮他回复:【他好像生病了,体温高出了正常值,同时伴有咳嗽。】 系统将维克多蜷缩在沙发上的场景,还原给戴维看。 戴维再也顾不上什么倒水了,他直接放下水杯,径直走向沙发,想把维克多抱起来。 结果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他的手臂在空气中搂了一把,什么都没抱到——他能“看见”维克多,只是对距离的判断出了点问题。 戴维原地蹲下去,手在地面上摸索着,够着了沙发,再往上,他终于摸到了那具体温灼人的小身体。 确实是发烧了,戴维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有监控摄像头的方位喊:“来人啊,救命啊,有没有医生?这里有人发高烧了!” 戴维喊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戴维恼了,气急败坏,他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了旁边的一把椅子,风风火火地冲向了监控摄像头,一把将椅子丢了过去。 椅子喀地一声砸中了摄像头,顿时,整个舱室里连同外面的走廊中,响彻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正是这恰逢其时响起的警报,意外地,给外面的西瑞尔帮了个大忙。 第245章 第 245 章 塔姆的星舰上, 带的最多的,就是医疗护工。干杂活的人手,反而不多。 统共抓来三个人质, 戴维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维克多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唯有一个西瑞尔,芳龄十八好手好脚, 天选苦力。 星舰上塔姆的部下,见不得这样的年轻雄虫吃白饭, 所以经常给他叫出去干活。 用高频光照仪扫地,用声波清洗床单被罩,盯着原子共振器里面的水循环进程……西瑞尔没花多长时间,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在星舰上干活的要领。 再加上他们的星舰一直航行在宇宙星轨之中,离了这艘星舰, 一秒都活不成。 所以塔姆的那些部下, 丝毫不怕西瑞尔会伺机逃跑,因此有点脏活累活全都使唤着他去干, 没有多余的担心。 这天西瑞尔又被叫了出去,刚一到地方, 那些换下来需要清洗的衣服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西瑞尔扔了过来。 西瑞尔一声不吭地, 把那些衣服都收拾好, 装进了脏衣篓中, 转身抱着一摞四五个叠在一块的脏衣篓,任劳任怨地去了清洁舱。 他的身后是一帮不怀好意, 盯着他的腰肢臀部吹口哨的雌虫。 西瑞尔从被抓进来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 这种粘在他身上炽热狎邪的视线。 在外面的世界里,通常是有权有势的雄虫, 会这样凝视一个美丽雌虫; 但到了这里,雌虫成了强势者,于是他们便以同样的目光,审视起了居于劣势位置的西瑞尔。 强势与弱势,是一种流动的概念。 西瑞尔装作不知情,沉默着,在舱门关闭后,将脏衣篓放下。悄悄摸去了旁边的杂物间,从一个很隐蔽的收纳箱里,翻出了戴维之前身上的那件西装。 这种从人质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其实应该打包好丢到外太空里去的。 只是那天那个抓西瑞尔来干活的雌虫,注意力全放在了跟同伴开西瑞尔的下流玩笑上面,没留神,让多长了个心眼的西瑞尔,悄悄从破烂垃圾堆里挑出去给藏了起来。 西瑞尔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出于本能地,他就这样做了,大约是潜意识里觉得,戴维的衣服上面肯定有诡秘。 正是自己当时冒险藏下了戴维的西装,所以今天,他才会毫不费力地,从上面拆下了那枚伪装成袖扣的追踪器。 西瑞尔前手刚把拆下来的袖扣装进衬衣胸前的口袋里,后脚就有个雌虫唰地一下拉开了杂物间的门,西瑞尔被唬了一跳,条件反射般丢下手里的衣服站直了身体。 那名雌虫板着面孔质问西瑞尔:“干什么呢?” 西瑞尔立刻装出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两只手放在长裤上面擦了擦,低着头,像做错了事。 那名雌虫眼见着这种情状,转身小心地把杂物间门给关上了,轻手轻脚地来到西瑞尔面前,放软了语调,用一种调笑的口吻:“你不会,是在这偷东西吧?” 西瑞尔窘迫地解释:“这是我家老板的衣服……挺贵的,我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那名雌虫笑了,慢慢朝西瑞尔走过去:“你不是巴塔利雄虫吗?巴塔利,可都是贵族。” 西瑞尔:“家里哥哥不争气,把家产都败光了。” 雌虫听到这里,动容地感慨了一句:“哦,小可怜……” 他伸手就要去摸西瑞尔的脸,西瑞尔躲了一下,像是很慌张的样子:“你干什么?” 雌虫欺身过去,把他堵在了杂物间的角落里:“你长得可真好看,你几岁了?有没有男朋友?” 西瑞尔向着里侧偏了偏身子:“我刚满十八……没有那个……” 西瑞尔看起来,就是个穿着条纹衬衣,气质干净,逗一下就要畏缩害羞的大男孩。 这令那名雌虫非常心动,他迫不及待地搂住了西瑞尔的肩膀:“我记得,你叫西瑞尔?我那天头一回见着你,就对你有意思了……” 对方非常直接,伸出手就要去摸西瑞尔的胸。西瑞尔胸前的口袋里,有他刚放进去的追踪器袖扣,对方这样摸,肯定会被发现的,于是西瑞尔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护住前胸的动作。 这个举动,落在那名雌虫眼中,那真是娇羞极了。 西瑞尔越抗拒,他就越兴奋,于是他直接把西瑞尔推到了杂物间的柜门上。 西瑞尔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对抗的反应,对方一推他,他立刻发动了攻势,抬手就把那名雌虫反剪着压在了对面的杂货箱上。 雌虫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西瑞尔会来这一手,只是因为西瑞尔那张脸纯良得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居然都没有产生危机感。 他一边喘息一边笑:“你好大的力气啊,这就是巴塔利雄虫吗?你在床上,肯定很能干吧?” “那当然了……”西瑞尔也笑了,他单手就控制住了那名雌虫,剩下那只手,贴着他的脊背,从后面滑到了他的脖颈上。 雌虫此刻想的还是床笫间的事,西瑞尔则是满脑子一会该如何处理尸体。 杀他太容易了,西瑞尔稍微使点力气,就能当场拧断他的脖子。 就是杀完之后的事不太好办,在这星舰上,西瑞尔的活动范围活动时间都是有限的,得怎么抛尸,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西瑞尔一犹豫,一错神的功夫,被他压制的雌虫就水蛇似的扭了下身子,翻过来勾着西瑞尔的脖子钻进了他的怀里,张口就叼住了西瑞尔的耳垂。 西瑞尔回过神来,险些就要当场失控掐死他了,他的双手都已经扼在了雌虫的咽喉处,正要发力,就听见舱室外面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沉醉于情.欲与杀欲中的双方,都齐齐地怔了一下,西瑞尔缩回了手,雌虫站直了身体,他们两个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雌虫骂了一句脏话,仰脸在西瑞尔的面颊上啄了一口:“滚蛋吧雄虫,下回我不会放过你了。” 西瑞尔被推开,他看着雌虫拉开门离去,独自站在杂物间里,抬起袖子嫌恶地蹭了蹭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戴维怒砸摄像头,导致半个星舰上都警报声大作,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正在陪伴照顾皮埃尔的塔姆,当即撂了手里的毛巾,怒气冲冲地奔到了关着戴维的舱室里。 塔姆:“眼瞎了能不能安生点?信不信我给你剁碎了扔出去?!” 戴维循着声音,转过身去:“那个孩子,他发高烧了,你管不管?” 塔姆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维克多,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面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是显而易见的病容。 “麻烦死了。”塔姆下达命令,“把那个小的给我拖出去。” 戴维冲到沙发那里,挡在了维克多面前,手里抄着散架的椅子腿怒喝:“你们谁敢?哪个敢动他,除非我死在这!” 戴维怒不可遏的样子,把塔姆都给震了下:“你这瞎子,你疯了吗?” 戴维举着椅子腿,威胁塔姆:“你给不给治?!” 戴维吼起来嗓门非常大,直震得塔姆额头上将好的伤口都跳了跳。 哪有人质这么横的! 塔姆的火气也让戴维给吼出来了,但他又不能真的杀了戴维。 撕票容易,收场难,于是只好对着手下发火,一掌拍在了其中一个的后背上:“去把医生叫过来一个!” 戴维闹了这一场的结果就是,塔姆果真派医生过来给小维克多看病了。 医生诊治的结果是,受了惊吓又着凉起了高热,打一针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医生给小维克多瞧病的时候,这孩子睁了眼,看见了房间里穿白大褂的医生和那些坏虫。 本来就烧的难受,这一看更不得了,吓得他小嘴一咧,缩在沙发角落里,呜呜呜地就哭出了声。 医生没时间照顾他的心情,现场给配好了药,手里拿着针筒就朝维克多靠近。 维克多一见医生手里的针,大呼小叫地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哭嚎着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喊:“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这孩子怕打针! 戴维扔了手中的椅子腿,跟着孩子在地上爬,一伸手摸住了孩子的小腿,手中一用劲,就把孩子拽进怀里抱了起来。 戴维不太会抱孩子,但是竭尽所能地,拍着维克多的后背安抚他:“维克多,维克多别怕……他们不是要伤害你,他们是要给你治病。” “你看你烧的多难受,打一针退烧了就好了,乖乖,听话,不疼……”戴维轻声哄着维克多,维克多趴在他怀里呜呜直哭,一扭脸看见医生过来,小身体直往戴维怀里拱。 戴维眼看着这样哄没用,就换了种策略:“你不能这样,维克多!你怎么能这么不勇敢,你这样,让艾伦斯知道,他就不喜欢你了!” 本来又哭又挣的维克多,听见戴维这样说了之后,忽然愣住了。 戴维听见怀里的哭声止住了些,就再加了把劲:“艾伦斯不喜欢爱哭的小孩,艾伦斯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艾伦斯只喜欢跟他一样的大英雄!” 维克多委屈巴巴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是!” 戴维:“你才不是,哪个男子汉还怕打针的?” 维克多啜泣了一小阵,自己抹抹眼泪:“我不怕……我只是……他们是坏虫!……” 戴维:“他们不敢!他们要害你,我就跟他们拼命!艾伦斯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戴维就这么把小维克多给哄住了,乖乖地趴在戴维怀里,捂着脸不再挣扎,戴维伸手摸索着,拉下了孩子的半截裤腰: “忍一下,等你好了,我让艾伦斯开着亚瑟号来接你。” 医生把尖利的针头扎进了维克多的皮肉里,维克多全身瑟缩了一下,哭声吞在嗓子眼里。 一直到医生把药剂全推了进去,把针头拔了出来,戴维拍着维克多的后背哄他,维克多这才张开了嘴,放开调门又哭了两声。 打完了针,戴维抱着小维克多,一路摸索着将他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就开始哄他睡觉。 在这期间,塔姆始终没有离开,他将戴维的全部举动都看在了眼里,所有话语,也都听进了耳中。 他原本是很烦躁的,因为他讨厌小孩哭,但是戴维安抚孩子的过程,很奇妙,看得他心里,都生出来一种异样的又柔软的情绪来。 维克多是年幼的失去双亲的亚雌,戴维是年轻的雄虫,巴塔利雄虫。 戴维像个父亲一样,宽慰保护照顾着维克多。 就像,许多年前的皮埃尔。 那个时候,年轻的巴塔利雄虫皮埃尔,似乎也是这样照料着年幼的脆弱的自己。 塔姆心头情愫波动,他竭力地,将它按捺住,开口讽刺戴维:“不知道的,看您这么上心的态度,还以为这是戴维阁下的私生子。” 戴维看不见,但是他依然扭过头去瞪了塔姆一眼。 塔姆悻悻地,提醒戴维:“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第246章 第 246 章 维克多这小家伙, 打完针后,烧果然就退了。但也没好利索,外界的环境没有给他安全感, 所以睡起觉来断断续续,总也不踏实。 有时候他都睡糊涂了, 梦里哭着找爸爸,戴维没法, 只好给他抱起来,搂在怀里, 轻拍着后背哄。 维克多感受不到戴维身上的信息素,但是戴维的衣襟领口有清新的肥皂气,下颌残余着些须后水的芳香。 洁净、温暖而可靠,于是就唤醒了这遗孤脑海深处的,有关于双亲的久远记忆。 小维克多把脸埋进戴维的胸口, 小手攀着戴维的胳膊, 贪婪地呼吸着戴维身上的气味,喃喃地喊着:“爸爸……” 戴维从前, 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曾有过照顾生病幼童的经验。 于是便极自然地, 顺着他的意思, 搂紧了他轻哼:“爸爸在呢, 乖乖不怕……” 维克多胸腔里那颗不安的小心脏得到了抚慰, 精神松懈下来,慢慢地, 便睡沉了。 戴维抬手, 用掌心摩挲过维克多的眉眼,感受到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后, 知道他睡熟了,就轻轻缓缓地给他放回了床上。 西瑞尔就是这时从外面回来的。 戴维听见西瑞尔走进舱室中,抬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给小不点盖好被子。 西瑞尔走到床边,蹲下去看着床上的维克多,很诧异,压低了声线用气音和戴维交谈:“那边不是有床吗?这孩子怎么跑来睡你的床?” 戴维抚摸着维克多的小脸:“这孩子发烧了,我刚叫来医生给看过。” 西瑞尔的注意力从维克多脸上,转移到了戴维这。他自从看不见之后,那双狡黠的绿眼睛就黯淡了许多,浅色的睫毛时常半垂着,锐气少了,平添了许多的亲和。 失明的戴维,也仍然是戴维,他是温和的朋友,可靠的兄长。 西瑞尔见到戴维,就觉得心头有种酸涩直往上涌,他伸手去拉戴维的手臂:“我带你去洗洗。” 戴维心领神会,轻声应着,下了床,被西瑞尔牵引着,走进了浴室。 浴室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处隐私地带,是监控看不到的。所以他们在里面待的时间一长,外头监视的人就要警告。 西瑞尔把戴维拉进浴室中,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细巧的金属袖扣,放在戴维的掌心里:“你让我找的,是不是这个?” 戴维闭上眼,举起手凑近了“观察”,系统君把袖扣的轮廓影像上传到了意识面板,戴维经过对比回忆后,认出这就是艾伦斯在他衣服上别的那只。 “干得漂亮,我们马上就能联络上大部队了。”戴维笑着夸奖了西瑞尔。 “嗯。”西瑞尔也点点头,他绞着手指,站在戴维对面,欲言又止。 戴维将袖扣小心地收了起来,他的系统捕捉到了西瑞尔的影像,同时也感知到了西瑞尔的情绪:“你怎么了?” 西瑞尔抬起头来望着戴维,喉结滚了滚,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戴维大胆猜测:“外面是不是有人骚扰你?” 西瑞尔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讶然:“你……你怎么知道的?” 戴维吸了吸鼻子:“你身上有水气,应该是回来之前洗过澡,但是你的衣服上还沾着其他雌虫的信息素味道,不止一种。” 西瑞尔窘迫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梗:“是,我每次出去干活,外面不止一个雌虫,他们会来骚扰我……而且是越来越过分,我真想杀了他们,但又不能这么做,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戴维阁下,我们该怎么逃出去,你想好实施的计划了吗?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戴维轻缓地吐了口气:“还没有。不过,你过来,我可以教你这样……” 西瑞尔凑过去,戴维对他耳语了几句,西瑞尔登时就睁大了眼睛:“啊?这……不行吧?” 戴维:“你只管去做,我们先逃出去再说,等以后,莫里要是真追究起来了,我亲自去给他赔不是。” 西瑞尔硬着头皮,反复思量了一番,最后一咬牙,干脆就豁出去了。 距离下一次星舰物资补给的时间,折算成天制,大约只剩不到两天。 在这期间,西瑞尔又被叫出去了好几趟。 那些雌虫,就是很喜欢折腾使唤他,一会让干这个,一会又让干那个。 西瑞尔不乐意被他们支使,因为他们不光要让西瑞尔干活,还喜欢揩他的油。 西瑞尔先前很抗拒,但经过了戴维的指点后,西瑞尔便将这种生涩的推拒,变成了一种勾缠的欲拒还迎。 戴维把西瑞尔这小子,看得很透彻: 换了别人或许不行,但是西瑞尔这家伙,只要稍加引导,他骨子里那种邪性,就会往外钻,咕嘟咕嘟,坏得冒泡。 转换心态的西瑞尔,很快就在那群雌虫之中,混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了起来。 西瑞尔昧着良心,跟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雌虫们调起了情,左右逢源,来者不拒。 他们要搂要抱,西瑞尔就任他们搂抱;他们要摸,西瑞尔就由他们摸——假使他们的手要摸到敏感地带了,西瑞尔就调笑着,给他们拨开。 如果他们贴上来,要亲吻,西瑞尔单伸出一只手,遮挡在自己的嘴唇前,为难地摇着头,那双眼睛却是温柔多情地勾.引。 他们想上西瑞尔的床,西瑞尔讶然巧笑,你们只说要与我交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做这样出格的事呢? 妖孽似的美青年西瑞尔,在那帮雌虫里,搅弄起了嫉妒。 原先聚在一块,意.淫作弄西瑞尔的雌虫们竟然互相翻了脸。 他们彼此谁也不再信谁,都疑心对方比自己多得了点西瑞尔的笑颜跟好处;或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早就跟西瑞尔成就了好事。 心怀鬼胎的雄虫,在雌虫中间挑起了祸端与竞争,他们不再团结了! 其中最患得患失愤懑难平的,当然要数之前把西瑞尔堵在了杂物间的那个,西瑞尔后来专门记了他的名字,他叫蒂塔。 当星舰已经进入了附近那颗行星的引力圈,降落停靠进入倒计时,蒂塔再次找机会,将西瑞尔堵在了一个僻静的舱室里。 他把门一关,就冲上去,扒西瑞尔的衣裳。 西瑞尔当然不会任由他这样做,他反手压制住了蒂塔,阻止了对方的行为。 蒂塔气得浑身发抖:“无耻浪荡的雄虫,之前的单纯都是装的,一扭脸就对着所有的雌虫讨好献媚。” 西瑞尔却在此时,牵起他的手,轻吻了下对方的手背,用一种甜蜜又责备的语气,唤他:“蒂塔……” 这还是西瑞尔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蒂塔一愣,居然都忘了把手抽走。 西瑞尔再接再厉:“我只是,想要跟他们都搞好关系罢了,因为,他们可是你的朋友啊。” 西瑞尔没费什么力气,三言两语就哄得蒂塔芳心大乱了,蒂塔一把从西瑞尔手中把手抽回:“你胡说!” 西瑞尔软声软语:“我怎么就胡说了?我要是不愿意,我会跟着你来这吗?其他的雌虫,我可从不跟他们单独相处,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蒂塔,在那群雌虫里面,你是最特别的。我,只对你……” 蒂塔听到这,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捧着西瑞尔的脸就要跟他接吻,西瑞尔的唇角略略地跟他擦了个边,西瑞尔慌忙按住了蒂塔:“不要这样!” 蒂塔不解:“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你对我……” 西瑞尔态度极认真:“是的,蒂塔,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你的。但是,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蒂塔:“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要一起睡觉。有什么问题?” 西瑞尔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不,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所谓的喜欢,你不过,就是爱我的皮相。” “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雌虫,亏我……”西瑞尔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做不到睁眼说瞎话,“居然想和你结婚。” 蒂塔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给冲昏头了:“你……你要跟我结婚?” 西瑞尔:“是的,我想跟你结婚。我们应该去一个有教堂,有神父,有鲜花的地方结婚,而不是在这里。” 西瑞尔直接单膝跪了下去:“蒂塔,你愿意跟我结婚吗?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吗?” 这种好事来的太突然了,蒂塔完全没有冷静理智思考的时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我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西瑞尔仰起脸,短暂露出一个笑容之后,忽然又哀伤了起来:“可是,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呢?” 蒂塔抓住西瑞尔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信誓旦旦地对西瑞尔保证:“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西瑞尔注视着蒂塔,唇角扬起,展露出微微笑意,他跟戴维的计划,成了。 西瑞尔大展身手时,戴维这边,也没闲着。 他除了抽空指导西瑞尔怎么施展美色计谋之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都在忙一件事——修复袖扣追踪器。 放在平时,修好这么个小物件,几分钟就能搞定。 但目前的情形是,戴维的眼睛看不见了,他无法通过视网膜对袖扣进行清晰扫描,只能把袖扣攥在手心里,一遍遍用指尖去抚摸轻碾,将整个袖扣的形状展示给系统君,同时也刻印进脑海中。 戴维蒙在被窝里,好不容易把袖扣摸了个遍,终于启动了程序。 短短的一页代码,因为看不清界面,只能由系统君一行一行地念给他,他慢慢地寻找,跟系统君打着配合,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将修正内容敲了上去。 戴维全部的身心,都扑在了那几行代码上面,走火入魔般地琢磨。 他试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直把袖扣代码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系统里才终于响起了运行成功的提示音。 戴维狂喜着,他蜷在被窝里,把修好的袖扣贴在唇边,轻吻着,试探性地呼唤对面:“艾伦斯……” 第247章 第 247 章 艾伦斯是先听见了床边那些医疗器械的运作声响, 紧接着意识回笼,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眼前毛茸茸的球形物看了有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是克莱尔的脑袋。 艾伦斯起初还纳罕了一下,克莱尔放着好端端的床不睡, 干嘛趴在他手边床沿上睡觉。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捋顺了逻辑—— 他犯起病来, 差点开枪把自己打死,子弹擦着他的额头过去了, 没穿透他的太阳穴。 但他还是昏过去失去了意识,可能是吓晕了,也可能是累晕了。 艾伦斯比较倾向于后者。 这倒不是艾伦斯在给自己胆子小找借口,他又不是头一回拿枪顶着自己脑袋了,开枪前的思想斗争, 也是很累的! 艾伦斯慢慢地坐了起来, 轻手轻脚下了床,扯过毯子给克莱尔盖在了身上, 他自己蹑手蹑脚走进了卫生间。 他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边上,拧开了出水器, 从那个方形的出水口里, 哗啦一声, 吐出来一捧透明啫喱状的水方块。 艾伦斯把那些水方块往脸上一浇, 水方块顷刻间碎成了一汪液体。 被这清凉液体浸润过面颊,艾伦斯的意识变得愈发清明了些, 他抽出一块干净毛巾来, 一边擦脸,一边照镜子。 水解除塑型后, 浸湿了他的脸,同样也包括他额头上,包扎枪伤的绷带。 伤口沾了水,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艾伦斯干脆直接把绷带给扯掉,丢进了垃圾桶。 他对着镜子,审视起了里面的自己。 艾伦斯的面孔,是一张色彩分明的画板,白的是脸皮,黑的是眉眼,红的是额角的血痕、以及刚刚补充过营养剂所以勉强恢复了些气色的单薄的唇。 艾伦斯微微凑近了些,盯着镜子里的影像,良久之后开口询问:“你这都是在干什么呢?” 艾伦斯直接用毛巾去擦额角的弹痕,已经结了痂的伤口被搓揉开,鲜血沁入了白毛巾,细碎尖锐的疼痛在他的神经上一跳一跳。 这不轻不重的痛楚,才是真正让他脑袋清醒的药。 “太荒谬了……”艾伦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卫生间的狭小天地里回荡了一圈,有些轻飘,像一片透明羽毛。 于是艾伦斯就把这片羽毛收了回来,看着它缓慢地,浮现出些颜色来。 融进水里的血,也渗入进了羽毛里,逐渐染成一缕瑰丽的红。 “皇帝,将拯救人民的重任,委托在你的肩膀上。而你,却在因为一点情爱就寻死觅活。” 艾伦斯自言自语着,擦到额角的伤口不再渗血,他低下头去,开始清洗染血的毛巾。 他现在的思绪无比镇静,头脑也明晰,他缓慢地处理着手中的毛巾,就好像那是真正的他自己。 他开始回顾自己的幻觉,正视自己的内心。 艾伦斯忽而开始觉得,自我这个东西,他无处不在。 站在卫生间里的这个是他,镜子里的那个是他;流血的弹痕是他,染血的毛巾也是他。 再甚至,他昏迷前所看见的幻觉,坐在泡泡下面开枪的是他,泡泡顶上那个黑洞里爬出来的怪物也是他。 恐惧绝望是他,尖酸刻薄也是他。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个艾伦斯呢? 因为爱情驱使他,理智拉扯他,疾病折磨他,三者纠缠、较量的结果,就是把艾伦斯撕成了碎片。 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艾伦斯,现在正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重新粘合揉捏在一起。 清洗完毛巾的艾伦斯,将它晾在了旁边的毛巾架上,整理妥帖后,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发,拉下来一点,盖住了那线伤痕。 艾伦斯想通了、和解了。 他跟自己承认了,去履行他身为子民身为特遣局成员的职责、保卫拯救人民的前提是,他首先得活着。 保证他活着的前提,是戴维先得安然无恙。 他就是自私的,他就是得确保自己的小家无虞,然后才能心无旁骛地去拯救大家。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撞开了,艾伦斯从镜子里,看见是克莱尔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他醒来找不到艾伦斯了,整个舱室里翻了一圈,最后在卫生间里看见艾伦斯,悬着的心这才一下子放了下来。 克莱尔走进去,拉住艾伦斯的手:“哥,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艾伦斯回过头来,帮克莱尔整理衣领:“你在这,乖乖的,听莫里的话。” 克莱尔察觉到了艾伦斯话里的深意:“哥你要去哪?” 艾伦斯:“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会发疯,我要去救戴维。” 克莱尔一时没转过弯来:“我们现在不就是……” 艾伦斯:“太慢了,我想快一点。” 克莱尔抓紧了艾伦斯的胳膊:“不行,哥,太危险了!你现在状态也不好,你要是非得去,我跟你一块……” 艾伦斯不想再跟克莱尔拉扯磨蹭时间了,他抬手就在克莱尔的后脖颈上敲了一掌,克莱尔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一声没吭身体就软了下去。 艾伦斯接住被他敲晕过去的克莱尔,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为他盖好了被子。 艾伦斯愿意为了戴维不要命,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不能让克莱尔跟他一起不要命。 克莱尔还小,他还有塞希里,他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克莱尔最后摸了摸克莱尔的脸:“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艾伦斯的行动,是单独而隐秘的。 他们现在所乘坐的飞船,是军方重型行军飞船,上面容纳着兵器库和上千名待战的士兵,资源充足但体格笨重,飞行速度很慢。 而塔姆的星舰,体量轻小得几乎只有这艘飞船的十分之一。 它载人少,能源供给时常不足,但是飞行速度很快,身形灵活,曾数次从军方的围剿中逃脱。 艾伦斯脱离了大部队,他从飞船上调派出一架小型星艇,仅能容纳单人作战的那种,他带着能够维持三天的物资上了星艇,一往无前地开始追赶塔姆的星舰。 艾伦斯在这个过程中,想了很多事: 军队那边有莫里,自己不在,莫里也能指挥作战; 克莱尔有塞希里,自己哪怕一去不回,也还有塞希里陪着他; 可是戴维不行,戴维只有自己。 戴维被那样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绑架了,他现在一定满心满眼地盼着自己去救他。 艾伦斯考虑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三天后假如能源耗尽,他还没有追上塔姆,该怎么办。 艾伦斯开着星艇,从飞船底部起飞冲进了星轨的消息传到莫里的耳中时,莫里正在跟盖文罗克他们商讨行军布阵的事。 莫里将手里的指挥棒顺手扔进了星航模拟图里,汇报的部下请示莫里:“要不要追?” 莫里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摇摇头:“别追了,让他去吧。” 他对着罗克坦言:“要不是我得在这撑着场子,这么几天,我肯定也发疯了。更何况,他还是个本来就有病的。” 莫里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行动,还是很快就联系上了不要命的艾伦斯。 莫里将艾伦斯的情形转接给了附近行星上的军方,使他们密切配合艾伦斯,确保艾伦斯的安全,协同完成单独救援作战。 艾伦斯重新鼓起了干劲,他不眠不休地开了两天星艇,没有休息过,靠营养剂补充体能。 他一边驾驶着星艇,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处理着各项从附近军队传达过来的讯息。 他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他必须得调动全部的力量,在星艇能源耗尽之前,完成使命。 经过足足两天的追赶,艾伦斯的星艇终于和塔姆的星舰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从星艇的观测器屏幕中,清晰地看见塔姆星舰的外观了。 于是他开足马力,继续全速朝星舰的安全范围发起冲击。 这是一项非常冒险的行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入侵航行中星舰的安全范围,是非常容易遭遇攻击的。 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艾伦斯这里,却出现了些小麻烦。 他太累了,精神高度集中,整整两天没有休息,无可避免地,在这种疲乏状态下,他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这是个不妙的讯号,艾伦斯将星艇短暂调整为自动驾驶模式,他摘下护目镜,摸过旁边的气瓶吸了口氧,又拿出了一管营养剂。 他刚要喝,但注意到装营养剂的恒温箱已经快要空了,手里这支是仅剩的第三支。 艾伦斯短暂思考了一番,把手里的营养剂喝掉一半,将剩下的一半又放了回去。 艾伦斯喝完营养剂后,阖上了眼,用双手揉着太阳穴想使自己快速放松休息一下。 就是在这个空隙之中,艾伦斯的耳机里响起了一阵微弱的联讯噪声,艾伦斯以为是哪支队伍有信息要传达给自己,就立马调整了耳机频度: “喂听得见,我这边是T–3095号轻型星艇艾伦斯,有事请讲……” 对面是空音,艾伦斯再次调整频度放大讯号,直到他听见了一句清晰的、熟悉的:“……艾伦斯……” 这声呼唤落滚进了艾伦斯的耳膜里,在艾伦斯听清的那一刹那间,他只觉得眼眶一热,鼻头一酸,喉咙间被许多话语哽住了。 他从眼前的水光雾气里往星艇的小窗外瞧,宇宙航行器外,是浩渺广大的无尽黑暗,他在此间,渺小的一点里,在时间膨胀又压缩过的空隙中,听见了戴维的声音。 他几乎要失声了,他捂着嘴,屏住呼吸,聆听着对面的声响。 他像一叶孤舟,航行于极夜的深海,终于听见了远处那一点光明小岛的召唤, 他不敢出声,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是听错了,或者会漏掉戴维传递过来的任何一个音节。 于是他就听见了,听见了对面熟悉而规律的呼吸声,浅淡的笑调,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艾伦斯,你等着我,再过几个小时……我就去找你……乖乖……等着我……” 第248章 第 248 章 塔姆的星舰开始接入某行星自转轨道, 在预降落阶段,蒂塔悄悄找到了西瑞尔,在一处监控盲区里塞给他一套防护装备。 蒂塔叮嘱:“星舰马上就要降落, 到时候我偷偷叫你,你穿着这身, 我们就混在运送物资的队伍里面出去。” “我们这次降落的星球,是拉贝尔跟卡斯诺中间的那颗菌子星, 两不管行星上面,条件不太好, 你到时候注意把防护服穿得严实些。” 菌子星……西瑞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家这么远,马上就要到卡斯诺星系的领域了。 西瑞尔拿过那套防护装,问蒂塔:“能不能多给我拿一套这个?” 蒂塔诧异:“这个东西,数量都是一定的, 少一件看不出来, 再多了就容易被发现了。就咱们两个,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西瑞尔:“我准备, 把我老板也带上。” 蒂塔听见这个差点跳起来:“你疯了!” 蒂塔惊叫过后,赶紧压低了声音: “西瑞尔, 这星舰上, 少了你少了我, 塔姆都不会在意, 唯独少了你那个瞎眼老板不行。塔姆这趟就是为他来的,把他带走了, 让塔姆抓住, 会要咱们命的!” 西瑞尔拉着蒂塔的手,软声软语哀求:“不让他抓住不就好了。” “蒂塔, 你不明白,我家老板,对我来说,比我亲哥还亲。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逃跑,把他扔下不管呢?” 蒂塔为难:“那也不是你亲哥,太冒险了,不行。” 西瑞尔眼见着打感情牌没用,干脆就摆出利诱:“蒂塔,你知道我这个老板是什么人吗?” “有钱的贵族?”蒂塔不明所以,“不是吗?” 西瑞尔:“你只知道他有钱,你知道他有钱到什么程度吗?他在皇帝跟前,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蒂塔,咱们就这样逃出去,后面要怎么生活,你想过没有?” “咱们要是跑路的时候,把他带上,对他来说,那可是救命之恩。他随随便便报答我们点什么,从他手指头缝里漏出点来,都够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金钱美色在前,恐怕很少有不心动的。 蒂塔原本坚决反对的态度,在听了西瑞尔的话之后,也沉默了,他在犹豫。 西瑞尔拉着蒂塔的手,摩挲着蒂塔手上的薄茧,蛊惑着他:“蒂塔,想想我们以后的孩子……你难道就不希望,他生下来,就过高人一等的好日子吗?” 蒂塔当然希望,但是他畏惧塔姆:“可他是塔姆要的人……” 西瑞尔:“你眼下,都准备要跟我私奔了,你还管什么塔姆。塔姆他关心过你吗?他只在乎那个病房里快死的糟老头子。” 蒂塔被西瑞尔成功撺掇地上了钩,他经过慎重地思考之后,对西瑞尔分享了自己的计划: “星舰落地的时候,一下子适应不了星球自带的磁场,星舰上的各种仪器设备,会出现短暂的失灵。” “那个时候,刚好塔姆会把星舰上大部分人调走搬运货资,人质关押会松懈。”蒂塔把自己随身带的一把枪也交给了西瑞尔,“到时候,你把你们老板带出来,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汇合,我领你们走最保险的通道。” 西瑞尔跟蒂塔约定好之后,西瑞尔将防护套装藏在一个收纳箱里抱回了戴维所在的舱室。 那时戴维正在守着大病初愈的维克多,喂小家伙吃东西,西瑞尔抱着收纳箱走近了,一拍戴维的肩膀,戴维登时明了,此事西瑞尔已经办妥了。 西瑞尔把戴维带进了浴室中,关上门,取出那套蒂塔给他的装备开始往戴维身上套。 他一边套一边告诉戴维:“我已经说服了他,他答应一会带着我们两个,走一条特殊通道出去。” 戴维视物不清,自己动手反而手忙脚乱,干脆就待着不动,由着西瑞尔给他穿防护服。 戴维:“我们两个?……我打算把维克多也带上。” 西瑞尔手里动作一顿:“还要带上那个小不点?” 西瑞尔有些不太情愿,多带一个戴维,都是他跟蒂塔又说好话又求情才达成的结果,那个小娃娃也带上,逃跑起来有些累赘了。 西瑞尔不能直接说他不同意,他委婉地提醒戴维:“我们的时间很短,带着个小的恐怕跑起来会拖延时间。而且,防护衣也不够……” 戴维听出了西瑞尔的不愿意:“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跑了,把一个小孩扔下,这像什么话?等塔姆发现我们跑了,找不着我们,肯定要拿维克多出气,到那时候,这小不点,可就活不成了。” 维克多自从上次发烧之后,就一直非常依赖戴维,病好后就变成了戴维的小尾巴。 戴维眼睛看不见,西瑞尔不在,维克多这小家伙就围着戴维转,倒水搬椅子拿东西超级殷勤,干完活就满怀期待地等着被戴维夸夸。 戴维摸着他的脑袋夸一句好宝宝,他乐得就像吃了糖果。 每每睡觉的时候,都要戴维搂着,他窝在戴维怀里,怯怯地小声喊戴维爸爸,戴维一直都是不拒绝的。 维克多喊他爸爸,哪有当爸爸的关键时候扔下儿子的。 戴维向西瑞尔保证:“到时候,我背着他跑,绝对不会拖累你。” 戴维都这样说了,西瑞尔也只好同意。 戴维穿戴好防护装备,就不能再出浴室门了,西瑞尔去外面把维克多叫进了浴室里。 戴维蹲下来悄声告诉维克多:“一会你乖乖的,爸爸和哥哥带你玩游戏。” 维克多按捺不住好奇心:“什么游戏啊?” 西瑞尔伸手覆上孩子的圆脑袋:“逃跑游戏。” 维克多是非常听话的,他想了想,高兴地点头:“嗯!” 剩下的,就是等待。 直等到空间里出现了极短暂的几秒钟失重感,星舰整体摇晃震颤,舱室里的灯光唰地灭掉了一多半。 外套里藏着枪的西瑞尔拉开舱室门走了出去,向在舱门外站岗的保镖询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保镖:“星舰降落,快回去,老实待着。” 西瑞尔拔枪对着保镖就放了一枪,保镖应声倒下,门侧的另一个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西瑞尔同样一枪撂倒。 枪管安装了消音器,因此声响并不大,舱室中,戴维蹲下去,让维克多趴到他背上来后,叮嘱:“把眼睛闭上。” 维克多闭了眼,搂紧了戴维的脖子,戴维背着维克多出门去跟西瑞尔会合。 西瑞尔解决掉保镖之后,拉着戴维一路小跑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之前跟蒂塔约定好的地点。 全副武装,还多带了一套防护服的蒂塔早就等在了这里。 蒂塔一见到他们,就立刻把防护服塞给了西瑞尔,西瑞尔手脚麻利快速穿防护服的过程中,蒂塔看了戴维一眼,吃了一惊:“怎么还带了个小的?” 西瑞尔穿完衣服,头盔面罩都拿在手里顾不上戴,就催促着蒂塔:“时间来不及了,快别管这些,我们先走!”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蒂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领着西瑞尔跟戴维往那条隐秘通道赶: “从这里出去以后必须得穿防护装的,我这一共就三套,那孩子不做防护,到外面,会被蘑菇吃掉的。” 戴维听了这话觉得很是诧异,但没做声,西瑞尔一边走一边对蒂塔说:“这个你不用担心,等出去了,我自有办法。” 蒂塔带领着他们一路奔走,最后终于来到了星舰底部的一扇舱门前,那扇舱门的中心有一副巨大的一圈套着一圈的锁环。 蒂塔脱下手套,将手按在锁环中央,加密的锁芯扫描过蒂塔的掌纹后,外围的重金属圆环咔啦一声响,随后就缓缓地自己转动了起来。 内圈转动带动外圈,转速越来越快,终于在当地一声之后,大圆圈小圆圈都停止了转动,锁芯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迅速张大开启,名为菌子星闪烁着蓝紫色荧光的星球就呈现在了几位面前。 “搬运物资的队伍就在前面,我们悄悄从后面走。”蒂塔说完就要拉着西瑞尔往外跑,西瑞尔手臂被他拉出去半截,人却站在原地没动。 蒂塔见他不走,还回过头来提醒他:“快走,别愣着了!” 西瑞尔护目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塔姆,先前的柔情蜜意都不见了,他冷冷地告诉塔姆:“确实是要走的,但是你不能跟我们一起。” “你说什么?”蒂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西瑞尔手上一用劲,将蒂塔拉进了怀里:“没办法,小不点还缺一套防护服。” 西瑞尔的另一只手里握着蒂塔给他的枪,他抬起手一枪托砸在了蒂塔的后颈上,蒂塔口中那句脏话都没来得及骂出来,就被西瑞尔给砸晕过去了。 西瑞尔放倒蒂塔之后,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蒂塔身上的防护装备给扒了个干净,随后他就拿着蒂塔身上的套装和配枪,拉上戴维,火速逃离了现场。 星舰底侧,一共有两个出口,分别位于星舰的两个尖端方位。前面那个在搬运货资,西瑞尔跟戴维就从后面的这个出口,逃离了出去。 他们在后面,朝着蒂塔之前告诉西瑞尔的那个方向跑。 他们跑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蒂塔所说的,藏在星舰降落空地不远处丛林边上的那台圆滚滚的星球陆行车。 西瑞尔领着戴维钻进了车厢里,到这时他们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戴维刚喘了两口气,就开始摸索着帮小家伙维克多穿防护服——这并不费什么事,维克多很小就已经会自己穿衣服了,所以往身上套装备套的很利落。 但就在维克多穿完衣服之后,他忽然天真无邪地问了西瑞尔一句:“哥哥,你把刚才那个带我们出来的虫给杀掉了吗?” 西瑞尔正在探索如何发动这台星球路行车,听见维克多的话后,一言不发地抿着唇看向维克多。 戴维在旁边告诉维克多:“哥哥没杀他,因为他带着我们跑出来,是帮了我们。” 维克多疑惑:“他帮我们,那他是好虫还是坏虫?” 戴维:“他本来是坏虫,但是哥哥很聪明,设计让坏虫帮了我们。但他仍然很坏,跟我们不一样,所以我们不能带他。” 维克多这下明白了,他笑开来:“哥哥好厉害,哥哥也是大英雄!” 大英雄西瑞尔面红耳赤地发动了车子,他不吭气,听着后面戴维赞许维克多:“真聪明,你说对了~” 逃跑的紧张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了,西瑞尔开着车,载着维克多和戴维,一头扎进了一个真菌丛林之中。 就在西瑞尔逐渐放心大胆地朝前开的时候,他们身后的远处,忽然“轰”地一下,传来了一阵撼天摇地的爆炸声。 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当场将他们的车窗玻璃震出了冰裂纹。 第249章 第 249 章 被卸掉装备, 丢在星舰舱门口的蒂塔,并没有晕过去很久,大约是西瑞尔他们上车的时候, 他就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他一手护住剧痛的后颈,另一只手扶着舱壁,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他迟钝地想起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他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西瑞尔欺骗利用了他的感情, 他几乎要发疯,全身的血气直往脑袋上涌。 他真是昏了头, 他早该想到的,西瑞尔那小子也是巴塔利雄虫,他跟那些混账有什么两样! 他不会放过西瑞尔的,他要抓住西瑞尔,活拆了他。 蒂塔想到这里, 扶着墙, 摸到了拐角处的报警器,直接拉下了上面的警报栓, 整个星舰内部霎时间就亮起了鲜红的警报灯,刺耳的警报声传遍了每一间舱室。 星舰落地时, 受星球自身磁场干扰所造成的短暂仪器失灵现象, 在皮埃尔的维生仪器上面表现的并不明显。 这当然是因为, 塔姆舍得在这上面投入经费, 他给皮埃尔的维生仪器是整艘星舰上,不包含星舰本身在内的所有设备里, 最昂贵精密的设施了。 但尽管如此, 他还是生怕会出一点点差池,所以星舰降落, 他没有去指挥手下运送物资,而是全程都守在皮埃尔的床前。 红灯骤亮,警报声突起,塔姆当场被吓了一跳。 他从床边蹦起来,几乎要破口大骂,好好的哪个神经病拉的警报栓,皮埃尔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经受住这样的刺激! 塔姆暴跳如雷地就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走到半路遇见了个慌慌张张跑来的手下,塔姆打量一眼,认出这个雌虫叫蒂塔。 塔姆厉声质问:“出什么事了?” 蒂塔隐瞒了前因:“您抓来的那三个人质,趁着星舰降落时,打死门前守卫,逃跑了!” 一种末日将至的巨大恐惧在一瞬间罩住了塔姆。 他之前的底气,就是因为有戴维这么个把柄在手上,现在,别人告诉他,戴维跑了,那个瞎了眼睛的雄虫,跑了! 他可真有能耐啊…… 塔姆一下子就慌了,他本能地对着蒂塔喊了一句:“追!” 塔姆委托护工一定要看护好皮埃尔,随后他就带领着几个部下亲自穿上防护服离了星舰去追。 星舰降落的物资补给站附近全是菌子丛林,塔姆将部下分成了几路,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发。 蒂塔在这个过程中尤为积极,他主动带领着同伴,一头扎进了菌子林。 他们目前所身处的这个小星球,名为菌子星,星如其名,这颗星球上虫迹罕至,但是漫山遍野,都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菌菇。 这颗小星球,在很久以前,曾作为拉贝尔联盟放射性武器的研发释放实验基地而存在。 经年累月的放射性物质累积,在星球上造成了全星球的物种大灭绝。 所有动植物全部死光,只剩下了菌类可以存活。 除了沟通两大联盟的各种走私贩子,在这里修建起了一些补给站点之外,几乎没有外来生物再入侵这里。 于是各种真菌变成了这颗星球上的霸主,它们迅速发展壮大,直至填补上了星球物种的巨大空白。 因为没有天敌,所以它们生长起来简直肆无忌惮,越长越大,干脆突破了真菌生长的极限。 补给站周围的菌子林,就是这样一堆一堆,一丛一丛,粗壮阔大遮天蔽星的蘑菇们构成的森林。 他们穿着防止孢子飞进呼吸道和各种黏膜组织里的防护衣,钻进丛林中追赶逃走的西瑞尔与戴维。 他们头顶上遮挡光线的是蘑菇,脚下踩碎的依旧是蘑菇。 蘑菇的姿态千奇百怪,蘑菇的色彩五花八门;蘑菇的荧光霓虹炫目,蘑菇的孢子铺天盖地。 塔姆率部下追进了蘑菇林中没多久,就听见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一阵低沉闷响的轰隆引擎声,塔姆的部下大叫一声,不好! 紧接着,他们身后的星舰就遭遇了炮弹轰炸。 急昏了头的塔姆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他大喊了一声皮埃尔的名字,随后就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四散在不同方位的、塔姆的部下们全都慌了,一个追一个地全都开始调头往回跑。 蒂塔拉了一把身边跑过的虫,没拉住,他自己一咬牙,抱着枪,继续朝着丛林深处钻。 他不在乎什么星舰,他现在只想抓住西瑞尔,然后杀了他。 塔姆他们一队人,躲着投下来的炸弹,一路疯跑,除了个别被炸飞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成员,都安全返回了星舰上。 菌子星的天空中,各式星艇战机犹如过境候鸟,由远及近的巨大引擎轰鸣声,震得星球路行车轱辘下的地面都在剧烈抖动。 西瑞尔将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去,观察外面的情形,随后他惊喜万分地告诉戴维:“莫里他们来救我们了!他们来了!” 后座上双手帮维克多捂耳朵的戴维,镇定地思考片刻,随后他摸出自己小心收好的袖扣,贴着嘴边,呼唤对面:“艾伦斯……” “我跟西瑞尔全都不在星舰上,我们跟塔姆并不在一起。” 天空中,依靠着星艇最后仅剩的一点能源,艾伦斯终于飞到了菌子星的领空。 就在刚刚,前来支援的军队未经他同意,就擅自对塔姆的星舰发动了轰炸,这令艾伦斯极度不满。 戴维还在星舰上,他们就开始炸,艾伦斯怒不可遏,连线痛斥战友们不顾人质的死活。 莫里远程看见战况后也慌了,赶忙联讯支援军队指挥官,勒令他们立即停火,准备谈判。 就在各方就绪,以为塔姆手中还拿捏着人质,不敢贸然进攻预备谈判的时刻里,艾伦斯的耳机中,忽然响起了戴维的声音。 戴维说,他和西瑞尔全都不在塔姆的星舰上了。 艾伦斯为求严谨,立刻去查询了一番戴维的追踪器定位,确定戴维所言属实之后,艾伦斯马上对支援军下达指令:“谈判计划作废,全体都有,向目标开火。” 在后方还未抵达战场的莫里,当场连线艾伦斯,战况紧急,也顾不上客气: “艾伦斯!你一会不让一会又让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到底炸不炸?你给个准话!” 艾伦斯沉着冷静地告诉莫里:“戴维他们已经逃出去了,不在目标星舰上。” 莫里跟艾伦斯的联讯都顾不上挂断,他立刻通知支援军指挥官:“把他们给我炸成灰!” 丛林深处,戴维和西瑞尔,这两个坏胚子,他们在车里坐不住,于是就爬到了车顶上坐着,像看烟花一样,开始欣赏远处的炮火。 这种幸灾乐祸的热闹,他们只允许自己看,不让维克多瞧,所以维克多这小家伙,现在正捂着耳朵撅着屁股,趴在车后座里数着虫哄自己睡觉。 西瑞尔看得津津有味,戴维看不见,但是光听动静,都觉得扬眉吐气。 这些日子里,被抓去做人质苦力的窝囊憋屈,全都在这一声声的爆炸里一扫而空。 西瑞尔一边看,一边眉飞色舞地跟戴维讲述他看见的战况,戴维听得高兴,就不遗余力地吹捧赞美。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活像说相声的逗哏和捧哏。 西瑞尔跟戴维也学会了一些俗语:“你老婆真厉害!” 戴维:“你老婆也不赖!” 西瑞尔:“这场面看着是热闹,就是感觉缺点什么。” 戴维:“缺酒,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加冰白兰地就好了。” 戴维抽了抽鼻子:“空气里,都是烤蘑菇的味道。嗯……还缺点孜然。” 西瑞尔阻止他:“快别说,我都饿了……” 戴维识趣地闭了嘴,转移了话题,跟西瑞尔聊起了别的。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车顶上,又东拉西扯了一阵。 彼此心情都很愉悦,期待着战斗结束,他们的配偶来接自己回家。 但就在他们身心都放松下来的时候,戴维这个眼睛看不见,于是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的盲人,他的耳朵和嗅觉,忽然同时捕捉到了,一丝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跟信息素的味道。 有雌虫出现在了这附近!信息素是戴维所不熟悉的味道。 “西瑞尔!”戴维惊叫一声,忽而感觉有一缕疾来的风冲这边飞射而来,他本能地翻身扑倒了西瑞尔,丛林中射来的子弹擦着二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戴维和西瑞尔立刻跳下车顶,用车子来掩护自己跟来者打起了游击,藏在一株巨大肥厚的蘑菇后面的蒂塔,端着枪杀了出来。 他的目标就是西瑞尔,他举枪对着西瑞尔扫射,一边放枪一边咒骂,怒气上头,没留神就射空了子弹。 趁着蒂塔给枪里装子弹的间隙,西瑞尔自车的另一边,一个滑铲从车底钻了过去,径直扑向蒂塔,去抢夺他手里的枪。 西瑞尔与蒂塔,这对几个小时前还浓情蜜意的雄虫与雌虫,就在蘑菇林里扭打了起来。 躲在车后方的戴维,悄悄露出半个脑袋,对着不远处厮打成一团的两个家伙举起了手中的枪。 这是装着子弹的真枪,戴维握枪的手并不稳,一直紧张地直颤。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看不见! 瞎子开枪,要是不小心把西瑞尔打个脑袋开花怎么办! 戴维脑袋里的系统君,卖着大力气为他加油鼓劲,戴维闭上眼睛,强压着心头恐惧,默默地在脑袋里的那张面板上找准开枪的位置。 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里,戴维心头蓦然升起了一种十分微妙的熟悉感。 他似乎,曾经做过一样的事情——拿着枪,抖得跟筛子一样去瞄准目标,同时系统在旁边拼命地鼓励他。 可是戴维并不记得,他对谁开过枪,他印象中唯一一次开枪,射出去的是网,打死了一只鸟,而且他当时一点都不惊慌。 所以,他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场景感到熟悉呢? 戴维一晃神,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跳出来那张跟他长得极为相似的面孔。 戴维心头一惊,搭着扳机的食指猛地一颤,子弹“砰”地一声,就从枪管里面射了出去。 第250章 第 250 章 戴维意识面板中的影像, 随着这一声枪响,炸开了一大片血色的马赛克。 戴维放完一枪后,扶着车站稳身体, 缓了几秒钟问对面:“西瑞尔……你还活着吗?” 子弹是从后方射入蒂塔头颅中的,防护服的头盔被一枪打爆, 跟蒂塔扭打成一团的西瑞尔,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 温热淋漓的红白液体糊了他一面罩。 西瑞尔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尸体,翻过身来摘下面罩丢出老远, 开始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戴维听着那个作呕的动静,听出来是西瑞尔不假,他这才安下了心,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西瑞尔吐完之后,强忍着恶心:“外边不安全, 我们还是上车吧。” 这是个好主意, 惊魂未定的戴维和西瑞尔拉开车门上了车。 戴维仍旧是回后排陪小不点坐,西瑞尔单独坐前排驾驶位。 戴维的身上也就沾了点灰, 西瑞尔可就惨烈了,防护服上, 溅了不少血, 要仅仅只是血的腥味, 倒也还好, 就是这血里还混着……不能细想,再想想, 就又该吐了。 西瑞尔的防护服脏了, 外面蒂塔尸体上的更脏,西瑞尔换都没得换, 只能强忍着继续穿。 车里很安静,谁也不吭声,两个大人带一个小不点,都是惊魂刚定。 良久之后,西瑞尔告诉戴维:“刚才的雌虫,就是之前带我们出来的那个。” “嗯。”戴维应了一声,就再没发表过意见。 戴维像转移话题似的,轻声安抚着维克多,其实他自己和西瑞尔的心情都远比维克多的要复杂。 他们谁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戴维、西瑞尔,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心里也有数。至于蒂塔,就更不能算好人了。 坏人和坏人互相欺骗利用,最多也只能叫不择手段。 西瑞尔和戴维,是全都没有想过,要杀了蒂塔灭口的。真想灭口,刚离开那会就动手了。 西瑞尔心中不安惊惶,不择手段虽然成功了,但也还是沾了他一身污秽。 戴维把手里的枪掂了又掂,这种小型武器确实没什么分量,里面的子弹也就一颗花生米那么大。 可他的心头还是沉甸甸的,因为压了条虫命,他亲自动的手。 那不是一只渺小的、碾死了心头也不会有任何波动的虫子,那是一个会说话、有思想,无限接近于人的、戴维现在的同类。 蘑菇星距离拉贝尔联盟星系中的那颗赤恒星太远了,它星球上的光照主要来自于围绕着它自身转动的一颗发光卫星。 小卫星绕转比行星自转转得快,所以菌子星上面的一天非常短暂。 戴维和西瑞尔并没有在车里坐很久,炮火声停了,艾伦斯和莫里所派来的士兵小队就找到了他们,那时正是蘑菇星上橘红色的黄昏。 士兵们走到他们的车旁,拉开车门请他们下车。 临出去前,戴维叮嘱西瑞尔:“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有那个愧疚的时间,不如多帮帮无辜的好人。” 西瑞尔点头答应,率先跳下了车,来接应的士兵见他没有面罩,就主动送上了一副。 西瑞尔将面罩拿在手中,没有急着戴,他先瞥了一眼被自己丢掉的那副,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瞄蒂塔的尸体。 菌子星上气候温暖潮湿,有点养分,就会被菌子们快速霸占。 所以只是他们在车里坐了这一会的功夫,西瑞尔丢掉的染血的面罩上、蒂塔血肉模糊的脖腔里,就已经冒出了一层柔嫩水灵的蘑菇。 西瑞尔打了个寒颤,赶忙戴上面罩,害怕孢子会进入到他的眼睛里面落地生根,明早一起来,两只眼眶里密密麻麻都是蘑菇伞。 戴维被两名士兵搀扶着下了车,他走进这片将头顶的菌菇伞盖都浸染透的黄昏里,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久违的呼唤:“戴维!” 戴维循声转过头,那一瞬间他的眼泪都几乎要滚落下来,他对着那声呼唤张开了双臂,像亲鸟迎接他宝贝的幼雏。 随后,艾伦斯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戴维的怀里。 戴维箍紧了艾伦斯,原地将他提起来转了一圈:“瘦了……轻了这么多……” “没瘦,这颗星球上引力小……”艾伦斯强撑着狡辩,一句话说到后面已经忍不住地擦出了哽咽。 但是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他又不能真哭,所以头埋在戴维怀里好一阵都没抬起来。 戴维拍着他的后背,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先回去,这里太多人看着了,不方便我亲你。” 艾伦斯这才从戴维的怀里抽了身,面罩底下小声吸了下鼻子,紧紧地抓住戴维的手,拉着他就往回走。 西瑞尔从刚一下车,就望眼欲穿,他的目光在人堆里逡巡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找到莫里的影子。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快走两步上前去,问了一声艾伦斯:“莫里呢?莫里来了没有?” 艾伦斯转头告诉他:“莫里在后方主持局面,所以没有过来,让我把你一并领回去。” “嗯。”西瑞尔轻轻点了点头。 说一点都不失落,是假的,西瑞尔承认,当他看见戴维的配偶亲亲热热地手拉手接他回去的时候,确实看的有点眼热。 莫里平时,对他也挺好,只是有些东西,最害怕比较。 西瑞尔一路都再没吭气,他酸涩的心情无人知晓,只有他自己独自消化。 他一边走一边瞧跟他一样是顺道被解救回去的维克多,小家伙的防护服太大了,穿着走路不方便,所以一名士兵就抱着他走。 小家伙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戴维艾伦斯的冷落,他坐在士兵的臂弯里,趴在士兵的肩头上,左看看,右瞧瞧,周围都是新奇滚胖的大蘑菇。来时没仔细看过,这会瞧得正热闹,肉眼可见的高兴放松。 他这阵子,还没有认出艾伦斯来,等回去之后,发现是偶像给他救回去的,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 ——西瑞尔如是想着,一队人,就他不开心! 西瑞尔跟着队伍,出了蘑菇林,上了行军飞船。 他被先被带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被领去了某个舱室里。 西瑞尔澡洗的很细致,把蒂塔留在他身上的血腥味全都冲洗掉后,又喷了许多的香水在身上。 他这才有底气出现在了莫里的面前。 西瑞尔进去时,莫里正在跟罗克连线讲事情,他余光瞥见了西瑞尔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挂断了联讯。 莫里转过身,就朝着西瑞尔走过去,来到西瑞尔面前,一句话都还没说,先被西瑞尔身上的香水味熏得足足打了三个喷嚏。 “香水贩子破产了?”莫里抬手按在西瑞尔肩膀上,习惯性地把他向后推出去一步。 莫里习惯了这么推他,他能不能推动西瑞尔,全看西瑞尔的心情。 西瑞尔有时跟他调情,就会故作柔弱地被他推个趔趄,然后手脚并用地再缠上来。 但是今天,西瑞尔被他推得向后退了一步,就站在那了,没动。 莫里本打算趁西瑞尔黏过来的时候,顺势好好抱抱他的,但是现在西瑞尔不主动了,莫里也有点懵,他不知道怎么接了。 “你怎么了?”莫里就拉起西瑞尔的两只手,从头到脚地打量他,“受伤了,还是哪不舒服?” “我不舒服……”西瑞尔嘟囔了一句,莫里把手贴在了西瑞尔的额头上,西瑞尔直接给他拍开。 莫里这会才有些明白,西瑞尔这是闹别扭了,心里不舒服。 莫里:“我给你叫医生过来?” 西瑞尔:“他们治不好。” 莫里耐心询问:“那怎么才能治好?” 西瑞尔没有回答,他反问莫里:“我被抓走这段时间,你担心我吗?你在意我吗?” 莫里担心,莫里在意,西瑞尔被抓走,莫里没有一刻心里安宁。 他吃不安稳,睡不踏实,做噩梦都是西瑞尔浑身是血跟他哭。 他是临时顶替上了艾伦斯的岗位,艾伦斯犯病,他总不能跟着一起犯病,总得有人撑场子。 但是莫里没有回答,他天生就是个情啊爱啊肉麻话说不出口的性格,所以他没跟西瑞尔废话,给西瑞尔拽过来就抱住了。 西瑞尔感觉他很委屈,不是莫里抱一下就能好的,所以他扳过莫里的脸来,又凶狠又用力地吻了上去,莫里热烈地回应了他。 他们在这间舱室里,所有思念苦楚,都变成了啃吻交缠耳鬓厮磨。 西瑞尔亲吻一会,换气的间隙里,跟莫里倾诉着他的委屈: “他们欺负我。” “他们不敢欺负戴维,觉得我是个好拿捏的,所以都来欺负我。” “他们让我干又脏又累的活。” “他们还当着我的面,说些不知廉耻的下流话。” “你都不知道,他们那些话有多么不堪入耳!” 西瑞尔每说一句,莫里身上的衣服就少一件,他撑着理智问:“有多么不堪入耳?” 西瑞尔咬着莫里的耳尖,捡了几句,悄声告诉莫里。 莫里听了那些荤话,只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深深地冒犯,他勾住西瑞尔的脖子:“他们就只是胡说八道,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西瑞尔立刻否认:“没有!” 莫里的手指,自西瑞尔的咽喉滑向胸膛:“那你在雌虫堆里,有没有管住自己?” 西瑞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红着眼眶,直接去咬莫里前胸上的腺体,奔涌而来的信息素,一下子就把莫里的理智给盖过去,也就不在意什么答案了。 直到信息素冲涌的劲头过了,莫里这才昏昏醉醉地跟西瑞尔保证:“星舰上,俘虏的那些……等审完了,我就把他们都枪毙。” 第251章 第 251 章 艾伦斯克制了整整一路,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行军飞船上,舱门一关,艾伦斯两把薅下自己的头盔面罩手套, 接着就急急忙忙地帮戴维解除装备。 等到他把戴维脑袋上的防护都卸掉,再次看见了爱人戴维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艾伦斯捧着戴维的面颊,含着眼泪仰头去啄吻他:“戴维……我的先生……我的赤恒星……” 赤恒星的回应就是光与热, 戴维热切地舔着他的眼泪,一边接吻一边撕扯下手套, 将艾伦斯从他的防护衣中剥了出来,反手把艾伦斯抵在了飞船舱壁上。 戴维手上扯拽艾伦斯衬衫衣角的动作很粗鲁,但等到掌心贴着那层光滑的皮肤时,便又放得温存了些。 戴维细细地抚摸过了艾伦斯单薄皮肉下的肋骨,跟他额头贴着额头, 感受着双方之间信息素与呼吸的交缠:“还骗我说是引力小, 分明就是瘦了……这骨头都硌手……” “我养得好好的,离开这一趟, 瘦了这么多。”戴维轻咬了一下艾伦斯的下唇,“你掉的, 都是我的肉。” 艾伦斯再也不压抑情绪了, 他将自己的私心欲.念全放开, 他紧搂着戴维的腰: “我再也不要你去冒险了……你只要出了事, 其他任何人的死活,我全都顾不上了……我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戴维感受到怀里的艾伦斯, 情绪的起伏开始变得有些异样,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发起了抖。 戴维心知不妙, 他从艾伦斯的衣襟里抽回手,扶住艾伦斯的肩膀: “我明白,我知道,我与你是完全一样的心情。没有关系,人都会有私心的,都是这样……艾伦斯,我从外面回来,身上好脏的,你能带我去洗个澡吗?” 艾伦斯刚才激动起来,牵扯出了犯病的先兆,戴维及时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没让他继续发作下去。 艾伦斯情绪升到半空,被转移了动力源,先是自己怔愣了一会,随后他后知后觉地抹抹脸上的泪水: “对,要洗澡……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要先洗澡……” 艾伦斯恍然大悟似的,拉着戴维进浴室洗澡。 戴维在这个过程中,心态有些复杂,他悄悄地对系统君说:“劳烦你,多费点心思了。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还是不要让艾伦斯知道我眼睛的事。” 系统君挠挠头:【我……我尽量吧……你自己找个医生,赶紧治好比较要紧。】 戴维现在的视力,相比起之前,确实是好转了许多,眼前的白雾淡了些。大约是从近视一千度,好转到了近视八百度。 高度近视这个事情,有系统君帮忙,或许可以暂时瞒一瞒外面的人,但要瞒住枕边人,系统君自己没什么把握。 戴维被艾伦斯领进了浴室,艾伦斯亲自上手帮他脱衣服。 戴维担心多余动作会暴露破绽,于是就摊开双臂,顺从艾伦斯的各种举动。 艾伦斯体贴又利落地把他剥干净后,就塞进了放满水的浴缸里,紧接着,他就把自己也塞了进去。 艾伦斯原本是要帮戴维洗澡的,但当他将自己也泡进那温暖啫喱一样的软水里,跟戴维肌肤贴着肌肤的时候,他就忽然什么也提不起兴致做了。 他抱着戴维,趴在戴维的胸前,本来是打算先静静地享受一下跟戴维共处的时光。 结果没一会,他就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肌肉像散了架,铺天盖地的困倦涌向了他,他喃喃地对戴维说了一句:“我化掉了……” 沉重的眼皮阖上,艾伦斯醉猫一样趴在戴维胸口,轻声打起了鼾。 艾伦斯在戴维面前打小呼噜这件事,实属破天荒的头一回,之前训练那会那么累,都没有过。戴维由此猜想,艾伦斯可能确实是累极了,搞不好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 睡吧睡吧,戴维有一搭没一搭地,撩起水浇在艾伦斯的后背上。 直等到戴维感觉自己在浴缸里躺的都有些麻木了,水也渐渐冷掉后,他才尝试着,要从水里起来。 戴维先是轻唤了一声艾伦斯,艾伦斯没醒,戴维拥着他坐起来,调整姿势让艾伦斯挂在自己身上,然后抱着他出了浴缸。 戴维从旁边摸索着,扯下一条浴巾来,把艾伦斯的后背蒙上,抱着他进了休息的舱室,垫着浴巾给他平放在了床上。 艾伦斯确实是睡得沉,这样了,也没醒。 戴维先在一边,把自己给擦干净了,随后换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坐在床边开始帮艾伦斯细致地擦身上的水珠。 这不擦还好,戴维先把自己擦了一遍,残存的水气一蒸发,某处的心思就像雨后新苗,颤巍巍地就冒了头。 他跟艾伦斯分离开的这段时间,心里想他,身体也想,信息素循环周期一到,他的身体就像起了戒断反应一样强烈。 戴维帮艾伦斯擦着皮肤上的水渍,戴维的眼睛看不清,系统君只会自动屏蔽这种马赛克画面,戴维所能看见的,就是模糊的溜光水滑一个白玉细长条。 不过艾伦斯一身皮肉全被自己手拿把掐攥在掌心里,戴维看不清,但也能勾描出轮廓来。 戴维将手里半干不湿的毛巾一丢,鬼迷心窍地就覆了上去。 猫儿先前拿他当肉垫,他现在主动凑上去,给猫儿当被盖。 戴维感觉周身火烧火燎的,想趁着猫儿贪睡,喂他吃点东西,临门一脚,又犹豫了。 一连这么长时间没喂过,猫儿口阖得紧,戴维指尖稍微戳了戳,睡梦中的咪子立即眉毛紧锁,鼻头皱起,不悦地哼哼了两声,腿也不老实,在戴维怀里蹬了一脚。 戴维只好作罢,将睡猫摊平了,手脚并用缠上去,挨着猫儿磨蹭,又鲁又西好一阵,勉强止了些燥气,抱着猫蜷起身,扯过被子陪着睡觉。 戴维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行军的飞船停落在菌子星上面,他睡时外面是傍晚,醒来,外面仍然是傍晚。 但是根据身旁的艾伦斯的状态判断,应该是不短。菌子星天黑快,天亮也快,一天一夜也就才几个小时。 艾伦斯睡醒之后,扭脸看看戴维也醒着,顿时欢欢喜喜地贴着戴维咬耳朵:“我想要……” 戴维使坏掐他的桃儿:“想要就自己动手……” 蝴蝶一翻身落在甲壳虫的上面,耀武耀威,开始拿甲壳虫当马骑。 他们养足了精神,又嬉闹了一阵,直到菌子星的深夜降临了,游戏止息,艾伦斯汗津津喘吁吁地趴在戴维胸口看宝贝似的瞧他。 他盯着戴维的脸看了一会:“戴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戴维不动声色喘.息着垂着眼睫笑:“有吗?哪里不一样?” 倒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刚才一晃神的感觉,艾伦斯笑着帮自己找借口:“我可能,就是跟你分开太久了。” 二人下床冲澡洗漱,这个过程都没露什么破绽,直到艾伦斯帮戴维往牙刷上挤好了牙膏递过去,戴维睁着眼睛伸手去接,手在半空中捞了一把,牙膏蹭了一指头。 正在刷牙的艾伦斯,含着一口泡沫怔了一下,戴维笑着解释:“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艾伦斯并没有怀疑,顺手将牙刷扔掉,找了支新的,重新挤了牙膏给戴维。 艾伦斯这边已经洗漱好了,转头发现戴维洗漱起来磨磨蹭蹭,跟平时风格大相径庭。 艾伦斯不懂戴维为什么动作这么迟缓,剃须弄得满脸都是沫子,手里拿着剃须刀一直无从下手。艾伦斯干脆就直接上手,亲自帮戴维修了个面。 但哪怕到了这时,艾伦斯也没有多问一句什么,于是戴维便暗自跟系统君互相打气,说不准,还真就能让他们给蒙混过去。 洗漱穿戴完,他们开始用餐,戴维也说不准,这是早午晚餐里的哪一顿。 戴维自从失明,吃饭不是西瑞尔维克多喂他就是自己下手抓,已经许久没用过刀叉了。 系统君只好在他的脑子里指挥:【刀往左边一点,再往左……叉子往前,太前了,往后点……听我口令,来一二三,扎它!】 对面的艾伦斯沉默地注视着戴维,亲眼看着他用起餐来像个射击场上的菜鸟一样,发射刀叉前,要先瞄准半天。然后,一不留神就脱靶了。 戴维的刀下偏了,肉排在刀刃下溜走,餐刀划向了盘子,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戴维当即扔了刀叉:“真扫兴,不吃了!” 艾伦斯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倒也没说别的:“我喂你。” 用完餐后,艾伦斯帮戴维擦擦嘴:“我帮你叫了个医生,过来给你检查身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哪都别去,我开完会就来陪你。” 艾伦斯说帮戴维请了个医生,果然在他走后不久,那个医生就敲门进来了。 他帮戴维细致地检查过身体后,重点研究了一番戴维的眼睛。 医生坦言:“阁下,您这个情况,最好是回首都星住院治疗,那样好得快些。我这虽然也能治,但是好得太慢了。” 戴维:“一时半会可回不去,总不能专门派军队就为护送我吧?”塔姆已经落网,再为戴维过多占用军方资源,艾伦斯要怎样立足呢? 戴维很豁达:“慢点就慢点,又不指望着我打仗当主力。医生你帮我配副眼镜吧,材料费我自己出。” 医生为了难:“这也不是钱的事。我是战地医生,配眼镜是精细活,就算您给我钱,我上哪给您鼓捣现成镜片去?” 戴维笑了笑,不再强求,结束后也没忘再嘱咐一句,可千万,不能把真实状况告诉艾伦斯。 医生答应了,带着出诊箱走出了舱室,一抬头,看见艾伦斯就站在舱室外的走廊里。 第252章 第 252 章 艾伦斯骗戴维说, 他是去开会了,实际上,他离开舱室拐了个弯去把西瑞尔叫了出来。 艾伦斯开门见山:“戴维的眼睛怎么了?” 西瑞尔听完有那么几秒都是呆的。 戴维回来这么长时间, 没跟艾伦斯说他眼睛的事? 西瑞尔不了解艾伦斯的病情,也无法理解戴维的脑回路, 他自己擦破点皮,都能跟莫里嚎得像要截肢, 生怕莫里不疼他。 西瑞尔也许是夸大病情形成了习惯,于是跟艾伦斯说起话来, 也是添油加醋: “塔姆怨恨贵族雄虫,又不敢真杀了戴维,就折磨他,故意把他的眼睛弄瞎掉。” 艾伦斯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发紧,他站在那里僵住了, 半晌才挤出一句:“……戴维他, 看不见了?” 西瑞尔:“是的,在塔姆星舰上那段时间, 没有我,他基本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 艾伦斯告别西瑞尔后, 往回走的那短短一段路, 挪了好半天才走回去。 艾伦斯站在舱门外, 候了一阵,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见了他微笑着说:“戴维阁下的身体, 各方面都很健康, 您不用担心。” 艾伦斯审视着他:“眼睛也健康吗?” 医生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他迅速调整好表情, 尽量避重就轻:“戴维阁下安装在虹膜上的光脑被严重损坏,捎带着牵连到眼球,近段时间视力会有所下降。” “但只要好好休息,按时滴药,注意不要过度用眼,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了。” 艾伦斯强撑着对医生鞠了一躬:“多谢。” 医生说的跟西瑞尔说的,完全不是一种程度, 假如是医生在撒谎,那必然也是听了戴维的话才会这样做,艾伦斯没有为难医生,于是就只好去为难塔姆了。 艾伦斯转头直奔看押塔姆的监护室。 塔姆还活着,他当时在拉贝尔军方的围剿之下,开始时还象征性地抵抗,结果后来星舰能源很快告罄,塔姆为了能让皮埃尔多活两天,就赶在军方炮弹把他们轰个稀巴烂之前投降了。 出于多重考虑,莫里方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塔姆及他的几个活着的部下,现在就被收押在行军飞船上,等待接受审讯。 艾伦斯亲自去提审塔姆,士兵很快就把这个亚雌押到了艾伦斯的面前,他戴着手铐脚镣,被禁制在一张审讯椅上。 塔姆一见到艾伦斯,当即就笑了:“斑斓蝶上将艾伦斯,幸会。我终于等到您了,您打算问我点什么呢?” 艾伦斯站在塔姆面前,弯下腰俯视着他:“戴维的眼睛,是你做的吗?” 塔姆愣了一下,笑容里浮现出满满的讥诮:“天啊,我没听错吧。您气势汹汹进来提审我,就为了问这个吗?” 艾伦斯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是你做的吗?” 塔姆这会还没意识到艾伦斯的神经质,笑嘻嘻满不在乎地大方承认了:“是我做的。他差点把我头盖骨敲碎,我毒瞎他两只眼睛,这算扯平了,我们……” 塔姆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艾伦斯藏在身后的伸缩警棍径直敲在了塔姆的脸上,塔姆半张脸顿时就凹了进去,一大口鲜血混着断牙被喷了出来。 在场士兵警员全都吓了一跳,两名看守象征性地上前劝了两句:“长官,过了……” 艾伦斯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像塔姆这样的,只要留着口气,让他把认罪书签了就可以了。 所以艾伦斯不在乎,他直接暴力打开了审讯椅上塔姆的禁锢,薅着塔姆的头发就给他拖了起来。 塔姆这时候才明白了,艾伦斯就是个疯子,他在艾伦斯手底下拼命挣扎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留着我是有用的!疯子,你要杀了我吗?!” 艾伦斯当然不会杀他,艾伦斯把他拖到旁边的一条凳子上,给他丢到了上面,一脚踏在塔姆的胸口,从小腿外侧拔出来一把匕首。 艾伦斯平静地说:“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满脸是血的塔姆盯着那刀尖,内心惊骇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借着本能,将自己内心最想对艾伦斯说的话倒了出来: “艾伦斯,你这脾性还真是从来没有变过。要不是当初,你做将领时候,虐杀俘虏成性,何至于打了一场败仗,就被清算得声名狼藉。” 艾伦斯已经扒开了塔姆的眼皮,正要下刀时,听见这话,刀尖生生顿住。 他盯着塔姆那张染血的面孔,恍惚了几秒:“你说什么?” 塔姆竭力使自己咬字清晰:“你退役退的不光彩,为这事听说你得了心病,几年了,到现在都没治好。艾伦斯,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就是你的报应呢?” 艾伦斯一刀戳在了塔姆脸侧的凳子上,刀尖扎进去很深,刀柄受惯性力一直摇晃。 光可鉴人的刀面上,映着旁边人的影儿,艾伦斯揪着塔姆的领子,给他拽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狗叫?” 塔姆梗着脖子,像不怕死似的:“你这表情可真有意思,就好像这么多年,头一回听人这么跟你说话一样。” “除我以外,没人跟你说过这种话吗?你退役之后,每每想到当年的事,难道就一直都是自怜自艾,从来没有正视过现实吗?” 塔姆牵扯残破的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难怪你的病,一直好不了。” 艾伦斯把塔姆丢回了凳子上,塔姆一个趔趄,擦着凳子角摔在了地上。 艾伦斯回头面向那些士兵看守:“你们都先出去!” 当是审讯室里只剩下了艾伦斯与塔姆时,艾伦斯质问他:“你是什么人?我记得你是卡斯诺籍,你从过军?” 塔姆从地上爬起来,依靠着凳子坐在地上:“我没有参过军,只是被我爬过床的贵族佬足够多,所以知道的隐情,也比其他人多一点。” 艾伦斯踱着步审视他:“我记起来了,你不光是个杀手,你还是个暗倡。你的作案手法,就是伪装成应召男伎,在床上杀掉目标。” 塔姆:“你鄙视我的身份?” 艾伦斯:“你还轮不到我鄙视。我问你,你知道多少?” 塔姆不厌其烦地跟他打哑谜:“你对你自己的过去,又知道多少?” 艾伦斯拎过一把椅子来,坐在了塔姆的对面。 说起他自己的过去,艾伦斯从来都是志得意满:“我上军校那会,三年都是全校第一;后来上战场,除了退役之前的那一仗,我参加过的上百场战斗,全都是胜绩。” “没有人比我更懂打仗,所以我成为整个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 塔姆低低地笑了:“认清自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看吧,谎言说多了,你自己都相信了。” 艾伦斯懵掉了:“谎言?” 塔姆:“你没有听说过,捧杀吗?” 艾伦斯直接站了起来,反驳他:“你胡说八道!” 塔姆:“命运赠与你荣光时,你还太年轻,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那背后的陷阱。” “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你之所以会成为拉贝尔最年轻的上将,是因为当时的环境,需要一个这样的年轻英雄,来带给民众信心。不是斑斓蝶,也可以是白雪蜘蛛、蓝剑蜻蜓,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你只是,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艾伦斯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他全身战栗起来:“这不可能……” 塔姆:“这当然是可能的,当时的贵族私下里聚会商量为你造势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艾伦斯睁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艾伦斯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认为他可靠又强大,这个塔姆还真是艾伦斯所见过的独一份。 他居然在告诉艾伦斯,他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那么特别。 他是怎么敢的! 塔姆继续说着残忍的话:“你知道为什么会选中你吗?” “因为你是军雌里少有的蝴蝶,长久的联姻,使得那群贵族雄虫们,对蝴蝶最不屑一顾,也最了解。” “他们知道,蝴蝶最为纤细、敏感、神经质,知道这种生物最容易把控。” 艾伦斯机械地摇头,喃喃地反驳:“不是的……” 塔姆:“怎么不是?同样的处境,换成白雪蜘蛛,你觉得他会像你这样,一病冗年,一蹶不振吗?” 莫里不会,艾伦斯非常了解莫里,他的人生大起大落,他比自己要坚强很多。 塔姆一直咄咄逼人,句句往艾伦斯的心窝里戳,艾伦斯原地窘迫了一会,情绪转为了恼羞成怒。 艾伦斯走近塔姆,红着眼眶说:“所以,最后是因为战争快要结束,贵族不再需要我了,我才有了之后的下场,对不对?!” 塔姆苦笑了一声:“你不了解自己是怎样崛起的,自然也不会明白自己是怎样陨落的。” “当你被选中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名与利砸向你,你怎么就知道,你的同伴们,全都是为你喝彩的呢?” “千千万万个成绩优秀的军校毕业生走向战场,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那些视你为棋子的贵族,对你哪有那么多的恨意。” “你被捧到了高处,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包括你的专横独断、包括你违反军纪。” “你还记得你做上将时,是怎么对待俘虏的吗?你觉得,他们是没有用,是浪费资源的东西,于是就把他们全都杀掉。你没有想到过,他们也是某个家庭的儿子,某个人的兄弟与爱人。” “你风光无限时,所犯下的微小错误,所得罪的人,都变成了你兵败之后的滚滚骂名。” 所以那个时候,人人都来踩他一脚。 艾伦斯伸手将亚雌塔姆从地上抄了起来,泪流满面地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塔姆说了很多话,已经有些累了,他被艾伦斯拎起来,虚弱不堪地微笑着:“因为,皮埃尔,他很欣赏你,我有点嫉妒,但我认为他不会有错。” 第253章 第 253 章 莫里听说艾伦斯亲自过来提审了塔姆, 怀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开完会的第一时间,他就决定过来瞧瞧。 莫里找到艾伦斯的时候, 他正在审讯室的卫生间里,慢条斯理地冲洗双手。 见莫里来了, 艾伦斯淡淡地开口:“我把他打了一顿,刚叫了医生过来, 给他治伤。” 在艾伦斯来这找塔姆之前,莫里已经提审过一次塔姆了。 审讯结果就是, 莫里再也不想审他了,不,应该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彼时,莫里翻着塔姆的犯案资料,他没有审讯犯人的经验, 也不了解那套布满陷阱的审讯话术, 他张口对着塔姆问了一句: “你杀雄虫就杀好了,为什么杀之前, 要先把他们*一顿呢?” 塔姆当时还没被艾伦斯打,他坐在审讯椅上, 不慌不忙地反问莫里:“为什么不能呢?” “有谁规定了, 这世界上, 只能雄虫艹雌虫, 不能反过来的?” 莫里被他问住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士兵看守, 全都听愣了。 塔姆:“雄虫长着几把, 难道雌虫和亚雌没长吗?既然大家都长着同样一个器官,凭什么雄虫能拿来用, 雌虫却不可以呢?” “相同的器官,功能肯定也是一样,这样来看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要用它来*雄虫,这个过程让我的心理与生理获得了极大的愉悦感。” “我在这里建议你们,有机会都可以和雄虫这样尝试一下。做虫,不要那么狭隘,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 “你们现在接受不了,只能说,那是你们还没有感受过*雄虫的美妙之处。相信我,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都会像我一样上瘾。” 莫里审完塔姆之后,回去跟西瑞尔睡觉,做了一宿的噩梦。 醒过来之后的莫里就发誓,他要离塔姆这种神经病远远的,他再也不审塔姆了!谁爱审谁审! 所以当莫里知道,艾伦斯审塔姆,给塔姆狠揍了一顿后,他觉得艾伦斯一点错都没有,塔姆张嘴闭嘴散布邪典,艾伦斯打得好! 莫里对着艾伦斯直言不讳:“何必浪费医疗资源,反正这种货色,审完之后认了罪,也是要被枪毙的。” 艾伦斯洗完了手,没擦,只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不想被传出去,说我公报私仇刑讯逼供。” 莫里不以为然:“怎么会呢?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哪个会出去这样编排你?囚犯不老实,打一顿怎么就是刑讯逼供了?” 艾伦斯转过身来,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没作声,沉默地离开了。 他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他跟戴维的房间,脑袋里循环播放着塔姆跟他说的那些话。 “其实对于你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最后的那场战斗中牺牲。但不幸的是,你活了下来……” 艾伦斯拉开舱门,映入眼帘的是,戴维就坐在舱室的窗边。 那里原本只是一扇小圆窗,艾伦斯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原来窗户是可以手动推拉开放大的。 放大后的圆窗占满了一整面墙,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纷飞杂乱的危险孢子,但却将菌子星上梦幻又瑰丽的风景给投递了进来。 菌子星的夜晚,是暗调的深蓝,那些菌子在幽蓝色的背景中,菌丝绒绒地透着柔光,衬托得伞盖都仿佛透明,一株一株,像拔地而起的美丽水母。 一个星球上,只有一种生物存在,是无比寂寞的。 于是菌菇的细丝状触手,就进化出了拟态。它们飘摇在空气里,聚拢孢子模拟成它们想象中的生物形态。 于是蘑菇林的半空中,就出现了许多像鱼一样游来游去的发光体。 艾伦斯没心情去欣赏窗外风景,他来到了戴维身旁,扯过戴维盖在腿上的毯子,帮他把上半身也盖住。 但是这个动作惊醒了戴维,他一把攥住了艾伦斯的手臂,缓了缓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这才安下心来:“你回来了,怎么开会开了这么久?” 艾伦斯在他身旁坐下,是直接坐在了戴维椅子旁铺着地毯的地面上,他将脑袋伏在了戴维的膝盖处。 这是一种柔顺又无力的姿态,它常见于宗教画中,信徒与神明之间。贵族的私人订制肖像里,也时常会出现,意为娇弱的雌君攀附着他强势的雄主。 艾伦斯倒是无暇去思考这些,他只是感到累了,想找个地方靠一靠:“需要汇报的事项太多了,所以就晚了些。” 戴维用手抚摸起了艾伦斯的头发,捋着发丝,拂过耳廓,捏完小巧的耳垂后,手顺势就滑向颈肩。 戴维正摸得心旷神怡,忽然感觉到膝头有两滴温热的液体,从西裤的布料渗透了进来,烙着他的皮肤,濡湿的滚烫的。 戴维怔了下,指尖蹭了蹭艾伦斯的面颊,果然是湿的。 戴维不解:“这是,怎么了?你上司骂你了?” 艾伦斯趴在他的膝盖上,仰起脸来:“明天,我让盖文送你回首都星住院去。” 戴维的手往下捞了一把,给艾伦斯抱起来,让他的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用袖子去擦他的脸:“你都知道啦?” “我不回去。”艾伦斯现在的状态,他不能走,但他说出来的理由是,“我离不开你。” 这个理由非常狡猾,因为假如戴维按照常规思维去同艾伦斯讲,不可以,你现在的情形,我不能弃你不顾,你不能没有我。艾伦斯极大可能会直接反驳他,不,你更重要,我没有你也可以。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会形成一个互相讲不通的僵局。 所以戴维反过来讲,直接打乱了艾伦斯的思路:“你怎么会离不开我呢?” 戴维很得意:“我说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艾伦斯拍了下戴维肩膀,这个氛围就好像调情一样:“离得开!” 戴维搂着艾伦斯往他怀里拱:“你是不是看我瞎了就嫌弃我了?我都说了离不开,你还要撵我走!” 艾伦斯气得推他:“我哪句话说嫌弃你了?你留在这,什么时候能治好?你眼睛不疼吗?” 戴维腆着个脸:“你多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艾伦斯坐在戴维的腿上,浑身哆嗦,他不受控制地抽泣了起来。 戴维吮掉他的泪珠:“我不是一点都看不见,我现在每过一天,都感觉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一点了。你刚才不在,我就在这里看风景,模模糊糊的,看得也挺好。” “你知道,我看着外面那些发光大蘑菇,就想起什么来了吗?” 艾伦斯被转移掉了部分注意力:“什么?” 戴维双手搂着艾伦斯后背,轻轻摇晃:“想起来,我刚来到这的时候,咱俩一块去布莱尔星球上的污染区探险。” “那是咱们两个第一次约会,当时满天都是发光的孢子,像萤火虫一样,比星星还亮。” 艾伦斯也想起来,他那时发病了,寻死觅活,戴维给他从污染区里背回去的。 戴维:“我当时,头顶上是浩瀚星空,背上是我媳妇。那时候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回想一下,那个情景可太浪漫了,我拥有全世界。” 艾伦斯静静地注视着戴维,他后知后觉,猛然间警醒,戴维,似乎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在他落魄之后出现的角色。 戴维在他的辉煌落幕之后,压轴出场,他的命运,因为戴维的出现,翻了个篇。 艾伦斯捧着戴维的脸:“我记得,我当时发了病,我说我就该死在过去里。你却同我说,命运使我活下来,是因为它另有安排。” 戴维的脸上,浮现出一瞬的恍惚:“我说过这个?哈我不记得了……” 艾伦斯埋怨他:“你怎么能不记得了呢?!”多么重要的、富有启迪性的一句话啊! 戴维居然腼腆地笑了:“我光记另一件事了。” 艾伦斯不明白:“什么事?” 戴维抿了抿唇,微微低头像是有点害羞:“你当时跟我说,你能怀孕。” “我太震惊了,男人居然也能怀孕,所以我就记到了现在。时不时地,就能想起来,然后我就经常想,你什么时候……” 艾伦斯:“什么时候怎么着?” 戴维咽了咽唾沫:“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宝宝。” 艾伦斯不说话了,戴维搂紧了他:“我在星舰上的时候,跟我一块被抓的,还有个小家伙。那小不点,特黏人,天天搂着我叫爸爸,可爱死了,叫的我心里痒痒……” 艾伦斯沉默了半晌开口:“你等我算算时间。” 戴维一下子没听懂:“算什么时间?” 艾伦斯掐了他一把:“说生就能生出来吗?虫崽都是交尾热的时候才能怀上的。” “我把这茬给忘了。”戴维欢喜起来,“那要这么说,你同意了?” 艾伦斯掰着手指头:“还有大半年才到下次交尾热,生出来最快也得明年了,你再等等。” 戴维撒娇:“我等不及了……” 艾伦斯想了想,趴在戴维耳朵边上小声说:“我有个办法,现在就能怀上。” 戴维让他勾的没法子细想:“什么办法?” 艾伦斯拍拍他箍着自己的胳膊:“放手。” 戴维乖乖照办,艾伦斯从他的膝头下去,径直走向了床。 戴维望眼欲穿:“到底是什么办法?你们虫类特有的生子秘诀吗?” 艾伦斯背对着戴维,从床上拿起个枕头,撩开衣摆塞了进去,抱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回到了戴维面前,拉起戴维的手放在自己的“孕肚”上,一本正经: “感受到我们的孩子了吗?刚怀上的,还新鲜着呢。宝宝,这是你雄父,快叫爹地。” 戴维揪着衣摆下面漏出来的枕头边,残忍地把他们的“孩子”从艾伦斯的肚子里给拽了出来: “你垫反了我的宝贝,怀孩子枕头应该垫在腰下面。” 戴维生怕艾伦斯学不会,一把将他扛起来,丢到床上,就身体力行地开始教了起来。 第254章 第 254 章 舱室里两种信息素相汇相融烈烈如荼。 情事中醉生梦死的顶峰里, 艾伦斯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都掉了帧,一页一页叠加放映着大段空白,模模糊糊半晌才晃出个人影。 他醉眼如丝, 透过泪影描出戴维那张汗湿的面庞来。 戴维鼻翼额角都沁出了汗,面颊上染透了情动的潮红, 双唇因为接吻吮咬充血微肿也是嫣红一片。 可是偏偏他低垂的眼睫是浅色的,像一汪炙热浆水里脆弱的霜花, 艾伦斯仰着脸亲吻戴维的眼睫,想护住它, 怕它被烫化了。 艾伦斯将自己整个都缠在了戴维的身上,在征途将尽的峰顶,他缓过神来就对着戴维热切地宣讲:“我爱你……” 戴维战栗着,从一阵目眩神迷里找回一丝清醒,他喘.息着笑:“我知道。” 艾伦斯软软地化在他的身下:“不,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爱你。” 戴维只当是艾伦斯要在床笫之间,说些软意浓情的话来, 就宠溺地吻着他:“来说说,我爱听。” 艾伦斯嘟哝着:“因为你是最特别的。” 戴维低低地笑了, 下头撞了他一下, 上边言语狎弄也没个正形:“哪里特别?特别大?特别久?” 艾伦斯抬腿蹬了他一脚, 扯到了腿心, 酸胀地一下子又没了力气。 艾伦斯瘫软着:“不说了,你把我思路都打乱了, 坏虫。” 戴维黏黏糊糊地蹭他:“说嘛说嘛, 我不坏你了,我想听。” 艾伦斯转开脸, 别扭着,不肯说。戴维就又使坏:“给你攒着力气,你要是不用来说话,那我可就……” 艾伦斯急了:“你让我先在脑子里过一过语序。” 戴维笑:“又不是当着上万人的面演讲,你就只说给我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的不用管。” 艾伦斯抬起胳膊,虚虚地拢住了戴维的脖子:“你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他们只要见了我,就得提一提我的曾经。不管是有意的无心的,他们总爱说一句,我的过去怎样怎样,用一种赞美或者惋惜的语气。” “可是你从来不。” “只有你,让我活在每一个清楚的,现在与将来里面。” 戴维听后,一翻身在艾伦斯的身侧躺下来,平躺着扭过脸来跟他对望:“主要是,我也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 艾伦斯很执着:“所以,这就是命运的另有安排。祂带给我一个全新的你,预示着我全新的人生。” “我21岁被授予上将军衔,22岁退役,我今年已经25岁了。” “我的军戎岁月,在我退役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这是很长的一生,未来我会跟你一起生活几十年,一百年,两百年。我们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会有孩子。” “等我老了,我们的孙辈满地跑,到那个时候,我会如何看待现在的自己呢?” 艾伦斯笑起来,像一朵明媚的花,他笑着,眼泪淌下来,是花骨朵上面的露珠滚落:“戴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面。我感觉,我的病,应该是好了。” 戴维用手背去蹭他的泪痕:“你早就好了,你很早之前不吃药,给药扔海里,我也没见你犯过病。你现在这个不是病,你只是离不开我。” 艾伦斯神态一下子就忸怩起来了,讪讪地:“你早就知道了?我不吃药,你怎么也不管我?” 戴维:“是药三分毒,有什么好吃的!你是心症,吃好喝好心情好,不比吃药管用?” 艾伦斯:“我也觉得吃药没用,你被塔姆抓走那段时间,我不舒服,吃了两片苏明给我开的药。没吃药之前,我只是心里难受,吃不下饭睡不着;吃完了药,我都想死。” 戴维诧异:“有这事?” 艾伦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反正,我的感觉是,吃完了药更严重了。” 戴维直接坐了起来:“药是治病的,对症下药,哪有越吃越严重的?除非药有问题!” 艾伦斯也坐了起来:“可是,苏明是联盟心理医学专业里,非常拔尖的人才……” 戴维不假思索:“起来穿衣服,把你吃的药找出来给我。” 艾伦斯没再多做质疑,下了床捡起衣服来,慢慢地一件一件套在身上。穿得差不多了,就俯身拉开床边的小柜子,将里面的药拿了出来给戴维。 戴维这边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感觉能见人了之后,就接过了艾伦斯递过去的药瓶。 艾伦斯:“我这里有说明书,上面写着成分,不过全都是术语专业名词,我看不懂,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不用,谁知道他说明书有没有造假。”戴维直接唤醒了系统君,“系统,帮我查一下这个药剂成分。” 系统君应着,开始飞速运作了起来,不多会,长长的成分表就被投射在了系统面板上面。 戴维看不见,系统君就一个一个念给他听,一边念一边解释那是个什么东西,该成分如何获取,有什么功效: 【……星藻线状玫瑰色结晶体颗粒,即过曝状态下的能量石核心碎末,富含有大量放射性。其外层的凝胶外壳在胃酸中溶解后,其放射性会沿着神经线作用于机体脑部,造成脑电波异常现象……】 戴维攥着药瓶的手都发起了颤,他转头告诉艾伦斯:“查一下这个药的出品方跟核心研发人。” 艾伦斯坐在戴维的身旁,开始快速查询了起来:“星网药品管理局官方页面,所能找到的信息显示,该心理性疾病药品研发核心小组的组长,名叫维奇·卡布罗萨。” “此人在联盟心理学领域,为泰斗级别的角色,现在最正统的心理诊疗体系,就是由他创立的。苏明,正是他的学生,是他生前钦定的接班人。” 戴维一惊:“这个人已经死了?” 艾伦斯:“是的,资料显示,他去世时只有53岁,死前曾出现过严重精神错乱现象,但他拒绝接受治疗,并最终死于饮弹自杀。” 戴维转过身来面对着艾伦斯:“长期研究掺着放射性成分的药品,最后精神失常,也是他罪有应得。” “我只是不敢想,这种药品在市面流通,会害死多少人。” “艾伦斯,这哪里是你的原因,是那个苏明有问题!” * 乔伊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家,他的雌君戈林没有出来迎接他。 家里的佣仆出来对乔伊说明情况:“昨天下午,雌君先生出门过一趟,傍晚时分回来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没用晚餐,只要了两瓶酒,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乔伊耐着性子,上楼去找他,佣仆帮他开了门,乔伊直闯进了戈林的卧室里。 这会外头赤恒星的光正盛,戈林的房里拉着帘子,偌大的卧室昏沉沉凉津津的。 空气里有朗姆酒味,有房间里原本的熏香,还有戈林身上馥郁的玫瑰花信息素味道,厚重地纠葛在一起,密不透风。 乔伊来到了那扇复古华丽的长窗边上,一把拉开了天鹅绒窗帘,打开了窗子,光和风全都一股脑地涌进了房间里,惊醒了窝在单人沙发椅里打瞌睡的戈林。 戈林散着一头卷曲的中长发,没有做任何打理和造型,只在额头上绑了一条绣着几何纹样的发带。 他罕见地没有化妆,皮肤很苍白,气色不太好,红唇也褪了色。 他本来身上穿着一件昂贵的缀着手工蕾丝和珍珠的漂亮衬衫,因为窝在沙发里,衬衫也睡皱了。 戈林慵懒地伸了个腰,脚一蹬就踢到了沙发脚边上的空酒瓶,酒瓶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碰着了乔伊的皮鞋才停下来。 戈林眯着惺忪的睡眼,打量了对面好久,才认出来那是他的丈夫,淡淡一笑,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乔伊板着面孔:“现在都已经中午了。” “哦,是吗?”戈林看了眼窗外,“不重要,您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之前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乔伊就跟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宿醉到第二天中午也不起床,雄主回家不知道出来迎接,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对丈夫说话。你的雄父是大学校长,他就是这么教育儿子的吗?” 戈林沉默地盯着乔伊半晌,随后就嗤笑了一声,从旁边的小茶几上摸过烟盒跟打火机,当着乔伊的面,头不梳脸不洗,悠哉悠哉地抽起了烟。 戈林幽幽地吐出个烟圈:“乔伊,我发给您的邮件,您没看吗?” 乔伊的脸色已经阴沉地很明显了,戈林不慌不忙地:“您要是没有时间,看我给您发的邮件,我可以现在当场给你复述一遍邮件内容。” “我,戈林,在这里,正式向你乔伊·贝斯特,提出离婚。” 戈林挑衅般注视着立在窗边的乔伊:“您对我不满,没有关系,您现在立刻把协议签了,明天就可以换一个懂事又听话的雌君。” 乔伊盯着戈林,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是,不可理喻。” 戈林当场掐灭了香烟,他站起身来,面向着乔伊:“是你把我逼疯的,你却在这里说我不可理喻?” 戈林曾经是话剧演员,他的情绪爆发力很强,层层递进,能把乔伊逼得哑口无言。 “乔伊,你知道我最擅长跳哪一支舞吗?你知道我喝茶时是喜欢配方糖、纯乳还是果露?你知道我晴天时喜欢做什么雨天时会有怎样的心情吗?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演出拿奖是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我们从订婚到现在,相伴了十年,你从未试图了解过我,从未。” “你不爱我,你可以在外面找情人。而我还这么年轻,我为什么要一辈子锁死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离婚?因为传出去,会说你堂堂公爵家的大公子,让雌君给甩了不好听是吗?” “你那么喜欢外边的,跟我离了正好把他带回来结婚啊!为什么不?因为你不敢吗?” 被戈林连环刺激下,盛怒的乔伊两步冲到了戈林的面前,一把给他掀翻了。 他原本是想打戈林的,临到跟前没下得去手,就顺势给他推倒在了沙发上。 戈林平时对乔伊百依百顺,今天也不顺着他了。乔伊给他推倒,他挣扎着爬起来就跟乔伊争执。 乔伊本来就生气,戈林跟他闹,他更气。拉扯间,给戈林衬衫上的珍珠扣子都拽掉好几颗,领口大敞,整个前胸都露了出来。 戈林眼看着这个情形不太对,一脚把身上的乔伊给踹了下去,从沙发上爬起来就要跑,被乔伊在后面抓着脚踝扯回来。 戈林对着乔伊又抓又挠,乔伊顺手撕下他额头上的发带,就把戈林的两只手给绑在了一块。 第255章 第 255 章 戈林前一天出门, 实际上是去看望了安。 开车的司机是个新来的、小个子的雄虫,长得像个棒槌,但是非常热切殷勤, 很会溜须拍马。 戈林没什么心情听那些陈词滥调,他一心扑在了安的身上。 自从上次他带领着安跑路被抓之后, 他和安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就被分隔两处关起来了。 他是乔伊的正牌雌君, 乔伊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戈林在家消停了几天之后, 便又能正常出门了。 但安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乔伊那个家伙暴怒之下,会不会对安做出点什么来。 安被软禁在宅子里,外面有许多的看守。 戈林要进门去, 毫不意外地就被保镖秘书们给拦了下来。 戈林当即摆出了乔伊正室雌君的派头, 在场的乔伊下属们,思量来思量去, 不敢得罪这位雌君先生,最后只得硬着头皮, 给戈林请了进去, 同时再三叮嘱戈林, 最好还是要听从乔伊阁下的命令, 不要叫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为难。 戈林为了不使他们为难,所以就只是见了安一面, 这回甚至都没有领着他跑。 安的气色, 比上回见面时,好了不少, 小脸蛋白里透红,养得鲜活漂亮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 他一见到戈林,就欢欢喜喜地拉着戈林的手,问戈林过得好不好。 戈林好不容易过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跟安嘘寒问暖的,他先回头看了眼门外的看守,随后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地问安: “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呢?你还想不想离开这?我可以再帮你想其他办法。” 安原本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亚雌,他之前敢逃跑,也是让乔伊给逼急了。 结果一连跑了两次都没跑掉,乔伊虽然生气给他关起来,但是既没打他也没骂他,除了没收护照和停了金卡不让他出去,一切生活水准还跟以前一样,而且也不给他打针了。 安过了几天这种日子之后,就再次得过且过了起来。 他嗫嚅着,小声告诉戈林:“我不打算跑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戈林先生,您不必为了我,去惹乔伊阁下生气……” 戈林听完大脑瞬间都空白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安小心翼翼,手里绞着衣角:“乔伊阁下……现在对我挺好的,他都不让我打针了……” 戈林直接站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遭受了背叛。 他这段时间,一直惦记着安,挖空了心思想帮他逃走,脱离乔伊的控制,结果安现在跟他说,自己不想走了。 戈林恨铁不成钢:“乔伊稍微对你好点,你就心满意足了?他不给你打针,他就成好人了?” 安赶紧拉扯他,想让他小声一点:“戈林先生,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乔伊阁下,我觉得我们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戈林气得转身就走。 当初向自己求助的是他,现在给自己完全牵扯进来了,自己却说不想走了的也是他。 戈林回去的路上被气得直哆嗦,当天晚上饭都没吃,两瓶朗姆酒给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一夜宿醉,又没怎么吃东西,所以戈林跟乔伊干起仗来,体力上根本不是乔伊的对手。 乔伊用戈林最喜欢的发带绑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拴在了茶几腿上,上手就撕烂了他的漂亮衬衫。 乔伊也是气疯了,风度教养全不要,戈林大吼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戈林近段时间,一直在跟他闹,这使得乔伊认为,戈林严重冒犯到了他作为丈夫的权威,他是在不停挑衅他作为雄主的尊严。 今天的事,恰好是个爆发的契机,乔伊决定要好好地教训戈林一顿。 打一顿骂一顿,似乎都不能起到什么震慑性,戈林平时天天跟他分居,不给碰,所以乔伊现下恼得红了眼睛,铁了心:“淦你!” 乔伊动作起来没有什么温情蜜意,刚开了个头,戈林就挣搓着,撕心裂肺地哭叫了起来。 以往乔伊的床.伴们所带给他的,或者是柔情款款或者是奔放大胆,但绝对没人会连哭带骂又踢又踹。 愤怒的宣泄和情.欲的勃发碰撞到了一起,忽然就带给乔伊一种又新奇又刺激的体验。 他过去在情人身上都没有获得过的,最极致原始的征服欲的满足,阴差阳错下,居然在戈林这里得到了。 乔伊只觉得各种情绪到了顶,他浑身都颤栗起来了,触电般的,头一次有了一种欲生欲死的快.感。 他动作止息后,停下来再去看戈林。 戈林已经喊不出声了,嗓子里低哑的呜咽着,额间脸颊的发丝被汗珠泪水粘住,有种混乱的黏腻的不洁感。 戈林是美丽的,乔伊的雌君,怎么可能不美。 只是美丽的戈林在今时今日,忽然失去了以往的高贵体面,屈辱怨恨满怀痛楚地瞪着乔伊。 乔伊单手掌捏住了戈林的面颊,体会着戈林的脆弱,欣赏着戈林的痛苦,心头一下子,快活极了。 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奇妙呵。 他亵渎了美丽典雅的戈林,这位舞台上魅力四射的台柱子,多少雄虫的梦中情人。 但这居然是合法的,因为戈林是他的雌君。 扭曲的愉悦感,驱使着乔伊,让他想忍不住地,再对戈林做出点,更残忍过分的事情来。 乔伊起身,去淋浴间冲了个澡,出来时再看戈林,他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窗外的光线,无遮无拦地照进房间里来,就落在戈林的身体上面。 白玉无瑕的底色,上面叠着些红印子,那是乔伊手劲大了,掐出来的痕迹。 纯木地板上也沾落了些,红白的污秽。 那情景,看得乔伊忍不住地,又要冲动了——他现在真想把戈林捞起来,用牙齿狠狠地咬他。 咬他光润的肩头,玲珑的锁骨,发热的腺体,嫣红的樱桃豆子,圆溜溜的肚脐…… 真后悔啊,怎么刚才只顾着生气,都忘了下口呢! 只是现在都已经偃旗息鼓了,也不好跟个疯狗似的,再冲过去咬他。 乔伊慢条斯理地,从房间的衣柜里,找出衣服来,一件一件体面地套在身上。 整个过程里,他一直在欣赏着不远处,自己刚才的战果。 等到他将自己收拾妥帖了之后,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乔伊,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在戈林的身旁单膝蹲下,伸手解开了束缚住戈林手腕的发带。 戈林艰难而缓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捡起被扔在一旁,撕坏的衬衫,勉强将自己盖住了一部分。 乔伊看见戈林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因为生气,青筋都爆出来了。 乔伊愉悦地告诉戈林:“从今往后都老老实实听话,过段时间,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当之前的事,全都没发生过。” “我马上快三十岁,也该要个孩子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生比较合适。” 戈林拿眼神剜他,乔伊也不在意,他风轻云淡地,说着恐吓的话: “你之前说的,离婚的事,就不要想了。贝斯特家很传统,没有离婚的先例,丧偶倒是很平常。” 乔伊的父亲和弟弟,之前都是丧过偶的。 乔伊说完这话后,就再不管戈林了,他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了卧室。 乔伊走后,门外的仆从管家们,这才敢进去看望戈林。 乔伊刚回来时,他们看乔伊怒气冲冲的样子,全都吓坏了。 眼见着乔伊进了雌君房门后,好久都没出来,贴着门,听见雌君在屋里闹腾得厉害。 他们当时都想,这下可坏了,乔伊这是在训诫戈林了,搞不好要把戈林给打坏了。 结果乔伊出来时,居然满面春风的。几个贴身的佣仆纳罕着,溜进门去照看戈林,就看见戈林衣不蔽体坐在地板上抽抽搭搭地哭。 身为过来虫的他们,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喜笑颜开,找来薄毯给戈林披上,伺候张罗着要扶戈林去洗澡。 他们不觉得乔伊这样对待戈林是暴行,他们眉开眼笑地劝着戈林: “戈林先生,乔伊阁下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确实是年轻不知道轻重。您作为雌君,多担待着才是,他也是喜欢您才这样的。” “您可快点收收性子,多温柔奉承着,您可是正经雌君,乔伊阁下对您跟对外头的情意,那是不一样的。只要您快点给乔伊阁下生个继承人小少爷,您的地位,就算彻底稳固了……” 戈林揪紧了身上的毯子,对着那群胡言乱语的虫们吼:“滚!你们都给我滚!” 发泄了一通的乔伊,神采奕奕地出门坐上了汽车,他马上要去赴一个约,他之前约见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开车的司机,东拐西绕地,就拉着他来到了一个地点隐蔽的私人射击俱乐部。 乔伊进门之后,按照指示,终于在射击场上,见到了那位人物。 乔伊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期待,他已经有数年都没再跟这人碰过面了,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安全起见,乔伊是不会主动过来找他的。 射击场上响起了两声枪响,一枪打中了十环,另一枪却脱了靶。 乔伊看着射击战果轻声笑:“文森特先生,您的射击水平,怎么忽上忽下的?” 文森特懒洋洋的饱含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人爱偷懒,一偷懒,子弹就找不着靶了。” 他转过了身,笑吟吟地看着乔伊:“你要来试试吗?顺便让我见识一下,乔伊阁下的实力?” 乔伊转过头来,迎上了文森特的目光,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个脸上遮着护目镜跟口罩的男人,莫名地,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令他不愉快的家伙。 第256章 第 256 章 凯森死后, 乔伊便有一种预感,他意识到凯森那个生物实验基地早晚会出事。 于是在为凯森料理后事时,乔伊就顺手把这个隐患也给料理了。 乔伊这事做的非常干净, 果然在他处理完基地后不久,皇帝就开始清除宫内厅中的异己。有人将基地的事, 出卖给了皇帝。 恰在此时,乔伊的内宅里, 闹出了正室和情人私奔的荒唐绯闻。 乔伊便借着这事的遮掩,秘密处理掉了一切之前他与凯森共筹基地项目的所有证据。 假如皇帝真的查到了他的头上, 那就让已死的凯森,去替他顶下所有的罪名好了。 乔伊身为明面上的政界人士,暗面里的间谍组织骨干成员,他的消息一向都是无比灵通。 因此在戴维携艾伦斯去偏远小星球调查代.孕机构,戴维被塔姆挟持做人质的事, 他几乎也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情况。 这也正是他亲自约见文森特的目的。 乔伊确实是不喜欢戴维的, 但不管怎样,戴维都是父亲以前最疼爱的小儿子, 是他的亲弟弟。 所以,乔伊的打算是, 找到文森特, 向他说情, 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自己为组织多年效忠的份上, 不要害了戴维的性命。 但就在乔伊见到文森特的那一刻,局面似乎就朝着一种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怔怔地盯着文森特, 面上的惊讶过于显而易见了, 以至于文森特笑了笑,当着乔伊的面, 摘下了口罩。 文森特的那张脸,完整而清晰地出现在乔伊面前时,他的身体微微后撤了一步,才站稳了。 这是乔伊与文森特相识数载,头一回近距离地看清文森特究竟长什么样子。 乔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敬仰多年一直效忠的“蚁穴”首脑,和乔伊的亲弟弟戴维,相貌相像程度,甚至大过了乔伊这个亲哥。 毫不夸张,有那么几秒,乔伊都开始怀疑,这个文森特,是戴维假扮的! 文森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乔伊脸上的震惊,啧了一声:“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个表情。” 文森特转过身去,拆开弹仓装子弹:“我跟你亲弟弟戴维,我们长得很像?” 乔伊一时之间,窘迫地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词句了:“您……我是说,您和我的雄父,是什么关系?” 文森特呵呵一笑:“看把你紧张的,我向你坦白,我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卡斯诺籍,我与令弟,只是恰好长得像而已。” “造物主捏人的时候,难免会像我一样偷个懒,拿用过的模子再翻扣一个差不多的,反正丢在人堆里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 文森特说完就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乔伊阁下难得有空约我,是想我了吗?” 乔伊也言归正传:“我这边得到消息,说是我的弟弟戴维不懂事,给组织添了些麻烦,现在让‘皇冠’给扣下了。所以特意过来,想亲自找您说说情,我弟弟还年轻,给个教训就好,可千万,别伤了他的性命。” 文森特举起的枪,还未射击便又放下了,他转过脸来看了乔伊一眼。 乔伊动之以情:“凯森不幸过世,我就只剩这一个弟弟了……” 文森特搁下了枪,他转过身来,伸手揽住了乔伊的肩膀:“我的好乔伊,我们去喝一杯吧。” 文森特将乔伊带去了他的私人包间里,开了一瓶他珍藏许久的名贵白兰地。 侍者为他们斟酒,文森特:“听说你们这,喝白兰地喜欢纯饮。我个人更喜欢加一些利口酒跟柠檬汁兑着喝,这样口感会更有层次,要不要试试看呢?” 乔伊不明白文森特在卖什么关子,礼节性地客套:“我都可以。” 文森特这边,一直到他将一整杯调好的白兰地一饮而尽之后,他才缓缓地对着乔伊开了口:“乔伊,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发生过的事吗?” 乔伊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清新酸甜的味道,不太合他的口味,他听见文森特的这个问句之后,身体微微颤了下,思绪不可抑制地,就飘向了多年之前。 乔伊与文森特,相识于一场绑架案。 时间回溯到乔伊大学毕业那一年,他在公爵父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某位官员的私人事务所实习,那是乔伊整个人生里面,最灰暗的一段时光。 这是他步入仕途的开始,然而这个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 由无忧无虑校园生活到波谲云诡仕途生涯中的过渡,乔伊没有衔接好,因此在实习的过程中,他经常会捅一些篓子,惹出来不少的麻烦。 他的表现不佳,这令他的公爵父亲十分失望,曾经一度当着所有家庭成员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乔伊这位长子。 这给年轻的乔伊,带来了深深的恐惧和焦虑。 他在非常年幼时,就失去了雌父,他虽然是被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但是他的雄父忙着去疼爱他的新雌君和小儿子,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分给他多少温情。 奥斯汀公爵为乔伊的事情大发雷霆,然后一扭脸,就被他漂亮活泼的小儿子、不学无术的草包戴维,变着法子给哄得眉开眼笑。 乔伊原本内心里的不安全感被无限放大,他开始害怕,自己的公爵父亲有一天会换掉自己。 似乎生活总是如此,越是运势低迷,不幸就越是会接二连三地找上自己。 哪哪都不顺的乔伊,运气衰到了极点,他只是周末去郊外度了个假的功夫,就遭遇了可怕的绑架。 那真是梦魇一般的经历,直至多年之后,乔伊每每想起,都还是会做噩梦的程度。 乔伊当时放下身段和颜面哀求他们,说给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他们肯放自己走。 但是那群绑匪们拒绝了,他们不要钱,他们就想折磨乔伊。 毒打、羞辱,折磨了他一天一夜,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他们将乔伊拷住双手,捆在了椅子上,乔伊当时身上穿的衬衫前襟都被血给沁透了,他们打算换个不一样的玩法。 文森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时至今日,乔伊也仍然记得那个场景。 那是在一处废弃工厂的仓房里,在乔伊已经痛到麻木,开始绝望的时刻,他面前不远处的仓房卷帘大门,响彻着锈蚀金属沉重滞涩的闷响,那个叫文森特的男人逆着光出现在了乔伊的世界。 乔伊当时眼睛都肿了,他看不清文森特的长相,只记得他又瘦又高,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戴着墨镜,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手腕上的表链亮闪闪,吊儿郎当地就走了进来。 他走入仓房后,那帮折磨乔伊的家伙们,全都恭恭敬敬地上前去,称呼文森特为老大。 文森特仔细打量了几眼乔伊之后,一棍子就给那群虫里面带头的那个抡趴下了。 乔伊朦胧间,听见文森特在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我让你们把他给我请过来,你们把他打成这样?!……” 乔伊后来复盘这段记忆时,也曾怀疑过当时的文森特也许是联合手下,演了一场戏。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文森特,都是拯救乔伊离开地狱的人,各种意义上的都是。 他亲自给乔伊松绑,跟乔伊道歉,请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给乔伊治伤。 他将身心遭受重创的乔伊,搂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乔伊耳边轻声呢喃着:“乖孩子,我的好乔伊……” 乔伊在文森特此番攻势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就被拉拢进了一个叫“蚁穴”的地下间谍情报组织。 乔伊必须得承认,他当时太年轻,确实是昏了头,居然对一个雄虫的怀抱沉湎到无法自拔,晕头转向地就被文森特牵着鼻子走了。 他后来被文森特派人送回家之后,睡了一觉,乔伊的头脑清醒过来,他立刻就报了警。 见鬼的蚁穴,见鬼的文森特,他要那帮绑架他的小鳖虫,全都付出代价! 然后乔伊等来的,是穿着警官服,脸上戴着面具的文森特。 他亲自下场,给乔伊送去了一份死亡警告。 他当时把枪顶在乔伊的天灵盖上,让乔伊做出选择:替他做事,文森特保他仕途平步青云;拒绝文森特,然后当场被文森特打爆脑袋。 乔伊一身冷汗地选择了前者,文森特笑起来,抚摸着乔伊的面庞,夸他是乖宝宝。 乔伊当时的精神,在死亡与柔情之间被反复拉扯,他几乎要被逼到一种崩溃边缘,他歇斯底里地质问文森特:“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那时候的文森特,站在一扇狭长的窗子前,披了一身的星光,他开口对乔伊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因为你,是主角啊。” “这是为你而创生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日月星辰,都是围绕着你而转动。” 乔伊将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出去,他仰靠在沙发上,呢喃着重复记忆里文森特对他说过的那句旧话:“我是主角。” 文森特放下酒杯:“是的,你是主角,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你应得的。” 末了,他话锋一转:“但是乔伊,也许,你自己也已经发现了,现在的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时常感到苦闷、忧愁、愤怒、悲伤,你的人生不再事事如意,本应属于你的一些东西,现在却被另一个人给窃取了。” 乔伊扭头望向文森特:“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文森特:“有个人,他来自其他的世界,他来到了这里,窃夺了属于你的主角身份。他抢走了你的爱人,未来,也终将会夺走你全部的人生。” 乔伊不解:“有这种事?他是谁?” 文森特笑得像一杯掺了毒的美酒:“你刚才,还在为他求情。” “真是让人心疼的孩子啊,我的乔伊。” 第257章 第 257 章 乔伊已经失去过一个弟弟了。 他的同胞弟弟凯森, 年幼时是那么的可爱听话,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这个哥哥。 但随着凯森的慢慢长大,无可避免地, 他们这对亲哥俩,也逐渐不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他们的第一次冲突, 发生在凯森进入青春期之后。 那时的乔伊,也是一个少年, 最懂得少年那种朦胧心思,因此他稍加留意便捕捉到了, 凯森时常落于雄父继室托兰纤细美妙身段上的热切眼神。 乔伊趁着凯森不在,找佣仆拿钥匙,冲进凯森的卧房,在床底下翻出来一个相册,其中的每一张相片, 都是凯森在不同角度下偷拍到的托兰。 凯森对继任雌父的不轨之心, 昭然若揭。 乔伊的性格很像他的雄父,传统古板, 还有着很强的控制欲。 他可以接受凯森在外面找一千一万个情人,但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家庭中, 闹出这种不伦的丑闻。 考虑到被雄父知晓此事所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乔伊并没有告发凯森, 而是以兄长之名, 对凯森实施了惩戒。 他在贝斯特家度假山庄的小花园里,拿教鞭把凯森痛打了一顿, 罚凯森跪在自己面前, 看他亲手烧掉了相册。 等到凯森身上的鞭打伤好的差不多了,乔伊亲自搭桥, 为他介绍了各式各样的美貌雌虫。 从此,凯森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成功变成了一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再没对自己的小爸展露出任何的越矩行为,与此同时,他与乔伊之间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乔伊在为自己筹备婚事时,也捎带着帮凯森确定好了雌君的人选。 那个雌虫出身好,相貌清丽,性格温宛,乔伊很满意,觉得他适合做凯森的伴侣。 凯森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听话地跟乔伊安排好的新郎结了婚,婚后不到一年,那个温宛的雌君就突然暴毙了。 这是兄弟两个之间爆发的第二次冲突。 尽管凯森一再解释,他的雌君是突发急症,导致的骤然离世。 但是乔伊心中始终不能信服,他开始疑心凯森,他觉得是凯森不满于自己打压他的不轨心思,不满于自己的安排,为了泄愤而杀掉了配偶。 嫌隙由此萌芽,猜疑一旦生出,便不会消解,偶然遇到了合适的契机土壤,就会愈长愈烈。 这个土壤,是某次乔伊与一名下线接头时,恰好被冒失闯进来的凯森撞见。 乔伊不能确定凯森都听见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惊涛骇浪般的恐惧直灌入自己的心脏。 乔伊当时明有公爵父亲护航,暗有文森特保驾,是政坛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倘若他是个出卖联盟情报的政.治间谍的事败露,他不只是会失去一切,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着填满自己心头上,那道恐惧的裂隙,乔伊开始大费周章地拉拢起了凯森。 乔伊让凯森做了哈斯塔商会的会长,让他接管家族生意,将百分之六十的家族股票都转让给了凯森,就连本应由自己继承的一部分公爵资产,乔伊也慷慨大方地让给了凯森。 乔伊还利用自己的关系网给凯森铺路牵线,带他认识了许多明路暗路上的人物——凯森的生物实验基地,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投入建设的。 他对凯森的谦让宠溺,已经到了一种令自己的雌君戈林不满的地步了,所以戈林一直不喜欢凯森。 但哪怕是乔伊已经做到了此般程度,当他去试探凯森,旁敲侧击之下,凯森的态度仍旧是模棱两可。 莫大的恐惧与愤怒,几乎要冲垮乔伊的理智,他开始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起了自己的亲弟弟。 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已经得到了远远超出自己应得的凯森,难道还不满足吗? 他还想要什么?! 难不成想要攥着自己的把柄,把自己这个亲大哥踢出局去,凯森自己好上位做公爵的继承人?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乔伊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要是没有自己这个拦路石,凯森做继承人,只等着老公爵哪天一咽气,凯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公爵家和托兰了。 当这个念头产生时,乔伊对凯森动了杀机。 乔伊辛苦经营的一切,他怎么能接受被其他人夺走呢。 哪怕这个人是凯森,也不可以! 命运还是厚待了乔伊,祂没有令乔伊真正地背负上残害手足的罪孽,在乔伊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凯森死在了生日当天的游轮派对上。 乔伊获知凯森死讯的那一刹,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头上的巨石落下,心中无牵无碍了,他才开始体味到失去了亲弟弟的痛楚。 他内心里的难过,总得找个地方发泄,所以他怨恨起了托兰他们一家子。 要不是托兰不安分,勾引了年少无知的凯森,怎么会导致他们后来的兄弟离心。 再就是凯森在外面结识的那帮庸虫贱货,都是他们教坏了凯森,尤其是那个叫莫里的蜘蛛。 凯森死了,他凭什么还能继续风生水起地开赌场做生意!乔伊稍微动动手指,向朋友传达一下自己的意思,莫里从此在豪格斯星球上,就再也别想翻身。 乔伊以为,凯森死了,他至此,就能过上安宁的日子了。 乔伊是不太把戴维放在眼里的,娇生惯养的小草包,中学课本都念不明白,除了嘴甜会哄雄父开心之外,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乔伊稍微花点心思,他们就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捧他做会长,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乔伊甚至还曾经幻想过,戴维面对着复杂艰难的公务与各种突发事件,手足无措的样子。 怕不是会急得像小时候一样娇气地哭鼻子,然后过来求他这个大哥能既往不咎地帮帮他。 结果,没有,从来没有。 被他丢到荒星上生活了两年的戴维,回来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飞速地成长起来了,变成了一个讨厌的、会跟自己亲大哥叫板的可恶雄虫。 他以一种超乎乔伊想象的速度,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并开始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甚至还抓住了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戴维升官当了空中花园博物馆的馆长、成了红衣主教、又做了未来皇储的教父,攀上了皇帝甚至是下一任皇帝,风头已经远远盖过了自己这个大哥。 他完全不需要做什么公爵家的继承人,他春风得意的姿态,就仿佛在嘲笑,乔伊像个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样,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生怕被人抢走,而他其实根本不稀罕。 戴维的得意,令乔伊憋屈、不满、疑心,这还是他那个十岁了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蠢货弟弟吗? 乔伊内心本就有着各种疑窦跟猜忌,如今再加上文森特不怀好意地一挑唆: “那个戴维,他哪里还是你的弟弟。他呀,是穿过来的,你亲弟弟戴维,那个可爱的小蠢货,他早死了。” “他夺走了你弟弟的命,抢走了你命定的爱人艾伦斯,现在正一步一步地,抢走你作为主角的气运。” “你看他风光得意,那其实,都是从你这里,偷去的。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可不要低估了他的贪心,总有一天,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他夺走。” “真可怜啊,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亲自过来,恳求我留下他的命。这种借尸还魂的恶鬼,就该下地狱才是。” 乔伊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他浑浑噩噩惊恐愤恨地离开了俱乐部。 他惶惶不安,伤心愤怒着,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司机一看情形不对,轻车熟路地拉着乔伊直奔小情人安这。 安热络殷勤地接待了乔伊。 乔伊也如往常那般,接纳了安的软玉温香,一进门去,习惯性地将安拥在怀里温存了片刻,随后就被安牵引着来到饭厅里用晚餐。 只是烛光亮起,乔伊坐在桌边,凝望着对面娇俏灵动的安,面对着桌上的美酒佳馔,却忽然失了胃口。 安是艾伦斯在乔伊这里的替代品,他的眉眼神态,跟艾伦斯大概有四五分的相似。 但终究不是艾伦斯,只能算是个低配,是个盗版。 乔伊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笑,他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居然在这里对着一个高仿恋恋不舍。 乔伊起了这种怨愤心思后,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当即起身,扭头就走。 乔伊经常这样发神经,安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是乔伊出门后又上了车,司机却犯了难,自家阁下最宠爱的小情人都安抚不了他的情绪,这下该把乔伊往哪里送才好呢? 司机谨慎小心地向乔伊请示:“阁下,现在,咱们去哪?” 他等待着乔伊给他报出另一个小情人的名字来,好给他送过去交差,省的乔伊乱发脾气再牵连到自己。 结果乔伊就靠在后座上,眉头紧锁了半天,张嘴吐出来的却是:“回家。” 司机第一时间竟都有些糊涂了:“回哪个家?是要回罗敏特宫,看望公爵大人吗?” 乔伊皱着眉头反问他:“我有几个家?我不就只有一个雌君吗?当然是回我跟戈林那个家!” 司机听完,都觉得稀罕极了,往常都是从戈林那出来就直奔安这来了,不想今天居然还能反过来! 乔伊阁下丢下了小情人要回家陪雌君,司机觉得这真是个喜事,于是美滋滋地发动了汽车:“您别急,我这就给您送过去。” 第258章 第 258 章 戈林白天时在乔伊走后, 将所有胡说八道的佣仆撵出去,自己洗着澡哭了一顿,澡洗完了也顺便把自己给哄好了。 他披着浴袍走出浴室时, 就决心不再为此事掉眼泪。 就当是让狗咬了……乔伊会那样羞辱他,就是为了不让他好过, 自己要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那不就着了乔伊的道了? 戈林不能让乔伊得逞, 但心里又实在生气,他不能让乔伊白白地欺负了自己! 趁着现在还没离婚, 戈林还能继续刷乔伊的金卡。 戈林扔掉了那条发带和被乔伊撕坏的衬衫,顺手把当时穿的裤子皮鞋全都丢了。 给自己的御用形象设计师、高定裁缝们发邮件,通通买新的,买十套! 买完新衣服,戈林觉得, 香水也该换了。 当时的乔伊兽.性大发, 退一万步来讲,戈林前一天喷的香水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换掉! 买完了香水之后, 戈林认为,又香又美的自己, 肯定要戴新的珠宝才能匹配得上。 联系上专用的珠宝顾问, 挑挑选选, 脖子耳垂手腕脚踝全都照顾到之后, 这才心满意足了。 戈林用挥霍乔伊金钱的方式,来使自己保持乐观。 这样宠爱了自己一整天之后, 戈林美美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泡澡沐浴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睡袍,搬进了一间舒适的次卧里。 点着芳香蜡烛, 喝完一杯红酒,哄自己忘掉白天的事,心情愉悦地睡觉。 奈何夜深人静,戈林往床上一躺,眼前就全都是乔伊那张脸。 戈林缩在被子里,身体微微颤栗,他强装镇定:“乔伊,你的活可真够烂的,差评。” 说服自己闭上眼睛之后,房间的门锁忽然传来异响。 戈林的身体立时就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手在被子里攥成了拳头,指甲直抠着手心的肉。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朗姆酒的信息素味道飘了进来,戈林只觉得自己的心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他睁开眼睛,动作迟缓又僵硬地坐了起来。 乔伊一进门来,身后的佣仆们就体贴地帮忙把门给关上了。 乔伊一边拉扯松泛着领带结,朝戈林的床走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戈林:“好端端的,你怎么搬到这屋来睡了,我回主卧,都没找到你人影。” 戈林的心跳呼吸一下子全都乱了节拍,他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站在房间里,尽量不挨着床,努力跟乔伊拉开距离。 戈林全身戒备,锋芒毕露掩饰自己的弱势:“什么叫好端端的?你白天在那个房间里羞辱我,你觉得我晚上躺在里面能睡得着?” 乔伊将戈林慌张惊恐的样子全看在了眼里,他忽然觉得白天那会,他的做法是正确的,素来骄傲的戈林开始畏惧他了。 很好,雌君就应该是畏惧并尊敬着雄主的状态,他早该惩戒一下不听话的戈林了。 乔伊有条不紊地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纠正戈林的用词:“什么叫羞辱?” “我是你丈夫,我跟你做,这叫羞辱你吗?没有这种道理,这叫恩赐,这叫宠爱。” 乔伊的厚颜无耻令戈林叹为观止:“我不需要,请你现在立刻出去,去把你的宠爱分享给需要它的雌虫!” 乔伊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讥讽又轻蔑的冷笑:“这是我名下的房产,你是我结了婚的雌君,你现在的一切吃穿用度花销开支,哪一样不是我的?你让我出去?” “你仅仅是今天一下午,又是买衣服又是买项链手表,可是花了我不少钱。我养你一个雌君的开销,顶的上我在外面养十个情人,我对你可以了,你不要太过分。” “我几乎不在家里过夜,你平时连跟我上.床都省了,孩子一个也不生,你是光享福,享得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回轮到戈林被噎得不知所措了,他窘在原地,无地自容地,面颊涨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 他恼恨极了,下午刚花了乔伊的钱,他现在被乔伊拿这事攻击,他一句话都没有底气反驳。 当时钱花的有多开心,他现在就有多难受。 戈林气得一边哆嗦一边掉眼泪,他从床的内侧绕出来:“我出去,我出去还不行吗!” 戈林经过乔伊身边的时候,乔伊一伸手就揪住了戈林的睡袍领子,不依不饶:“你出去?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难道不是花了我的钱买的吗?” “你要是有点骨气,就该脱干净了再出去。” 戈林当场挣搓起来:“乔伊,你别太过分了!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家也是陪过一笔安家费的,我不信好几千万,还买不起一件衣裳!” 乔伊可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他现在只想把戈林从睡袍里面剥出来,露出他那一身光溜溜的好皮肉。 他一手扯着戈林的睡袍领子,另一只手拽着戈林一只胳膊,领口让他撕扯得老大,戈林整个后背都要露出来了。 乔伊的举动,令戈林又回想起了白天的可怕经历,他回过身去,使足了力气,朝着乔伊的脸,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那真是清脆又响亮的一耳光,乔伊长这么大都没挨过打,一下子就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整个人呆住,手中立刻松了劲,戈林抓住机会,揪紧了睡袍领子,扭脸就往外跑。 戈林跑得慌慌张张,几步就来到了门口,手一搭上门把手,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门被锁上了。 戈林惊骇万分,手上拼命晃动把手,根本打不开。 房间钥匙……戈林一回头,看见一边脸上有着清晰五指印的乔伊,就站在自己身后,见他回头,抬起一只手,把拎着的钥匙展示给戈林瞧。 戈林心一横,扑过来就要抢,乔伊指尖一甩,就把钥匙扔了,直接给戈林抄起来,头朝下扛在了肩膀上。 戈林心知完了,他刚打过乔伊,乔伊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他趴在乔伊的肩膀上,又踢又蹬又撕又打,像陷入绝境的一种兽,拼命挣扎。 “外边哪个不听我的?你往哪跑?你跑的出去吗?” 乔伊嫌他不老实,抬手一巴掌拍在戈林的屁股上,手劲非常大,疼得戈林掉眼泪:“你放开我,你有病啊!” 有病的乔伊三两步扛着戈林来到床边,就把肩膀上的戈林重新丢回了床上。 他两下抽出腰间的皮带,咻地一声抽在了戈林旁边的被子上。 虽然没打着他,但也还是给戈林吓了一跳,立刻抱着脑袋在床头上缩成一团。 乔伊把蜷成团的戈林硬生生掰开了,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扒下他身上的睡袍,露出来雪白的两瓣,抡着皮带就往上抽。 戈林皮肤白皙细嫩,一下就能抽出红印子来,戈林哭叫着要跑,乔伊钳着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床.上打屁股。 乔伊一边抽他一边放话: “你真是反了天了,敢打你雄主。” “你不是要脸吗?你再敢逆着我,信不信我把全家叫过来,看着你被我扒光了打?” “我问你错了没?认不认错?” 一下一下抽过去,乔伊感觉自己一下午的阴霾都抽散开了。 戈林被他抽的惨叫连连,乔伊打了约摸有个十下,就扔了皮带,再看戈林的伤处,简直快让他给抽成了一颗烂桃。 乔伊觉得自己内心的快.感将要满溢出来了,他手掌覆在那片红肿滚烫的皮肤上,感受着那种热度,恶意揉搓了一把,戈林的哭声立刻又涨了一个调。 乔伊觉得这种惩罚方式真妙,屁股肉厚,肥嘟嘟的,打不坏。偏偏又是个隐私部位,对着外人难以启齿。 他打戈林的屁股,打得又红又肿,戈林不光疼,还很羞耻。 打完了,戈林也不敢跟其他人讲,只能自己捱着,搞不好第二天床都下不去。 可怜见的,裤子都穿不上,只能光着个伤屁股,趴在床上。 曾经那些在台下看戈林表演,对戈林如痴如醉的戏迷们,知道他这样吗? 乔伊捏着戈林的下巴,迫使他扭过脸来,欣赏着他哀哭泫然的样子,心头可真是快活。 乔伊指腹碾着戈林的下唇:“我怎么早没发现你是个宝贝?” “你哭起来可真带劲。” 戈林张嘴就叼住了乔伊的大拇指,牙齿猛地深陷进皮肉里,乔伊指尖猝然传来剧痛,瞬间抽了回去,手指上赫然一圈细密齿痕。 乔伊恼了,巴掌立刻就举了起来:“你还是真是不怕死!” 戈林咬完了他,就瞪着他,眼眶里的泪花都没干,水光潋滟,衬着那张素白的精巧脸蛋。 乔伊的巴掌没落下去,他看着戈林笑了。 他一直以来找情人,都喜欢找又乖又听话的,然后过段时间就觉得乏味了,乔伊始终认为,自己是喜新厌旧。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了,他其实是喜欢烈的,喜欢跟他对着干的,喜欢不驯服的,喜欢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 这样的征服起来才够劲。 戈林明明这么美,自己当初为什么短暂爱过了一阵子后,就毫无兴趣了呢?大抵是因为戈林那时候对他百依百顺。 虫性本贱呵…… 乔伊当场给戈林翻了过去,戈林刚挨完打的屁股挨着床,痛的他几乎要直接弹起来。 乔伊摁住他,不给他弹的机会,肆意放纵自己的心意,张口咬上了戈林的肩膀。 口感果然光滑细腻,还有一股玫瑰花的馨香。 就跟块味道顶好的点心似的,咬一口不光会哭会叫,还会骂人,什么王八蛋啊混球啊口无遮拦地骂。 乔伊松开了戈林的肩膀,扭脸就去咬他的锁骨,他会一路咬下去,慢慢地把戈林整个都吞了。 白天没能过瘾的,他现在要咬个痛快。 反正,夜晚还长着呢。 第259章 第 259 章 艾伦斯他们现在, 距离首都星,远在几百光年之外,所以尽管已经觉察到苏明有问题, 也没法一下子飞回首都星去调查他。 他们此刻,第一等的要紧事, 是处理塔姆这边的案件,因此首都星苏明那里, 艾伦斯就只好先放一放,上报了特遣局, 由上一级去派更方便的成员调查苏明。 而塔姆这边,他刚被艾伦斯用警棍打伤脸颊,掉了三颗牙齿,随行的军医及时为他进行了治疗。 只是还没等到塔姆的伤势好转起来,皮埃尔的情况就先一步恶化了。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 艾伦斯通知塔姆去见见皮埃尔。 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塔姆心中已经早有预感,刚接到通知时, 半边脸上敷着药膏贴着纱布的他脸是僵的,一下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哀恸的表情来。 他做梦般恍恍惚惚地, 被看守送进了皮埃尔所在的诊疗舱。 艾伦斯允许塔姆跟皮埃尔单独待一会, 所以他跟莫里都没有进去, 只隔着玻璃门, 站在外面监视着里面塔姆的情况。 莫里看着塔姆扑到皮埃尔床边,抓起他干枯布满老年斑的手, 柔情万状地呼唤着对方。 莫里转头问艾伦斯:“这个雄虫跟塔姆是什么关系?是他的祖父吗?父亲的话, 年纪也太大了点吧,塔姆才二十多, 这老头看着得有一百多岁了。” 艾伦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皮埃尔,是塔姆的爱人。” 莫里被艾伦斯这一句话给噎住了,半天没讲出话来,他睁大了眼睛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后诊疗舱里的塔姆和皮埃尔。 这一老一少是爱侣关系……这个塔姆,不光有*雄虫的爱好,他大爷的居然还有恋老癖吗? 真是宇宙之大,什么样的虫都有。 艾伦斯注意到了莫里的满脸震惊:“我不是给你发过塔姆的资料了吗?” “这个皮埃尔,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岁,他是一名医生,之所以看起来这么老,是因为在三十五岁那年,测试生物药剂时发生了医疗事故,患上了速衰症。” “他体内的细胞凋亡速度是正常虫类的二十倍,所以剩下的一百多年青春寿命,被压缩得只剩下了五年。” “他患病之前,就是个普通的巴塔利雄虫。” 莫里听完解释之后,内心稍稍得到了些安抚。就说嘛,一个虫再变态,也不至于变态成那个样子。 诊疗舱里,各种机器滴滴滴地响着,皮埃尔安静地躺在床上,目光柔和地将塔姆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攒了半天的力气,才终于抬起了手,摸了摸塔姆的发顶。 被呼吸罩拢住的嘴巴一张一合:“塔姆……对不起……” 塔姆强撑着笑:“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好好的,不要这样讲。” 皮埃尔:“我……没能……给你教……好……对不起……” 塔姆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晃了晃,他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他这会想不出别的话来,只能重复着:“不要这样说。” 皮埃尔抚摸塔姆的手,慢慢滑下来,落在了塔姆被包扎处理过的脸上。 药膏涂上去有一会了,已经开始硬化,外面一层纱布盖着看不见,皮埃尔的指尖擦了下那层纱布表面: “不要倔……你就说,都是我……干的……我一个死人……没关系……你要……好……好……生活……” 塔姆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你不要胡说!你这次睡得时间,比上次短多了,你看你现在精神多好,你马上就要好了!等你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回家收拾院子,一起种花呢!” 皮埃尔摇摇头:“我……好不了……了……” 塔姆急得直哭:“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皮埃尔的最后一句话是:“塔姆……别……哭……” 旁边的机器“叮——”地响了一声,检测呼吸与心跳的显示屏上,数据瞬间清了零,一整条直线,横贯穿过整个屏幕。 塔姆呆呆地扭头看了一眼屏幕,又转过脸来看皮埃尔,他刚才抚摸过自己的手垂落在一边,他仍然还睁着眼,浑浊眼球中,刚才那一点凝聚的光彩,就那么一瞬间,就散开了。 塔姆用一种走了音的调子,轻声唤了一句:“皮埃尔?……” 没有回应,塔姆当场尖叫了一声,大力摇晃起了他:“皮埃尔!!!” 艾伦斯推门而入,护工看守从皮埃尔的尸身上,将癫狂状态的塔姆强行拉开,塔姆一边发出尖利的嚎叫声,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 纵使做千百次心理准备,塔姆也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现实,他哭着,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不会这么快!!!文森特,王八蛋!!!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啊!!……我为什么不早点带着你回家!!!我不该听你的!我应该给你打那个血清!!!你为什么不要我打?!!!” 艾伦斯吩咐手下:“把他带下去,给他注射点镇静剂。” 艾伦斯手下强行拖走了塔姆,莫里走进来请示艾伦斯:“这具遗体怎么处理?丢出去喂蘑菇吗?” 艾伦斯冷眼瞧着护工将皮埃尔装进裹尸袋:“带下船舱去,火化完装罐子。” 艾伦斯主持完现场的局面后,只觉得被塔姆的尖叫声,刺得心跳都有点乱。 他不想围观皮埃尔的火化现场,也不大愿意看塔姆发狂,于是就在飞船走廊里转了转,扭头回了他跟戴维的船舱。 戴维现在已经戴上了一副眼镜,视力大大提升了许多。 这眼镜并不是军医给他配的,而是他找来了一副老花镜,在系统君的辅助下,用代码改的。 重获光明的戴维喜气洋洋,刚戴上,艾伦斯就从外面回来了。 戴维戴着眼镜立马站起身来,迎到艾伦斯面前,捧着艾伦斯的脸,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响亮地啵了一口。 艾伦斯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戴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粗边的眼镜,愣了一下,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 艾伦斯:“你从哪找的这么一副眼镜?” 戴维:“帅吗?我自己配的。” 其实很呆。 戴维这个长相,按照艾伦斯的审美,他应该戴一副考究的金边缀着细链子的眼镜才对。但是戴维自己鼓捣的这副黑塑料框,无论是材质还是设计感,全都没有。 你怎么可以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把这么一个又丑又土又搞笑的累赘物,硬往自己的鼻梁上架呢? 艾伦斯在口头上,给予了戴维高度肯定:“特别帅。” 在行动上,他亲自上手,要帮戴维把眼镜拿掉。 戴维识破了他的意图,一转身躲了过去:“把它拿掉,我就看不清你了。” “这样啊……”艾伦斯想了想,在美观与实用之间做出了选择,“那你戴着吧。” 艾伦斯斟酌着词句:“只是你这个样子,我不是很习惯。不太像平时的你,倒像是个……程序员。” 戴维没觉得哪里不妥:“我本来就是程序员啊!我是个头发茂密的程序员。” 艾伦斯抿着嘴唇笑,淡淡地把这事揭了过去。 戴维转入正题:“我刚才听见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听着像塔姆,我正在写代码,没敢出去。出什么事了,你给他上刑了?” 艾伦斯:“一个对塔姆来说,很重要的人,刚才去世了。” “很重要……”戴维陷入了思绪,艾伦斯打断他,“你没见过,这人本来就病得很重,快要死了,一直养在星舰上。就是为了他,塔姆才投降被抓的。” 戴维:“怪不得,塔姆抓完我就不管我了,原来是顾不上。塔姆现在状态怎么样?” 艾伦斯摇头:“不好,那人刚一咽气,塔姆就跟疯了一样。” 戴维:“多派几个人看着他,抓紧审,塔姆这种性子,我怕他会殉情。” 等到塔姆状态稳定下来之后,艾伦斯再次提审了他,审讯开始之前,艾伦斯命人将皮埃尔的骨灰坛子,抱着放在了塔姆面前。 塔姆一见那坛子,不用多想,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他一把抱住了坛子,张开口半天没发出声音来,只有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滚。 莫里在审讯室隔壁,隔着玻璃眼见着这种场景,心里难受,就自行转移了注意力,扭脸看见坐在旁边戴着眼镜的戴维,没忍住,也是噗嗤一笑。 戴维拧着眉毛:“笑什么?虫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是吧?人家死人了,你在这笑。” 莫里匆忙敛了笑容,郑重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审美没有跟上。” 审讯室里,艾伦斯坐在审讯台上,看着塔姆几度要昏厥过去:“算了吧,我明天再来审你。” 刚要起身,回过神来的塔姆叫住他:“趁着我现在心志薄弱,你要问什么,赶紧问好了,过了这个时候,弄不好就没机会了。” 艾伦斯重新坐好,他给旁边做记录的克莱尔递了个眼色,就开了口:“为什么要绑架戴维?” 塔姆怀抱着骨灰坛子:“因为这是文森特的命令。” 审讯室外的戴维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艾伦斯继续问:“文森特和你是什么关系?” 塔姆:“合作关系。我算是半个蚁穴成员,文森特来拉拢我,我就加入了,但没有彻底加入,因为我不想被雄虫管着,我在蚁穴里的代号,叫皇冠。” 艾伦斯:“你掳走戴维之后,一路潜逃,是为了去跟文森特接头吗?你们定好的接头地点是哪里?” 塔姆:“原定的接头地点在拉贝尔联盟境内,我抓到戴维之后,就改主意了,没有去跟他接头,而是终止了合作。” 艾伦斯:“为什么要这样做?” 塔姆:“因为皮埃尔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了,我想先就近,带着皮埃尔回家。” 艾伦斯:“回家之后呢?你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塔姆含着眼泪微笑:“把他卖给卡斯诺的虫贩子。” 第260章 第 260 章 莫里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戴维, 发觉戴维的神情,也是明显的怔了一下。 艾伦斯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人花高价买戴维的性命吗?”明明拿着戴维做人质,向艾伦斯索要赎金更划算, 艾伦斯为了能赎出戴维,多少钱都是愿意给的。 塔姆摇头:“并没有。像戴维这样的雄虫, 最多能卖上个五十万星币。” “成年雄虫,远没有幼年雄虫值钱, 尤其,他的腺体等级也不高。这五十万是按照器官买卖的价格计算的, 如果是纯用作皮肉生意,要价会更低些,能给到十万,我就可以考虑出手。” 莫里又偷偷瞟了一眼戴维,戴维的神色是显而易见地发怒了。 戴维的愤怒, 是可以分出层次来的: 首先, 他作为一个大活人,塔姆却像衡量一个货物那样给自己定价, 戴维觉得这侮辱到了他的人权; 其次,他满身行头加起来, 都不止几十万星币, 塔姆给他这个人的定价, 居然还不如身上的穿戴值钱; 最后, 戴维恼恨于,自己居然被带跑了思维, 会因为在对方眼里自己卖的不够贵而生气。 塔姆的话, 不止戴维听了生气,艾伦斯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塔姆盯着艾伦斯明显不悦的表情, 嗤笑一声:“没想到吧,你的宝贝戴维,也就只是在你那里是个宝贝而已。在我这,他甚至都不值五十万。” 艾伦斯沉着脸:“假如你无法认真对待这场审讯,我可以设法帮助你。” 塔姆:“我已经很认真了,我告诉你的,就是这条贸易链上,最真实的东西。” “以一个跨联盟贩卖人口的虫贩子的角度,一个年过二十岁腺体劣质的成年雄虫,就是所有货品中,最不值钱的那一类。” 艾伦斯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转头低声叮嘱克莱尔:“别愣着了,做好记录。” 克莱尔头点的像啄米,艾伦斯回过头来:“你继续说。” 塔姆:“通常情况下最值钱的,是雌虫,尤其是年轻漂亮的雌虫;次一等的,是亚雌,也得是相貌好的为佳;再次,是年纪小的雄虫,腺体分化等级越高越值钱,有时候一个A+级别的小龄雄虫,价格能翻上一个貌美雌虫的十倍。” “做生意嘛,本质上,还是物以稀为贵。但是优质的小龄雄虫很难得,漂亮的雌虫却很容易有,所以整体上,成交量最多利润最大的,还是雌虫。” 艾伦斯缓了缓,将塔姆的话消化了一下,继续问:“为什么价格上会有高低区分?” 塔姆:“当然是因为用途不一样。” “年轻雌虫的用途最广泛,细分下会流向很多不同的渠道。相貌最拔尖的那一批,会被囫囵买走,调.教着送给达官显贵做情人,这是最好的出路了。次一点的,就进了风俗店会所之类,用来接客揽客。” “相貌不那么出众,但是也不丑身体健康的,可能会被卖进地下代.孕机构,给有钱人家的雌君做代.孕体。” “到这里,其实也还好,剩下长得一般的,才是真可怜。卖不上好价,就只能折价,这样一来,去向就广了。不同星球上面的红灯区,那些廉价窑子;或者更惨一点,会直接进各种实验基地。” 虫像货物一样,被分门别类。 艾伦斯一边听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等到塔姆说完一段后,他回过神,手指关节上,已经硌出了一圈牙印。 艾伦斯:“那剩下的……” 塔姆:“剩下的,亚雌情况和雌虫差不多。只是亚雌不能生,所以,大部分,都是卖去接客了。要不然,就是做了实验耗材。” 艾伦斯忽然记起来,塔姆之前是应召男伎。 一个念头,隐约冒出来:塔姆之前,会不会也是受害者? 塔姆自顾自说着:“最后,就是那个小龄雄虫,按照腺体等级定价。贵族雄虫们,有头有脸,有权有势,当然是最看重自己的雄风了。” “只是大多数,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经常到了四五十岁,腺体就支撑不住了。贵族里老古板特别多,他们不信人工腺体,只相信原生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这种腺体优质的小雄虫,才卖的格外贵,他们就是贵族的活体腺体保存容器。” 艾伦斯竭力保持镇静,努力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这种贸易链,是怎么串起来的?” 塔姆:“拉贝尔跟卡斯诺打仗之前,其实就已经开始了。只是那个时候,是偷偷摸摸的,没有形成规模。虫贩子大肆横行,是在战争期间。” “一开始,是倒卖军.火跟违禁品,想发战争财的虫太多了,军.火、药.品,都是有成本的,一旦被抓,后果很严重。” “但是枪林弹雨的,借着转移民众做掩护,进行虫口买卖,就很容易。关键是成本低,仗打起来,平民们都被吓坏了,只要花钱组织起一小支看着正规点的武装,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老百姓,很多就会乖乖跟着走。” “等到了地方,把没用的老年虫、体格健壮会反抗的雌虫、雄虫都杀掉,剩下的挑挑拣拣,就可以联系买家了。” “一批货物,从卡斯诺运到拉贝尔境内出售,期间所经手的买家,根本数不清。你无从想象,他们会被转手多少次。在这途中,很多虫,来不及被摆上橱窗等待挑选,就已经先饿死、病死了。” 塔姆讲完话之后,良久,审讯室里都很安静,艾伦斯不言语,看守们也没有一个出声的,低着头沙沙做记录的克莱尔,落笔的力度倒是越来越大。 审讯室隔壁的莫里和戴维,也全都保持着沉默。 莫里从前开赌场时,隐约听说过一点这种事,只是从来没有真正探究过,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戴维听完后,是恍惚,心尖也在颤。这跟臭名昭著的奴隶贸易,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个离得远,一个离得近;不管哪个世界,还真都是差不多的。 塔姆微笑着告诉艾伦斯:“我想把戴维卖掉,就是想借着他的眼,把这条我来过、许多虫们来过的路,全都看一遍。” “只可惜,没有实现呢……” “皮埃尔的梦想,就是把这条贸易网整个捣毁,可是我们两个的能力太弱小了。文森特说,他可以帮我们,我就相信了,可是,他也没有做到,我觉得没意思,雄虫果然都不讲信用,我就不跟他玩了。” 艾伦斯:“能讲一讲有关于你自己的事吗?你跟皮埃尔之间,发生过什么?我这边,有关于皮埃尔的资料,因为战争原因,不太全。” 艾伦斯问起了皮埃尔,塔姆摸了摸怀里的罐子,低头在冰冷的瓷器表层印上了一个吻。 “皮埃尔,是个很好的虫哦。他虽然也是雄虫,但是他跟那些雄虫,都不一样的。” “皮埃尔的雄父,本来是拉贝尔联盟里,一个巴塔利小贵族。因为做生意的缘故,举家搬迁到了卡斯诺。皮埃尔小时候,是在卡斯诺长大的。” “皮埃尔十岁的时候,他的雌父给他生了个弟弟,名叫塔姆。” “哦,那不是我,那时候还没有我,我从前,也不叫塔姆,我叫编号1780。” “皮埃尔的亲弟弟塔姆,十岁上,在放学回家的途中走丢了。皮埃尔全家发动所有的人脉关系去找,没有找到。卡斯诺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怀疑被拐卖到了拉贝尔,因为已经出境,所以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为了找弟弟,皮埃尔大学时,申请做医学交换生来到了拉贝尔,一直到交换期结束,都没有回去。找不到弟弟,他就不回去,他在拉贝尔做了一名医生。” “皮埃尔的能力非常出众,所以他的导师很器重他,带他认识了很多拉贝尔的上层阶级。他因此,成为了贵族家的家庭医生,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认识了我。” 艾伦斯:“你当时,是什么身份?” 塔姆:“是被伯爵买回家的雏伎。” 塔姆很坦荡,也不遮掩,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天生就是个没有羞耻心的亚雌。 “没有羞耻心”,这并非是对他的贬低羞辱,而是一种客观描述。 时间要追溯到塔姆的幼年时代,他打从记事起,就生活在一个类似于福利院的地方。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师们教导着,学会了怎么卖俏献媚。 塔姆和同伴们,在日常的玩耍功课里,潜移默化地完成了训练。 他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一脸童真无邪地,熟练做出各种猥亵狎呢的举动。 他那时并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这是老师教的,很有趣,只要做得好,就会有奖励。 特殊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塔姆的性格,他跟身边所有的伙伴一样,即使是当着众人的面赤.身.裸.体,也依旧能泰然自若,丝毫感觉不到羞耻。 塔姆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十二岁那年。 那一天,院里来了个显赫的贵人。 老师挑了一批相貌好看的孩子,给换上了漂亮的新衣裳,让他们去给贵人表演节目。 塔姆本来是选不上的,但是跟他关系好的那个漂亮雌虫生病了,于是老师就让塔姆暂时顶上。 在临去见贵人之前,老师还专门叮嘱过,一定要好好表现,被贵人看中了,就可以被接走过好日子。 好吃好穿,要什么有什么。 塔姆满怀希冀、眼睛亮闪闪地站在台上,从那个贵人一进门来,目光就牢牢锁定,一瞬都不挪开。 节目终于表演完了,贵人走上前来,目光浏览过这一张张的稚嫩脸孔,着迷地拍拍这个,捏捏那个。 但是在经过塔姆的时候,贵人的眼睛在他身上,落了落,就很快略过——塔姆只能算清秀,他长得并不十分漂亮。 贵人注意力投向了塔姆身旁,一个金色头发,神态娇柔怯懦的男孩。 男孩有些害怕这位贵人,被多看了几眼,就紧张地要掉眼泪。 贵人的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托起男孩小巧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滑嫩的肌肤,柔声询问:“可爱的小东西,要不要跟我回家?” 塔姆很嫉妒,命运的垂青,从他身上略过,落在了身旁。 看着机会就这样眼睁睁地溜走,塔姆不甘心,于是他选择转过身去,破坏了这场挑选—— 塔姆当场把那个男孩,一把从高高的台子上给推了下去。 260-280 第261章 第 261 章 许多年后, 塔姆曾经返回自己幼年生活过的那个福利院,调查自己的身世。 他想知道,自己的恶劣本性来自何处, 也更想搞明白,自己的悲惨人生究竟是谁造成的。 然后他就查到, 自己其实来自于某个地下代.孕体雌虫的肚子。 他是个被搞错的胚胎,他基因上高贵的雄父与雌父, 在他出生后检测出是亚雌的时候,就抛弃了他。 那个生下他的低贱雌虫, 实质上跟他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只是因为怀了他十个月,就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留下了他一条小命。 能进入那家福利院,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与唯一的生路了。 塔姆, 其实是某个巴塔利贵族的种, 少爷的基因,奴隶的命。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 塔姆就自洽了,原来他根上就是坏的。 所以他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坏事,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有着一半巴塔利血统的坏种。 时间回到十二岁那年的那一天, 编号1780的亚雌, 一个大力推搡, 就把身旁那个漂亮的小雌虫从台子上给推了下去。 男孩惊叫一声,栽下台去, 摔了重重的一跤, 又吓又痛,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旁边的老师也是吓了一跳, 慌忙跑过来一边查看男孩的情况,一边给同样受惊的贵人道歉。 为了显示对贵人的歉意,老师拧着使坏亚雌1780的耳朵,将他一把拽过去,不由分说就开始打他的屁股。 那个小亚雌很倔强,被打疼了,也只是红了眼眶,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的举动终于成功引起了那个贵人的注意,他重新回过头来打量起了1780:“你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 小亚雌挺胸抬头看着贵人:“因为我不想看他被选上。” 贵人好似对他起了些兴味:“哦?你很希望我选你吗?” 小亚雌:“是的!” 贵人笑了:“为了自己能选上,就害别的虫,你可真是个坏种。” 旁边的老师听见这话,作势就要继续教训他,结果被贵人给拦住了:“这个孩子很坏,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我要带回去亲自调.教他。” 编号1780的鹤顶金冠蝶亚雌,被一位伯爵阁下,从福利院这个牢笼里,带入了另一个华丽的火坑。 他十二岁,懵懂无知,坏得天真。 他从前的名字是1780,他跟伯爵回家之后,伯爵叫他“小东西”、“小坏种”、“小浪狗”、“小骚.货”…… 这个亚雌没上过学,也不识字,他从小被训练地没有自尊,分不清好坏,也不明白什么是羞辱。伯爵阁下一叫他,他就高兴地爬过去,陪着伯爵做游戏。 伯爵是不能违抗的,他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伯爵不给他穿衣服,他就不能穿衣服;伯爵给他戴狗链子,让他听话当小狗,他就当小狗;伯爵让他用嘴巴伺候自己,他就乖乖地张开嘴,嘴角撕裂开也不能合上。 但这些都是这个小亚雌愿意去做的,因为做得好,伯爵就会奖励他。 他在这里吃得饱穿得好能住大房子,所以有时候痛点累点,也没有关系。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伯爵对他似乎是腻了,亚雌翻开自己划线计数的本子,发现伯爵找他做游戏的次数,那段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开始感觉到了不安,他得设法挽回那个曾经很宠他的伯爵。 于是他大白天的,就穿戴好平时做游戏的装备,溜进了伯爵的书房。 那天,伯爵正好在跟几个朋友谈生意。 衣冠楚楚冠冕堂皇的体面先生们,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淫.虫给惊了一跳。 不过他们惊讶的眼神,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钟,随后就全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暧昧的混沌的神色来。 伯爵慌忙起身向朋友们道歉,其中一个先生对他摆了摆手,走到窗边,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那是小亚雌人生第一次感到不安,他害怕地躲到了伯爵的身后,伯爵这时已经清楚了状况,他转过身来,弯下腰哄着他:“不要怕,那几位先生,他们也想跟你做游戏。” 说完,就拉着这个小亚雌的胳膊,手在他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将这只可怜的小蝴蝶,推给了房间里几只食肉目的甲壳虫。 事实证明,小亚雌先前的不安是正确的,他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体面的先生表层下,隐藏着不体面的性.癖。 他们的游戏,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再到天亮。 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伯爵家,留下那个亚雌,满身伤痕污秽,奄奄一息。 他的身上不是牙印就是手印,还有皮带抽出来的血痕,生殖腔撕裂。红红白白,青青紫紫,糊成一团。 伯爵本打算直接给他丢出去,但细想想,也是养了一年多的小玩意,没忍心,就让仆从给他洗干净,叫了家庭医生来给他治疗。 家庭医生皮埃尔,是个只有26岁的年轻雄虫,当他第一次见到惨不忍睹起着高热的小亚雌时,他手里的诊疗箱都差点惊掉。 这个年轻人的三观都几乎要被震碎。 但是因为他还要拿伯爵开的薪水,于是他就只好把碎了一地的三观又捡了起来,先放到一边,开始着手为这个小亚雌做治疗。 这个瘦小的男孩发烧昏迷中,一直在喊爸爸,皮埃尔见着他这般样子,就想起来自己被拐走的弟弟,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可怜心疼他,所以给他做治疗格外尽心尽力。 小亚雌烧的难受,身上也疼得厉害,朦胧混沌中,感觉有虫在照顾自己。 等到后面烧退了,意识慢慢清醒,小亚雌发现,那个虫依然没有走。 小亚雌经过了这个事情后,朦胧又迟钝地意识到,伯爵可能有些坏。 他起先忙着难过,都不怎么搭理皮埃尔,等到后面身体渐渐康复,他才开始察觉到这个医生的好处。 皮埃尔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就是很普通的一个虫,丢进虫堆里都找不出他来。 比起英俊的伯爵,当然逊色,但是皮埃尔讨人喜欢,也不完全是靠皮相。 伯爵很少来看他,皮埃尔却来的很勤,一天至少能见两回。 只要见了面,就是嘘寒问暖,关心他,柔声问他身上还疼不疼,然后就给他换药。 小亚雌不知道皮埃尔的职责就是给患者治疗,他只知道皮埃尔关心他,性格温柔可亲,于是慢慢地,他就开始喜欢皮埃尔。 小亚雌觉得,喜欢这事不用遮掩,可以大方表露出来。 于是他就在某天,皮埃尔给他换药的时候,用在福利院里学到的、并且已经在伯爵身上实践过很多次的方式,告诉了皮埃尔自己的喜欢。 当时小亚雌就躺在床上,袒露伤处,皮埃尔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药,一边问:“这样痛不痛?你要是疼就说一声。” 小亚雌盯着天花板:“不痛……” 他说着不痛,口中却不自觉发出来一声奇怪的娇.吟,皮埃尔的手颤了下,以为他在顽皮开玩笑,没往心里去:“不痛就好……” 小亚雌继续口无遮拦地艾艾叫唤,音线逐渐跑偏,朝着那轻飘浮荡的调子去了。膝盖也合拢了些,碰着了皮埃尔的胳膊。 皮埃尔意识到不对劲,唰地一下就站直了身子,他面红耳赤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小亚雌翻了个身,稚嫩的面孔上挂着不合时宜的挑.逗表情:“我是小*狗,你要跟我一起玩吗?我的舌头很灵活……” 皮埃尔恼了,他呵斥了对方一声:“住口!” 他转身把男孩脱下来放在一边的裤子抓起来丢在了男孩身上:“你怎么能讲这种话?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尊心,知不知道羞耻?” 小亚雌被皮埃尔给训懵了, 他长这么大,没虫教过他这样不对。以前没失宠的时候,他这样对伯爵,伯爵都会很兴奋地夸他是个好孩子,怎么今天行不通了? 皮埃尔训斥他,他觉得委屈,很没面子,就一把抓过被子蒙在了头上,不再理他了。 皮埃尔是坏虫! 小亚雌一下子就不喜欢他了,正巧,他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之后没过几天,皮埃尔就不再露面。 小亚雌问过了仆从,说是伯爵通知皮埃尔不用再每天过来,小亚雌很高兴,他以为是伯爵知道皮埃尔训自己,在给自己出气。 这样想着,小亚雌内心又原谅了伯爵。 好起来之后的小亚雌,被伯爵带去参加舞会,化妆舞会。伯爵在舞会上,跟其他来宾交换玩伴。 小亚雌不愿意跟其他的虫玩,但是抗议没有什么用,他哭泣挣扎反抗,全都没用。 他一整晚轮换着,当好几个雄虫手里戏耍的小玩意。 不过好在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严重,只是稍微有点撕裂伤,发了点低烧。 于是他便又再次见到了皮埃尔。 小亚雌疼得躺在床上哭,一扭脸看见皮埃尔进门来,哭得更厉害了:“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是坏虫!” 皮埃尔不管他,冷着一张脸给他治疗。 在这期间,这个男孩一直坏虫坏虫地叫他,后来皮埃尔实在忍无可忍,他质问他:“我这样的是坏虫,那你说,什么样的,才算好虫?” 小亚雌:“伯爵是好虫。” 皮埃尔简直快要气笑了:“我给你治疗,我是坏虫;他把你害成这样,他是好虫?” “你这三观歪的太厉害,不明是非,不辨对错,你没救了!” “我要是你的双亲,给你教成这么个不分黑白的样子,我真要羞愧死!” 小亚雌止了哭声,但是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他眨眨眼,忽然问了皮埃尔一句;“你是在说我的雄父和雌父吗?” 皮埃尔:“是啊,我真想去问问他们,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小的孩子,送过来给人这样糟蹋!到底配不配当双亲!” 小亚雌:“你犯不着说他们,我压根就没有!” 第262章 第 262 章 皮埃尔听完这话愣了下, 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没有呢?” 小亚雌:“就是没有啊,但是我在来这里之前,有很多兄弟和老师。” 弟弟走失之前, 家庭幸福的皮埃尔思考了一番这种家庭构成,随后就意识到:“你不会, 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吧?” 小亚雌想了想,含糊地回答:“嗯……是吧。” 皮埃尔心里一下子难过极了, 他在小亚雌身边坐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么……小亚雌想了想,从伯爵惯常喊他的那些称呼里面, 挑出来一个他听着最顺耳的:“我叫小宝贝。” 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皮埃尔忍下心头的酸涩,伸手摸了摸小亚雌的头:“好好休息,小宝贝,我明天再来。” 小亚雌撇撇嘴:“哦。” 当天夜里, 皮埃尔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合上眼就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的弟弟跟小亚雌一样, 被坏虫欺负。 清晨时分醒过来,发觉眼眶里都是泪, 眼皮都肿了。 皮埃尔当天, 就是带着这副肿眼泡去出诊的。 他先给小亚雌量了下.体温, 随后在上完药之后, 皮埃尔压低了声音对小亚雌讲:“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逃走。” 小亚雌当时靠在床头上, 拥着柔软暖和的被子:“逃走?你要带我去哪?” 皮埃尔摸摸他的头:“去哪都好过留在这里。” 那可不一定,小亚雌从前接触过的世界, 跟皮埃尔所认知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亚雌生活过的福利院,住宿简陋饮食粗劣,就这还经常吃不饱,跟伯爵家里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皮埃尔要带着自己从伯爵家里逃走,难不成,是还要继续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吗? 小亚雌摇了摇头,皮埃尔很困惑:“为什么?你舍不得伯爵?” 小亚雌:“我在这,每天都能吃到蛋糕。”他舍不得那块饭后的香甜小蛋糕。 这孩子年纪又小,没读过书,眼光也浅,只能看得到眼前这点东西,皮埃尔和他讲不通的。 皮埃尔又生气了,好言难劝该死的虫,被拒绝之后,皮埃尔狠了狠心,决定不管他了。 时间流水般滑过,小亚雌留在伯爵府里,又过了一段好日子。 伯爵对曾经编号1780的亚雌,兴致已经淡了许多,不过好在这男孩被调.教得还不错,吃腻了嘴的伯爵,时常会带着他去见一些圈子里的同好,给他们尝个新鲜。 跟伯爵处在同一个圈子里,从伯爵这尝了点鲜味,必然是也要给伯爵点甜头的,所以伯爵把他往外送时,向来慷慨大方。 伯爵吃甜头,小亚雌就得吃苦头。 某次,小亚雌又一次被一个身上肥肉油腻腻味道臭烘烘的贵族老头子欺负了之后,他回到伯爵家,就开始发烧。 小亚雌经常发烧,伯爵也没太当回事,直到他烧着烧着,皮肤上起了满身的红疹子。 不到一天的功夫,红疹子就长大变成一颗颗的水疱,奇痒无比,小亚雌忍不住抓挠,破溃流脓,触目惊心。 伯爵这才害怕了,担心是小亚雌在外面传了什么脏病回来。 他胃里一阵恶心后背起了鸡皮疙瘩,他命仆从们将小亚雌给处理掉,又叫了医生来给自己做检查,生怕传染给自己。 皮埃尔拎着诊疗设备来到伯爵的府里,给伯爵做了个详细彻底的检查,确认伯爵身体健康,没有感染任何疾病。 临走时,皮埃尔还是习惯性地,悄悄拐了个弯,想去看看小亚雌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结果来到小亚雌住的房间门口,还没进去,就看见一堆仆从在里面清扫消毒,根本没看见小亚雌的虫影。 皮埃尔好奇拉住一个佣仆问了一嘴:“打扰,请问原先住在这的那个小男孩去哪了?” 佣仆:“你说他呀?哎呦怪可怜的,染上病了,伯爵让司机连虫带被,塞后备箱里,开到郊外处理掉了。司机好像刚回来,正在车库里给车消毒呢。” 处理掉了……皮埃尔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拿锥子戳了一下,先是吓一跳,随后就尖锐地疼了起来。 皮埃尔提着诊疗箱,一路跑着去找到了司机,惊恐不已焦急万分地拉住他:“你把那个孩子处理掉了?你怎么处理的?他现在在哪?” 司机见他来问这事,拉着皮埃尔到一个角落里,打量了一圈四周,压低声:“伯爵阁下让我弄出去埋了,我到地方一看,还有气,我就给放路边了。” 皮埃尔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把里面的钞票全掏出来给了司机:“带我去!拜托你了!” 司机拿了钱:“行,你等我排个班。” 司机开车载着皮埃尔出发时,远处的天边乌云翻滚,已经开始响起闷沉沉的雷声。 坐在副驾驶上的皮埃尔焦躁万分,一直催促着司机,能不能开得再快一点。 等到他们一路辗转,终于来到司机丢弃小亚雌的地点时,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淋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皮埃尔找到了连同小亚雌一起被扔掉的被子,但是小亚雌却不见了踪影。 司机和皮埃尔在附近转了好久,才终于在旁边一棵树底下找到了爬过来躲雨的小亚雌。 他全身都被那大雨给浇透了,身上一丝热气都没有,皮埃尔找到他的时候,给他抱上车去,手贴在小亚雌的脖颈上好一阵,才探知到其中的微弱脉搏。 还活着呢,就是病得厉害又冻着了,皮埃尔衣服也顾不上换,就抱着小亚雌给送去了医院。 小亚雌在医院里接受过完全彻底的检查之后,皮埃尔才发现,他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肮脏的病,他其实只是出水痘而已。 小亚雌在医院里住了些日子,那几天,皮埃尔只要下了班就会去医院照顾他。 等到后面小亚雌的病症慢慢消退,也为了更方便些,皮埃尔就把小亚雌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经过了这次的死里逃生之后,小亚雌明显比之前长大了许多,也不再贪恋伯爵府里的好日子了。 他一心一意地,依恋上了皮埃尔。 他心底里对皮埃尔生出来一种强烈又浓郁的情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皮埃尔对他的好,于是就在某一个深夜里,只穿着一条小短裤,爬上了皮埃尔的床。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他只有这一具青涩的还没有发育完备的身体,以及通身的取悦雄虫的本领。 他对皮埃尔所做,一如当初对伯爵所做的那些,而且更娴熟、更富有技巧性。 他的双手光滑柔嫩,唇舌濡湿娇软。 皮埃尔即使是累极了睡沉了,没过多会,也被小亚雌给弄醒了。 皮埃尔初醒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只觉得被窝里有异动,他睡眼惺忪地伸手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掀开被子一看。 小亚雌就趴在他的被窝里,灵活地吞吐着。 皮埃尔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一把将大病初愈的小亚雌从床上给推了下去。 摔下床去的小亚雌懵了,皮埃尔浑身哆嗦着,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下床来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通训。 小亚雌不明所以,只觉得皮埃尔又凶又可怕,皮埃尔跟他讲的那些东西,一句没听懂,他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抹着眼泪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皮埃尔满腔羞恼的火气,随着小亚雌的眼泪一并给消解了,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从地上把小亚雌给扶起来,找衣服给他披上,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但是小亚雌完全误解了皮埃尔的行为,从前在伯爵那里,如果自己服务的不好,惹得伯爵不高兴,就意味着接下来好一段时间的冷遇。 小亚雌很害怕,他担心皮埃尔也会那样对待自己,就说什么也不肯走,最后甚至直接跪下来,抱着皮埃尔的大腿哭,死活不愿意离开。 这招在那些贵族雄虫老爷们那里,没什么用,但是在皮埃尔这,还是很好使的。 皮埃尔被磨得没法子了,最后只得同意,当晚小亚雌可以留下来跟他一起睡觉。 但同时,皮埃尔也板起面孔来,给他立了规矩。 从今往后,只要他还想在皮埃尔这住,他就必须得遵守: 绝对不能在皮埃尔面前赤.身.裸.体,洗澡换衣服都要关门;绝对不能趁着皮埃尔睡着,偷偷扒他裤子。 小亚雌哭着答应了,自此之后,他便留下来,和皮埃尔一同生活。 皮埃尔的薪水很丰厚,多养个小家伙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作为医生格外地忙,不能总是在家里照顾小亚雌。 所以他就捡着闲暇的时间,教给他一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教他认字读书看新闻学道理。 但是小亚雌并不是很爱学,他最爱的是捣鼓好吃的,吃饱了就用皮埃尔买给他的光脑打游戏看动画片。 小孩子贪玩也正常,自从小亚雌学会煮饭之后,家里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皮埃尔回家就能吃上饭,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筋疲力尽进家门,面对着冷锅冷灶唉声叹气,因此也不太拘着他。 小亚雌一直到这时候,也仍然没有名字,皮埃尔尝试着给他起过一个,叫“萨夏”。 结果第二天小亚雌出门遛弯,碰见邻居家养的卷毛狗也叫这名,小亚雌很生气,当晚就通知皮埃尔,以后要叫他“小宝贝”,不要叫什么“萨夏”! 小宝贝在皮埃尔这里,一直长到了十五岁。 他虽然抗拒书本,只爱玩耍,但是因为接触到的世界面广了,认识到了一些正常虫,耳濡目染,也渐渐懂得了一些常识。 他后知后觉,异常迟钝地意识到,从前在伯爵府里面,伯爵对他所做的,都是一些坏到透顶的事情。 包括他长大的那个福利院,那些老师也很坏,就是他们,把他给教成了一个不知羞耻自甘下贱的俵子。 这个词,是他从街边一个肉店老板那听来的,是骂虫的话,是很难听的话,专门用来骂那些没有底线的虫。 坏伯爵的游戏,是侮辱、蹂.躏、践踏。 小亚雌想明白这些事的那一天,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 他心想,伯爵才是俵子,伯爵是最不要脸最下贱最肮脏的俵子! 小亚雌哭完之后,看看表,皮埃尔快要下班了,他抹干眼泪,洗了把脸,红着眼眶去给皮埃尔做晚餐。 皮埃尔回家之后,他竭力地假装若无其事,但还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缩进了饭桌的一角,避免跟皮埃尔有身体上的接触。 他跟那么多不认识的雄虫玩过那种游戏,他第一次和皮埃尔见面,皮埃尔就给他处理伤口。 皮埃尔肯定什么都知道,而且他曾经还那样挑逗过他。 正处在青春期的小亚雌,感觉痛苦极了。 他的痛苦具象化,就是盘子里的肉排,被煎熟了、熟透了,刀切开、叉子扎起来,放到嘴里嚼着,被牙齿仔细地磋磨过。 一团稀巴烂的肉,那就是他自己,他的尊严,那些贵族们,吃掉了他。 小亚雌咬着下唇,吞着眼泪,默默地吃饭。 皮埃尔拿过遥控器,给电视机换着频道,放映屏幕中一闪,跳出来一则社会新闻, 小亚雌听见声音,泪光里偷偷瞄了一眼,当场怔住。 电视机画面里,是记者采访青年才俊的伯爵。 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器宇不凡,他意气风发地对着记者和镜头,发表自己对于联盟经济市场的看法。 被他抛弃的小亚雌差点死掉,而他依然生活得很好。 小亚雌一声不吭地攥紧了手里的餐刀,那刀刃,单薄、锋利,一下子,就能把厚厚的肉给切开。 汹涌的恨意在他年轻的心脏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263章 第 263 章 皮埃尔抬头看见新闻里的伯爵也是愣了一下, 随后马上切换了频道,换成了小宝贝最喜欢看的机甲动画片。 他担心刚才自己一愣神,多停留了几秒的时间, 小亚雌又看见伯爵会伤心,就悄悄地转头瞄了一眼, 看见对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大口吃饭。 好像没什么异样,皮埃尔刻意地找起了话题:“你今天在家里怎么样?” 小亚雌吃的头也不抬, 口中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挺好。” 皮埃尔点点头, 叮嘱他:“我听人家说,外面局势不好,拉贝尔跟卡斯诺好像是要打仗了。” 小亚雌:“哦。” 那种事情很遥远,小亚雌没觉出什么危机感来。 皮埃尔:“我白天不在家的时候,你尽量别出去。我今天回来, 在前面那个街区里, 看见有卡斯诺籍的侨民在罢工聚众游行,乱的很。” 小亚雌终于抬起脸来问了一嘴:“他们为什么要游行啊?那是在干什么?” 皮埃尔叹口气:“大约是在反对战争吧, 好好过着日子,谁都不想打仗。” 小亚雌嗤笑一声:“打仗不是皇帝跟贵族们想打的吗?他们游行有什么用哦, 他们说了又不算。” 皮埃尔讪讪地:“吃你的饭, 别胡说。” “我一会也得去收拾下东西了, 卡斯诺那边已经在大规模撤侨, 情况要是继续坏下去,我恐怕没法继续在这待了。” 皮埃尔忧心忡忡地瞧着小亚雌, 他自己是卡斯诺籍, 想走随时可以跟着撤侨队伍转移。只是可怜这小亚雌是个黑户,不管是一并带走还是留下, 都是个问题。 皮埃尔思考了许久,决定,找个机会,托关系去开个收养证明,也好给小亚雌办个出境的护照。 难处就在于,皮埃尔只比小亚雌大十来岁,又没有血缘关系,当法律认可的监护人,怕是不太容易。 小亚雌这边,对皮埃尔的心事一无所知,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自己构想的复仇计划里面。 他要杀了伯爵,他觉得他对伯爵的恨意,只有伯爵死了才能消解。 十五岁的小亚雌意识不到,这个复仇的任务有多么艰巨,他想当然地认为,杀掉伯爵一个活生生的雄虫,就跟在游戏里面,击杀掉一个任务目标一样容易。 游戏里面,作战用枪,但是他搞不到枪。 皮埃尔是个很谨慎的虫,因为家里有个容易冲动的青少年,所以他们家没有配备用来防卫的枪。 小亚雌于是就买了一把方便携带、削水果的小刀,白天皮埃尔上班去了,他就在家里哼哧哼哧地磨刀。 小亚雌给皮埃尔做饭的时候,鱼都不敢杀,每次想吃鱼都只会去超市里买处理好的鱼排。 但是他对自己的胆量非常有信心,他只是不敢杀鱼,他未必不敢杀虫! 那把本来就开了刃的小刀,很快就磨好了,小亚雌把小刀揣进口袋里,天天上街去闲逛,幻想着能跟伯爵来个偶遇。 要是换在以往那种和平岁月里面,这根本就是痴虫做梦,贵族阶层的伯爵,怎么都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平民社区里面的。 但命运的诡谲,有时候确实是令人看不透的。 皮埃尔租住的小公寓,处在一片卡斯诺侨民聚集的社区里面,这片社区里有很多商业楼,是贵族名下产业、雇佣低价侨民做工的经营模式。 卡斯诺侨民集体闹罢工,其中就有伯爵的工厂。 尊贵的伯爵阁下,面对着平民的无理取闹,尽管也是火冒三丈,但为了能尽快哄得他们继续工作,避免给自己的工厂带来太多损失,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这群员工。 但是那个场面,极度混乱,保镖们一部分在前面拦住了暴躁的侨民,另一小部分则护送着伯爵,抄小道离开现场。 伯爵在保镖秘书的陪护下,拐进了一条巷子,猝不及防地跟坐在巷子口花坛边上,穿短裤露着两条细白腿吃冰棒的小亚雌,来了个面面相觑。 朝思暮想要杀的对象,做梦似的就出现在眼前了,小亚雌当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瞬间愣在了那里。 伯爵早已是成年雄虫,两年时光并没有让他的外貌改变多少,所以小亚雌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但是在这两年里,小亚雌的个子抽条,眉目也舒展开了,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少年。 伯爵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只是觉着很眼熟,同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被小亚雌露在外面白嫩修长的双腿给吸引走了。 伯爵好猎艳,但他对美貌的成年雌虫没什么兴趣,他就喜欢那种还没有发育完全的青涩花骨朵,十岁上十五岁往下,再小点太稚嫩,再大点也失了风味。 这男孩是亚雌,天然显得小些,刚刚十五岁,标准上卡得严丝合缝。 长相虽然只能算清秀,但是伯爵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来,他是个风骚透骨的小浪.货。 伯爵就盯着他,看他将手里圆柱状的棒冰吞进了口中大半,又吐出来,伸出粉红柔嫩的舌尖,去探寻接着棒冰融化溜到底将将要滴落的甜水。 伯爵觉得自己心底里有火,燎得他口干舌燥,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上前去:“小朋友,冰棒在哪买的?” 小亚雌把嘴里的棒冰抽了出来,嘴唇冻得红艳艳,他伸出一根手指给伯爵指了一下:“往那边去,左拐,有个冷饮店。” 伯爵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钞票给眼前的男孩:“好孩子,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路?” 小亚雌跟伯爵深深地对望着,他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的甜味,又露出了以往他最招牌的挑逗神色。 他接过伯爵的钞票,站起身,身体几乎要贴上伯爵:“跟我来。” 伯爵回头对身边的保镖秘书说了一声:“你们在这等我一会。” 小亚雌把钞票塞进了上衣口袋,那个口袋里同时还装着那把锋利的小刀。 小亚雌单手插.进口袋里摸着刀柄,快步走在前面。 伯爵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目光将前面的男孩身影盘剥了一遍,最后暧.昧地落在那对挺翘圆润,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小屁股上面。 小亚雌没有领着伯爵去买棒冰,他直接把伯爵领到了他跟皮埃尔现在住的那间小公寓门口。 伯爵站在门前的草坪那里,打量了一眼面前这栋半新不旧的二层小楼。 伯爵诧异:“你怎么带我来这?这是什么地方?” 小亚雌转过身来:“主人,这是小浪狗现在住的小狗窝。” 那样久违的一声称呼,将伯爵的记忆零星的唤醒了一丝半缕,他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孩:“你是……” 小亚雌哭了起来:“主人,当初我怕你不选我,直接把我的朋友从台子上推下去。你那时候还说要好好教我,怎么我只是出了场水痘,你就不要我了?” 伯爵记忆里男孩的影像,跟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瞬间恍然大悟,抬手拍拍小亚雌的脸:“你是那个金冠蝶,你是小坏种。” 小亚雌躲开他的手:“主人不要我,也不认得我了……” 伯爵走上前去,捧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哪的话?我这不是认出你了吗?你这两年,怎么过的?” 小亚雌发着颤委委屈屈:“有个好心的虫收养了我。” 这少年现在看起来,营养充足,穿的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干净整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正经好人家养着的孩子。 伯爵挑小玩物,漂亮是其次,首先得干净没病。 伯爵一只手探到小亚雌身后,掐了他一把:“我才不信会有这样的好虫,你住人家家里,是不是天天卖你这张小屁股?” 小亚雌捂着刚被掐过的地方:“没有!主人,我好想你……我家里,白天只有我在家,你跟我回家吧……” 伯爵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默默记下了:“不行,我得回去了,我今天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男孩打算把伯爵骗进家门后再动手的计划落了空,他一把揪住了伯爵的袖子:“我不让你走!” 伯爵的手在男孩腿上揩了一把:“急什么,小骚.货,怕我不来了?” 他就是怕今天错过,伯爵就再不来了,但是伯爵完全不以为意,他搂着男孩亲了个嘴,又狠狠地揉搓了一把:“等我有空,我亲自上门来艹死你。” 伯爵说完转身就走了,小亚雌站在门口,恨得直跺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么就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呢! 他心里空落落的,眼睁睁看着伯爵走了,他走进家关上门,蹲在玄关那里哭了一场。 他觉得,伯爵肯定是一去不回了。 假如是在两年前,多半是这样,但这两年里面,伯爵的生活,也发生了许多改变。 伯爵在这期间结了婚,他的雌君家很有些财力,所以伯爵得给他几分面子,玩小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放肆地养在家里了。 而且自从把那个小坏种丢掉之后,伯爵有很长时间,都没再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小玩物。 后找的那些,一个个哭哭啼啼怕得要死,调.教起来麻烦得要命。 这种情形之下,伯爵很难不怀念以前那个被他调.教透了的小坏种,时常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没转过弯来,把他给扔出去了呢。 伯爵这边正是久旷,心火难耐之际,居然又让他见着了这小玩意。 色.欲上头令智昏,他根本没时间去细想,他的傲慢也天然地使他不把一个亚雌放在眼里,一点都没觉着,这忽然冒出来的艳遇是祸事。 伯爵第二天,支走了会跟他雌君打小报告的保镖秘书,亲自开车过来找小亚雌。 小亚雌一见着他,又惊喜又激动,立刻就把他给请进了家门,然后就把门给上了锁。 伯爵大白天地进到陌生人家里,去侵犯这家的养子,这种背德的刺激感,使他完全原谅了地点的简陋。 一进门来,就迫不及待地在客厅里扑倒了男孩。 小亚雌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趁着伯爵沉醉于啃吻他的间隙,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对着伯爵就挥了下去。 小亚雌的构想,是刀刃可以直接划开伯爵的喉咙。 但他完全没有考虑到,巴塔利雄虫与亚雌之间的体型、力量级与反应速度的差距。 伯爵一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刀刃只是在伯爵的下巴那里,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异变使伯爵马上恢复了神智,他扭脸看看男孩手里的刀,拇指在下巴伤口上蹭了一把,垂眼看见指尖上沾了血。 他完全冷静下来了,他重新审视起了身下的小亚雌,一字一顿地:“小贱货,你要杀我?” 男孩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可抑制地发起了抖,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一切都完了。 伯爵下巴染血,他夺走了小亚雌手里的刀:“你死之前,我得先玩够本。” 第264章 第 264 章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 皮埃尔出门时,跟外出遛狗的邻居多聊了两句。 对方告诉他,前一天, 他看见皮埃尔的弟弟在家门口,跟一个陌生的雄虫搂抱在一起, 提醒皮埃尔多注意一下弟弟的交友情况。 如果不是皮埃尔当天,一直心神不宁, 莫名烦躁。 如果不是皮埃尔在检查行医装备时,发现有一本重要病例册落在了家里, 他不得不回家一趟。 小亚雌,可能就真的会被伯爵活活凌虐致死了。 皮埃尔还没进家门,就已经先感知到了粘在门把手上的、属于另一个雄虫的信息素气味,而这个气味他无比熟悉,它来自于伯爵。 皮埃尔只觉得头皮一麻, 迅速掏出钥匙开门, 小亚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开门的一刹那就灌进了耳朵里。 皮埃尔顺手抄起了一根棒球棍, 直奔传出哭声的房间,一脚踹开门,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一棍子敲在了伯爵的后脑勺上。 伯爵被这一棍子砸了个半死, 哼都没哼一声, 身体朝着一侧歪倒,顺着床边滑了下去。 皮埃尔看了一眼床上, 白床单洇着大滩血迹, 小亚雌光着身子躺在上面,下半身血肉模糊。 皮埃尔红了眼睛, 抡着棍子就朝伯爵的头上砸,等到他发泄完之后,回过神来的时候,伯爵的脑袋,已经让他给敲成了一颗红瓤横飞的烂西瓜。 皮埃尔直起身子,盯着伯爵惨不忍睹的尸身看了一会,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扔掉棍子,转身走到房门口,从里面锁上了门。 他放着小亚雌卧室地上的伯爵尸体没管,径直走向床边,把床上的小亚雌抱了起来。 奄奄一息的男孩窝在他的怀里,朝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眼睛一翻,就吓昏了过去。 皮埃尔抱着男孩进了浴室,把他放进浴缸里,放水,洗掉他身上的血液和污秽。 同时,他也将自己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塞进了洗衣机。 皮埃尔沉着冷静地联系上同事,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两天假。 请好假之后,他从浴缸里捞出洗干净的小亚雌,将他抱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先给小亚雌检查了伤势,帮他进行了简单的治疗之后,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然后,他开始处理伯爵的尸体。 皮埃尔将伯爵赤.裸的尸身装进了一只大号的行李箱,他把行李箱塞进了自己汽车的后备箱里,他开车用了数小时的时间,来到了某个废弃医院的旧址。 阴涔涔冷寂寂的白墙建筑,腐朽衰败,荒草丛生。 皮埃尔于黄昏之时,拉着行李箱穿梭其间,周遭寂静无声,只有行李箱轮子滑过地板的咕噜响动,在空荡的医院回廊里被无限放大。 所过之处,行李箱的缝隙中滴落的殷红,在皮埃尔的身后拖出一线蜿蜒血痕。 他是此间唯一的活物,但意外的,皮埃尔感觉自己的内心一直都很安宁。 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沉着冷静,就像本该如此,他一头扎进他的命运里去,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的阴暗面。 皮埃尔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旧医院存放生化标本的库房,打开行李箱,显露出了蜷缩其间早已呈现虫化状态的雄虫尸体。 伯爵周身赤.裸着,躺在里面,让皮埃尔回想起许多年前,他上解剖课时,所见到的未出世虫胚,缩在雌父孕囊中的形态。 皮埃尔把行李箱挪到一汪标本池边上,踢了一脚,行李箱翻仰过去,里面的尸体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浑浊发绿的福尔马林溶液里面。 尸体落进防腐液,就像胚胎回归羊水,身为医生的皮埃尔站在池子边上,默默良久,忽然体悟到,死亡,也是一种新生。 他要让伯爵之死,变成小亚雌的新生。 皮埃尔处理完尸体后立刻返回家中,将伯爵留下来的衣物烧掉,清理房间里的血迹。 最后终于一切都清理妥当之后,皮埃尔脱下手套,冲了个澡,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就光着上半身筋疲力尽地爬到了床上。 睡在旁边的小亚雌醒了,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伸出胳膊搂住了湿漉漉的皮埃尔。 黑暗中,皮埃尔听见怀里的男孩低声抽泣着,男孩小心翼翼地询问:“皮埃尔,我是不是,把你的人生,都给毁掉了?……” 皮埃尔那时候累极了,他回抱着同样洗完澡没套衣服的小亚雌,他们皮肤相贴着,互相暴露出了最赤裸的一面:“没那么糟糕。” 小亚雌的眼泪全落在皮埃尔的臂弯里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这条命也给你,你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皮埃尔轻抚着小亚雌的头发:“小宝贝,我给你个正式的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塔姆。我带着你,回我在卡斯诺的家。” 小亚雌抽了抽鼻子:“好。” 从那天开始,他就叫塔姆了,他顶替了皮埃尔亲弟弟的身份。 皮埃尔火速为他办理了各种证件,赶在警察调查伯爵失踪案找上门来之前,跟着卡斯诺的撤侨队伍,坐上了飞往卡斯诺的飞船。 塔姆与皮埃尔在卡斯诺共同生活了七年,这七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兄弟、师生、爱侣。 他们回到卡斯诺之后,过了不到小半年,拉贝尔与卡斯诺就正式开战了。 战事如火如荼,皮埃尔带领着小塔姆,加入了卡斯诺联盟的军情处。 这并非是皮埃尔有一颗要报效卡斯诺的心,他长期旅居,没有什么故土概念。 他为卡斯诺政局做事,更多的是为了在战争期间,谋求一份稳定的薪水,用来养活他跟塔姆的小家。 战争使许多家庭都陷入了困窘,皮埃尔过去收入很好,塔姆之前在他身边已经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他不想让他的小弟、他的小雌君都已经跟着他了,却仍然过回跟小时候没差别的苦日子。 幸运的是,皮埃尔是知名医学院的毕业生,从业履历也非常优秀,因此在卡斯诺很快就得到了重用。 皮埃尔与塔姆之间的情感递进,是一种漫长的、水滴石穿的过程。 在去卡斯诺之前,他们就已经亲密无间了。 他们同桌进餐,同床而眠,彼此全都互相了解对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他们是战友,是共犯,对外共同隐瞒着对方不能公之于众的、最深刻的秘密。 但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仅限于拥抱,塔姆满十八岁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接过吻。 十六七岁的塔姆,曾经许多次热烈地亲吻过皮埃尔,皮埃尔始终紧闭着双唇,一如无数次塔姆想要献身给他时的状态:不拒绝、不回应。 他们互相对彼此,都有着很浓烈的情感,但这种情感,它一点都不像爱情。 他们之间,似乎缺乏雄虫与雌虫之间,那种强烈的性吸引,至少,在最开始的几年是这样的。 塔姆自幼接触到的情感启蒙就是扭曲的,所以他自身也根本分不清,自己对皮埃尔的爱属于哪一种。 在他的意识里,与皮埃尔发生关系,只是比同居同眠稍微深一层的亲密互动而已。 一直都没有,让他感到很遗憾,就像主人拒绝宠物进他的卧室,但整体上,对他们的感情,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在皮埃尔这里,却根本不是这样。 他是接受过良好教育、曾经拥有过幸福家庭氛围的雄虫。 塔姆是他救助的小亚雌,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他本性里的良知,告诫着他,他对塔姆的情感占比里,大部分应当是责任与亲情。 对这样一个小他许多岁、曾经还遭受过侵害的亚雌,生出欲.望,这会令他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皮埃尔就这样,在责任、亲情、良知与罪恶感里,自我拉扯了许多年。 尤其是塔姆在日渐长大、发育成熟……皮埃尔对自己感到愈发惊恐,因为他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塔姆的年龄,悄无声息地爬过了十八岁,他自己没什么感受,皮埃尔倒是意外地在意。 他在塔姆十八岁生日前好几天,就翻过了日历,喃喃自语着,塔姆过完这个生日,就成年了。 成年……皮埃尔想着这个概念,出了神,半晌才从飞到云端的思绪里,把自己给拉回正轨,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塔姆过生日那天,皮埃尔专门买了个蛋糕庆祝。 晚饭的时候,他们互相喂对方吃蛋糕,喂着喂着,塔姆就坐到皮埃尔的腿上,钻进皮埃尔的怀里去了。 皮埃尔是一直到塔姆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要吃他唇角的奶油时,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的。 皮埃尔把塔姆从身上推了下去:“你长大了,我们不能再这样。” 塔姆不理解皮埃尔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翻脸:“皮埃尔……” 皮埃尔一本正经:“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不要喊我的名字,你得管我叫哥哥。” 塔姆才不叫,他挪着屁股,又挤到了皮埃尔身边,不能坐他腿上,就跟他紧挨着:“皮埃尔,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你以前都不这样。” 塔姆用他的脑瓜认真思考了一番,冒出来一个非常惊悚的猜想:“皮埃尔,你该不会是,想结婚了吧?” 塔姆的依据是,他偶然到皮埃尔办公场所去找他,发现皮埃尔的同事里有好多雌虫。 当时塔姆就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他害怕皮埃尔会跟其中的某一个,日久生情,然后步入婚姻的坟墓。 皮埃尔对塔姆的怀疑,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他在单位里,工作能力确实很强,但是私人风评一直不佳,他跟同事们多半只是表面上合得来。 试问,一个三十岁还没结婚,没有未婚夫、没有男朋友,家里面养着一个跟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的亚雌弟弟,没事就跟弟弟搂搂抱抱的雄虫,他的外界风评,怎么可能会好呢? 皮埃尔认真地跟塔姆解释:“我现在的薪水,养你一个刚刚好,再多一个,我就养不起了。” 塔姆听完这个解释,非常开心,皮埃尔的钱只能给他花。 他磨磨蹭蹭地,就想坐到皮埃尔的大腿上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再次被皮埃尔给推开了。 塔姆很沮丧,他不了解皮埃尔此刻的内心挣扎,他只是一个劲地往上贴,撒着娇:“皮埃尔,你不要推开我……你亲亲我吧,你抱抱我……我想要你,你想不想要我……” 塔姆趁着皮埃尔不注意,悄悄地就把自己上衣扣子给解开了,他拉着皮埃尔的手,让他抚摸自己。 皮埃尔的手指贴上那颗嫣红的小豆子时,才猝然清醒过来,他一把拢紧了塔姆的领口:“不行,我跟你不能这样。”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拒绝的塔姆彻底伤心了,他转过身去,跟皮埃尔拉开距离坐,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你不要我……”塔姆抬手擦了一把,“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不肯要我。” “你是不是……就是嫌我不干净?嫌我是个亚雌,不能给你生虫崽。” 皮埃尔立刻反驳:“没那回事!我不是给你看过纪录片,上过课了吗?不要觉得自己不干净,不要给自己一个受害者身上套枷锁……” 塔姆听不进去他说话,他捂着脸痛哭起来:“我搬出去吧,我搬出去,你好找个正经雌虫结婚,不用带着我这么个累赘……” 皮埃尔坐过去,将塔姆搂在了怀里:“我不结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后面告诉塔姆的是:“我们,在法律上,现在是亲兄弟……我们结不了婚……” 塔姆听见这话后,眼泪汪汪十分惊讶地抬脸看着他。 皮埃尔盯着眼前这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只觉得内心里,从杀掉伯爵之后开始滋生出的阴暗面无限扩大,简直快要将他的一整颗心,一整个人都给吞进去了。 塔姆是他救的,他养的,现在还跟着他姓,塔姆自己都说了,他这条命都是他的。 这是他的小雌君,他的小玩意,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皮埃尔周身的信息素都开始翻涌了,但是塔姆是亚雌,他感觉不到。 皮埃尔跟他头碰着头:“兄弟……不伦,在教义里,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而他,犯有杀孽,本来就是要下地狱的。 塔姆:“那就下好了,我不怕,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塔姆的承诺让皮埃尔终于抑制不住地情动了,他托着塔姆的下巴,主动贴过去,先是小心翼翼地尝了下滋味,随后就放纵开,一边深吻着他的小塔姆,一边将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皮埃尔始终认为,塔姆也许并不太能理解爱情,但是没有关系,他会慢慢教给他。 第265章 第 265 章 审讯室里很安静, 除了艾伦斯不时发问外,就只剩下塔姆的声音在平静的讲述。 塔姆在提及自己的身世与曾经所遭受的侵害时,一直都是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 艾伦斯听着,也曾陷入到了短暂的迷惘, 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是因为这段记忆过于残酷, 所以塔姆在轻描淡写,还是他是真的已经因为皮埃尔而彻底疗愈了自己。 直到后面, 塔姆讲起他与皮埃尔在一起的往事时,满脸的甜蜜沉醉。 艾伦斯有那么一时片刻也走了神,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审讯室旁边那面单向镜。他知道镜子后面,戴维正在注视着这里。 艾伦斯恍恍惚惚地想到,可能时间真的会冲淡伤痛, 等到若干年后, 所能回想起来的,也许只有自己曾经被爱过的记忆最深刻。 到这会, 艾伦斯的感受就像喝到了一杯甜酒,甘醇的液体直流入心扉, 他动容地问塔姆:“后来呢?” 后来……塔姆唇畔的笑意甜蜜中泛起了苦涩, 恰如酒的甜味到了顶, 尾调就开始生出了刺激辛辣的怪味。 塔姆:“皮埃尔在卡斯诺的军情处, 一直在致力于某项促进虫类生物细胞快速分化生长的药剂研发。卡斯诺设立该项目的初衷,是为了让在战争中受伤的士兵, 快速痊愈。” “但是这个研究课题, 出现了两个极端,皮埃尔和他的同事, 开发出了两种组成相近,但是效果截然相反的半成品药剂。” “其中一种,在给实验体足量注射后,实验体出现了细胞快速凋亡的速衰症状;而另一种,则发生了更为不可思议的高度返祖现象。” 审讯室旁的小房间里,戴维顿时精神一振,他与莫里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凯森的医学实验基地。 一个速衰,一个返祖,两种药效的作用成果,似乎刚好应证。 皮埃尔研发出来的药剂,塔姆用它来接近了凯森,凯森设立实验基地开发延续青春的神药,至此,前因后果便通了。 艾伦斯质问塔姆:“为什么要将这种东西,带到拉贝尔境内?” 塔姆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无限哀伤地说: “那是五年前的某个深夜,皮埃尔跟他的助手,在实验室值班,然后发生了意外。装着实验药剂的试管,因为实验室内的气压装置出现问题,而发生了爆炸。” “皮埃尔的助手当场死亡,我的皮埃尔,他虽然后来被及时送到了医院抢救。但是医生仔细地为他做过检查后,他告诉我,皮埃尔已经被他研发出来的高危药剂感染,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代谢、每一个器官运行,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皮埃尔患上了速衰症,他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五年的时限。” 塔姆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一开始的时候,怎么都不能相信,因为他出院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我以为医生在骗我。” “直到皮埃尔回到家之后,过了一个多月,我就发现,皮埃尔长出了白头发。” “他的白头发越长越多,我就亲自帮他染发,然后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我开始发现,不只是头发,皮埃尔整个人,都在衰老。” “他的皮肤开始松弛长出皱纹,眼睛开始老花,喉咙沙哑,腰再也直不起来背也驼了……” “他变成了一个老头……太可怕了,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虽然皮埃尔比我大十多岁,但是我一直认为,等到我们全都一百多岁的时候,十来岁的差距根本就不算什么了,他老了我也会老。” “可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皮埃尔从三十多岁的年纪,一下子老到了一百多岁,只花了不到四年的时间。”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衰老,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尝试过要给他注射返祖血清,但是皮埃尔不让!他说那药剂只是半成品,谁也不敢笃定,注射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不注射,他就还能活五年;注射了,他也许马上就会死。我听他的话,我不敢赌。” 艾伦斯一言不发地继续听他讲述,看着他的状态,慢慢滑向歇斯底里的崩溃。 “皮埃尔自从出事之后,就离开了卡斯诺的军情处,他知道自己的寿命,只剩下了五年,所以,他领着我,回到了拉贝尔。” 艾伦斯不解:“为什么要回拉贝尔?” 按道理,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应该老老实实在卡斯诺大后方待着,跟爱人安安稳稳度过最后的几年才对。他本来就没几年活头,穿过战火的重重封锁,回拉贝尔干什么呢? 塔姆抱着骨灰坛子,已然泣不成声:“他要用他生命的最后五年,帮我报仇……” “他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护着我了……所以他要回拉贝尔,帮我把当年的仇人一个个都找出来,他要把那些贵族全都杀掉,他要让我、让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雌虫、亚雌,在他死后,都能清清白白地活着……” “皮埃尔……我的皮埃尔……他只是个,很普通的虫,他能力有限,可是,他爱我……” 塔姆悲恸万状地向艾伦斯控诉:“皮埃尔死了,皮埃尔他丢下我自己死了,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几十年上百年……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我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卑贱虫子,是他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值得……” 艾伦斯当即从审讯位上站了起来,他来到了塔姆面前,弯下腰去,将快要哭得断气的塔姆,搂进了怀里。 后面的事,艾伦斯已经从资料里面全都知道了。 一开始,塔姆引诱目标上钩,随后他与皮埃尔配合行动,取走目标性命。 塔姆作案手法里,用道具对目标实施侵犯的恶趣味,是在发泄曾经所受侵害的痛苦。 这种作案方式,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皮埃尔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他们改变了作案策略。 皮埃尔转向幕后,塔姆以返祖药剂为诱饵,诓骗贵族落入圈套后实施大规模猎杀。 知晓这一切之后,艾伦斯面对着塔姆这个凶手,很奇怪,他只想抱抱他。 艾伦斯拥抱着塔姆,抚着他的后背,良久,等到塔姆的情绪稍稍镇定些之后:“塔姆,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只要你,愿意给我们带路,去把这条贸易链打掉,你就可以不必死,你可以像皮埃尔所希望的那样,堂堂正正地活着。” 塔姆:“可是再也没有皮埃尔了,我活着,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自尊自爱,可是,再也没有皮埃尔了……” 审讯结束之后,艾伦斯整理好审讯结果,离开审讯室,在走廊里,跟从隔壁走出来的戴维碰了面。 艾伦斯看见戴维的那一瞬间,眼圈便红了,戴维挽过他的胳膊:“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艾伦斯被他挽着,跟他回了舱室,刚一进门,就勾着戴维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呜咽了起来。 艾伦斯:“我真难过……我代入塔姆,我真觉得,我会死掉……我承受不住这种折磨……我劝他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如果我是他,我真想马上就跟着死掉……”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让我最难受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塔姆……” “我原来只知道,我代表拉贝尔,为皇帝与人民而战。我是光荣的……我现在才意识到,战争背后,还隐藏着许多的东西……” “我的战友们,流血牺牲,而我们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其中的一小部分,在做着一些,丧尽天良的勾当……” 戴维微微偏过头,跟他脸贴着脸:“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地往上爬。” “爬到高位,不是为了做万人之上,踩在他们的头顶,而是要把那些为非作歹的掌权者全都踢下去。” “我们爬的越高,所能为我们同胞所做的,也就越多。” “艾伦斯,我永远是你的后盾,你只管去做。” 莫里旁听完审讯之后,也回自己的舱室里休息,西瑞尔亲亲热热地过来招呼他,给他泡咖啡解乏。 莫里接过了西瑞尔新泡好的咖啡,摸着温热的杯壁,忽然不太想喝,就放在了一边,偏过脸来,认真地瞧着西瑞尔。 莫里的注视,把西瑞尔都给看毛了,他心里知道,莫里刚刚去审过塔姆他们。 所以,该不会是莫里,从那几个星舰上幸存下来的雌虫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吧? 西瑞尔紧张了起来,心脏砰砰跳,口干舌燥地,他心虚地看着莫里:“莫里,你……”听我解释,都是戴维教的,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西瑞尔辩驳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了,结果莫里忽然问了他一句:“西瑞尔,你爱我吗?” 莫里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问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西瑞尔只感觉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爱,莫里,我爱你,我只爱过你,你是我第一个也是今后的唯一一个爱人!” 莫里望着他笑了,他抬手拍了拍西瑞尔的脸颊:“你还小,这话说得太早了。” 他转过头来,看上去漫不经心地,又端起了刚才被他放下的咖啡:“以后,要是我出点什么事,比你早死,你就好好跟着戴维干,多攒点钱,再找一个。你只要有钱,漂亮的雌虫有的是。” 西瑞尔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没着没落,懵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对他失望了,所以要跟他掰? 那可不成! 西瑞尔急了:“莫里,你不要我了?你又打算不要我了?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听他们的!我什么都没干!” 西瑞尔的反应有点古怪,莫里也懵了:“你急什么?我不就是让你,我死了再找一个吗?” 西瑞尔的理智及时回归,他认真复盘了一番莫里的话,发觉情况可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西瑞尔立刻放软了态度,凑过去,搂着莫里的腰,缠磨他:“你刚才出去,听说什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这么问我?” “也没什么……”莫里喝了一口咖啡,转移话题,“嗯,今天这豆子磨得很香。” 西瑞尔心里不上不下:“那要是我比你早死,你会再找一个吗?” 莫里掀眼看他:“小屁孩,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死什么死?” 西瑞尔阴恻恻地盯着莫里:“你要是比我死的早,我就跟着下去陪你;我要是死的比你早,我死了都见不得你找别人,我就是从地狱里爬,也要爬出来,白天黑夜做鬼都要缠着你。” 莫里放下咖啡,一把摁住西瑞尔的后颈,抓着他来到舱室窗边,放大窗子让光从外面透进来: “小屁孩,这么阴暗!你在这给我好好晒晒!” 第266章 第 266 章 艾伦斯后面的清扫工作, 有了塔姆的指路之后,就变得顺利多了。 艾伦斯带领的队伍,从拉贝尔边境的菌子星开始返航, 沿着贸易路线,一路横扫捣毁各个星球上的不同窝点。 这些原来受各种保护伞庇佑的贸易中转站, 大多配有私人武装,拥有一定危险性和战斗力。 但是艾伦斯的队伍, 是真正荷枪实弹的军方部队,每抵达一处, 都会联合该星球区域中的本土军队行动。 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拉贝尔境内盘根错节为非作歹长达十数年的跨境虫口贸易网,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将所有的重要节点一网打尽。 剩下的零散窝点,已经不成体系, 难为气候, 将会在之后的行动中被逐步清理掉。 至于卡斯诺境内,由于拉贝尔这个最大销售市场已经被剿灭, 失去了买方的卡斯诺虫贩子,自然会慢慢减少。 艾伦斯一路带领队伍杀回了首都星, 沿途抓到的各种虫贩子最后飞船都装不下了, 他只好另包了一艘, 专门用来装这些战利品。 戴维就跟在他后面, 一路吹捧,“我的老婆聪明能干”“我的老婆英明神武”, 从边境吹到了首都星。 艾伦斯让他吹得飘飘欲仙, 每次干完一票之后,都要火急火燎地回舱室跟戴维汇报战绩。 每抓到一个虫贩子, 后面都可以在皇帝那里领取相应的奖金。 然后他们小两口就一边数又抓到了几个虫贩子,一边快乐地记账,躺在床上盘算着怎么把亚历克斯的财库掏空。 每取得一次重要突破之后,塔姆都会站在飞船舱室里的窗边,看着外面的虫贩子被押解上囚犯飞船,喜极而泣地告诉皮埃尔: “看呀,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哦。” 在启程飞回首都星旅途中的最后一站,塔姆曾经向艾伦斯询问过:“那些被你抓住的人,带回首都星之后,会被如何处置?他们都会被处死吗?” 艾伦斯斟酌过词句之后,告诉塔姆:“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塔姆喜悦的火苗,因为艾伦斯这句话,倏地一下,就黯淡了。 艾伦斯的本意是,那些参与过虫口贩卖罪行的人,会因为各自的犯罪情节不同,而接受不同的量刑。 这其中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未必全都会被判处死刑。 但是同样一句话,落进塔姆的耳朵里,就变了一个味道。 拉贝尔的司法机构在塔姆这里毫无公信力,他只知道,被抓的虫贩子里面,有不少出身贵族家庭,血脉姻亲一路追溯上去,几乎都是有权有势。 贵族之间,互相包庇袒护,实在太常见了。 塔姆再度陷入了痛苦之中,而终结掉这份痛苦的,是乔装成看守员,进来给塔姆送饭的维加利。 蓝剑蜻蜓维加利,在艾伦斯行军中途,悄悄潜伏进了队伍里,文森特给他的任务是,杀掉塔姆,活捉戴维。 维加利是一把锋利的剑,他能力出众,但并不是很好用,因为他不太听话。 这个冷酷的蓝蜻蜓雌虫,他有着许多固执的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一早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死塔姆,但是他没有。 他一路旁观着艾伦斯的行动,认为塔姆在这个清扫行动中的作用相当重要。 所以他一直留着塔姆的性命,他需要塔姆去帮助艾伦斯执行他认可的正义。 ——哪怕他现在身处在恐怖分子的一方,他也同样认为,捣毁虫口贩卖网,是造福民众的正义之举。 至于活捉戴维,蓝蜻蜓维加利认为,文森特真是吃饱了撑的,让他去抓自己老同学的配偶,无聊至极的任务,不排除是文森特自己的恶趣味,他拒绝执行。 眼看着艾伦斯的行动已经成果颇丰,马上就要回首都星复命了,维加利觉得,塔姆的利用价值已经榨干,所以没有必要再留着他了。 他亲身上阵,给塔姆送去了掺着毒药的最后的晚餐。 塔姆起身来到关押室的门口,从门上的小窗子里接过了致命的餐品,同时还看似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对维加利说了一句:“潜伏得很辛苦吧,怎么也不去跟老同学打个招呼呢?” 门外的维加利心头一震,抬眸瞧了他一眼,门后的塔姆嗤笑了一声。 维加利借口清扫关押室的卫生,打开房门走进了其中。 塔姆认出了他,当然不会吃他送来的食物,所以维加利亲自进来了,准备直接结果掉塔姆。 塔姆趁着他弯腰检查床铺时,坐在旁边,小声地告诉维加利:“我用我这条命,跟你做个交易。” 维加利压低声音:“什么交易?” 塔姆:“我被关在这,出不去,你帮我去把外面关押在另一艘飞船上的那些虫贩子干掉,我自己赴死。” 维加利冷笑:“你一条命,换另外一飞船的人死,你这买卖还真是划算。” 塔姆:“你干不干?不干我现在就按警报。” 维加利:“你想让我怎么做?” 塔姆凑近了:“我被抓之前,私藏了一部分返祖血清,我告诉你在哪,怎么用……” 维加利认真地注视着他:“你信得过我吗?” 塔姆轻笑:“不管怎样,反正那群虫贩子里面,有不少贵族佬。” 维加利听进去了,他没有当场动手,而是在接受了塔姆提供的信息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关押室。 异变是之后的午夜时分发生的,当时艾伦斯跟莫里都已经睡下,在为第二天的启程做准备。 睡梦正浓时,飞船上骤然警报大作,相拥而眠的戴维与艾伦斯瞬间被吓醒,当场睡意全无。 艾伦斯一个翻身下了床,把衣服迅速穿好,拿上武器,临出门前叮嘱戴维:“锁好舱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艾伦斯出了舱室,跟同样冲出来查看情况的莫里会和,之后大惊失色的克莱尔跟盖文慌慌忙忙地跑过来汇报:“长官!有怪物!” 艾伦斯听完都愣住了,头皮直发麻,他严肃地呵斥他们:“哪来的怪物,你不要乱说!” 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克莱尔,立刻传了一段影像给艾伦斯的光脑:“这是关押虫贩子飞船上的监控录像,你自己看吧!” 盖文补充:“十五分钟之前,那艘飞船的某间舱室里,忽然冲出来一只体型超大的甲壳虫。然后就是第二只、第三只……每一只都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 “它们一冒出来,就在发狂,在飞船上大肆破坏,舱门拦着它们,就把舱门撞碎。它们……它们到处抓人来吃……” 艾伦斯查看的那段影像,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开头是一只巨大的生着坚硬外壳六根触手有鞘翅有尾钩的黑色巨虫从走廊尽头,撞碎了舱门冲进来。 几名士兵抱着枪迎上去,开火射击,但是子弹根本穿不透虫子的外壳。 没有把虫打死,反而彻底激怒了虫子,那只甲壳虫,一个猛冲,扑过来在监控摄像头盲区里,将士兵一个个撕碎吞食。 士兵的鲜血溅起来老高,直接淋在了摄像头上,录像临结尾,充斥着虫子的咆哮和士兵的惨叫声。 宛如恐怖片一样的情节,在真实血腥的上演着。 在场所有看见这个画面的人,几乎全都要发颤。 从上百万年前开始,就横行霸道的巴塔利甲壳虫,这种食肉目的巨无霸虫,在给自己披了几万年的文明人皮之后,终于又在今夜显露出了真身,再度开始野蛮吞吃比他弱小的虫类了。 艾伦斯一边朝着飞船外奔去,一边下令:“让飞船上面的所有士兵马上撤离,即刻封锁那艘飞船上的全部出口,所有炮手听我指挥,立刻包围那艘飞船,预备开火。” 莫里问了一句:“士兵好撤,那关在飞船上那些,预备带回首都星听审的罪犯怎么办?” 艾伦斯神色凛然,他思考了不到两秒钟,眸子一阖:“既然顾不上,那就不要管了。” 活生生的人,被关在里面,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被巨虫吃掉。 很残忍,但是他们将他人的孩子兄弟当成货物一样进行买卖的时候,他们就不残忍吗? 大把赚着沾染血泪的钞票,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艾伦斯的命令很快传达执行了下去,最后一批士兵撤离完之后,所有的飞船出口都被封死,扛着激光炮的士兵将飞船整个围住。 夜幕之下,身形巍然庞大的飞船,因为其内的冲撞破坏、杀戮嚎叫在摇晃震颤,那个被包裹起来的地狱,随时有被冲破开的可能。 艾伦斯站在行军飞船船顶的高处,手持望远镜远远眺望着对面飞船的情况。 等到对面的重金属舱门,发出“砰、砰”地剧烈撞击声的时候,等到他亲眼看见一根根沾着毒液的尾钩,腐蚀掉门板,几十只巨型甲壳虫破门而出的时候。 艾伦斯下令:“开火!” 上百只激光炮弹齐齐发射,整个夜幕亮如白昼,爆炸声震耳欲聋撼天裂地。 塔姆坐在关押室的餐桌旁,看着小窗外的夜空被骤然点亮。 他平静地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回到床边,爬上床躺在了骨灰坛子旁边。 塔姆侧身搂住了皮埃尔,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静静等待着吃下去的毒药发作。 他将自己的脸贴在罐子壁上,就像许久之前,他跟皮埃尔紧紧依偎在一起一样,他无限柔情眷恋地呢喃:“皮埃尔,你等等我,你稍微再等我一会,我这就来了……” 不管前路是天国还是地狱,都没有关系,他会陪着皮埃尔一起。 第267章 第 267 章 外界一片混乱中, 完成任务的维加利,悄悄潜回塔姆的关押室,检查塔姆是否还活着。 他进去时, 塔姆已经走了一会了,没有太大痛苦, 脸上还挂着笑,身体还没有虫化, 尚存着些余温。 维加利探过塔姆颈间脉搏,确认塔姆已经赴死, 就放下心来,将一张卡片放置在了塔姆的尸体上面。 维加利做完这些后,悄然离去,无人知晓,无人惊动。 一直等到艾伦斯这边终于结束战斗, 关押罪犯的飞船彻底报废、罪犯尽数死亡、十余只巨型甲壳虫全部被炸死, 艾伦斯慰问过士兵后,疲惫地返回行军飞船内部。 塔姆的看守过来向艾伦斯汇报:“长官, 塔姆自裁了。” 艾伦斯的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没等到他将塔姆之死和今晚的异动联系到一起, 看守就把从塔姆尸体上发现的卡片递交给了艾伦斯:“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也许, 是遗书?” 艾伦斯接过那张卡片扫了一眼, 上面用一种遒劲瘦长的字体,洋洋洒洒地写着一句:“愿你给皇帝当狗能当得开心。” 艾伦斯睁大眼睛, 又把卡片上的字, 认真观察了一番,莫里在旁边凑过来看了一眼, 冷笑着:“临死了都不忘讽刺人,也真是的。” 艾伦斯淡淡地回答:“这不是塔姆的字迹。” 莫里笑容凝固:“不是说,这是在塔姆尸体旁边发现的?” 艾伦斯:“塔姆爱写花体,落笔圆钝,他在文书中签字每个字母都写得像个圆润的小胖子,笔势收拢。这字迹锋利,气势外放,绝对不是他写的。” 艾伦斯端详着笔迹,心中千头万绪杂乱无章,觉得这笔法看着十分眼熟,但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艾伦斯:“把关押塔姆那间舱室的监控视频调一份给我。” 前来汇报的看守神情拘谨:“已经核查过,塔姆关押室的监控,今晚六点晚餐前就坏掉了。” 艾伦斯当场骂了一句脏话,他就算是个傻子,到这会也已经看明白了。 灭口,有暗中的势力进来搅扰,把塔姆和抓到的罪犯,通通都给灭口了! 艾伦斯很不爽,一把将卡片给攥皱巴了:不管是谁,走着瞧! 艾伦斯气得是自己被玩弄戏耍,但就结果而言,也不算特别坏。 虫贩子全死了,好过他们全都跑了继续去祸害人。 而且那些虫贩子被抓时候,都做过登记,现在虽然都死光了,但艾伦斯抓捕他们的功绩不会磨灭,奖金就算要打点折扣,数目上应该还是相当可观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审,他们就全死完了,所以藏在他们后面的很多线索,可能就此断了。 可惜,可惜。 维加利回到文森特身边,向他复命时,文森特兴高采烈神采奕奕地冲过来拥抱他:“干得漂亮,我的小蜻蜓!” 说完就向维加利的身后打量,看了半天,发现只有维加利自己一个回来了,文森特放开了怀中的维加利:“维加利,我让你抓的那个小家伙呢?” 维加利不知道文森特是有什么毛病,戴维一个身高快一米九的成年雄虫,文森特管他叫小家伙。 维加利不动声色地,走到会所包厢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解渴:“很狡猾,没抓住。” 文森特回头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收拢了些,但仍然笑着:“你是没抓住,还是根本就没有抓?” 维加利将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气全喝光:“你信什么,就是什么。” 文森特两步冲上前来,一把将维加利扯进自己的怀里,抬手捏着维加利的下巴,使他那张冷淡的面孔朝向自己。 文森特非常喜欢这种,能够把维加利完全拿捏住的姿势。 他的另一只手,贴着衣缝滑进去,肆意揉搓起了掌底这只蓝蜻蜓。 维加利挣扎,但是被他推搡到墙边,堵在那,逃不出去。 维加利被他揉捏得,很快就起了反应,文森特镇定自若地微笑着看他情动,像是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调.教成果非常满意: “你的身体这么热,但我总感觉你的心是冷的,怎么回事呢?我捂不热你吗?” 维加利被掌控着,咬牙切齿:“放开我……” 他光洁的后背贴上了烫花的壁纸,微微有些粗粝的触感,甲壳虫硬是要把自己给挤到墙缝虫洞里去,快要把这只蓝蜻蜓给压扁掉。 他看着维加利脸上显出痛楚的神色来,文森特身心都很快意。 任务做的不完满,他要惩罚他;但毕竟也做了,所以罚完也要奖励一下。 甲壳虫将蜻蜓的一只触脚撩起,挂在自己的臂弯里。 文森特靠过去,鞭挞笞打他,脸对着脸,呵气,掌握着力道: “按照那些套路里,不是应该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会对我感激涕零吗?” “我是你的配偶,也是你的主人,但你为什么总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听我的话?” “你身体都已经这么驯服了,心却还拧巴着。” “我就该,就该拿个圈环,嗯,把你给,套起来……” 文森特的一只手,滑到了维加利的脖颈间,摩挲着,像是在度量尺寸。 他量完之后,就笑了,手一路滑下去:“不……就算是给你,套在,脖子上……你也不会认命的,你这种性子,想治住你,就得……锁在这!” 维加利嘤.咛了一声,浑身颤栗起来,小蜻蜓淋淋漓漓吐出了泡泡,哭叫了一声就瘫软了下去。 文森特仰起头,充分感受这份愉悦后,拥住了他。 “我说锁在那个地方,让你感到羞耻吗?”文森特贴着维加利的耳边,一边喘一边笑。 他抚摸着维加利的头发:“乖孩子乖孩子,我只是想让你听话而已。” 他迷醉地将脸埋进维加利汗湿的颈窝中:“你听话,我才会有安全感。” “你知道的,我是个胆子很小的雄虫,我需要你来抚慰我不安的心。” 维加利颤抖着抽泣:“你不要折磨我了……” 文森特拥抱着他:“我没有折磨你,我只是自己害怕。” “我怕有一天,你这个枕边人,也会背叛我。” 艾伦斯携领一众部队返回了首都星,他跟莫里他们,去面见皇帝,论功行赏,自然不必多说。 戴维领着小家伙维克多回了家,他前脚进了家门,后脚首都星最权威的眼科医生就亲自登门来,给戴维治眼睛。 维克多头一次进到这么华贵富丽的大宅子里,一双眼睛睁大了,左看右看,好东西太多,根本瞧不完。 他的一张小嘴,从进门起,就没合上过。 看见此起彼伏的大城堡——“哇!”;看见精心修饰的园林喷泉——“哇!”;看见大宅进门后气派的正厅——“哇!”…… 戴维笑着摸摸他的小脑瓜:“我这是领回来一只小青蛙吗?” 戴维让仆从把哇哇叫的小维克多领去吃点心,他自己则是去接见医生,接受治疗。 戴维的视力,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大半,医生围着他忙碌了一阵,为他施药诊治。 经过这样一番治疗后,戴维的眼睛确实舒服了不少,他送别医生,在熟悉的家里转了一圈,来到小维克多吃点心的烘焙屋,打算看看小维克多嘴巴里面塞了小蛋糕还有没有空余继续哇哇叫。 结果他还没有走进去,就站在门口,听见了自家佣仆在讲话。 “你说戴维阁下,跟你是什么关系?” 小维克多像是很害怕,小声拘谨地回答:“他是……爸爸。” 佣仆明显急了,声音拔上去一个调:“胡说!爸爸也是你能叫的?” “戴维阁下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哪里来你这么大的儿子?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虫崽子,你可不要乱攀亲!传出去,我们家戴维阁下,名声都要坏掉了!” “戴维阁下跟雌君先生,可还没有孩子呢,你这个不清不楚的亚雌,在这胡乱喊爸爸。你安的什么心?你想登堂入室,做我们家的少爷?” “小小年纪,真是不要脸!等我们家雌君先生回来,马上就给你撵出去!” 小维克多嘤嘤嘤的哭声响起来,戴维一步跨进烘焙屋里:“把谁撵出去?” 那名佣仆正变着花样地吓唬维克多,冷不丁戴维忽然进来了,吓了一跳:“啊阁下!您怎么来了?” 小维克多一看戴维来了,立马从椅子上跳下去,跑着扑到戴维怀里:“爸……先生……” 戴维非常无语地瞥了那个仆从一眼,把小维克多抱了起来,当场给他撑腰:“你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你是蠢还是坏?在这欺负一个小不点?” 仆从吓坏了,对着戴维又是鞠躬又是赔笑脸:“我跟小朋友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呀……” 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处,就是有点仗势欺人,维护的依然是自家利益。而且家里做事的仆人,不能随便打发了,但也不能白让他欺负一顿小不点。 戴维板着脸:“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你现在就给维克多少爷道歉。” 佣仆愣住:“少爷?” 戴维:“是,等艾伦斯回来,明天我就去办手续。从今往后,维克多就是我儿子,贝斯特家的养子。喊他一声少爷,有问题吗?” 佣仆连连摇头:“没问题没问题,维克多少爷,我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都怪我长了张破嘴,我在这给您赔不是,我对不住您……” 小维克多不喜欢这个仆从,怯怯地,看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变脸。 感觉应该是戴维镇住了他,戴维是可靠的,他扭过身子,搂紧了戴维的脖子。 戴维抱着他往外走:“等过一会,你的艾伦斯爸爸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呀?” 小维克多认真地回答:“好……先生……” 戴维笑呵呵地拍拍他的后脑勺:“叫爸爸,我爱听。” 第268章 第 268 章 艾伦斯回到家的时候, 戴维正在陪着小维克多,坐在地毯上玩拼图。 艾伦斯径直走进来,小维克多一抬头瞧见了艾伦斯, “呀!”地一声就赶忙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很害羞但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艾伦斯看。 小维克多跟戴维已经混得很熟了, 跟艾伦斯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小粉丝和大偶像之间的距离感。 艾伦斯很忙,他们不总是经常见面, 但每次见了面,小维克多都是又兴奋又紧张。 艾伦斯伸手揉了一把维克多头上软软的小羊毛卷, 在戴维身旁坐了下来。 戴维扭脸看他,含着笑:“升官了?” 艾伦斯脸上春风和煦,轻轻巧巧一点头:“嗯~” 戴维笑开,又问:“发财了?” 艾伦斯眨眨眼,拖长了调子:“嗯~~” 戴维:“哦哟, 双喜临门呐, 我再送你一喜要不要?” 艾伦斯朝戴维挪了挪,凑过去:“什么好东西?” 戴维转脸朝小维克多招呼:“儿砸, 过来!” 小维克多放下手里的拼图,羞答答地靠了过去, 戴维伸手拉着他, 给艾伦斯介绍:“看, 我刚认的, 现成的大儿子!” 一拍维克多的小屁股:“快,这是你小爸, 喊爸爸。” 小维克多舔舔嘴唇, 瞅瞅艾伦斯,还是不好意思, 没喊出口,紧张得把发烫的小脸都给捂了起来。 戴维:“哎呀这孩子,脸皮太薄了,动不动就不好意思。给我当儿子,不能这么腼腆,来大方一点。” 艾伦斯从惊诧中回过了神,他抬手去把戴维的胳膊拉下来,显然是还没有搞清状况,睁大了一双眼睛,紧盯着戴维:“你干什么,这是能随便叫的?” 戴维:“当然不能随便叫,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去办手续,把他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咱们俩给他当正经爸爸。” 艾伦斯这才恍然大悟:“你要收养他?” 戴维攀着他的肩膀:“行不行?” 艾伦斯不说话了,低下了头去,捡起地上一块拼图碎片,立起来放在地毯绒毛上摩擦。 戴维一见这神色不对,赶忙对小维克多说:“去,上那边箱子里,把那个水晶球帮我找出来。” 戴维把小孩子支开了,搂着艾伦斯的肩膀小声问:“你不愿意啊?我就是看这小孩没爸没妈怪可怜的,又跟咱们有缘分,才起了这个念头。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刚才那话收回来。” “不是……”艾伦斯丢了手里的碎片,抬眼看他,“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埋怨我?” 戴维懵住:“我埋怨你什么?” 艾伦斯:“埋怨我不给你生,所以你满世界地认儿子,给人当爸爸。” 戴维豁然,哈哈地笑出声来,他搂紧了艾伦斯的肩膀:“哪的话?” “我没遇见你之前,一直都是满世界认儿子的,我上大学那阵,我舍友都是我儿子。” “没个正经。”艾伦斯嘟囔着,“你说认就认,你也不问问人家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维克多这时正好已经把水晶球找来了,哒哒跑过来给戴维送,艾伦斯伸手把球接了过去,拍拍身旁示意:“坐下。” 小维克多坐下来,艾伦斯摸着他的头发问:“你想给我当孩子吗?想不想让我做你的雌父?” 维克多抿着小嘴笑,他红着脸蛋看着艾伦斯,很惊喜地点了点头。 艾伦斯:“那说好了,这可是你选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雌父,我会代替你的生身雌父,对你进行养育教导。我的标准非常严格,会利用我一切手头资源将你培育成对联盟有用的材料,以后就算很辛苦也不能反悔,能做到吗?” 小维克多瞅了一眼旁边的戴维,戴维对着他点点头,维克多就鼓足了勇气:“能。” 艾伦斯:“没听到,大声一点。” 小维克多:“能!” 戴维:“叫人来听听。” 小维克多中气十足:“大爸、小爸!” 艾伦斯一拍他的小脑瓜,扭脸嗔怪戴维:“胡说,都让你给教坏了。” 艾伦斯纠正他:“我是爸爸,他是父亲。” 戴维:“喊什么不是喊,大爸小爸就挺好,听着亲切。” 艾伦斯拉着维克多的手,想了个折中的:“喊艾伦斯爸爸跟戴维爸爸也是可以的。” 维克多听话地喊了,艾伦斯应着,又亲近了一会,叫来佣仆,把小维克多给领了出去,顺便把地毯上的杂物也给清理了。 “我有东西,也要给你看。”艾伦斯亲热地按着戴维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他自己起身快步来到门口,门外的盖文把一个容量可观的箱子递了进来。 艾伦斯提着箱子回到戴维面前,先单膝跪下去,捧着戴维的脸亲了亲,随后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绿色花纹的钞票。 戴维见了钱就笑,这是刚发了奖金,艾伦斯在同他炫耀呢。 艾伦斯把箱子里面簇新的钞票,一摞一摞地拿出来,叠在戴维的身旁,用钞票把他给圈住了。 “真是好东西……”戴维随手拿起一摞来,赞叹着看他继续摆。 艾伦斯欢喜麻利地把整个箱子都掏空了,上千万的奖金,在戴维身旁次第铺开,堪堪盖满了地毯的一角。 艾伦斯嫌不痛快似的,干脆拿着一把剪刀,将束缚钱币的绑带全都剪开。 这下,可好了,钞票雪片似的纷纷扬扬落了一屋子,在戴维面前铺天盖地地展开了。 这间空旷房间的地板光可鉴人,像平静的水面,艾伦斯就在这水面上,撑开一幅钞票筏子,上面承载着他的爱人。 艾伦斯非常高兴,他扬起一阵阵的钞票雨,浇在戴维的身上,恨不得拿钱给他埋起来。 在艾伦斯这顶好的两样,是他活着所不能缺少的两样——钞票、戴维。 他快活地全身都要发颤,他隔着数不尽的钞票,把戴维给拥进了怀里:“我有钱了!我自己挣的钱!” 戴维跟他鼻尖碰鼻尖:“你有钱啦,你有好多好多钱。” 艾伦斯坐在钱堆里,亲吻着戴维:“以后,我养着你……” “我终于要吃上软饭了吗?我真开心……”戴维笑着,沉醉地回吻他。 鲜活美丽的酮体,沉陷在金钱漩涡里,欲.望流水般倾泻一地。 * 在艾伦斯的清扫事业,进展地如火如荼的同时,特遣局这边,已经对苏明展开了全面的跟踪调查。 时间线回溯到半个月前,某天,苏明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下班回家。 他的身体,今天有些不太舒服。 从上午开始,就十分困倦,午餐后小憩了一会,醒来却昏沉无力地更厉害了,隐隐地还有些害冷。 苏明强打起精神来,接待完了下午的那位病患,病患一走,他也赶忙收拾东西回家。 近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苏明总时不时没来由地恐慌不安,噩梦不断。 尽管他的工作一切顺利,跟唐的感情甜蜜稳定,但某种奇怪的心灵感应,总让苏明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 似乎是在这种感受中浸淫得久了,苏明终于闹起了病。 苏明决定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苏明这边刚一进家门,唐闻着味就从房间里钻了出来,今天的苏明格外香,老远他就闻见苏明的信息素味道了。 唐欢天喜地迎上去,接过苏明手里的包:“你回来啦!” 苏明没进家门时还好,结果这刚一进来,被唐的花香味信息素一冲,他登时腿就软了,险些在玄关那里一头栽倒。 唐赶紧给他扶着,紧张坏了:“这是怎么了?!” 苏明半倒在他怀里,之前像是受风寒发低烧的怕冷感受,瞬间一扫而空。 他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那,酥酥麻麻一股热气涌上来,他头脑昏沉着,扯着唐的领子,就把自己的嘴唇凑了过去。 今天的苏明真热情,一进门来,就投怀送抱地要亲亲,唐感觉自己要是一匹狗子,现在他的尾巴都得恨不得摇成螺旋桨。 唐于此道上,早就从最初的羞涩里面成长起来了,苏明要亲亲,他就站在玄关那,抱着苏明热烈地回吻着。 他们一直意乱情迷地拥吻到,在厨房里面忙活着的佣仆走出来:“苏明先生,您今天回来的可真早……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被这么一打断,苏明才猛然清醒了过来,他立刻从唐怀里挣出来,扶了扶眼镜,拢了拢衣领,气喘吁吁地抬头看着唐。 唐还没亲够呢,苏明就挣出去了,他依依不舍地,抬手去抚摸苏明的面颊。 苏明白皙的肌肤让潮红染透了,摸起来也滚烫,苏明身上溢出来的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撩拨着他,唐也渐渐地激动起来了。 苏明迷惘地思索片刻,眷恋地用脸颊去蹭着唐的手掌心,忽然有个念头,闪电般在他的脑袋里划过。 怕不是疑神疑鬼地生了病,而是交尾热…… 苏明拉着唐就进了房间,关上门,从抽屉里摸出试纸来,检测自己的信息素浓度。 结果显示,信息素浓度超出正常值三倍,确认为交尾热初期。 苏明倚靠在床头上,推算日期,发现今年的交尾热,提前了整整三个月! 应该是有了伴侣的缘故,所以他的身体自作主张地认为,是时候该要个虫崽了。 唐在一边看着他操作,紧张兮兮地:“苏明,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明把用过的试纸丢进了垃圾篓里:“我的交尾热来了。” 交尾热,唐是知道这个东西的,他听完苏明的回答之后,感觉亮堂堂的喜悦把他的心都给填满了,他一下子扑到了苏明的身上,抱着他:“交尾热!虫宝宝!” 苏明的心也颤了颤,他摸了摸唐的额发,不太忍心告诉他,唐恐怕是空欢喜一场。 苏明从来没有打算过要生孩子,他的处境和身份都不允许。 他现在尚能清醒,但是等到后面,恐怕就不由理智做主了,所以他只能趁现在,提前把事情都给安排好。 唐是个傻瓜,他未必知道怎么做措施,所以避孕苏明得从自己这入手。 苏明无力地半躺着,支使唐:“我未来估计半个月都出不了门。现在没力气,得省着点用,我马上给患者们发邮件,通知他们改看诊时间。” “你帮我去隔壁把医疗箱打开,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记住,一定要白色的,把它给我拿过来。” 唐答应着,殷勤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他很快来到隔壁,找到了医疗箱,打开来,果然明面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这是苏明提早为这一天准备好的药。 唐刚要伸手拿,就看见瓶子里面,倏的一下,有一团灰黑色的雾气冒了出来。 唐吓得一下子缩回了手。 第269章 第 269 章 死亡是浓稠腥臭的黑, 那灰黑色的雾气是什么? 唐不知道,他把那个白色的药瓶拿起来,认真端详了一下上面的药品说明。 “右.翼螺旋孕酮啡肽胶囊……每次一粒, 一天两次,交尾热前期服用……” 这是做什么的呢?唐打开自己的手表光脑, 问里面的智能客服:“我要问一下,这个药是治什么的?” 唐的光脑是青少年版本, 智能管家给出的解释,也是便于青少年理解的版本: 【亲亲, 这是一种成年虫服用的药品,未成年虫虫不建议服用哦~】 【成年的雌性虫虫每年都会有一次生理周期,叫做“交尾热”,这是我们虫类孕育虫宝宝的重要时刻。但是在一些情况下,不太方便虫宝宝的到来, 所以相应的就有了这种药品的出现~】 【它的作用原理, 就是先一步进入到雌虫的体内,破坏杀死一部分生殖细胞, 从而阻止双方配偶的细胞融合变成虫宝宝~】 【在这里,要提醒一下亲亲, 哪怕是成年虫虫在服用这种药品之后, 很有可能也会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哦, 所以千万不要误食~】 …… 光脑客服很贴心地给唐介绍了一堆相关科普, 但是唐只听进去了一句:“破坏杀死一部分生殖细胞……” 唐闷头想到,怪不得是灰黑色的, 原来真的是不好的东西。 苏明知道吗?唐想了想, 他觉得苏明那么聪明,他一定知道。 唐想不明白苏明为什么要吃这种不好的东西,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苏明这是在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 唐很爱苏明,他不允许苏明这样做,所以,他不允许苏明吃这种药。 唐就把药瓶拧开,把封口的铝箔纸抠破,将里面粉红色的胶囊,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唐倒完之后,就后悔了,他这样明着不让苏明吃这种药,苏明肯定要怪他,跟他生气。 这怎么办呢?唐着了急,围着房间团团转。 忽然,他想到了! 苏明前几天,刚给唐买了一瓶维生素胶囊,形状长得和被他扔掉的药很像。 唐悄悄地攥着空药瓶,摸进了自己的小画室,找到那瓶刚吃了几粒的维生素。 唐把维生素胶囊装进了药瓶里,把盖子拧了回去,内心非常满足,感觉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唐开开心心地拿着自己换好的药,又接了杯温水回房间找苏明,苏明正坐在床上发邮件,见他进来抬头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是没找到吗?” “找到了。”唐有点心虚,他临时编了个借口,“我去帮你倒水的时候,忽然很渴,就喝了一大杯水,一大杯,用了很久。喏,我放在这了。” 唐把药瓶和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苏明没起疑心,只是点点头:“嗯,谢谢你。” 唐搬了把椅子,在苏明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苏明强打起精神处理工作。 好一会,苏明才终于弄完了,他关了光脑,仰靠在床头上稍作休息。 唐的手捏紧了衣服边,他小心地问苏明:“你现在要吃药吗?” “要吃。”苏明被提醒,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瓶,像是不放心似的,担心唐拿错,特地又看了一眼药瓶上的标签。 标签幸好没把里面原来装的那种粉色胶囊画在上面,只浅浅地用金色描了个雌虫纤细的身体曲线出来。 苏明确定瓶子是对的之后,就拧开了盖子,然后就看见,原来没开封的药,里面的铝箔纸发生了严重破损。 苏明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抬头望着唐:“你打开过?” 正要给苏明递水的唐,本来就心虚,苏明这么一问,他慌得差点把水都撒了:“啊……是……” 苏明急了:“你干什么了?” 唐慌死了,说话都开始磕巴:“没……没干什么……” 苏明沉下脸来:“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动这瓶子里的药?” 唐慢慢地把水杯放下,表情紧张兮兮委屈巴巴,感觉自己糊弄不过去了,就犹犹豫豫嘟嘟囔囔地承认:“嗯……我把,我吃的那个……” 唐声音很小,还叽里咕噜地,苏明模模糊糊就听见个“我吃”,他顿时跳下床,揪住了唐的袖子:“你吃了?你把这瓶子里的药吃了?” 唐愣了一下,赶紧摇头:“没。” 苏明很着急:“你不要撒谎,你吃没吃?” 唐不撒谎,他很诚实:“没吃,真没吃。” 苏明再次确认:“你就是抠开看了一下,真没吃进肚子里?” 唐含糊地点头:“嗯,它看着,就不好吃……” 苏明这才放下了心:“这是药,怎么会好吃呢。” 苏明倒出一粒来,拿过水杯呷了一口送服下去,小声唠叨起了唐:“大馋虫,让你去拿瓶药,你还得打开看看。你怕我背着你,偷偷吃好吃的?” 唐看着苏明把淡蓝色的维生素胶囊吃了下去,没有怀疑他,暗暗地就很开心,偷偷乐:“没有……” 苏明根本就没往唐会换掉他的药上面去想,而且他之前从来没有过伴侣,根本用不上这东西,买回来就放着了,里面的胶囊究竟是粉的是蓝的,苏明确实也不清楚。 苏明吃完药后,就摘了眼镜,重新躺了下来,唐靠过去,坐在床沿上低着头看他。 唐问苏明:“要不要去吃饭?你饿不饿?” 苏明摇摇头,没了镜片遮挡,他目光柔和而至渐渐迷离,呼吸都慢慢急促了起来:“热……” 唐伸手去解苏明的领带,苏明握住了他的手,拉过去,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唐嗅着房间里苏明浓郁的信息素,也开始激动起来,他伏下身去,捧着苏明的脸,在他的唇上,啄一下,再啄一下。 苏明勾着唐的脖子,将他完全扯了过去。 蝴蝶毫无保留地接纳了甲壳虫。 初时,苏明还有些神智,他好像身处在汗蒸房里,濡湿闷热,水分从他全身各处蒸发。 他眼角滚着泪,嘴边淌着涎,一塌糊涂。 对面唐的汗水,吧嗒一下,就滴落在他的脸颊上,烫的他一哆嗦,回过神去看他。 唐的眉眼五官,成熟英俊,汗珠顺着他的发梢脸颊往下淌,很性感。 苏明只用触觉去感受着唐时,他小腹里有火,腿心里发酸,尾椎一颤颤地麻,他的身体拜服于唐。 但当他跟唐对视,这样近距离地对视,就会显而易见地捕捉到,那张成人面孔中所表露出的,纯真神色。 苏明看得心里有罪恶感,就抬起手来,蒙住了唐的眼。 唐的两只手全用来撑着自己,腾不出手来扒拉苏明,就只好任他蒙着。 长长的眼睫毛,在苏明的手心里,羽毛似的,一扫一扫,麻酥酥的痒要透进骨头里去了。 唐花了大力气去劳作,眼睛看不见,嘴巴就嚷嚷了起来,他向苏明描述自己的感受: “苏明……好香……好热……好软……” 苏明听得羞赧,松开手,仰起脸来吻上去,堵住了他胡说八道的嘴。 再之后,苏明果然半个多月都没踏出过房间。 那真是神魂颠倒欲生欲死的半月时光,苏明褪下了人的皮囊,他结茧、蛹化、蝶变,数万年前先祖时代所必经的繁衍期,在他身上完整地重演了一遍。 他那时不是人,是虫,是被欲.望、荷尔蒙、信息素驱使着,摒弃了一切文明理性的虫。 他哭泣尖叫,放浪形骸,脊背两侧生出诡魅华丽的蝶翅,斑纹是一对奇异的眼睛。 那眼睛把唐的清醒理智也全都吸走了,它蛊着他、惑着他,死心塌地要把自己的血肉基因全都交付与苏明。 苏明清醒时所有的想法谋算,也全都忘了,他攀着他的配偶,他的雄虫,迷乱地恳求:“赐我一个孩子,请赐予我一个孩子……” 快意让唐都快要窒息了,他的脑袋本来就不清明,这下更是让乱窜的信息素给冲的乱七八糟。 他快活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只好狂热地亲吻着苏明,胡乱地答应着:“嗯……嗯……给你……都给你……” 胡天胡地半个月,一直到苏明后背上的翅膀脱落了,逐渐消弭掉,他被充分满足了,人事不知地昏睡过去。 他身边同样疲乏至极的唐,硬扛着睡意,爬起来去看苏明光洁的肚皮。 平坦紧实的小腹,唐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忽然看见在肚脐下面,那莹白的肌肤里,有个极弱的银白色光点闪了下。 新的生命,是亮晶晶的银白色,就像晴朗夜空中的星星。 唐咧着嘴笑了,指尖在那个光点轻闪的地方蹭了蹭,俯身去吻了吻,跟它打招呼:“你好呀,我的宝宝,我是唐·伊莱文,很高兴成为你的父亲。” 光点颤了颤,在苏明的小腹中消隐不见,唐拉过被子,小心地给苏明盖好。 唐在苏明身边躺下来,紧紧搂着他,被窝里特意伸出一只手,掌心覆盖在苏明的小腹上。 宝宝太小了,他要保护他,用手掌护着他,给他充足的安全感。 唐很困了,但是他舍不得睡着,他感觉很快乐很幸福,他们马上就会成为一家三口。 …… 苏明的交尾热终于过去,他早上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身边唐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来到卧室窗边,开窗透气,站在那里,伸了个懒腰。 就在他舒展身体的一刹那,冷不丁的,他的小腹里微微刺痛了一瞬。 像细小的针,在里面戳了他一下,不算很痛,但很明显。 苏明低下头去,狐疑地摸了摸肚子,没当回事,转身来到床边摇晃唐:“大懒虫,起床了……” 唐醒过来,睡眼朦胧地,搂着苏明脖子给他一个早安吻,迷迷糊糊地打招呼:“早上好苏明,早上好宝宝。” 苏明以为唐那句宝宝是在叫他,捏捏唐的脸:“你睡迷糊了,一句话说两遍,快点起来洗漱吃饭。” 唐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他麻利地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刚刚过去的交尾热,令他们之间更亲密了许多,洗漱也腻歪在一块。 唐没有告诉苏明他前一晚看见了什么,他只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苏明的肚子。 这天的早餐时光,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苏明一边吃早饭,一边习惯性打开光脑新闻频道,想知道在自己足不出户的半个月里,联盟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 果然,一点进去,新闻早报头条报道的,就是艾伦斯捣毁了拉贝尔与卡斯诺跨境虫口贸易网的事。 苏明看见这个新闻时,心头一丝隐秘的不祥感一闪而过。 他还未来得及去细细思量,苏明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佣仆去开门,苏明跟着起身,房门打开,两名身穿制.服的雌虫亮出自己的证件:“你好,联盟特遣局。” “苏明先生,我们这边掌握了一些证据,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270章 第 270 章 苏明被特遣局带走了, 临走前,他叮嘱唐:“在家乖乖的,好好吃饭。” 唐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寻常, 他追到门口,看着苏明离开的背影问:“什么时候回来?” 苏明像是没听见, 没有回答,他在唐的注视里, 跟着两名特遣局成员上了车。 家里的佣仆安慰唐:“苏明先生因为职业原因,有时经常会被各种部门请走配合工作, 不要担心。” 唐转过脸来看看他,轻轻点点头,把心里的不安压了下去,他默默对自己说,我不担心。 白天的一整天里, 唐照常吃饭画画锻炼身体, 跟平时苏明去上班不在家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焦躁不安, 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开始的。 苏明自从跟唐恋爱之后,就很少加班了, 下午四点钟, 通常情况下就是他下班的时间。 唐坐不住, 就跑到家里一层落地窗前等, 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眺望着外面,苏明回家必经的小径。 他一直等到赤恒星快要下沉到地平线以下, 都没有等来苏明。 唐打开光脑给苏明发消息: “苏明, 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明,你在路上了吗?” “苏明是不是路上堵车?你慢一点我不着急。” “苏明, 今天晚餐有你最喜欢的甜虾沙拉。” “苏明……”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甚至一直显示的未读,唐把输入框里面的大段语句删除掉,改成了简短的一句话:“苏明我等你回家。” 唐关掉了光脑页面,他起身来到玄关门前,打开门,走出了他跟苏明的家。 他穿过门前这修剪整齐的草坪,踩着石子路,走到了下午六点钟的街头上,那时正是一片如火如荼的黄昏。 唐茫茫然地站在路口,感觉有些透不上气。 赤恒星终于从地平线上掉下去了,余光烧着天际,他是这无穷无尽宇宙中一只渺小无措的虫。 这滩黄昏,像酷暑里滴落下灼烫黄亮的油脂,铺天盖地将他包裹进去,唐感觉自己逃不掉,他将要溺死在这黄昏里,凝成一枚永恒的琥珀,是泪珠的形状。 唐突然很恐惧,他害怕昨天还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幸福,马上就会破碎掉。 唐不敢再继续等下去了,他眼睛里含着即将满溢出来的泪水,联系上了戴维。 在对面接通后,听见戴维声音的那一瞬间,唐没忍住地哭出了声:“戴维,苏明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戴维沉默良久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现在是在苏明家里吗?” 唐:“是,苏明他……” 戴维:“你别乱跑,我马上过去接你,我带你去见苏明。” 苏明被带到特遣局里整整一天了,艾伦斯也审了他一天。 苏明一口咬死,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没有上下线,也跟他过世的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他把所有罪责,大包大揽,全搂到了自己身上。 艾伦斯都惊了,觉得他真是找死:“你不想活了吗?你多少供出来两个同伙,也能判轻点。” 苏明作为一个,拿劝导别人好好活下去为主业的心理医生,他说:“我就是不想活了,我每天都想死。” 他在艾伦斯震惊的目光中,坦白自己的内心:“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拉贝尔,也恨你。这就是我的犯罪动机,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艾伦斯面对着这位昔日的心理医生,非常不解,直到苏明缓缓吐出一个理由:“我是卡斯诺人。” 特遣局这边,已经掌握了苏明确为地下间谍组织“蚁穴”的成员之一的证据。 目前最为紧迫的任务,就是撬开他的嘴,让他把“蚁穴”其他成员的身份名单给吐出来。 但是苏明拒绝配合,而且他非常狡猾,身为心理医生的他,那些套路的陷阱话术、审讯心理战,在他这里通通无用。 艾伦斯跟他缠磨了一整天,气得饭都吃不下,最后就审出来一个,他的心理医生比他还消极厌世的结果。 戴维来给艾伦斯送晚餐,他问艾伦斯:“进展怎么样?” 艾伦斯摇头:“没什么进展。嘴巴非常严,什么也问不出来;一心求死,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戴维宽慰他:“不要着急,今天问不出来,还有明天呢。他想死,就偏不让他死,拿日子熬他,不怕他不张嘴。” 戴维说完转身朝艾伦斯办公室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唐慢吞吞地从门外挪了进来,一露面就问:“苏明在哪?” 艾伦斯见到唐愣了下,戴维俯身跟他耳语两句,艾伦斯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感觉突破有望,他来到唐的身边:“我带你去见他。” 特遣局这地方,跟警察局不一样,看着就跟上了些年头的办公楼差不多。 所以唐并不紧张,听说马上就要见到苏明了,还非常的开心。 他在一间很空旷的房间里见到了苏明,苏明从这个房间的另一个出口被两名看守送进来,唐一见到苏明,就欢喜地马上要扑过去:“苏明!苏明!” 唐身后的特遣局员工拉住了他,让他跟苏明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见面。 唐在外面,苏明在里面。 苏明还穿着白天出门时那套西装,他的金丝眼镜端端正正地戴着,可他一见到唐,就无法继续从容了,他等不及在唐对面坐下,就问:“你怎么来了?” 唐看着他笑起来:“我见不到你,我心慌。我找戴维,他带我过来见你。” 苏明顿时就明白了,那对配偶,这是在拿着唐,用情感战术,逼着自己开口呢。 可怜这傻瓜还什么都不知道。 唐老老实实地在苏明对面坐下来,他一低头,看见苏明的手腕上箍着一对银亮的手铐。 他愣了下,印象里,不是只有坏虫才戴这个?苏明怎么现在手上也戴着? 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特遣局员工,心想他们也不是警察呀。 肯定有隐情,唐无视掉那对手铐,他亲热地问苏明:“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明:“我这段时间都要待在这里,不能回家了。” 唐很惊奇:“咦?为什么呢?” 苏明沉默地注视着唐良久,把他的样子看过许多遍,细细地印在了心上。 他轻声对唐说了一句:“唐,我们结束了。” 唐迟钝地接收到了这个讯息,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像个内容量巨大的压缩包。唐接收过来,解压开,然后脑袋有点信息过载了,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含义。 结束了。 唐想起来他们初次时打破的那两只空酒杯,想起苏明交尾热期吃空掉的维生素胶囊,想起来交尾热过后苏明脱落融化掉的翅膀。 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就含糊地点点头,答应着:“嗯。” 他答应了苏明的要求,现在换他向苏明提问了:“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来看你?” 酒杯打破了,可以买新的;胶囊没有了,可以再补充;这次的交尾热过去,还有下一次。 唐不觉得,“结束了”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苏明怔了下:“你明天不能来看我。” 唔,明天苏明没空。 唐很善解虫意:“那我就后天来。不能更久了,我最多只能接受,一天看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苏明狠了狠心:“我刚才和你说的,我们结束了的意思是,明天、后天、下个礼拜、下个月、明年直至永远,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唐,我们分手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唐愣在了那里,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苏明末了垂下眼帘:“你今天出了特遣局的门之后,我们就互相不认识了。” 他现在,必须得跟唐划清界限。 不光是要防着戴维拿唐来对付他,更要紧的是,唐以后也是要生活的。 他是个显而易见的罪人了,等他接受完审判之后,就是他千夫所指的时刻。 唐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艺术家,才刚过了几天的好日子,自己肯定是要死的,万不能拖累他。 苏明撂下这话之后,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没有关系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苏明的肚子里,还有他们俩的小宝宝哩。 唐身后的特遣局员工过来请唐离开,唐讪讪地站起身来,忽然问了一句:“特遣局是哪里?” 那名雌虫回答他:“这里就是特遣局,这一整栋楼都是。” 唐点点头:“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苏明说,他今天出了特遣局的门之后,他们就互相不认识了。 那他不出门去不就可以了,只要他不出去,他跟苏明就还认识呢! 反正苏明在这里,他自己回家也不安心,那他索性也不走了。 唐高高兴兴走出会面室,对守在门外的戴维说:“我不走了!我要住在这,苏明待多久,我就住多久。” 唐暗暗地得意,他可真是聪明绝顶。 戴维无限同情地望着他,伸出手臂来揽着他的肩膀:“哎,人家都不要你了,这是何必呢?” 唐很认真地反驳他:“他哪里就不要我了?” 戴维:“他刚才亲口说的呀。” 唐一本正经地教育起了戴维:“不是的,不是你理解的这样,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你想理解一个虫在表达什么意思,不要光听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都做了什么。他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他不是不要我,而是有苦衷的。” 唐说着,就想起了什么:“咦,我忘了问你,苏明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不能回家了?” 戴维尽量把语调放得轻松些:“唐,苏明是个坏人,他是卡斯诺的间谍,他潜伏在拉贝尔,做了很多坏事。” 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戴维很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允许他带走你,我真的很抱歉。” 第271章 第 271 章 唐不得不承认, 他确确实实,是偏心了。 他的一整颗心,从戴维这, 偏到了苏明那里。 因为当戴维告诉他,苏明是坏人的时候, 唐下意识地觉得,戴维在骗他。 苏明怎么会是坏人呢? 他跟苏明朝夕相处了这样久, 苏明是个什么样的,怎么对待他的, 唐最清楚不过。 苏明的秉性里,有一种旧式的老派,他的职业习惯,使得他对待所有人都是温和可亲的。 当他们的关系,从朋友进阶为爱侣之后, 苏明待他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好。 所以唐无法相信, 他不能相信他温柔多情的伴侣,是个坏人。 唐自我欺骗了很久, 他一直捱到第二天的探视时间,直接冲向苏明, 拉着苏明被拷住的双手问: “苏明, 戴维说你是间谍, 他在胡说对不对?你告诉我, 他在骗我,是不是?” 苏明别开视线, 不敢去看唐熬红了的眼睛,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唐的问题。 唐眼圈红着, 早起都没顾上修容,所以下颌冒出来一层青青的胡茬。 他看起来颓唐又沮丧,他作势要抓着苏明的肩膀大力摇晃他,身后的特遣局员工上来拦住了他,唐挣扎着,大声质问苏明:“你回答我!你说你是不是!” 苏明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他咬着牙回答唐:“是,我是卡斯诺间谍。” 在特遣局员工手底下挣搓的唐,听见苏明的答案之后,先是愣了下,然后就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叫。 唐感觉天都塌了:“为什么啊?!我情愿你跟我分手是因为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苏明感觉自己的小腹抽痛了一下,他慌忙站起身转过了脸,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唐。 他难堪地恨不得掩面痛哭一场,可是哭又没什么用,苏明做间谍比爱上唐要早得多。 苏明也想为自己辩解,他是战后才加入的蚁穴,他没有在战时窃取拉贝尔的情报。可间谍就是间谍,战前战后,他都是拉贝尔的罪人。 苏明被带离了会面室,一直到他身后的门关闭,苏明仍旧能听见,唐歇斯底里的嚎哭声。 唐应当是很痛苦的,他的双亲与上一个爱人,皆亡于拉贝尔与卡斯诺的战火。 好不容易走出阴霾,迎接新的生活,结果新生活里的苏明,是个无耻骗子。 苏明的脚上也拴着镣铐,他走起路很沉重,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关押室。 他慢慢地走到关押室里,那张狭窄的小床边上坐下,伸手去摘眼镜,吧嗒一声轻响,透明的水珠就掉在了镜片上。 苏明掀起衣角来拭掉镜片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坐在那里小声啜泣了起来。 艾伦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明关押室的门口,他远远地注视着苏明,冷淡地开口:“爱情与信仰,真是一种两难的抉择。你要捍卫其中一个,就得放弃另一个。” 艾伦斯临走前告诉苏明:“我期待你做出最值得的选择。” 苏明听完艾伦斯的话,还流着泪,忽然就笑了。 爱情,信仰? 艾伦斯,这个高傲的前任上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这两个词。 以为苏明是铁血勇武的卡斯诺战士,在地下战场里顽强不屈地作战? 才不是,才不是呢。 苏明这条命,除了爱唐这件事外,从来由不得他自己。 唐最后一次来见过苏明之后,连续一周,都没有再露面,每天都要提审他的艾伦斯,丝毫没有提过关于唐的事。 他任凭着苏明去胡思乱想地瞎猜,让他在一片纷乱思绪中崩溃防线。 无数个夜晚里,苏明躺在关押室那张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无限欣慰地想,唐终于不再来找他了,他终于想明白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了。 这是好事,唐以后还得继续生活,他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苏明觉得自己很高兴,尽管他已经泪流满面,枕头都一片濡湿,他也觉得,自己是高兴的。 苏明在某次用餐之后,悄悄藏匿了一只小汤匙。 这种混合金属制品,边沿很钝,不过好在它不是那么的坚硬,只要施加给它一些坚持不懈的强力,它就会改变自身的形状。 苏明每晚都蒙在被窝里,悄悄拿着那只小汤匙,在床内侧坚硬的墙壁上,一下一下地磨着。 他一边磨,一边回想着跟唐在一起的点滴,如数家珍似的把那些片段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着,手里磨汤匙的力道,就增添了一丝绝望的凶狠。 苏明夜里不睡觉,他整宿整宿地磨,终于在他连续几天的不懈努力之下,汤匙的边沿被他磨到薄得像纸页。 也锋利得像刀刃。 苏明于被特遣局抓捕后的第十天夜里,在关押室中,藏在被子底下,用他磨尖利了的汤匙,划开了左腕的血管。 温热的血汩汩地往外淌,很快就被吸收进了被子里,外表一时之间还看不出端倪。 只等着那血液淌干了,第二天看守叫他起来,一掀被子,一片猩红黏腻里,包裹着他的尸体。 苏明在血液与生命力的流失中,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半生。 很多事,他都已经记不清了,他脑海里,双亲和弟弟的长相都已经变得模糊。 那时候,苏明还很小,有十岁吗?也许比十岁还要大上一点,苏明记不得了,只能估算出大致的年龄阶段 不过苏明的弟弟,比他还要小,是雌虫还是亚雌来的?忘了,总之,也是个柔稚娇嫩的小蝴蝶。 时间过去了太久,或者,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苏明那些苦痛回忆,苏明总是不能清晰的回想起来。 他只记得,战争猛然间就开始了,他们一家子开始奔波逃命。 他的雄父,是最先出事的,他好像是在某一个清晨里,离开了他们下榻的临时落脚点,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明的雌父,后来只能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苏明已然能够自己看护好自己,时况艰难,他提前长大了,但是他弟弟还不行,他还不会走路。 那天,苏明的雌父,怀里抱着小弟弟,手里领着苏明,他们趁着轰炸过后片刻的喘息时间里,跟着难民队伍一起,踏过城市的废墟,去领取政府的救济品。 外面太危险了,临出门之前,苏明的雌父撕掉了一路辗转携带着的那本《莫兰经》。 厚实硬质的封皮,被雌父用带子捆在了苏明幼小的身体前后两面上,制成了一件简陋的防弹衣。 又给苏明的脑袋上,罩上了一只小汤盆,全副武装,这才带着孩子们出了门。 苏明那时正是顽皮的年纪,正排着队,他不安分,他左瞧瞧又看看,发现在不远处的废墟上,开出来一朵诡魅的花。 黑色的华丽的郁金香——在成为废墟之前,那一片曾是个花店,其中培育的名贵花朵,经过战火洗礼后居然不死,顽强地从废墟下钻出来,开了花。 它兀自开在一片断壁残垣里,珍稀、华贵又不祥。 苏明悄悄松开了雌父的手,他大胆地奔向那朵花,他穿过阻碍,爬到了腐朽溃烂的钢筋铁骨中,一伸手,把花采到了手里。 他第一次见到黑色的花呢,好香好香,他扭过脸去,雀跃着,要呼喊自己的雌父来瞧。 结果就在下一秒,领取救济品的队伍里爆出“轰”地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爆炸的冲击波,把小苏明也给震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摇摇晃晃地,他趴在一个叔叔的肩膀上,是邻居家的叔叔,在背着他跑。 小苏明的“头盔”不见了,手里还攥着那朵罕见的花,但是花瓣已经全掉光,只剩下个光秃秃的花杆,杆上残余着一丝半缕花朵芳香的灵魂。 苏明问:“我爸爸呢?我小弟弟呢?” 叔叔回答苏明:“他们被炸死了,死的很快,没有痛苦。” 再之后的事,苏明记不真切了,好像没过多久,那个叔叔也死了。 孤苦伶仃的小苏明,最后只有虫贩子肯要他。 他迷迷糊糊就落进了虫贩子手里,他当时又饿又病,鲜少清醒,没记住虫贩子长什么样,就记得他们在自己身边叽里咕噜地交谈。 “这个不错,还是个蝴蝶呢!这个肯定值钱,送到拉贝尔去,那的贵族佬就喜欢蝴蝶。” “啧,先别顾着高兴,我怎么看他是个小病秧子呢?可别死半道上。” “蝴蝶不都这样,娇贵的很。给他灌点抗生素,多灌点。” 病殃殃的小苏明被一路辗转,从卡斯诺卖到了拉贝尔。 等他被送到拉贝尔地下贸易市场的时候,他虽然是个漂亮的小蝴蝶,但是他已经病得快要死了。 一直到了这种时刻里,苏明仍然不忘了紧紧抓着怀里的莫兰经封皮。 太痛苦了,神明和雌父,会庇佑他,一定。 最后接手的虫贩子,怕苏明活不长,为避免亏本,急着出手,干脆就把半死不活的苏明给卖进了生物实验基地。 活着还剩一口气的苏明,被当做实验体,送进了实验室。 虫贩子可恶,谋财害命;苏明命硬,不该夭折。 于是在研究员将他剥光了放到实验台上,准备解剖的时候,他忽然从昏迷中苏醒,一把抓住了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别杀我……” 苏明就这样认识了他的老师,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古板执拗的卡斯诺间谍,维奇·卡布罗萨。 拉贝尔心理学领域的泰斗,一生未婚,有一颗火热的热爱卡斯诺的心。 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小苏明属于卡斯诺的口音。 他亲手将苏明抱下了手术台,将他送去了正规医院。 苏明活下来了,历经坎坷,神明庇佑、雌父庇佑,他活了。 他的新生命是老师给的,他救活了他,又养育了他。 苏明聪慧好学,体能不佳,进不了军校,于是就听从老师养父的安排学医,攻读老师颇有建树的心理学,成为他的接班人。 苏明信教,但他只将灵魂皈依给了神明,他的躯壳是属于老师的,他不敢有丝毫地违逆,老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不是老师的学生,他是老师的信徒,他跟随着老师的意志,加入“蚁穴”,向那些求助于自己的病患,举起屠刀。 老师说,拉贝尔与我们卡斯诺有血海深仇,你不是在杀生,你只是在复仇。 苏明机械地遵循着老师的命令,他不敢过多思考,他只要一开始思考,就会痛苦。 他是卡斯诺人,可是贩卖他的也是卡斯诺人; 拉贝尔与卡斯诺起战火,夺走他的亲人,但是拉贝尔的土地养育了他。 他是医生,他信教,他尊敬的老师,让他复仇。 恩与仇,爱与恨,没法明了,苏明陷入无边无际的纠结里。 苏明的血还在淌着,苏明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他感到口渴发冷,或许是失血的缘故。 但不知为何,他这时竟会肚子痛,很痛,就像里面有个小兽不愿意随他一同赴死。 苏明伸手按在了小腹上,昏沉地,失落进了这片寂黑的夜。 他最后的意识,无端地,又想起他挣脱雌父的手,去采的那朵花。 黑郁金香……唐的信息素味道,好像也是这个。 命运的伏笔吗? 第272章 第 272 章 没有和苏明见面的那段时间里, 唐先是大哭了一场,然后不吃不喝在特遣局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唐爬起来, 洗澡换衣服吃饭,仿佛一切恢复了正常。 唐吃饱喝足之后, 联系上戴维,向他申请暂时离开首都星几天。 苏明现在并非是自由身, 所以唐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跟苏明一样, 因此离开首都星需要向戴维申请。 戴维只当唐是失恋了打算出去散心,又不太放心他单独一个出远门,于是就跟艾伦斯商量了一番,抽空陪着唐出去了一趟。 唐此行,是去了一个叫做多博尔的星球。 这个星球不大, 距离首都星, 比豪格斯星球还要远些,战争中曾经不幸被战火波及。 唐的家乡就在这里, 他的先祖封地在这,所以他们整个伊莱文家族, 世代生长在这。 伊莱文家远离权力中心, 不怎么跟首都星的贵族来往, 虫丁也不兴旺, 到唐这辈,现在就剩他自己了。 战争加速了伊莱文家的衰败。 唐跟戴维刚一走出客运飞船中心的大厅, 唐远远地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感慨了一句:“好多人哦。” 多博尔星球战前是拉贝尔重要的贸易中转站,所以战争甫一结束, 联盟就开始大力投入重建。 现在虽然战争遗迹仍旧随处可见,但多博尔远远不到布莱尔那般荒凉萧条,一些基础设施,已经开始运营得有声有色了。 戴维顺着唐的目光望过去,那正是一片广场,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所以聚集了很多民众。 戴维也感慨:“是啊,好多人……” 到这时,戴维猛然反应过来了:“你刚才说……人?” 印象里,唐从不把人叫做人的,他开口就是虫。 唐点头:“是啊,好多人。你看,他们有的在演奏,有的在跳舞,好像跟战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多博尔人,都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 重点偏了,戴维扭转话题:“不是虫嘛,广场上,到处都是虫,虫山虫海。” 唐瞥了戴维一眼,很认真地告诉戴维:“只有小孩子才会整天虫来虫去。” “我已经升级了,我不能再整天把虫啊虫的,挂在嘴边上,我要严肃成熟起来了。” 戴维的回应是,他盯着唐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戴维不清楚其中的底细:“你还能升级吗?你现在是2.0版本?” 简直是鸡同鸭讲,唐没跟戴维多费嘴皮子,他领着戴维,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伊莱文家庄园的旧址。 伊莱文家在战争中被夷为平地,多年过去,本是一派杂草丛生的景象,但当他们来到这里时,戴维却分明看见,那里在施工。 重型机械在轰隆隆地运作,将瓦砾残垣都清除掉。 唐告诉戴维:“我家除了地基,什么都不剩了。几个月前,我跟苏明回来过一次,他帮我把这块地整个卖掉了。现在这里在开发,听说要建立一座商业城,我觉得挺好,比荒着强。而且卖掉之后,我也有钱了。” “苏明好厉害,他跟人谈判的时候,特别特别迷人。” 那是戴维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唐和苏明也在过着他们的日子。 唐补充:“我的双亲在临去之前,就已经把家当都变卖存进了银行里,我真笨,白白穷了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苏明,我真是损失了好几个亿。” 唐看完了家园旧址,就徒步来到了他原来家附近的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是最早被重建的建筑之一,因为多博尔星上,许多民众都还保留有宗教信仰。 唐临进教堂门前告诉戴维:“我跟苏明回来的时候,这里正在修,苏明也信教,于是就捐了两百万星币。” 戴维全程都只在扮演陪行者与倾听者的身份,饶是他再神经大条,也无法忽略,唐真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苏明。 他们所到的每一处地方,全都是以往唐跟苏明一同到访过的。 唐是在追思他跟苏明的过去,然后好彻底放下吗?戴维也不清楚,总觉着,像又不像。 唐跟教堂里的神父打过招呼,神父认出来身旁的戴维是红衣主教,赶忙要召集教堂里所有的修士来觐见他。 戴维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重要,不需声张,只管各忙各的就好,他来这也是为的私事。 唐在教堂里买了许多赎罪债券,带去教堂专门开辟出的火场一张张焚化。 唐一边烧,一边絮叨着:“这种债券在战后一直都卖的很好。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在战争中失去了什么,或者是亲人或者是朋友。” “活着的人很多就会来买这种债券,烧给自己故去的亲朋,希望神明宽恕他们的罪,使他们早登极乐。” 戴维当即心念一动,也起身去买了两沓,学着唐的样子,一张一张地投进了火池里。 唐问他:“你在给谁烧呢?” 戴维:“一沓烧给我二哥,另一沓烧给……”烧给蒂塔,那个被他一枪爆头的虫。 他们都曾与戴维有关,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人,戴维感觉,他们应该会需要这种东西。 戴维转移了话题:“你是在给父母和你未婚夫烧吗?” 唐摇了摇头:“上次苏明跟我来的时候,我俩一块给他们烧了很多,我这次是提前烧给我自己和苏明的。” 戴维抬眼看看唐,内心伤感起来——唐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放下苏明。 教堂后面就是墓地,多博尔星不发达,风气也保守,坟墓形制多半是传统的立碑砌坟。 唐烧完纸后,顺路就去了墓地,顺便将沿途买的一些东西都给带上了。 唐:“洛里家早就没人了,当年他牺牲后,就地埋在了战区。苏明把洛里的骨灰,从战区迁到了这,就葬在我的雄父雌父身边。这样洛里不至于孤苦伶仃埋在异乡,也方便我过来看望他们。” 戴维终于忍不住:“苏明做事,真的很细致周到。” 唐:“是,他本来就很细心,因为爱我,所以就更周到了。” 唐将自己雄父生前最爱的啤梨清酒、雌父最爱的红宝石奶油酥和洛里喜欢的铃兰花,依次在他们的墓碑前放好。 随后,唐就很郑重地跪了下来,给他们磕了几个头。 放在这个世界的文化环境里,磕头是非常隆重的礼节了,平民哪怕见到皇帝,也只是鞠躬半蹲而已。 磕头,更常见于信徒与神明之间,意为请宽恕我沉重的罪孽。 唐磕完头之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些什么。戴维听不太懂,只觉得那像是某种方言。 应当是唐的家乡话,他在跟自己过世的双亲爱人叙旧。 唐半似唠叨半似祷告地嘀咕了许久,复又重新弯下腰去,给他们磕了三下。 唐要站起身,但是腿已经跪麻了,戴维伸手给他拉了起来,哥俩相伴着走出墓园。 戴维开口询问唐:“然后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戴维这时,已经不是很担心了,唐现在有稳定工作,有资产,离了苏明,也只是感情上受到些伤害,之后也是可以独立生活下去的。 唐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定:“我一早就打算好了。” “我要回到苏明的身边去,我要跟他一起面对。” 在那一刻,戴维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唐此行的目的。 向自己故去的双亲爱人忏悔,然后站在苏明的那一边。 戴维严肃地警告唐:“唐,这不是小事,后果可能是你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你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是吃名声饭的,你要是还想保住自己的职业生涯,最好还是跟苏明撇清关系。” 唐的气势中,天然没什么攻击性,他只是静静地听完了戴维的话,然后淡淡地说:“我知道。” “可是戴维,你也是公众人物。如果换成是艾伦斯,如果是艾伦斯闯了祸,惹了麻烦,你会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立刻翻脸,当做你们之前的情爱都不作数,马上跟他撇清关系吗?” 戴维被问住,嗫嚅片刻:“我……不一样的,我跟艾伦斯,我们是合法配偶,你和苏明又没有结婚,不存在利益绑定……” 唐打断他:“爱人之心,都是一样的。” “谁都可以说他是坏人,唯独我不行。”他假如一点担当都没有,该要如何给他跟苏明的宝宝做父亲呢? 事已至此,回去的路上,戴维帮唐想了许多种,能减罪的方法。 说来说去,重心最终还是转移到了,劝说唐说服苏明做污点证人。 唐默默地听着,最后告诉戴维:“我会尽量去做,但是苏明他,就是有点死心眼。你不要着急,我慢慢会劝动他的。” 唐过去了心里的那道坎之后,笃定了要如何做,就心境澄明步履轻快地往回赶。 他们两个全都归心迫切,因此也没在多博尔星上多停留,风尘仆仆地就回了首都星。 等他们终于赶回了特遣局,唐一边跟戴维说说笑笑,一边打开车门下车。 结果唐刚把脚迈出车厢,借着街头上路灯的光亮,唐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脚踩进了一汪黏腻腥臭的黑色沼泽里。 唐的心头一沉,他壮着胆子走下去,脚踩在一片死亡黑液里,轻轻一抬脚,脚底沾满的腥臭胶状物能拉出好长的丝。 唐的内心惊骇极了,站在原地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戴维在另一边正常下车,他什么也看不到,他一转头只注意到,唐呆愣愣地站在路边。 戴维走过去,用胳膊撞了撞他:“愣着干嘛,走啊。” 唐没走,他顺着眼前脚底下涌动的死亡粘液,慢慢地抬起头。 他看见它们顺着特遣局大楼外的墙体,爬进了特遣局某一间窗户,要是唐没有记错,那个位置的房间,应该关押着苏明。 唐拔腿就往特遣局的楼里冲。 第273章 第 273 章 唐一边跑一边呼喊, 几乎把整栋楼的值班员工都给惊动了。 艾伦斯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只听见外面一阵鬼哭狼嚎窜去了楼上,他抬腿就跟在后头追:“大晚上的你喊什么?!” 一队员工紧赶慢赶, 追着唐来到了苏明的关押室门口,门锁着, 唐打不开,发疯似的砸门。 盖文伙同另一个跟他个头差不多的雌虫, 一齐上去给唐直接按倒,艾伦斯质问他:“干什么?!你要劫狱吗?” 唐被按在地上, 急得要死,哭喊着:“把门打开!救救苏明!!我求你们了!!!” 艾伦斯狐疑着,掏出钥匙开了门,门刚开,一股药味夹杂着血腥气就冲进了艾伦斯的鼻腔。 艾伦斯暗觉不好, 两步冲进去打开灯, 苏明在床上整个都裹进被子里,身侧白色的被角渗出来一片刺目的红。 艾伦斯走到苏明床边, 抓起被子一掀开,扑面而来浓烈的信息素与血腥味差点把他给呛昏过去。 苏明整个被窝里全是血! 艾伦斯转身欲呕, 戴维从门外冲进来, 一把扶住了他, 匆匆扫了一眼床上后朝着门外大喊:“快救人!” 苏明被紧急送去了最近的医院抢救。 他失血过多, 已经出现了休克症状,好在伤口已经凝血, 初步阻断了血液的继续流失。 但深夜送医不巧的是, 刚好碰见医院血库告急,备用血浆不够, 临时调取恐怕来不及。 因为排班问题,当天克莱尔不在,现场的艾伦斯,是唯一的蝴蝶类属。 当听见医生来向他们求助时,艾伦斯迟疑地往前迈了一步,戴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艾伦斯回过头来,跟戴维对视了几秒。戴维没有松手,艾伦斯覆上戴维的手:“他得活着。” 艾伦斯将衣袖从戴维的指尖抽走,他走上前去告诉医生,他可以献血。 接下来的治疗很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的苏明被推出了急诊室。 抽完血的艾伦斯坐在走廊长椅上,戴维脱下外套给他披着,无微不至地喂他喝淡盐水。 医生拿着病例单走出来,跟戴维他们汇报:“患者及其胎儿已经没有大碍,家属要注意安抚患者情绪,这次送医及时已经抢救回来,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戴维和艾伦斯同时抬头:“胎儿?” 医生察觉到他们的诧异,又扫了一眼病例:“是的,我们检测到他的孕囊里,已经有一枚发育到三周的虫胚。小家伙很顽强,也挺了过来,后续为保证其正常发育,患者的营养一定要跟上。” 医生叮嘱完后,就又去忙了,戴维看向旁边刚才忙着给医生和艾伦斯磕头,现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唐:“你的?” 唐含泪:“嗯……” 唐之前说的升级,原来是这个升级! 戴维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把:“你小子看着傻不愣登的,我真没想到……怪不得你说什么都要站他那边呢!” 艾伦斯听完后怔怔的,手里不自觉地,就把淡盐水饮料瓶子给攥紧了。 联盟法律中规定,处于怀孕期与哺乳期的雌虫罪囚,可免除死刑,改判终生监.禁。 不说就会死的情况下,苏明都拒绝开口;现在眼看着根本不用死,怕是更不会说了。 艾伦斯心中郁闷,再加上失血,顿时头晕目眩,有些坐不稳,身体晃了晃。 戴维觉察到他的状态不对,立马抛下了唐,抓起艾伦斯冰凉的手指:“是不是难受了?” 艾伦斯闭着眼睛,调整呼吸:“有点。” 戴维直接给他抱了起来,打算去开一间病房给他休养。 奔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艾伦斯蜷在戴维怀中:“我真害怕……” 戴维低头:“怕什么?马上就到了。回去我让厨房多给你炖点补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很快就养回来了。” 艾伦斯摇头:“我怕苏明彻底不张嘴了……他怀孕了,法律不会处死一个怀孕的雌虫。” 戴维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下,他认真想了想:“不要这么着急下结论,暂且再等等看,等苏明的肚子慢慢大起来。” “他之前不开口,一心求死,主要还是因为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不在意自己的,未必不会在意肚子里的那个。” …… 苏明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终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唐那张脸凑近了,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唐看见苏明睁开了眼睛之后,猝然笑出来,亲亲苏明的额头:“没事了,太好了,没事了……” 苏明看见唐后,眼泪就顺着滚下来,他抬了抬左手,手腕上缠着绷带;又看了看右手,被一只手铐拷在病床上。 苏明不知道怎么面对唐,嗫嚅着:“对不起……” 唐用一块干净的手帕给他擦眼泪,很认真地回应他:“没关系。不要哭了,对眼睛不好,对宝宝也不好。” 苏明很迷惘:“什么宝宝?” 唐笑起来,很害羞的模样:“就是,我们的虫宝宝呀。交尾热的时候,它住进你肚子里去了……” 苏明愣了好一阵,才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被子下平坦的小腹,难以置信地用那只割过腕的左手隔着被子摸了摸。 脑海中零星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肚子里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苏明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联想,因为:“我不是吃过药吗?我吃了整整一瓶的孕酮啡肽!” 唐有些心虚,他赶紧别开眼,讨好似的,伸手也去摸了摸苏明的肚子。 苏明想起了药瓶拧开盖子后,里面的铝箔已经被损坏。 他颤着声问唐:“你当时,拿给我吃的,是什么?” 唐闷闷地,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前几天买给我的维生素……” 苏明:“瓶子里原装的药呢?” 唐:“扔了……” 真相大白! 唐可真是苏明活了小三十年,头一次见到的这么有心眼的傻子。 他聪明了半辈子,让个傻子给算计了。 苏明沉重地阖上了眼,猛然又想起来些什么:“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那么小,失血太多有没有伤着他?” 唐很诚实:“医生说,这次差一点,多亏了戴维家的艾伦斯先生输血给你。苏明,下回别这样了,多疼啊,吓死我了……” 苏明怔忡:“艾伦斯……给我输血?” 唐点头:“嗯,他输完血身体不舒服,戴维抱着他去开病房……我当时急着担心你,都没顾上跟过去看看,我一会得去问候一下……” 苏明垂下眼睫来,心头五味杂陈:“我害他,他却还救我……” 唐赶紧安抚他:“不要不开心……” 苏明抬眼来,泪光潋滟地望着唐:“你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就跟我和解。我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挽回你,我当时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唐急切地辩白:“我知道!在我心里,我从没觉得咱们两个决裂过……” 苏明:“那你之前那几天,去哪了?” 唐隐去了自己颓废的那三天:“我回家了。” “我回多博尔星,去看望雄父雌父跟洛里,我给他们带了他们喜欢的东西,然后跟他们道歉,给他们磕头……” 苏明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掉:“我连累了你。” 唐急了:“不要这么说,我自己愿意的!我去跟雌父雄父还有洛里说明了情况,我告诉他们,我要站在你这边,跟你在一起。不管他们接受还是不接受,我都要跟你和宝宝在一起……” 苏明抬起那只包着绷带的手,摸了摸唐的脸,含着泪花说:“我以后不信教了,我老犯教规,神明他老人家估计也不待见我。我从今往后皈依你好了。” 唐急忙摆手:“可不能!我只是一个普通虫,我受不起的!” 苏明哭了又笑:“你真是个傻子。” 艾伦斯后面也来看望过苏明,苏明半躺着,看他走进来站在床边上,一张脸煞白。 苏明先开口:“谢谢你。” 艾伦斯摇头:“不用,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苏明:“我知道你为什么救我,我很愧疚,也很感激你,但是我……” 艾伦斯:“你好好养着。你自己是医生,应该也清楚,情绪不好对胎儿发育会有负面影响,多为你的孩子考虑一下。” 艾伦斯说完,就离开了苏明的病房。 很特别的,这次他什么都没问,这是戴维教他的。 不要心急,像钓鱼一样,要有耐心,慢慢来,等到苏明自己心里承受不住的时候,他自然就什么都说了。 苏明看着艾伦斯离开病房,他低下头去,又摸上了肚子。 自从知道有个小家伙在里面之后,苏明就忍不住地,想要摸摸他,再摸摸他。 苏明和唐,他们两个活在世上,全都孤零零,于是就结了伴,现在他们又有亲人了。 只不过,他是个糟糕的雌父,偏偏在这种时候,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为了能让这个小娃娃以后的生活道路能更顺畅些,苏明应当是要做出些妥协的。 苏明此刻只是很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选。 当苏明心中的天平两侧,一头是他的老师,另一头是唐的时候,苏明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保全这两个。 可是现在,唐的这头又加了一重砝码,苏明再度陷入了犹豫挣扎。 “蚁穴”的创立,其中凝聚着老师的心血,而且现在的发展,早已脱离了一开始的间谍组织性质。 “蚁穴”的宗旨,已经从“效忠卡斯诺”转变为“要推翻这个雄虫专权的世界”。 怎么选,要怎么选? 第274章 第 274 章 戴维花高价, 为艾伦斯购买了一批顶级补血营养剂, 然后就把艾伦斯给喝吐了。 因为过分地讲求真材实料,艾伦斯评价那玩意喝起来跟血浆一个味道。 戴维不信邪, 他拿过艾伦斯喝剩下一半的营养剂一饮而尽。 然后戴维也吐了。 又腥又膻又甜又腻的,戴维干呕了好几声, 让佣仆赶紧把这破玩意拿去浇花。 左右植物没有味觉,这种富含营养的药剂, 它们应当会喜欢。 眼看药补不成,戴维就改成了食疗, 最近的菜谱里,添了许多红肉肝脏。 红肉尚可,肝脏无论如何烹饪处理,都掩盖不掉那股特殊的脏器味。 烹调好的肝脏被制成了完全看不出本貌的精巧样式,仆从将其端到艾伦斯的面前时, 他就开始拐弯抹角地转移戴维的注意力, 企图用这种方式达到不吃这玩意的目的。 艾伦斯扫了一眼盘子里那块手掌大小的荤食主菜,它看起来圆圆的, 外面一层描彩的脆皮,厨师努力地将它做成了一只可爱滚胖淋了诱人糖浆的马卡龙形状。 但在艾伦斯眼里, 他觉得这东西放了不少色素, 看着就像个多彩的毒蘑菇。 目测是块甜口的禽肝, 真不敢想这一口咬下去得是个什么味。 艾伦斯拿着叉子假装戳了戳它, 开口:“这时间过得还真快,一转眼又是大半年, 距离皇帝和温迪大婚的日子, 只剩下三个月多点了。” 戴维暂时停下手里的刀叉:“近来太忙,我竟然都快要把这事给忘了。我记得, 婚礼仪式前,不是还有一场订婚礼?实质上就是正式婚礼的彩排?” 艾伦斯喝了口红酒:“是的,订婚礼就在下个周末,克林波顿皇宫那边,已经把邀请函送过来了。” 戴维点点头:“这是温迪一辈子就一次的大日子,我可得好好准备。” 艾伦斯提醒:“不光是这样,皇帝的订婚仪式,也是下一任亲王首次正式公开露面的时刻。会有无数的百姓来观礼,这也是温迪给民众留下好印象的重要机会。” 戴维笑着说:“怪我从前只是个小老百姓,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戴维扫了一眼艾伦斯面前没动过的餐盘:“别光顾着说话,快尝尝咱家厨房的新菜式。” 艾伦斯才不要吃这坨一看就又甜又腥的东西,他继续发挥:“你先前不是提过,说温迪出身有些低了,所以打算让他挂名到贝斯特家做儿子,给你当弟弟?” “联盟户籍那边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温迪要给咱们爸爸当儿子,可是双方私下里连面都还没见到过一次呢。爸爸悄悄来找过我,说让你上心些,他一个长辈不好主动去攀结小辈,他只想早早跟温迪见上一面,也好早点培养感情。” 戴维已经注意到了艾伦斯对盘中食物的抗拒,于是就不动声色地,用刀叉拣起块外皮炸的金黄酥脆的小馅饼放在了艾伦斯的盘子里。 ——这个举动来自于戴维自幼吃中餐长大的习惯,他在家里用餐时,会帮挑食的艾伦斯夹菜。不太合乎用餐礼节,但是艾伦斯却相当受用,每次戴维送到盘子里的食物,他都会努力吃下去。 戴维把馅饼放下:“我会安排的,不用担心。” 艾伦斯毫无防备地切了块馅饼就放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才猛然察觉到口感的不对劲。 他惊讶地低头一看,馅饼的切口处露出来丰润细腻的馅料,是搅碎了掺进去不少香料的肝脏。 艾伦斯立马就要把吃进去的馅饼吐掉,戴维在旁边阴谋得逞般笑完后,一本正经:“不许吐,咽下去。” 戴维:“谁叫你非要站出去当英雄的,大英雄连块馅饼都吃不下吗?咽下去。” 艾伦斯含着口食物,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餐具一放,就坐在那不动了。 戴维知道,他这是要瞅准了机会吐掉,戴维调转策略哄他:“你往外抽血抽的痛快,你天天饭量就吃那么点,就那几百毫升的血,你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我的心肝,你吃完这口,我往后再也不逼你吃就是了。” 艾伦斯梗着脖子,咕噜一声几乎是囫囵吞下去了,赶快拿红酒压了压: “天天说我小心眼,你这心眼也是够小的。” 戴维噙着笑瞄他一眼,是的,他就是让艾伦斯也给传染的小肚鸡肠了,苏明害艾伦斯,艾伦斯还要献血救他,戴维心里不舒服,又不至于为这点事发脾气。 那就骗艾伦斯吃一口他讨厌的东西好了,让艾伦斯体会一下自己的心情,也顺便提醒他,这种事情不可以再有下一次。 戴维:“你刚才就吃了几口沙拉,这块馅饼能顶什么?再吃点。” 艾伦斯:“主菜都是内脏,我不吃,我喝口汤好了。” 等到艾伦斯把一盅海鲜汤喝完之后,戴维举起手里的刀叉,越过桌上的盘碟,亲自帮艾伦斯把盘里那块马卡龙切开,露出了它毒蘑菇外表下汉堡肉般扎实鲜美的內瓤。 馅饼真正的馅在这里,戴维让厨师偷天换日,把本来要做成马卡龙形状的肝脏打碎了包进馅饼里,剁好的肉馅做成了马卡龙。 上面淋的那一层枫糖色的酱汁,其实是咸的。 戴维:“那汤你好像很喜欢,厨师按照我的配方煲的,曼陀鱼肝脏很嫩,多煮一段时间,就全化在汤里了,味道非常鲜美,是补气血的圣品。” 艾伦斯这回不干了,他当即站起身来,走到戴维身旁,推了他胳膊一把:“配偶之间过日子,哪有这么耍心眼的!” 戴维大笑,伸手给他捞进怀里,搂着腰晃悠:“再吃两口,再吃两口……你不吃我就不撒手……” 这餐饭吃了好久,艾伦斯被诓着吃了内脏,总疑心嘴巴里有股脏器味。 他用完餐后,去刷了好几遍牙,这才放心地端着杯黑糖枸杞枣干茶去书房找戴维。 戴维在专注地敲代码,他在设法通过苏明的账号,入侵“蚁穴”内部的秘密聊天室,从间谍情报组织里面窃取情报。 在刚刚拘捕苏明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振奋,以为苏明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顺着苏明这条线,一路追查寻根溯源,把整个“蚁穴”都一网打尽。 结果抓到苏明之后,他们才发觉,他们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苏明代号“猫眼”,只是这个庞大组织内一个非常边缘化的小成员,克罗米跟他一比都能算骨干。 苏明落网一事,虽然是捋清了当初豪格斯星球都会街头爆炸案的前因后果,但是这条线再往上走,到苏明的老师这,就断了。 苏明的老师研发出的那款药品,背后或许可能牵扯到整个拉贝尔的药品管理当局。 这伞太大了,别说一个小小的特遣局,就算是皇帝要动这部分,也得仔细考量考量。 假如拉贝尔的药品监管都已经被卡斯诺方渗透……这根本就是不敢假设,因为一旦被证实,整个拉贝尔都将寝食难安的程度。 特遣局不敢轻举妄动,戴维只好寄希望于,能从苏明的间谍权限这找出点什么。 只可惜,“蚁穴”内部聊天室也是层层加密,苏明的权限太低,根本接触不到一些重要情报。 戴维就只好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地破解外层防火墙。 艾伦斯:“苏明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他人在特遣局关着,各种社交平台交给莫里去管理,对外只说苏明在备婚,所以推掉了一切工作。” “这种假象,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拖得太久,难免出事。” 戴维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着:“不要慌,大胆拖,拖到拖不下去为止。” 戴维调整完光脑显示屏界面上的代码后,轻点了下按键,成千上万行代码开始运行。 艾伦斯站在旁边,隐约仿佛听见了什么电子机械元件启动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屏幕,看见一行行的外文在上面飞速闪现,末了屏幕一黑,艾伦斯心咯噔一下:“出故障了?” 戴维拿过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别急,代码太多了,程序版本低,有些反应不过来。” 界面黑了几秒后,重新转亮,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对话框出现在了上面。 “进去了!”戴维刚为自己的成功喜悦了不到两秒,仔细地瞄了一眼那些聊天框界面,忽然浮现出一个嫌弃的神色来,“这是谁开发的软件,界面好像个老古董。我记得我小时候偷偷去网吧上网,才用这种社交软件。” 艾伦斯不在意聊天室页面的简陋,他凑过去,认真仔细地看着一行行发言对象的ID名称:“用户名称都是代号,聊天内容好多暗语黑话,不太容易理解。” 艾伦斯问戴维:“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访问这里的?” 戴维:“用户喽。” “我拿苏明的账号,做了一个关联苏明账号的影子分.身出来,这样总管理那边也不会发现多了个人。而且,我特别加了个防火墙钻缝插件,我现在访问权限比苏明高一级。” “因为这相当于是在表演大变活人,所以我给自己的账号ID取名叫魔术师。” 艾伦斯听见这个ID名称后下意识地笑了笑,戴维把艾伦斯的茶放下:“我一会就把这里面的所有对话内容都考录下来,后面的翻译研究工作,就交给你们特遣局了。” “好,辛苦你了。”艾伦斯应着,摸了摸戴维的面颊,目光并没从聊天室界面上移开,于是他就看见了,“戴维,快看,有新消息。” 两人一齐盯着那个界面,新弹出的那条对话框里,只有两个古语单词:“捧花行动。” “捧花?”戴维不解,“是结婚的时候,新娘子拿的那种捧花吗?” 艾伦斯:“不清楚,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结婚时,新人雌君拿的那个。” 二人静默片刻,倏然同时望向对方:“皇帝的订婚仪式?!” 第275章 第 275 章 可怕的猜想! 他们要做什么?行刺皇帝?破坏皇帝的订婚礼? 戴维与艾伦斯屏气凝神地守在聊天室界面上, 等着后面对方再发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两个单词孤零零地躺在界面上,过了很久, 甚至没有人去回应他。 戴维都急了:“这该死的,说话怎么说一半啊!” 艾伦斯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 发现聊天室里很多成员的交流就是这样:某个成员像发布某种通知一样,突然蹦出来一句语焉不详的词句。 有时还会附带一份经过加密处理的文件, 但经常是没有的。 而其他成员,也基本不会回复。 艾伦斯通过经验判断:“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 应该经常私下里会面,而不是在网络上讨论详细计划。” “毕竟,哪怕是最隐蔽的暗网,也会有信息泄露的风险。” 戴维抬起手,用手背敲敲自己发胀的额头:“这下可要怎么办?总不能无凭无据, 因为他们两个单词, 就去跟皇帝说,为了安全考虑, 订婚礼别办了?” 艾伦斯伸手去,帮他轻轻揉按太阳穴:“准备订婚礼耗费的财力心血不比正式的婚礼少, 真那样做, 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难搞哦, 早就说了, 我不是个搞政治的料。”戴维叹气,“去敲打敲打塞希里那小子, 他们兄弟不是主管皇帝身边的安保工作吗?让他别光顾着谈恋爱, 干活多留上百八十个心眼。” 此事,很没有头绪, 只好先按下不提。 隔天,戴维牵线,托兰在罗敏特宫举办家庭晚宴,重点的邀请对象,就是温迪。 既然是家宴,那么乔伊他们配偶两个,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乔伊不想去看他们一家子团聚和美的场景,但又不能不给未来的亲王几分面子,所以乔伊自己有事推脱掉了晚宴,只让戈林去代表他们家出席。 这是戈林在上次去看望过安之后,三个多月间首次走出家门。 听乔伊的秘书说,乔伊跟那个叫安的小情人断了。 安算是跟在乔伊身边时间最长、最合乔伊心意的一个了,前段时间还情正浓着,私奔被抓回来也没怎么样。却也是说断就断,给了笔钱,把他给打发走了。 薄情冷性的乔伊回归家庭,全府上下一片欢欣,都觉得还是他们的雌君先生手腕高明,硬生生把乔伊阁下给笼络地回心转意了。 佣仆中有许多,都是乔伊还小的时候,就在罗敏特宫里做事,乔伊结婚后被分配过来的。 因此他们天然就会站在乔伊的正式配偶这一边,维护他们家主人的婚姻正统性,乔伊在外面找情人和戈林关系不好,他们有时候比戈林还着急。 眼下乔伊跟戈林关系回暖,他们看在眼中,一个个全都喜气洋洋,真心实意地盼着戈林,能早点生个小少爷出来。 对于戈林来说,这种期盼和诅咒没有什么分别。 其实戈林临出门之前,乔伊也是在家的,他处理完公务,早早地下班回家,通知戈林去收拾一下参加晚宴。 戈林慢腾腾地梳洗打扮,乔伊站在旁边,凝视了戈林一会,忽然将秘书叫了进来。 秘书进来后,递给乔伊一个丝绒礼盒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乔伊拿着盒子走到戈林的身后,打开来,里面是一条红宝石项圈。 乔伊亲手把项圈拿起,为戈林戴上,那条华贵的宽边项圈,除了颗颗殷红如血的宝石外,还镶满了璀璨的碎钻。 乔伊亲手将它箍在了戈林纤细雪白的脖颈上,从后面扶着戈林的两侧肩膀,透过镜子,观察背对着他的戈林的反应。 乔伊:“听说这是当季很流行的款式,你不是最爱赶时髦,喜欢吗?” 流行这种东西,就跟风一样,一阵又一阵,这季刮南风,下一季刮北风。 整体上,这个世界里引领潮流的,多半是那群有钱有闲的贵族雌君们。 戈林记得,就在上个月,流行的好像还是那种长流苏款式的胸链。 它的拥趸者高呼,要做不取悦雄虫舒展自信的大雌虫。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亲手把装点着华贵珠宝的项圈又套上了自己的脖子。 戈林看着镜子里,红宝石在咽喉那环出来的一圈,就像是一道价值连城的割喉伤口。 也许是捎带着把声带也给弄伤了,所以戈林没出声,以沉默来抗议。 乔伊见到戈林不理会自己,就扳着他的身体,把戈林身下的椅子转了一圈,让他跟自己面对面。 戈林的气色不大好,和乔伊相处,他习惯了从伴侣那索取,所以他越爱谁,谁就越容易苍白失血。安是这样,戈林也不例外。 乔伊扭动戈林身体的动作,牵扯到了戈林身上的衣料摩擦着肌肤,娇嫩红肿的伤处,被磨痛了,戈林嘶地抽了声凉气。 乔伊听见了这缕轻微的痛声,唇角扬上去,抬起手恶劣地在戈林脆弱的创口上揉捏了起来。 戈林很痛,他立刻满脸哀伤地推拒着乔伊作恶的手,但他不愿意哀求他,所以只能强忍着眼泪。 乔伊变得很爱作弄他,带着些羞辱的意味。 欢场里混迹久了,表面上正经沉稳的雄虫,背地里难以启齿的花样手段多得令人发指。 比方说,就在昨天,乔伊就试图要亲手给这尾红蝶靠近腺体那长出来的小浆果上做个穿刺,方便佩戴乔伊亲手挑选的精美环链。 工具都准备好了,用酒精棉擦拭消毒的时候,戈林哭的厉害,乔伊手里的穿刺枪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真的打下去。 乔伊搁了枪,怜悯地望着跟个待宰的小羊羔似的、被捆在躺椅上的血漪蛱蝶,用手背拭掉他脸上的泪水。 看他哭得,真可怜,自己看着都心疼了。 乔伊心里是这样觉着的,可他面上没表露出来。 甲壳虫探出触手慢慢地溜过去,寻到了目标,玫瑰味道源头的附近,一枚珍珠大小的浑圆浆果,灵活的触手将其轻轻采撷住了。 很小的果子,填不饱甲壳虫的胃袋。 但它很饱满,玲珑嫣红甘甜可口,即使甲壳虫是食肉目,也很愿意餐前来上这么两粒开开胃,或者饭后吃两粒解解腻。 蝴蝶不愿意把果实给甲壳虫吃掉,他气得发起了抖,他咬着牙往起挣,挣不开,可怜巴巴地啜泣起来。 甲壳虫俯身,当着蝴蝶的面,把果子给衔住了。 果皮薄而嫩很脆弱,甲壳虫的利齿尖舌却想多品味一会,所以只像含着糖果那样并不咀嚼。果子没熟透,在嘴里化不出甜果汁来,只能咂个果香味。 像新生的虫崽汲取不到养分也努力吸着小奶瓶上的嘴儿。 乔伊就是在这个时候,放弃了穿刺这个念头的,他口中含着浆果,忽然想起来,以后生了孩子,是需要喂养的。 要是放个钉挂个环,万一到时候,弄伤婴儿柔嫩的口腔怎么办。 所以,乔伊就放弃了刚才差点执行下去的荒唐行径——但也没轻饶了戈林。 没穿刺,给幸存的浆果上戴了夹,一对漂亮的小夹子,像两只金属蝴蝶落在上面。 左右两边呼之欲飞,煞是好看。只是浆果娇嫩,虽好看,但也被金属夹子挤伤了。 所以才痛,都过了一整夜零一个白天,也还是痛。 场景回到现在的时刻,乔伊拥住了戈林,隔着单薄光滑的衣料,啃咬起了让戈林身上的肉。 衣料上洇开濡湿的水渍,乔伊抬起头来,看着戈林那张面孔,潮红滚泪,像玫瑰花瓣上蒙了一层露珠子,半点苍白都看不出来了。 乔伊很满意,他手臂一伸,拉开戈林身后的抽屉,从里面寻了一只口红出来。 就是随便拿的一支,口红壳子是丝绒质地,上面还缀着一颗钻。 乔伊一按上面的小机关,里面鲜红的膏体就弹了出来。 乔伊捏着戈林的下巴,将口红的颜色蹭到了戈林的唇瓣上。 乔伊往常最讨厌这东西了,现在却亲手拿着给戈林的嘴唇染色。 不小心涂过了一点,乔伊用指尖轻轻地给擦掉,认真地端详着戈林: “红色果然很衬你。” “再去换身衣服,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着你。” 乔伊终于舍得放开了戈林,戈林转头冲进了衣帽间里。 他双手板着脖子上的项圈往下扯,根本拽不动。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毫不吝惜地,直接把乔伊涂在他唇上的口红,全给擦在了上面。 他蹲在衣帽间地上,光着上身咬着手指哭了一顿。 末了,没法子,他还是乖乖找了身适合出席晚宴的礼服套在了身上。 洗干净脸,从手包里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那支唇彩,细细地描画在唇上,看起来光鲜体面地出了门。 他像个华丽的精致瓷偶一样,行尸走肉般出席宴会。 那本来是他会擅长、能够大放异彩的社交场合,但是戈林自从入了席,就一直心如死灰地在角落里坐着。 他其实应该走上前去,主动跟温迪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但是他没有,他吃不好睡不好,他的精力全用来应付乔伊了。他现在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神采,就已经累的很了。他太疲惫了,他坐在那里,恨不得世界立刻毁灭。 戈林坐在一派花团锦簇里,目光偶尔会追随着远处的艾伦斯。 他明明记得,在许久之前,艾伦斯新婚时,戈林见他,他是个不爱笑的性子。 只会在戴维那个孩子气的配偶身后,冷漠又傲然地立着。 甚至就连一年多前,他们配偶两个从荒星上回到首都星的时候,艾伦斯都是一种畏怯青涩的状态。 现在可真是大不一样了,他肉眼可见地光华照人起来,从容干练。站在戴维的身旁,外人看着,好像他们之间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艾伦斯是一棵树,在戴维这位园丁的照料栽培下,蓬勃生长,亭亭玉立。 戈林是一朵名贵的花,被乔伊从枝干上剪下来,放进漂亮的花瓶里观赏。 芳香美丽,但马上就要枯死了。 艾伦斯从不跟贵族圈子里的雌君们来往,从来不,听说他现在为皇帝做事,很受重用。 戈林忽然嫉妒地哀伤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能再次登上他最心爱的舞台。 戈林把杯子里的杜松子酒一饮而尽,满口辛辣甘醇。 他一把扯过旁边装点宴会用的花朵来,揪下花瓣,塞进口中,用芳香的苦涩来压酒的辣度。 他含着眼泪咀嚼花瓣,像在吃乔伊的肉,狠狠地用牙齿碾碎它们。 这场晚宴的主人托兰,他终于注意到了戈林的异常,他慢慢地走近过去,轻声问了句:“戈林,你怎么了?” 优雅的戈林,对宴会的美味佳肴不屑一顾,坐在角落里神经质一般拿着朵花大嚼,托兰看见后都吃了一惊。 全神贯注吃着鲜花的戈林,听见托兰的声音后猛地顿住了,他抬起头来看了托兰一眼。 托兰关心他并不是虚情假意,托兰不喜欢乔伊,但他没讨厌过戈林,戈林活泼,是托兰很偏爱的那种性格。 戈林怔怔地思考了一会:“我最近身体不大好,胃口就……有点奇怪……” 托兰过来拿走了他手中的残花:“怪不得这段时间见你少了。” “晚宴食物不合胃口,我让厨房单独给你做点清淡的,我看着你都瘦了。” “嗯,谢谢爸爸。”戈林低下头去,心不在焉地。 托兰小声问他:“是不是跟乔伊闹矛盾了?” 戈林凄惶一笑:“没有,乔伊他……最近这段时间,很爱我……” 托兰听完这话后,脸色都苍白了。 乔伊、乔伊的父亲奥斯汀公爵,他们爱起人来,一般人可受不了。 可是托兰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还不是在罗敏特宫这个华丽的笼子里活了二十多年。 他可悲地劝起了戈林来:“他们父子,都是一样的脾气……你尽量,顺着他……” 戈林垂着眼睫,听不进去这种劝告,他觉得自己受够了,他得想办法自救。 第276章 第 276 章 晚宴快结束时, 夜已经深了,皇宫那边派了人来,要接温迪回去。 温迪不太情愿, 一直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 戴维瞧出来了,悄声问他:“不愿回去?怎么了?亚历克斯他欺负你?” “没……”温迪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 小声告诉戴维,“其实……我没吃饱。” 戴维听了这话后, 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就笑了, 将他请到自助餐品桌旁,指着大长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珍馐: “来,敞开了吃!你来我家,我还能让你饿着肚子走?” 温迪看着桌上那些,面露难色:“我不大想吃这些, 这些在宫里, 天天顿顿都有……” 戴维:“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让后厨给你做。” 温迪:“我想吃麻辣烫,加麻加辣多放糖, 不要香菜。” 戴维瞬间就窘在了那里,温迪倒是很实诚:“我就是想吃这种, 又不健康又很便宜的东西。西奥多以前只吃乳汁的时候, 我一点辣椒不敢碰;现在他开始添辅食了, 我快想死麻辣烫了……” 他央求戴维:“哥, 我的好哥哥,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戴维想了想:“食材倒容易, 就是汤底不好做, 我上哪给你捣鼓火锅底料去?” 他们哥俩站在桌前嘀嘀咕咕的,不远处的艾伦斯全看在眼里, 好奇地走过来:“在聊什么?” 温迪一见艾伦斯来了,立刻像看到了大救星,马上奔过去抱着艾伦斯的胳膊晃:“好嫂子,你快帮帮我,我想吃我哥亲手做的麻辣烫。” 艾伦斯愣住,他的词汇库里没这个词:“麻辣烫是什么?” 温迪比化着解释:“就是,一种辣味的水煮菜,又麻又辣还很烫!” 艾伦斯晕乎乎的,但是听见又麻又辣,他认真地告诉温迪:“这个时候了,摄入麻辣味食物,你的胃会吃不消的。” 温迪的小脸登时就垮了,可怜兮兮地:“Oh,No!Please you!Please you!……” 戴维听不下去他的散装英文:“好了好了。” 转向艾伦斯:“我看你也没怎么吃,我去给你们煮点宵夜吧。” 温迪乐得简直要蹦起来,戴维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你稳重点……” 当即,戴维领着温迪和艾伦斯去了罗敏特宫的厨房,温迪跟艾伦斯在旁边的桌子旁坐等着,戴维当主厨掌上了勺,罗敏特宫里一众名厨给戴维打下手。 戴维先尝试着,炒了个辣味的底料,凭着直觉将那些麻的辣的香的调料放进锅里,一边炒一边还不忘了叫身边的帮厨,炖一锅海鲜汤出来。 等待的间隙里,身后温迪跟艾伦斯的谈话,就成了戴维忙碌的背景音。 温迪:“……真的,你一定要尝试一下。你不要觉得这种廉价食物上不了台面,它真的,特!别!好!吃!” 艾伦斯被他的夸张神态逗笑了:“有多好吃?” 温迪:“你给我一百万星币都不换的那种!” 艾伦斯:“那看来确实挺不错。” …… 穿着围裙的戴维,听见对话也忍不住唇角弯弯,亲自尝了尝汤底的味道,用勺子多舀了一勺砂糖放进了锅里。 戴维在这方面的悟性与天赋是极高的,他给温迪做了一碗麻辣鲜香的红油水煮菜,又给艾伦斯煮了一碗不辣的海鲜面。 艾伦斯瞄了一眼温迪碗里红红的辣汤,又看看自己这碗料不少但汤头雪白的面,很惊奇:“怎么不一样?我也想尝尝麻辣烫。” “等着。”戴维轻笑着,起身用个小碗,装了点辣锅里煮过的菜,放在艾伦斯的海鲜面旁边,“你又不能吃辣,尝个味道就好,吃多了该胃疼了。” 对面的温迪听得直吐舌头:“哦呦呦,我吃完这个明天一整天都不用吃饭啦。” 戴维:“量也没有很多吧,我记得你饭量不小的。” 温迪:“看着确实好像没多少,只是我这勺子往底下一翻啊,嘿,你猜怎么着?下面都是狗粮哎!” 艾伦斯这时已经差不多能听懂这些外来词汇的含义了,他低下头去,一边用叉子挑面一边抿着嘴笑。 戴维直接怼他:“吃你的麻辣烫吧!” 温迪三下五除二干掉了戴维的水煮菜,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跟着来接他的凯尔伦坐上了回宫的汽车。 戴维跟艾伦斯这边,因为已经实在很晚,于是就干脆没有回去,直接留宿在了罗敏特宫。 他们安歇在托兰准备好的房间里,戴维洗完澡后出来往床沿上一坐,艾伦斯立刻水蛇似的缠上来,给戴维揉肩捏腰:“忙了一整天,深夜还得当大厨,辛苦辛苦。” 戴维从肩膀上捉住艾伦斯一只手,拉到面前来,亲了一口:“还是我家媳妇好。” “温小胖那厮,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了,还得是我媳妇知道心疼我。” 艾伦斯像含着块蜜糖,他自后搂住戴维,说的却是:“你就哄我,你心里比谁都疼温迪。” 戴维认真地跟他解释:“不一样的。他跟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俩上辈子是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亲弟弟。” “你也疼克莱尔,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对温迪跟对你,是完全不一样的。” 艾伦斯把头靠在戴维的后颈上:“我知道。” 戴维小心翼翼试探:“那如果……温迪遇见了事情,需要我去为他做些什么,你会介意吗?” 艾伦斯诧异,松开了戴维:“什么事需要特别你去做?” 戴维摆手:“没事,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假设。” 艾伦斯思考片刻:“介意。” 戴维心头一紧,艾伦斯就补充:“你应该叫上我一起,而不是自己单独去做这种事,除非它见不得人,你要背着我。” 戴维笑开来,伸手去揉捏艾伦斯软软的脸颊。 艾伦斯被他揉捏着,却是一本正经:“温迪马上要跟皇帝结婚了,他以后是亲王,是君。我们是他的臣民,所以应当一同效忠于他。” 戴维笑呵呵地,他其实还是不太能接受那一套君君臣臣的东西。但考虑到艾伦斯自幼便是被这样教育长大的,所以也没有去反驳他,更没有给他科普什么大道理。 夜深,累极,于是便很快相拥着睡去。 清晨起来,他们各自去自己的职位上班,这一整天,就是很平常稀松的一个工作日,直到,艾伦斯下班回家。 这天他回来的比戴维早,一进门就坐在会客厅中休息,盖文端了个托盘走过来,里面满满当当堆着厚厚一摞信件: “艾伦斯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您都没有开过信箱。现在已经积攒了这么多,您抽空处理一下吧。说不定有要紧事,别耽搁了。” 艾伦斯刚刚下班很是疲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好,你放这吧,我慢慢看,有劳你,去给我泡杯茶提提神。” 这种信件多是些琐碎事,其中包含着家中各项开销的账单、节假日人情往来、家庭名下股产各种情况的定期汇总…… 贵族家的雌君,主要工作就是打理这些东西,一个雌君有时候忙不过来,还会有个亚雌执事帮忙。 但是艾伦斯克莱尔因为有特遣局的工作,所以家中这些,时常难免就被艾伦斯给忽略掉了。 忙不过来,他现在重心几乎都在特遣局里。 艾伦斯一边处理这些信件一边后悔——先前戴维说要拨两个秘书给他的,他当时自信满满地没要。 艾伦斯懊恼着,手中不停地拆信件,直到他手里忽然抓起一个白信封,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收件人寄件人,任何信息都没有,艾伦斯顿时精神了,坐直身体,心想这东西是怎么混进他们家信箱里的,怕不是谁的恶作剧。 艾伦斯用一把小银剪刀裁开了信封,里面掉出一沓纸跟一张卡片。 艾伦斯先打开了那沓纸,发觉那是一张很大的城市地图,折叠在一起,塞进了信封里。 艾伦斯捏住地图的上面两个角,展开来看,注意到地图上被做了许多标记。 红色的蓝色的笔迹,蓝色的描绘出了路线,红色的勾圈,将一部分地标建筑给圈了起来。 艾伦斯疑惑又迷惘:“谁把旅行路线攻略,装信封里寄到我家来了?” 被圈出来的那几处,都是首都星大都会有名的景点,也难怪艾伦斯会当成是旅游攻略地图。 艾伦斯很不解,刚要去看另外一张卡片上写了什么,正巧这时听见仆从通报,说戴维回来了。 艾伦斯一听说戴维回来,就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下了,起身去迎他,帮他脱下身上的外套。 戴维将帽子也摘下递给仆从:“这么早回来,怎么也不去歇着,在那里忙什么呢?” 艾伦斯拉着他走到会客厅:“有个怪事,像是有人恶作剧,往咱们家信箱里,塞了个我看不懂的东西。” 艾伦斯把那张地图拿给戴维看,戴维看完也觉得不太理解:“就这么一张地图?这是干什么的?” 艾伦斯:“不清楚,哦,这里还有一张卡片呢,我刚要拆,你就回来了。” 艾伦斯将卡片递给了戴维,戴维接过一看,就是很常见的那种,印花折叠式、用来送祝福的节日卡片。 戴维撕开上面粘合的胶着面,摊开里面的东西,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身后的寒毛便全都竖起来了。 艾伦斯当然注意到了戴维面上忽然显露出的惊惧神色,他伸手夺过卡片来看,登时也是呼吸一滞。 卡片上的手写字体瘦长遒劲洋洋洒洒: “捧花行动,xxx年x月x号,亚历克斯三世订婚典仪,温迪亲王仪仗所经沿途,埋伏下定时炸弹,时机一到,引爆大都会……” 第277章 第 277 章 “我要在圣西法林底亚教堂里, 放置一颗定时炸弹,当神父宣布亚历克斯大帝与他的小亲王缔结婚约的时候,引爆它。” 文森特在跟维加利一同用餐时, 满脸陶醉地畅想着自己的计划,他的双臂摊开、挥舞, 模拟爆炸发生时的情景:“轰——” 文森特很兴奋,手舞足蹈:“一颗炸弹的威力不够, 我要在亲王的仪仗队所经过的沿途,全都放上炸弹。到时候, 整个首都星的大都会,一齐陪着他们的小皇帝上天国!” 维加利当场呆住,他手里的刀叉差点掉落:“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维加利是个很冷静淡漠的蜻蜓,但是他长着一双很大的圆眼睛,惊愕时文森特觉得十分呆萌可爱。 文森特笑着:“我当然是认真的了, 计划我都拟好了, 过一会我就通知下去,让他们开始准备行动。毕竟, 订婚仪式下周就要举办,剩给我们的准备时间, 已经不多了。” 维加利放下手中的刀叉:“如果你要行刺皇帝, 我百分之百地支持你。可是如果你打算在那种时候, 往闹市区里放炸弹, 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文森特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脸孔上浮现出一种迷茫又委屈的神色来:“Why?为什么呢我的小蜻蜓, 你为什么要反对我?” 维加利盯着他:“你有没有想过, 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文森特嗤地一声就笑了:“人?这不是虫族文吗?哪里冒出来的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 你们好像都是虫吧?” 对于文森特来说,朝着虫族大都会的街头上扔炸弹,跟往蚂蚁窝里扔鞭炮,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炸死几只小虫子,怎么就算犯罪了呢。 维加利对文森特感到了恐惧,他只觉得有凉意从后背开始渗入。 他是上过战场,面对炮火屠戮也能面不改色的战士,但是面前他的枕边伴侣,竟让他生出了些惊悚的感受。 “你怎能这样做呢?”维加利听见自己冷声质问他,他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文森特不是旁人,他是维加利的共犯,心灵与肉.体上都保持着深入的关系。 维加利的恐惧来源是,朝夕相对的家伙,忽然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内里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文森特面对着维加利的质问,也认真了起来:“你不是认为这个世界糟糕透顶吗?那我就毁掉它,有什么问题?我爱你,我是在为你出气呀。” 文森特所谓的爱他,其实更像是一种借口,在掩盖他拿毁灭世界搞大屠杀当恶作剧的借口。 “我不同意!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步。”维加利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来,要逃离这里。 他们互相都无法理解对方,文森特在维加利转身要逃的时候,自后一把拉住了他: “你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圣父心泛滥了吗?之前那些行动,也没见你反对过。” 维加利:“以前是以前,以前我支持你,是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矛头对准的都是权贵。” “你这次,你是疯了吗?且不说你是不是真的能把皇帝炸死,首先你这个行动付诸实践,要拉多少无辜平民陪葬?!” 文森特:“革命的成功,哪有不流血牺牲的?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虫子,有什么值得反对的?” 维加利骤然心寒到了极点,他甩开文森特的手就冲出了别墅。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别墅的后花园里,心脏狂跳,大口喘息,脑袋里不停回顾刚才文森特与他对话时的神色。 他怎么能这样轻视他人的性命,他那个样子,与自己一直以来深恶痛绝的巴塔利雄虫有什么区别? 维加利忽然站住了脚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那片花丛,他迟钝地想起来,文森特,原本就是一只雄性巴塔利甲壳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下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 他本来就是因为听信了文森特要重塑世界的宣言,才决定跟着他的。 而这个世界,这是一个由巴塔利雄虫掌控的世界。 维加利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没忍住,他被自己给蠢笑了。 因为他居然相信,一个本来就身处在特权阶层的雄虫,会反过来去推翻这个世界!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啊! 自己当初那是怎么了?因为跟他上了床,就本能地依赖起了他,表面上冷若冰霜,其实内心对他信任得无以复加。 简直就像是被洗了脑! 维加利的理性回归,慢慢地捋起了他跟文森特相处中的细节。 其实,如果不是荷尔蒙与信息素的蒙蔽,他一早就该发现不对劲的。 文森特是他们关系里的主动者,也是掌控者。 他对维加利的祈盼一直都是,服从,绝对服从。 他上次因为没有完成文森特给他的任务,所以文森特就…… 维加利思绪翻飞,正在神游宇宙的时候,文森特忽然在他的身后扑过来,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维加利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文森特将脸埋进他的后颈,厮磨着:“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甩开我就跑,真是的,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文森特叹了口气:“真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呢。来,跟我回去,我这次,就先原谅你,前提是,你不可以对着我说不。” 维加利镇静下来,他咬着牙问文森特:“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文森特笑着:“那我就把你锁起来,等这件事办完了再放开,防止你破坏我的计划。” 文森特的手,自维加利身侧滑到了身前,放置在了他心脏跳动的位置。 “真是一颗不安分的小心脏,总是要生出违逆主人的心思……”文森特揉了两把,在维加利的耳边喘,“呵,跳得更快了,是被我给说中了吗?” 文森特决定要做的事,不会因为自己的反对而作罢。 维加利垂下眼睫来:“我听你的……” 文森特正把他搂得紧紧,本来都已经打算要跟倔强的小蜻蜓抗争到底了,谁知忽然听见维加利转变主意。 文森特惊喜地给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真的?” “真的。”维加利迟疑地伸出手去,回搂住了文森特,“我想通了,我不该忤逆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文森特捏起他的下巴:“你不是在跟我耍花招吧?” 维加利盯着他:“当然不是。” 文森特低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你最好不是。” 维加利之后面对文森特,表现出了以往都没有的温柔驯服,他投诚一般对文森特献上了自己的全部,来换取文森特的信任,将详细的计划都告知了自己。 接下来,维加利就将“捧花行动”所有爆炸点的安排,在一张大大的城市地图中做了标注。 趁着文森特外出开会的时候,潜身接近艾伦斯家,将这个情报悄悄放置在了艾伦斯家的信件箱里。 他背着文森特,给艾伦斯通风报信。 事情比维加利预想中的,要顺利许多。 艾伦斯他们配偶两个,果然接到信息之后,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果断上报。 特遣局、军方、皇帝近卫、警察局全体出动,围绕着那张地图展开了地毯式地排爆。 不过三天时间,就已经按照那张地图的指示,在十余个爆炸点里,搜查出了上百颗定时炸弹。 炸弹虽然已经被排查掉,但这次未完成的恐怖袭击事件本身,却像一个巨大的炸弹一样,炸得拉贝尔民众上下一片哗然。 民声鼎沸,近段时间的星网上,全都是有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维加利坐在他跟文森特的卧室里,用光脑查看了星网上的一些报道。 结果是令他感到满意的,维加利对艾伦斯的表现,也感到十分满意。 他跟艾伦斯从上军校的时候开始,关系就不怎么好。 因为艾伦斯总是那个耀眼的第一名,维加利只是他身后黯淡的第二。 万年老二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不喜欢艾伦斯。 因此当艾伦斯高效率解决掉这次的炸弹危机,拯救了民众的时候,他内心一方面觉得艾伦斯干得不错,但同时,他心里也直泛酸。 为什么,那个受万众敬仰拥戴的人,不是自己呢。 维加利没法跟这个世界和解,于是在这种鬼使神差的情绪指引之下,他做出了一个无比大胆冒险的举动。 他悄悄地,遮掩住自己的相貌,长风衣软呢帽还有黑墨镜,出现在了排爆现场。 他没有特别调查艾伦斯的行踪轨迹,他也无意要与艾伦斯碰面。 他只是想去现场亲自看一看,毕竟那也是他的战果。 维加利的现身地点,是一座商业大厦附近,这里已经暂停营业,拉起了警戒线。 维加利全副武装,就站在人堆里,远远地望着。待了一小会之后,马上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艾伦斯忽然和一队属下,从大厦里走了出来。 维加利看见艾伦斯后,讶然于这次意外的相遇,所以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确定那是否是艾伦斯本人。 艾伦斯走出来时,正在同盖文交谈,目光不经意间往对面人群里一扫。 就是这么一扫,恰好扫到一个戴着帽子跟墨镜的家伙,他本能地多看了几眼。 维加利就这么跟艾伦斯对视上了,不过幸好他戴着墨镜,他立刻拉低了帽沿,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艾伦斯已经完全注意到了他,他抛下了盖文径直朝这边走来:“那位先生?……” 维加利暗觉不妙,疾步快走;艾伦斯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拍在了维加利的肩膀上。 第278章 第 278 章 维加利身体僵住, 他深知这种情形下自己直接跑根本逃不掉,于是他镇静地站住脚步,微微侧过脸来, 朝向着艾伦斯,意为在聆听他的指示。 艾伦斯注视了他几秒钟, 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来:“打扰一下,我这边缺一个志愿者, 您有兴趣跟我来一趟吗?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或许是维加利的镜片太厚了些,也或许是他们之间隔着的岁月太久远, 他们互相都已经忘记了彼此年少时的模样。 维加利并没从艾伦斯的脸上瞧出任何端倪,他好像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来。 维加利觉得心头蓦地空了一隙,某段军校时光对他精神塑造出的一角,无声无息化作了粉尘。 这个曾经被他视作宿命般的对手,他已经忘记了自己。 维加利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哀伤语调回答:“乐意效劳。” 他就这样跟着艾伦斯走了, 艾伦斯领着他, 甚至没有带保镖。一前一后,走过路口, 转过街角,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维加利诧异地环顾四周:“请问, 你叫我到这里来……” 维加利话都没说完, 就被艾伦斯一个转身扼住咽喉顶在了墙上。 维加利的后背在硬实的墙壁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随后他迅速反应过来, 当即展开了反击。 他们两个就在这条无人小巷里打了起来。 他们两个格斗时的出招,都是相同的路数, 彼此之间缠斗许久, 也没分出个上下来,不过维加利的帽子墨镜, 倒是全都被艾伦斯给撕扯掉了。 维加利真容展露时,他们两个别扭地肢体交缠僵持不下,艾伦斯:“撒手!” 维加利毫不相让:“你先!” 艾伦斯没法子:“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 艾伦斯刚数到一,维加利就一把给他推开了,会比预定的时间早两秒钟放手,这是他们之前的一种默契。 艾伦斯与维加利倚靠着同一面墙壁,他们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天空,发觉那依旧是十七岁时晴朗的湛蓝。 是维加利先开了口:“你退步了。” 艾伦斯偏过头看他:“是吗?” 维加利:“以前的时候,我们很少能打成平手,除非你状态不好。” “我都二十五岁了,肯定不像十七、八岁时候那样灵活。”艾伦斯转移话题,“你口渴吗?我请你喝汽水?” 维加利诧异:“你不抓我吗?” 艾伦斯认真地盯看着他:“动手之前,我想再跟你喝一次汽水。” 艾伦斯转身在街边一台自动贩卖机里购买了两瓶汽水,是最低价最普通的一款甜橙味。 艾伦斯扔给维加利一瓶,他们两个就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拧开盖子,酸甜芳馨的气体嗤地一声钻出瓶口。 艾伦斯灌了两口冰凉酸甜的汽水,觉着很惬意,这种廉价的快乐,许久都不曾有了——尤其是在跟戴维相爱之后,他柠檬过敏,艾伦斯就自觉戒掉了一切柠檬柑橘类。 维加利盯着汽水瓶子:“包装高档了不少,味道倒是没变。” 艾伦斯无意要跟维加利叙旧,因为假如真的要叙起来,估计得说到天黑。 所以他不卖关子,单刀直入:“是你做的?” 维加利坦荡地承认了:“是。” 艾伦斯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塔姆也是你杀的?” 维加利:“塔姆的死,是他跟我做的一个交易。” 艾伦斯呵地轻笑一声:“我早该想到,除了你,还会有谁对我怨气这么大。” 维加利细致地瞧着艾伦斯的侧颜,他不会承认的,艾伦斯的这句话取悦到了他。 他一直都是最看不顺眼艾伦斯的那个,艾伦斯对此心知肚明,并且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位置依然无人取代。 艾伦斯接下来的语调有些感伤:“我们,已经彻底站在对立面了是吗?” 维加利:“我们不是向来如此吗?” 艾伦斯笑着喝汽水:“你可以成熟一点吗?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维加利:“那就来点成熟的话题,我们来谈一谈利益。” 艾伦斯将脸转了过来,直视维加利的眼睛,听着他开口说:“你现在放了我,比抓我的价值更大。” 维加利当着艾伦斯的面,拉开了风衣拉链,解开了里面的衬衫扣子,他扯大了领口,将胸脯上的那枚印章式的刺青展示给艾伦斯。 艾伦斯扫了一眼,纹身的大小形态花纹样式,跟抓到苏明时,相同位置所发现的标志完全一样。 像一团硬币大小的黑色火漆印,在肌肤上烙了个戳,里面有两个字母——“DL”。 “蚁穴”的标志。 维加利合拢领口:“我这个,是‘蚁穴’首领亲自纹上去的。” 艾伦斯瞬间睁大了眼睛,维加利:“是的,我现在是‘蚁穴’骨干,我可以直接接触到,组织内部的最高机密。” 维加利慢条斯理地把扣子扣好:“抓我还是合作,你自己选。” 艾伦斯犹豫了几秒后:“我不想看到你坐牢……” 维加利将瓶子里剩余的汽水一口气全灌了下去,站起身将空瓶子直接投向了远处的垃圾箱。 城市巡逻的环卫机器人“唰”地一下,将机械手臂伸出去老长,半空中把空瓶子给截住了,随后慢条斯理地轻轻放进了智能分类垃圾箱里。 维加利戴好帽子和墨镜,居高临下般瞄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的艾伦斯:“再有情报,我会跟上次一样,直接送到你家信箱里,记得及时查看。” 维加利离开,艾伦斯没有阻拦他,他看着维加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默默地把剩余的汽水喝完了。 维加利于艾伦斯见过这样一面之后,心情愉悦了许多,他回到他与文森特的住所时,文森特就坐在别墅的客厅里。 见到他回来,文森特不动声色,目光灼灼地抬头盯着维加利。 文森特:“你去哪了?” 维加利心虚地低下头,摘下墨镜摆弄起来:“出去散了散心。” 文森特:“看来是有奇遇?你看上去真开心,你很少这样高兴。” 维加利转移话题:“你呢,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佳。” 文森特直勾勾地盯着他,英挺俊美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我怀疑组织里出了叛徒。” “哦。”维加利风轻云淡地转身上楼,“这是大事,你得好好查查。” 是夜,文森特洗完澡后穿着睡袍上了床,他照例向维加利求欢。 维加利本打算直接拒绝,但想了想,他在文森特这里并没有说“不”的资格,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惹恼了文森特,他还要吃苦头。 维加利索性放松了身体,接纳了文森特。 卧房里灯光幽暗,他们在一室的信息素缱绻中,肌肤相贴,目光交接,彼此都望不见对方眼中的底。 文森特很热情——他好像从未有过不热情的时候,所以维加利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同来。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文森特迷乱地啃吻他时,忽然问了一句:“维加利,你爱我吗?” 维加利忙着发出破碎的哀吟声,没有接他的话。 沉默本身有时就是一种回答,文森特心下了然,他扣着维加利的肩膀,用足了力气,像是惩罚他,让他的声音忽而又涨上去了一个调子。 事后累极了的维加利昏昏欲睡,文森特怀抱着汗津津的维加利: “我白天让他们查叛徒的事,现在他们告诉我,已经有眉目了。” 维加利睁开沉重的眼皮:“这么快?” 文森特:“‘蚁穴’做事,一向都很有效率。” 维加利强撑着抵抗睡意:“是谁?抓住了吗?” 文森特:“已经抓住了,是个见钱眼开的小喽啰,我让手下先给他打了一顿,现在就吊在威尔宾斯海港区的仓库里,等着明天我亲自过去处置。” 维加利阖上眼,语调里已是睡意朦胧:“嗯。” 文森特:“我明天会带你一起过去。” 维加利半梦半醒地应着:“嗯……” 文森特看着他,意识坠落进梦境中,他忽然又给他晃醒:“你别睡,我今晚兴致很好,我们再来一次。” 维加利正渴睡,没力气抵挡缠磨,只好昏昏沉沉地任凭文森特摆弄。 他终究还是睡着了,他与文森特之间的亲热,说到底也只是皮肉层面,与灵魂无关,于是维加利的灵魂无牵无挂摇摇晃晃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时,并无异常,维加利照常陪同文森特用早餐,随后换衣服出门,直奔昨夜文森特口中的那个威尔宾斯海港区仓库。 这路程不近,维加利与文森特紧挨着,坐在车厢后座上,文森特牵着他的手。 今晨早起,维加利的手不知缘由地,一直发冷,暖不过来。 文森特的掌心温热地一如既往,他紧握着维加利的时候,甚至让维加利都觉着有些灼烫了。 目的地终于到达,维加利跟随着文森特,他们一前一后走进这间空旷的仓库,身后的大门忽然被重重地关闭,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维加利惊了一跳,打了个寒颤。 他转过头来打量眼前的仓房,就看见远处上方高高的钢铁横梁上,悬着一根染血的绳子。 维加利眼睛望着这个染血的绳套,身侧一只冰凉的手,已经预备着要摸上后腰的枪,他问面前背对着他的文森特:“叛徒在哪?” 文森特转过身来,目光锁定维加利,沉着镇定地对周边的部下下达指令:“把他给我拿下。” 维加利要更快一步,他率先抽出了枪,对准了文森特的脑袋,“砰砰砰”地就是一阵连续射击。 第279章 第 279 章 子弹几乎是在射出枪膛的一瞬间被定住的。 文森特的面前, 张开了一层无形的护盾——他与戴维不同,程序与代码,在他的手里, 不只是被用来修修补补,文森特可以利用代码, 去操控他所能控制的一切非生物体。 他有一次,仅凭自己一个人, 就制造了一起密室屠杀: 他先用代码将所有出口删除掉,随后抽干了房子里的空气。 戴维给自己的定位, 是玩弄把戏的魔术师;而文森特,是神。 维加利只是个普通而渺小的虫,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杀死神明的。 他不光不会杀死,还会受到神谴——子弹于半空中停滞数秒后,猝然调转方向, 然后全部楔入了维加利的身体。 子弹的冲击力将维加利的身体整个带飞出去, 他被钉在了他身后的那扇巨大的仓门上。 那情景,真像宗教故事中神明惩罚不忠的信徒一样——将他活活在门板上钉死, 将尸体捆上石头丢进海里。 只是文森特没有一步就完成它,子弹只是钉进了维加利的肩胛胯骨, 暂时还没有伤及要害。 维加利在重重撞在金属门上, 发出嘭地一声巨响之后, 甚至都没来得及尖叫, 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从门上滑脱,委顿在地上, 鲜血汩汩地淌开来。 就这样让维加利死掉, 显然并非文森特所愿。 于是他的部下在他的指示下,将昏迷的维加利拖到了文森特面前, 一桶冰凉的海水兜头浇落,维加利哀嚎一声从晕厥中苏醒。 他的上半身被人架起,维加利在巨大的痛楚中,颤栗着,抬头去看对面的文森特。 文森特很罕见地,脸上完全没了笑模样,他对着维加利弯下腰去,凑近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 他引导着维加利:“你可以现在向我认错,恳求我,跪在地上磕头,对我发誓。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再背叛我,永远当我的奴隶。我或许会考虑留下你一条性命。” 维加利忍着剧痛,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他咬牙切齿:“那还不如死掉!” 文森特脸上的肌肉,几乎要因为震痛而发生抽搐,他不明白:“为什么?” 维加利:“只准你骗我,我不能骗你吗?” 文森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维加利:“你一直都在骗我!” 维加利狠狠地闭了下眼,让滑过眉眼的水珠子滚下去,他再次睁开时,直视着文森特: “‘蚁穴’的前身,是卡斯诺地下情报局,你从一开始,就对我隐瞒了这件事。” 文森特:“那又怎么样呢?过去很重要吗?” 维加利激动起来:“当然重要!我是拉贝尔人,我怎能替卡斯诺卖命!” 文森特皱着眉:“就只是因为这个?” 维加利:“难道还不够吗?我过去想不明白的,代入这个前提,就全都清楚了!” “你的‘蚁穴’,打着重建世界秩序的名义,在拉贝尔搞渗透、暗杀、恐怖袭击。事实上,你是在执行正义吗?你在践踏拉贝尔的法制,你根本不在乎拉贝尔民众的死活,你只是要毁掉拉贝尔而已!” “你用当初欺骗我追随你的那套说辞,骗到了多少信众?!你可真是狡猾,你知道在拉贝尔里面搞间谍活动,单凭利诱无法骗得他们抛弃故土追随你,所以你卑鄙地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要推翻这个专权世界的战士……” 文森特打断他:“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破不立!你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是要将原来的那个彻底破除掉!是你自己的心发生了动摇,你却在这里质疑我?” 维加利声音拔高了一个调:“那你回答我,假如你成功兑现了你的承诺,接下来你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文森特嗤笑一声:“当然是人人平等喽,哦不,应该是虫虫平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老老实实跟着我,我会不给你吗?” 维加利血流多了,身体开始发虚,但他强撑着:“你会给我吗?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外面的那些普通人是死是活,你真的在意吗?” 文森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开始恼怒了,于是他胸中最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在意?!” 文森特:“你们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来这里难道是要融入你们吗?我一个人类,放在你们虫子堆里,我就是神明!神为什么要在乎蝼蚁?” “你这样一个卑小的虫,你所能想到的最大阴谋,不过是我要帮着其中一个虫子堆去消灭另一个虫子堆。” “太可笑了!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跟哪个虫子堆里面戏班子似的利益争夺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在找乐子而已。” 文森特凑近了些,盯着维加利:“你们在信仰教堂里那些木胎泥塑的神的时候,会强制要求祂们实现你们全部的愿望吗?” “我一个活生生的神站在你面前,许下美好愿景,用同样的拉拢手段拉拢你,若我是骗子要被谴责,那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神像都该通通销毁!””他们哪一个穿到书里来,不是打着平权的旗号来给自己抬高身价?有哪个是真正无私到,愿意舍弃自己的全部来造福天下人的?凭什么同样的手段,别人能用,而我不能用?” 文森特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维加利:“维加利,我白白地爱了你一场,你对我竟如此苛刻,真令我寒心,真令我失望。” 维加利的精神,肉眼可见地随着血液流失而萎靡下去了,他冷笑着:“文森特,你这幅万人之上的傲慢,真是跟他们一模一样……我才真是,错信了你……” 文森特再次弯下腰去,双手扶住膝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求我,你就还能活。” 维加利默不作声,决然又不屑地望着他,文森特站直了身体,掏出一把转轮枪,不慌不忙地给弹仓装满子弹。 他对着维加利举起枪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我们在一起快两年,这期间,你爱过我吗?” 维加利铁了心:“没有。” 死到临头了,都不忘要在文森特的心上扎一刀,文森特终于笑了:“从未?” 维加利:“从未。” 文森特:“你死后,我会继续以你的名义,向艾伦斯传送情报。” 这最后一句话,果然引起了维加利的震动,他的眼神里瞬间迸出些惊慌,下一刻,文森特就扣动了扳机。 文森特手中麻木地开枪,一下都没停,直至将弹仓全都射空了为止。 维加利的胸前爆开一个又一个血洞,像一簇又一簇猩红的花朵热烈绽放。 花朵的盛开,榨干了维加利的生命作为养料,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文森特打穿。 文森特结束了射击之后,部下们松开了对维加利的钳制,他的身体软软地在文森特面前瘫倒,短暂抽搐了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维加利的身体伏在一滩血泊里,他仍然还睁着眼睛,半张白皙面孔沾上了自己的血。 文森特垂眸冷眼瞧着他,部下们再次凑过去检验维加利的情况。 他们探探鼻息,摸摸脉搏,翻翻瞳孔,最后笃定地告诉文森特:“死透了。” 文森特叹了口气:“就近,给他丢到海里去吧。” 部下问:“是直接丢,还是拆碎了……” 文森特转过身来,接过一条干净的湿毛巾,擦擦手和脸:“好歹跟过我,体面些,直接丢下去。” 文森特擦干净手脸后,头也不回地朝库房深处走去,他不再看维加利死亡后的样子,不去听他们挪动维加利的尸体时发出的声音,他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里。 部下们给他开了后方的那扇门,文森特走出去,迎接着和煦明亮的光与热,站在码头上,吹着海风,极目远眺,追思他逝去的爱情。 维加利并不是死在文森特手上的第一个爱人,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 文森特追思起来的时候,并不只是在怀念维加利,他伤怀的是那些曾经背叛过他,又全都被他亲手处置了的集合。 所求不得,爱而无果,真是令人伤心。 文森特总是会反复地爱上薄情人,又反复地杀死他们。 他们对他实在是太狠心了,他们仅仅只是丢掉了一条命,文森特失去的可是他的爱情。 以往那些也就罢了,这个维加利,真是尤其的可恶。 他明明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子,文森特作为神明,纡尊降贵跟他谈爱情,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脑子里却只装着他那些可笑的狭隘道理。 反复地给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领情,难道还要文森特跪下来求他别死才行? 真是白长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蛋,无趣的虫,无聊的世界,毁掉算了! 海风里夹着些咸湿的腥气,吹得文森特眼圈都泛了红,他谴责完维加利之后,又忍不住地埋怨他。 怎么就这么倔呢,他真没想杀他,维加利的情况,到底是跟以前那些不一样的,怎么就逼到这种毫无转圜余地的情境了呢。 文森特在码头上站了一阵,各种混乱的想法,在他脑袋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窜,以至于他最后没头没脑地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代码可以控制修改非生命体的各种变量数据,维加利活着的时候,他无法完全控制他,那么他现在已经不再活着了…… 文森特转头就冲回了仓房,在他枪毙维加利的现场,几个部下正在提水清理地上的血迹。 文森特:“人呢?” 部下:“已经装麻袋弄出去了。” 文森特立马就追了出去。 第280章 第 280 章 维加利被抛尸的时候, 是身上绑着沉重的金属粗链条,栓了石头,从开到远海区的快艇上丢下去的。 一丢到水里, 就立刻沉了下去,文森特慌慌忙忙从后面追过来的那会, 晚了一步,维加利的尸体已经被沉海了。 文森特带领手下划着船, 原地打捞,上了许多探测仪, 连写代码的程序系统都用上了。 结果维加利的尸体,竟像是遇了水就化掉了一样,扔下去没一会,再去捞他,捞了整整一天, 鱼虾打上来不少, 至于维加利,一根头发丝都没找见! 真是奇了怪了!文森特站在甲板上, 对着面前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海水,气得每个手下打了两耳光。 挨了打的部下, 摸着涨红的脸, 说:“这深海区就是这样, 水面上看着很静, 其实水底下都是暗流。虫只要一下了水,肯定就让暗流给卷走了, 上哪找去?” 有那么一瞬间, 文森特几乎想要给这片海都抽干。 不过冷静下来,想了想, 这是个大工程,海水抽干容易,抽出来的海水放哪是个大问题。他的数据库内容量虽大,但也不能全拿来装水! 哪怕是神明,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文森特站在甲板上,抽了三根雪茄,叹了无数口气,最后决定返程。 很遗憾,他弄丢了心爱的小蜻蜓。 他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部下,当天就给安排上了各种漂亮活泼的小虫子,想填补上维加利留下的空缺。 文森特对着那一张张笑靥如花的小脸蛋,摸摸这个捏捏那个,从容愉悦地问,叫什么,几岁了? 对面热络甜蜜地靠过来,软言温语地回答着文森特的问题。 文森特看着他们一个个投怀送抱的模样,蓦地就想起来,他在伦巴顿监狱里初见维加利的时候,小蜻蜓从第一眼看见他,就对他爱答不理。 文森特就喜欢挑战对他爱答不理的! 维加利是文森特丰富情史里,追求过程中,最难搞定的一个,没有之一。 要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交尾热,给维加利烧迷糊了,没力气反抗,文森特根本不可能拿下他。 文森特一直以为,维加利只是喜欢端着,他性情孤高自傲,所以鲜少正面回应文森特的热情。 但他们是共犯,这种关系远比一般的爱侣要绑定地更紧密,情感也要更深刻。 但现在看来,文森特显然是错了,他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维加利的一切冷淡根由,只是因为不爱。 在此之前,维加利曾对他短暂展露的温柔驯服,只是为了从他这里套情报。 怒火点燃了此刻的文森特,以至于面前貌美如花的雌虫都变得碍眼,文森特一把将其推开,在场所有全都吓了一跳。 文森特怒斥:“滚!都给我滚!” 幸好他们都识趣,慌慌张张地全都跑了,文森特的怒气才没有进一步蔓延。 文森特回到他跟维加利的卧室,来到衣帽间里,把维加利的衣服一件一件撕得粉碎。 他太生气了,所以哪怕已经杀了维加利也不足以泄愤。 但话又说回来,维加利都已经让他给毙了,尸体都捞不回来,他这冲天的怒气,还能朝着哪里发泄呢。 文森特很后悔,他不该直接把维加利打死,就该留着他,慢慢折磨才对。 当晚,文森特折腾得累了,一头倒在他跟维加利夜夜笙歌的那张床上,怀抱着维加利躺过的枕头,嗅着上面残余的信息素味道睡着了。 这夜文森特睡得并不安稳,他恍惚中把怀里的枕头给丢开,像往常维加利还在时一样,习惯性地伸手向平时维加利躺着的地方摸索。 半梦半醒间,还真让他给摸到了一个什么。 濡湿的、瘦削的,浑身散发着冰冷水气的一个躯体。 文森特将其拥进了怀中,一时片刻后又猛然警醒,他睁开眼看了看,全身湿透的维加利就躺在他的怀里! 他的发丝黏腻地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就跟他临死前的神态一模一样。 决然又不屑。 文森特惊骇之下,大叫了一声,然后就给自己叫醒了。 这下是真的醒了,他瞪着天花板看了足足一分钟,回过神来,转向刚刚维加利出现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一袭梦无痕,文森特抚摸过身侧的床铺,干爽洁净,绝不可能被在水中泡过的尸体躺过。 文森特坐起身,借着窗外的幽明天光,盯着身侧的空床铺,心里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疑心维加利没死。 维加利是蜻蜓,这种昆虫,是生在水里的,它们的幼年体,靠鳃呼吸。 维加利的尸体落进海水里就不见了,文森特怀疑,他其实是遇水重生了。 五脏六腑全都打烂了也能重生吗?维加利怕不是个妖精。 文森特一边质疑同时又一边忍不住相信——毕竟他自己,也是死去又重生了许多次,他本身就是会相信“重生”这件事的。 郁郁无解,最后文森特决心不再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烦心,他要去做点更实在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文森特起床来到书房里,从一摞空白卡片中抽出来一张,拈着支羽毛笔思忖了许久,最后仿着维加利的笔迹,给艾伦斯写了封短讯。 信件寄出之后,文森特联络上乔伊:“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活了吗?今天过后,你人生的剧本,将会回到原来的起点。” …… 艾伦斯收到了一份语焉不详的情报。 里面只有一个地点:“圣西法林底亚教堂”。 戴维从旁边也注意到了卡片上的内容:“这是维加利传递过来的?” “是。”艾伦斯将卡片反复看了几遍,“但……有点奇怪。” 戴维:“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艾伦斯拿出之前那张卡片进行了一番对比,“笔迹没问题,就是感觉,不太像维加利的表达方式。他说话很少这样,模模糊糊主题不清……” 戴维对比之前的情报,上次那个有时间有地点布局计划非常详细,这次仅有一个地名,确实可疑。 戴维认真询问艾伦斯:“维加利这个人,真的信得过吗?” 艾伦斯:“我相信他。他只是很讨厌贵族,他对联盟是忠心的,他对民众的责任心很强。” 戴维轻轻点头:“好,你信他,那我就信他。” 戴维:“圣西法林底亚教堂,是举办订婚仪式的场合,当天人群最密集的地点,亚历克斯和温迪会在这里停留很久,维加利特别将这个地方点出来,应该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再谨慎一些。” 艾伦斯:“我这就去通知塞希里,再去这里排查一遍。” 戴维快速思忖几秒后:“我陪你一起去。” 维加利情报中所提及的地点,是首都星上最大、专属于皇室的教堂,历任皇帝的加冕仪式、婚丧仪式举办都会在这里进行。 哪怕是平时,这里也一直配备着皇家卫队驻守,眼下皇帝的订婚仪将近,各种安保措施增添到了往日的足足三倍,万万不敢出一丁点的差错。 之前这里就已经被排查过,当时塞希里从教堂的神像后面,搜出来一颗定时炸弹。 当场所有的神职人员全部被下了狱,到现在几乎还都被关押着,教堂内部整个大换血。 二次排查这里,戴维陪着艾伦斯亲临现场,带来的卫队四散搜查,戴维独自一个站在教堂恢宏的正厅里。 教堂的地板是间杂着黑白两色的布局,很像一幅巨大的棋盘,戴维屹立其中,仿佛也变成了一枚棋子。 他抬头仰视着教堂中央那座静穆庄严的神像,虫族的神踞在祂的神座上,含笑凝睇与戴维遥遥对望。 祂身后,是绚烂璀璨的华彩琉璃,千万个切面将光线折射成斑斓缤纷的颜色,恍若喧哗灿烂的陆离浮生。 艾伦斯走到戴维身侧,轻声唤他:“戴维?” 戴维回过神,转头望向艾伦斯,他笑起来,眼角眉梢却带着些苦涩。 艾伦斯靠近了,抬手去抚摸戴维的眼角,想将那种错觉一般的哀伤抚平掉:“怎么了?在看什么?” 戴维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忽然有些难过。可能是这里的环境太美,太神圣,所以就情不自禁,竟然也有些敏感多思。” 戴维牵起艾伦斯的手,在神像前,他再次抬头仰望。 戴维开口,对艾伦斯说:“我们许个愿吧。” 艾伦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着:“嗯。” 戴维闭上眼睛喃喃默念着祈祷着:“神明啊,我在此祈愿,愿所有爱我及我爱之人,无病无虞,平安顺遂。” 他身边的艾伦斯却轻声念着:“我希望我跟戴维永远也不要分开……” 戴维猝然睁眼,他看向艾伦斯:“你怎么说出来了?” 艾伦斯讶然:“不能说吗?” 戴维叮嘱他:“许愿的时候,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艾伦斯怔了一下,像是有些慌,不过很快地,他就自我安慰般笑出来:“不会的,没有这种道理,说出口就不给实现,神明不会这么小气。” 戴维细细地瞧着他的笑颜,心情古怪极了,他自己也不敢承认——从他来到这里进门之后,戴维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戴维还在发怔,艾伦斯轻轻把手从戴维的掌心里抽离出去:“好了,得干正事了。我去那边看看他们的搜查情况,马上回来,等我,别乱跑。” 戴维在艾伦斯临走前,忽然没头没脑地想起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昨天看新闻说,一周之后有一场伽倻琴座流星雨,很难得,五百年一遇。到时候皇帝的订婚仪就忙完了,正好闲下来我们一起看。” 这种约定,在戴维与艾伦斯的生活中经常会发生,艾伦斯的回应也一如往常,他回头留给戴维一个侧颜,他轻声回答,他说:“好。” 280-300 第281章 第 281 章 戴维眼前的画面, 是在艾伦斯又一次转过身去之后,忽然变得奇诡的。 宏伟的教堂、高阔的穹顶,迷幻的彩色玻璃, 背对着戴维渐行渐远的艾伦斯。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镜头的慢速播放键, 画面中艾伦斯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缓慢迟钝到近乎凝滞。 等到戴维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似乎已经迟了, 戴维视野范围内的所有色彩,顷刻间斑驳褪落, 凝固成了一张黯淡的黑白幻灯片。 幻灯片的播放画质不稳,戴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脑袋中传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后他所看到的景象,就像年久失修信号不良的黑白电视机一样,开始出现雪花点。 戴维心头骇然, 他对着艾伦斯的背影惊呼一声:“艾伦斯!” 这一声呼叫在空旷的教堂大厅中产生了回响, 但却像是戴维自己的错觉一样,仿佛与对面远隔了一个次元, 对面的艾伦斯无知无觉,没有听见, 没有回头。 戴维一个箭步冲上去, 对着艾伦斯扑了一把, 结果却是, 眼前种种,一刹那间化为尘埃流沙灰飞烟灭。 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住了他。 戴维惊恐万分, 他失声叫喊:“系统!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电子元件运作声断断续续地传出,系统君卡顿呆板的机械音响起:【亲亲爱爱爱爱的宿宿宿主您您您好, 我我我我我在——】 这个声音听得戴维寒毛直竖,他捂着脑袋,原地乱转,直到他看见,幽寂沉黑的周遭里,一行行的代码在快速闪现。 那些代码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像一盏盏霓虹灯拼成的,又像许多只萤火虫聚拢成一团。 他好像来到了程序运行的面板里。 恐惧、不安……他的身体不小心触碰到其中一串代码时,那行英文立刻就会哗啦一下散开,然后再迅速复原,变成报错刺目的猩红,发出巨大的报错警告声。 戴维的内心防线几乎要崩溃,他躲避着那些成行成串排列的字母,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世界好似参透了戴维心中所想一样,果然在那无穷无尽黑暗一角的上空,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扇小门,门外金灿灿的光斜射进来,照着通往这扇门一层一层的台阶。 戴维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就奔向了那串台阶,就在他踏上最底层那一阶,将要继续向上攀爬时,戴维的身后忽而有不知名力量牵拉住了戴维的衣角。 戴维回过头来一看,是个纯黑色的影,像人,又像一只巨大的站立起来的虫。 它拉扯住戴维,口中喋喋不休,发出了戴维听不懂无从辨认的嗡鸣聒噪的虫子叫声。 戴维心头恐惧,一把甩开了对方,头也不回地顺着楼梯向上跑。 戴维感觉自己就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噩梦中一样,他也不知道,通过眼前那扇门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那束金灿灿的光明,实实在在地蛊惑着他。 戴维踩着楼梯冲向了那扇门的门前,他不假思索地一头扎进了那片铺天盖地的金光里。 戴维被强烈的光线刺得,根本睁不开眼睛。 他捂着被灼痛的双目,站在门的尽头之后,隐隐约约里,他又听见一个声音—— 一个低沉的、悦耳的男声,在轻轻地漫不经心地哼着小调,哼着一曲戴维很耳熟的小调。 他在唱: “黑黑的夜幕低垂[1]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伴随着歌声的,还有“踏、踏、踏”,硬底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戴维听见身后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脚步声和歌声同时停止。 戴维屏住呼吸,支起耳朵,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身后这个唱着歌走上来的男人,轻轻地笑了,他对戴维说:“我的小戴维,好久不见。” 那个男人的话音一落,随即就有一道悠远浑厚的古老钟声响起,戴维在这报时钟声里,回到了现实。 他慢慢放下双手,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看四周。 戴维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圣西法林底亚教堂顶部的天台上。 戴维迟钝而缓慢地转过身来,跟背后的男人面对面了,看清对面的那一瞬间,戴维只觉得,自己的噩梦,好像才刚刚开始。 那个跟戴维长得高度相像,但是眼尾上挑,眼角还有颗泪痣的男人,他此刻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戴维的面前。 他含笑凝视着戴维,神态宛若戴维之前仰望过的那尊神像。 戴维终于开了口,他从牙关里挤出声音:“你是……蛀虫,文森特?” 文森特歪着脑袋笑得更深了:“那只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而已,要是论起我们之间的渊源,你得往上追溯,来到我们关系最亲密的上辈子。” 戴维的眼角抽搐:“上辈子?……” 文森特朗声:“系统君在吗?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干嘛扭扭捏捏地藏着不出来见人?这种情况正需要你呢,还不快出来给我们互相重新介绍一下!” 系统君的全息影像,在半空中闪了闪,扭曲抖动了片刻后,很快恢复正常。 它刚一出来,看见对面的文森特之后,几乎要被吓得哇哇大哭,它转头就躲到了戴维的头发里,趴在里面捂着脸啜泣,不敢面对现实。 文森特“啧”了一声:“这小东西吓破胆了,真是指望不上,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罢,他的音调立刻拔高,他厉声斥责系统君:“站起来!” 文森特忽然提高的声量,把戴维都给震得一哆嗦,趴在他脑袋上的系统君小人被吓得赶紧爬起来,战战兢兢地飘到戴维眼前,抹着眼泪壮着胆子跟文森特打招呼。 系统君:【好久不见,戴勒先生。】 戴勒,文森特某一次穿书时使用的姓名。 戴维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一瞬间就产生了诸多的联想。 “蚁穴”组织成员胸口的纹身——“DL”,恰好是“戴勒”的拼音缩写。 假如,他是姓戴名勒的话。 戴维很迷茫,他似乎离真相很近了,这个阴魂不散的跟自己长得这样像的男人,他和自己…… 戴维问系统君:“他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他究竟是谁?” 系统君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戴勒、文森特就率先开口纠正了他: “我的小戴维,你话说反了。并不是我跟你长得像,而是你,长得像我。” 戴维看向系统君,向他求证,系统君用一种小的不能更小的声音回答: 【戴维,戴勒先生,他……是你前世的生父,是你的亲爸爸。】 …… 教堂里的艾伦斯,正在监督着特遣局卫队们对教堂内部进行大搜查。 忽然克莱尔慌慌忙忙地跑过来:“长官长官!不好了!!” 艾伦斯精神紧绷起来:“发现什么了?” 克莱尔急得掉眼泪:“咱家的戴维先生,他突然好像鬼上身了,疯了似的在大厅里兜圈子,然后就要往教堂天台上跑,我拉不住他!他已经跑上去了,你快去看看啊!……” 艾伦斯听完后,抛下特遣局那帮人,就带着克莱尔往天台上跑。 他一口气爬上教堂的石阶楼梯,推开天台小门,果然在这里看见了独自一个远离人群站在天台一角的戴维。 天台上站满了害怕戴维出意外,所以跟过来的教堂员工,但是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去,只能无比惊惧地站在一旁,看着戴维好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在天台上崩溃抓狂。 他们眼中,既看不见文森特,也看不见系统君,他们只能看见戴维,在对着空气,好像对面有个看不见的人一样,又喊又叫,又哭又笑。 艾伦斯亲眼目睹这一幕,同样是毛骨悚然,他小心地凑上去,呼喊他:“戴维!戴维!你清醒一点……” 红着眼眶和对面争执的戴维,猝然听见艾伦斯的声音,他慌忙四下寻找,艾伦斯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两星米的位置,他却视而不见。 戴维急切地呼唤:“艾伦斯?是你吗?你在哪?……” 艾伦斯完全搞不清状况,他只以为是戴维又犯了眼疾,所以眼睛失明了看不见他。 艾伦斯心如火燎,他猛地就要再朝前两步,想将戴维拉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但是戴维却怒喝了他一声:“别过来!躲远点!” 艾伦斯受了呵斥本能地在原地怔了一下,不等他做出有效回应,他就看见戴维疾走几步,来到了天台边缘,抬腿迈上了教堂天台石砌的围栏。 艾伦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座大教堂的选址,毗邻首都星都会的海边,教堂高塔天台下,就是一座海崖。 要是从天台上坠落,几十星米的高度不说,崖边都是礁石,落在上面全身的骨头都要摔个粉碎! “戴维!……”艾伦斯再顾不得什么了,这会根本来不及调派什么飞行器直升机救援,他哭喊着就要冲上去,把戴维给拉过来,千万别让他不小心掉下去。 艾伦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已经冲到了戴维的身后,手伸出去,已经抓到了戴维的衣角。 结果就在那一秒,艾伦斯眼前骤然爆裂出刺目的光,喷涌而出的光焰席卷了戴维的全身。 艾伦斯只听见“轰”得一声巨响,他的耳膜几乎都要被震碎,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了巨大的冲撞,他的身体被一股爆炸所带来的强劲冲击力卷起,随着无数的飞沙碎石被一齐抛了出去! …… 拉贝尔联盟首都星快报插播一则快讯: “亚历克斯大帝订婚典仪前夕,预备举行订婚礼的地点,圣西法林底亚教堂天台,发生一起严重爆炸事故。该事故导致三人当场死亡、五人重伤、十余人轻伤、一人失踪……” “遇难者身份已在尽快核实中,我报将持续追踪报道……” 第282章 第 282 章 艾伦斯在医院的重症室里躺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脱离危险。 但他作为当时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人, 居然还能活着,这在首都星的整个医疗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圣西法林底亚教堂天台上的爆炸, 疑点重重,联盟里知名的爆破专家事后对现场进行了勘察, 多方检测,居然也未能对这次爆炸做出合理解释。 他们没有找到爆炸源, 也完全没有搞懂爆炸原理。 据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回忆,他们只看见站在天台围栏上的戴维, 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发出刺目的光,接着就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爆开。 这种能量很诡异,既不是火药也不是能量石,它没有火也没有热,但是那股强劲的冲击力, 还是当场把教堂天台崩开了一个大窟窿。 在场的伤亡遇难者, 都不是被炸伤,而是被飞溅的乱石砸中或者是被爆炸冲击力从天台上掀飞了出去摔死的。 艾伦斯的情况也是这样, 他在此次爆炸事故中,所经受的最重的躯体创伤, 是被一块崩飞的砖石敲破了脑袋, 上半身被强力震撞, 五脏六腑受了些内伤。 他在病房里醒转过来之后, 就看见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克莱尔,眼睛哭肿得像两个小桃子, 坐在病床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一见到艾伦斯睁开了眼睛, 立马激动了起来,对旁边的人招呼一声, 一大帮人全都围了上来。 艾伦斯躺在病床上,目光从左边挪到右边,在这些面孔上逡巡了一圈,然后开口:“戴维?……” 克莱尔一下子慌得不知道怎么回答,身旁的莫里将手搭在了克莱尔的肩膀上,他对艾伦斯说:“你总算是醒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快点好好养着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艾伦斯很固执:“戴维在哪?” 盖文小心地开口:“戴维阁下他就在隔壁的病房里,您不要担心,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 艾伦斯脑袋里混混沌沌的,他并不相信盖文的话,他眼睛看不见戴维,谁说的话他都不信。 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去找戴维,但是才刚一坐起来,头昏脑涨全身痛得厉害,立刻又跌回了床铺里。 克莱尔他们吓得赶紧去拉扶他,艾伦斯随手扯住了一个:“我要见戴维!” 在场的人脸色忽而都变得很微妙,艾伦斯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是说他就在隔壁?我要见他!” 他们谁都没法现在让戴维过来跟艾伦斯见面,彼此之间面面相觑,艾伦斯心头预感到不好,憋着口气,攒住了劲,赤着脚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 艾伦斯双腿发软,胸腔脑袋都疼得像针扎,他强忍着,奔出去找戴维。 艾伦斯跑出了病房,克莱尔盖文匆忙拎着鞋在后面追,艾伦斯在医院病房外的走廊里,远远地,望见一个背影,正在跟医生警员交涉。 身量、体型,医院走廊灯光下的发色,都差不多跟戴维一模一样。 艾伦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那个背影当做了戴维,他两步冲上前,从后面直接拥了上去:“戴维!” 正在交谈中,毫无防备的乔伊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给抱了个满怀,他的身体登时就僵在了那里。 追出来看见这一画面的克莱尔当场大惊失色:“哥!错了!这个不是!……” 才把戴维抱进怀里,刚要卸下心防痛哭一场的艾伦斯,听见这提醒,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懵里懵懂地,就瞧着对面转过了身。 艾伦斯这才看清了,他刚才抱的是戴维的大哥乔伊。 艾伦斯尖叫了一声,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身体猛地后撤拉远跟乔伊的距离,后背撞上了追上来的盖文,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过去。 盖文慌忙给他扶稳了,克莱尔赶上来弯下腰去帮艾伦斯穿鞋。 盖文扶着艾伦斯,恭敬小心地给乔伊赔不是。 乔伊并不理会盖文,他只是专心地瞧着面前的艾伦斯。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头上包着绷带,苍白的一张巴掌脸,红着眼眶泪流满面。 他的样子又脆弱又神经质,他看着乔伊的神情满是惊慌与不可思议。 是个濒临破碎的玻璃美人呢,乔伊几乎没办法将眼前的这个雌虫,跟他印象中那个神采奕奕的小军官形象重叠在一起。 乔伊严肃地吩咐起艾伦斯身边的盖文与克莱尔:“照顾好你家雌君先生,别让他出来乱跑。现在养好了身体,后面才能在葬仪上主持局面,省得丢了贝斯特家的脸面。” 艾伦斯回过神来,抓住了乔伊话中的关键词:“什么葬仪?” 乔伊盯着他蒙了一层水汽的幽蓝色瞳子,残忍地说:“警察现在正在搜集拼凑戴维的身体。” 搜集拼凑戴维的……身体,艾伦斯捋顺了这句话之后,当场昏厥了过去。 戴维现在的情形是失踪,生死不明,但几乎所有的目击者都确信,他应当是死了,因为爆炸源头就在戴维的身上。 教堂天台爆炸事故的消息,传进克林波顿皇宫的时候,亚历克斯正在亲手帮温迪试戴为订婚仪式准备的珠宝。 那是一条华贵无比的珍珠宝石胸链,用来搭配礼服的。 温迪一边接受着皇帝陛下的服务,一边逗着旁边坐在婴儿床上,围着口水巾,咯咯直笑已经会边拍手边含糊不清地喊“帕帕”的西奥多。 温迪那时幸福又甜蜜,前途光明灿烂,直到亚历克斯身边的近侍带着爆炸事故的消息,来到内宫中向他们禀报。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温迪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没留意,扯到了胸前的珍珠链子。 那条专为订婚仪式准备的天价珠宝,就在温迪这没留神的拉拽之下,像个应验的噩耗一般被扯断了串连的细链,浑圆的珍珠四落崩溅,吓到了一旁的西奥多。 尖利的婴啼声瞬间响起,近侍们慌忙去将小皇子抱起来带离房间。 温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亚历克斯自后扶住他的肩膀,他浑身发着颤:“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温迪不管身后的亚历克斯,他扑过去,抓住进来禀报的那名内侍:“是不是搞错了?这种事没有查清楚,怎么能随便过来汇报?你这是欺君!我要治你的罪!!” 内侍被吓得立刻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胡说八道,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是警方那边传来的。 亚历克斯勒令内侍立刻出去,房间里仅剩了温迪和亚历克斯的时候,温迪身体靠在亚历克斯怀中,掩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戴维死了,订婚的教堂被炸了个大窟窿,但是订婚日期是早就定好的,绝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突然更改,所以温迪哪怕再难过也得强颜欢笑着完成订婚仪式。 温迪始终无法接受,一直到订婚典仪的前一天,仍然是消极抵抗的态度。 他不吃不喝坐在皇宫里哭,亚历克斯小心地哄着: “项链拿去修了,明天肯定能修好,你要是觉得坏掉的项链不吉利,明天的场合可以先从爸爸送来的那些里面那挑几样,事后我加倍补给你。” “原定的教堂炸了个口子,我已经连夜让他们改地点了,新改的这个教堂,我高祖父曾经也在这订过婚,不比原来那个档次低。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教堂修好了,就办得再隆重一点,当作是补偿你。” “戴维不在,他在仪式上所担任的职能,我已经移交给了戴维的亲哥哥。他的身份,也够得上,不会辱没了你。” …… 亚历克斯以为这次的事,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软言温语哄一哄,温迪过了那个伤心劲,依然会高高兴兴地跟他订婚。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温迪在听到亚历克斯每句话,都离不开保全“大局”跟“体面”之后,伤心之余生出了怨懑,就干脆把身体扭到了一边去,不依不饶地继续哭。 这下,亚历克斯的怒火可就上来了。 哪怕他的脾气再温和,他也终究是个皇帝,他一直伏低做小上赶着要跟温迪结婚,结果温迪现在却因为另一个雄虫的死,伤心到不给自己好脸色。 亚历克斯想到这点后怎么能不生气呢,他的怒火发作起来,既没有打温迪,也没有骂温迪,而是径直起身,留温迪一个在宫室里哭个痛快。 他爱哭就让他哭好了,亚历克斯决定再不管他,他去另外的房间陪小西奥多玩耍去了。 因为戴维出事的缘故,这对一直甜甜蜜蜜的配偶,临到订婚了,居然开始闹起了别扭。 亚历克斯订婚礼前夜,一整晚都没有理会温迪,甚至直接留宿在了西奥多的房间,霸占着这小家伙不给温迪。 温迪自己又伤心了一阵,慢慢回过味来,意识到亚历克斯也许是生气了。 要换作以前,温迪主动去找他的皇帝陛下撒个娇赔个不是,这事也就过了,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 温迪太难过了,他没力气去支棱起来哄亚历克斯,干脆赌气,哭完就蒙头大睡。 等再醒过来,就已经来到了订婚典仪这天。 亚历克斯也是满含着怨气起的床,他等了一晚上,温迪都没来找他! 亚历克斯气得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冷着脸去跟温迪订婚。 他满腹牢骚,但是一见到温迪肿着一双铺了很多粉都遮不住的眼睛,还要硬撑着笑容完成订婚仪式,他就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了。 这是他的亲王、他的配偶、他孩子的雌父,他有些后悔不该在他难过的时候跟他冷战。 于是就在订婚典仪的中途,在他们的轿辇车驾行驶过城市中央,接受着万民朝见的间隙里,亚历克斯悄悄勾住了身旁温迪的小指。 温迪彼时正笑容满面地对着街道两旁的民众打招呼,冷不丁地小指被勾住,他怔了下,心下顿时了然——这是他们从小开始,闹别扭时,亚历克斯主动低头的讯号。 温迪表面上的笑容不变,私下里,用亚历克斯勾住的那只手,回握了他。 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表示和好,亚历克斯心头阴霾散开,这会还没到教堂,他们现在和好了,至少一会在神明的面前,不会是一对怨偶。 亚历克斯心中重新明媚阔达起来,他瞧着温迪的侧颜心想,无论那戴维是死是活,哪怕就剩了一根头发丝,订婚礼结束后,都得细细地找回来,也算是,给温迪一个交代。 第283章 第 283 章 艾伦斯没有出席皇帝的订婚典仪, 那么热闹欢庆的日子里,他孤零零地坐在病房中,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他的手心里, 捧着一条警察从现场捡到,归还于他的手串。 那是戴维的手串, 就是最初去蓝海湾度假,山庄主人家雌君送给他们祈福求子的那一条。 上面穿着珍珠和海螺, 戴维一直戴在手腕上,从来没摘下来过。 艾伦斯感觉到, 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只是眼睛眨一眨,眼泪就会滚下来。 戴维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但是没有, 艾伦斯没有机会生下他。 他们曾经有过一次孕育的机会, 可是被乔伊破坏掉了。 乔伊……艾伦斯开始对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的怨恨。 艾伦斯怀揣着这种心情, 以至于典仪结束后,戈林来看望他, 都碰了钉子。 艾伦斯下意识地认为, 戈林跟乔伊是一伙的, 所以戈林来关心他, 他只觉得假惺惺,拉过被子蒙头, 理也不理。 戈林碰了一鼻子灰, 那情景,刚好被进来的莫里看见。 莫里本能地在中间打圆场, 不让艾伦斯与戈林明面上闹得太难看,一路上随意地扯着话题,将戈林给送走了。 莫里对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戈林印象并不深刻,但是戈林一见到莫里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便一下子想起了莫里的身份。 他记得莫里是豪格斯星球上一家知名赌场的老板。 真了不起,是个有魄力有本事的雌虫。 戈林对莫里的自由心生向往,便一边走一边与莫里攀谈起来,言语间提到了莫里的赌.场。 莫里静静听戈林说完后,也只是淡淡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啊,早就不干那种生意了。” 戈林不解,直到他上了车,在星网上查阅过莫里赌场的资料。才知道,原来豪格斯星球上所有的博.彩会所已经全线关停,莫里本人,现在为皇帝做事,不久前还参与了跨境虫口贩卖网络的清剿。 戈林正翻看着,车子前面驾驶位,那个总是有许多话,长得像个小棒槌的司机又忍不住地插嘴: “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机会见到白雪蜘蛛莫里先生。” 戈林好奇地抬头:“怎么,你认识他?” 小棒槌司机:“认识的,豪格斯星球上知名赌.场的老板,有幸见过几次。” 戈林轻笑:“你竟然认识赌.场老板,你以前怕不是,赌桌上的常客?” 小棒槌很惭愧地笑着回答:“是的,我以前确实是有赌博的劣习。好好的家业,就因为我好赌,全都败完了,我的雌君跟我离了婚,孩子也不认我,我现在正在想法子多赚钱,好把欠的债还清。” 戈林:“只要你现在认清,跟过去一刀两断,早点回头,好好生活,一切也还都不算晚。” 小棒槌司机应着:“先生说得对,要想迎来新生,就得先跟过去划清界限。” 戈林自己说着场面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待到对面将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戈林意外地竟有些听进去了,他愣了下,若有所思。 小棒槌潜伏在戈林乔伊身边许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跟戈林说上几句话,因此特别兴奋,开始没话找话: “人生就是这样的,有许许多多的大起大落,刚才那位莫里先生也是如此,他能够从赌场老板,做到今天,中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戈林漫不经心地:“哦,是吗……” 小棒槌:“是,他的赌.场被强制关停的时候,他名下的工厂也发生了事故。” “莫里先生为了筹集工人的赔偿款,把能卖的东西全卖了,散尽家财,谁知刚解决完这桩事,他就遇上了车祸,听人说伤得特别重,两条腿全断掉了。” 戈林听得心惊肉跳:“还有这事?” 小棒槌:“千真万确,豪格斯星球上大都会那边,都知道,假不了。” 戈林内心深受震撼,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想着,自己要是能有莫里一半的勇气就好了,他但凡有些莫里的魄力,也不至于被乔伊拿捏住,受他的磋磨。 皇帝的订婚礼一结束,暂时被搁置下的教堂天台爆炸案就被加大了调查力度。 订婚典仪上,得了许多风光的乔伊,亲自找到了负责此案的警长,试探着向他询问:“按照目前的案情进展,我的弟弟他……” 警长很贴心:“希望乔伊阁下,可以做好最坏的打算。” 乔伊追问:“已经确定是不在人世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正式申报死亡,也好早些让他安息。” 警长这时却犯起了难:“令弟与温迪亲王交情不浅,我听说,令弟出事后,温迪亲王在皇帝陛下面前又哭又闹的,所以皇帝陛下非常重视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地,恐怕不能草率结案。” 乔伊抬手扶住额头,叹息:“我可怜的弟弟。” 警长见状,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能尽快找到尸体,或许……” 乔伊抬起头来,意味不明地同对方交换了个眼神。 几天之后,警方在圣西法林底亚教堂下海崖边上的灌木丛里,找到了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 经过有关部门的基因检测,该尸首的基因与联盟基因库中戴维的基因数据高度一致,可以确定,该尸体属于戴维。 警方那边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托兰、艾伦斯、乔伊、戈林,全部到场。 停尸房里喷洒了大量味道刺鼻的消毒水,但仍然盖不住尸体微微腐烂所散发出来的异味。 戈林搀扶着托兰,艾伦斯被盖文扶着,他们全都是颤颤巍巍地挪过去,慢慢靠近停尸台,只有乔伊,是家属中独一份的从容不迫。 托兰与艾伦斯,全都死死地盯着蒙盖尸体的白布,内心最多的情绪,是恐惧。 他们害怕一会白布揭开,他们就会看见戴维的脸——在此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心存侥幸的,戴维只是失踪,说不定还活着。 哪怕警方说,基因数据已经对上了——可是万一弄错了呢,没亲眼看到之前,他们谁也不愿意相信。 穿制.服戴白手套的警员,立刻就要当着他们的面去揭开白布了,但是乔伊却制止了他:“等一下。” 善解人意的乔伊转头面对着托兰与艾伦斯:“要不然,你们还是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你们身体都不好,我害怕一会你们会承受不住。” 艾伦斯剜了他一眼:“我不亲眼看过,怎么能确信?” 乔伊的面部表情管理得很好,但其实他心中一直在残忍地冷笑。 他要的就是艾伦斯亲眼看过,他要的就是艾伦斯亲眼看着那个漂亮体面的戴维,变成一堆残尸腐肉。 你爱他鲜妍明媚,若他发烂发臭,你还会爱他吗? 乔伊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吩咐警员:“动手吧。” 警员点头,利落地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戈林不敢看,还没掀开,就先闭了眼;乔伊匆匆瞥了一眼,被尸臭味熏得差点要呕吐,赶紧避开了视线。 托兰在白布掀开之后,定定地看着停尸台上陈列摆布着的肢体零件,一声也没响,当场昏了过去。 艾伦斯表现得要镇定许多,尽管全身都打着颤,但好歹意识还清醒,他咬着下唇,屏住呼吸,他没管昏过去的托兰,而是朝前凑的更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是戴维吗?艾伦斯脑袋里一片空白地盯着那堆腐烂的骨肉。 警员向乔伊询问:“可以了吗?能不能认出来?” 戈林扶着托兰逃离了现场,乔伊巴不得也赶紧走,他对着警员摆手:“可以了,是我弟弟。” 警员点点头,就要把白布盖回去,艾伦斯突然暴起抓住了警员的手。 艾伦斯眼中满是红血丝,他对着警员,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让我再看看他,让我再跟他待一会。” 乔伊感觉自己快要被熏死了,他很烦躁:“那你就待着吧。” 乔伊说完,就转身出了停尸房,现场就剩下了警员、艾伦斯、盖文及停尸台上的尸体。 盖文扶着艾伦斯的肩膀安慰他:“先生,您要节哀,您自己的身体也还没好……” 艾伦斯不理会盖文,他只是细细地辨认着那具残尸。 尸体的样子非常不堪,几乎少了一多半的零件,几样残缺不全的肢体、半截身子,脑袋都不完整。 尸体的面部因为破损、虫化与腐烂,已经无从辨认,但依稀能从肢体上挂着的破烂布条看出,衣服是戴维当天身上穿的那件。 艾伦斯身体撑不住,跪倒在了停尸台旁边,盖文要扶他起来,他只狠狠地将盖文推开。 艾伦斯觉得,仅仅是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他怎么可以仅凭着一件衣服,就给戴维下死亡证明呢。 警员看不过去,提醒艾伦斯:“差不多了,您也别太难过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最重要……” 艾伦斯赖着不肯走,坚决不起来,他把着停尸台的边缘,他固执地一定要找出点证据来,证明这不是戴维。 艾伦斯重新观察起尸体的头颅,然后再往下,看到尸体的肩膀手臂——尸体的左半边身子还是完好的。 艾伦斯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拿起了尸体的左手。 那只左手,还连接着一小半截胳膊,艾伦斯就那么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他目光扫过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 就是那一眼,艾伦斯睁大了眼睛,一颗心从深渊之中一跃而起,猝然爆出了狂喜的情绪来。 尸体的左手上,没戴戒指! 第284章 第 284 章 艾伦斯扳着死尸的手看了半天, 确信,他不光没戴戒指,他的手上连戴过戒指的印痕都没有! 且不论戴维小指上的印章戒环, 单就无名指上的婚戒,自从他们在海边小镇上结婚之后, 戴维就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活着时,戒环大小是刚刚好拢住手指;死后出现虫化现象, 肢体骨骼会膨大。 按照一般情况,是会将戒指牢牢卡在手指上的, 绝不可能脱落;即使脱落,指根处的皮肤上也不可能没有痕迹。 这具残尸,绝不可能是戴维! 艾伦斯狂喜着,身上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他劫后余生般, 甚至都不用盖文扶着了, 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找外面的乔伊对质。 乔伊站在走廊中,为了缓解停尸房内异味带来的不适感, 他正靠在墙壁上,举着嗅盐瓶轻轻嗅闻着。 乔伊一个贵公子, 芬芳锦绣堆里长大的, 鼻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艾伦斯从停尸房里出来, 二话不说冲过去, 刚刚好受些了的乔伊立刻又要开始作呕,贴着墙根往旁边挪:“站远些, 你不要过来!” 艾伦斯站住脚步, 他瞪着乔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那根本不是戴维!” 乔伊猜到了艾伦斯会这么说, 他眯着眼睛:“你是伤心过度,所以不愿意接受现实,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艾伦斯逼近,重复:“那不是戴维!” 乔伊丝毫不慌:“基因检测都做过了,是不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艾伦斯:“我说的怎么不算,谁知道那检测有没有猫腻?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我跟戴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配偶,他身上什么样,没人比我更清楚!” 乔伊不理睬他,转头就走,艾伦斯在他的身后喊:“我不会承认那是戴维的!我会让他们再做一次基因配型,谁都别想随便找具尸体就可以冒充戴维!” 艾伦斯说干就干,但是按照联盟规定,在已经由官方机构确定了死者身份的前提下,再次做基因检测,需要提交申请。 就在艾伦斯把申请提交了上去,等待审批的间隙里,乔伊快他一步,找通了关系,直接将尸体拉去焚化。 艾伦斯还在病中,跟有权有势的乔伊比起来,那可真是势单力薄,他拼尽全力都没能护住那具尸体。 五六名医生给他按住,强行注射了镇定剂,等到他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病房里,身边只有克莱尔跟盖文。 艾伦斯刚一醒过来,就拉着克莱尔的手问:“你们拦住乔伊没有?那具尸体现在怎么样了?” 克莱尔跟盖文全都默默地摇了摇头,盖文:“已经火化了,现在骨灰就寄放在最近的教堂里。” 艾伦斯只觉得眼前顿时天旋地转,他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乔伊,把那具无名死尸的骨灰,以戴维的名义下葬的!乔伊安排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地点在哪?” 克莱尔哽咽一声:“我问过了,乔伊阁下说,您现在身体不好,应该好好养着,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全权交由他这个大哥来操办就可以了。所以,根本没告诉咱们……”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担心艾伦斯会去葬礼现场闹罢了。 乔伊不肯说,艾伦斯也有的是办法。 艾伦斯第一个念头就是去骨灰寄存处把骨灰抢过来。 但令艾伦斯没有想到的是,乔伊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派了许多保镖看守骨灰,艾伦斯刚一现身,数十只枪口就对准了艾伦斯他们三个。 明抢势必会引起争斗,而且艾伦斯未必抢得过。 这条路行不通,艾伦斯就采取迂回战术。 艾伦斯转头就找上了乔伊家的门,但是乔伊不在,戈林接待了他。 艾伦斯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客套,他上去就单刀直入:“乔伊准备在什么时候,把我的丈夫下葬在什么地方?” 戈林先是被艾伦斯的状态给惊到了——艾伦斯穿在里面的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外面套了件长风衣,透过开领,都能直接看到里面病号服上的条纹。 随后令戈林更为震惊的,是艾伦斯问话的内容。 他实在是越来越搞不懂乔伊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给戴维办葬礼,却要对艾伦斯进行隐瞒。 戈林:“葬礼安排在明天下午,地点是哥特布林教堂,乔伊打算把戴维安葬在这里,他说这座教堂的墓地中,安息着贝斯特家几位古老的先祖……” 戈林还想再多说几句什么,比如安慰一下艾伦斯,不要过度伤心。 只是艾伦斯没给他机会,得到了有用信息之后,艾伦斯只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就走。 当天晚上,戈林并没有向乔伊提起这件事。 所以第二天,穿着一身黑西装出现在葬礼现场的艾伦斯,打了乔伊一个措手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艾伦斯两步迈上圣坛,当场给主持葬礼的神父推到了一边,借用着教堂的麦克风,对着所有来宾: “我以戴维·贝斯特合法雌君的名义宣布,葬礼取消!” 他在众位来宾的目瞪口呆之中,严肃声明: “即将下葬的这坛骨灰并不属于戴维,是乔伊·贝斯特,他买通基因检测机构,伪造了检测证明。真正的戴维根本就没有找到,我可以确定,他极有可能还活着!” 乔伊立刻站了起来,吩咐手下:“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给我把那个疯子拉下来!” 乔伊的话音一落,瞬间就有一支保镖小队奔了进来,他们冲上圣坛,就要把艾伦斯拉下去。 艾伦斯抗争着,就跟他们打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乔伊站出来主持局面,他从艾伦斯那里抢过麦克风,面向台下: “实在抱歉,让诸位看了笑话。我弟弟戴维的雌君艾伦斯,想必大家都有所听闻,他自从退役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戴维之死过于突然,艾伦斯心理上难以接受也是常情,所以会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希望大家能够给予艾伦斯一些理解,不要苛责于他一个病人。” 站在一旁被保镖压制住的艾伦斯,听完这话愤怒到几乎要呕血,他厉声质问乔伊:“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有病?” 乔伊直视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瞳:“有哪个正常的雌君,会在自己配偶的葬礼上,像你一样大吵大闹?” 乔伊甚至摆出了一副宽宏大量的态度来:“没关系的艾伦斯,我知道你心里过分伤痛,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理解你的。” “戴维已去,我这个做大哥的,只希望他可以安息,你这个雌君更应该多为戴维想一想,不要再闹了,回去按时吃药吧。等你好些了,再来看戴维。” “戴维他那么爱你,他不会怪你的。” 艾伦斯心头血暴冲,被刺激得理智全无,他一下挣开了压制他的保镖,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了枪,对着乔伊就扣下了扳机。 艾伦斯冲动之下开枪,被旁边的保镖迅疾扑倒,于是子弹便射偏了,只打中了乔伊的肩胛骨。 枪声一起,教堂里的观众席顿时乱作一团,来参加葬礼的来宾争先恐后向外逃窜。 再往后,艾伦斯就记不清了,他脑袋里昏昏涨涨,胸腔里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只隐约记得,最后是警察出面终结了这场闹剧。 艾伦斯的反抗无效,无名残尸的骨灰最终还是以戴维的名义被下葬。 艾伦斯被拘留,之后又很快被保释,盛怒的乔伊将艾伦斯幽禁了起来,地点就在艾伦斯与戴维的家中。 艾伦斯被限制了自由,他连克莱尔跟盖文都见不到了,他跟戴维的家里现在布满了乔伊派来的看守。 艾伦斯出不去房间,他被锁在了他跟戴维往日的主卧里,三餐按时送进来。 可笑至极,艾伦斯居然在自己的家里坐起了牢。 艾伦斯联络上一切所能联络上的对象,给他们发邮件,向他们述说,说戴维根本就没有死,那具尸体是假的,一切都是乔伊的阴谋。 艾伦斯甚至登录上了戴维的直播账号,他告诉戴维星网上的那些粉丝,戴维还活着。 只是艾伦斯根本没有预料到,他现在种种癫狂病态的行为,都无疑是在佐证乔伊对外宣称艾伦斯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事实。 没有人相信艾伦斯的话,毕竟“戴维已死”这件事,官方已经给出了权威认证;艾伦斯的观点没有有效证据支持,更何况,他自己本身还是个病人。 全世界都给予了这个新近丧偶的雌虫最大的包容与同情,与此同时,全世界都相信,艾伦斯疯了。 甚至新闻里都在写,可怜的艾伦斯,他无法接受爱人离世而精神崩溃。 艾伦斯绝望到伏在卧室地板上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就昏过去,醒过来,再继续。日夜颠倒,时间没有了任何意义。 又一次,房门被打开,是盖文来给艾伦斯送餐。 他从地上把艾伦斯给扶起来,艾伦斯跟个失了魂的木偶一样靠在他的怀里,半晌问了一句:“现在……距离出事,已经过去多久了?” 盖文粗略算了算:“大概一周了。” 艾伦斯居然笑了,笑也笑得苍白:“才一周……我还以为,都过了一年了。” 盖文抱着他,给他擦脸:“伤心的时候,时间就是会过得特别慢。” 艾伦斯不说话,他若有所思,许久后他问盖文:“伽倻琴座流星雨过去了吗?” 盖文被问住了,他从光脑上查了查:“没有,据说就在今晚。” 艾伦斯:“扶我出去,我想去外面用餐,我想去外面走走,去看看流星雨。” 盖文应着,就把艾伦斯给扶了起来,出门时,门口的看守拦住他们。 艾伦斯毫不退让:“这是我家!你现在让我出去,你最多就是被乔伊开除;你不让我出去,我现在就毙了你。反正我是疯子,你要试试吗?” 看守们见状,便不敢再拦了,盖文把艾伦斯扶出房间,又把克莱尔给喊过来,两个一起,将艾伦斯给扶下楼,带去了庄园的花房。 艾伦斯在花房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来,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 克莱尔跟盖文给他布置好餐桌,克莱尔红着眼睛望向艾伦斯,欲言又止:“哥……” 艾伦斯懒得扭头,只把眼珠转向了克莱尔:“怎么?” 克莱尔凑过去,握着艾伦斯的手:“今天乔伊阁下派人过来,告诉我说……” “因为咱家先生已经过世,所以咱们家的财产现在要被收回去。从今往后,按月从乔伊阁下那领生活费。” “乔伊阁下还说,按照贝斯特家的传统,丧偶的雌君要为雄主守贞,所以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就在家里待着,一切的社交活动,都不能再参加……” 艾伦斯冷笑:“他可真是迫不及待……我真后悔,为什么没能打死他。” 盖文端着餐品托盘:“先生,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身体扛不住。” 艾伦斯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抬头问盖文:“你们也觉得我疯了吗?” 克莱尔立刻激动起来:“才没有!哥你别听他们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长脑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盖文也附和:“先生,您不要太把别人放在心上。” 艾伦斯摸了摸克莱尔的脑袋,很欣慰,继续努力吃东西。 一块三明治吃完大半的时候,盖文忽然提醒了一句:“先生,您看,天上,流星雨开始了。” 艾伦斯仰起脸来,透过花房透明的玻璃穹顶,果真看见幽寂沉黑的天穹夜幕中,数点明亮的星子拖着长长的尾巴倏然滑过天际。 他们家的花房并不是最佳观赏地点,所以那场景并不十分震撼美丽。 伽倻琴座流星雨,下也下得寂寥。 艾伦斯仰望着夜空中划过去的一道又一道流星,眼眶有些热,但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艾伦斯执拗地想着,他要去找戴维,他一定要找到他! 第285章 第 285 章 窗外就是碧波万顷, 正午的赤恒星光热浓烈,晒得海鸟都飞不动。 戴维坐在窗边,百无聊赖, 只好数着天边的云彩发呆。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 就在船上了,船只孤零零地漂在无垠汪洋里。 他脑子里空荡荡的, 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是有人在其中涂了一层白颜料。 空白一片, 影影绰绰似乎颜料底下藏着什么东西,只是看不真切。 每当戴维努力地想看清时,就会有一根细小的针,戳进他的脑仁里,尖锐深刻地疼。 于是戴维就只好不去想, 以期望能够稍稍缓解几分痛楚——他不光是脑子疼, 他身上也疼。 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怀疑自己是被碾碎了又重新组装了起来。反正五脏六腑没一个不疼的, 胳膊腿也全都不利索。 所以戴维醒来有意识的这几天,总是躺着, 躺烦了就靠着枕头坐起来, 看看窗外, 数着海鸟云彩解闷。 正出着神, 房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唤:“戴维!” 戴维的注意力从窗外转向了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人, 眼尾上挑, 眼角一颗泪痣。 男人名叫戴勒,他穿着一身清凉的汗衫短裤, 头上还顶着个宽沿帽子,他的脸颊被晒得有些发红了,但他满不在乎,兴致勃勃地进门来找戴维。 戴勒来到戴维床边,摘下帽子来,无限怜爱地说:“小家伙,又在无聊地盯着窗外看吗?” “哦,真可怜,你得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钓鱼。啊刚才爸爸放了一竿,钓上来这么长的一条七星银斑,让他们拿去蒸了,鱼一熟,我们就吃午饭。” 戴维微微一笑,答应着:“好。” 戴维从来不会拂了他的面子,哪怕心里一直觉得,戴勒是个极为古怪的男人。 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年纪看着也差不多,戴维见他第一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戴勒当成了兄弟。 结果这个男人却无比郑重地告诉自己,他是戴维的爸爸。 哪怕戴维有些记不清从前的事了,但常识还是有的,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父亲呢! 戴维觉得戴勒是在开一种充满了恶趣味的玩笑。 戴勒不光是在跟戴维开伦理玩笑,他面对戴维时的言行举止,都好像是真的把戴维当成了个小朋友。 就比如现在,戴勒在戴维的身旁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梳子跟一把糖果。 戴勒亲自剥开糖果的包装,将糖果喂进戴维的嘴里,接着他就哼着小曲,用梳子帮戴维梳头发。 戴维心中感受很怪异,但又躲不开,只好忍耐接受戴勒的梳头服务。 戴勒三两下给戴维梳好了头发,亲昵地搂住了戴维的肩膀:“你都长这么大了,真不敢相信。我看着你,眼前都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记得某一年,我们也是这样,在船上,你看见人家小姑娘扎小辫子穿花裙子,羡慕地不得了。吵着也要这么打扮……哈哈,你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小男孩!” 戴维很不习惯被另一个跟自己长得非常神似的男人搂抱着,他在戴勒怀里扭了扭身子:“是吗?我想不起来了。” 戴维的话好似提醒了戴勒,他偏过脸来直视着戴维的眼睛:“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正好,我们可以从头开始。爸爸会把你重新再养一遍。” 戴维不知该如何去回应这份父子情,幸好这时戴勒的手下进来通报了一声:“先生,可以开饭了。” 饭桌照例支在戴维床前,桌上一片鹅黄嫩绿,煞是好看。 松仁玉米、虾仁蛋羹、豆豉清蒸鱼、白灼菜心,并一瓦罐鲜甜的椰子鸡汤。 戴维握筷子的手直发抖,根本拿不稳,戴勒自己并不忙着用餐,而是体贴地给戴维添了饭,拣了菜,用勺子把菜饭搅碎了拌匀实,细细地喂给戴维吃。 戴维倒也不推辞,他正好浑身伤痛,乐得有人伺候,就一口一口地吞掉了戴勒喂过来的食物。 戴勒一边喂他,一边问:“味道怎么样?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想吃什么,就跟爸爸讲。” 戴维嚼着一口咸甜鲜香,想了想:“我想吃鱼香肉丝。” 戴勒听见这话后便笑了:“你小时候最喜欢我做的鱼香肉丝了。只不过,你现在还没好,不能吃辣,再养养。” “嗯。”戴维应着,他现在身上不舒坦,也懒得多动脑子。 午饭吃完,戴维就躺回床上准备睡午觉。 戴勒则无限慈爱地坐在床边上,手里打着面蒲扇,轻轻地给戴维扇着风,让他睡觉。 开始时,戴维并不习惯这样被另一个男人盯着入睡。久而久之就发现,戴勒只是热衷于这种父子扮演游戏而已,对自己举止亲昵,但也没出格,便放下了戒备,从容地放任自己睡去。 戴勒就那么微笑沉默地凝视着戴维。 这孩子长大了,身体整个都被拉长,面貌轮廓,完全就是个成年男人,而且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不过在自己跟前,性格没怎么变,还是这么乖,会乖乖吃饭,吃饱了就乖乖睡觉。 他的戴维,从来都是这样乖的,都是那个应该杀千刀的系统把他给教坏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戴勒跟戴维重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启动了戴维系统的自爆程序。 系统君那个小人,现在被炸的支离破碎,一行完整代码都不剩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横亘在他们父子中间,他跟他的小宝贝戴维,又能过上从前那样的生活了。 戴勒想到这,很满意,轻轻放下蒲扇,俯身凑过去,想要亲亲他的小宝贝。 结果还没亲到,就听见戴维睡着了竟然开始说梦话,他轻轻地喃喃地小声嘟囔着:“艾伦斯……” 戴勒听清了后,嘲笑起了戴维:“这孩子玩心真大,睡着了也不忘他的小蝴蝶……” 蓦地戴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敛起。 戴维的系统爆了,相对应的,被系统存储着的那些穿书后的记忆,也该全部清空才对,他怎么还能梦见艾伦斯呢! 戴勒摇晃他,给他晃醒了。 戴维睡眼朦胧地半睁开眼看他:“嗯?” 戴勒:“你梦见什么了?” 戴维意识不清,睡意浓重:“嗯……不知道……” 戴勒眼见他又要睡过去,就再次给他晃醒,叮嘱他:“你要梦,也只准梦见爸爸才行。不该梦的,别瞎梦。” 戴维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嗯……” 戴勒贴近了:“小戴维,叫声爸爸来听听?” 戴维不应,像是又睡着了,戴勒不依不饶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戴维还从没开口叫过他一声爸爸。 他揪戴维的耳朵,捏戴维的鼻子,打搅他的好梦,逼得他一定要叫一声爸爸才行。 戴维不堪其扰,被困意折磨地厉害,抬手扇了戴勒一巴掌。 这一巴掌,擦着戴勒的脸颊过去,戴勒愣了一下,随后竟又高兴了起来。 要睡觉,被缠磨地烦了就扇人,这习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戴维小时候,那小手软软嫩嫩,扇在他这个老父亲的脸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戴维如今长大了,手劲也跟着大,手指头猛一刮过去,颇有力量感。 戴维的种种,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戴勒,哪怕戴维身上仍然有着过去那个幼童的影,但他实实在在地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 孩子大了,就是会想要媳妇,所以戴维做梦喊他媳妇,也正常。 戴勒脱了鞋上床,躺在戴维身旁,他搂着戴维心中盘算着,要是艾伦斯肯听话,等戴维身体好了,他可以考虑把艾伦斯也给掳过来。 尽管艾伦斯在书里,应该是乔伊的爱人,但跟戴维相比较,戴勒觉得还是他的戴维开心更重要些。 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让艾伦斯给戴维生几个小娃娃,他不就能过上含饴弄孙的快活日子了! 艾伦斯那么爱他的小戴维,他会情愿的。 戴勒想着,心里高兴地都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午后时光悠闲而惫懒,没一会,戴勒也睡着了。 戴勒入睡,梦中,又梦见了不少从前的事。 戴勒曾经成为过许多人,主角、反派、炮灰、路人甲,他都做过,他在书中世界畅游了成百上千年,但是为人父,还是头一遭。 戴勒与戴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戴维还在他妈妈的肚子里。 戴勒已经忘却了那个女人的样貌,只隐约记得,她好像生的蛮漂亮——能生下这么漂亮的戴维,戴勒猜想她应该是不丑的。 戴勒无论穿书过多少次,他的取向都是男人,穿进有小戴维的那个世界中,是个意外,他穿进去的时候,他书中原身的妻子就已经怀孕了。 妻子的肚皮鼓鼓囊囊地挺着,里面有个小生命,与他血脉相连。 戴勒觉得很奇妙,把脸贴过去,里面的小家伙,隔着妈妈的肚皮,快乐地跟他打起招呼来,一只小小的脚丫轮廓显现在了肚皮上。 他模糊的、顽皮的、富有活力的小戴维,这是戴勒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存在。 戴维在妈妈的肚子里很快就发育成熟了,但是妻子在临盆时却发生了意外。 那个可怜的女人,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将小戴维带来到这个世界上。 妻子的死,唤醒了戴勒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知道,戴维的母亲,在一整本书里面的角色地位是很不重要的,她的使命就是生下戴维。 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这个角色便不再有价值,所以她就依照着剧情的安排,程式化地死掉了。 戴勒可怜这个女人,因为透过她,他看见了自己。 一个可悲的书中的NPC角色,作者几笔就能潦草代过他们的一生,此间的遗憾、血泪、恩仇,全都不重要。 又不是主角,有什么要紧的,作者懒得着墨,读者也并不关心。 戴维刚出生那会,戴勒并不爱他。 红彤彤、皱巴巴,小猴子似的,猫儿那么大,戴勒盯着他左看右看,没觉得他哪里可爱。 而且一想到为了生他,那个花朵一样的年轻女人香消玉殒了,戴勒便愈发觉得这小东西面目可憎,甚至一度想要丢弃。 难不成还要养着他吗?戴勒自己在穿书局的围追堵截下,生活已经颇费周折,这小家伙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但最终,戴勒还是没能真的把他丢掉。 戴勒在自己身前绑了个背带,将婴儿时期的戴维塞了进去,他就像个袋鼠妈妈一样,揣着自己的幼崽去逛超市,买奶粉跟尿不湿。 正逛着,戴勒遇上了另一位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戴勒挠着头向她请教,这么大的宝宝应该喝哪种奶粉比较合适。 那个年轻的妈妈很热情,向戴勒推荐了好几种,又教给他许多照顾小婴儿的注意事项。 戴勒认真地拿本子记了,末了,这个妈妈还夸奖了戴勒怀里的小宝宝。 她说,这宝宝真是乖巧又可爱,不哭不闹地,简直跟戴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戴勒当场就生气了。 她居然说这个丑丑的小东西,跟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戴勒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他回到家里之后,把小戴维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下去,举着一面镜子照,想亲自验证一下,那个妈妈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戴勒左照右照,镜子里的他年轻英俊,镜子里的小戴维,是红润润肉乎乎的一坨,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啃自己胖嘟嘟的手指头。 傻里傻气的小子,跟自己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那人就是在瞎说。 戴勒翻身爬起来,放下镜子,他俯身过去逗弄着只会吃手指头的奶娃娃。 戴勒先把脸埋在他的小肚皮上深吸了一口,他的宝贝身上一股香香甜甜的奶味。 吸完了崽,戴勒把小戴维摆正,认真地告诉戴维:“来我的大儿子,认真看着你爸爸,看清没有。你以后,就照着我这个模样长,可不能长歪了,听见没?” 戴维这时候还小呢,才几个月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只会傻兮兮地乐,听不懂戴勒的话。 戴勒就逗他,捏他的小脸,挠他的小咯吱窝:“听见没听见没?” 小戴维被闹得咯咯直笑,小腿一蹬,就把脚丫塞进了老父亲的嘴里。 戴勒赶紧把脚丫从嘴里拔.出来,又呸呸了两口,点着戴维的小脑瓜:“坏小子!” “以后长大了,准是一肚子的坏水。” 第286章 第 286 章 后来, 这个名叫戴维的小团子,果然就长大了。 他先是褪去了一身的奶膘,然后就冰雪伶俐了起来。 他学会了说话、能跑会跳, 长成了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小人,每天都能带给戴勒一些不同的惊喜。 那些日子里, 戴勒总疑心自己整天是在做梦,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他居然养大了个人。 小戴维一直长到五岁上,都还是个天使。 那时候的小戴维是最乖的, 戴勒经常搬家,小戴维不哭不闹被他装在包里,作为他最重要的行李被搬来运去。 戴勒就跟个迁徙动物一样,怀揣着幼崽在人间流浪。 他起初是在城市里,越搬越偏, 总爱在那人少偏远的地方安家落户。 一直到小戴维长到了七岁, 该上学了,戴勒才终于带着他在一座海边小镇上定居。 小戴维在海边度过了他的一整个童年时代。 那段时光恬淡而宁静, 总是会给戴勒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他毫不怀疑,他觉得他跟他的小戴维会这样一直永远地生活下去。 他会看着他的小戴维, 在咸湿微腥的海风中长大, 遇见一个清甜如海盐棒冰的爱人——哦那是七岁的小戴维最喜欢的棒冰口味, 每天按时写完作业的奖励, 就是嗦着一根海盐棒冰看动画片。 这对年轻的爱侣,会在海边小镇的教堂里举办结婚仪式。 他会亲眼看着, 仪式里的神父询问面前这对新人,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 顺境还是逆境,你是否愿意和他共同面对,与之共度一生呢? 相同的话语,神父曾经千篇一律地询问过许多对爱侣,但戴勒坚持相信,他的小戴维会是最与众不同的。 戴勒每每想到以后戴维结婚的画面,都要笑着拍拍戴维的小脑瓜,盼着他快快长大。 戴维开始念书之后,在海边小镇上那所拢共都没几个学生的小学里,是永远的第一名。 戴勒觉得,戴维考第一,毫无疑问,是因为戴维聪明绝顶,跟学校里学生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然隔壁算3+6都要掰半天手指头的张小明怎么不考第一! 戴维聪明,又好学,从来用不着戴勒辅导功课。 当这个小家伙开始读书识字,懂得许多道理之后,俨然就成了个小大人。父子俩在家里,时常就会出现一些,这样的情景对话: 晚饭过后,父子俩一大一小靠在一块,坐在沙发上看书。 戴勒看大人书,厚厚的一本,密密麻麻全是字,讲的是人生哲学;戴维看小人书,薄薄的一册,有拼音有插画,讲的是动物百科。 戴维翻了几页之后,心思不在书上了,他一本正经地对戴勒说:“爸爸,我的人生遇到了一个难题。” 戴勒掀起眼皮来瞧他:“哦是吗?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难题?” 戴维:“今天上课的时候,陈老师问我们,有没有梦想,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戴勒放下了手里的书:“那你想做什么?” 戴维有些愁眉苦脸:“我的难题正是这个,我不会答,因为我没有梦想。” 戴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戴维小小年纪,居然就失去了梦想。 戴勒引导着他:“那你就没有长大以后想做的事吗?” 戴维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戴勒:“爸爸,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戴勒:“爸爸是程序员,搞计算机写代码的。” 戴维:“那我长大以后,也去写代码好了。我们班王鹏家里开小卖部,他长大以后也要开小卖部。” 戴勒叹了口气:“我居然培养出了一个毫无梦想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我的教育可真是失败啊。” 他耐心劝说戴维:“你难道就不想成为科学家或者航天员吗?” 戴维皱着眉头,真像个小大人:“好俗套的梦想,我不要。” 戴勒觉得,失去童真是可怕的,他不希望他的戴维年纪小小就变得圆滑市侩,所以自此之后,戴勒开始绞尽脑汁地给戴维培养些才艺兴趣。 他买了画板颜料,打算让戴维开始学画画。 戴维对于绘画的兴趣还是很浓厚的,只是,他不太喜欢把涂鸦放在画纸上。 那是炎热暑假里的某一天,戴勒搂着戴维睡午觉。 戴勒睡着之后,戴维偷偷从他的臂弯里钻出去,溜下床,开始创作他的宏伟巨作。 小戴维把颜料全挤在了一只小桶里,五颜六色搅在一起,拌匀了,小戴维觉得这颜色甚是美丽,要跟亲爱的爸爸分享。 于是就两只小手沾满颜料,给睡梦中的戴勒细细地涂了满脸。 戴维看着爸爸的花脸,非常满意,欣赏完之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家里单调乏味的大白墙。 那天下午,戴维玩得不亦乐乎,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天才,以后可以考虑当一名不落俗套的画家。 戴维的画家梦,大概做了不到一个小时。 后来,戴勒醒了;然后,戴维的童真画家梦就碎了。 不过有一点还是非常值得高兴的,就在那一天,戴维的童年完整了。 戴勒照了照镜子,又去看了一眼出租屋的墙,他没再跟戴维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抽出了皮带,把戴维这小子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过后,戴勒用代码程序去除掉了墙上的涂鸦。 这是戴勒第一次在戴维面前展示他的能力。 戴维趴在沙发上,脱了裤子晾他的伤屁股,抹着眼泪,看见戴勒修复墙壁这一幕的时候,一下子惊得连挨打的疼都忘了。 戴维看戴勒的眼睛,泪汪汪,但是充满了惊讶和崇拜:“爸爸,你会魔法?!” 戴勒觉得戴维眼睛瞪得溜圆的样子可爱又好笑:“不,爸爸只是在变魔术,爸爸其实除了是个程序员以外,还是个魔术师。” 戴勒说着,就施展起来,他伸出一只手去,对准了不远处柜子上的那只圆圆的小鱼缸,虚虚一握,就听见“嘭”地一声响,鱼缸就碎掉了。 小戴维被吓得啊地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又悄悄从指缝里偷看。 想象中水流一地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小戴维看见戴勒依旧是对着那只鱼缸,在隔空操纵,把鱼缸里的一汪水,团成了个飘在半空中的水球。 浴缸里原本有两条活泼灵动的小金鱼,一黑一红,此刻就被包在水球里,浑然不觉地游来游去。 “哇!”小戴维发出了惊叹声,戴勒手中对着水球招了招手,浮在半空的水球就飘飘荡荡地飞了过来。 小戴维欠起身子,用两只手去接了,水球捧在手心里,软软的,冰冰凉凉。 这太不可思议了,小戴维张着嘴,眼睛里冒着精光,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捧着,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自己吓到里面的小金鱼,水球会再“嘭”地一声破碎掉。 小戴维捧着水球,戴勒站起身,径直走向被自己弄碎的玻璃鱼缸碎片,三两下修补好,端着恢复原样的鱼缸回到小戴维面前。 戴勒捧着鱼缸弯下腰:“当心别给玩死了,放进来。” 小戴维捧着水球,慢慢靠近鱼缸沿,对准了一松手,水球啪地一声跌进鱼缸里,登时散碎开,水花都溅了起来,迸到了小戴维的脸上。 小戴维自此之后,彻底拜服了,他找到了他的人生目标——他要成为爸爸那样的大魔术师! 戴勒听完小戴维的宣言之后,乐得止不住,小戴维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童声童气地:“爸爸~爸爸教我,我以后听话~” 戴勒板起面孔来,一本正经:“变魔术,也是要讲童子功的,就像上学一样,都是从一加一开始学。你不能一上来就学习高阶魔术,这对你来说太困难了,所以你得静下心来,先从一些简单基本的小魔术开始学。” 小戴维将戴勒的话奉为了圣旨,从此除了上学之外,一心都扑在了怎么研究变魔术上面。 戴勒是极愿意哄着他玩的,自己偷偷照着电视里的魔术学,学会了就天天教给小戴维。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小戴维便已经能够得心应手地驾驭几十上百种小魔术了。 他自己觉得,他的基本功已经到家了,现在可以去追寻下一个层级的突破,就又跑来央求戴勒,再教给他一些更高深的术法。 于是,戴勒就开始教戴维写代码。 他一板一眼地教,小戴维逐字逐行地学。 编程学着枯燥又无聊,趣味性比起变魔术来可差的远了,才入了个门,小戴维就垮着张小脸,不爱学。 戴勒是很愿意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教给戴维的,可是他最主要的本事,就是写代码,戴维要是不爱学,戴勒也没其他别的招了。 小戴维跟戴勒抱怨:“Bug!满屏的bug!讨厌!就像苍蝇,像蚊子,像蟑螂,无处不在,到处都是!” 戴勒在旁边悠悠地:“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bug这个词,本来的含义,就是小虫子的意思。” 小戴维讶然:“bug怎么会是小虫子?” 戴勒身体往后一仰,靠着椅背,看上去也是懒洋洋地:“在计算机发展之初的时候,有一次出现了系统故障,程序员找了一圈的毛病,最后发现,是计算机里面,飞进去了一只小虫子。” “从此以后,计算机内部的故障错误,就被称为bug。找bug修bug,其实就等同于,在消灭代码中的坏虫子。” 戴维想出来一个好主意:“那我下次写程序再遇到bug,我可不可以不管它,直接找一瓶杀虫剂来,对着电脑主机喷?” 绝妙的主意,戴勒当场哈哈大笑,也许是戴勒实在是笑得太大声了,所以一枕好梦都让他给笑醒了。 戴勒笑着笑着,就睁开了眼,他的身体回到了现实的时空里,他现在正躺在一艘船里戴维房间的床上。 已经长大了的戴维,就坐在旁边,靠着墙壁,捧着一本推理侦探小说,神情愕然地盯着戴勒瞧。 戴勒心里软绵绵暖洋洋地:“干嘛这么看着爸爸?” 戴维对他亮了亮手里的书:“正看到凶手描述作案过程,你忽然就笑了,把我吓了一跳。” 戴勒坐起身来,上半身靠过去:“讲得什么故事?” 戴维:“这剧情没什么新意,写得乱七八糟。只是太无聊了,才拿来解闷。” “讲的是有一个偏执的控制狂父亲,致力于把他的儿子培养成另一个自己,所以强迫他的儿子言行举止穿衣打扮都要跟自己一模一样。” 戴勒有了些兴趣:“哦?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父亲多半都会希望儿子像自己,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戴维:“父亲担心自己会死去,所以要把儿子培育成自己的容器,他打算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用科技将自己的意识数据跟儿子进行对调。” 戴勒显然也是吃了一惊:“这太可怕了,他只爱自己,不配做父亲。” 顿了顿,戴勒向戴维保证:“爸爸永远都不会这样对你。” 第287章 第 287 章 戴维在船上养了一段时间后, 身体慢慢开始痊愈。 营养充足,所以气色养得相当好,这使得戴勒非常满意。 他们在海上, 三餐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类海产,戴勒天天都变着花样地给戴维吃鱼。 戴勒往戴维碗里夹鱼肉时, 总爱说一句,吃鱼补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吃了许多鱼的缘故, 戴维零零星星的,倒也确实把以前的事想起来了个七七八八。 但也仅限于七七八八了, 没头没尾:往前数,最多能记起福利院的事,往后,也只记得自己搞程序开发做项目。 再往前一点,进福利院之前;或者再往后一点, 穿书后的那部分, 全然忘了。 所以戴维不光是经常会看见戴勒迷茫,自己单独待着时, 抬手看见手指上套的戒指,也会迷茫。 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难道是结婚了? 什么时候, 跟谁?戴维翻来覆去思索, 没有头绪。 戒托上的欧泊石, 变彩绚丽斑斓,戴维视线落在上面, 只觉得脑海里, 影影绰绰有个模糊的轮廓。 脑袋里想不起来,那轮廓又印在了心上, 幽黑寂寥地,把心都蚀掉了一块,空洞洞地难受。 戴维曾经尝试着去问过戴勒,自己是否已婚,跟自己结婚的是个什么人。 戴勒其实也并不想故意瞒着他,只是戴维张口闭口,称呼自己“戴先生”,便无端地嫉妒起了艾伦斯。 戴维把他跟艾伦斯全都忘了,自己天天在戴维跟前晃,他不闻不问;艾伦斯连个影都不见,戴维却牵肠挂肚的。 娶了妻子忘了老子,好一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戴勒不高兴,于是戴勒就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自己慢慢想。 戴维在船上,待了有一个月,或者更久。 慢慢地就开始可以下地活动,可以独立去甲板上,看看大海吹吹海风,围观船员们在旁边兴高采烈地下网捕鱼。 这天,戴维看他们抓一只大章鱼,看得心里痒痒,没忍住,就上前去,搭了把手。 那章鱼确实大,力气也不小,拼了命地往水里挣。 众人齐心合力给它拖上船来,戴维定睛一看,把腕足的长度也算上,这只章鱼体型几乎有两个成年男性加起来那么大。 这种章鱼通体嫩红,长满了吸盘的腕足格外肥美,就是表层布满了脉络状的紫色血管纹路。 富有经验的船员手里攥着刀,在章鱼的头顶上攮进去,转了个圈,噗呲一声给里面的毒腺囫囵挑出来。 如此过了个几分钟,再去看时,腕足上那些紫色血管果然褪了色。 船员给章鱼处理完毒素之后,略用海水冲了冲,便在船上露天席地斩杀起了章鱼。 章鱼全身含血量并不高,而且是透明的,在空气中暴露一会,发生化学反应后就开始微微泛蓝。 这与平时常见的血液颜色状态完全不同,观感上并没有特别血腥,一刀斩下去,切面是肥嫩的白皙鱼肉,完全就是一副新鲜食材的模样。 所以戴维看着也没什么罪恶感,反而兴致勃勃,听他们讨论,哪个部位适合怎样烹调。 船员们从章鱼身上,现场割下最鲜嫩的一小块肉来,切薄片放在碟子里,淋了些酱油芥末就献给了戴维。 生食章鱼刺身,戴维托着小碟子,顾不上什么斯文礼节,直接用两根手指捏起一片来尝了尝。 没什么异味,入口只略带着些海水的腥气,又脆又韧,跟牙齿厮磨起来整个口腔都相当愉悦。 “好吃!你们都尝尝。”戴维眯起眼睛笑着赞美,恰在这时,戴勒从船舱里走出来,也来凑热闹。 戴勒笑着问:“吃什么呢?” 戴维把手里的碟子伸到戴勒面前:“章鱼肉,好吃的。” 戴勒瞄了一眼杀鱼现场:“还动着呢,没死透就当着人家的面吃它的肉?” 戴维也笑:“吃肉哪有不残忍的。现宰的才新鲜,等它死透了,放一会,这个天气,就该臭了。” 戴勒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很欢快,他喜欢戴维这种坦荡的态度。 戴勒接过了戴维手里的碟子,也拣了块鱼肉放进口中咀嚼。 戴维看完了抓鱼,也吃到了鱼肉,兴致退了些,便转身朝着船舱往回走。 戴勒将手里的碟子递给手下,追上去跟着戴维一起往回走。 戴勒:“最近经常见你出来,是不是在房间里待着闷得慌?” 戴维坦言:“可不是怎么着,我也没个手机,那几本书都快让我给翻烂了。” 他转头看向戴勒:“戴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什么时候才能靠岸?” 去哪,其实戴勒根本就没想着去哪,他就只是让船在海上漂着罢了。 海上没信号,行踪不容易被锁定,戴勒只想着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没人继续找戴维了,他就偷偷带着戴维转移去其他星球隐居。 戴勒:“就快了,船上的能源消耗得差不多,就该靠岸了。” 这是个模糊的答案,因为戴维并不了解船上的能源还剩下多少。 戴勒注意到戴维的心情消沉了下去,他陪着戴维一同回到房间里,戴维坐回床上,戴勒站在床边低头瞧着他。 戴维小时候不高兴了,只要亲亲抱抱,奖励他吃一根雪糕,允许他多看一会动画片,他就会重新开心起来。 但眼下,显然是不能了,儿子成年后,父亲自然不能再亲亲抱抱;而且父子俩取向都是男人,多少也得避讳些。 戴勒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戴维一句:“需不需要泄泄火?” 戴维听到这话后,诧异地抬头望向戴勒。话的意思,他是能听明白的,戴维只是本能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戴勒尽量坦荡些,他用一种很委婉的口吻:“我在船上的手下不少,有雌虫有亚雌,雄虫也有,你可以挑几个喜欢的,就当是解解闷。” 戴维这下确定了,戴勒千真万确就是在表达那种意思,他登时脸上就成片地发起烫来,干咳一声掩饰尴尬:“不用!” 戴勒此人很通透,他心里连道德感都不十分强烈,活了很多年,相好的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不光不觉得有问题,他还开解戴维:“这东西,就跟吃饭是一样的,有需求了,就要满足。不然一直旷着,身体要憋出毛病来的。” 戴维自认为,他就挺不要脸的了,但是在戴勒面前,还是忍不住地害臊:“真……真不用!” 戴勒宽慰他:“不要有其他的顾虑,没必要给自己上枷锁。” 戴维有些恼羞成怒了:“我都不认识他们,也不喜欢他们,只是因为有需求,就随随便便,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戴维倒是个有原则的,戴勒这时心念随戴维为目标转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戴勒笑着,拍拍戴维的肩膀:“爸爸跟你开玩笑的。” 戴维很认真:“这并不好笑。” 戴勒弯下腰来赔不是:“爸爸错了,爸爸再也不说那种话了。你别生气,你一气就更热得慌了。吃不吃点心?想吃什么口味的?” 戴维确实身上有火气,小小地气了一场,鼻翼上都开始渗汗:“不吃,糖分太高了,齁得慌。想喝现榨的西瓜汁,多放点冰块。” 戴勒蹙眉:“船上的西瓜都冰镇着,本来就凉,榨成汁还要多放冰块,你喝完肯定要肚子疼。” 戴维热得很烦躁,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爹,就这点不好,总要管着他。 戴维妥协:“那就少放点冰块。” 戴勒这回同意了,转头吩咐属下去做。等待果汁到来的间隙里,戴勒跟戴维商量:“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今天晚上,让他们办一场烧烤派对,庆祝庆祝?” 戴维懒懒地趴在床上:“随便。” 戴勒注视着戴维颀长的身形,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 幸好他们重逢时,戴维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这要是戴维十来岁青春叛逆期的时候自己给他抓来,真不敢想他得有多头疼。 夜晚,派对真的办了起来,整艘船上所有的船员都来参加了,是一片热闹的烟火气。 船员们在甲板上烧烤饮酒载歌载舞,戴维坐在热闹之外,默默地吃喝。 新鲜的红肉、海产、蔬菜,高温下发生美拉德反应,诱人的味道非常刺激食欲,所以戴维全程埋头苦吃。 其实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环境越是热闹,他心里空得越厉害,所以就得吃点东西。胃袋充满了,空虚感才不会过分强烈得难以忍受。 戴勒在人堆里凑了下热闹后,马上来到了戴维身边。 戴勒:“怎么光顾着在这吃,去跟他们跳跳舞,玩一玩,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戴维口中咀嚼着:“还是不了吧,我对吃的兴趣更大一点。” 戴勒倒了杯冰镇啤酒,雪白的泡沫直窜出了杯壁,他喝了一口,心里盘算着,要不然还是抽空去把艾伦斯也给掳来吧,孩子总这样失魂落魄地,他看着怪心疼的。 戴勒:“他们年纪都跟你差不多大,我就只是想让你们多接触接触,省的闷坏了。” 戴维也喝了一口啤酒,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后,说了句实话:“我不是不想跟他们接触,我其实是不敢。” “他们长得太像妖精了,白天看看还行,晚上我不敢跟他们打交道,我怕半夜他们来吃我脑子。” 戴勒听完后当场愣了一下,扭脸去看了看派对上那些玩得正嗨的虫们,重点落在雌虫和亚雌身上那些暴露在外的虫类特征上面。 戴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审美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现在抽离出去再看,他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戴维。 戴勒笑了:“你这么一提醒,我又仔细看了看,好像确实很像一群虫子变得妖精。” 第288章 第 288 章 戴维刚醒过来那会, 戴勒安排了两名亚雌照料他。 戴维当时下意识地一直盯着他们瞧,甚至还上了手,去摸他们头上的触须, 想探明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的身体上, 还会长出这种东西来。 那两个亚雌本来就被戴维盯得不好意思了,结果戴维之后还得寸进尺地动了手, 慌里慌张地全都吓跑了。 戴维在反复确认,那并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之后确定, 他们是妖怪。 他们是一群虫子修炼成精的妖怪! 有一小部分,道行高一些,所以能化出完整的人形来;但另外一部分,还保留着虫的特征,戴维想, 他们应当就是修炼得还不到家。 戴维喝着酒跟戴勒吐槽, 这个世界里,人不像人, 虫不像虫的。 戴勒低声笑着,一边跟戴维对饮, 一边跟他解释这个世界的构成形态。 戴维听得一愣一愣, 首先这个世界中的性别划分, 他就不太能理解。 明明看起来都是男人, 雄虫跟雌虫的划分依据究竟是什么? 戴维起初以为,强壮的虫就是雄虫, 娇弱的虫是雌虫, 他的对比对象,是高大的戴勒与娇小的亚雌。 直到, 戴维可以下地,他走出了房间,然后他就看见了比戴勒还要强壮的雌虫! 戴维就此迷茫了。 戴勒哈哈笑着,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签子,一边给戴维解释:“不是这么分的,虫与虫之间体型的大小,跟性别有关但不绝对,更多还是受类属影响。” “雄虫和雌虫的划分,主要还是看能不能生。能生崽有虫类特征的,就叫雌虫;能让对方生崽看起来像完人的,叫雄虫;夹在中间有虫类特征却不能生的小废物,叫亚雌。” 戴维哧哧地笑:“小废物亚雌,好惨哦。又不能生,又没地位,还打不过人家。” 戴勒:“确实有点惨,所以通常,不是依附着雄虫,就是依附着雌虫。” “亚雌,多半没有主心骨的,成不了什么事。雄虫被按照社会主力来培养,但因为受到了太多偏爱,很容易盲目自大。雌虫刚刚好,只可惜,环境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出头机会。” 戴维跟戴勒的话题,由虫族社会构成引起,自后便天南海北地侃了起来。 戴维愿意跟戴勒聊天说话,戴勒非常高兴,于是话题便越聊越广,酒也越喝越多。 待到派对进行到了下半场,快要进入午夜时分,戴维明显感觉到,戴勒像是喝醉了。 醺醺然的戴勒,酒劲上了头,一股脑地,就把自己全倒给了戴维。 “这世界啊,都是假的,是一本本的书罢了。” “所以你会看到有些东西很不合理,它为什么会不合理呢,因为作者的功夫不到家,不能自圆其说,就是这么简单,不必深究。”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哈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因为参透了世界的本质,所以才被穿书局列入了通缉名单的。” 戴勒醉眼凝视着戴维,幽幽地说:“他们恨我。” “我本来只是个活在书里,受剧情命运摆布的小角色。谁都没曾想,我竟然能干掉带着金手指穿书的主角。” “没人能左右我,除了我自己。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夺了主角的系统,在一个又一个的不同世界里穿梭来去。” “我活了许多年,某种意义上,我已经实现了长生。” 戴勒想要伸手去拉戴维的手,但是被戴维给躲开了。 戴维本意是,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实在奇怪,因而戴勒只好拍了拍戴维的肩膀。 戴勒拍完并没有将手拿开,他的手搭在戴维肩头,微微用力掌握住: “可是我的小戴维,长生,真的很寂寞。” 戴维平静地注视着戴勒的双瞳,他不能理解,但他好像真的看见,戴勒眼中有万顷寂寞伤怀在簇烈燃烧。 戴维恍惚间,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热度。 戴勒:“所以我总要找点乐子。我怀揣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把我到访过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但在这其中,我忽然就遇见了你。” 戴勒的指尖轻抚过戴维的面颊:“我曾经,真心实意地希望过,我可以永远以你父亲的身份度过一生。我期盼你长大、成家、拥有自己的孩子,我渴望亲历你的整个人生,哪怕结局是和你一样老死。” 戴维看着他,心中是大片的茫然、困惑。 戴维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可是,你说你是很爱我的爸爸,但我却在福利院长大。” “你这么爱我,为什么还会抛弃我?” 戴维的话,恍若触及到了戴勒心头一道经年不愈的陈伤,他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流露出了痛苦的颜色: “不是爸爸抛弃了你,是你,不要爸爸了。” 戴维怔住,嗫嚅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不起来。” 戴维的记忆,只有掐头去尾的中间一段。开头与结尾的部分,被系统保存着数据,后来系统君被戴勒引爆,数据全部清空,他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戴勒的上半身倾倒过去,额头顶住了戴维的肩膀:“你曾经……伤透了爸爸的心。” 戴勒像是醉的直说胡话了,但事实上他的思维非常清晰。 他靠在戴维肩膀上的时候,思想展开了一次小小的博弈。 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要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告诉戴维吗? 戴勒犹豫了一分钟,没等到他说出口,他们的轮船驾驶员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戴勒汇报:“先生!有情况!” 戴勒收敛起情绪,端正坐好:“干嘛大惊小怪的。” 驾驶员:“我们船只的行踪,好像被锁定了,远处有四支客轮,正在朝这边全速前进。” 不妙的讯号。 怎么可能会有客轮锁定他们轮船的行踪呢?戴勒对整艘船都进行过代码加密,这个世界里再先进的探测设备,都是无法确定这艘船的位置的。 他们根本探测不到有这样一艘船存在。 除非,是超出了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 戴勒喝下去的酒,骤然在心口里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果断站起身,跟着驾驶员奔进了驾驶舱。 轮船驾驶台上的仪器屏幕中,果然显示,在距离他们这艘轮船外几十海里外,有四支客轮目标在四面包抄,快速向这里袭来。 怎会如此?会是谁呢? 难道是可爱的小蝴蝶,杀过来找戴维的? 不应当,艾伦斯没有这样强大的外力支援。 而且,戴勒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盯着屏幕中幽灵一样突然冒出的四支客轮,隐约起了个念头…… 穿书局! 每当他过上了幸福安定生活时,便总要出现把一切都破坏掉的穿书局! 戴勒咬了咬牙,大脑中飞速思考计划,他想出了一种可以应对穿书局的办法,只是…… 在计划实施之前,他得先确保戴维的安全。 戴维不能再继续留在船上了,戴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过不了多久,这船上会变得极度危险。 他得赶在四面包抄的船只没有动手之前,先一步将戴维转移掉。 戴勒当即从底部的船舱中,调出了一艘紧急救生艇。 他一边命令派对立刻结束,一边指挥属下在救生艇下水前,为救生艇上安排好足够的逃生救急包。 做完这些之后,戴勒大步流星离开驾驶舱,他来到甲板上,一把揪住了正在吹夜风散酒气的戴维衣领子。 戴维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冷不防被戴勒这样薅住,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戴维惊诧:“怎么了?” 戴维刚问出口,他就看见戴勒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了一行行发着绿色幽光的微型代码,似乎正在快速运行着。 那些绿色的代码,从戴勒的眼睛中流泻而出,直直地冲着戴维的眼睛就要飘过来。 戴维本能地闭上了双眸,随后他就听见戴勒在呵斥自己:“睁眼!” 戴维浑浑噩噩地睁开眼,那些代码通过眼睛这个窗口,直流进戴维的脑海意识中,戴维恍惚间好像感觉到它们跑进了自己的大脑里,开始飞速运行起来。 戴维有些恐惧:“这是什么?” 代码传输同步的过程很快,前后不过就用了十几秒。 戴勒拷贝传输完代码之后,猛地一阖眼,再睁开,就恢复了正常,他看见戴维瞳子里的代码也逐渐消隐掉。 戴维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脑子里传来“叮——”地一声响,随后就有个面板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了意识中。 戴维还懵着,戴勒:“我把我的系统给你了,好好保护自己。” 戴勒说完,就拽着戴维来到了甲板船边的围栏处,二话不说抬手就给戴维丢了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戴维压根想象不到会是这种走向。 他惊叫一声,船下水里的胶囊状救生艇顶部及时地打开了出口,戴维直直地落进去,掉到了一张充气垫子上。 戴维的身体猛地弹了弹,他仰面朝上,看着戴勒扶着围栏低头远远地俯视自己。 戴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我扔下来干什么?” 戴勒望着他:“我的小戴维,临走之前,能听到你喊我一声爸爸吗?” 戴维:“你有病啊!” 戴勒笑了:“狼心狗肺的混账玩意!敢骂你老子!滚吧。” “你让我去哪?”救生艇顶部的舱门,眼看着就要合闭起来了,戴维猛地跳起来。 临关上之前,他听见船上的戴勒似乎嘟囔了一句: “爸爸不是个好人,但是爸爸爱你……” 这句梦呓般的话语带给戴维一种强烈的不祥感,似乎就像一句永别前的寄语。 戴维站在救生艇船舱内部,眼睁睁看着舱门关上,戴勒的脸消失在舱门之后,跟着所有的光亮也消失了。 戴维站在一片漆黑的舱室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戴勒是不是快要死了? 第289章 第 289 章 戴维慌了, 一种深沉的恐惧从心底里爬了出来。 救生艇的顶部舱门关阖上,铺天盖地的黑暗里,戴维听见了救生艇沉入水中的声响, 继而一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便包裹住了他。 无所适从的戴维身体东倒西歪,前胸后背在狭小舱室里撞来撞去, 闷沉沉的疼。 戴维最后在晕眩之中,趴倒在了舱底的软垫上, 干呕了两声,就昏厥了过去。 送走了戴维, 留在船上的戴勒又变回了文森特。 戴维在时温情脉脉的轮船,进入了备战状态,文森特的部下们掀开船上原先那些掩护,从密室暗格里掏出了大量杀伤性武器。 文森特亲自坐镇指挥,轮船加大马力, 开始朝着与戴维救生艇相反的方向行进。 交火是两个小时后发生的。 文森特的船飞速前进, 但还是没能摆脱掉那四艘伪装成客轮的敌船围剿,当他们落进了包围圈的时候, 火拼就开始了。 凌晨里原本死寂沉黑的海面上,骤然爆发冲突, 飞射的炮弹炸裂的□□点燃了那一整片海域, 浪花潮涌沸腾, 轰炸声震耳欲聋, 火光仿佛要直窜到天上去。 文森特集中火力朝着其中一艘客轮进攻,对面很快被炸成了两截, 整个船身上冒起了熊熊大火。 船尾在爆裂声中沉入海底, 剩下的孤零零船头忽然就启动了自杀式攻击,完全无视火力, 直冲着文森特的船就撞了过来。 这是一记重创,文森特的船被撞得在水面上剧烈颠簸摇晃,船身被撞裂开一个窟窿,驾驶舱里的文森特抱着椅背才勉强没被甩飞出去,其他的部下则被撞得七颠八倒。 一次猛烈撞击过后,根本来不及喘口气,那船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又一次撞了上来。 这次是个狠的,文森特的船险些被掀翻过去,飘摇后撤就被顶到了旁边的另一艘船上。 两面夹击,爆炸接踵而至。 那是几乎能顺延着海风传出去几百海里的巨响,文森特的船在巨浪中解体了,四分五裂,无数燃烧的碎片迸溅飞射出去,砸毁完好的船只,将大片的海水都快要烧开。 爆炸之后,船体残骸将要沉没的前夕,脑袋上被砸破个血窟窿的文森特,从残破驾驶舱里爬了出来。 他站上了船只残体的最高处,远方投射而来的探照灯光照着他,他就好像站在了满是聚光灯的舞台上。 文森特对着来围剿他的船队主力船只,举起了双手,做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投降动作。 文森特高呼:“我投降!停手吧!放我手底下这帮人一条生路!” 文森特话音刚落,暗夜中一枚强劲的子弹射出,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股强大的力道,将文森特的身体直接带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侧翻的船舷上,他都没顾上呻.吟一声,就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海水里。 命运似乎并不肯轻饶了他,所以他没能痛痛快快地死去,而是在将要溺毙的时候,又被捞了上来。 落水狗似的文森特脑袋上破了个洞,胸前被子弹打穿,肋骨断了好几根。 他被拖到了敌方的甲板上,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水来,竭力抬起头望向停火后过来亲自接见他的敌方首领。 四目交接,双方都怔了下。 对面是维加利,那个被他打碎五脏六腑,抛尸大海的维加利。 他一身纯黑,站在灯火通明的甲板上,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文森特。 他苍白而瘦长,但还是那么的动人心弦,如鬼似魅的诡艳。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线,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雄虫。 文森特一直以来,都是个优雅的恶魔,他强大到完全超出虫类的层级,维加利还从来没有见过文森特这样狼狈的样子。 光洁额头上糊着血痂,发丝黏腻地粘在面颊上,全身都在水里泡过,熨帖齐整的名贵衣料全然失去了本来的状态。 他也被人钳着双臂,挟持着抬起上半身来仰视着自己,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维加利不动声色地,心里很是快意,以至于都忘记了去质疑。 文森特望着维加利笑了,笑声引起胸骨共振,他的整个上半身,随着他的笑,都被牵连出仿佛要碎裂开的巨大疼痛。 所以他笑起来很有些英雄末路的哀切,至少在维加利眼中是这样。 文森特笑够了——或者不如说是疼得没力气发笑了,他终于开了口:“我的小蜻蜓,你果然还活着啊。” 维加利蹲下来,放平他们之间的交汇的视线,他对文森特说:“是的,所以,你很失望吗?” 文森特笑着:“怎么会呢?我非常的惊喜。” 文森特素来都是口无遮拦爱大放厥词的,所以从他嘴里听见什么话,都不值得奇怪。 文森特细致地观察着维加利的微表情,见他神色淡漠,于是便很想说点劲爆的话,来刺激一下他。 所以:“我当时开完枪,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杀你的。” 维加利神情冷酷,丝毫不为所动,任何雄虫假惺惺的忏悔都打动不了他。 因此,文森特又补充了一句:“我应该把你找个地方锁起来,给你的两条腿全都打断,让你变成一个供我发泄取乐的性.爱玩具。” 文森特恶劣地笑,当着维加利所有手下的面:“小蜻蜓,杀你我真后悔,我还没有艹够你呢。” 勃然大怒的维加利掴了文森特非常响亮的一耳光,他当众受到这种羞辱,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转身冲着身后: “过来检查一下是不是你们要的人!检查完我就要毙了他!” 被扇得脸都偏到一边去了的文森特,嘴角都裂开了,渗出了殷红的血丝来。 文森特被扇了也很快活,一直笑个不停,他对维加利的反应非常满意。 维加利身后,走上前来两个人,文森特正过脸,眯起眼睛来仔细地盯着他们打量了一番。 这只是两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人,他们身上穿着平平无奇的西装,西装的左边衣襟上,别着一枚金灿灿的胸针,是摊开的书本形状。 那两个人,一个是戴眼镜的瘦高个男人,另一个不太好分辨,乍一看像个假小子姑娘。就仿佛他原本应该是个姑娘,因为穿进了全男世界,导致性别数据不兼容,所以发生了一些数据不完全同步现象,让他看起来既男又女的。 都是生面孔,文森特不认得,但是文森特对那枚胸针再熟悉不过。 穿书局正式员工的标志。 假小子用自己的系统对文森特进行了面部扫描,经过测算分析之后,他看了一眼结果,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就是他!太好了,我们抓住他了!” 高个男人略一点头,马上将情况实时回馈给了穿书局,得到确切指令后,他转身告知维加利:“维加利先生,上级指示,要我们立刻对蛀虫的意识信息数据进行回收。” 维加利没听懂:“怎么回收?” 高个男人:“你就地处死他即可,剩下的交给我们。” 文森特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转头就问那个很像小姑娘的男孩:“你是穿书局的第几代了?我刚出来那会,穿书局员工还是第一代呢。” 假小子刚想回答他,就被高个男人瞪了一眼,立刻神情怯怯地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维加利认真地给配枪装好了子弹,他重新来到了文森特面前,举起枪,枪口对准了文森特的眉心。 可恶的文森特,可恶的雄虫。 维加利一见到文森特这张脸,就能想起来当时子弹在他胸前爆开一个个血窟窿的时候有多痛。 当时维加利确实是死了,他的身体破碎、血液流干,心跳与呼吸全都停止,连他自己都确信,他当时应该是死了。 但是很奇怪,他的意识始终都还停留在那具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里面。 他依然有听力、有视觉和触感。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套进了麻袋里,两个雌虫抬着他,给他身上紧紧缠绕捆绑上了锁链,开着小艇拉着他,然后把他抛尸大海。 维加利在落水的一刹那,迎来了新生,冰冷的海水直灌进他身上的空洞里。 他被狠狠地呛了一口水,因为这一下,他甚至开始咳嗽,随即立刻发生的是,他的心脏被重新激活,肺叶舒张,他竟又有了呼吸。 维加利还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谁知就在下一秒,万顷海水退去,时间轴与剧情线交汇融合,终于推演成功的穿书局员工于一片虚空之中,环上了他的腰,将他不顾一切地从死亡中拉了回来。 所以维加利没死,及时赶到的两名穿书局员工救了他,次元之外的入侵者出现,短暂破坏了当时的时空因果链条。 以至于当时追到抛尸地的文森特,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当时救下了他的穿书局员工,将他带到安全地带之后,高个男人查询了维加利的身份信息,那名假小子顿时两眼放光地拉着他的手: “你就是维加利?!天呐我见到真人了!蚁穴的掌控者,虫族反抗特权起义军头领,平权运动的领袖,一代枭雄蓝剑蜻蜓维加利!” 维加利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秘,如果他们不是在说胡话,那肯定就是找错了人。 蚁穴的老大是文森特,他也不是什么起义军头领平权领袖,更谈不上枭雄。 维加利淡漠地开口:“你们找错人了。” 高个男人查询完资料之后,告诉维加利:“我们并没有找错人,我们只是来的时间有点早,你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 他也不跟维加利废话,单刀直入:“报仇吧维加利,手刃你的情人,之后你的生命里,就没有软肋了。” 维加利思绪回转,他把枪口抵住了文森特的眉心,敲了敲。 莫名其妙的人,净说些毫无根据的话。 软肋……凭他文森特也配! 第290章 第 290 章 维加利掌掴的力道不小, 现在这阵子,文森特已经隐隐约约感觉挨打的那半边脸肿起来了。 他的舌头在口腔内壁里,轻轻顶了顶那边的脸颊,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维加利。 他忽然问了他一句:“我最后能不能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维加利卸下了枪的保险栓, 很干脆地:“没有。” 文森特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末了又像不甘心似的:“可是你刚一活过来, 就来杀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 维加利手指一勾就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响之后,子弹穿透了文森特的天灵盖,他的头盖骨被瞬间掀飞了出去,半个脑袋就这么被应声打碎。 穿书局里的假小子“啊”地惊叫了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 高个男人手中快速进行着系统操作, 整片海域中张开了一形数据网。 网的张开与合拢都是极快的,它迅速在半空中拢到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 收缩聚拢成了球状,体积迅疾被压缩, 化成一个光点后便消失不见了。 完成任务的高个男人笑着告知维加利:“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蛀虫这块顽固毒瘤, 今天终于是被铲除了。” 亲手打死了文森特的维加利, 手里举着枪,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慢慢放下了枪。 他煞白着一张脸, 木讷地转头看了看那个高个男人,似乎是很难以置信地:“他死了吗?” 他上次对着文森特开枪, 子弹直接被定住了,这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顺利就把他的脑袋都给打穿了。 高个男人肯定地回答:“是的,他已经死了,他的意识数据现在已经被穿书局回收,穿书局会对其进行彻底的销毁处理。” 他拉上了那个假小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便再继续留在这过多干涉剧情,维加利先生,我们这就走了,你要多保重。” 他们来的突然,走的也干脆,眨眼的功夫转身进了船舱里,维加利的手下跟着去看时,人就已经不见了。 维加利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文森特的身上,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趴在甲板上,半个脑袋破碎不堪,绝不可能还活着了。 维加利的手下,递了一块热毛巾给他,这时候维加利才后知后觉,他的身上、脸颊,都被喷溅上了来自文森特的红白液体。 衣服上倒还好,主要是脸,温热地粘在皮肤上,血液混着脑浆,慢慢地冷掉,最后变得冰冷滑腻,诅咒一样黏着他。 维加利用毛巾蹭着,猝然感到一阵恶心,冲到船边上,扶着栏杆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他吐完了,擦擦嘴,又回到文森特的尸体旁边,用脚踢了踢他。 维加利总觉得,文森特马上就会再长出来一个完好的脑袋,然后笑嘻嘻地坐起来,对着他张开双臂:“哦我亲爱的小蜻蜓~” 然而并没有。 维加利的手下们去清理文森特的残部,而他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天边露了曙光,天色蒙蒙亮,文森特的残部被消灭的一个不剩,维加利看见文森特的尸体,发生了虫化现象。 文森特千真万确地死透了。 维加利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他冷冷地吩咐手下:“把他给我丢到海里去。” 维加利说完就转过了身,大步走进船舱。 清晨的海风寒浸浸的,湿度高,不留神就要迷了人的眼睛。 脑中一片茫然空白的维加利,临进船舱门的时候,蓦地就掉下了两滴眼泪来。 他还是想不通,文森特的神通去哪了,他怎么就让自己给开枪打死了呢?! 维加利有些呼吸不畅,他一头钻进了船舱的浴室里,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开始洗澡。 他这个澡洗得很慢,等到他最后终于洗完的时候,他赤.身裸.体地从浴缸里走出来,头脑清明,筋骨通透。 他不再为文森特的死而纠结了,接下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文森特已死,从现在开始,由他来接管“蚁穴”。 维加利一言不发地用一块浴巾擦干身体,他已经说服了自己,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一切都本该如此。 维加利早就听说过,在原始的自然界中,一只“蚁穴”的内部成员构成,就是一名雌虫君主,统率着绝大多数的雌虫与极少数的雄虫。 文森特作为一个雄虫,他原本就是没有资格统领“蚁穴”的,而维加利现在已经处置了前任首领,自然而然,这个位置就属于他。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裹着浴巾的维加利站在镜子前笑了。 即将掌握权力的快乐,远远地盖过了文森特之死所带来的一点点不悦。 极好的开始,从此往后,维加利的一生,都将奋斗于把权柄从雄虫的手中夺过来。 * 戴维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种十分奇异的画面。 他趴在救生艇船舱内的软垫上,目之所及,视野之内出现的所有物件,上面都附着有一个闪烁着幽幽绿光的英文单词。 那些单词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替戴维照明了周围的环境。 戴维伸出手去,就近摸了摸身下软垫的单词,手指刚一碰上去,单词就颤了颤,随后凭空地,单词下面就出现了汉语解释说明,以及一串相关物品的定义代码。 戴维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借着那些发光单词的指引,打开了救生艇内部的照明设备。 这下亮堂了,戴维扶着舱壁,找去了这艘小救生艇的驾驶舱。 驾驶舱里的驾驶台,各种仪器显示,救生艇处于自动驾驶模式,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他现在海平面以下两百星米的位置,舱内氧气含量预计还能坚持三个小时。 戴勒什么都没说,就给他抓起来丢进了救生艇里,茫茫大海,就算把经纬度摆在戴维面前,他也对自己的位置完全没有概念。 他只知道,总不能一直在水里面潜着,舱室里氧气耗完,他就该憋死了。 戴维坐到了驾驶位上,开始操纵驾驶这艘水下救生艇。 戴维以前没开过这玩意,手法生疏得很,但幸好也没什么难的,救生艇本身的设计就是方便外行人在紧急情况下逃生避险,所以各种按键操纵方法设置的极其简单明了。 戴维操纵着救生艇上浮到了海平面以上,刚一浮上去,就打开了通风口,令海风直灌进了舱室里。 空气流动开,戴维觉得自己的头脑都明晰了不少。 他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不安心情,短暂思忖了片刻后,戴维决定,回去找戴勒。 这不是什么难事,这艘小救生艇原本就是跟戴勒的轮船互相配套的设备,内部强大的定位系统,是可以互相关联的。 戴维只要把戴勒轮船现在的位置调出来,跟着小艇的导航路线开即可。 但是当戴维真的这样去做了的时候,戴维却看着小艇驾驶台显示屏傻了眼。 小艇的追踪导航分析仪显示,主船在距此八百余海里的位置,发生了严重的海上事故,船体约有三分之二已沉入大海。 戴勒!戴维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回过神来一刻都没耽搁,开足马力就朝着主船折返了回去。 怎么会呢,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戴勒提前知道会出事,所以特地把自己给送走了? 戴维脑袋里一片空白,手里只晓得握着驾驶杆,按到底,加速加速再加速。 戴维并不肯承认,他们之间有父子情,但是在船上相处的那一个多月,戴勒好声好气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他再没良心,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出事了,戴维慌张地手心都直冒汗。 他的小艇在海上开了足足有五个小时才赶到了事发地点,戴维降下救生小艇的顶,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形。 那时候赤恒星已经升起来,灿烂的光与热普照着海面,戴维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在那一刹那几乎都要冷却了。 那一整片海域里,水面上漂满了船体残骸和尸体。 “戴勒!”戴维呼喊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那一声只发出了气音。 戴维胸口堵的快要喘不上气,他把救生艇的舱壁完全降落收缩回去,救生小腿变成了一只小船。戴维划着船,在一堆浮在海面上的尸体里,寻找戴勒的身影。 那些尸体已经全都虫化了,在戴维眼中,相当于现了原形。 但是戴维认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所以一个个找过去时,心中怪异又恐惧。 戴维不敢相信戴勒已经死了,戴勒不是跟他说,自己已经实现了长生,和神仙一样?神仙怎么会死呢! 戴维怀抱着侥幸,直到他在一堆漂浮物里,看见了一具面朝下趴着漂在水面上的尸体。 戴维的心头突地跳了一下,他挥着手里的桨,划动水波,接近了那具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戴勒前一晚相同花色的衬衣长裤,尸体的后背上,有个流干了血的弹孔。 戴维甚至都不敢喘气了,他抬起手里的船桨,用力地,将尸体翻了个面。 尸体飘飘荡荡地被翻转了过来,因为水面浮荡,所以亲亲热热地靠近了戴维的小艇,就像他还活着的时候,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挨着戴维一样。 戴维看清了尸体正脸之后,差点把手里的船桨跌进水里,他怔怔地看着对方,半晌声带才找回了自己,和着眼泪,寻找到一处突破口:“啊!——” 尸体的大半个脑袋都没有了,它的天灵盖也好,两只眼球也好,全都被炸飞了。耳朵也只剩了一只,就连那一只,也只是稍微连着些脸皮,在水里飘飘荡荡。 下半张脸还完好,所以戴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经常会对着自己微笑的戴勒。 戴维没想到,戴勒会死得这样惨烈,他的脑袋,像个被开了瓢的葫芦。头颅腔子里都空了,在水中聚拢了一堆手指长短粗细的鱼,正在争先抢后地,吃戴勒颅骨里残余的脑花。 “啊!——”戴维哭嚎着,用船桨打散那些小鱼,他终于撕心裂肺地吼出来了一句,“别吃我爸爸!” 第291章 第 291 章 戴维的人生, 短短二十余载,兜来转去,不断地重复, 得到又丢失。 他记起昨夜戴勒曾乘着酒兴对他抒发情怀,他说:“人生如逆旅, 而我,始终颠沛流离。” 戴维初听时不解, 待他坐在小船上,孤身一人处在茫茫大海, 面对着一片狼藉尸骸。赤恒星的光太强烈太明亮,照的他所有痛苦绝望无所遁形,戴维张着口呼吸,用力到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 颠沛流离,这何止是戴勒的人生, 戴维似乎也背负着同样的诅咒。 戴维哭了一场, 最后将戴勒的尸体从海水里打捞起来,他不能接受那群鱼将戴勒吃掉, 他把尸体拖进了救生艇。 戴维将戴勒放置在救生艇底部的软垫上,找来医疗箱, 用厚厚的纱布, 把戴勒破碎的脑袋给包裹了起来。 这个过程中, 戴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凌迟, 他一边给戴勒包扎一边埋怨起了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自己不能好好活着?你为什么要死掉, 谁杀了你, 谁害得我……这样难过?” 不知缘由,这个家伙未经允许就擅自出现在戴维的生命里, 不由分说地给予他爱与苦痛, 戴维像个傻瓜,被蒙在鼓里,他就连伤心都没法清楚明了。 戴维给戴勒包扎完之后,就开始扫荡戴勒全身的衣服口袋,想找出些凭证来,好让戴维从中窥见一丝半缕他与戴勒之间的纠缠过往。 戴维从戴勒的长裤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空钱包。 钱包没什么特别的,戴维打开它,在里面看见了一行细小的烫金数字:“1995.7.17。” 戴维的心颤了一下,这行数字,是他的生日。 戴维捧着那只空钱包,指腹在这行数字上,反复摩挲。 有关于那行数字的代码,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激活的,戴维看着它一排一排的闪现在半空中。 戴维盯着那说明看了一阵,随后就按照指示,打开了戴勒赠与他的,系统中存储着记忆的区域。 戴维的生日,是访问该区域的密钥。 戴维迟疑了片刻,输入密钥,登录访问。 也许是戴勒死得太过突然,所以现在由戴维开始替他观看他人生的走马灯剧场。 那是悠远漫长又错综复杂的一生,有些过于久远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进程也极快,几乎让人看不懂。 戴维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还是不能理解,就在他打算退出去的时候,他在戴勒的记忆片段里,看见了一个婴儿。 至此,戴勒的记忆变得明晰而详尽了。 戴维观看这些片段,处在第三方的视角,所以不管是当时年轻的戴勒,还是幼小的戴维,他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记忆片段,应该有戴勒主观的滤镜加成,戴维的整个幼年期,画面都呈现出一种明媚的暖色调。 戴维借由着戴勒的记忆,找回了自己所丢失掉的、人生最初的那段经历。 他听着戴勒熟悉的声音,在画面中一直呼唤着对面的孩子:“戴维,戴维……我的小戴维……” 被他呼唤着的那个孩子,先是躺在床上叼着奶嘴,小手小脚欢快地在空中乱蹬乱刨。 忽地一下子就长大了,围着口水巾坐在一堆玩具中央,用手去抓蛋糕吃,吃得满脸脏兮兮。旁边戴勒一喊他,他抬起头来,咧着没长几颗牙的小嘴哈哈笑,举着手里的蛋糕给戴勒:“帕帕,帕帕……” 再之后,孩子的口齿就伶俐了起来,可以清楚地喊爸爸了。他扶着学步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就站得越来越稳,一步步学会走路,直到后面迈开小腿走得健步如飞。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他知道他们的小世界里,有爸爸和戴维。 他们的世界是流动的,因为戴勒总是会带着他搬家。 那个时候的戴维,无忧无虑很快乐,天天都能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飞。 那个时候戴勒也很快乐,戴维还只是个小兽,整天也就是傻吃傻玩,还没学会顽皮捣蛋。 戴勒的记忆色调,是随着戴维后面的成长渐渐转冷的,但一直到戴维开始上学,都还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戴维一边看一边哭哭笑笑,等到他察觉到不对劲,时间已经来到了戴维十岁这年。 这是很重要的一段时期,因为戴维进孤儿院,是十一岁。 这一年,戴维在海边小镇上小学三年级,学校里新来了一位年轻的支教老师。 这位老师名叫欧阳筝,是个教音乐的,他一来,就接管了戴维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职位。 欧阳筝与戴勒相识的契机,是戴维的一次逃课。 戴维从小就聪明伶俐,三年级时,已经完全靠自学,把整个小学课程都学完了。 所以他后面上起课来,总是漫不经心,小小年纪就染上了翘课的坏毛病。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戴维看了一眼课表,下午第一节是数学。 数学这门学科,戴维闭着眼睛都能考一百,所以不爱听。上课铃响时,他撺掇了同桌一块,偷溜出学校,钻进了人家的果园。 那时候并不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戴维进果园是因为,看果园的大爷养了条狗,最近刚生了一窝小狗崽。 那狗崽一个个圆滚滚胖嘟嘟,戴维见一次心痒一次,跟大爷讨要过几次,全都被推了,只说小狗还太小,没满月,得再等等。 戴维一天盼一天地等,终于忍不住了,壮着胆子去偷狗崽。 戴维跟看果园的大爷认识,跟狗妈妈也认识,所以他从进狗窝一直到把狗崽揣进书包里这个过程,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岔子就出现在戴维的同桌这,戴维刚把睡着的狗崽装进书包,同桌冷不丁在狗窝边上露了个脸。 狗妈妈不认得这个小男孩,哺乳期护崽心切,当时就急了,吠叫起来,戴维书包里的小狗崽一下子被吓醒,哼哼唧唧地就开始叫唤。 戴维心里一慌,背着书包就往外跑,局势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失控的,狗妈妈跟着就从窝里窜了出去,追着戴维要孩子。 十岁的男孩,穿着短袖短裤,在果园里狂奔,一个没留神,脚底下绊了一跤,手掌膝盖,磕的鲜血淋漓。 小戴维为他的贪玩付出了代价,得知戴维逃课就追出学校来找戴维的欧阳老师,第一时间把戴维送去了镇上的医院,并通知了戴维的家长。 就是在那家小医院的走廊里,单亲爸爸戴勒,遇见了刚毕业不久的支教老师欧阳筝。 欧阳筝其人,长相温柔清俊,擅弹钢琴,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身白衬衫西装裤,往那里一站,很有一种清新脱俗的古典美感。 在这人烟稀少的海边小镇上,鲜少能看见这样相貌出挑的男生,因此戴勒当时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欧阳筝见到戴勒时,也是眸子都亮了亮。 那一年的戴勒,才刚三十出头,风致不俗,成熟英俊,是个很迷人很具有吸引力的男人。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学生堆里最受欢迎的欧阳老师,独独偏爱着戴维,在学校里关怀备至还不够,隔三差五就要去家访。 外人所能看到的,是欧阳老师挂怀着戴维的学习;外人所不了解的是,欧阳老师悄悄地跟戴维的家长谈起了恋爱。 他们的感情是逐渐升温至浓烈的。十岁的戴维只知道,起初的时候,欧阳老师偶尔会在家里跟他们一起吃饭,后来次数越来越频繁,小戴维几乎都能背下来欧阳老师最喜欢的几道菜色。 再到后面,欧阳老师就搬进他们家里来住了。 就是从这时起,戴维不再被允许夜晚跟戴勒同睡,戴勒为他置办了自己的小房间,夜晚和戴勒共享一张大床的人,变成了欧阳筝。 戴维象征性地表达了几分不舍,从戴勒那骗来了几套垂涎已久的机甲模型之后,便欢天喜地搬去隔壁了。 他早就想自己单独一个房间了,奈何之前老爸一直不允许,坚持要每晚搂着自己睡,搞得小戴维一点自己的隐私空间都没有。 欧阳老师搬来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 被小戴维骗到的,可不只是戴勒一个,连欧阳老师都把他的小把戏当了真,所以竟也愧疚起来了,除了原则性问题之外,处处迁就讨好着小戴维。 对于戴勒跟戴维父子俩来说,最初那真是一段幸福安宁的时光。 戴勒找到了合心意的爱人,戴维多了个人爱他。 他们的日子,像流水,渐渐地,就流向了一个未曾预想过的局面。 戴勒与欧阳筝起初还是很小心翼翼的,但在某一天,也许是情浓到了忘我,所以就把隔壁的小戴维给吵醒了。 睡梦中惊醒的戴维,听着隔壁传出来的小猫闹春一样的动静,咯吱咯吱老鼠啃床腿一般的响声,他吓得一点都睡不着了。 小戴维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确定那声音就是从爸爸和欧阳老师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戴维悄无声息地摸黑下了床,赤着脚丫,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戴勒的卧室门外。 戴勒的房门忘记关了,他们吃定了小戴维已经睡着,所以没有太多顾忌,卧室的门只是虚掩着,好宽的一条门缝。 戴维就悄悄地,悄悄地趴在了门边上,朝里面偷瞄了一眼。 这是幼童朝向着成人世界窥探的第一眼。 门外的戴维惊呆了,完全不知所措,他直面着那样的场景,爸爸和欧阳老师全都光着身子。 都是男的,所以戴维看见他们光着,也没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戴维只是不太明白,他俩为什么要叠在一块。 第292章 第 292 章 十岁的戴维并不能够理解, 但是他很聪明,善于发散思维。 他认真地想了想,这不就跟学校里一群小男孩玩的叠罗汉差不多? 只不过房间里只有爸爸和欧阳老师两个人, 所以只能两个人叠一块。 两个人玩叠罗汉多没意思啊,于是, 戴维忽地一下给卧室门推开了:“老爸!我也要加入!” 宛转低吟的欧阳老师啊地尖叫了一声,本来在埋头苦干的戴勒, 猝然受到惊吓,当场就一塌糊涂。 父亲跟老师迅速地分开了, 戴勒抓过裤子赶紧给自己套上,欧阳老师慌忙拉过被子来盖住身体。 小戴维赤着脚站在门口,嘎嘎直笑:“哈哈爸爸老师不害臊,这么大人还光屁股……” 那一天,戴勒罕见地黑了脸, 他两步迈到了戴维面前, 一把扯过戴维的胳膊,拽下他的裤子对着屁股扇了两巴掌:“滚回去睡觉!” 没玩成叠罗汉的戴维, 抹着眼泪捂着屁股就走了。 他一路小声嘤嘤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爬上床抱着枕头哭了好一阵, 正当他在一片漆黑里, 委屈得不能自已的时候, 他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细小的机械电子音:【宝宝, 你怎么啦?】 戴维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他抬起头来, 泪眼朦胧地, 看见黑黑的房间里,自己的面前半空中飘着个小人! 戴维的哭声当时就止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半空中飘着个半透明发着光的像素小人。 戴勒平时对戴维的教育,从来都不允许他去了解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戴维看见那小人,压根没往恐怖的方向想,他只是模模糊糊地冒出来一个想法:“你是精灵吗?” 小人飞到了戴维的面前,戴维伸出手接住他,小人站在戴维的手掌心里,戴维捧着他像捧了个虚影,一点重量都没有。 小人开口自我介绍了:【我不是精灵,我是系统君!】 戴维不解:“系统君是什么?” 系统君小人对他招手:【你过来,凑近点我告诉你。】 戴维毫无防备地就把脸凑了进去,系统君小人对着他的脸,纵身一跃,顷刻间就像烟雾一样消散了。 小戴维的双瞳里,几行微型代码迅速运行,原本精神奕奕的戴维忽然就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小戴维这边刚睡下,戴勒就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我的小宝贝戴维,你睡了没有?爸爸来看看你,爸爸刚才太冲动了,你不要生爸爸的气……” 戴勒打开了小夜灯,看见戴维蜷缩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戴勒没有丝毫怀疑,他只是慈爱地摸了摸戴维的头发,拉过被子给戴维盖好,俯身亲了亲小戴维,便关灯离开了。 戴勒离开之后,躲藏起来的系统君小人从戴维的耳朵里跳了出来,他站在戴维的枕头上,抬起手抚摸着戴维长长的睫毛,催眠蛊惑般对着熟睡的戴维: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的爸爸戴勒更坏的人了……】 【如果有机会,答应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 这段小插曲过后,夜晚戴勒和欧阳筝,再也不敢不关门了。 他们两个见到戴维,全都很尴尬,他们商量着要找机会跟戴维谈一谈,但戴维的表现,却好像完全不记得当天晚上的事情了一样。 戴勒在饭桌上跟戴维旁敲侧击提起来的时候,戴维却是一脸茫然,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晚看见过什么。 系统君恰是在这时候,拿了这么一件尴尬事来给自己打掩护,钻了空子。 戴勒见到戴维对那晚没有丝毫印象,甚至暗自松了口气,他自我安慰着,或许是小戴维当天睡迷糊了。 此后,一切如常。 约摸过了有半个多月,戴勒离开小镇,去附近的城市里出差了一趟。 他将小戴维全权委托给了欧阳筝照料。 那时候,他和欧阳筝的感情极好,欧阳老师性格温柔细腻,交给他戴勒很放心。 戴勒的出差进展地非常顺利,工作比预期中要早了两天结束,戴勒便打算给戴维和欧阳筝带些礼物回去。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戴勒想起,之前欧阳筝曾经跟自己提起过,他的家就在这座城市里, 突发奇想,戴勒打算去拜访一下欧阳筝的父母。 当戴勒提着礼品,来到欧阳筝曾提到过的那个地址时,戴勒发现,这里是一片城中村的荒地。 戴勒开始调查起了欧阳筝,随后就查到了一个无比惊悚的真相,欧阳筝其人,无论是名字还是身份,无一例外,全都是假的。 戴勒强装镇定,实则心中潜藏着巨大的恐慌,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海边小镇的家。 他进家门的时候,欧阳筝正在他的家里,教小戴维弹奏电子琴。 戴勒远远地看着他们坐在窗边,欧阳筝亲亲热热地拿捏着戴维的小手,手把手教他弹琴的指法。 戴维毫无防备,欢喜得眼睛看着欧阳筝时,始终是亮晶晶的。 戴勒头皮一阵发紧,他径直冲过去,一把将戴维从琴凳上抱了起来。 欧阳筝抬起头看他,眼中有着明晃晃的惊喜:“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两天就能回,这都一周了……” 戴维被戴勒抱在怀里,伸出小手搂住戴勒的脖子:“爸爸!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戴勒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戴维,又重新将目光投射在欧阳筝的身上,一言不发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欧阳筝似乎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戴勒装作无事发生:“没有,我只是项目上遇到点麻烦,耽误了太久,有些累了。” 欧阳筝温温柔柔地笑:“那你去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 戴勒此刻并不清楚欧阳筝的来路与目的,只好先按下不动,静观其变。 他在回去的当夜,就悄悄地,给欧阳筝的身上,下了窃听追踪的代码。 在坚持不懈地暗中监控了一个月之久,终于,欧阳筝被戴勒抓到,他在跟自己的穿书系统对话。 欧阳筝是穿书局的人。 戴勒知晓这件事后,第一件事就是黑进了欧阳筝的系统,调取了他全部的资料信息。 于是戴勒就发现了欧阳筝与穿书局之间的密谋。 这其中的只言片语,是欧阳筝亲口所说: “我已经完全取得了蛀虫的信任,甚至是他的儿子也已经被我收买。” “他非常看重他的儿子,等动手的时候,可以控制那个小鬼来当筹码。” …… 戴勒对欧阳筝的爱情荡然无存了。 他先一步动了手,谋划好一切,在一个阴云密布,闷雷滚滚的暴雨前夕。 戴勒给戴维喂下了一杯掺了安眠药的牛奶,等到他睡下之后,他径直走向了在修剪花枝的欧阳筝。 戴勒一把将其圈进了怀里,啃咬起了他白皙嫩滑的脖颈肌肤。 欧阳筝推了推他:“这大白天的,戴维还在家呢。” 戴勒喘着粗气,咬他的耳朵:“他睡着了,不用管他。这不是马上要下雨,天已经快黑了吗,我想跟你玩点特别的……” 欧阳筝面红心跳:“是什么?” 戴勒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脖子上:“你会喜欢的。” 戴勒把欧阳筝骗进了卧室里,他们如往常一样,缠绵厮磨。 直到欧阳筝完全对戴勒敞开身体,卸下了心防,戴勒用那根早就准备好的红丝带,自后面一把勒住了欧阳筝的脖子。 欧阳筝吓了一跳,立刻用手抓住了丝带,抗争起来:“你干什么?” 戴勒:“不是说了吗,要玩点特别的。” 欧阳筝不肯松手:“戴勒,别这样,我害怕。” 戴勒微微笑着:“我也害怕。” “我怕我跟戴维的好日子,会被你一手断送掉。” 欧阳筝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迟了,戴勒将他一把推倒在床上,整个压上去,用手里的红丝带,紧紧地勒住了欧阳筝的脖子。 他怕欧阳筝不死,所以多缠了两道,双手死死地用力。身下的欧阳筝拼命地扑腾,他快要窒息的呼救声,被外面轰隆隆的雷声掩盖。 电闪雷鸣里,欧阳筝挣扎的动作慢慢地小下去,直到暴雨倾盆而至,他面色涨紫头歪到一边,完全不动了。 戴勒气喘吁吁地停了手里的动作,笑着长舒了一口气,他心中狂喜,他跟戴维,都暂时安全了。 戴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门外,恰逢一道闪电划过,戴勒刚要平复下去的心跳,倏地一下,心脏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 门口站着本该睡着的戴维。 戴维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像剔透的玻璃珠。 很纯净的一双眼睛,目睹了他父亲杀死欧阳筝的全过程。 戴勒慌得声音都颤了:“戴维……” 戴维两只眼睛往上一翻,小身体直直地朝后仰了过去,戴勒赶忙扑过去接住了他。 戴维被欧阳筝之死吓昏了,戴勒掩藏好欧阳筝的尸体之后,火急火燎地给戴维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后面,戴维轰轰烈烈地发起了高烧,他被烧得又哭又喊,直说胡话。 好不容易利用药物,把戴维的高烧给退了下来,但是退烧之后,戴维整个小人都变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完全地将自我给封闭了起来。 戴勒的作案现场,给戴维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戴勒非常内疚,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心急,动手之前的筹划,再严密一些就好了,也不至于被戴维亲眼目睹。 但他是一点都不后悔的,重选一次,他依旧会杀死欧阳筝。 戴勒用代码对欧阳筝的尸体进行了物理消灭,一根头发丝都不剩了。 处置完尸体之后,戴勒就带着戴维火速搬家,离开了小镇。 戴维的心理创伤,比戴勒预想中的要严重,更糟糕的是,他担心戴维会把自己杀人的事说出去,所以根本不敢带着戴维去看心理医生。 戴勒干脆也不让戴维上学了,从此之后,天南海北地领着戴维玩,希望戴维能够慢慢忘记那天的惊吓。 戴维总是会自言自语,有时甚至对着面墙都能吵起来,戴勒被独子生病的焦躁蒙蔽,失去了判断力,以为这就是戴维发病的症状。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被他截夺来的系统,正在一点一点渗透进幼小的戴维的神智。 折腾了许久之后,戴维终于又一次对着戴勒开口说话了,他说:“爸爸,我想去海边,我想念大海了。” 戴勒喜极而泣,马上订了海边旅游景点的票,领着儿子连夜赶到。 戴勒原本为戴维花钱就毫不吝啬,戴维生病后尤甚。 他给戴维打扮地像个豪门家的小少爷似的,抱着他去码头上看风景。 海边的夕阳余晖,美得像在泣血,瘦了一大圈的戴维从戴勒怀里挣扎着下地:“爸爸,我想吃冰激凌。” 戴勒牵着他的小手:“好,爸爸这就去给你买。” 临去之前,戴勒蹲下来捧着戴维的脸:“吃完冰激凌之后,就忘掉以前的事,原谅爸爸好不好?” 戴维的神情木讷又恍惚,他盯着戴勒看了好一阵,轻轻点头:“嗯。” 冰激凌车就在附近不远,戴勒:“你在这别乱跑,爸爸很快就回来。” 戴维乖乖地答应了:“好。” 戴勒一步三回头地去买冰激凌了,戴维看着他转过身去,跟冰激凌车老板搭话。 戴维迅速从肩膀上摘下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玩具手枪,他从后面瞄准了戴勒,表面上看起来,就只是个恶作剧,他的小嘴一张,口中配音:“啪!” 一早就被系统君暗中改了程序配置的玩具枪,嘭地一声,就射出了一枚真正的子弹。 十岁的戴维,在系统君的蛊惑催眠之下,开枪射碎了戴勒的心脏。 第293章 第 293 章 艾伦斯失踪了, 有关于他行踪的最后一段,是他偷偷潜入了空中花园博物馆,用戴维暂时没有被回收的馆长权限, 盗走了馆里的亚瑟号。 首都星大都会的警方,出动了大量警力, 最后确认,他的行踪消失于戴维出事的那座教堂附近的海崖。 艾伦斯驾驶着亚瑟号, 在崖边上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无边无垠的大海里。 之后, 杳无音信,各种设备都没有再检测到他的行迹。 众人猜测,艾伦斯极大可能,是殉情了。 受此事影响最大的,是克莱尔。 他一觉睡起来, 他哥就不见了, 外界都说艾伦斯殉情了。 克莱尔哭得昏过去,又醒过来, 塞希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害怕他也想不开, 只要克莱尔醒着, 他就搂着克莱尔哄。 他极力地劝说着克莱尔, 一定要活下去, 并且再三保证,自己可以成为克莱尔的依靠。 克莱尔不搭话, 只是低声啜泣——他喜欢塞希里, 但也是真的对塞希里所描绘的未来蓝图不感兴趣。 塞希里向他承诺,要让皇帝给他们赐婚, 为了给克莱尔希望,他不断地畅想着他们的婚后生活。 但那些事情,对于克莱尔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他从记事起,就是跟艾伦斯绑定的,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一辈子都会跟艾伦斯绑定。 艾伦斯上军校,他就上军校;艾伦斯结婚,他就陪过去当执事;艾伦斯进特遣局,他也跟着进特遣局。 除此之外,没有艾伦斯的人生是什么样,他想象不到。 在这次发生的事情上,已经有了戴维那个前车之鉴的亚历克斯,要机灵了许多。 他在皇宫中严密封锁了这个消息,决心先暂且瞒着温迪。 莫里带着西瑞尔跟着警察,在教堂那边找了一圈,无果,失望地回了特遣局。 莫里回到特遣局里,正好遇见了唐。 唐刚从外面回来,手中提着打包好的食物,正要欢欢喜喜地去给苏明送饭。 唐在走廊里跟莫里西瑞尔撞了个正着,他吓得立刻站住了,身体贴在了墙边,悄悄把手里给苏明开小灶买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莫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苏明害死那么多人,你们现在高高兴兴地等待迎接孩子出生;戴维跟艾伦斯,他们家破人亡了,你知不知道?” 唐窘得脸顿时就红了,他低着头站在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西瑞尔扶住了莫里的肩膀:“你跟个傻子一般见识什么,走吧走吧。” 莫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唐原地站了一会,抓了抓头发。 解释是没有用的。 从那些人说戴维死了的时候开始,唐就跟身边人说过许多遍了,戴维没有死,可是没人信他。 就是因为戴维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他才不伤心,可是别人都认为,是唐没有良心。 唐很烦恼。 莫里回到了办公室里,西瑞尔径直去给他泡咖啡,莫里坐在办公位上,揉了揉太阳穴,就开始继续办公。 他打开光脑,翻自己的邮件箱,里面各种公务邮件不少,莫里一封封翻阅查看,随后猛然发现,其中有一封艾伦斯一天前发来的邮件。 艾伦斯临失踪前给他发过邮件,当时是深夜,所以莫里没有及时接受到,醒来后被新邮件积压到下面去了。 莫里心头猛地一颤,立刻打开来,邮件的内容是一份资料。 资料内容,属于卡斯诺一名已经过世的、叫做克劳德的机甲军官,其中详细列举了他的生平经历,同时附带了大量的照片。 莫里看那些照片,越看越眼熟,最后猛然想起来,其中克劳德大半的合照,另一方对象是戈林! 艾伦斯临走之前,将这些东西发给了他,只留下了简单的一句叮嘱:“不要放过乔伊!” 莫里当然不会放过乔伊,他做梦都想找机会让乔伊付出代价。 莫里当即找借口,把戈林给约了出来。 先谈判,看能不能敲打出更有价值的情报;实在不成了,当成丑闻捅出去,政坛新星的雌君出轨卡斯诺军官,足够乔伊喝一壶了。 莫里约戈林出来喝咖啡逛街,戈林心中疑惑,但也没有拒绝,仔细装扮了一番,就出了门。 地点就是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高档咖啡馆,很多贵族家雌君都会在这里约下午茶。 戈林入了座之后,莫里殷勤地请他喝咖啡吃甜品。 但是戈林吃不下,他总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这个气氛不太对。 戈林小心翼翼地向莫里询问:“艾伦斯有消息了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莫里的笑容隐淡下来,他端着咖啡:“没有什么消息,警方那边,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戈林叹了口气:“可怜的艾伦斯。” 莫里抬眼看他,上回见他的时候,艾伦斯可没给过戈林好脸色,但现在戈林的惋惜遗憾却不像是装的,这令莫里的心情有些微妙。 戈林果然也没有跟莫里绕弯子,他直白地问莫里:“你把我约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莫里放下了咖啡杯:“实不相瞒,确实是有件事,想跟戈林先生聊聊。” 戈林望着莫里,听他问出来:“请问戈林先生,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克劳德的中尉?” 戈林神色茫然:“克劳德?……”那不过是个常见又没什么记忆点的名字,戈林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莫里将带来的资料递给了戈林:“我这里有份资料,上面说,他曾经是您的爱人。” 听到这里,戈林才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戈林匆匆忙忙地翻开资料,第一页上,克劳德生前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戈林一下子愣住了,他仔细地把照片看了又看,指尖抚过照片上那个雄虫的眉眼。 他想起来了,是他,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对上了,他原来就叫克劳德吗。 戈林又翻了几页手里的资料,发现里面有很多照片,拍摄的都是数年之前他跟克劳德约会时的情景。 他们一起逛过公园,看过艺术展,在街道上散步,戴着面具在节日庆典上跳舞。 那段往昔时光,终于一幕幕地回溯起,变得清晰无比。 戈林曾经的恋人,克劳德。 戈林神情怅然:“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莫里:“他已经去世了。” 戈林大吃一惊:“不可能!怎么会呢?他这么年轻!” 莫里:“他是卡斯诺籍侨民,战争接近尾声时回卡斯诺参军成为了一名机甲兵中尉,后来战死于布莱尔星球。” 戈林听着这个消息,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不太能相信。 戈林:“你是从哪里,查到的这些?” 莫里:“戴维阁下跟艾伦斯,曾经在布莱尔星球上生活过两年,是他们在一处荒原战场遗迹里,发现了布莱尔的尸骸。” 戈林听完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他是个很温柔热情的雄虫,他战死了居然都没人给他收尸,任凭他留在异乡吗?……” 莫里盯着他:“方便讲一讲,你们之间的事吗?这件事牵扯到拉贝尔与卡斯诺之间的联盟外交,特遣局这边,需要做一些调查记录。” 戈林低下头去,摸着手里的相片,摇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当时跟他恋爱不到两个月就分手了,甚至都还不怎么熟悉。我们互相之间,没留下什么深刻记忆。” 莫里:“但是对于克劳德来说,或许并非如此。艾伦斯曾经告诉我,他们当时发现克劳德尸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但是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里,是您的照片。” 戈林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莫里:“这不可能!我们只在一起很短的时间,我们当时是和平分手,说好了彼此之间再不联系的!” 戈林早早地就把克劳德给忘了,克劳德怎么会到死都还记挂着他呢。 莫里分析:“或许,在克劳德看来,你们的分手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们共处的那两个月,是他生命中一段弥足珍贵的时光。” 戈林还想再反驳一句什么,但还没说出口,他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戈林的第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后,就失控了,他低下头去,用手捂住了脸,竭力不让自己失态。 “怎么会这样呢?……”戈林内心的歉疚与痛苦蔓延开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莫里赶忙抽了纸巾递给他:“您不要太难过了,斯人已逝……” 戈林接过纸巾,咬住了其中一角,啜泣了大半天,平稳下情绪之后,他告诉莫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根本就不爱他,这也就是,我会那么快就跟他分手的原因。” “我和他认识,是在一个交谊舞会上,他看我跳舞,看得呆了,我觉得他好笑,就跟他提出要不要交往。” “事实上,我当时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一直到分手,我都不知道他是卡斯诺人。” 莫里迷惘了:“那您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呢?” 戈林眼睛里,又有两行眼泪掉下来:“我当时,太年轻,不懂事。我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的未婚夫乔伊。” 戈林顿了顿,一咬牙:“乔伊他才跟我订婚不到三个月,就在外面有了新欢。” “我哭过闹过,要跟他解除婚约,但根本没有什么用。乔伊他辜负我,我凭什么要给他守贞呢,所以我也去外面,随便找了一个。” “可悲的是,我的报复并没有让乔伊产生什么损失,反倒是我自己,在跟克劳德交往的时候,天天惴惴不安担惊受怕。” “最后我终于受不了,就跟他分手了。我对他只是逢场作戏,我以为,他对我也是这样,我们互相,都不欠对方……” 戈林很痛苦,他难以接受。 乔伊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倒是戈林,这么多年过去,却还要因为这件事受良心谴责。 他报复乔伊,但却做了跟乔伊一样的负心人。 第294章 第 294 章 乔伊先前在戴维的葬礼上, 被艾伦斯一枪打中了肩胛骨。 这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那子弹打穿了肩膀上一层薄薄的皮肉,深深地嵌进了骨头里, 也让乔伊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因此近段时间,乔伊减少了许多的工作量, 经常是早早地就下班回家休养。 这日,他一回来, 自家的管事就来禀报了,说戈林一早打扮得光鲜, 出了趟门。 乔伊原先很少会去管戈林去哪野,但眼下,他立刻就把那名给戈林开车的司机给叫到了跟前问话。 司机是一个长得像棒槌的小个子裂翅锦尾蛾雄虫,名叫杰克。 乔伊懒得多看他一眼,直白地发问:“雌君今天出门去了?” 杰克哈着腰, 谨慎小心地回答:“是的, 雌君先生今天下午一点钟左右,去了谢舍利商业大道, 在蒙波尔托咖啡馆略坐了一会,三点钟就回家了。” 乔伊戴着白手套的手摩挲着手杖精美的手柄:“可我怎么没见着今天下午的银行有大额支出的账单?戈林出门逛街, 从来不会空着手回来。” 杰克心尖颤了颤, 他知晓其中的利害, 万不能让乔伊知道戈林跟莫里见过面。 他很快就想出了托词:“雌君近来心情一直不佳, 想来是没什么购物的兴致,所以只是去散了散心。” 戈林近来心情不佳……乔伊整座宅邸上下, 基本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但是被一个司机这样直白地挑明了,还是有些触乔伊的霉头。 乔伊两道形状锋利的眉毛微微蹙起, 似乎是嫌这个司机太多事:“下去忙你的吧。” 杰克退出乔伊的书房之后,乔伊吩咐秘书:“去把雌君请过来。” 秘书应着,不多时,就把戈林带了来。 戈林一身家居休闲的打扮,面容素净,早卸掉了出门时的妆。但他本来底子就美,所以不化妆也清丽秀致,只是气色苍白些。 戈林来到书房时,乔伊的私人医生也在,看样子是要给乔伊换药。 戈林顿时明白了乔伊叫自己过来的用意,他主动上前去,沉默地帮乔伊宽衣解带,乔伊很快就袒露了上身。 坦白讲,乔伊的体型身材非常优越,宽肩窄腰,肌肉匀实,胸腹的线条极富荷尔蒙喷薄的美感。 但是戈林无法喜爱乔伊的身体——他只要一想到,乔伊的这具身体曾经品阅过无数的雌虫、亚雌甚至是雄虫,他就会犯恶心。 戈林强忍着,退到一边去,让医生接手,他自己则是别开了视线。 医生是雄虫,尽管为乔伊换绷带擦药的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一身金贵皮肉的贵公子乔伊,还是痛得嘶嘶直抽冷气。 乔伊疼得受不住,对医生开口:“你放着吧。” 他转头望向戈林:“你来弄。” 被点到的戈林,只好硬着头皮又凑了上去,接过了医生的任务。 其实哪怕是戈林来亲自上手,伤口依旧也还是疼的,但是因为戈林凑的近了,乔伊可以闻见戈林身上芬芳的信息素气味,所以就多少起到了一些安抚作用。 乔伊沉浸在玫瑰花味道的包裹里,注意力被转移,痛感便不再那么的难以忍受。 乔伊悄悄地抬眼去瞧他,戈林俯身弯腰,动作轻巧麻利,面容沉静如水,眉睫乌浓,嘴唇像花瓣一样。 乔伊摘掉了手套的那只空余的手,手指有意识地在膝盖上敲着。 ——他不能不做这个动作,否则万一没忍住,医生还在场就上手去抚摸戈林的面颊,未免也太失礼了。 伤药擦在创口上,冰冰凉激起微微的刺痛,乔伊阖上眼,平稳深邃地呼吸吐纳,思绪不自觉就飘远了。 乔伊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已经变了。 他从前有过的,对艾伦斯那一星半点的好感,早就已经随着文森特向他揭露世界真相、以及艾伦斯对着他开枪这两件事而灰飞烟灭了。 乔伊想着,原来我喜欢他,不是我的本心,只不过是已经定好的人生剧本,要我这样做而已。 但我是主角,我天然就是有能力去反抗命运,所以,我不再爱他了! 爱一个人,或许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不爱,就会有诸多借口。 乔伊默默盘算着,艾伦斯也没按剧本走,他都已经跟过戴维了,是不洁之身,他不会接手这种不干净的雌虫! 更何况,现在艾伦斯是生是死也未可知,乔伊希望,他既然那么爱戴维,不如就干干净净地殉情。 碍眼的戴维跟艾伦斯都死了,托兰还会有什么活路吗? 乔伊心头一片开阔明媚,他朦胧地畅想着,以后,他就专心和戈林幸福美满地生活就好了,这简直是个童话般美妙的结局! 戈林帮乔伊换完了药,重新包扎好绷带,医生又检查叮嘱了几句之后,便识趣地跟着秘书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下书房里只剩下乔伊跟戈林了,乔伊就再不按捺,伸手一捞,就给戈林带进了怀里。 乔伊坐在沙发上,戈林站着,乔伊的脸埋进戈林柔软的肚腹,戈林木然地被他搂着,缄默地看着对面墙上的壁挂。 那是一套真实的兽类头骨,取材于一种长着尖牙利爪的猛兽,被艺术家用药水腐蚀掉皮肉,进行了细致地处理雕刻,制作成了这样一副罕见又精美工艺品,挂在乔伊的书房里。 戈林迟钝地想到,那其实是一具尸体,他立刻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他想起了可怜的克劳德。 戈林头脑昏昏然,身上变得一阵发冷一阵燥热。 乔伊毫无察觉:“你今年的交尾热,都延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我最近可没少请御医给你调养身子。” 戈林恍惚地回答:“心情不好,交尾热就是不会按时来的。” 乔伊抬头盯着戈林的脸,没出声,戈林放开胆子向乔伊请求:“我想出去散散心。” 乔伊拒绝了:“不行。” “这个节骨眼上,你散什么心,等这阵子我忙完了,我休假陪你去。” 戈林只觉得全身的信息素在涌动,他口干舌燥地,干脆就豁了出去:“乔伊,我不想跟你过了。” “我不想再做你知书达礼的雌君了,我也不想给你生孩子,你换个年轻漂亮的雌虫来当吧。我不需要你分我财产,也不要赡养费,你放我自由就行了,我想去演戏。” 乔伊立刻站了起来,他披在身上的衣服滑脱下掉在了沙发上。 他果然还是不能习惯仰视雌虫,所以他站起来,身形高过戈林,姿态咄咄逼人:“你这个心思还没死吗?” 戈林身体微微摇晃了下,目光有些失焦:“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死……” 乔伊单手揪着戈林的衣领,帮他站稳了:“你出去见了谁?怎么回来发这种疯?” 戈林嗤地笑了:“乔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伊不明所以地注视着他,就听见他轻轻巧巧地说:“我在跟你结婚之前,就和其他雄虫上过床了。” “就是因为我曾经接受过其他雄虫的信息素,所以我跟你结婚之后,才不愿意给你生孩子。我的身体,在排斥你。” 戈林无所畏惧地,呵呵笑着,他不知怎么的,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乔伊了。 但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乔伊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立刻陷入了暴怒之中。 他直接给戈林扑倒在了地板上,掐着戈林的脖子,他肩膀上的伤口牵扯撕裂开,鲜血在绷带上洇开猩红一片。 乔伊目眦欲裂地嘶吼着质问戈林:“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戈林被掐得几乎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很执拗:“我说,我跟你之前……就已经不是处了……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睡过的雄虫,比你年轻,活还好,特别会伺候人……” 乔伊差点给戈林当场掐死,戈林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力气小下去,就认命一般不动了,任凭乔伊扼住自己的咽喉用力。 乔伊怒火攻心,他肩膀上的伤口,刀剐火燎般地疼,但他最后还是没有真的掐断戈林的脖子,他松了劲。 乔伊扬手对着戈林的脸重重地掴了一耳光,把快要陷入昏死的戈林的意识,硬生生拉了回来。 乔伊的面部血管全都舒张开了,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他揪着戈林的领子,给他提起来:“你发疯了是不是?所以口不择言,编这种话来骗我?你怎么敢的?!你不想活了?!” 戈林嘴角渗血,脑袋歪向一侧,半睁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乔伊发觉自己除了生气之外,还很难过,非常难受,他晃着戈林:“你回答我,你骗我的是不是?!” 戈林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乔伊刚刚被理智拉扯着,降下来的一点怒火,又被浇了桶油。 贵公子乔伊完全失态了,他对着戈林咆哮:“你快说!你是骗我的!!你说啊!!!” 戈林不说,他冷眼旁观着乔伊发狂。 乔伊简直快要气昏过去,他没再打戈林,而是直接站起来,冲到书桌旁,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枪。 乔伊一言不发地给枪上了膛,回到戈林面前,戈林就躺在地板上,动也没动。 乔伊枪口对准了戈林,威胁他:“那个奸夫是谁?你们睡过几次?你今天出门是不是见他去了?” 被戴了绿帽子,这真是天大的耻辱,乔伊之前虽然就知道戈林喜欢出去玩,但他从来不觉得戈林会真的有胆量越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戈林难受地扯了扯领口:“凭什么你能出去找,一个接一个的不断……我就不能跟别的雄虫睡呢?他喜欢我,对我好,会哄我高兴,我愿意跟他睡……” 乔伊将手中的枪一把摔在地上,“嘭”地一声走了火,戈林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还是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转头去看,那枪砸在地上摔散出来不少零件。 戈林不肯说,乔伊就只好亲自上手验证了,他将地上的戈林薅起来,扔在沙发上,方便他操作。 戈林的腰在沙发沿上撞了一下,疼的他立刻弓起了身子。他上半身靠着沙发,下半身依然坐在地板上。 乔伊挤进了戈林的双腿之间,跪在那开始动手,粗鲁急躁地撕扯戈林的腰带。 戈林奋力拍打他推他,声嘶力竭地哭喊:“你干什么?!” 乔伊瞪着通红的眼睛:“我检查一下,看看你这贱人是不是装了一肚子的脏东西回来!” 戈林狠狠地扇了乔伊一耳光,乔伊反手就扇了回去,给戈林打得头昏眼花。 乔伊将戈林的身体翻转,让他趴在那里,管也没管他的叫声。 第295章 第 295 章 勘测的尺探进了虫的巢穴。 挣扎无用, 他抗不过乔伊的力气。 戈林脸埋进沙发里,发出了痛楚的哀嚎声。 乔伊没有饶恕他,翻来覆去, 给他检查了个透彻,揪着的心, 这才一寸寸放松了下来。 里面什么都没有,乔伊恶劣地搅了搅, 才撤退,将满脸泪水的戈林重新翻了过来。 他掰开戈林遮挡的手臂, 细细地验过,戈林身上,确实只有乔伊留下来的痕迹。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乔伊不愿深究,他一厢情愿地相信着,自己看到的结果。 乔伊的怒火消弭了大半, 这时候才觉出了肩膀上锥心刺骨的疼来, 乔伊咬着牙抽着冷气,待着不动, 想要休息一会。 怎么会这么疼!当年他跟着雄父去打猎,摔折了腿, 也没这么疼过。 针扎似的感受, 直往心坎里钻。 乔伊的眉毛皱得极深, 他痛得呼哧呼哧喘.息, 抬眼盯着跟自己面对面的戈林。 戈林眼中也全是泪,他哆嗦着, 没去管乔伊, 自顾自把衣服拉上,盖住身体。 乔伊恍惚中, 以为这种痛苦而深刻的感受,就是爱情。 乔伊对戈林的爱情,与戈林对乔伊的爱情,全都到来过,只是错开了轨迹,弄混了时间,导致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对接上。 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做一对怨偶。 乔伊歇息够了,抓住戈林一只胳膊,他自己站起来,顺带着把戈林也给拎了起来。 戈林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被乔伊拽着去了盥洗室。 他半裸着,家里的佣仆见到这种场景,惊得立刻回避。戈林羞愤难当,从乔伊手里往外拼命挣胳膊,想要逃走。 乔伊给他拽过去,掼着腰,踹开门,把戈林丢进了浴室的池子里。 浴池很大,跟个小型的游泳池差不多,池子里装满了水,在水里戈林要是能正常站起来,大概到胸口的位置。 但戈林是被扔下去的,他脚底虚浮心里又惊慌,根本站不住,所以一落水,就在水池子里不住地扑腾起来。 这尾红蝶快要溺水了,乔伊也跳进了浴池里。 他给戈林捞起来,环着他来到了浴池边上,一手扳着浴池沿上下池子的扶手,一手拥着戈林,让他保持平稳,得以解除溺水的恐惧。 不得已靠着乔伊的戈林,终于呼吸顺畅了,他刚才呛了好几口水,现在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了好一会才止息,气喘吁吁地简直要虚脱过去,池子的水不热,他的牙关直打战。 乔伊见他要缓过来了,就顺势松了手,被水的浮力带动又要重心失衡的戈林,惊惶不已又别无选择地抓住了乔伊。 乔伊冷笑:“你还不是只能依靠我……” 戈林压抑住哽咽,一边攀着乔伊,一边要去够乔伊面前的扶手。 乔伊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他一把给戈林推顶在了浴池壁上,死死压着他,让他动弹不了。 戈林惊慌之中,对乔伊又撕又打,溅起来不少水花。 乔伊见他还不肯老实,就按着他的头往水里压:“你急着上去干什么?你在这给我好好洗一洗!” 戈林没力气了,他被乔伊折腾得意志也崩溃,他活不好,也死不了。 他终于受不了了,所以他又一次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屈服,他哭着向乔伊求饶:“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乔伊捧起戈林湿漉漉的脸:“你说,你是骗我的。” 戈林抽泣着:“我……我骗你的……我不敢了……你放我上去……” 乔伊盯着他:“以后你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我给你的哪样不是最好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戈林不说话了,只是哭着摇头,那个模样荏弱又可怜。 乔伊的心也软了,他捏着戈林的下巴,用指腹摩挲起了戈林的嘴唇。 他上一次和戈林接吻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似乎那已经非常久远。 乔伊不喜欢接吻,跟他保持亲密关系的对象,要么是他狩猎来的猎物,要么是取悦他的玩意。 接吻这个行为饱含爱意又过于平等,他不会去做,他是上位者,怎会跟他们谈爱情与平等。 乔伊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猝不及防地就联想到,会不会曾经也有其他的雄虫,亲吻过戈林的双唇? 乔伊只是这样想了想,就发现自己难以接受。 乔伊不会承认这是一种名为嫉妒的心情,他只是贴过去把那两片唇瓣给噙住了。 那个吻,没有章法,接近于啃咬,唇舌交缠里,把戈林冷得打颤的身体,都搓弄得发了热。 …… 乔伊不相信戈林真的会背叛他,但他的疑心总也止不住,他不管怎样,都得去查一查。 那时机还真是来得刚刚好,西瑞尔从莫里这得知戈林与克劳德有一腿这件事时,不早也不晚。 莫里在跟戈林见过面之后,便有些于心不忍了,与他结仇的是乔伊,可要是真把这种事情捅出去,毁掉的却是戈林。 西瑞尔却没有那样多的顾虑,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 但多少要考虑一些莫里的心情,所以西瑞尔没把悄悄拷贝下来的亲密照片捅给媒体记者,而是以苏明的名义创建了一个匿名账号,直接发送进了乔伊的星网邮箱里。 接下来,就不关西瑞尔的事了,乔伊家闹得越凶,西瑞尔就越高兴。 他就像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一样,等着看热闹,巴不得对面闹出人命来。 乔伊收到那些照片之后,原本收敛起的暴烈情绪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戈林一句轻飘飘的话,他可以不相信,但是现在戈林跟其他雄虫在一起的画面都有了。 乔伊真是气得发疯,要他的所有秘书一天之内,哪怕是翻遍星际宇宙,也要找出有关于照片上雄虫的所有信息来。 乔伊把自己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之后,怀揣着万钧雷霆怒火来到了戈林的卧室。 之前闹过那一场,戈林现在发烧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他一睁眼看见乔伊来了,登时吓得哽咽了一下,拉过被子来把自己蒙住。 乔伊站在戈林的床前,仰起头来,一只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觉得自己如果一直这样被气下去,他很有可能三十不到就会中风。 乔伊硬是把心头火给压下去了,他强忍着痛苦问戈林:“你跟那个雄虫,是什么时候的事?” 躲在被子里的戈林心头一震,将被子拉下一角,露出一双眼睛来:“我们刚订婚,不到半年的时候。” 乔伊愣了下,脑海中开始搜集有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他想起来,当时自己在跟戈林冷战,因为戈林不久前刚大闹一场,逼得乔伊的雄父亲自下场,强迫乔伊跟当时新交的恋人分手。 乔伊的喉结滚了滚,咽喉有些干涩:“你们在一起多久?” 戈林:“不到两个月。” 乔伊很想问问,戈林跟那个家伙,到底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但又害怕会从戈林口中听到那个残酷的答案。 乔伊垂下眼帘来,盯着地面上铺就的地毯花纹:“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我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他难道比我条件更好吗?” 戈林:“不,他只是个非常普通的雄虫,他连贵族都不是。” “可是他爱我。单就这一点,他做得比你合格,至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完全忠贞的。” 乔伊听见了自己口中牙齿在互相厮磨的声音:“结婚之后呢?结婚之后,你有过其他对象吗?” 戈林:“没有。” 乔伊闭上眼,深呼吸:“我也并非是不通情理,但这种事情关乎到贝斯特家的脸面。所以……我不能让他活着。” 戈林沉默了一会:“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是卡斯诺籍。跟我分手后没多久,回卡斯诺参战,然后就战死了。” 乔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怪异的低笑:“这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 乔伊最后竟然什么都没干,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之后,他在自家的射击场上,打空了上百发子弹,制造了一堆的空酒瓶跟无数根雪茄蒂。 最后他终于等来了秘书的调查结果——他小跑着,诚惶诚恐地过来和乔伊汇报,内心战战兢兢,似乎是害怕乔伊听完后,一生气对着自己来一枪。 秘书:“……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他确实是死了,死在了战争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死亡地点就在布莱尔星球上。” 乔伊手里的枪,砰地又发射了一梭子弹,脱靶了。 乔伊偏过脸来,盯了秘书半晌:“你下去吧,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秘书连连应着,转身逃开了乔伊的身边。 乔伊怀抱着枪,他心情怪异,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他闷闷地想着,要是这件事,就这样掀过去,不追究,会不会显得自己太窝囊了呢? 乔伊转念又想,可是真的追究起来,要怎么做?跟戈林离婚,好像就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了。 可是那样不正遂了戈林的愿?他这样伤他的心,他怎么能让他如意呢! 乔伊不知该如何是好,正纠结着,他的私人医生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他。 医生:“阁下,您让我给雌君先生检查身体,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戈林先生他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他这两天的连续低热,是交尾热期的症状。” 乔伊听完之后,立刻把枪搁下了,他在原地怔了好一会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冲回去找戈林。 他之前去见戈林的时候,太生气了,完全没有察觉到戈林信息素的异常。 他这次回来,一进门,房间里果然已经充斥了浓郁的玫瑰花香味,戈林正难受地在床上打滚。 乔伊走过去,一言不发地站在戈林床边,看着他把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衣都滚得松散开,半边肩膀和大半的胸脯都露了出来。 乔伊俯身,抓起戈林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对着他释放出了信息素。 感受到雄虫信息素的戈林,身体本能地就要勾缠上乔伊,想把他拉过来,灭一灭交尾热带来的火气。 但是戈林的理智,又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戈林很难受,拼出一丝清醒来,违逆本性,要把手从乔伊这挣开。 乔伊单手扣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去,另一只手开始在戈林的身体曲线上游走。 戈林竭力控制着自己,但是一张嘴还是发出了低低的哀吟声,双瞳迷离而失焦,防线快要崩溃不堪一击了。 乔伊心想,戈林现在跟自己的状态是一样的。 明明理智已经告诉自己该怎样做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乔伊跟他打了个商量:“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再也不追究这件事了。” 戈林呜咽了一声,乔伊当下就放任自己的本心,将戈林身上的睡衣都撕扯了个干净。 第296章 第 296 章 戴维在海上漂了三天才看见陆地。 为了保持戴勒尸身完好, 他将救生艇的温度调节器开得极低,整艘小艇几乎所有的能源都用来制冷了。 所以救生小艇没法再跟之前一样高耗能驾驶,只能开耗能最低档的自动驾驶, 在海上随着洋流漂。 戴维运气不错,赶在淡水和营养剂耗尽之前, 他终于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戴维拼着最后一点能源,将救生小艇开到了浅海滩, 他跳下救生小艇,涉水上了岸。 戴维环顾四周, 发觉这里应该是一座小岛,岛上怪石嶙峋树木茂密,一派勃勃盎然的生机繁盛。 赤恒星的光炽烈而充足,这给了戴维许多冒险的勇气。 戴维拧了拧湿漉漉的衬衫衣摆,拧出去许多咸腥海水, 随后便抄着枪试探性地朝着岛上走去。 救生艇上的营养剂, 只能保证他饿不死而已,并不能饱腹,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上岛,就是想着看能不能找点野果打点野物来填填肚子。 关于之后的规划——戴维没有规划, 他人生地不熟, 只想吃饱了才有力气挖坑。 他不想让海里的鱼给戴勒吃的尸骨无存, 所以拼命寻找陆地, 把戴勒埋掉,之后走一步算一步。 戴维小心翼翼地翻过了一片怪石坡, 来到了小岛的丛林边上, 他远远地朝其中打量了一眼,竟看见那林子里有一条通往深处的小径。 戴维心中立时欢喜了起来, 原始森林里哪来的小径,有这样齐整的小路出现,说明这岛上大概率有原住民! 要是真有原住民就太好了,首先说明这地方并不凶险,其次生存物资的获取,或许也会变得容易一些。 要知道,戴维本身,跟大自然比起来,还是更擅长和人打交道。 戴维把手里的枪别在了后腰上,扯起衬衫下摆来盖住,从容地沿着小路就进了丛林。 这林子幽深,在沙滩上,外面的赤恒星晒得皮肤发痛,空气燥热,汗流得根本止不住。可是一走进这里面,顿时清爽怡人,甚至越走越凉快。 戴维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刚在丛林外圈还没注意,往里走了十几分钟后,他就发觉,越往里走,林子里的植物长得就越奇怪了。 首先是它们都长得十分高大,最上层的栋梁,很有些遮天蔽日的意思。其次是丛林小路两边生长的那些灌木,叶子的形状很奇怪不说,色泽更是艳丽得诡异,好像毒蘑菇的配色。 戴维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小心地躲避着,这些将枝叶伸展到了道路上的植物,担心会把分泌出来的汁液蹭到自己身上,戴维可不敢保证它们没毒。 戴维的四周有各种虫鸣鸟叫声,虫鸣倒也没什么稀奇,就是鸟叫声很奇特,叫起来“啾咕啾咕呜哇呜哇”地,一时之间,也让人摸不透对面是个什么鸟。 戴维提起了一颗心,慢慢地朝里走,忽然,他的耳朵从各种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戴维站住了脚步,把脸转向刚才茎叶摇动的灌木,屏住呼吸一双眼睛盯着那里,手摸上了别在后腰的枪。 戴维听见,那个声音随着自己的动作止息,也停了下来,双方静默地对峙着。 一阵风倏地刮过去,戴维嗅到了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膻味。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对面会是人,还是动物? 戴维悄无声息地弯下腰去,捡起一根树枝,慢慢地拨开了对面灌木丛茂密的枝叶。 遮挡视线的幕帘被掀开,戴维看见,层层树叶之后,是一张生着窄小脸盘、细长尖喙、四只眼睛的面孔。 戴维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生物,他只是猛地受到了惊吓,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戴维发出的声音,把对面也给吓了一跳,它看见戴维跑,也回过了神,拍着雪白的大翅膀,呜哇呜哇地像个大鸵鸟一样,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就跑走了。 戴维觉得自己看见了怪兽,跑起来慌不择路,跑着跑着,眼前就没路了,戴维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张望,看那个怪物有没有追上来。 倒是没追上,戴维松口气回过头来,路就到这里了,接下来该往哪走? 戴维用捡到的树枝拨草探路,朝着更深的林子里走了两步,后背上隐隐地开始冒寒意,戴维觉得不对劲,掉头就要往回走。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脚底下踩着了一根树藤,机关的触发几乎是一瞬间的,布置好的圈套唰地一下就套住了戴维的脚踝和腰。 紧接着,戴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一根结实的绳索,拴着脚,绑着腰,倒吊在了树上。 他的周围呼地一下朝他喷洒出一阵呛人的辛辣粉末,戴维惊慌之下,吸进去了不少,立刻就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喷嚏不止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周遭的丛林里,眼见着猎物落了陷阱,那些埋伏着的猎手们顿时就欢呼了起来,吹着刺耳的哨子,怪叫鬼嚎着纷纷窜了出来。 戴维被呛得睁不开眼,听动静,以为自己是让一群大猴子给抓住了。 大猴子们七手八脚给戴维从树上放下来,三两下五花大绑,戴维喷嚏打够了,咳嗽也勉强止住,他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抬头去看这帮给自己捆起来的家伙。 这不看不要紧,真看清了,戴维不由自主地就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见原始人了! 戴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猛地闭了闭眼睛,把眼泪挤干净了再看,对面围着他站成一圈,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可不是原始人怎么着! 那帮人打扮都差不多: 不穿鞋,光着脏兮兮的大脚丫;身上穿着疑似兽皮制作的背心和裙子; 全都留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编成脏辫,插着白羽毛和大红花来装饰; 耳垂上、胳膊上、脖子上全都挂着沉甸甸的骨头金属做成的粗糙饰品;皮肤普遍是棕褐色,脸上涂抹着亮晶晶的油彩。 他们打扮地像原始人,这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长相非常怪异。 他们每个人,平均身高至少一米九,一对前肢垂下来能到膝盖那么长,膀子粗的快赶上戴维的大腿了! 但他们两条粗膀子中间的那颗脑袋却格外小巧玲珑,甚至呈现出一个倒三角的形态,再配合上一对大眼睛和头顶两条细长的须,活脱脱的螳螂成了精。 戴维观察着这群原始人螳螂精,原始人螳螂精也在观察他。 其中那个看着像首领的,伸手摸了摸戴维的脸,又拍了拍戴维的胸脯,眼睛顿时一亮,转过头去叽里呱啦地对着同伴说了一气,戴维就觉着他们,好像忽然一下子变得更加兴奋了。 戴维蓦地变紧张了,不过幸好,他的系统就在此刻及时地运行了起来。 系统检测出了对面那群原始人所说的小语种,并迅速进行了翻译,于是戴维很快就无障碍地听清了: “他!是雄虫!” “真的吗?” “真的!我能确定,他闻起来非常甜,像个果子一样!” “哇!那一定很美味!快,把他抬回去见族长!” 戴维听见对面用“美味”来形容自己,顿时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他们不会是吃人的那种原始部落吧! 戴维叫嚷了起来,对他们呼喊着:“我身上有病毒!你们不能吃我!你们吃了我感染病毒立刻就会死!……” 对面根本不听戴维嚷嚷,找了根粗壮的棍子,把戴维往棍子上一绑,抬肉猪似的,就把戴维毫无尊严地给抬回了族群里。 戴维心里慌极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从深林子里抬了出去,他们七拐八绕地走了好一阵,来到了一处原始部落的聚集地。 木头房子盖成的小村庄,最外围有篱笆有围墙,还有放哨的门楼。戴维被抬到了村庄中央的小广场上,那里有一个大大的火塘,整个部落的用火,全都从这里取。 戴维被他们从棍子上放下来,好几个人按住戴维,强迫他老老实实地待着。 戴维大热天的,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盯着那个其中火焰熊熊燃烧的塘子,心想:“他们不会要在这把我给烤了吧?……” 戴维汗涔涔地环顾四周,发现村子里的木头房子中,听见声响,不少村民都跑出来看热闹。 清一色男人,倒是有老有少,肤色不怎么均匀,有浅有深,有的小孩看起来甚至完全不像这帮原始人——他们全都好奇地打量着戴维。 戴维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应该不会是同类,戴维总错觉,他们是在用一种盯着食物的眼神看自己。 将自己给猎回来的那个猎队首领,兴高采烈地跑到全村最豪华气派的大房子门口呼喊:“帕帕!帕帕快出来!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一声叫嚷之后,屋里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神矍铄的小老头,小老头抽着烟袋,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台阶下面的年轻后生,用一种回环曲折的腔调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大惊小怪的虫崽子?” 那个年轻人欢天喜地跑去把五花大绑的戴维拽起来,拉过去给老头看:“帕帕!外来虫!我刚抓的!你看他,漂不漂亮?他身上,很香,很甜!” 老头的目光顺势就落在了戴维的身上,戴维和他对视,因为紧张,呼吸都变得粗重急促了。 戴维勉强咽下了一口唾沫,以缓解出汗暴晒带来的口渴,他必须得承认,他确实内心生出了恐惧,他总觉得这里这帮人,会给他分尸吃掉。 老头把戴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脸上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他疾走两步迈下台阶,来到了戴维面前,细细地又将他看了一遍。 老头赞美起了戴维:“好!非常好!难得能抓到这样罕见的雄虫!我的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把戴维抓来的那个年轻的原始人眉飞色舞:“我打算明天就跟他结婚!” 第297章 第 297 章 戴维被缴了枪之后, 又被带去吃了一餐富含当地部落特色的饭。 部落族长家的房子是全村最气派的,但也只是个稍微宽敞点的小木屋而已,饭堂里人一多起来, 依然显得很逼仄。 饭堂的正中央铺着一张草席,席子上支着一张做工粗糙的矮桌子, 上面摆着用来招待戴维的饭食。 部落的人吃饭,就是在桌子边上席地而坐, 戴维入乡随俗,临进屋时脱了鞋, 穿着袜子盘腿坐在桌边。 那饭食烹饪手法虽然单调,但也算是丰盛了,有鱼有肉有主食有饮料。 鱼就是海里打的巴掌大小鱼,串成串放在火里烤的外焦里嫩; 肉看不出是禽肉还是兽肉,烤熟了撕成小块, 旁边放着鲜嫩的紫色树叶; 主食有点像烤熟的香蕉;饮料像个头很大的硬壳百香果, 削开上顶,里面浓稠鲜艳的发酵果汁可以直接饮用。 在部落的族长老头跟戴维一再保证, 他们只是以打猎采集为生,并不吃同类的前提下, 戴维这才放下戒备来安心吃喝。 戴维看见鱼就恶心, 所以根本不碰那鱼。他用手抓起桌上的烤肉, 沾上一种辛辣的调味料, 用紫树叶包起来,像用生菜包着吃烤肉一样塞进嘴里。 出乎意料地, 那树叶并不苦涩, 而有一种很独特的清香味,微微地酸, 正好解了烤肉的腻。 那烤香蕉也只是看起来暗黑,戴维硬着头皮剥开一个,内瓤是粉红色的,咬了一口,它的口感跟红薯一样,甜软绵密,并不难吃。 戴维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很赏心悦目,所以那个抓他回来的年轻人一直盯着他瞧,似乎对他很是满意。转过头去,让服侍上菜的再给加两道餐,于是两盘富含蛋白质的炸虫子和虫卵饼就被端上了桌。 戴维略略地扫了一眼,刚刚吃进去的,险些又吐了出来。 戴维边进食,对面的老头抽着烟袋,笑呵呵地给戴维介绍岛上风貌: “我叫勃利可查威伊·科里帕恰·米迪里,是米迪里部落的族长,今年五十六了,带你回来的是我的儿子,叫多多塔木拉,是我们部落未来的族长。” “我们的先祖,是一种叫达利西的虫,我们这个族群,能活到成年的雄虫太少了,雌虫又多。我们部落繁衍后代,只靠本土雄虫完全不够,所以时常要依赖你这样,意外上岛来的外乡雄虫。” “多多是未来的族长,肩负着生育优质继承者的重任,所以必须要找个优质的外乡雄虫来配婚才合适。正愁着没着落,你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真是神迹一般的缘分!” 戴维喝果汁时候被呛了一下,他咳嗽了两声解释:“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听见戴维这样回答,族长和多多都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还是多多先开了口:“那我不管!你上了岛,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 戴维擦擦嘴,把手上的印章戒指撸下来:“多谢你们的款待,我这戒指是金子的,值些钱,希望可以抵我的这一顿饭钱……” 多多一巴掌把戴维手里的戒指拍掉,几乎要上去揪着戴维的衣领:“谁要你的破玩意!这东西我要多少没有,我要的是雄室!” 族长赶快给多多拦下来,略沉下脸来呵斥了他一句:“不要这么无礼!沉住气。” 族长转过脸来跟戴维说和:“我们米迪里部落还是很讲道理的,要是遇上了隔壁的卡伽部落,他们断不会这样宽厚待你。” “年轻雄虫,我们这小岛之外,几千海里内都没有其他陆地,很多外乡船队根本不会经过,你来了这,基本上就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多多今年十九岁,在我们岛上,是出了名的捕猎能手,未来等我走了,他就是族长。我们整个部落里,找不出比他条件更好的雌虫了。” “至于你说的,你已经结婚了的事,这个我认为是没有关系的。我们不太看重雄虫婚前的贞洁,只要婚后对雌主保持忠贞就可以了。” 年轻的雌虫多多塔木里在一旁也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想要打动戴维: “一般像我这样未来要做部落族长的雌虫,都要娶四个雄室。但只要你肯听话,跟我结婚,我可以考虑少娶两个。” “以后你就只管在家里带虫崽,负责伺候我,我保证让你跟着我风风光光的。” 戴维表面平静,内心在呼喊,不!他不想要这种风光! 戴维抬眼看着那个年轻的棕褐色皮三角脸盘,长得比他高大魁梧不少的雌虫,深情款款地跟自己表白: “我和那些虐待雄室的雌虫不一样的,我会疼你,你只要伺候我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用干……” 戴维好看的脸蛋几乎要皱巴成一只苦瓜了,大螳螂向他逼婚…… 荒郊孤岛的,沦落到要跟螳螂结婚……戴维感觉人生都没什么指望了。 但好在,戴维速来都不是个逆来顺受任人拿捏的性子,于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策略,他微笑着对多多说:“能够被多多少爷看上,真是我的荣幸,但是非常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的结婚邀请,至少,现在不行。” 多多瞪圆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为什么?” 戴维表现出一副十分哀伤的神情来:“因为我的父亲,刚刚在不久之前过世了。” “啊?……”多多神情垮了下来,他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雌父。 族长神情肃穆起来:“这话是真的?” 戴维:“我父亲的尸体,现就在我来时划的船上。我上岛的打算,就是找点吃的,然后回去,好把我爸爸埋葬。” 族长默默不语良久,郑重地告诉戴维:“我们米迪里部落,不是卡伽那样的强盗,我们是讲规矩和道理的。在我们这,父亲过世,儿子至少要守孝一个月,只要你答应跟多多结婚,我们可以将婚礼推迟一个月再举办。” 戴维知道他们上钩了,他思忖片刻,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喘息修整,已经差不多了,便点头:“首先,你们得允许我去埋葬我的父亲。” 族长是个宽厚仁慈的小老头,他不光允许戴维这样做了,甚至还派了几个族人去给戴维帮忙。 他们从戴维的救生小艇上,把戴勒的尸体给抬了下来,运到附近的一个土坡。 岛民非常原始,他们认为火焰会烧焦灵魂,使逝者再次承受痛苦,所以小岛的葬仪都是土葬,戴维也只得遵守,在旁边注视着他们掘坟造墓。 就是在这个过程里,戴维察觉到多多不见了,他悄悄从现场抽身,走到旁边朝着来时的海滩一看,果不其然,多多正在带着几个族人偷偷破坏戴维的小艇。 狡猾的螳螂,害怕戴维不守信用偷偷跑掉,所以砸了戴维的船。 戴维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砸,并不是很着急——论体格,他现在冲过去阻止肯定没用,反正,他有戴勒给他的程序,不管被破坏成什么样,戴维都能给它修好。 埋葬完戴勒回去的路上,多多混在队伍里,追上了戴维,要跟他一起并排走。 多多砸了戴维的东西,是有些心虚的,于是就悄悄把捡回来的印章戒指还给了戴维:“喏,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戴维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我不要了,你不嫌弃,就自己留着吧。” 多多手里拈着戒指:“我不想要这个,我想要你手上现在戴着的那一个。” 戴维经他提醒,抬起左手来,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欧泊石婚戒,本能地拒绝:“不行!” 他给了多多理由:“我手上这个只是一块石头,你手上那个是金子,更值钱,我这个,不值钱。” 多多很固执:“我才不管什么值不值钱,金子在我们这也流通不起来。我就是看上它好看,我想要,你给我!” 戴维不理他了,快走两步,超过了这个无赖大孩子。 多多赶紧追过去:“我知道,你们外来虫,戒指戴在那根手指上,是结婚的意思。你不想给我,是因为你忘不了你原来那个雌主是不是?” 戴维不回答,他心里乱糟糟的。 多多有些嫉妒:“他很好吗?比我强壮,比我还能干?他能打到一百个秤砣那么重的九腮鱼吗?出去打猎能不能带回最多的猎物来?” “他对你很好?每天都让你吃饱,还不会打你?你们不会已经有虫崽了吧?” 戴维被问的心里一片茫然,空寂沉闷得难受:“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多多受了挫败,棕褐色的颧骨泛了红,是恼的。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无所谓,按照我们这的规矩,雄虫结了婚之后,所有的财产都得上交给雌主。你现在不给我,早晚也都会是我的。” 戴维顿住脚步:“凭什么呢?” 多多:“凭什么?就凭雄虫卑贱又愚蠢,不配掌握财权,所以都得上交给英明神武的雌虫才像话。藏私房钱的雄虫,就是不守规矩,在我们这,轻了得罚跪不给吃饭,严重的,就算是被雌主打死都是活该!” 多多姿态洋洋得意,不过他顾及到眼前的雄虫还没有完全被他征服,所以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作为未来的族长,为了民心着想,不会这么残暴的。婚后你胆敢忤逆我,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我不会过分处罚你的。” 戴维很迷惘地问了一句:“这个世界,不是雄虫尊贵,雌虫卑微吗?” 多多一脸的不可思议:“外乡虫,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们整座岛上,打猎的是雌虫、捕鱼的是雌虫、盖房子的是雌虫、生育虫崽的仍然是雌虫,所以当然是雌虫说了算。雄虫平时都要靠我们养,哪有他们反倒尊贵的道理?” “为了活下去,这岛上,哪个雄虫不是上赶着讨好雌主的?” 戴维此刻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处与外面截然相反的世界。 第298章 第 298 章 戴维试探他:“假如婚后雄虫对雌虫大不敬, 一般雌虫都是怎么惩罚雄虫的?” 多多有些惊讶,同时又按捺不住心里隐隐要冒出来的得意:“你想知道?” 戴维:“是。”他想知道,这群原始人的底线在哪里。 多多:“跟我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多多虽然生的比戴维高大健壮,但其实心智不过是个孩子, 有点小心思但其实很好忽悠,所以戴维也不担心, 就跟着他去了。 多多把戴维领到了村子的后面,那里有一排半地穴式的低矮土房子。 土房子本身就不像木屋那么通风透气, 更何况顶上还用发了霉的干草盖顶,每个小房子只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戴维看着这些只到他胸口高的小房子,很诧异:“这是干什么用的?” 多多指着那些小房子:“你不是想知道,雌主一般会怎么惩罚犯错的雄虫吗?看见这些房子了没有, 不听话的雄虫抓进去关两天就老实了。” “这房子没窗户, 不通气,里面又闷又热又潮, 还有各种咬人的小虫子。雄虫进去以后,站不起来也躺不下去, 就只能在里面蹲着, 等着雌主什么时候想起来, 大发慈悲赏他们顿饭吃。” “要是雌主想不起来, 就只好一直饿着了,谁让他们不听话的!” 戴维看着这些小房子, 心情复杂, 感觉在这里,雌虫没把雄虫当成同类看, 雄虫好像只不过是雌虫可以随便处置的小宠物。 多多留意到了戴维脸色不好,以为戴维是害怕了,他既想让戴维畏惧自己,又担心会吓他过了头,就赶紧帮自己找补: “我们米迪里部落,还是特别讲道理的,雄虫犯错,最多就是这样关起来饿几天,或者打一顿。你要是去了隔壁卡伽部落,你可就惨了!” 戴维看够了,转过脸来,慢慢往回走:“有多惨?” 多多追着他:“卡伽部落那才是,一群强盗,根本不拿雄虫当虫。” “我们这,当族长的,最多也只能娶四个雄室,娶多了,底下的族虫就分不到配偶了。卡伽部落的族长才不管这个呢,那雄室,是没数的。” “只要他高兴,想娶多少娶多少,卡伽部落里大把的雌虫没有配偶,所以总要来抢我们的!卡伽部落前任族长,都快死了,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要娶人家十六岁的小雄虫呢,呸,不要脸!” 戴维被多多讲述的语气逗得没忍住笑了一下:“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他死了以后,他那些小老公……呃,小雄室们怎么办?集体给他守贞吗?” 多多撇撇嘴:“想得美!雄虫本来就少,还是花力气抢来的。底下大把的雌虫没对象,老族长一死,那些年轻的雄室就变成公用的了。” “你知道公用的雄室有多惨吗?一天要接待十几二十个雌虫临幸,有的雌虫没道德,没到交尾热也假装发热,去跟雄虫睡觉。不出三两个月,就被榨干得立都立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的雄室当然就没用了,得拉到后山上去,挖个坑,把身体埋起来,光剩个头在外面等死。” “太惨了,我有一次在后山上见到过一个快死的雄虫,他哭着求我用石头砸死他。卡伽虫,真不是个东西,臭强盗!” 多多叭叭一通输出,听得戴维默不作声,后面多多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实在拿不稳这个雄虫在想些什么,干脆就直接问他: “这看也看了,听也听了,你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戴维这会已经走到了村子里的小广场上,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上的赤恒星:“失权者,不管在哪里,都是被剥削的命运。雄尊雌卑,雌尊雄卑,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莫名其妙的话,多多听不太明白,但是觉得戴维很有水平,所以非常高兴。 多多惊喜地问:“你有很多知识?” 戴维:“我念过大学。” 多多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拍手大笑:“太好了!以后我们的虫崽肯定可以被你教的很厉害!” 戴维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他没什么话讲——他在这里,不过仅是有提供基因繁育后代的价值罢了。 这种觉悟让戴维非常不爽,这跟养殖场里的种公有什么区别! 戴维在这个村子里留了下来,多多几乎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他的手下他都不放心,非得是自己看着才能心安。 他不光是怕戴维逃跑,他更害怕有其他的雌虫,趁自己不注意,占了戴维的便宜去。 多多给戴维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小木屋出来,那是族长一早就给他娶雄室预备下的婚房里的其中一间,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戴维在海上漂了那么久,终于能在陆地上落脚,所以也并不挑剔,有的住不会风吹雨淋能睡个安稳觉就很满意。 戴维在岛上下榻的第一天夜里,多多抱着自己的枕头,就想钻进戴维的屋里跟他一块睡。 结果还未来得及实现,刚抱了个枕头蹑手蹑脚出门去的多多,就被老族长抓了个正着。 老族长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他现在还在守孝,你过去做什么?你要学那个卡伽虫当强盗吗?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在族虫里面树立威信?你给我滚回去!” 多多挨了一通骂,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结果到半夜的时候,多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戴维。估摸着老族长应该已经睡熟了,他借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明亮星光,轻手轻脚,又抱着枕头溜出去了。 这次很顺利,没有惊动老族长,多多心中大喜,直奔戴维的小木屋。 他高高兴兴地一推门,没推动,里面用门栓机关锁上了,去推窗户,窗户也关得死紧。 雄虫的贞洁意识强烈,懂得防着外面的雌虫,这本来是好事,可是现在把自己也给防住了,那可就不好了! 多多失望地抱着枕头在门口转圈,最后又回到了戴维的窗户底下,小声唱起了他们部落的求偶歌。 屋里,戴维穿着衣服躺在铺着草席的床上。 这原始部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来的电,照明设备也是又原始又简陋,点鱼油灯照明。 海里捞起来的,膏肥油厚的一种鱼,炼出油来,用小泥碗盛了,放一根草线做灯芯,这便就是鱼油灯了。 那灯烧起来,烟大不说,鱼腥气也重,熏得戴维受不了,早早地熄了灯上床躺下。 戴维身上疲乏困倦,但是躺着,却又睡不着,于是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自己,想戴勒,想那个他记不清样子的影儿,前尘种种,恍然如梦。 戴维想得烦躁,翻身卧着,开始做俯卧撑。 刚做了二十个,就听见外面,一会是门在嘎吱嘎吱响,一会窗户又被推的咣当咣当,最后干脆赖在自己的窗户外面不走,扯着个破锣嗓子一般的动静,开始唱起歌来了! 到底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 戴维人在屋檐下,本来想低头的,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头一回就该给他个教训,省得后面一直骚扰自己。 所以戴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黑去端起了旁边的脸盆,里面盛着满满一盆戴维预备第二天用来洗漱的净水。 多多守在窗外,求偶歌唱到第三遍的时候,果真出现了奇迹,面前的窗户“吱——”地一声就开了。 莫非是戴维被自己的痴心给打动了?! 多多大喜过望,刚要呼喊,结果冷不防地,一盆冷水就从窗子里泼了出来! 多多站在窗外,结结实实,被浇了个透心凉。 戴维泼完水之后,冷酷又绝情地立刻把窗户给关上了! 长着一米九几大个的多多,抹着眼泪委屈巴巴地就跑了。 第二天天亮之后,气得一宿没睡好的多多,从床上一爬起来,就过来找戴维算账了。 戴维也是刚起,正蹲在门口用一根树枝做成的牙刷,沾着牙粉刷牙。 多多气急败坏地走过来,质问戴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用水泼我?!” 戴维不慌不忙地把口中的沫子吐掉:“有这回事吗?” 多多很生气:“你装傻!” 戴维用清水漱了漱口:“昨晚,我在睡觉,你也在睡觉,我们又没睡一起。我怎么拿水泼你?是你自己做的梦吧。” 多多气得脸通红:“你!我昨天晚上……” 这时候周围已经聚起了不少的围观群众,戴维挑了挑眉:“昨天晚上怎么了呢?” 多多总不能当着这么多族虫的面承认,他一个高贵的族长继承者,昨天晚上去雄虫窗户底下唱歌,让人泼冷水撵回去了。 这事可不光彩!多多吃了哑巴亏,气得转过脸去跑了。 戴维洗漱完之后,就回屋里去了——老族长特别叮嘱过他,他马上是要跟多多结婚的雄虫,得守规矩,最好不要随便抛头露面。 所以戴维就待在屋里,规规矩矩地,等着外面来人给他送饭。 没一会,送饭的果然来了,跟着一块来的,还有多多跟另外的一个明显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雄虫。 戴维接过装饭的筐,跟对面道了声谢,然后就招呼多多和那个雄虫:“随便坐,要不要一起吃?” 那个雄虫讪讪地,跟戴维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族长的第三房雄室。” 戴维略一点头:“幸会,坐下吧,别站着。” 雄室不坐,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多多,然后告诉戴维:“多多喊我过来,是想让我教你点给雌主当雄室的规矩。” 戴维把饭食在桌子上摆好:“哦,那你说吧。” 雄室告诉戴维:“我们雄虫,是不可以对雌主这样无礼的!像你刚才,居然还要招呼多多少爷跟你一起吃饭,这真是,太没规矩,太失礼了!” 戴维听完这话,差点就要笑出来。 这个原始人部落,看着落后,其实思想挺先进的——都已经先进到封建社会了! 戴维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雄室:“一个合格的雄室,应该把雌主请到桌前,自己在旁边站着,随时听候雌主的差遣。只有当雌主用完了饭,才可以在雌主的允许下进食。” 戴维点头:“意思是,我以后得学会吃多多少爷的剩饭?” 雄室大惊失色:“这怎么能叫剩饭呢!这是雌主的恩赐!” 戴维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很快就敛住了笑,他问雄室:“你是族长的第三房?” 雄室:“是的,族长曾经生下过两个虫崽和我长得极像。” 他是在故意强调自己能使雌虫怀孕的能力,以显示出自己的价值和地位不凡。 戴维点点头:“嗯,那你应该就是多多少爷的小爸了。你作为多多少爷的长辈,我觉得你在来规训我之前,其实很有必要先好好教一教多多少爷。” 多多神情错愕,那名雄室也简直要大惊失色了,他们听见戴维不急不慢地继续说着: “多多少爷挺大个孩子了,天天光着脚不穿鞋,进屋前也不洗脚,你作为长辈,实在是得好好让他注意一下个人卫生才行。” 多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脚板,常年不穿鞋,已经磨得粗糙无比不说,他确实总是忘记洗脚修剪,脚趾甲老长,脚心脚背积满了陈年污垢,活像一层皴。 部落里面,虫虫都这样,所以谁也不觉着有什么。 但眼下这个从外乡来俊美整洁的雄虫,犀利明了地点出来,多多瞬间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于是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未来族长的脸面,哇地一声,哭着就跑去洗脚了。 第299章 第 299 章 戴维惹恼多多的结果, 就是和米迪里部落的雄虫们一起,背着个藤篓,被撵到林子里摘果子去了。 按照这里岛民的说法, 雄虫胆小、懦弱、头脑蠢笨,这种简单的采集任务, 是最适合他们的。 所以,摘果子摘得又多又快, 这是岛上雄虫最骄傲的两件事其中之一。 另外一件,是让自己的雌主生下聪明健硕的雌虫幼崽。 倘若一个雄虫, 摘果子摘得慢,所以抢不到好果,只能摘到一些又小又丑的果子;同时让自己的雌主一胎一胎地只能生出顶没用的雄虫来。 那这个雄虫简直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不光是要被雄虫们集体孤立,而且就算是挨打受骂,雌主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回家, 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谁让这个雄虫自己不争气呢! 戴维今天奉命来摘的, 是一种叫做“露露奇波”的果实。 这是一种鸡蛋大小的蓝色果实,长在一人高的小树上, 林子里成片这样的树。 这种果实外观很难引起食欲,事实上它的果肉确实也不好吃, 非常涩口, 果子被摘回去, 也并不是吃它的肉。而是削去果肉, 把它的核放在火堆里面烘烤,烘干之后砸开外壳, 吃它的果仁。 烘干的“露露奇波”果仁富含油脂, 口感酥脆,是一种在部落里非常受欢迎的食物, 族长在重要节日里面祭祀都少不了这个。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这种果仁虽然好吃,但是它含有一些微量毒素,过量食用会出现幻觉呕吐的现象。 戴维的本心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又不收他的钱,帮着干点活也没什么。 只是戴维才刚摘了没几个,就发现手都被果子的汁水给染的发蓝了,汁水有毒,微微灼热着发起痒来。 戴维把手放在粗糙的树干上蹭了蹭,偏过脸来向身边的雄虫询问:“这果子汁水有毒,我的手被刺激得皮肤发痒,你不痒吗?” 旁边正在忙碌的雄虫,听见戴维的话,就停了动作,摊开双手掌心给戴维看:“你,摘的少,以后干多了,手上有茧,就不痒了。” 戴维看着他双手,手掌生茧,纹路开裂,一看就是长期劳作饱经风霜的样子。他转脸去看其他雄虫,也大多如此。 那名雄虫倒并没有因此不管戴维,他采下两片“露露奇波”的叶子来,放在戴维的手心里,教他把手合在一块摩擦。 他说:“叶子能解果实的毒。” 他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戴维:“你是多多看上的雄虫,你只要顺从讨好多多,以后就可以少干点活。” 叶子在戴维的手心里搓捻碎了,渗出不少绿汁来,果然就不怎么痒了。 戴维刚要向对方道谢,话在嘴边上,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嘟——嘟——”地传来了刺耳的哨子声。 戴维懵住,不了解哨声的含义,他周边的雄虫们一听见这个动静,全都大惊失色,有的藤篓都顾不上背了,扔下就跑,一边跑一边呼喊:“卡伽强盗来了!快跑啊!——” 戴维这下子也意识到了危机感,转头跟着那群雄虫一块往回跑。 没跑几步,戴维就听见后面的林子里,四面八方传来了尖利兴奋的嚎叫声。 是一大帮卡伽雌虫,趁着雄虫采集的间隙,闯进了米迪里部落的领地,开始围猎这帮雄虫。 戴维就在这奔窜逃跑的过程里,心头莫名地生出来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戴维似乎在哪里经历过差不多的情景,只是他无暇去细思,因为从他的身后,追逐的雌虫们,已经开始源源不断,朝这里嗖嗖发射长针了。 那是从一种叫“刺树”上摘下的尖刺,每根有一揸长,非常尖利,能当箭来用。它的作用并不是把猎物杀死,而是针上有毒性,射中后能麻痹猎物,使其动弹不得。 戴维一边跑着,一边看着身旁的雄虫一个个倒下,直至最后,他的后肩上猛地一痛。 跟着戴维就发觉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没多久脑袋开始晕眩昏沉,毒性发作的很快,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戴维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他仍然还有意识,只是动不了了。他趴在地上,衣裤全弄脏了,偏着脸,看见后面的卡伽雌虫追上来,来到他的身边,伸出脚来踢了踢戴维。 戴维想说话,但是舌头被麻痹,成了个笨拙的死物,所以他只勉强从声带里发出了点哼哼声。 那个雌虫直接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招呼同伴过来看。 戴维这时候意识不清,系统也跟着摇摇欲坠,所以实时翻译的功能下降,戴维听不懂他们说话了,耳朵里只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嗡嗡的怪叫声。 戴维作为战利品,连同其他的雄虫们,被一并掳回了卡伽部落。 戴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着,跟同伴们一起,跪在卡伽部落集会的小广场上,像货品一样,等待着被卡伽部落的族长先挑选。 身边的雄虫们,全都受到惊吓小声哭了起来,戴维勉力支撑起沉重的头颅,看着对面一个同样高大魁梧的雌虫朝这里走了过来。 卡伽部落的现任族长,名叫布布罗巴拉,只有二十二岁,非常年轻。 多多是米迪里部落里,老族长生了好几个没用的雄虫之后,才好不容易生出来的独苗苗雌虫,是毋庸置疑的宝贝继承者。 但是布布罗巴拉的情形是,他是老族长雌父最小的雌虫幼崽,上头还有好几个雌虫哥哥。 布布是通过自己的铁血手腕,在老族长死后,果断除掉了几个哥哥,杀掉了他们的雄父,流放了很多族中长老,才坐稳了族长位子的。 新上位的布布志得意满,觉得整座岛上的好东西,都该为自己所有。他把整个部落里所有年轻美貌的雄虫,都纳入了自己的后宫,但仍旧觉得不够,所以就去打劫隔壁部落的雄虫。 这一趟出其不意的打劫还真是收获满满,他的部下一早就跑来跟自己汇报,说抓到的雄虫里,有个明显是岛外来的,肌肤雪白眼睛碧绿,就跟天神下凡一样。 听见这个消息的布布,一脚踹开旁边给自己揉腿的雄虫,忙不迭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集会广场上。 那一堆灰扑扑的雄虫里,顶数戴维最惹眼。 因为他白,赤恒星的光一照,白得像要发光。别的雄虫披着兽皮破麻袋似的裙子,只有戴维穿着妥帖文明的衬衫长裤。 惹眼,实在是太惹眼了! 布布跑到戴维身旁时,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戴维,呆了半晌,才猛然惊醒,一拍巴掌:“呀!美丽的雄虫!” 布布简直要手舞足蹈,他欢喜地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他把戴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浑身上下是无死角的赏心悦目之后,一拍大腿: “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就去准备!我今天晚上,就要跟我的第一雄室结婚!” 布布的一个手下凑过来:“族长,您不是都已经娶了三十八房雄室了吗?按照排行,他应该排第三十九啊!” 布布一个耳光抡过去:“让那帮歪瓜裂枣通通滚蛋!” 布布说完就立刻亲自给戴维松绑,扶他起来:“我的大美虫,你真是受苦了!” 说完就撅起嘴唇来,要跟戴维亲嘴。 对于戴维来说,那画面实在是太惊悚了!所以戴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对着那张要拱过来的脸,就狠狠锤了他一拳。 这一拳砸下去,布布牙也松了,脸也歪了,鼻血哗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布布的部下一见到这情景,急得马上就冲过来护驾,两个雌虫又给戴维按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个厉声呵斥戴维,作势就要扇他耳光。 满脸是血的布布哪能允许别的虫扇戴维那张脸呢,他立马含糊不清地阻止:“蠢货!快住手!……”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布布捂着鼻子,指着戴维:“你可以的,我还没见过敢对我下手这么重的雄虫。有个性!” 戴维咬牙切齿地发狠:“你再动手动脚,我打死你!” 布布抹了一把鼻血对戴维笑:“没关系,给我当雄室,我训你两天,你肯定就老实了。” 戴维能说服米迪里部落的那套,放在卡伽部落这,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戴维干脆也没费什么口舌,只是一心策划着如何逃跑。 还没等到戴维想出什么头绪,米迪里部落的多多,就已经带领着雄室被抢的雌虫们杀了过来。 这场原始部落间的冲突,就在一个闷热而平平无奇的下午,爆发了。 戴维被捆着手脚,关在布布预备来结婚的小屋里。外面一片混乱恶斗中,有个米迪里部落多多的亲信,悄悄摸进了戴维所在的小木屋,拿小刀割开了戴维身上的绳子。 “跟我来……”对方压低了声音,招呼戴维跟着自己逃走。 戴维果然跟了上去,只是还没等到他们从内室里跑到外屋,外面就轰隆轰隆地传来了一阵可怕又低沉的巨大声响。 发生什么了?戴维和那个雌虫站在屋里不敢动了,就听见那个滚雷似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那变故来得极快,戴维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判断,那场巨大的灾祸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抖动摇晃了起来,戴维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大叫一声:“快跑!地震了!” 戴维前脚拥促着那个雌虫跑出木屋,后脚那座小房子所在之处就“嘭”地巨响一下,房子消失不见,灰尘滚滚,原址上震出了一个大深坑。 第300章 第 300 章 这是这座小岛上史无前例的一场地震。 它来得撼天摇地, 顷刻间房倒屋塌山崩地裂。 天空变成了诡异的赤红色,林子里的鸟兽四散悲鸣,海水奔涌沸腾, 山峦开裂轰塌,碎石倾倒下山坡。 地面之下像有一只苏醒的巨兽, 在嘶吼咆哮着,撕裂大地, 部落火塘子里的火乱窜乱涌似邪魔狞笑。 自然之力,浩大而野蛮, 对于岛上这几百只虫聚集而成的渺小部落,这几秒钟的震颤,就足以是毁天灭地一般的末日了! 似乎是在岛上住的久了,他们天然没有向外逃生的意识,原本还在为一点私利而争强斗狠的虫们, 地震来临时, 全都丢下手里的棍棒兵器,仓皇无措痛哭流涕地趴伏在地上。 灾厄降临伴随着无穷尽的尖叫嚎哭和大声祝祷, 他们全都以为是神明降罪,所以全都在祈求神明息怒。 这其中最为恐惧的, 要数布布了, 他逼父杀兄上位, 这场毫无预兆的大地悲歌一起, 他就几乎要吓得肝胆俱裂,以为是自己的天谴报应来了。 那毁灭性的一震过去之后, 大地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哭声和祈祷声还没有止息, 灰头土脸的戴维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整个部落变成了废墟, 一群虫惊骇万状五体投地趴了一地。 戴维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了,都起来吧。” 那群虫吓得趴在地上哭,动也不敢动,好像生怕自己动一动,神明马上就会让自己灰飞烟灭一样。 戴维踩着地上趴着的虫中间的空隙里走过去,将虫子堆里浑身是土的多多,从地上拽了起来:“快起来,别装死!你让他们都起来,房子都塌了,看看底下埋着人没有,赶紧给人刨出来,快点!” 多多只顾着哭,这时候完全不顶事了。 戴维没法,给他撂下,转头去拉布布,结果布布被吓得更厉害,全身瘫软,戴维根本拽不起来他。 戴维只好蹲下跟他说话:“你一个村长在这干嘛呢!这是你们村,你快指挥他们起来啊!” 涕泗横流的布布,刚被戴维拽起个上半身,冷不防的余震降临,大地又震晃了一下,戴维险些没站稳栽倒过去,布布更是尖叫一声又重新瘫回了地上。 恨铁不成钢,戴维不管他俩了,自己稳住重心后,朝着虫堆里面呼喊:“你们光在这趴着,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的老小现在说不定都被活埋了!你们不管了吗?!还不快起来看看!” 戴维这么一提醒,虫堆里果然有虫坐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望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有一就有二,断断续续越来越多的虫坐了起来,开始焦急地去看自己的家。 情感战胜了他们对天灾神谴的恐惧,终于,有虫爬起来了,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倒瘫的废墟里:“宝宝!……” 周围受到感染的虫们全都爬了起来,各自冲回了自己家,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一边清除眼前的房屋废墟乱木砖石,想将被压在下面的亲人给解救出来。 那些追来这里,要救回自家雄室的米迪里雌虫们,也都跟着爬起来,参与到了救援里。 戴维也跟过去帮忙了。 原始部落的小木屋,几乎没有任何的抗震性。不过好在建材都是木头干草,连砖石都用得少,而且都是平房。所以倒塌下去之后,并不像钢筋水泥一样沉重,所以救援起来没有特别艰难。 米迪里部落先帮卡伽部落救出了压在废墟底下的老人儿童,卡伽部落反过来,带着米迪里部落去解救他们被掳来的雄室。 不久之前,还打得你死我活分外眼红的两个部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竟然意外地形成了统一战线。 当卡伽部落的救援进行得差不多了之后,多多也渐渐缓了过来,他从地上慢慢爬起,在虫堆里寻觅戴维的身影,最后看见不远处,戴维扛起一根粗梁木,将埋在下面一个哇哇大哭的虫崽从废墟里抱了出来。 多多这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家的村落,就干脆抛下了这里,拔腿就往回跑,连戴维都不要了。 布布仍然还在地上瘫着,他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浑身都在抽筋。他的族人们都在忙着救自家老小,根本顾不上他,所以他就只好一直趴在那。 戴维的系统在救援中派上了用场: 有的重物实在挪不开移不动,戴维干脆就一键删除掉;土堆瓦砾碎石乱木这种杂物,有了代码也能轻轻松松分门别类地转移到一边去;系统扫描能检测出无机物可编辑对象,正好用来检测废墟底下还有没有活人。 这场救援终于结束之后,天已经黑了,戴维擦擦额头上的汗号召卡伽部落: “米迪里在你们有难的时候,主动过来帮忙,你们难道能过意得去让他们白白帮忙吗?走,跟我去米迪里部落,去把他们压在废墟里的亲人也给救出来!” 安顿好自家老小的卡伽部落虫们,听了戴维的指挥,一大帮虫浩浩荡荡地去了米迪里部落。 米迪里部落的情况要好一点,老族长年纪大,经历过许多风浪,地震来临前有异兆时,他就已经通知了所有的族人紧急避险。 再加上他们大部分雄虫雌虫现在都在卡伽部落里,所以最后被掩埋在废墟底下的,只有一些为数不多的年迈虫和小虫崽。 大队伍很快就将他们给解救了出来,最后两个部落一起,地震之后拖家带口转移到了岛上一块宽敞的空地里。 双方部落清点虫数,米迪里部落有几个受伤的,卡伽部落失踪了一个。 不过失踪的那个很快就被找了回来,是他们被吓瘫了走不动路的族长布布,忙完了的族人终于想起了他,派了两名雌虫过去给他抬了过来。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余震仍在持续,他们只好在这里暂时落脚,中间围着一丛篝火,经过先前的劳累,许多虫都已经昏昏欲睡。 戴维也十分疲乏困倦了,但是身旁一群虫围着自己,他实在是心里不舒服,所以强撑着,不太敢睡。 戴维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火堆,听身旁还没睡的虫们聊天。 像这种原始部落里,地位崇高的,除了族长之外,就是族里的长老了。 他们年纪大、经验多、智慧足,所以在族群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米迪里部落的长老们,多数还健在,但是卡伽部落的,就只剩了两个当时支持布布上位的老虫了。 他们几个老头聚在一块,不睡觉,就开始复盘这次的地震。 其中一个说:“我印象里,至少五十年都没有过这种灾厄了。” 另一个附和:“是啊,我记得上次地面晃,还是当时米迪里部落里的维维卜拉多弑父上位,但也没有这么吓虫。天都变色了,神明呦,哎呀,吓死虫了……” 说到地震可怕,虫堆里又有几个小声附和了几句。 忽然,有个部落的长老像警醒了一般:“是神!神震怒了。祂见不得有不忠不孝不义的事发生,所以就会降下这种惩罚!” 米迪里部落一个长老反驳他: “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米迪里部落就再也没有过这种事了,我们一直安分守己。所以这次神明发怒,肯定是不关我们的事!” 说罢,众虫的目光都投向了布布。 布布早就心虚地面无人色了,他见着矛头对准自己,赶忙站起来对着那几个老头怒喝:“看我干什么?!” “维维卜拉多弑父,我又没弑父!我不就是杀了那几个虫嘛!他们不把我当兄弟,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的!我有什么错?” “维维卜拉多当年刚上位,就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死了,可是你们看,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从这方面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戴维瞧着面前跃动的橘红色火苗,全程一言不发。 他最初有心想同他们科普一下,地震是地下板块活动造成的自然现象。但是在这原始部落,神明崇拜气息浓厚的地界上谈科学,未免过于滑稽了,恐怕没人信他。 更何况,他们其实在意的根本不是地震本身。 虫聚拢成堆,也分出了阶级,有了权利之争,这种时候,科普地震科学什么的,就没意思了。 戴维将手中的那根木棍也丢进了火堆里,拍了拍手。 其实刚刚,布布口中“弑父”的词语,有些刺痛了他。 但他不能去深思,因为一旦思绪被裹挟,就连戴维恐怕都会抑制不住地去想。 或许神罚正是冲着他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戴维终于还是睡着了,他席地侧躺,蜷着身子。 刚打了个盹,梦中的那个影儿都还没来得及看真切,梦外多多和布布的争执声,就给他吵醒了。 这两个雌虫在为戴维的归属权而争论不休,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戴维翻身坐起,强撑着酸涩的眼:“滚到那边打去,别妨碍我睡觉!” 多多一听这话,立刻就住了手。布布也把注意力转到了戴维身上: “我的美虫,你要是跟了我,我砍光整个岛上的树,给你盖房子做床让你睡!强过你跟着这小气吧啦的雌虫,还让你那娇嫩的手去干活!” 多多一听就不乐意了,他冷笑着:“跟你?大地晃荡两下,你都要吓得尿裤子了,谁能看得上你这么没出息的虫!” 两句话不对付,便又要开打,戴维再次喝住他们:“行了!你们有完没完?” 两个虫同时看向戴维:“我们今天非得决出个高低来,谁赢了,你就是谁的!” 戴维抬手抹了把脸,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到旁边,找了棵树。戴维在树旁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树,准备睡个回笼觉。 然而多多跟布布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一前一后也全都跟了过去,非要在戴维跟前,把胜负给决出来。 戴维不胜其烦,干脆跟他们摊牌:“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要!” 对面的布布只觉得好笑:“这岛上,还轮得到雄虫来说要不要?” 戴维:“我的意见,我说了不算吗?” 布布笑嘻嘻地反问他:“你觉着呢?” 戴维似乎还是没睡醒,他半眯着眼:“我觉着我说了还是算的,你们应该都得听我的。” 连多多都愣住了,他们看着戴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在两个雌虫的注视下,找到了一块巨石,站上去,对着面前的几百个老少虫们宣布: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神。” 300-318 第301章 第 301 章 那时候赤恒星正在戴维的身后冉冉升起, 透过云彩,迸出金光万丈。 底下的虫们抬头仰望着这个站在巨石上的家伙,他的轮廓被金光沁透, 晨风钻进他的衣襟袖管,鼓动得那白衬衫猎猎作响, 像一尘不染的圣袍。 在场所有的虫,都看得心头一阵恍惚, 竟有些痴了。 镶了金边的穿白衣的虫,这不就是传说里说的歌谣里唱的那个? 多多在下面呼喊一句:“喂!你在胡说什么?快下来!” 经过多多这么一喊, 那帮虫才如梦初醒,他们卸去了滤镜,反应过来,站在那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虫。 他们为自己刚刚付出过那么一星半点的崇拜惊艳感到愤怒:“你这外来虫不要胡说八道的骗我们!” “我们的神里面, 是没有雄虫的!绝不可能是你这个样!” “你干嘛站那么高?滚下来!” 米迪里部落的老族长:“年轻的雄虫, 我们刚刚经历过不幸,请不要这样戏耍我们!你假借神的名义欺骗我们, 神会惩罚你的!” 戴维蹲下来,俯视他们:“惩罚?就像昨天的地震那样吗?你们有没有想过, 那其实是在惩罚你们对我不敬呢?” 虫群一片哗然, 有米迪里部落的虫开口说:“我们这岛上, 已经几十年都没再发生过这种灾祸了, 偏偏他一上岛来的第二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卡伽部落:“他肯定是灾星!我们应该烧死他!” 米迪里部落反驳:“不!他来到岛上的第一天, 是在我们的部落, 我们盛情接待了他,他住下来, 对我们很满意,当天无事发生!” “他,是在被你们掳走之后,才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他是神,那就是你们卡伽部落,惹怒了他!” 戴维饶有兴致地看底下的虫们,被他三言两语挑拨地争论吵闹不休,眼看着又要起冲突,戴维制止他们:“够了!我昨晚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团结!为什么又要起争端?!” 卡伽部落的长老质问他:“你说你是神,空口说谁不会?你得拿出东西来证明!不然,我们不会饶恕你!” 戴维略一思索:“你们只管带着工具武器,和往常一样去林子里打猎采集,等到今天傍晚结束的时候,到米迪里部落来找我,我给你们一个神迹。” 戴维说完就转身跳下了石头,朝着米迪里部落所在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这帮虫当然不会听凭着戴维的使唤,他们其中有不少都跟了过去,想看看戴维到底打算搞什么花样。 他们爱跟着,戴维也不拦着,他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大堆。 领头的是多多和布布,其次跟上来的,多半是米迪里部落的虫。 戴维一路走回到了米迪里部落原址,他站在村子的中央集会广场上,观察起了这里已经熄灭了火种的火塘。 火,是文明的起源,所以一切得从火开始。 戴维调出了戴勒的系统,停留在程序代码编写的界面上,放大,半透明形态悬浮在戴维的眼前。 戴勒的系统经过多次改良,已经可以完美隐藏,除戴维外,其他书中人看不见。 所以跟过来的虫只看到,戴维站在火塘边上,对着灭掉的火塘发呆。 戴维在思考,他该如何去定义火与燃烧的概念,有那么一刻,他确实像个造物神。 火非活物,但火是动态,所以只拟其形不够,其中涉及到很多化学方程式,还得附带一个运动插件。 戴维想出了方案之后,抬起两只手,在虚空的键盘上快速输入。 那些虫不解,他们紧紧盯着戴维,看他在表演莫名其妙的手势舞,其中有起哄的,甚至还开始模仿起了戴维。 他们正嬉笑得起劲,布布看得不耐烦了,走上前去站在了火塘沿上,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冷透的灰里。 结果石头刚一丢进去,对面塘子里的火苗“呼”地一下窜得老高,险些要燎到了布布的头发跟眉毛! 布布被吓了一大跳,哇地一声猛后退一步,栽倒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火塘。 火塘里灭掉的火又着了,一上来就是熊熊燃烧的势头,原本在哄笑的虫群一下子安静了。 多多惊得看了一眼雌父,老族长也愣住,卡伽部落的长老半信半疑:“是火塘里残存的火种吧?见了风,自己着起来的。” 戴维不言语,由着他们围观。 火塘烧起来,下一步,准备开始修房子了。 对于这帮虫来说,生火容易,盖房子难;对于戴维而已,刚好相反。 修房子才没什么难的,满地断壁残垣,材料是现成的,摔毁破碎的状态是最不怕的。样式扫描一下就能出来,剩下的就是组合拼装。 一个木屋模型搭建好之后,全村的房子本来就都是一种差不多的样式,直接复制粘贴,修改一下参数。 进程甚至比戴维预想中的还要快很多。 他以为怎么也得花费一整天,结果,他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那群虫们就看见,周围的一切景象,像是被倒放了一样。 满地狼藉顷刻间回溯,时光宛若倒转,坍塌崩溃的房屋拔地而起,就在那帮虫们的惊呼声之中,遭受地震荼毒的米迪里部落族长家的房子,完全恢复成了地震之前的样子,甚至更美观、整洁、结实。 那群虫们一下子就沸腾了,他们一拥而上,拍着墙壁,摸着门窗,多多打开门一看,里面空空荡荡,但是木屋的壳子已经是完全体,里面的房间一个都不少! 后续的情形,在那帮岛民眼中,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戴维捡起一根树枝来当魔杖,他装模作样地挥舞着,从族长家为起点,绕着整个米迪里部落的村庄走了一圈。 他像是在指挥演奏着一支交响乐,他手里的指挥棒一点,“唰”地一下,一座崭新的房屋就刷新了出来,为这支乐曲谱上一个漂亮的合音。 戴维的身后是大队的追随者,他们跟着戴维,从乐曲的起势开始,一路欢呼直至开始高声合唱。 等到戴维将最后一座房屋刷新完,正好又回到了原点——族长家门口的时候,这曲合奏达到了高.潮。 狂喜中的多多和布布冲上前去,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他们擎着戴维,将他高高举起,扛着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戴维的面前,整个岛上所有的虫,对他顶礼膜拜。 正如不久前戴维所说的那样,他从此刻开始,成为了这座岛上的神,他只花了短短一个小时,就赢得了整个岛上所有虫的狂热崇拜。 两个部落里所有的长老都匍匐在地,欢喜到极点痛哭流涕,对着戴维直呼他是世间的唯一真神; 雄虫们给戴维磕头,发誓要将整座岛上最甜美的果实都摘来进献与他; 雌虫们恨不得去亲吻他的脚趾,他们宣誓从此效忠,愿为戴维献出生命,当即把兵器全都取来,要去深林里狩猎猛兽来献给戴维。 毫无疑问地,戴维取代了原来的族长,他成为了这座岛上的统治者。 他后来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将两个村子恢复成原样。当天夜里,在米迪里部落的集会广场上,所有岛民争相为戴维献上礼物。 戴维头上顶着花环,坐在虫群的中央,面前堆放着岛上所能找到的一切奇珍异宝。他吃着最丰美的食物,饮着最醇厚的自酿酒,跟着岛民一起,纵情狂欢。 醉意微醺的戴维,后来在族中长老的极力怂恿之下,给这座岛制订了新的律法。 戴维坐不稳,身子摇摇晃晃,他笑着对那帮虫说:“你们要讲卫生!” 所有的虫奉为圭臬:“要讲卫生!” 戴维指着他们嘱咐:“勤洗脚、勤换衣!” 这就是圣旨,没有虫敢说不。 戴维发布了两条严肃律法之后,略微思索了下:“以后这岛上,雌虫打雌虫、雌虫打雄虫、雄虫打雄虫、雄虫打雌虫,这些事,全都不允许!” 应和声此起彼伏:“不允许!” 戴维打了个哈欠:“你们要……团结……” 虫堆:“团结!” 戴维说完这句后,身体就倒向了一侧,他脑力体力消耗很大,前一晚也没睡好。累极了,喝醉了,所以睡过去了。 多多和布布赶紧让虫堆们全都噤声,众虫们小心翼翼地围凑上来,跪伏着膝行过去,瞻仰戴维的睡颜。 “原来神明是长这个样子的。” “他真美,就像传说里一样。” “喂!不可以上手摸!不要亵渎神灵!” 他们全心全意地爱起了戴维,爱的克制而收敛,不敢对戴维生出一丝一毫,除尊敬崇拜之外的欲望杂质。 就连多多和布布都变得虔诚了,他们谁也不敢再放肆,反而主动担当起了戴维的护卫,禁止闲杂的虫趁机冒犯他。 他们为戴维今晚去哪里过夜而小小地起了争执,最后决定今晚先留在米迪里部落。 他们为戴维收拾好了最干净宽敞的房间,用最柔软的叶絮垫在草席下给戴维铺好床,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给戴维抬了上去。 之后,默默地,谨慎地退出房间。 他们抬头仰望着头顶的天空,昨夜他们还是那么的仓皇绝望,今夜却有了闲情逸致来观察星幕。 夜空都是那么的晴朗可爱,所有的虫都相信,他们被神明眷顾。 他们的心飘飘然的,像泡泡,里面装满了最轻最明亮的欢喜,能一直飘,飘到天边的星星上去。 戴维这一觉睡得极熟,在他最深沉的梦里,他终于看见了,一只蝴蝶。 像个幻影似的,蹁跹纷飞,舞到他的身旁,围着他绕。 戴维一抬手,蝴蝶就飞到了他的指尖上,停落下,幼小的爪子牢牢抓附着戴维的手指。 翅膀忽闪忽闪,散发着幽光,璀璨的、易碎的光。 第302章 第 302 章 戴维干脆就在岛上留了下来, 事实上他根本也无处可去。 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根系也没有方向,留在岛上虽然生活环境差了点, 但也能处处受虫尊敬,竟然也还不错。 这种感觉维持了不到三天, 某天早餐的时候,多多和布布毕恭毕敬地献给他一样东西。 戴维把这东西, 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只能看出它是用柔韧纤细的树枝做成的编物, 至于外形,长得和孙悟空头上戴的金箍差不多。 只是它前面是两根飘摇晃动的长须。 戴维诧异:“这是什么?” 多多解释:“这是我们专门为您制作的触须。” 戴维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雄虫是完全体的人形,雌虫身上有虫类特征,触须是最常见的。 当这个世界是雄尊雌卑的时候,雌虫的虫类特征会被批评指责为是进化不完全的结果, 是原始与落后的象征; 但是当环境变成雌虫说了算时, 没有虫类特征的雄虫,才是可悲的毫无虫性的失败者。 岛民会崇拜尊敬他, 但并不表示认可了他的雄虫身份,所以要做个假的触须来给他戴。 戴维当下沉了脸, 他饭也不吃了, 召集了岛民过来, 对他们宣讲虫虫生来平等的道理。 戴维宣讲时, 他们恭恭敬敬地听着,听完之后, 该怎样还是怎样。 成百上千年流传下来的风俗民情, 当然不是戴维喊两句口号就可以改变的。 岛民对戴维所做出的最大让步,不过是两个部落里各自的统领者保证, 会监督他们的族虫,不让雌虫再随随便便打骂雄虫而已。 移风改俗,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戴维叹口气,打算慢慢来。 从前戴维只是个普通的雄虫时,多多和布布会为了争夺戴维的所属权而大打出手。 但自从戴维的地位拔高之后,这两个家伙,反倒是和平了。 神灵,是不可亵渎的,既然谁都不可能把戴维当雄室娶回去,他们自然也不再争执,全都专心给戴维当起了神使护法。 岛上的生活,安宁而祥和。 戴维受了他们的供奉,日常也会尽可能多找些事来做——他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接地气的神了! 他倒是不会和雌虫们一块去打猎砍伐,他的体能并不占优势;他几乎是每天都会跟部落里的雄虫们待在一起。 雄虫们编草席、织布、带孩子、晒盐、酿酒、制作各种吃食。 戴维就帮他们开发各类趁手便利的工具。 戴维每天都很忙,他强迫自己变得很忙,这样到了晚上,一躺下很快就能睡着。 因为如果他睡不着的话,他独自一个躺在无垠黑夜里,那种空虚的滋味,实在是难熬。 这天夜里,戴维不过是计算了下日期,想着该去带点祭品看看戴勒,所以就睡得稍晚了些,之后,他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他很难过,心理与生理上全都很难过。 他渐渐地,不再纠结于戴勒的事,转而专心处理起了自己目前所面临的难题。 他现在是个雄虫,一个曾经有过配偶的雄虫。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接受过,来自伴侣信息素的抚慰了。 戴维躺在床上,伸出手,本能地朝着身侧摸过去,他只是摸到了身边空荡荡的草席。 他所渴求的信息素来源于谁呢,他的身边应该躺着谁呢? 戴维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戴维的手顺着草席又摸了回来,他掀起衬衫的下摆,用嘴叼着,牙齿深陷进那布料的纤维里,他抬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扣。 他擎住了自己的渴望与思念,在沉寂无人的黑夜的一角,抚弄揉搓了起来。 戴维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闭上眼,直至最后脑海中白光一闪,烟花似的快意簇簇绽开。 戴维听见他自己的咽喉里发出一声无意义地短促地哀鸣,他的头奋力朝后仰去,眼角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来,他下意识地呼唤出了一个名字: “艾伦斯……” 戴维的念想在这一刻化成了淋漓的泡沫,他猛然顿住,口中将自己刚才喊出来的名字反复咀嚼:“艾伦斯……?是……谁?” 无解的问题,戴勒的记忆里根本没这个人,他自己仅存的记忆里也没有。 戴维茫茫然地又躺了一会,然后起身去门口把自己冲洗干净。 回来之后,戴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隐隐地,有些心痛。 戴维第二天带了些酒浆果子和烤肉去拜祭戴勒。 戴勒被埋在一个小土包里,土包前面立了一根木桩,当做是墓碑。 戴维把东西在戴勒的坟前摆好,自己在戴勒的坟前坐下来。 他没什么话需要特别向戴勒嘱托的,也没什么事需要倾诉,所以就只是坐着,看对面的山坡上,一群小虫崽在玩耍。 这天很热,能感受到一种聚集闷沉的水汽,像是要下雨,所以待在外面反而比待在村子里凉快些。 对面的那群小虫崽,用细绳栓了一片甜叶子,掉在树枝上,挥动着,在钓蝴蝶。 蝴蝶美丽而单纯,居然真的上钩,不多时,就有一群彩蝶,飞舞着,被甜叶子吸引,围绕着孩子们打转。 戴维看得有趣,不自觉站起身,朝那群幼崽们走过去。 虫崽们看见戴维,一个个都害起了臊,立刻就老实了,慌忙给戴维鞠了个躬,扭脸就跑,甜叶子钓具都不要了。 戴维见状,知道是自己扫了兴,懊恼自嘲地笑了笑,从地上捡起钓具,只可惜蝴蝶都觉察到危险,已经四散飞走了。 戴维把那根拴着甜叶子的树枝握在手里,学着那小孩子的样,半空中挥了挥, 戴维原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没挥舞几下,竟然也真的会有一只蝴蝶受了他的吸引,蹁跹着,迷上了那片甜叶子。 一点点甜头,就吸引得这小小生灵撒欢似的追逐,戴维怜爱起了这小东西,将钓具放在地上,干脆把甜叶子整片都送给了它。 意外的是,这蝴蝶居然不要,它在半空中飞舞盘旋,最后落在了戴维的肩膀上。 相比起甜叶子,这蝴蝶好像更喜欢戴维身上甜甜的信息素味道。 戴维偏过头去瞧它,那小东西真大胆,就那么停落在戴维肩上的衣缝那,小爪子抓得牢牢的,触须打着轻颤,翅膀也立起来了。 是一尾黑蝶,翅膀上的磷粉在光线下会变彩,细看是个斑斓又美丽的蝶。 戴维伸出手指去,轻轻戳了戳它娇嫩纤细的触须,想给他吓走。 然而它并不怕,只是扇了扇翅膀,抓得更牢了。 戴维唇角弯弯,他抬头仰脸看了看天,天边乌云聚拢。 “要下雨了……”戴维喃喃着,跟肩膀上的蝴蝶说起了话,“你有地方躲雨吗?” “要是没有,你抓牢些,我带你回家?” 蝴蝶不说话,戴维便没有再管它,他只是一路放轻了脚步往回走,最后来到他住的木屋门外,偏头一看,肩膀上的蝴蝶不见了。 是自己走快了,它跟丢了吗?戴维心中微微沮丧,一回头,那尾蝶在他身后欢快地扇着翅膀。 戴维眉头舒展,心间明朗,自那天起,戴维就养起了这尾蝶。 那天后来下了好大的雨,戴维在屋里,不愿意点灯,就半支开木屋的窗,坐在窗边,借着点外面的亮光,喂蝴蝶吃东西。 这种类属的蝶,应该是嗜甜。戴维拿了个顶甜的果子,咬了一口,放在窗台上,蝴蝶自己嗅着气味,就飞过去,落在上面,吸吮起了果汁。 戴维养着这尾漂亮的蝶,生活里添了许多的乐趣。 他就爱喂它吃东西,酸的甜的咸的汁水,什么都想让它尝点。 这小生灵确实也很配合戴维,什么都愿意尝一尝,吃到了合心意的,就高兴地在屋子里飞着转一圈,再回来多吃几口。 要是不合心意,吃完了,触手撸撸头顶两根须子,拍拍翅膀就藏起来。 戴维觉着这小东西挺有灵性,猜想着,会不会它也有喜怒哀乐。 如果有,蝴蝶应该心眼挺小,戴维捉弄它一下,它就老半天不理他了。 然后过一阵,悄悄地,也不知道是消了气,还是蝴蝶的记性不好,它就从新冒了出来,又跟戴维好了。 它爱着戴维,因为戴维闻起来甜甜的。 有蝴蝶养的日子,戴维过得挺开心。 然而这份开心,注定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蝴蝶的寿命,实在是太短暂了。 戴维也就养了它四五天,然后就发觉这小东西不吃饭了,须子蔫蔫的,翅膀也不再抖擞。 戴维的心沉下去,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去碰碰它。果然它强撑着爬到了戴维的手指上,翅膀又扇了扇,收拢耷拉下去,渐渐地,就再不动了。 戴维抬手举着这只,翅膀展开有他半个手掌大小的蝶,制造出了些干扰惊吓的动作,然而它始终都是静静的,再也没有给过戴维回应。 它死了。 戴维的心头里泛起一丝哀伤,手指颤动的幅度大了些,身体僵直的蝶从他的指缝间跌下去了。 它没再飞起来,而是轻飘地直坠了下去,戴维赶忙弯下腰去伸手接住了它,没让它掉到地上。 戴维手里捧着这具小巧美丽的尸体,走到了门外,给它在一片花丛里挖了个坑。 戴维给这只曾经斑斓飞舞的蝶,在花间起了一座小小的坟茔,将它埋葬掉了。 淡淡的感伤像微风里,轻轻泛起些涟漪的湖面,戴维对着那座小小的坟,呢喃着:“再见,我的小蝴蝶。” 不起眼的微小生命,让他高兴又使他难过。 他同他的小蝴蝶告别,他说,再见。 可是真的还能够再见吗? 如果可以,那会是下一个春天,还是来生? 第303章 第 303 章 这一天, 戴维还是跟米迪里部落的雄虫们待在一起。 他在勘测地下水的走势,预备给米迪里的村子打一口水井。 正忙着,只见多多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戴维伊拉(大人)!戴维伊拉!” 戴维停下手里的测量工具:“这么着急, 出什么事了?” 多多:“有别的虫到咱们岛上来了!” 戴维一听就打起了精神,他直接给手里的工具都搁下了:“什么虫?他长什么样?现在在哪?” 多多:“很奇怪的虫, 长得奇怪,穿得也奇怪, 甚至都看不出来他是雄虫还是雌虫!” “他的信息素闻着像雌虫,但是, 哦我发誓从来没见过那么孱弱的雌虫!他长得比我们的雄虫还要瘦小!他身上几乎看不到雌虫的特征,就好像是个发育不良的雄虫一样,太奇怪了!” “我跟布布在沙滩上见到他的,他一见我们,话都没说就晕过去了!我们把他给抬了回来, 现在就在那边那个小屋里, 给他喂了点水,还晕着没醒呢!” 戴维本来就对那个倒霉蛋挺感兴趣, 现在多多这么一描述,戴维就更好奇了:“我去看看!” 戴维跟随着多多的指引, 来到了那座小屋的门口, 还没进去, 只是刚把门给推开, 戴维一下子嗅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种感觉,很奇妙, 它迎面而来猝不及防, 就像是一瞬间按下了戴维信息素腺体的激活键,戴维站在门口, 登时就打了个寒战。 戴维想也没想就冲进了小屋里。 小木屋真的不大,村子里有专门做饭的公共区域,所以每家每户的一间小木屋里,顶多支张桌子放张床,家具也没几样。 所以戴维一进去,就能把里面的光景看得清清楚楚: 床上躺着个青年,很瘦,布布扒掉了他全身的衣服,让他只穿着一条平角短裤躺在那,肋骨都根根分明。 也白,白得像一张纸,白得都显出了些病态,尤其跟旁边棕褐色皮肤的岛民一对比,简直像个将要融化的雪人。 戴维怔在那,目光死死地将对方盯了一会,努力稳住心神,吩咐床边给青年喂水的虫:“你们都出去。” 多多不解,倒也没多过问,戴维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就招呼了屋里的虫离开了。 多多一出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布布,他正跟两个手下一起,蹲在树荫凉里“分赃”。 多多走过去一看,就他跑去找戴维那么一会的功夫,布布就给那个外来虫的身上搜刮一空,什么衣服裤子全给扒了,正一样一样地翻里面有没有好东西! 多多看得都生气了,他踢了布布的屁股一脚:“你们卡伽虫真是改不了的当强盗!他这衣服你们穿得进去吗?你给他送回去!” 布布捂着屁股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对着多多嚷嚷: “谁让他闯到我们地盘上来的?我没给他丢到海里去,已经很仁慈了,拿他点东西怎么了?我看这料子挺好,我不能穿,我拿回去,先放着,等我以后生了虫崽,留着给他做新衣裳!” 布布一边说话,还一边手舞足蹈的,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忽然晃了一下,多多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布布的左手手腕:“你这戒指哪来的?” 多多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戒指绝对不可能是岛上工匠的手笔,必然是来自岛外。 而且戒指的样式、戒托上宝石的颜色——看着怎么好像跟他之前看上的,戴维手上的那个是一对? 多多一愣神,布布立刻把自己的手从多多那抽了回来,赶紧用另一只手盖住那戒指——这戒指原本是戴在那个青年的左手无名指上的,布布手指粗,戴不进去,所以套在了小拇指上。 布布心虚,所以拔高了嗓门给自己增添气势:“你拉我手干什么?恶心死了!你要打架吗?” 多多:“你把戒指还回去!” 布布没理他,翻了个白眼,搂起地上的那堆衣物,转身就走了。 多多冲着布布离开的背影喊:“你等着吧,你要倒霉了!” 多多其实并没有证据,他只是直觉,布布肯定是要倒霉了。 那间小木屋里,戴维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了起来,防止外面再有别的虫进来打扰。 接着,很快地,他就回到了床边,他在青年的身旁坐下来,细细地,从头到脚,将对方又给端详了一遍。 戴维已经在尽可能地屏住呼吸了,但是他的心跳得太快了,他感到自己的手掌似乎都在冒汗。 在戴维的审美里,这是个顶漂亮的大男孩,尤其是跟外面那群虫一比,简直了,夸他是个天仙都不过分。 这么个天仙,赤条条地往戴维面前一躺。 戴维的世界,从此刻开始,仿佛又变得鲜活了。 他也是很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对着面前的青年伸出了手。 巴掌大的小脸盘,这么好的年纪,瘦成这样,不知道来这里前都遭了什么罪! 戴维抑制不住地伸手去抚摸他,抚摸他的浓黑的眉毛,乌秀的长睫,挺直的鼻子,还有那张有棱有角线条细致精巧的嘴巴。 戴维心里跟生出了魔障似的,他看着这张脸,怎么都不觉着像初见,越品越像久别重逢。 最要命的,是他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戴维坐了一阵子,越来越觉得自己难以冷静,那味道勾着他,让他神智迷醉,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抓起了他的手。 戴维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吻他的掌心,吮咬他的手指。 戴维想,他肯定是疯了。他与这人才见了第一面,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能够在这种情境下,在他还昏厥不醒的时候,做出这种狎呢的举动。 戴维挣扎着,强迫自己恢复些理智来,他托着他的一只手,垂下眸子去认真地品鉴。 真是可心的一只手,手指修长,皮肤细白,椭圆的指甲柔粉莹润,极适合放在唇边用牙齿轻轻细细地碾咬。 戴维回过神来,也发觉自己是犯起了痴,神魂颠倒得食欲和情愫都模糊了。 ——他痴迷地恨不能当场吃了他! 戴维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托着的这只手,俯身又去捞起了另一只。 正当他要重复先前的动作时,戴维的目光在这只左手上扫了扫,随后便有一点鲜明的痕迹刺着了他的眼。 这青年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明显的,戴过戒指的痕迹。 戴维的理智回了笼,他的指腹在这圈痕迹上摩挲了下,脑袋终于难得的清明了。 他结婚了?! 答案显而易见,戴维愣住,他白激动了这么半天吗? 这天上掉下来的漂亮男孩,搞半天不是来给他当老婆的。 他刚才是对着一个有夫之夫,又亲又摸…… 戴维讪讪地,就把青年的手给放回去了。 戴维心态复杂地盯着那张昏睡的小脸蛋瞧,心中无限惋惜。 他怎么就结婚了呢?! 戴维回头把房间其他能藏人的角落都看了一遍,心想多多来跟他汇报的时候,也没说还发现他有男人啊。 他上岛了,他男人哪去了?不会是掉进海里淹死了吧? 戴维阴暗地幻想起了那个无辜男人的惨死,先前那个光明雪白的神不见了,他现在满心打着算盘,想着怎么给这男孩从他原配手里抢过来。 戴维这个坏东西,他对那个不知名男人的老婆占有欲出奇得强,这男孩都已经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了,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就在戴维正兴致勃勃地构思着他的夺妻计划的时候,昏迷中的青年忽然嘤咛了一声,戴维抽离思绪,俯身去看他,亲眼注视着对方慢慢睁开了眼睛。 真是一双迷人的眼睛,幽蓝色的瞳子,最初开启时,那目光是迷蒙失焦的。 等到他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视野中模糊的人影慢慢看得清晰了,直映入眼帘的就是戴维那张脸。 戴维对自己的长相心知肚明,所以他才凑过去,笑盈盈地:“你醒了?” 戴维毫不意外地,就看见对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跟自己对视。 戴维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刚要把自己已经编排好的台词念出来,谁知对面居然哑着嗓子颤着声地先开了口:“戴维?……” 这下,反倒是戴维自己愣住了。 他没听错吧……他怎么知道,他叫戴维的? 戴维笑容不减,点点头:“是我。” 对面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戴维的手臂,不敢相信似的又呼唤了他一遍:“戴维?” 戴维拍拍他的手,不厌其烦地回应:“是我。” 那青年神情恍惚地伸出手来,捧着戴维的脸,就跟刚才戴维所做的举动一样,只是更为急切细致地把戴维的脸也给摸了一遍。 戴维此时也是满心疑惑,但并没有拒绝,任他摸着,同时认真观察揣摩起了对面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头一回见面,怎么这表情,却好像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弄丢了的宝贝又找回来了似的。 不会是认错了,把自己当成谁了吧? 戴维别有深意地笑着,他知道自己一肚子的坏水吗? 青年给戴维的那张脸摸了个遍,然后收回手,放到自己嘴边,吭哧就是一口。 下嘴可真狠啊,戴维刚才都没忍心真下重口去咬的,他赶紧制止他,一把将他的手从嘴里拽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那一圈牙印,隐隐地好像要渗出血来了,戴维看一眼,心都抽抽了一下。 青年咬了自己一口,手上尖锐地觉出了疼来,他这才明白地意识到,不是做梦,他真的又见到戴维了。 确认过这点之后,青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叫,随后迅速发展成了嚎啕大哭。 他一把搂住了戴维的脖子,整个人投入进了戴维的怀抱里。 不明所以的戴维,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他顺势就搂住了这个他理解中的别人的老婆,拍着他光洁的后背:“好啦好啦,我不是在这吗?我的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没听清戴维的问题,兀自哭得肝肠寸断,戴维好脾气地小心哄着,怕他再给自己哭昏过去。 好不容易,青年哭了一阵哭累了,他稍稍松开了些戴维,差不多是脸贴着脸地近距离看着戴维。 他眼睫毛上挂着泪,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戴维看在眼里,几乎要生出冲动,他想给这泪珠都吮掉。 但现在还不能这么做,所以戴维只是抬起两只手,托住对方的面颊,用指腹轻轻地给蹭去。 戴维心旌摇动:“我的宝贝,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青年的双臂亲密地攀着他,因为抽泣浑身发颤:“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戴维引导着他:“我当然还活着,但是你得说清楚,是谁,找到了谁?我是谁?你又是谁?” 青年:“我是艾伦斯,你是戴维,我找到了你,艾伦斯找到了戴维……” 戴维的心头,像有一道闪电,骤然撕裂了阴霾天际,透出些刺目的光亮来,短暂照明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戴维都恍惚地觉着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不自觉地朝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现在正是火辣辣明晃晃的大晴天。 但他今时今日的经历,太像白日梦了。他的虚妄幻想、欲念渴望全被具象,那个他梦呓般呼唤过的名字。 这个天上掉下来美妙馅饼似的男孩,他说,他叫艾伦斯。 第304章 第 304 章 戴维起身去给他倒了点水, 艾伦斯捧着个半截手腕粗细的老化植物茎做成的杯子,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 戴维接过他喝空了的杯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艾伦斯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戴维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他死死拉着戴维的衣角,恳求他:“我不饿, 你别走……” 艾伦斯醒着,可比他睡着可怜动人多了, 戴维给杯子顺手搁在床头上,伸手搂住了艾伦斯的腰。 戴维心里清楚, 自己这样有些不道德,但是他感受着掌心里艾伦斯肌肤传来的灼人温度和柔滑手感,他怎么能忍心放手呢,所以他就顺着演下去了。 戴维眼角眉梢含着笑:“我不走。” 戴维就把门外面多多的手下给喊了过来,让他去准备些好消化的食物来。 戴维目前而言, 就像是一头扎进了一个解密游戏中的玩家, 面前有许多线索,但真相仍然扑朔迷离。 不过戴维并不着急, 他会沉着冷静地慢慢梳理,直到将所有的信息线索都串联在一块。 戴维像得到了一个爱不释手的娃娃一样, 帮艾伦斯理了理他的头发, 耐心地从他口中一点一点地往外套线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艾伦斯这时候见着戴维, 怎么会设防, 他正有满腔的委屈要向戴维倾倒: “你忽然就在爆炸中消失了,乔伊找到一具无名尸体, 买通了鉴定机构, 就说那个尸体是你。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是我知道你没有!” “没有人相信我, 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你,向他们证明你还活着!我偷走了亚瑟号,我开着它潜进了海里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在海里找了很久很久,但是一丁点关于你的线索都没有……” 艾伦斯说着就激动了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木床铺的草席上,泪流满面地哽咽着向戴维诉说。 他讲述起他在海上的那段时间,语言都变得颠三倒四。 他比上一次戴维被塔姆绑架时更无助,他在茫茫大海中没有方向,他脆弱的神经一次次崩溃,他几度开着亚瑟号撞向深海里的礁石。 艾伦斯沉湎于那段经历中,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支撑他去歇斯底里。 所以他最后的语言支离破碎,他的身体委顿了下去,手里还揪着戴维的衣角,跪伏着头深深地埋下去,蜷在戴维面前,全身抖得像筛子,后背的脊骨鲜明着抽搐,像个绝境里濒死的某种兽。 绝望的爱,几乎要抽干艾伦斯全部生命力的执念。 戴维最初所怀抱的一种游戏探究的心态,随着了解的深入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被震撼到了,他卑劣的轻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心碾了个粉碎。 这太出乎戴维的意料了,他不知所措地伏下身去将艾伦斯捞进怀里,他抱着他:“我死就死了,你好好活着就是了,干嘛这样……” 艾伦斯说不出话来,只是趴在戴维怀里,一直像个小狗似的呜呜咽咽。 “戴维……没了你,我怎么……独自活?……” 在他已经忘记了的角落里,在他丝毫不知的世界上,有个人汹涌热烈地爱着他。 他爱我,胜过他自己的命。 戴维迟钝地想着,他历尽千难万险来见我,我却把他给忘了。我第一面对他见色起意,我竟然只想占他的便宜。 戴维的心头里忽然翻涌上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眼眶跟着就热了,他仰起头来,试图将眼眶里还没掉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但他就是试了一下,发现无法做到,戴维的喉咙里,难以自抑地发出了一声抽噎。 艾伦斯听见了,他从戴维的怀里抬起头来,看见戴维的眼泪已经滚了满脸,就探起身,抱着戴维的肩膀,把自己的嘴唇凑了过去。 戴维怔了下,很快就本能地掌握了主动权,他探入艾伦斯的口腔,缠着那条柔软滑嫩的舌头,为自己之前的轻浮心意而致歉,竭力给予他一些真挚的回应。 艾伦斯浑然不知,他只是恍若隔世般甜蜜惊喜地再次吻着他的爱人。 他们互相都把彼此的复杂情绪释放在了这种唇齿交接的亲密仪式里。 在他们吻到完全忘情的时候,多多端着准备好的食物出现在了窗边。 门关着,多多识趣地没敲,绕了房子半圈,来到了窗户外边,曾经他对着戴维唱求偶歌的位置,他看见戴维在里面,跟那个陌生的虫吻得天昏地暗。 多多直接看愣了,他回过神来,赶紧把食物放在了门口,悄悄地跑了。 多多一路狂奔到了村口,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扶着树站住,大口地喘着气, 多多内心很茫然,他缓了半天才闷钝地想到,神明呐,他俩真是一对! 多多挠了挠头,想起来自己之前想把戴维娶回去当雄室,结果现在人家正主来了,他很难为情,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那个陌生的雌虫。 多多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布布,他暗觉不妙,布布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准是要生事的。 这怎么办呢?多多很纠结,没想出来解决办法。 小木屋这边,戴维跟艾伦斯最后两个人亲累了,快要窒息过去的时候,双双躺在床上,喘息着休息。 戴维紧紧搂着艾伦斯,艾伦斯也抱着戴维不撒手,戴维细细地吻着艾伦斯的额角:“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艾伦斯:“后来,我在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了系统君,是它指引着我,来到了这里。” 戴维的心在听到“系统君”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重复了一遍:“系统君?” “是,就是那个曾经绑定你的系统君,它把你们之间的事,全都告诉我了。”艾伦斯爬起来,虚空呼唤了一声,“系统君,快出来,我找到戴维了!出来跟戴维打个招呼。” 戴维也坐起了身,他看见面前的半空中,忽然浮现出几点细碎的银光,很快银光就变成光团,那个横跨了次元壁的像素小人从另一个次元里跳了出来。 那个小人见到戴维的时候,摇头晃脑地激动坏了,欢喜地恨不能直接扑过去抱着戴维痛哭: 【戴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带着艾伦斯来找到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戴维表情冷淡,神色疏离地瞥了一眼系统君,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脸望向艾伦斯:“把它收起来。饿了吧,我去看看饭送来没有。” 系统君当场愣住,他特意飘到戴维面前,努力地挥手:【戴维,戴维!你没有看见我吗?我在这里!】 戴维当做没看见,站起来就径直走向了门外。 系统君傻眼了,它转过脸来看了看艾伦斯,哇地一声就哭了:【戴维他怎么不理我了?】 艾伦斯伸手,将它从半空中摘下来,捧到面前宽慰它:“你先回去,我问问戴维怎么回事。” 系统君抹抹眼泪,委屈巴巴地消隐不见,艾伦斯转过头来,看见戴维从门外端着食物回到了屋里。 戴维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招呼他:“过来吃饭。” 艾伦斯坐在床边,想穿鞋,一看床下根本没有鞋。正踌躇着,戴维走到床边,直接给他抱了起来。 艾伦斯搂着戴维的脖子,被他抱到了桌子旁边,放在了席子上。 戴维:“你的衣服鞋子都去哪了?你来时就是这样吗?” 艾伦斯:“不,我来的时候穿着衣服的,我也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这样了。” 戴维知道那帮原始虫的秉性,料想着肯定是让多多或者布布给扒走了。 他心里有底,所以安抚艾伦斯:“先吃饭,吃完了再上床去睡一觉,衣服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艾伦斯点点头,戴维除了对系统君态度冷淡之外,对自己跟以前完全一样。 艾伦斯的心安定下了一半,他拿起了桌子上外皮焦黑的烤香蕉,有些不知所措,戴维就亲自上手帮他剥掉香蕉皮,递到嘴边上。 艾伦斯凑过去咬了一口,食物进了嘴,眼圈一下子又红了,戴维手里拿着香蕉占着手,只好用手背去蹭他的脸,擦他的眼泪:“别哭了,吃饭。” 艾伦斯含着烤香蕉:“你跟系统君怎么了?” 戴维沉默片刻:“我们不要管它,你踏踏实实跟着我,我们两个过日子就是了。” 艾伦斯心里偏着戴维,戴维说不管,他就应着,他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和戴维重逢的喜悦里,暂时还顾不上其他。 在戴维这,系统君只是个小插曲,他将它忽略掉之后,内心依旧新鲜宝贝着艾伦斯,待他温柔体贴。 戴维细致地投喂,艾伦斯胃口大开,吃饱喝足之后,戴维打了盆水给他洗手洗脸,弄干净后又给艾伦斯抱去了床上。 艾伦斯就躺在戴维面前,光洁赤.裸的一个玉人。 他头上的触须之前受伤脱落一直都没长出来,他现在看着跟戴维是完完全全的同类,所以戴维看在眼里,并没有对外面那些虫那样的心理抵触感。 艾伦斯痴痴地望着他,眼睛都恨不能不眨,怎么能舍得闭起来。 戴维对艾伦斯柔声细语地嘱咐:“睡吧,我守着你。” 艾伦斯牵着他的手,又熬了一会,等到饭后的困倦涌上来,艾伦斯支持不住了,这才听话阖上了眼。 艾伦斯真睡过去了,戴维瞧着他,慢慢回过了味来,心里盛满了轻飘飘的喜悦。 正经了没几分钟,就忍不住地打起了坏主意。 这能怪他吗?是艾伦斯的不是更多一点,光溜溜地就敢在他面前睡。 戴维的目光在艾伦斯的胸脯、小腹、大腿和双脚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 艾伦斯没醒之前,他盯着他打量,是肖想;戴维现在仔细研究他的身体,是惊喜来得太突然,有点不敢相信。 所有的线索集中到一起,戴维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戴勒掳走了他,在掳走他之前,他跟艾伦斯是伴侣。 他之前所构想的,勾引、蛊惑、调情,现在通通可以跳过,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不过很遗憾,他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 应该不错吧,所以魂牵梦萦地想着他。 戴维思忖着,回忆起了刚刚和艾伦斯的吻,心里像有许多只微小的虫在爬,爬出了心房,爬到了四肢百骸,勾人的痒。 他呼吸都变得粗重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这起伏的沟壑,刚要触及,又缩回了手。 他还在孝期里,这种事可做不得。 戴维算了算时间,他这当儿子的,起码得再坚持上半个月,才能纵.欲开荤。 都已经明牌是他的东西了,看得见摸得着吃不上。 太难受了,戴维小心地给自己的手从艾伦斯的掌心里抽离出去。 他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迟早擦枪走火,他现在得出去找多多布布问话,给艾伦斯的衣服要回来。 兴许盖上了,遮起来,就没那么大诱惑力了。 第305章 第 305 章 戴维趁艾伦斯睡着, 悄悄起身去外面找了多多。 戴维板起面孔来:“那个今天上岛来的外乡人,他身上的衣服哪去了?” 多多努力辩解:“不是我!是布布,他把衣服鞋子, 全拿回自己部落里去了。他说要用那些布料,给他以后的虫崽做新衣裳!” 多多目光热切:“他拿了东西跑回家, 心虚!用不用我带族虫去要回来?教训他一顿?” 戴维一听说是被布布给拿走了,眉头皱了下, 卡伽虫比米迪里虫还不讲卫生呢,艾伦斯的衣服让布布拿回去, 就算要回来,也没法穿了。 戴维摇头:“那还是算了,等布布什么时候再来,你告诉我一声,我亲自教训他!” “嗯!”多多咧嘴笑了, 他就知道, 布布做坏事,肯定有惩罚。 多多很殷勤:“我去找几套我们这的衣服给他穿吧?我雌父的雄室里, 有体型和他差不多的,他们一年做好多新衣服, 都穿不完。” 戴维想了想, 这岛上的纺织技术太落后了, 哪怕是最轻薄柔软的料子, 其实也粗糙的很。岛民早就穿惯了,但要是拿那种衣服去给艾伦斯穿, 他那身娇嫩皮肉肯定要遭罪。 戴维面色和缓了些:“不用了, 我自己想办法。” 戴维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回到了艾伦斯睡觉的小木屋里。 艾伦斯之前已经睡过, 饭后也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很快就醒了。 他一醒过来,就到处找戴维,他慌忙坐起来,看见戴维抱着一堆衣服从外面进来,心才略微安定了些。 戴维关上门,走到床边把衣服放下:“你那些衣服都让他们弄脏了,就别穿了,穿我的。” 艾伦斯拿起戴维的一件衬衫,捧在手里,直接将脸埋了进去,用力地吸了一大口衣服上的气味。 这衣服是用了岛上很原始的皂荚属植物做成的肥皂,在清水里洗涤过,又放在赤恒星光照下面暴晒后的结果。 戴维不喜欢身上沾染其他虫的信息素,所以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洗,他把衣服抱过来的一路上,衣服贴近胸前,又沾了不少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光与热、皂香、清水、和着戴维的信息素,艾伦斯沉浸其中,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戴维站在旁边,看他拿个衣服把自己的脸埋进去,闻得一发不可收拾,暗暗觉得他可爱,伸手揉艾伦斯的发顶:“不就是几件旧衣服吗,这么稀罕?” 艾伦斯头也不抬:“喜欢,很香。” 戴维逗他:“喜欢衣服还是喜欢我?” 艾伦斯放下衣服欠着身子去抱戴维:“喜欢你!” 戴维感觉到自己被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艾伦斯犹豫:“我穿你的衣服,你穿什么?” 戴维笑了:“我就算再没本事,也不至于让自己光着。” 他有程序系统,会写代码,衣服这种东西,有数据有材料库,复制粘贴,要多少有多少。 艾伦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乖乖去穿衣服。 艾伦斯上来,就先把那件衬衫套在了自己身上,每粒纽扣都严丝合缝地扣好,然后,他就踩着床在戴维的面前站了起来。 戴维的体型,比艾伦斯大两个码,所以衬衫也长出来一截。 袖子倒还好,无非是短袖变成了五分袖;只是下面的衣摆略长,刚好能盖过屁股去,勉强遮住了平角内裤的边沿,恰到好处的使下衣失踪。 这样一来,艾伦斯就是上半身穿得严严实实,下半身,露着一双细白的大长腿。 站在床上的那个高度,正正好是在戴维的面前晃。 戴维的视线,顺着艾伦斯的大腿细致地往上游走,最后仰起脸来跟艾伦斯对视:“你这么穿,真好看。” 就像事后只套了一件衬衫,里面什么都没穿一样。 也或许是事前,故意这样穿了来挑逗人。 艾伦斯无知无觉,还要把衣摆再撩起来一点,露出半截雪白的肚皮,圆溜溜的肚脐若隐若现:“你的,太大了……” 戴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艾伦斯那张脸瞧——他试图从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瞧出些破绽来,好证明艾伦斯就是故意说出这种意味不明的话来。 我怀疑你在勾引我,但是我证据不足。 艾伦斯的目光神情,真诚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做作的媚态。 这样就显得,被他撩拨起了坏心眼的戴维,是在一厢情愿地不怀好意。 戴维不着痕迹地按捺下情绪,他伸手到艾伦斯的身后,隔着薄薄的衣料拢住他的腰:“你坐下来,我给你量量,改一改衣服尺寸就好了。” 艾伦斯顺从地在床沿上坐下,戴维放在他身后虚拢着的手没动,随着艾伦斯坐下来的动作,擦着他的脊背,现在就落在了肩胛的蝴蝶骨那。 手上的触感,令戴维突兀地想到,要是艾伦斯能长出来一对翅膀就好了。 那岂不是跟花仙子一样? 外面那群都是螳螂精,唯有他的艾伦斯是花仙子。 戴维有些飘飘然了,多亏艾伦斯叫了他一声:“戴维?” 戴维这才回过了神来:“怎么?” 艾伦斯:“你的尺子在哪?” 戴维抽回手晃了晃:“我用手就能量。” 艾伦斯很信任他,抬起了两只胳膊:“那你量吧。” 量吧,这个借口终于名正言顺了。 戴维托起了艾伦斯的一条手臂,自手腕那开始,戴维的手变成了一只虫,一揸一揸,蠕动前行着,丈量起了艾伦斯的身体。 量完了左臂量右臂,戴维沉着冷静地将得出的数据记录在了程序备忘录里。 刚才是肩长,现在要量的是胸围。 戴维站在艾伦斯的面前,双手从他的腋下探过去,两个拇指到中指的距离,量出了艾伦斯的后背宽度。戴维的双手手腕一掉转,隔着衣服就拢到了前面来。 有点痒,艾伦斯不自觉扭了扭,正落在戴维掌心里的小山丘,上面生长着的已经熟透了的果子,就在戴维的手心里擦着。 艾伦斯脸有些红了,不过倒也坦然,更亲密的又不是没做过,戴维曾经还吃过它们呢。 戴维反倒是那个不自然的,他缩回了手,调整了一番呼吸,胡乱往数据库里填了一组数据,接着就要开始量下一个数值。 腰围。 戴维干脆蹲了下来,艾伦斯挺直了一把腰给他量,就是膝盖没合拢,戴维这么一蹲下,脸正好对着。 戴维的手掐上了艾伦斯的腰侧,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了。 在这空间里,体温与信息素浓度都在灼灼上升。 艾伦斯最先做出了反应,他顺势就抱住了戴维的脑袋,膝盖一拢,就把戴维给夹住了:“戴维……” 戴维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理智的弦,倏地一下就断掉了,他一下子就给艾伦斯扑倒在了床上。 戴维一边放肆啃吻着艾伦斯,一边撕扯拉拽他刚穿好没多久的衬衫。 他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他捧着艾伦斯的脸问他:“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艾伦斯修长的两条腿一盘,就缠上了戴维的腰。 他直白又坦然:“是,我就是在勾.引你。” 还不够明显吗?他都已经露骨地,在戴维面前敞着腿了。 戴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立马低头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喘.息着笑:“我就知道……” 俯身在艾伦斯耳边低声说了句荤话,艾伦斯听完后,勾着他咬他的耳朵:“淦我。” 戴维只是重重地又亲了他几口,竟然没再继续,他硬生生地忍下去了,放开他,翻身坐在一旁,调整呼吸频率:“不行。” 已经被撩拨起了兴致,浑身瘫软的艾伦斯愣了下,衣衫不整肩膀半露地坐起身来,很不可置信地:“不行?” 戴维:“是,不行。” “怎么不行?我看看。”艾伦斯媚态横生地,像个十足的妖精,他直接爬过去,伸手就要去捉戴维的小甲壳虫。 戴维赶忙偏身一躲,直接站了起来,艾伦斯扑了个空,震惊地抬头看他。 艾伦斯不知所措了,他跪坐在床上,拉起衣服拢好领口:“为什么?” 戴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反问艾伦斯:“你为什么要这样?” 艾伦斯被他问糊涂了,一脸迷惘,戴维补充了一下信息:“你为什么要……勾.引我?” 艾伦斯听见戴维这样问,忽而笑开了,眉眼弯弯,带着些甜蜜的羞赧:“我是你老婆,我们是配偶,我爱你,想要你。这很正常。” 戴维点点头:“你爱你的配偶,你想要他,这很正常。所以才不行。” 艾伦斯再次迷惑了:“戴维,你在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戴维做了个深呼吸,他再次朝艾伦斯走近,他弯下腰去抚摸上艾伦斯的头发: “对不起,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戴维,我现在对你的情感,无法与你对戴维的深爱相平等,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做这种事。” 艾伦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戴维向他坦白了: “艾伦斯,我其实,根本就不记得你是谁了。我还是很喜欢你,但是有关于我们之间的那些记忆,我已经完全丢失了,你现在对我来说,跟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情感上,我的原则是,不太能接受和一个陌生人发生关系。我不能因为你爱我,就趁机占你便宜。而且,我的父亲在不久之前刚刚过世,因为要守孝,所以在此期间,我不能越界。” 戴维托着艾伦斯小巧的下颌:“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 第306章 第 306 章 戴维向艾伦斯摊牌, 自己失忆了。 这表示,他跟戴维的过去,通通清零了;他们的曾经不再算数, 两情相悦现在只剩艾伦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怎会如此! 艾伦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在床上, 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戴维那边又当程序员又当裁缝的,有条不紊地调整衣服参数。 衣服很快就改好了, 戴维拿着改好的衣服重新来到艾伦斯身旁,开始一件一件地往艾伦斯身上穿。 艾伦斯配合着, 把手伸进了袖筒里,腿也套进了裤管中,但他始终是失魂落魄的。 戴维帮艾伦斯穿好衣服之后,又轻轻抱了抱他:“我不能老在这屋子里待着,我怕我待久了把持不住。我得走了, 我答应了他们要帮忙打井的, 才开了个头,我人就跑来这了, 我得回去把活干完才行。” 戴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艾伦斯:“等我干完活,我就再来看你, 你好好休息。” 戴维叮嘱完, 又拉了一会艾伦斯的手, 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木屋。 艾伦斯看着戴维离开之后, 又捻起身上的衣服嗅了嗅上面的气味。 艾伦斯感到无所适从,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局面。 戴维不爱他了吗?可是戴维仍然对他很好啊。 但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吗?戴维跟自己坦白他不记得自己了, 是什么用意呢? 是变心的前兆吗? 艾伦斯胡思乱想的时候, 系统君再次冒了出来: 【嘿我的艾伦斯,你有没有问出来原因, 戴维他到底怎么了?】 艾伦斯:“他说他失忆了,我情况比你好一点,起码他还愿意理我。” 系统君睁大了眼睛:【Oh my god!怎么会是这么狗血的桥段!】 系统君说完,仔细想了想:【不过好像也说得通。文森特把他带走之前,启动了我的自爆程序,虽然我凭借着代码本身的备份修复能力自愈了,但是戴维本体穿书后的记忆数据还是被清空了。】 【所以,怪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I''''m sorry~】 系统君摇头晃脑地给艾伦斯道歉。 艾伦斯心里很难过,他强忍着问系统君:“有什么办法,能让戴维想起来以前的事吗?” 系统君:【假如他愿意重新被我绑定,成为我的宿主,我有把握让他全都想起来!】 艾伦斯听到系统君的保证之后,颓唐心事一扫而光,他立马下床穿鞋:“我这就去找他!” 他才不要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戴维仅仅只是喜欢他,他要戴维和他一样,深爱着渴求着,非他不可! 艾伦斯跑出去找戴维,但是他才一出去,就迷路了。 他身处在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原始村落,奇怪的虫。艾伦斯刚一出屋,外面路过的虫们全都停下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艾伦斯很迷惘,他手足无措地朝村民询问:“这是哪?” 村民也很懵,操着一口艾伦斯勉强能听懂的土著虫语:“米迪里。” 可惜艾伦斯根本不能理解米迪里的含义:“你有没有看见戴维?他是雄虫,他长这么高,浅色的头发绿眼睛,你有没有看见他朝哪里去了?” 村民好心给他指路:“你朝那边去看看吧,戴维伊拉经常在那跟雄虫们待在一起。” 艾伦斯得了指引,立刻道了谢,朝村民指的方向走过去,只是还没等到他遇见戴维,他就先跟风风火火闯过来的布布迎面撞上了。 布布不久前刚从艾伦斯这搜刮走了一堆东西,卡伽虫也许是天生属强盗的,他胃口大得很,回家给东西放好之后,就赶紧再来米迪里转转,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结果刚一来到米迪里的村子,就当面跟苦主碰上了,布布惊得一下子站住脚步,赶紧把戴戒指的手藏到了身后。 艾伦斯认出了布布,他上岛来,临失去意识之前见过布布,所以艾伦斯也下停步子:“是你呀。” 布布装模作样:“嗯,是我。” 艾伦斯:“是你在我晕过去的时候,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布布心虚,生怕艾伦斯知道是自己趁他昏迷扒了他身上的衣服,连忙否认:“不!不是我,你丢了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关我的事!” 本意是感谢的艾伦斯,忽地疑心就被勾了起来,他蹙起了眉:“你拿了我什么东西是不是?” 布布一听就急了:“谁拿你东西了,你不要诬赖好虫!” 艾伦斯见他动作怪异:“你后面藏着什么?是不是从我这偷去的?” 布布拔高了大嗓门:“你一个外来虫,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艾伦斯不再跟他废话,一闪身冲过去就扳住了布布的手臂,手上一使劲,掰着他的胳膊强迫他把膀子转了过来。 艾伦斯抓着布布的手腕,这下看清了,布布的小拇指上,戴着一枚乳白色的欧泊戒指。 艾伦斯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去看,果然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这戒指在艾伦斯手上戴的时间长了,早就成了与他的手指浑然一体的一部分,轻易还真注意不到。再加上先前艾伦斯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戴维身上,所以居然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婚戒丢了。 这可是能够证明戴维与自己相爱的重要信物! 艾伦斯红着眼眶瞪布布:“这是我的戒指!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偷!” 艾伦斯说完就要去撸戒指,可怜那枚小小的婚戒,硬生生被套在布布的手指头上,牢牢卡在布布的手指关节处,根本撸不下来。 而且布布才得了这枚漂亮戒指,正宝贝着,也根本不可能配合他,两个家伙互相挣搓了起来,情形愈演愈烈。 艾伦斯心急要摘戒指,力气大的恨不能给布布的手指头都掰折,布布当然不肯,痛得大吵大嚷地就跟艾伦斯打了起来。 等到米迪里的族虫,将一个外来虫和隔壁村的族长虫在他们村口打架的事汇报给多多,多多大惊失色地再去汇报给戴维,戴维听完立刻赶到现场的时候,布布跟艾伦斯的混战已经决出了胜负。 布布率先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戴维面前,恶虫先告状:“伊拉伊拉!他打我他打我!他一见到我就打我!你帮我教训他!” 戴维的视线先被布布给占去了,他定睛一看,也不怪布布这么大个虫被揍得嚎啕大哭,他那张脸,说鼻歪眼斜可能是有些过分,但形容为颜料铺子开业大酬宾,是一丁点都不为过。 布布被揍得太惨了,鼻青脸肿,满脸是血,抱着被掰折的手指头嗷嗷哭,把戴维都给吓了一跳,一把给他推开,冲过去就去看艾伦斯的情况。 打了人的艾伦斯就不声不响地蹲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个戒环变形的戒指。 戴维:“你为什么要打人?” 艾伦斯抬起头来,眼睛里漾着一汪泪,给戴维登时看得心尖一颤,赶忙凑过去:“你受伤没有?” 艾伦斯可怜巴巴:“手疼……” 戴维差点乐出来,艾伦斯徒手给布布打成那样,手不疼才怪! 但是戴维现在,放在岛上是神明一般的人物,他得服众,他是讲公平的! 戴维板起面孔来:“你怎么能毫无缘由地打人呢?” 这回轮到艾伦斯告状了:“他偷我戒指!” 旁边的布布急了:“你胡说!那戒指上有你名吗?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明明戴在我的手上!是你一见到我就要来抢我的戒指,还打我!” 艾伦斯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的嘴还是那么硬,看来是你嘴里的牙太多了,我这就给你敲下来两个。” 艾伦斯说完就又要动手,戴维慌忙拉住他,布布吓得直接藏到了多多的身后。 戴维转过身来问艾伦斯:“他偷了你什么戒指?” 艾伦斯将手心递过去,摊开掌心给戴维看那枚变了形的婚戒,戴维拿起戒指来看了看,又抬起自己的左手比对了一下。 完全一样的款式,上面的宝石都像是取材于同一块欧泊。 戴维心中一动,拉起艾伦斯的左手,再去看他的无名指上的戒痕,这时候一切都明晰了。 艾伦斯属于他这件事,又多了一重佐证,他手上的戒指,跟自己的是一对! 戴维拿着戒指,往艾伦斯的无名指上套,结果套到了底还是松松垮垮。 他摘下戒指,举起来对着赤恒星瞧,发现戒托下面连接戒环的地方被撑开个断口。 艾伦斯委委屈屈:“戒指被弄坏了……” 戴维黑了脸,他牵着艾伦斯的手,怒气冲冲地面向了布布:“你给我过来!” 多多灵活地朝旁边一闪,就把布布给让了出来,布布抹了抹脸上的鼻血,挪到了戴维面前站住。 戴维:“艾伦斯打你,是艾伦斯不对,现在我命令你,跟艾伦斯道歉!” 布布都懵了,他睁大了眼睛提醒戴维:“是他打的我!” 戴维:“我知道。” 布布:“那你还……” 戴维:“偷东西的是你,弄坏人家东西的还是你。道歉!快点!” 布布撇着嘴,头一扭,拒绝道歉。 戴维:“反正你家房子是我盖的,我现在就去拆了它。你家的好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你觉得我知不知道?” 布布一听就急了,多多在旁边帮腔:“你偷他东西,本来就是你不对!他打你,你活该!你就是挨打挨得少,多被揍几次,你这坏毛病就没了!” 戴维持续施压:“你今天不道歉,我就再也不会管你们卡伽部落了。” 布布被气得直哆嗦,没法子,戴维拿着个木棍一挥,他家房子就盖起来了;所以,当然的,戴维只要再拿着木棍一挥,他家房子就会顷刻之间坍塌成废墟。 布布浑身疼,但还是要跟艾伦斯赔礼道歉:“呜……对不起……” 艾伦斯不光不接受,艾伦斯还要恐吓他:“再有下回,我打断你的腿!” 布布哭着走了,戴维扭头望向多多:“忙你的去吧。” 多多应着,识趣地也赶快溜了,现在村口,就剩下戴维跟艾伦斯了。 戴维拉过艾伦斯的手来:“手还疼不疼?” 第307章 第 307 章 艾伦斯的肤色白, 手指关节泛着红,戴维托在掌心里瞧,只觉着观感上简直是活色生香。 戴维对着艾伦斯的手, 轻轻地吹气,指腹摩挲着, 想把上面的红晕都揉开,省得留下淤血。 艾伦斯这时候很乖, 就好像之前暴揍布布的根本不是他一样,他安安静静地被戴维摆弄双手, 听他嘱咐自己: “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自己动手,你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艾伦斯:“什么事找你,你都会给我撑腰吗?” 戴维抬头瞄他一眼, 按了按他的指关节:“是。” 艾伦斯:“那下次要是我不对, 我不占理呢?” 戴维:“我只帮你,理没那么重要, ” 艾伦斯的心情溢出来了,他甜丝丝地抿着嘴笑:“那你可真是个不讲道理的糊涂蛋。” 糊涂蛋戴维后来拉着艾伦斯在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艾伦斯在旁边看着, 他用程序修复戒指。 那时候周遭的空气里热浪浮动, 树荫底下却是凉风习习, 艾伦斯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偏过头去瞧着戴维写代码。 艾伦斯的注意力不在戒指上, 也不在代码上, 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把目光游弋在戴维的身上: 从头发丝到眼睫毛,鼻子嘴巴的轮廓, 再到他灵活敲击着键盘的手指。就像头顶上透过叶隙散下的零星碎光,落在戴维的身上,快乐地跳着舞。 好想亲亲他,艾伦斯心里生出了这种想法。 但是戴维在做事情,他现在凑过去亲,似乎会有些唐突——毕竟现在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 所以艾伦斯压制下这种念头,转过脸去,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可是这时戴维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把脸转向了艾伦斯,伸出两只手,扶着艾伦斯的脑袋,轻轻地又让他转过来面朝着自己。 艾伦斯那双蓝眼睛一下子睁得圆溜溜的了,这落在戴维眼里,就跟个吃惊的小猫一样,可爱极了。 戴维问他:“我长得好看吗?” 艾伦斯不假思索:“好看。” 戴维:“好看就多看,你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看。你要是不看我,我再好看,也没有意义。” 戴维失忆了,但是他还是拥有着强大的逻辑,艾伦斯无法反驳,就只好乖乖地听命于他了。 尽管戴维将修复的用时一再拖长,但小小的一枚戒指,实在是不禁修,最后还是修完了。 戴维拿着修好的戒指,亲自给艾伦斯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结果套上去,还是松松垮垮,一松手,戒指就往下滑脱。 戴维讪讪地:“第一次修戒指,没有经验,参数调大了。” 艾伦斯听到这句话,没忍住,扑哧一乐,戴维不理解:“笑什么?” 艾伦斯:“当初我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在教堂里,你第一次给我戴戒指,拿反了,戴成了你的。大一圈,也是套不住往下掉,你当时说得也是,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 戴维听得有趣,一边将戒指取下来重修,一边问:“还有吗?我们当时结婚,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宾客来了多少人?都设置了哪些婚礼环节?” 艾伦斯陷入了回忆里,眼睛眯了起来,表情是一种幸福的怀念: “我们的婚礼,就在海边的一个小教堂里,没什么人,就咱们两个,还有一个证婚的神父,我那天好像穿了一身运动服。” 戴维听完之后诧异极了:“怎么会这样呢,之前没有好好准备吗?” 艾伦斯想了想:“确实没有,我们当时是外出旅行,到了一个海边小镇上,临时起意过去结了个婚,没怎么准备过。” 戴维听得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艾伦斯居然还一脸的甜蜜。 戴维拉起艾伦斯的手来:“你这样就跟着我了?” 还以为是什么样刻骨铭心的世纪婚礼,结果居然如此寒酸简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艾伦斯注意到了戴维的神色有异,他马上劝慰戴维:“我觉得很好,我不喜欢那种繁琐无聊做给别人看的仪式,我是自己愿意的!” 艾伦斯陶醉地沉浸在回忆里:“我们当时宣誓的时候,你教给我一段我从来没听过的誓词,我不会说,你就一句一句地教我说。” 戴维深深地望着他:“是什么誓词?” 艾伦斯:“要爱你,忠诚于你。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与你共同面对,和你共度一生。” 戴维沉默了,他被周围三十多摄氏度的气温包裹着,有些恍惚了。 他与艾伦斯之间的回忆,艾伦斯视作宝贝一样的回忆。 它其实平平无奇,是艾伦斯的爱情,给它蒙上了一层动人的滤镜。 戴维揉了一把艾伦斯的脑袋,将终于修好的戒指给他戴上了,这次刚刚好,环拢一圈在艾伦斯的手指上,般配合宜。 戴维同艾伦斯商量:“我总往外跑,打井的活一直没干完。可是我看不见你,就不放心,能不能稍微委屈你一些,跟着我打井去?用不着你帮忙,你就在旁边的树荫底下待着就行。” 艾伦斯听完赶忙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快带我去!” 戴维领着艾伦斯来到了打井的施工现场,继续着他的钻井作业。 现场有五六名雄虫,本来是辅助戴维干活的,负责通水管、搬石头、用背篓往外运土,全权听从戴维的指挥。 戴维在的时候,他们能井然有序配合着干活,但是戴维只要一走,他们顿时就变成了没头苍蝇,面对着半截子工程,全都束手无策。 他们这帮原始虫,吃水用水全靠头顶着坛子去小溪边打,往上数个几百年,也没钻过井,因而他们对神明戴维伊拉的钻土工程毫无头绪。 他们本来是全都在树荫底下歇凉,好不容易把戴维给等来了,伸长脖子朝戴维身后边一看,怪事,戴维伊拉领来一个不认识的雌虫! 他们眼巴巴地瞅着那个跟戴维一样白净的雌虫,半晌没回过神来,嘴半张着怎么都合不上。 他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感受:他可真漂亮,整座岛上找不出更漂亮的雌虫了。 戴维走过来一个个打断提醒他们:“干活了,眼睛别到处乱看!” 戴维不让艾伦斯干活,怕他累着,也怕他弄脏了。 可是艾伦斯不好意思真在旁边干看着,什么都不干,于是就忙前跑后,给那群干活的虫送水送果子递工具,得空就帮戴维擦个汗扇个风。 这一场工程干下来,那群雄虫们眼红得快要羡慕死了。 他们悄悄找戴维打听:“那个新来的虫,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娶雄室了没有?” 戴维郑重其事地告诉这帮雄虫们:“我就是他娶的雄室,我们之前失散了,他专门来这岛上找我的。我们是一夫一妻制,他只有我这一个配偶。” 失望的虫们退了回去,聚拢成一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交流感受: 戴维伊拉可真是个诡计多端的雄虫,他就是故意把自己的雌主带过来跟他们炫耀! 雄虫那可笑的虚荣心啊,哪怕是神明也不能免俗。 米迪里部落有史以来的第一口水井打好了,戴维在井上装了个手动汲水设备,艾伦斯主动过去操作演示,终于,一桶混着泥浆的井水被打了上来。 戴维接过那桶水,在地上一下子泼掉,将空水桶递给艾伦斯:“再打一桶。” 艾伦斯依言照做,果然,第二桶水开始,水就变清了。 围观的虫们爆出了一阵欢呼声,艾伦斯让开位置,一帮虫赶新鲜,全都围过去打水。 虫们得了新鲜清澈的水,一个个都非常欢喜,这下再也不用跑很远去取水了! 戴维站在水井边上,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 “这口水井,是米迪里部落的共同财产,你们要好好守护它,任何虫都不可以污染它。我会选出一名看井虫来,看管这口井,要是有虫敢往这井里投放脏东西,不开玩笑,我会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有个虫在旁边建议戴维:“给这口井起个名字吧。” 戴维的目光转到了旁边的艾伦斯身上,笑吟吟地:“叫蝴蝶泉。” 艾伦斯又睁大了眼睛,戴维笑开来,抬手擦擦额上的汗,吩咐旁边的虫:“去拿块牌子来,我要题字!” 艾伦斯见虫去找了,小心避过脚下的泥水,来到戴维边上:“蝴蝶又没出什么力!” 戴维凑到他耳边:“蝴蝶漂亮。” 削剥平整的木牌子找来了,木棍和一种特制的黑颜料也一并送了过来。 戴维拈着“笔”,蘸了“墨”,瞅了一眼艾伦斯,提笔在木牌上画了一只蝴蝶。 戴维画完后,展示给艾伦斯看:“像不像?” 艾伦斯压着嘴角上翘的弧度:“你画得太丑了,不像!” 戴维使坏似的一笑,洋洋洒洒地就在那只蝴蝶的下面,签上了艾伦斯的名字。 “喂!你这个家伙……”艾伦斯试图阻止他,戴维闪着身躲避,顺手也把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写了上去,一转身就把木牌子插在了水井旁边。 这就是这口水井的命名,上面一只丑丑的蝴蝶,下面是“艾伦斯与戴维”。 艾伦斯看着自己的名字跟戴维的名字并列写在一起,洋洋洒洒热热闹闹,戴维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母简直快要飞起来了。 艾伦斯笑得几乎要弯下腰去,戴维过来拉他:“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308章 第 308 章 戴维领着艾伦斯, 来到了米迪里部落的公共厨房。 在这里,族长的雄室正带领着一众雄虫,热火朝天地准备晚餐的食物。 厨房紧挨着村子中央的火塘, 是半露天式的,主要的烹饪手法就是烧烤水煮, 多在外面的院子里露天进行。一帮雄虫们忙里忙外,竟然也乱中有序, 各种分工条理分明。 一派烟火气和食物发出的芳香味道里,他们一见到戴维出现, 全都暂停了手中的活计,向戴维打招呼。 戴维向他们一一点头,族长的雄室过来接待他:“伊拉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都还没准备好嘞!” 戴维牵着艾伦斯:“我今天有客人,想让他尝尝咱们这的好吃的,所以才来得积极。今晚有大餐吗?” 族长的雄室将远处架在一副巨型烧烤架上烧烤的肉指给戴维看:“今天猎到了一只啰啰鸟, 早就烤上了, 肥的很,够咱们整个部落吃。” “真好, 你有口福了。”戴维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艾伦斯,又问, “还得要多久?” 雄室:“您只管去旁边等着, 好了我第一时间给您上。” “好!”戴维应着, 牵着艾伦斯朝厨房里头那个不露天的小棚子里走, “我们先在这等着。” 艾伦斯一路被戴维牵着,左看看右瞧瞧, 周遭的一切环境, 都新鲜极了。 孤岛上原始部落里搭建起来的公共厨房,其中摆的挂的罗列的展示的, 各种凝聚了先民智慧的厨房用具,形形色色以前完全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食材。 艾伦斯攥紧了戴维的手,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后面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干净小房间里。 戴维一副东道主的派头:“这是他们专门给我设的用餐区,挨着厨房近,可以随便点菜,餐好了第一时间上。我的地盘,你随便坐。” 艾伦斯在桌子旁边的席子上坐下来:“我感觉好像穿越时空了,我现在是来到了几万年之前吗?” 戴维哈哈笑:“那你就把这当做,穿越时空回到原始社会的旅游体验好了。” 艾伦斯:“真的可以吗?” 戴维:“放心好了,我在这岛上地位很高,你是我的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岛上跟外界不算完全隔绝,经常会跟外来流落到这的虫通婚,所以并不是特别的不开化,只是风俗习惯会跟外面不太一样罢了。” 艾伦斯点点头:“我注意到了,在这里我看到好多干杂活的都是雄虫,雌虫都没怎么见到。” 戴维:“这岛上的雌虫地位高,他们忙着去渔猎,所以白天都不在家,雄虫留在村子里干活,所以才会这样。” 艾伦斯听得一愣:“雌虫地位高?” 戴维笑着点头:“是,岛上的族群,雌虫数量更多更强壮,所以雌虫掌握话语权,跟外头是反着的。刚才你进来前应该也注意到了,厨房里做饭的全都是雄虫,他们的雌主是不进厨房的。” “雌主……”艾伦斯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词汇,默默笑开来,“看着挺落后,没想到是个好地方。” 戴维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撸他的脑袋:“你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艾伦斯只是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既然岛上都是雌虫说了算,那为什么他们都尊敬你?” 戴维挺直了腰杆:“因为我有本事啊。我帮岛民做事,省了他们多少劳动力,他们拿最好的东西来供养我,这都是应该的。” 艾伦斯眉眼弯弯地瞧着他,心情很轻盈,是一种欢喜和骄傲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他的戴维,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很快混得如鱼得水。 他们没等多久,族长的雄室就掀开了小房间门上的帘子:“伊拉,可以准备开饭了!” 食物按照次序被一样一样地端上了桌,最后林林总总地堆满了一整张桌子。 戴维将艾伦斯的餐具帮忙摆好:“你刚来那顿,只顾着让你填饱肚子了。这顿你好好品品滋味,觉着哪样好吃,就对我讲,我让他们多给送上来点。不好吃的也告诉我,我让他们撤下去,再也不给你见到。” 哪样好吃哪样不好吃,对于眼下的艾伦斯来说,可是不太好分辨。 因为戴维递过来的食物,不管它原来应该是什么味道,艾伦斯吃进嘴里,品着居然都是甜的。 艾伦斯高高兴兴地吃饭,戴维除了忘事以外,其他的地方,还都跟从前一个样。 他这样想着,就毫无防备地,又将戴维投喂过来的一枚圆球状鸡蛋大小的食物给一口吃了下去。 牙齿将焦酥的外皮一咬开,里面噗呲一下,竟然爆了浆,满口鲜甜,但却将艾伦斯的舌头给烫到了。 艾伦斯惊叫一声,捂住了嘴,戴维赶忙拿水给他:“吓着了?快吐掉!” 艾伦斯捂着嘴没吐,嚼了嚼咽下去了:“里面的汁太热了,这是什么,好好吃。” 戴维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微妙,他没回答,而是把水递过去:“喝点水冲一冲,张嘴我看看严不严重。” 艾伦斯灌了点凉水,吐出半截嫩红的舌头来给戴维看。 戴维托着他的下巴,认真瞧了瞧,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伤情鉴定上面了。 艾伦斯在他眼里变成了动人的某种兽,舌尖半露,有种很可爱的诱惑力。 戴维不动声色:“还好不严重,你吃慢一点,要是还痛,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找点药。” 艾伦斯收回了他的舌头:“你刚刚给我吃的什么?好吃,我还想要!” 戴维松开手:“好吃就多吃,不要问。” 艾伦斯意识到有些不寻常,他凑过去:“到底是什么?” 戴维眼神躲闪,声音小得不能更小:“烤啰啰鸟的……眼睛……” 啰啰鸟,就是戴维第一天上岛时,遇见的那种长着四只眼睛的怪鸟,它体格非常巨大,不会飞,是岛民的主要肉食来源之一。 一只大体型的成年啰啰鸟身上有许多的肉,足够一整个部落吃,但是一只鸟身上只有四只眼睛。岛民认为啰啰鸟的眼睛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所以一定要将它献给戴维。 戴维第一次吃到的时候,觉得这种食物鲜美无比,当然前提是,他并不知道那是眼睛。 戴维的坏心眼,那可真是随时随地往外冒,他一边觉得艾伦斯讨人喜欢的过分,又一边控制不住地想捉弄他。 他就是想看看,连他都觉得暗黑的食物,艾伦斯吃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当然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听说自己吃下去的是生猛的烤眼珠子,艾伦斯那张脸先是震惊,随后就不可置信地垮了下来,他捂着嘴,垂下眼去,居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热闹的戴维觉察到不对劲,态度小心翼翼了起来:“艾伦斯?” 艾伦斯没理他,戴维伸手去拉他:“艾伦斯……” 艾伦斯丧着一张巴掌脸,瞧着楚楚可怜的,他抬手擦了下眼睛,终于说话了,声调委屈巴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捉弄我的……” 戴维一下子慌了:“艾……艾伦斯,我不是有意的……我跟你闹着玩的……” 艾伦斯低着头,也不看他也不笑了:“果然,你把我们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所以也就没那么爱我了……” 戴维凑过去贴着他,搂着他:“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艾伦斯:“没有解释的必要,我都明白的。雄虫不爱了就是不爱了,都是这样的。我们真的,回不去以前了……” 戴维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手忙脚乱地:“我……我以前什么样啊?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错了艾伦斯……” “以前?”艾伦斯丧着脸苦笑,“以前反正也回不去了,还提以前干什么?” 戴维:“要提的,你得跟我说,我以前什么样,我才好照着改啊。” 艾伦斯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了:“你真的会照着做吗?” 戴维态度殷切语气诚恳:“是,我让你说,就是为了照着做的。” 艾伦斯咬了咬下嘴唇:“你以前,特别的爱我,你什么都听我的,我在咱们家里边,说一不二,财政大权,都归我管。” 戴维没觉出什么端倪来:“还有呢?” 艾伦斯慢慢地,就放开了胆子:“你爱我爱到一种,只要五分钟看不见我就会心慌的程度。如果一整天都看不见我,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你每天都要亲我二十下……不,五十下;你只要出门回来就会给我带礼物,每天都给我送花;晚上的时候,必须要跟我一起洗泡泡浴,抱着我才能睡着。” “你很爱我,所以经常患得患失。你总是觉得天底下的雄虫没有一个好东西,每天都会害怕别人把我抢走,不光是雄虫,雌虫和我走得太近也不行。没有办法,你太爱我了,因为我是这样的出色优秀,整个联盟里除了你,没有人配得上我……” 戴维眨眨眼:“你说得是真的吗?” 艾伦斯顿了顿,认真地迎上戴维的目光:“难道你觉得我长着一副很会说谎的样子吗?” 当然不,艾伦斯看起来就是个又认真又乖巧的好男孩,跟撒谎这件事完全不沾边。 戴维抚摸着艾伦斯的面颊,动容地说:“我会努力,按照你说的这些去做的。” 艾伦斯回身去抱着戴维,一头扎进戴维的怀里:“其实我没有关系的,你不用非得勉强自己。” 戴维拍着他的脊背:“不,我会比你说得这些以前,做得还要好。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艾伦斯趴在戴维的怀里,戴维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他偷偷地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这顿饭后面吃得依然快乐甜蜜,等戴维和艾伦斯从厨房里面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低垂。 戴维向艾伦斯询问:“下午出了不少汗吧,要不要洗澡?” 艾伦斯眼珠一滚:“要,我身上都黏黏的。” 戴维听完这话后,直接就给艾伦斯领到了米迪里部落村子后面去了。 艾伦斯不解:“我们这是要去哪?” 戴维:“往前走两步,有个温泉,岛上的虫把它献给了我,我经常都是在这里洗完了澡直接回去睡觉。”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泉水边上,一圈石头砌了边,远远望去泉水里热气氤氲,好一个天然的热水浴池! 戴维:“这里一般没虫过来,我给你看着,你去洗澡吧。” 艾伦斯没动:“温泉里水深吗?” 戴维:“不深,也就到你胸口。” 艾伦斯还在犹豫:“水烫不烫?” 戴维:“正好,热水里泡一泡,活络血脉,能消解疲劳,回去可以睡个好觉。” 艾伦斯伸出一根手指,勾上戴维的皮带扣:“你跟我一起。” 第309章 第 309 章 戴维豁地笑出声来, 他抬手握上艾伦斯的手指,不落痕迹地拨开:“不行,我在边上给你看着, 你自己去。” 艾伦斯:“吃饭那会,你不是刚答应我了吗?你以前都是跟我一块洗的……” 戴维轻捏着他的手指:“别闹, 我跟你一块下去……我会把持不住的。” “哦。”艾伦斯将手指抽走,“我想起来了, 你现在得守孝呢。” 他抬起头来看着戴维:“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在野外洗澡,你帮我看的认真点, 千万别让其他人靠近。” 戴维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艾伦斯再没拉扯戴维,听话地独自去了。 这时周遭都是一片昏黄色调,戴维就注视着身披一袭暮色的艾伦斯,缓缓走到了温泉边上,背对着他, 然后身子就略微倾斜着弯了下去。 艾伦斯在脱脚上的鞋袜, 腰微微塌着,那被西裤包裹着的臀部双腿的曲线, 忽而就变得明晰了。 这种若隐若现的诱惑力,比直白露肉可要大得多。 戴维心知肚明地勾起了唇角, 抬手摸了摸鼻子, 好整以暇地看艾伦斯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艾伦斯脱完了鞋袜, 赤着脚踩到了温泉池子沿上, 双手伸到了身前去,看样子是在解扣子。 艾伦斯慢条斯理地解, 之后再慢条斯理地脱。 先是双肩露了出来, 再然后是一整副光洁的后背。 赤恒星的余晖为他的肌肤镀了层金,黄金包着白玉, 戴维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盯梢的贼来惦记。 除去了衬衫,下面就是西裤了。 艾伦斯皮带倒是解得痛快,没了桎梏,裤腰立时就变得松垮了。 那把腰好似都撑不起来,他没动手,而是站在原地,水蛇似的扭了扭,弱不禁风的衣服在滑溜溜的皮肤上挂不住,颤颤巍巍地就掉下去了。 这一掉下去,金属的皮带扣砸在了石头砌成的沿子上,嚓地一声清脆的响,震得戴维心尖都颤了下。 那一幕,真跟妖精蜕了皮化出人形来似的,褪下来的累赘物就堆在脚边上,艾伦斯先是抽身脱离开,然后伸出一只脚,勾起衣服就踢到了一边去。 戴维再也不忍了,他径直走过去,捡起艾伦斯的衣物:“没带换洗衣服来,脱下的衣服好好放着,一会回去还要穿的。” 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平角裤的艾伦斯偏过脸来,看着他笑:“那就麻烦你帮我收好了,谢谢你,我的好戴维。” 戴维一晃神的功夫,艾伦斯就跳进温泉池子里去了,溅起来不少温热的水花,戴维一手抱着艾伦斯脱下来的衣服,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但是沾在肌肤上,那种灼热的悸动挥之不去。 他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衣服,艾伦斯根本就没出汗,衣服穿了一下午,上面倒是染了不少的信息素味。 是两种信息素交织混合的气味,海盐味,刺莓味,他的里面包含着他的。 风从戴维的耳侧头顶掠过去,心都被吹得浮荡。 他抬起眼来看池子里,艾伦斯浮在一片水汽氤氲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探进水里,水波震晃。 不多会,他的手举起来,拎着一条水淋淋的东西。 是弄湿了的平角裤,艾伦斯当着戴维的面,把它摊平展开,晾在了温泉石沿上。 戴维顺手就把收起来的衣服搁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眼睛直盯着池子里的艾伦斯,动作利落又干脆地开始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艾伦斯后撤一步,准备往旁边游的时候,戴维从岸上跳了下来。 猎食者在潭水里翻起了不小的水花,才终于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一把将光滑游鱼似的艾伦斯给捞进了怀里。 戴维一把就攥住了艾伦斯的小蝴蝶,将这小玩意抓在了手里,艾伦斯慌得在他怀里弓起了腰,笑着讨饶:“快放手,我不玩了……” 戴维不依不饶:“你是个修炼了多少年的妖精?心里没个正道,专学那个旁门左道的妖术,学着怎么迷惑男人!” 艾伦斯扶着他的臂膀:“我没跟你之前不这样……我这都是被你给开发出来的……” 戴维自后环拥着他,艾伦斯的小声嘀咕,就落在水面上,在他四周漂开,撩拨得他心里痒痒。 戴维垂着头,细细地吻着艾伦斯的耳根,没在水底下的手也没闲着:“在我以前,你没跟过别人啊……” “没……”艾伦斯的喘.息声也细,他推他:“你不能,你说了,你得守孝。” 戴维深吸了一口艾伦斯身上混着淋漓水气的信息素味道,像是找回了些神智,手里一捻劲搓了他一把,艾伦斯嘤咛一声,戴维:“对,我不能,我得守孝。” 戴维口上是这样说,但手里可没真给他松开。 戴维:“我得好好数数,我还有几天的孝期;好好数数,你还能过几天的清闲日子……你看我到那时候怎么收拾你!” 戴维说完,就把艾伦斯往温泉边上的石沿上推,艾伦斯不明所以,身体就被戴维给托了起来,像一尾搁浅的鲛人,整个上半身直接趴在了岸边的石头上。 艾伦斯有些慌:“戴维,你要干什么?” 戴维给他放好摆平:“数数,你给我数着。” 数数为什么要趴在石头上,艾伦斯没想明白,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戴维的巴掌很快就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一天!“不轻不重的力道,手掌拍下去,甚至还弹了弹,艾伦斯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两天!”相同的位置又挨了一巴掌,艾伦斯这下回过了神,羞耻心后知后觉地冒出来,他面红耳赤地就要挣扎着逃跑。 戴维给他按住了,又抽了一巴掌:“三天!” 艾伦斯使出浑身解数,对着戴维好一通勾搭撩拨,结果换来被戴维露天席地按着光溜溜的打屁股。 艾伦斯不干了,他要翻脸:“你家暴我!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竟然在这个雌虫为尊的地方家暴我!……” 戴维手里没停,继续抽巴掌,力度虽然不大,但是反复拍打,艾伦斯的皮肤还是白里透了红,鲜明地显出了戴维的手掌印。 “雌虫为尊……”戴维嗤笑一声,“这件事,你倒记得清楚。行,以后就以你为尊,我天天都让你在上边,看你的腰受不受得了。” 说完,又拍了一巴掌。 热气蒸腾里,艾伦斯逐渐觉出了微微的刺痛感,这种很新奇的感受,沿着尾椎骨往上窜,隐隐地,有些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正在恍惚着,戴维忽然问了一句:“数到几了?” 艾伦斯全身都泛着粉红色,耳尖尤其红:“不……不知道。” “不知道?”戴维嘀咕了一声,“那就从头开始!” 艾伦斯让戴维当成个皮球一样,拍打地艾艾直叫唤,戴维后面总算过足了瘾,就坏心眼地又给艾伦斯的小蝴蝶捉在了手里。 抚摸挑逗,直到他仰着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哭叫,然后啜泣着从石头上滑进了泉水里。 戴维给他扶了起来:“疼?” 艾伦斯虚脱地靠在戴维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戴维让艾伦斯抱住了一块石头,在温泉水里面站稳,他自己上了岸,狗子抖擞毛一样,甩掉些头发上的水珠子,开始穿衣服。 光线这时候已经暗下来了,荒郊野外哪来的灯,所以泡在水里的艾伦斯只是眯着眼睛,盯着戴维的轮廓,痴痴地回想着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与走势。 戴维穿完衣服后,也给艾伦斯捞了起来,套上衣服,天已经完全黑了,屁股火辣辣像要开花的艾伦斯,是让戴维给背回去的。 艾伦斯趴在戴维的背上,手里拎着自己的鞋:“我第一次喜欢你,就是从你把我背出污染区的时候开始的……” 戴维笑着抬头看看漫天的星星:“那你现在可以再喜欢我一次了。” 艾伦斯:“不要,不喜欢你……你欺负我……” 戴维的手借着往上托艾伦斯的动作,在他腿上摸了一把:“谁让你非要来招惹我的……嘿,艾伦斯,快看天上!” 艾伦斯被提醒,抱着戴维的脖子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然后就愣住了。 深蓝到接近墨色的天穹里,有一尾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倏地就从视野的尽头划了过去。 “流星……”艾伦斯怔忡着,就想起了戴维出事前他们说好要一起看伽倻琴座流星雨的约定。 他的心一下子就酸软潮湿了,视线被眼泪模糊掉,当即又搂紧了戴维的脖子,心里一丁点的别扭怪罪都不见了。 “戴维……”艾伦斯眼泪汪汪地,就想跟戴维说些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戴维说:“那条流星后面拖着的长尾巴,是火,所以,他飞那么快,其实是屁股着火了。它现在屁股正火烧火燎地,啧,就跟艾伦斯一样。” 艾伦斯的煽情话,本来都已经在嘴边上了,戴维的话一出来,气得艾伦斯当场给憋了回去:“哼!” 后来,戴维再怎么逗他,艾伦斯都不说话了,不理他。 终于,戴维给他背到了艾伦斯白天待过的小屋门前,戴维站住脚步:“到地方了,下来吧,进去乖乖睡觉。” 艾伦斯没动,甚至把戴维的脖子搂得更结实了,腿也紧紧地夹在戴维腰边两侧:“我不……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我要跟你一起睡觉。” 戴维:“看来,我是还没把你给修理老实……” 艾伦斯:“那你把我带回去再打一顿好了,你打我我也要跟你睡觉。” 戴维:“看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渣1贱0。” 艾伦斯心头一惊,屁股仿佛又烫了几分:“什么是加一减零?你新学的算法?又是用来数数的吗?” 戴维笑着,抬腿转身朝着自己住的小木屋走去:“不数了,再数,你今晚得趴着睡了。” 第310章 第 310 章 戴维背着艾伦斯来到了自己住的小木屋门前, 一脚踹开门,大步来到里屋,将艾伦斯直接扔到了床上。 马上回过身去关门, 返回床边,蹬掉脚上的鞋, 爬上床,摸黑抓住了艾伦斯, 拉到自己怀里,抱着躺好, 一气呵成。 小屋里不点灯,黑黢黢的,但是等慢慢适应了,依稀也能互相看见对方的轮廓。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就只是安静地躺着, 合衣相贴, 彼此都仔细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心跳和信息素的味道。 是戴维先开了口,他说:“我以前要是不累, 根本睡不好觉,总觉着少点什么。现在这样抱着你, 我才觉得心安了。” 艾伦斯在黑夜里笑了:“我也是……但我总觉得现在像做梦, 我真怕我一睁眼, 还是独自坐在亚瑟号里, 漂在海上。” 戴维的手摸索着,找到了艾伦斯的两瓣屁股, 捏了捏那片还在火烫烫的肉:“现在还觉得是做梦吗?” 艾伦斯张嘴就咬上了戴维胸口的肉, 戴维赶紧给手抽回来,一边笑一边抽着冷气讨饶:“疼、疼……我错了, 不敢了……” 艾伦斯松了口,手指滑到刚才咬过的位置,隔着那块濡湿的布料,打着圈地轻轻按压揉搓。 戴维抓住他的手指:“别揉了,再揉出火了,睡觉。” 艾伦斯不睡觉,他借着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戴维,你是怎么打算的?” “嗯?”戴维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什么怎么打算的?” 艾伦斯:“咱们要一直留在这岛上吗?” 戴维:“这里不好吗?” 艾伦斯伸手搂住戴维的腰:“好,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呀。我们还是得回家,这里不属于我们。你不在,乔伊他欺负我们家,我们现在回去,教训乔伊好不好?” 戴维沉默了许久,艾伦斯抬起头来看他:“戴维,你睡着了?” 戴维:“没,我在想事情。” 艾伦斯摸着戴维的脸:“你在想什么?” 戴维坦白:“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乔伊是谁,事实上,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不管去哪都是异乡。但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我的父亲就葬在这,所以我其实更希望你可以跟着我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艾伦斯听完之后,怔住了,他挣开戴维的怀抱坐起来:“不可以的戴维,我们怎么能一直留在这呢,我们外面的事业怎么办?是文森特那家伙他迷惑了你吗?” 戴维顿了顿,跟着也坐了起来:“我……听不太懂你说什么。” 艾伦斯飞快地思索着:“戴维,你现在忘记了我们以前的事,其实是因为那部分的记忆数据被清空了。系统君告诉我,只要你再次接受它,被它绑定,你就可以想起来了。” “戴维,快点想起来吧,我们好回家去。” 戴维没说话,而是翻身下了床,点燃了床头的那盏鱼油灯。 橘红色的火光亮起,伴着一缕黑烟升起来,戴维点完灯后立刻捂住了口鼻,但还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艾伦斯赶紧探着身子拉他回来,捋着后背给他顺气。 小屋里,昏昏黄的有了光线,夹杂着些鱼腥味,摇摇曳曳,不过视觉上确实比黑着要好多了。 艾伦斯跟戴维重新面对面坐在床边,戴维抬手扇了扇鼻子周围的空气:“可惜这灯不太亮,还腥。要是蜡烛就好了,点着蜡烛,我们这样坐着,就跟入洞房一样。” 橘色的火光照着艾伦斯,他眼睫乌浓,五官骨相立体,这样一照,显得他更瘦了,那双眼睛,是货真价实一汪忧郁深泉。 终于还是又绕回了那个话题,艾伦斯问:“你跟系统君之间,到底是闹了什么矛盾?一开始,不就是它陪着你来这个世界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连它都不要了?” 戴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艾伦斯:“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系统君是个很可靠很值得信赖的同伴?” 艾伦斯点头:“是,如果没有它,我根本不可能找到你。” 戴维苦涩一笑:“它的可恶之处,就在这里。” “系统君是被代码创造出来的,它被定义为正义的积极的向上的,不会做坏事,它只做好事,做它理解中的好事。它很正义,正义到卑鄙。” “它太正确了,绝对的正确,所以就显得跟它站在对立面的我,是那么的不正确。” “我没法接受它,我难以接受,它为了执行它心目中的正义,就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杀掉他的父亲。它太卑鄙了,它卑鄙得用戴勒亲手养大的孩子去对付他。” 艾伦斯懵里懵懂:“戴维,你说清楚,它对你做了什么?” 戴维亲手给他的伤疤又撕裂开:“我上辈子,十岁的时候,被系统君洗脑,对我的父亲开枪。它换掉了我的玩具枪,致使我亲手打死我的父亲,变成孤儿,封存我的记忆,让我在孤儿院里,生活了十年……” 戴维的声音到最后都有些哑了,他的眼圈一周泛了红,眼眶里已经沁出了泪,他强撑着,额角都爆出了青色的血管,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了这些事之后,我也不能去恨它。因为,戴勒确实是个坏人,可是,他是我爸爸。” “甚至,我会来到这个世界里,也是系统君安排,为了能够再次让我,去亲自对付这个世界里的他。” 戴维坚持不住,眼睫毛忽闪了一下,眼泪跟着就滚下来了。 回过神来的艾伦斯,看见戴维掉眼泪,立刻手忙脚乱起来,他先给戴维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就给他搂进了怀里。 戴维浑身僵住,只是被他抱着,不作声,沉默地流着眼泪。 艾伦斯意识到这个状态不对,他像抱着一个小孩子一样地,拍着戴维的后背,摇晃着哄他:“没关系的,戴维,我不是其他人,你在我面前不用忍着,你心里难受,你就哭出来。” “哭吧,戴维,没关系。” “你不喜欢系统君,我也不跟它来往了。你想留在这,还是跟我回去,都可以,我都听你的。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戴维,你还有我,我来到这,就是来找你,来爱你的。我已经找到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从前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个以后,我们可以继续制造我们共同的记忆。” 艾伦斯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哭吧戴维,哭出来会好受些……” 戴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哽咽,随后,他就放开了声,靠在艾伦斯的怀里,幼儿般痛哭了起来。 艾伦斯拥着戴维,他拥着这个总是坚强救赎他的后盾,跟着一同啜泣了起来,脑袋里恍恍惚惚也生出个念头来——要是他们早点遇见就好了。 早点遇见,艾伦斯可以保护戴维,就像他护着克莱尔一样。 后来小木屋里鱼油灯中的油都烧干了,灯火灭掉,艾伦斯终于给戴维哄得睡着了。 艾伦斯无限怜爱地亲了亲戴维的眼角,然后悄悄地下了床,摸黑走出了房间。 艾伦斯来到门外,深夜凉风习习,艾伦斯给系统君叫了出来。 那个只有一丁点大的像素小人,闪着幽幽的白光,漂浮在半空中,艾伦斯质问他:“戴维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吗?” 系统君低着头,认真地瞧自己的两只小手:【嗯。】 艾伦斯:“他说的情况属实吗?” 系统君沉默不语,艾伦斯:“说话!” 系统君:【基本就是他说的那样……】 艾伦斯:“你怎么能够做这种事?” 系统君抬起头来争辩:【我不觉得我有错啊,我做得哪里不对了!戴维的爸爸就是坏人啊,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杀掉他是匡扶正义!】 艾伦斯:“可是你伤害了戴维!你让他背负弑父的罪过,让他只能在孤儿院里长大,你能够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处境吗?那段时间他能不能吃饱,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人欺负他,你想过吗?他好不容易已经过上正常的生活了,你却又将他带到这里来,你毁掉了他!” 系统君:【可是如果我不让他来到这,你就永远都不会遇见他!没有我,你也不可能现在找到他!】 系统君的话,当场将艾伦斯噎到失语。他怔了半天,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他扶着墙才勉强站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 系统君飘到艾伦斯面前,跟他谈条件:【剧情进展到现在,蛀虫已经除了,我只差一个结算就能脱离这个世界回到穿书局。只要你肯帮我,我保证,我会让戴维更爱你,我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了。】 艾伦斯手指往墙里抠:“你做梦!我不会当你的帮凶,你爱去哪去哪,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再也不会帮你跟戴维说话了!” 系统君急了:【你要过河拆桥吗?】 艾伦斯抹抹脸,转过身就往屋里走,系统君在后面追着他:【你怎么能利用完了我,就也不要我了呢?你们两个真不愧是睡一个被窝,怎么都这样啊?】 艾伦斯“嘭”地一声,直接给系统君关到了门外。 虽然这道门根本拦不住系统君,但那个小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它飘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就忍不住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系统君也生气了,它在门外哭了好一会,发了一通脾气,然后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艾伦斯站在门里等了半晌,确认系统君没再飘进自己的脑子里,他这才放心地回到了戴维的身旁,蹑手蹑脚地躺下了。 他先是平躺,然后蜷缩着靠近戴维:“没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艾伦斯把额头贴上了戴维的额头,闭上眼睛,陪着他一起睡觉。 等到艾伦斯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下来,戴维伸出手去,给他搂得更紧了些。 第311章 第 311 章 艾伦斯第二天苏醒的时候, 外面天光大亮,他本能地朝身边的席子去摸,然后摸了个空。 艾伦斯惊得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 身边确实没有戴维,但周边的环境仍旧是他入睡的那个小木屋。 艾伦斯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下床穿鞋,一边朝外屋里走一边呼唤戴维。 只是外间里也没有他, 艾伦斯从里屋出来,就看见一个眼熟的雌虫正在把端来的食物往桌上摆。 多多听见声音抬头看向艾伦斯:“你醒啦, 戴维伊拉他忙去了,让我过来给你送早饭。” 艾伦斯不认得多多,所以有些拘谨:“谢谢你,戴维在哪?” 多多:“他不让我告诉你,他说要是你知道了肯定要去找他了, 他让你安心地好好休息。” “嗯。”艾伦斯点点头, 慢慢走到了桌边,多多没动, 他在明目张胆地打量艾伦斯。 他比岛上的雄虫还要柔弱呢,巴掌脸、小骨架、胳膊腿细又长。 好看是真的, 岛上从没出过这么白净漂亮的雌虫——可是雌虫要那么漂亮干什么呢!漂亮这个词, 都是他们拿来衡量雄虫的。 他那双手, 拉得开弓箭、挥得动斧头吗?乘着木筏去深水区里打鱼, 网一撒下去,他哪里拽得动, 怕不是会跟着被网一块拉到水里去! 多多心想, 难怪戴维让他歇着别出门去,他要是戴维, 肯定也不让他干活——他太弱了,能干什么呀。 听族虫说,昨天戴维带着虫打井,他在旁边负责给戴维擦汗扇风。 真是要笑掉虫的大牙了。 多多想着,不自觉就笑了出来,艾伦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老盯着我?” 多多回过神里:“没什么……对了,听说你叫艾伦斯?我叫多多塔木拉,这片都归我管,你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来告诉我。” 艾伦斯:“我不缺什么,你只要别总盯着我看就行了,在我们那,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会让我觉得很冒犯。” “哦。”多多应着,转身从带过来的篮子里掏出了一束花,“戴维伊拉让我当面把这个送给你。” 艾伦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顿时就原谅了这个年轻雌虫的冒犯,小心地接过了那一束鲜花。 就是林子里采的,不知名的野花,但是开得大朵而鲜艳,像夕阳色的百合。采了满满一捧,修剪过,用细绳束了花茎,齐整又美观。 多多:“喜欢吗?” 艾伦斯抱着花,欢快地点头:“嗯!” 多多:“你喜欢,那就不枉戴维伊拉费的一番功夫了,这花只在早上开,中午就落了,他起大早给你采的。” 艾伦斯捧着花,小心地低头嗅着花香味,心里一汪水,快乐无声地淌。 多多没多待,很快就走了。艾伦斯饭也不着急吃,找来一只水盆,将花朵解开束缚,花茎放在盆里,舀了水浸着。 这样能保鲜,花朵能多开一会,艾伦斯把那盆摆在饭桌旁边,用那个热热闹闹的花景来下饭。 这一餐吃得香甜,艾伦斯用完早饭后收拾了桌子,无事可做,就打算给莫里托兰发邮件报平安。 但是光脑在这岛上根本没信号,艾伦斯房前屋后试了一圈,无果,只好又回到了屋里。 艾伦斯又欣赏了一遍花盆,接着就回到了睡觉的里屋,他一进去,就看见床边有个小藤篓。 艾伦斯走过去,拿起藤篓翻了翻,里面是一堆他跟戴维换下来没来得及拿去洗的脏衣服。 艾伦斯下意识地就想把这个脏衣篓交给佣仆或者家务机器人,等到他转过身去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这岛上,哪里来的佣仆和机器人呢。 刚才来给他送饭的多多,显然不是这种性质,他没法去指派人家干活。 这堆脏衣服就堆在这,要是不处理,最后可能也得是戴维去洗。 想到这里,艾伦斯挽了挽袖子,给脏衣篓抱出去,门口拎起一只空水桶,就去村口的小溪边洗衣服去了。 这条小溪边上,三五成群,不少雄虫都在这洗衣服,艾伦斯是其中唯一的一个雌虫。 他们本来在高声谈笑的,结果艾伦斯一露面,他们全都愣了下,随后说笑停了,手里的活也慢下来,全都盯着艾伦斯的动作瞧。 艾伦斯选了个没虫的位置,给脏衣篓放下,拎着桶按进溪水里,接了半桶水,然后把脏衣服一股脑全倒进桶里去了。 艾伦斯自己动手洗衣服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但是艾伦斯认为,洗衣服有什么难的,一堆衣服,倒上水,就洗呗。 艾伦斯吭哧吭哧地就开始搓了起来,然后不远处的雄虫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哇!真罕见啊,竟然有雌主帮自家雄室洗衣服。” “天呐,我做梦都不敢想,还是戴维伊拉有这样的好福气。” “我也好想回家让我的雌主帮我洗……” 艾伦斯听在耳朵里,隐隐地有些飘飘然,此时此刻,他也情不自禁地开始认为,他可真是贤惠极了。 只是艾伦斯并没有得意许久,对面雄虫的聊天话题忽然就变了个风向。 “可是,他洗衣服怎么用桶啊?内衣外衣全都混在一起了。” “他不用肥皂的吗?就这样放点清水干搓呀,这能洗干净吗?” “嘘,小声一点,可能他们岛外的虫都是这样洗衣服的。” 艾伦斯听得脸上发了烫,赶紧把桶里湿淋淋的衣服捞出来,放在旁边的藤篓里,换了桶水,开始单独清洗内衣。 艾伦斯的这个举动,换来的是旁边雄虫们的一小阵哄笑: “他……在给戴维伊拉……洗内裤……” 艾伦斯顿时又羞又恼,他站起来,拿起一块石头,朝着那群雄虫面前的水面就扔了过去。 石头砸在水里,溅起来的水花给那群雄虫们吓了一跳,大声叫着朝旁边躲,见到艾伦斯没再继续袭击他们,这才惴惴不安地又回到了原地接着洗衣服。 终于安静了一小会,真的只是一小会,没过多久,他们便又嗡嗡嚷嚷地嘀嘀咕咕起来。 ——真的就跟路边草丛里聒噪的虫一样。 “他可真凶啊,竟然朝这边扔石头,一点雌虫风度都没有。” “就是,跟我家雌主比,差太远了。” “还是我家雌主好,长得高大威猛,脾气还温柔。” 一个雄虫起了头,话题果然顺着就滑了过去。 “要我说啊,找雌主,还就得找那种个子高肌肉结实力气大的才有安全感。这样对下一代也好,雌父体格壮,生产不费劲,虫崽也健康。” “雌虫是家里的顶梁柱,柱子当然得是高高壮壮的才好。光白净漂亮能顶什么用,力气不够大,一家子都得跟着他饿肚子。” 艾伦斯用清水冲洗了两遍衣服,端着桶背着篓,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他走到半路,遇见了多多跟布布。 布布往米迪里部落跑得非常殷勤,每次都不忘顺手牵羊,占点小便宜回去。 所以多多烦他,布布一来,只要让多多看见了,多多就要跟他吵架,让他老实在自己村里待着,少往他们这来。 布布厚脸皮,打着找戴维的旗号,还是一趟趟地来。 两个人正在那有来有回地吵嚷,艾伦斯不声不响地想绕过去,想着不惊动他们俩,结果这两个小子眼明耳尖,一下子给艾伦斯抓了个正着! 多多跟布布看见艾伦斯这模样,全都惊了,异口同声地:“你洗衣服去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艾伦斯点点头:“嗯。” 多多赶紧跑过去,给艾伦斯的桶接过来:“我一个没看住,你怎么就跑去干活了!伊拉知道了,要生气的。” 布布也装模作样地,拿过艾伦斯背后那个很轻的空衣篓:“我们这岛上,有出息的雌虫,从来不会干这种活。” 多多踢了布布一脚:“我们这岛上,有出息的虫从来不会天天想着小偷小摸。” 多多帮着艾伦斯,把衣服晾在了戴维屋后面的空地上:“这样晾着,等到晚上天黑的时候,差不多就干了,正好收起来明天穿。” 艾伦斯这时候,心理上已经不再排斥多多,他感激地向多多道谢,同时顺便尝试着要跟他说说话。 多多块头不小,体格健壮有力,艾伦斯随口问他:“你结婚了没有?” 多多手里动作一顿,有些心虚:“没呢,雄室虫选,还没定下来。” 艾伦斯:“你这么年轻,这岛上,是不是有很多雄虫都爱慕你?” 多多被问得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没等回答,布布接了一句:“他那几个爱慕虫算什么,我才是岛上的万虫迷,我娶了三十八个雄室,他们都爱我!” 多多气得骂他:“你是强盗!抢虫过去跟你结婚,不喜欢你就会被你打死饿死,能不敢爱你吗?” 艾伦斯吃了一惊:“你有三十八个配偶?” 布布很骄傲:“是啊,不过他们都是废物,我到现在也没生出虫崽来,所以我给他们都打发了,准备重新娶。” 艾伦斯觉得,布布也许更应该去医院里好好做个生殖检查。 但是他没真的说出口,他只是感慨了一句:“原来在这,都是越强壮的雌虫越受欢迎。” 布布:“是这样,没有雄虫会喜欢瘦瘦巴巴的小鸟崽,他们都喜欢膀大腰圆屁股翘好生养的。” 原始虫讲话粗俗不堪,艾伦斯没跟他们多聊,就收起东西进了屋。 长日无聊,艾伦斯坐在外屋里,摆弄着水盆里的鲜花,做了个望夫虫,候着戴维做完了活回家。 他等的几乎要趴在桌子上睡过去,才终于等到戴维站在门外喊了他一声:“艾伦斯!” 艾伦斯猛地坐起身,一眼望见对面,戴维站在屋外那簇炽烈的光与热里,面孔和衬衫全都白堂堂,像会发光,看得人目眩。 艾伦斯唇角和眉眼一齐弯弯:“戴维……快进来,外面热!” 戴维手里托着个芭蕉叶那么大的阔叶子,里面堆着满满一捧红浆果,他快步进了屋,把怀里的果子往艾伦斯的面前一摊,哗啦一下,铺了一桌子。 艾伦斯拿起一枚红果子,它长得就像小番茄一样。 戴维拿起一个,咬开,里面是紫色的瓤:“摘了点果子,给你无聊吃着玩。洗过了,干净的。” 艾伦斯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五官立时皱巴成了一团:“酸的!” 戴维只是笑:“酸的才好呢,开胃,省得你不爱吃饭。” “我从米迪里的族长那,讨到了一个偏方,用林子里的草药炖棘皮兽蛋,已经叫他们给炖上了,再等一会就给送来。配着这个果子吃,就不觉着酸了。” 艾伦斯好奇:“什么偏方,治什么的?” 戴维伸手拍拍艾伦斯的脸:“给雌虫补身体的。你太瘦了,身子虚,要好好补补才行。我听族长说,他们这雌虫长身体,隔三差五就要吃一次,所以个顶个地结实不生病。” 艾伦斯听了,慢慢将手里咬了一口的果子放回了桌上。 岛上追求雌虫健硕,现在戴维也嫌自己瘦弱了吗? 接着,艾伦斯就站了起来:“你,起来。” “嗯?”戴维不明所以地站起身。 艾伦斯绕过桌子,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搭上戴维的肩膀,另一只手往他腿弯里一抄,接着,戴维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一轻,重心瞬间就失衡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艾伦斯已经给他横着抱了起来! 公主抱,跟自己之前抱艾伦斯是同一个姿势,那时候艾伦斯很瘦小的一只窝在他怀里。现在反过来,他一个长手长脚的大个子被艾伦斯抱着。 戴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先看了眼自己已经被艾伦斯搂抱支撑着腾空起来的身体,然后又惊恐地看了看艾伦斯。 这小身板是怎么爆出这么大蛮力的! 艾伦斯气喘微微,得意地看了一眼戴维,紧接着抱着他出了小木屋,绕着房前屋后地转了一圈,然后才喘着粗气给戴维放下了。 艾伦斯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喘息,营造出一种风轻云淡的状态来,哪怕他已经脸颊上染着一层薄粉红晕,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来。 他漫不经心地告诉戴维:“我,你的雌主,很壮,很猛!我是你的顶梁柱!”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戴维,哈哈哈地就笑了起来,接着他就一把给艾伦斯拽了过去,一头拱在艾伦斯怀里,像个大型犬一样撒起了娇: “老婆,你好壮,好猛哦~” 第312章 第 312 章 艾伦斯怎么都没有想到, 棘皮兽的蛋,竟然有他的脑袋那么大。 这样一枚硕大的蛋,用草药煨煮过之后, 敲开蛋壳,里面的蛋清都是绿的。 出于对戴维的绝对信任, 艾伦斯硬着头皮尝了一口,然后转头就吐了。 戴维看得诧异, 也用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也吐了。 蛋很腥, 还苦,吃它跟吃药没两样。 可是小药片可以勉强梗着脖子硬咽下去,这蛋却不能,因为艾伦斯没有长着一张深渊巨口。 小两口面对面坐着,盯着桌子上的蛋。 艾伦斯:“它但凡小点, 我也能一下子吞进去。” 戴维:“它但凡不那么腥, 我也能帮你解决掉一半。”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这么大一个,怎么办啊?” 正当两个家伙一筹莫展的时候, 多多拽着布布来找戴维断官司了。 其实原本这种时刻里,戴维是不乐意他们跑来打扰的, 但眼下这情状, 戴维和艾伦斯见到这两个身强体健胃口大的小伙子。 几乎是同时的, 他们的眼睛像看见大救星一样地放了光。 多多和布布之间的官司已经不重要了, 戴维装模作样象征性地听了几耳朵,接着就判定他们两个都有错, 要各打五十大板。 原始虫听不懂戴维的俚语, 还以为戴维是真要把他们一虫打五十板子,全都慌慌张张地哭着求饶。 戴维端着架子摆着谱, 艾伦斯在旁边陪着他演戏帮忙求情,最后戴大老爷法外开恩,免了他们打屁股的刑法,但作为惩戒,戴维要求他们两个,一虫一半,给那个棘皮兽的蛋全吃下去。 艾伦斯贴心地拿着一把小刀,给黄壤西瓜似的蛋分成了均匀的两半,多多一半布布一半。 最后两个虫各自抱着自己那半蛋,走出戴维家的小屋时,他们两个你瞅瞅我,我看看你。 布布:“他为什么要奖励我们?是在鼓励我们要多吵架吗?” 多多:“你真笨!戴维伊拉的意思是我们两个部落就像这个蛋一样,要合起来才是一整个,他是希望我们以后要团结!” 布布:“那艾伦斯是什么态度?” 多多:“他切蛋不偏不倚,表示他是绝对中立,公平公正,不会偏着我们任何一个。” 布布恍然大悟:“他们可真是良苦用心啊!” 两个虫欢欢喜喜地找地方吃蛋去了。 小木屋里,艾伦斯伸长脖子看他们离开,压低了声音:“戴维,他们不会发现问题吧?” 戴维:“不会的,放心吧。走,我们去吃烤肉。” 艾伦斯高高兴兴跟着戴维去吃饭。 期间戴维同他闲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干什么了?” 艾伦斯:“无聊,没事干,就等你回来。” 戴维想了想,这岛上确实无聊,有事做还好,艾伦斯没事干,周围的虫都不认识,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手机没有网,这样热的天,电风扇都没有。 他爱我,可我让他过得是这种日子。 戴维正出神,艾伦斯向他提出诉求:“我下午想在岛上转转。” 戴维:“一个人在家待着嫌闷是不是?” 艾伦斯:“不全是,主要是咱们住的地方没信号,我想去岛上地势高的地方,看看有信号没有,好给爸爸发封邮件过去,报个平安。” 戴维讶异:“爸爸?” 艾伦斯点头:“是,你在这个世界里,除我以外,还有其他亲人,他们全都挂念着你。尤其是雌父爸爸,你出事以后,他天天以泪洗面。” 原来这个世界里,他也是有亲人在的,想到这里,戴维笑微微地:“好,你注意安全,我让多多陪着你。” 下午没多少活,因为上午都干的差不多了,戴维去简单收了个尾,就早早地回了小屋。 小木屋里果然没看见艾伦斯,戴维就走进里屋去,想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一洗。 但是藤编的脏衣篓里是空的,戴维找了一圈,最后来到木屋后面的空地上。 在这,洗干净的衣服像旗帜一样,随着风轻柔摇摆。 戴维伸手摸了一把,都快晒干了。 戴维心情轻盈,他回了屋里,就坐在之前艾伦斯等着他回来的位置,守着那盆快要凋谢的花,做着跟艾伦斯同样的事。 等他回来。 等待的间隙里,戴维扫完了地,又把家里的桌子柜子擦了一遍。 看看外面,赤恒星都已经斜坠,艾伦斯却还是不见踪影。 戴维等得心焦,忽然想到,怕不是艾伦斯出去在林子里迷了路?林子是岛民的狩猎场,里面有很多用来抓捕猛兽的陷阱。 戴维慌了,赶忙扔下手里的抹布冲出了家门,去找艾伦斯。 他慌慌张张地喊了几个村民跟他一起找,有关于艾伦斯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就在村落里响了起来。 那时候艾伦斯正跟多多聊着天,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还没走到村口,就听见好多声音在喊他。 艾伦斯也慌了,拔腿就往家跑,刚跑了没两分钟,戴维就猛地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拦住他的腰,给他截了下来。 艾伦斯就听见戴维在自己的背后气喘吁吁地,他抓住艾伦斯之后,就像获得了丰厚战利品的猎手一样,他高声地告知同伴们:“找着了!” 村民们的呼喊声这才停了,众虫们都很欣慰:“找到了就好……” 戴维松开艾伦斯的腰,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身子掰过来面朝着自己:“不是说只是出去转转吗?怎么天黑了都不回家?你跑哪去了?” 艾伦斯笑着:“多多给我带着路,没留神就走远了,去了岛的另一边。” 戴维松了紧绷的神经,喘气声很重:“你心玩野了是不是?” “不是……”艾伦斯解释着,把他抱了一路的东西拿给戴维看,“岛的另一边有这种虫子。” 戴维的注意力这才从艾伦斯身上挪开,转移到了他手里拿的玩意上面。 艾伦斯手里拿着一只做工很粗糙的布袋子,织袋子的线被漂过色,所以颜色很浅,透光性强,所以里面一闪一闪的小虫子的光,朦朦胧胧地就散了出来。 戴维心头一动,艾伦斯慢慢把布袋子打开一个缝,让戴维看清里面。 戴维透过那条缝隙,看见那口不大的布袋子里,足有二十来只怪模怪样的小虫子在飞。 它们的身体像蜜蜂,但是没有尾针,头顶上长着一簇像花朵一样的拟态器官,那正是它们的发光器。 艾伦斯给戴维看了一眼,就赶紧把袋子系上,生怕好不容易抓来的全跑走了。 艾伦斯同戴维介绍:“多多说,这种小虫子叫亮亮虫,很凶的,吃肉。它头顶着会发光的花,目的就是吸引那些趋光性的虫在晚上飞到它的面前,它一张嘴就把人家给吃下去。只在岛的另一边河滩上有,不太好抓。” 戴维不解:“你抓它干什么?” 艾伦斯:“挂在咱们床头上当灯呀。多多说,有些雄虫很娇气,闻不惯鱼油灯的腥味,宠爱雄室的雌主,就会去岛的另一边给雄室抓这种小虫子放在袋子里当灯泡用。” “好好养着,听说可以活很久呢。” 戴维愣了一会,蓦地笑出了声,他揽着艾伦斯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当天夜里,这盏活灯笼就被挂上了他们家的床头。 艾伦斯挂的,他洗完澡身上只穿着短衫短裤,跪在床上直着背探着胳膊,挂得专心致志。 洗漱好的戴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忽地伸长脖子去吓唬了他一下。艾伦斯没防备,被他唬了一跳,跪着的身子不稳,险些从床上栽下去。 戴维赶忙从后面接住他,一掉一接,就抱了个满怀。 “吓我一跳!”艾伦斯不满地挣扎了两下,戴维使着坏挠他痒痒肉,艾伦斯这才老实了,缩着脖子蜷着身子乖乖让他抱。 房间里不点灯,夜晚很黑,越黑就越显出了这灯笼的亮来。 亮亮虫的光有两种,一种是黄的,一种隐隐地透出点红,两种混在一起,就是橘色。 戴维怀抱着艾伦斯,抬头看那盏橘光的灯笼,仿佛晚餐喝的那杯甜酒回甘仍在,唇齿心房里全都甜丝丝的。 戴维吻着艾伦斯半干的发梢:“你去岛上逛,就只抓了这个?找到信号没有?” 艾伦斯:“我爬到那边的山坡上的时候,有一点微弱的信号,很弱很弱,我给爸爸发了邮件,刚发完光脑就黑屏了,不知道发出去没有。” 戴维心神迷醉在艾伦斯的信息素里:“不着急,日子还长……” “嗯……”艾伦斯点点头,窝在他的怀里,“睡觉吧?” “再抱一会。”戴维不松手,“今天你把我的衣服给洗了?” 艾伦斯难为情地笑了:“我就放水里冲了冲,肥皂都忘记打了……我下次就记住了。” 戴维从艾伦斯的话里,读出了其他的信息: 艾伦斯不会洗衣服,这么大个人不会洗衣服,以前肯定是娇生惯养。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富美,千里迢迢跑来倒贴他这个穷小子。 戴维:“不用记住,你以后都不用再亲自动手洗了。” 艾伦斯担忧:“可是你在外面干完活回到家会很累,还要去洗衣服吗?” 戴维:“多多每天都闲着,我可以让他去干。” 艾伦斯脱口而出地拒绝:“不行!我不允许别的雌虫给你洗内裤!” 戴维一下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半晌他笑够了,才认真地给艾伦斯提出了解决方案:“也许我可以造一台洗衣机。” 艾伦斯提出异议:“这岛上哪来的电?” 戴维认真想了想:“可以造个光能的,或者风力洗衣机。” 艾伦斯这下高兴了:“可行!” 商量出了结果,气氛短暂地回归宁静,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 艾伦斯靠在戴维怀里,手中摸摸索索地,就给戴维胳膊上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半截有力的小臂。 艾伦斯的手指落在戴维小臂的皮肤上,指尖摩挲了下,就开始试探性、有节奏规律地敲敲点点了起来。 被艾伦斯手指敲过的地方,微微地酥痒,像是在敲击演奏一支乐曲,也仿佛是在传达某种神秘讯息。 戴维不解:“你在干什么?” 艾伦斯手里没停,还在敲,他一边敲一边笑:“给你的心脏发一封电报。” 戴维觉得有趣,追问:“什么内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帮忙转达。” 艾伦斯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军方绝密。” 戴维贴着他的耳朵猜测:“是‘我爱你’吗?” 艾伦斯不回答,笑着摇头。戴维摇晃他:“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的心脏更不可能破译它了。” 艾伦斯拉过戴维的手心:“我教你,你仔细点学,我就教一遍。” 教学的过程痒痒的,艾伦斯手指在戴维手心这里敲敲点点几下,告诉戴维这是什么意思;又去那里敲几下,告诉戴维这跟刚才有什么不一样。 戴维竭力稳住心神才听进去了授课,冥思苦想了大半宿,最后恍然大悟:“你要给我生个小戴维?” 艾伦斯害臊了,没说话,从戴维的面前爬走,到床的另一头去,抱着膝盖背对着他坐,手指头在身下的席子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 戴维笑嘻嘻地凑过去,拉起他的手,也在他的手心里,写写划划。 艾伦斯疑惑地抬眼看他,戴维:“这是我们那个世界里的方块字。” 艾伦斯:“什么意思?” 戴维托着他的手心,放慢了速度重写了一遍:“意思是,一言为定。” 第313章 第 313 章 岛上的时间流水般地淌过去, 一晃,戴维的孝期就没剩几天了。 这段艾伦斯掰着手指头数着过的日子里,戴维造出了洗衣机、风力扇, 最近正在研究着要造一台光能播放机给艾伦斯解闷。 艾伦斯在家待不住,经常跟着多多布布满岛遍野地逛, 很快就把岛上的地势林貌摸了个遍。 对整片岛屿上各类生物的栖息地了如指掌后,艾伦斯去海边激活唤醒了隐藏行踪、沉眠于海平面以下的亚瑟号。 据多多回忆, 那一天,他亲眼见到海中有一只钢铁巨虫, 拔浪涉水而来。 它登上海滩的时候,整片大地都在颤抖摇晃。 它比传说中最可怖的虫魔还要可怕,多多毫不怀疑,它只要跺跺脚,整个岛都会迎来山崩地裂、岩浆喷涌的末日。 就在多多惊慌失措, 几乎要尖叫着逃走的时候, 他却看见,艾伦斯面不改色地站在海边的礁石上, 那个比他身形要大出百倍的巨虫两步朝他走来,然后豁地一下, 就在艾伦斯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巨虫小心翼翼地对艾伦斯伸出一只手, 艾伦斯踩上去, 巨虫端着艾伦斯, 递到自己的胸前,那里忽然裂开一个大窟窿, 艾伦斯爬进了那个窟窿里。 艾伦斯进去之后, 窟窿立刻被填堵上,巨虫的眼睛发出了可怕的亮光, 它原地活动了一下,像是在做行动前的热身。 那一刻,多多忽然之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他欢喜惊惧,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戴维伊拉会选择艾伦斯做雌主! 因为他平时所见到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艾伦斯,不过是他在世间的化身,他真正的本体,就是这个钢铁巨虫! 艾伦斯,他是个勇猛的、无敌的、所向披靡的、最强的雌虫! 多多立刻就对艾伦斯崇拜得五体投地了,等到艾伦斯驾驶着亚瑟号机甲,深入岛上密林,抓林子里的猛兽就像地里拔萝卜一样轻松的时候,艾伦斯在他的心目中直接封神。 岛上的棘皮兽,外形酷似超大号蜥蜴,浑身布满坚硬鳞甲,性情凶猛,爱把蛋下得到处都是。 那些蛋一旦孵化,小棘皮兽就会爬进村子里来搞破坏,所以岛民经常会去捡棘皮兽的蛋来吃。偶尔也会抓到幼年期的小棘皮兽,宰杀剥皮取肉食用,但是岛民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成年棘皮兽。 因为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杀死一只成年棘皮兽,起码要出动十几二十个壮年雌虫,实在划不来。因此岛民多数情况下都是利用棘皮兽怕火的天性,设下屏障,使棘皮兽远离部落聚集地。 而那个力拔山兮的亚瑟号,它左手抓起一只棘皮兽,右手拎起一只啰啰鸟,神气十足地回到了米迪里部落。 那一天,出风头的不光是艾伦斯,还有戴维。 所有的虫都知道了,艾伦斯的本体其实是那样巨大无敌的一只虫,他是真真正正能和戴维伊拉比肩的虫。所有的虫都信服了,只有艾伦斯这样的,才配做戴维伊拉的雌主。 亚瑟号把抓到的猎物丢给了村民,戴维在众虫艳羡崇拜的目光中,爬上了亚瑟号的手掌心,亲自来到亚瑟号的胸前,把坐在里面的艾伦斯给请了出来。 戴维好笑地伸手搂着艾伦斯的腰,扶着他离开驾驶室:“你想打猎玩,让多多带你去体验一下不就好了,还用得着把这么大个东西请出来?简直是拿大炮轰蚊子。” 艾伦斯搂着他的脖子:“我就是要向他们证明一下我的实力,让他们都知道,我千真万确能配得上你!” “他们可以崇拜你爱戴你,可是如果有想要把你抢走的念头,就先得做好被我的亚瑟号制裁的觉悟。” 戴维笑得肩膀都在发抖:“艾伦斯,你好中二啊……” 艾伦斯不知道什么叫中二,但是他骄傲又认真:“我没有开玩笑!” 戴维好容易才敛住笑,他也认真起来:“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的……首先,我自己就不会允许。” 当天,米迪里部落为艾伦斯狩猎归来举办庆典,艾伦斯给亚瑟号这个大家伙安置好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部落里。 给艾伦斯举办的篝火派对,戴维也亲自下厨准备了。 他简单支起了一个炉灶,打算炒几道拿手菜。 艾伦斯一回来就看见戴维在备菜,立刻去洗了手卷了袖子:“我来!我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正在切菜的戴维抬起头来,很惊奇:“你还会做菜?” 艾伦斯解下戴维身上的围裙给自己套上了:“那当然了,我炒的菜,爆炸级别的好吃!” 戴维摸着下巴:“不会是厨房爆炸吧?” 艾伦斯瞅了他一眼:“我现在就做一道鱼香肉丝,吃哭你。” 戴维眼中波光闪动:“你会做鱼香肉丝?” 艾伦斯想也不想:“小菜一碟。” 艾伦斯现在是抓到了两只大猎物,够全部落吃上好几天的英雌,所以他骄傲地跟个抓了很多耗子的猫儿一样,感觉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炒个鱼香肉丝而已。 艾伦斯认为,他早就不是许久之前,面对着锅灶厨具手足无措的艾伦斯了,他已经成长了。 鱼香肉丝这道菜,在他的脑子里已经炒过了上百遍,他早在豪格斯星球大都会的时候就学会了,他只等着这一天,亲手展示给戴维,好让他拜服在自己精湛的厨艺之下。 艾伦斯信心满满地就拿起了菜刀,他在戴维的注视中,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作……所以,首先第一步应该干什么来着。 艾伦斯懵在了那里,他偷偷看了一眼戴维,认真想了想,脑袋里一片空白,试图打开光脑看教程,没信号,打不开。 戴维眼睛盯着他瞧,一眨也不眨:“太久不做,手生,有些忘了吧?” 艾伦斯低下头去,小声:“嗯……” 戴维把洗好的菜放到艾伦斯面前的案板上:“先把需要用到的蔬菜切成细丝。” 艾伦斯扫了一眼案板上的菜:“这些菜,跟我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戴维:“岛上的物产确实和外面不一样,所以用的都是差不多的菜品来代替。切吧,小心点手。” 艾伦斯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抓住了案板上的菜,笨拙却又竭力装作熟练地切了起来。 戴维看他切菜,抿着唇直笑,实在不忍心戳穿他,又怕他切着手,索性就站到了艾伦斯的身后面,握着他的手亲自示范。 “这只手要这样放,刀得这样拿,注意是这个地方用劲……” 刀刃碰撞案板发出了哒哒哒的响声,手里的菜蔬被均匀地切成了细丝。 但是戴维的刀法太快了,艾伦斯按着蔬菜的那只手也被戴维掌控着,他很怕戴维一个手滑就切到他们两个的手,所以窝在戴维的怀里,在哒哒哒的响声中,肢体僵硬,几乎不敢睁眼睛。 戴维:“我们的艾伦斯神厨,真是刀法了得,闭着眼睛就把菜给切好了。” 他揶揄完艾伦斯之后,拍了一把他的屁股:“那边肉早就切好了,你去腌一下。” 艾伦斯硬着头皮去腌肉,面对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调料,无从下手。 戴维在旁边提醒他:“盐少许,油一勺,酒两勺去腥,地薯粉适量。” 艾伦斯往切好的肉里加了一勺油、两勺酒之后,就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戴维。 用勺子做计量单位的,这些都好理解,少许、适量,这种词汇太抽象了。 戴维笑着叹口气,亲自过来放好调料。 艾伦斯窘得脸红:“我承认,我确实爱吹牛……我脑子学会了,就是我的手不听话……我是真的,很想给你做鱼香肉丝,因为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道菜……” 戴维没说话,径直起锅烧油,唰拉一下给菜下进了炒锅里。 他马上招呼艾伦斯:“现在到你的重头戏了,过来颠勺。” 颠勺的力气,艾伦斯还是有的,用勺子装模作样划拉几下也不是难事。 艾伦斯壮着胆子站在炉灶前炒起了菜,正划拉着,多多抱着一筐菜过来送,看见艾伦斯立刻就惊了:“神明啊,您还会做菜?!” 艾伦斯羞得一下子给头埋得很低,旁边的戴维:“是啊,我家艾伦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会文会武十项全能……艾伦斯快把锅端起来,我闻到糊味了!” 艾伦斯接到指令,慌慌忙忙地把锅端离了炉灶,戴维扭脸就教训多多:“艾伦斯这样的厨神做菜,凡人是不可以围观的,会影响到他的发挥,明白了吗?那边玩去。” 打发走了多多,戴维亲自过去检查锅里的菜,用铲子翻了翻:“不严重不严重,能吃。” 艾伦斯在戴维的鼓励之下,颠勺技艺突飞猛进。戴维至此算是找到了窍门,他负责备菜和一些细枝末节,艾伦斯负责炒,大火猛灶颠得兴高采烈。 他们就这样相互搭配着,竟也做出了好几个热盘。 那天那顿饭艾伦斯吃得无比开心,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炒出像模像样还很好吃的菜。 戴维的嘴巴也甜,各种奉承话彩虹屁地吹着,艾伦斯的小尾巴简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岛民都很欢乐,篝火聚会一直到深夜才散。 艾伦斯亲亲热热地挽着戴维的胳膊回家,洗漱完躺在床上。 戴维搂着艾伦斯用力地亲了两口:“我刚才算了一下,我的孝期等过完了明天就结束了。” 艾伦斯喝了很多酒,脸蛋红润润,他趴在戴维的耳边小声告诉他:“我这两天,感觉信息素有点不对劲……我有预感,我的交尾热期好像也快到了。” 戴维眨眨眼:“交尾热期,是干什么的?我经常听见他们提,但不清楚是什么。” 艾伦斯咯咯笑,仰起脸亲亲戴维的鼻尖:“交尾热期,就是虫的繁衍期……那个时候,我要是跟你……会怀上小宝宝的……” 戴维想起来之前艾伦斯给他发的那封“电报”,垂下眼睫笑着去咬艾伦斯的脸,艾伦斯不让他咬,就笑着往床里面躲。 这是个很欢愉的时刻,他们浑然不觉。变故,就是这个时刻发生的。 正当戴维与艾伦斯全身心放松,投入进他们的闺房嬉戏玩乐中的时候,他们家的房门猝不及防地就被火急火燎地拍响了。 门外是布布慌慌张张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他一个,他一边大力拍门,一边喊:“戴维伊拉!艾伦斯伊拉!大事不好了!你们快来呀!” 第314章 第 314 章 布布深夜来砸门, 艾伦斯的酒都醒了一半。 戴维安抚住艾伦斯,穿好衣服去开门,门外果然站了不少卡伽部落的村民。 戴维心头一沉:“慌慌张张地, 这时候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布布一把抓住了戴维的胳膊:“乍罗在生娃娃, 从早上就开始痛,痛了一天到这时候还没生出来!族里的长老说情况不好, 让我来找你!” 戴维还在懵着,他身后穿好衣服的艾伦斯探出头来:“难产?” 布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一个劲地点头:“生不下来……都要没力气了……” 戴维回过神来:“走,带我去!” 艾伦斯紧随其后:“我也去!” 事实上,他们两个哪怕全过去了,也是束手无策。 他们赶到了卡伽部落产夫的家门外,已经是凌晨时分, 但是房里屋外灯火通明, 半数卡伽部落的族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他们焦急等待着屋里的生产结果,祈祷着那名雌虫可以顺利生下孩子。 就连族长布布也是坐立不安——他们同一个部落内部, 基本都是亲戚,论资排辈, 里面痛苦挣扎着生孩子的, 其实是布布的一个堂哥。 戴维跟艾伦斯刚一露面, 卡伽部落的族人们就给他围住了。 他们高声呼喊:“戴维伊拉来了!戴维是真神, 他会保佑乍罗平安生下虫崽!……” “乍罗!乍罗!你听见了吗?神明已经来保佑你了!” 戴维与艾伦斯面面相觑,神情俱是不安。 戴维虽神, 代码系统也管不了生产;艾伦斯再强, 他也不是产科医生。 他们谁也保佑不了乍罗。 戴维跟艾伦斯站产夫房门外,戴维一扭头, 视线绕过围簇着他的卡伽虫们,看见旁边的空地上,乍罗的雄室正匍匐在那里,一边爬一边磕头,痛哭流涕地祈求神明保佑。 众族人对他退避三舍,只有一个穿着大黑袍子、头戴羽毛花冠、手举火把类似于巫师的虫,在围绕着那个雄虫,一边吟唱着咒语一边跳舞。 屋内是产夫在痛苦呻.吟嘶吼,屋外是雄虫的哭声和巫师在祝祷吟唱,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诡异的氛围让戴维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艾伦斯也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他紧张地握住了戴维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戴维不解,他问旁边的布布:“他们在干什么?” 布布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满地爬的雄虫:“都是这个祸害雄虫,他让乍罗怀上了不祥的胎,祭司正在祛除他身上的邪祟,好让乍罗快快生出虫崽来。” “要是万一乍罗出个什么事,这种不祥的虫就该捆在木头桩子上烧死!” 艾伦斯都被吓了一跳:“雌虫难产,是多种原因造成的,怎么能这样全怪在他的配偶头上呢?你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驱邪,而是找更有经验懂医术的虫来接生才对。” 布布怎么能听得进去:“我们卡伽部落的土壤肥沃,结的果子迟迟不肯落地,说到底,就是种子不好!” 艾伦斯听着产房里的动静,觉得揪心万分,这样耗下去,可能要出虫命。 他松开了戴维的手:“我进去看看!” 艾伦斯说完就拨开虫群进入了产房,戴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过脸来随便抓住一个虫:“去把米迪里部落的医生请来,快,就说是我让来的!” 其实卡伽虫半夜那么大阵仗去请戴维过去,米迪里部落并不是毫无察觉,老族长和多多跟几个族人前后脚地就跟着过来了。 老族长问明情况之后,带着几个年长的雌虫就急匆匆进了产房,多多跟布布招呼:“走,跟我熬药去。” 接下来,戴维就站在旁边,看着那帮虫们把一罐罐熬好的黑药汁、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送了进去,一盆盆通红的血水端出来。 祭祀依然在吟唱舞蹈,雄虫在祷告哭泣……戴维望着四周,影影瞳瞳的火光里,那些站在外面的虫的脸上,除了悲伤就是恐惧。 戴维的心,也被这种恐惧给侵染了。 他的手指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他竭力装作平静地问身旁的虫:“这种情况,在你们这里……常见吗?” 对面回答:“一年之中,可能会有那么一两次。有的雌虫生头一胎,就是会生的时间长。有的坚持坚持,就生出来了;有的坚持不住,就生死了。” 就生死了……戴维听得心直颤,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在他以前生活的医学发达现代文明社会里,生孩子的风险都不小,何况是在这。 戴维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擦了一把,他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产房里又折腾了很久,艾伦斯进去了就没再出来,戴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等得枯焦。 夜幕逐渐褪去,黎明降临的时刻里,忽然有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啼划破了沉闷空气,传进了在场所有虫的耳朵里。 戴维先是愣了下,随后就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露出个笑容来,虫群们瞬间欢呼:“生了!!!” 又过了好一阵,满手是血的艾伦斯,疲惫虚弱地走出了木屋。 也是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擦擦汗:“大小平安。”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跪在地上爬了一晚上的雄室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身体一垮劲,就歪倒在一旁晕了过去。 艾伦斯也险些晕过去,戴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拥着他离开虫群,去旁边打水洗手。 艾伦斯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讲话了,他简单洗了下手之后,产房里的其他虫相继走出了屋子。 卡伽部落的长老宣布:“感谢神明庇佑,感谢友虫相助,乍罗他战胜了死神,为我们的族群新添了一个健康的虫崽,他是个了不起的雌父,让我们祝福他!” 一片道喜祝贺声中,艾伦斯的身形晃了晃,跟着就倒在了戴维的怀里。 艾伦斯就此开始生了病。 戴维给他背回去,艾伦斯饭也不吃,就只是昏天黑地的睡觉。 戴维开始只当他是累极了,在旁边陪着他睡,结果艾伦斯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后来好不容易醒了,却像是睡糊涂了似的,睁眼就抱着戴维哭。 戴维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得他浑身的气味有点和往常不太一样,一摸额头,似乎是发了低烧。 戴维立刻去把米迪里部落的老族长请来了,老族长摸摸艾伦斯的额头,把把他的脉,转头告诉戴维:“不是生病,是交尾热来了。” 老族长叮嘱戴维:“是给乍罗接生的时候,累着、吓着了,乍罗当时情况很惨,艾伦斯又没有生育过,难免害怕。你接下来几天,要多多体恤安抚一下他才行。” 戴维昏头昏脑地应下了,又问了些注意事项,随后就给老族长送出了门。 戴维打了一盆水,关起门来,用湿毛巾,给艾伦斯擦身体。 他的孝期结束跟艾伦斯的交尾热来临,刚好撞在了一起。 这原本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是的,原本,假如没有发生乍罗难产那件事的话。 可是它偏偏就发生了! 此时此刻,戴维心情复杂。 艾伦斯的身体滚烫、又昏沉无力,湿毛巾擦过很凉爽很舒服。他迷迷糊糊地就伸手勾住不放,爬起来,寻着戴维,靠过去,猫儿撒娇似的直蹭,边蹭还边散发着诱人的信息素味道。 他都快要把戴维也给蹭热了,戴维.稳住心神,胡乱擦了两把,就端着水逃出了屋子。 戴维逃出去冲了个澡,让自己的头脑暂时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马上返回木屋,而是趁着现在这股冷静劲,坐在门前,陷入了思考。 万千思绪汇总成了一个结果——他不能再继续在这岛上待了! 戴维靠着门框,抬头看着蓝汪汪天空里的云彩,他想到,艾伦斯将会怀上他的宝宝,这个孩子,他具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那是他和艾伦斯的孩子,那是他渴望已久的亲人,那是他曾经拥有又失去的脆弱可贵亲情的延续。 但是他不应当降生在这里。 戴维从天空中抽离开视线,把目光放在了周围的环境里,戴维认认真真打量起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当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他生活在哪里都无所谓,所以戴维才会觉得,这岛上的日子也挺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戴维身边有艾伦斯,马上,还会有个幼崽。 如此,岛上的生活,似乎就没那么好了。 那晚乍罗难产,受到惊吓的何止艾伦斯,戴维的心也被狠狠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当时控制不住地去想,去害怕:假如,艾伦斯要在这岛上生产,也遇上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岛上的雌虫,身强体健,能硬抗一天一夜生下孩子,艾伦斯那个小身板,他能受得住这种折磨吗? 戴维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赌,他只是念头越来越清晰,他得带着艾伦斯离开这里,去一个更适宜艾伦斯养胎居住、孩子成长的地方。 想到这里,戴维再次抬眼,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不知何时悄悄冒头,不声不响地飘在一旁幽幽地盯着他瞧的系统君。 戴维冷笑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你就自己躲起来,也不着急,是因为你算准了,会有这么一天对吗?” 系统君倒也没有拐弯抹角:【是的。】 【你总会有想要离开这的那一天,一旦你离开这,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当然还是恢复记忆对你来说更有利。】 【戴维,事实上,我很难过。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来到这里之后,我又跟了你那么久。但是怎么办呢,在戴勒的事情上,我们天然就站在对立面。】 戴维默默不语良久,最后终于开口:“你之前跟艾伦斯说过,只要你完成最后的剧情结算,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对吗?” 系统君:【是的,剧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将彻底解绑,你还过你的日子,我回穿书局。】 戴维:“这样也许对我们都好,省得你继续留在这,我们相看两生厌。” 第315章 第 315 章 戴维帮艾伦斯擦身体的时候, 脱掉了他身上的外衣。 他擦完就出去了,艾伦斯短暂地凉爽了一下,很快又燥.热缠身, 迷迷糊地,就把仅剩的那条平角裤也给褪掉了。 他的双膝并拢, 磨磨蹭蹭,弓起了身子, 蜷缩在床上,难受得几乎要满床打滚。 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戴维闪身进来,马上给门关好,接着就快步来到了床前,从床上捞起了艾伦斯。 艾伦斯就像抓住了救星一样,他攀着戴维的脖子, 就吻了上去, 戴维迅速掌握了主动权,翻身给他压倒。 空气中像有无数的刺莓果被挤压着, 倏然破碎掉,迸溅出一种令人心醉神迷身酥体软的浓烈果香气。 铺天盖地的优质刺莓味信息素, 裹挟着翻搅着, 本来能占上风的海盐, 现在被压制住了, 却正正好好地解掉了果味信息素的甜腻。 所以交织出来的味道,宛若一种极乐欢愉的毒药。 艾伦斯在一种快要窒息过去将要溺毙在信息素汪洋中的极致错觉里, 不可自抑地哭出了声。 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 水光潋滟地,泪珠顺着绯红的脸颊滚淌下来, 滑到唇边,就跟透明的涎水混到一起去了。 戴维勉强从刚才的神魂颠倒里找回些清醒来,他抚摸着艾伦斯的脸颊,在他的抽泣中柔声安抚着他。 艾伦斯发着热,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戴维的信息素,他忽然就变得难以承受了,是一种虫类的生物性本能在令他战栗哭泣。 戴维一边亲吻着一边解释:“我跟系统君讨价还价,他给我修改了信息素等级的设定,我刚才太兴奋了,一下子没有控制住……” 戴维的信息素等级原来只有F,作为重新被系统君绑定的条件之一,它现在被修改成了和艾伦斯同级的A+。 这种层级的跃升本就是天翻地覆,等级越高的雄虫信息素就越强劲,早就习惯了以前那个量级的艾伦斯当然一下子承受不住。 他本能地恐惧,却又因为99%的超高匹配度,颤栗到极处竟会生出一种濒死的愉悦。就是这两种情绪之间复杂的相互渗透,才生生地给他逼出了眼泪。 联盟信息素的匹配度测定参考是多方面的,它涉及到基因层面的匹配与吸引,个体间爱慕的可能性,以及,心理上忠诚与臣服的程度。 匹配度在配偶之间的信息素等级差值越小时,表现得越为明显。 戴维喃喃地说给艾伦斯:“现在,我们就连信息素的等级,都是相配的了。” 他捏捏艾伦斯的鼻子:“在书里,你男人本来就应该是跟你一样的A+,我这个F一直霸占着你,现在好了,我终于把你的A+猛虫老公还给你了,开不开心?” 艾伦斯听得很茫然,他眨巴着眼睛,确认戴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要戴维还是戴维,其他都无所谓。 戴维的手开始四处游走:“这回,没人能破坏我们了……等这几天过去,我们就回家。” 躺在他身.下的艾伦斯,终于挣扎出一丝清明:“戴维?” 戴维亲他一口:“是我,我把游戏存档找回来了……我想起来了。” 艾伦斯这下听懂了,他果断欠着身子仰起脸,张嘴就叼住了戴维咽喉处的腺体。 这种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就会刺激起雄虫的攻击性。 戴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性,果然就在这下刺激里荡然无存了。 艾伦斯始终相信,虫类的床笫之事,本就是献身与臣服的过程,所以他咬完了戴维之后就告诉戴维:“请粗暴地吃掉我,就现在……” 其实甲壳虫选择蝴蝶做配偶,是一种上上的明智之选。 甲壳虫食肉,但蝴蝶的成虫去掉两个翅膀,可供食用的肉实在是不够甲壳虫塞牙缝。 所以这种漂亮的小虫,拿来当个乐子小玩意养着玩或者生小崽,才是最合适的。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吃法。 蝴蝶未蛹化前,最肥美,躯体的柔韧性最好。软得像一汪水,可以随意地摆弄揉捏。 吃之前要摆盘,草席子就是最好最大的盘,戴维用枕头搁在底下垫着,略略地先简单摆了个造型,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了。 他饿得狠了,所以面对大餐吃得急切又匆忙,风卷残云一般。 戴维的西餐刀叉用得熟稔,他的刀具刺进菜肴里,汁水丰盈的肉,噗呲一声就戳透了,扎到了底。 擦着底下的碟子,磕磕碰碰地,一下下撞到,带着餐桌都安稳不了一刻,摇晃起来没完。 这餐点,有信息素和爱情做陷阱,一吃就会忘情。 席面也弄得狼藉,杯子撞翻了,酒水混着酱汁,淋淋漓漓地撒了一桌子,那也顾不得了,先得吃饱再说。 戴维吃得畅快,哪还顾得上文雅,他咬得粗鲁,撕得野蛮,他吸吮舔舐着酱汁,喂斑斓蝶吃了一肚子打发的鲜奶油,弄得哪哪都是,一点都不体面。 欲.望没有高下之分,食欲与情.欲同等。 只要泛滥开,都会不堪,但越是不堪、越是下流,才越销魂。 戴维忘生忘死地大吃了一顿,原始的饥饿感被满足,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些文明自持。 他短暂休息了片刻后,决定先收拾一下席面,然后再战一局。 再吃一次,就慢条斯理多了,也添了其他的花样。 先前戴维为了给艾伦斯解闷,就用了两根粗壮的藤条编成绳子,绑着椅子做成个秋千,就吊在他们家外屋的房梁上。 贴心又坏心眼的戴维,给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的艾伦斯抱过去,让他荡秋千。 吃了一轮鲜奶油的艾伦斯,坐在秋千上,双手抓握住两边的软绳,细细地喘.息着,两条长腿垂落下来,脚趾不经意地擦着了砖石地面,他本能地就给脚趾翘了起来。 戴维端来一盆早就预备下的清水,把毛巾沾湿,拧都不拧,直接拿起来给艾伦斯擦身子。 毛巾水重很凉,艾伦斯身子烫,刚一沾皮,就激得他抓着秋千绳本能地躲藏。 一动秋千就要摇晃,戴维抓住他,硬给他擦,好容易老实了,让戴维擦干净了上身。 接着擦那两条腿,又不让碰了。 戴维耐心好,找了两条自己的领带,套着脚踝,提起来,松松地拴在了秋千的那两根绳上。 艾伦斯都让戴维给擦哭了,他动弹不了,也不敢动,秋千直晃荡,心和魂都飘飘摇摇,没个安稳落点。 毛巾多凉,贴着肌肤往上走,戴维细细地从小腿擦到脚踝,水珠却又往下淌,冰润、酥痒,他脚趾头直蜷缩。 艾伦斯哽咽着,哀求他:“不是这……你给我弄干净……” 戴维戏谑地笑,凑到他耳边说:“弄干净了怎么生小戴维?” 艾伦斯让他逼着说了很多好话,哥哥老公地喊了一箩筐,戴维这才动手去给他洗。 是烘焙师戴维做泡芙,灌进面包胚里溢出来的奶油,戴维换了条干净的毛巾,又沾湿了,直接拎起来,对着那蹭上奶油的地方,开始拧水。 水哗啦啦地直流落下来,淋在艾伦斯身上,艾伦斯呜呜咽咽地就哭出了声,戴维笑着,揉揉搓搓又拍拍:“真娇气……” 终于洗完了,砖石砌成的地面上积了一小滩水,艾伦斯身上,也跟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似的。 戴维念叨着:“幸好天气热,不然就该感冒了。” 戴维说着,就把他之前的新发明,一台小型的光能便携式手握风扇给拿了过来。 ——他费尽心思,给艾伦斯做出来的小玩意,就得一样不落地全用在他身上才叫好呢! 戴维一摁按钮,那小风扇嗡地一下就转动着三只小扇叶,旋着圈地给艾伦斯送风。 戴维就拿着这小风扇,给艾伦斯从头到脚地吹,势要把所有的水珠都给吹干掉。 但这项任务遇到了点麻烦,戴维烦恼地问艾伦斯:“艾伦斯,怎么办呀,这里,一直湿漉漉地,怎么都吹不干。” 艾伦斯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对着戴维喊:“你把我放回去,我的腿要抽筋了……” 戴维就再没跟他闹,痛痛快快地给领带解了,托着他的脚踝,就给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戴维俯身去吻掉艾伦斯脸上的泪花,双手也抓住了秋千的绳索。 这下,就不是没着没落了。 戴维家的秋千,荡了得有个把钟头,颠颠摇摇,晃得艾伦斯头昏目眩,最后支持不住地靠在戴维的肩头就晕了过去。 家里预备下的水都用尽了。 戴维稍作休息,给艾伦斯套上衣服,抱着他去了村外边的温泉里。 艾伦斯半路上醒了,听见戴维跟路过的村民们打招呼。 他刚才还在荡秋千,现在就被戴维抱着出来见虫,他赧地又闭上了眼睛装晕。 戴维一路给他抱去了温泉,平放在池子旁边的草地上,艾伦斯这才半睁开了眼。 现在是露天席地的,戴维早就想这么干了,他给艾伦斯结扣子的时候,忽然起来个念头:“我们来玩土匪抓压寨夫人的游戏怎么样?” 戴维兴致勃勃:“我是土匪,你是被我掳到这的良家小男孩。你本来是预定下,要给别人当媳妇,我半路见你长得漂亮就把你抓来生小土匪……” 艾伦斯艰难地抬起手背来,遮着眼前刺目的光,向戴维告饶:“交尾热还有好几天呢……你省着点花样,留着后面玩吧……” 戴维咬他的脸和鼻子:“后面还有后面的,我今天就要生小土匪。” 第316章 第 316 章 艾伦斯软声软语地哀求他:“好戴维, 好哥哥……我今天真不成了,这才刚开始,你给我留些精力, 我还得结茧呢……” 艾伦斯现在这模样,瞧着真可怜, 戴维给他抱起来搂着,帮他把脸上的泪水擦掉:“你是真不成了, 还是自己爽完了就翻脸不认账?要是真的,我就饶了你。” 艾伦斯凄凄惨惨地回答:“是真的, 我不敢骗你。” 戴维的手,探进衣襟里捏住了一枚小豆子:“你还不敢骗我?你胆大包天,我失忆那会你跟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我被你骗得好惨!” 艾伦斯抓住他作乱的手:“我爱你,我爱你是真的……” 戴维被取悦到了,他使坏, 手里最后揉了他一把:“是吗?但我总觉着你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戴维跟他脸贴着脸:“以前的时候你多爱我, 恨不得天天追着我要,那小屁股扭得一点都不害臊……” 艾伦斯勾着他的脖子:“以前你只是F呀……你层级一下子跨地太大了, 你得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哪有一上来就把强度拉满的?新兵上战场前, 都得先培训个三年呢……” 戴维笑着叹气:“看你说得有理有据, 那我就暂且先饶了你。” 戴维口中说饶, 手里却又继续去扯他身上的衣裳, 艾伦斯刚松了口气,心又提了起来, 赶忙去捉戴维的手:“不是说不弄了?” 戴维妥协着解释:“洗澡, 我把你带过来就是洗澡的,哪有穿着衣服洗的?” 艾伦斯这才放下了心, 由着戴维给他扒光了带进了温泉里。 艾伦斯腿软,在水里站不住,就靠在戴维身上,舒舒服服地泡着。 戴维接着给艾伦斯按摩松快酸痛皮肉的名义,揉揉捏捏地揩油,艾伦斯就是个被撸透了的猫,懒洋洋地一点反抗挣扎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戴维又给自己洗出了火气,给艾伦斯翻过去,让他跟上回一样,趴在沿子边的石头上。 这下,艾伦斯可就不听话了,两条腿踢蹬起来:“不行……” 戴维气喘的很重,他一巴掌拍在桃子瓣上:“我就蹭蹭……” 艾伦斯不信他的鬼话,丧着张脸:“你节制些吧……我现在还没结茧,你再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 正在兴头上的戴维,已经把小甲壳虫安置在了蝴蝶并拢的□□,听说这话后,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艾伦斯小声坦白:“蝴蝶真正的受.孕期,在破茧之后,你现在给我的,不会变成虫宝宝。它只能变成蛋白质和养分,在我蛹化的时候,被我吸收掉。” 戴维给他翻了过来:“我没听懂,你说清楚点。” 艾伦斯脸被热气蒸得通红:“这是蝴蝶雌虫的一种天性……蝴蝶胃口小,吃下去的食物所提供的能量,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蝶变的整个过程。” “所以他就会在交尾热的初期,模拟其他类属雌虫的正式交尾热现象,吸引雄虫交.配,就是为了从雄虫这得到足够的信息素和能量源……” 这下戴维算是听懂了,就是艾伦斯之前的发热和情不自禁,其实是为了骗他的小蝌蚪,好在结茧的时候当营养剂用。 还能这样?虫类的身体构造还能这么玩? 戴维揉他的小腹:“那不是应该越多越好吗?你怎么还一直嚷嚷着不要了?” 艾伦斯在水里抱着他,怕他生气:“因为已经够了,再多就吃不下了……” 戴维点点头:“我可算是终于明白了,你理由找了一大堆,其实就是自己爽完了翻脸不认账!” 那天艾伦斯的坦白并没有换来戴维的宽恕,反而激起了戴维强烈的乐于助蝴蝶的心情。 戴维铁了心得让艾伦斯有足足的能量去破茧,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所以慷慨大方地一定要喂他吃饱。 何止是吃饱。 那天的池子水翻搅得清了又浑、浑了又清,折腾得艾伦斯攀着石头往外爬着要逃跑,又被戴维从后面扯着腿给拽了回去。 这回怎么哭怎么求都不好使了,装晕戴维就给他撞醒,直等到戴维大大地过足了一番当慈善家的瘾,这才罢休。艾伦斯的肚子,恍惚中,好像都撑大了一圈。 后来戴维收拾好东西,给他套上衣服背回家,艾伦斯趴在他后背上,羞耻万分地祈求戴维走得再慢一点。 因为他的肚子跟戴维的后背互相紧贴着、挤压着,颠得厉害了,就有种里面晃晃荡荡要淌出来的错觉。 其实不会,蝴蝶的生殖腔里面有特殊的生理构造,会牢牢地锁住。 想到这点,艾伦斯愈发地羞耻了。 艾伦斯交尾热这件事,在米迪里部落中,几乎是虫尽皆知了。 但是那帮原始虫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只觉得这是生育虫崽前的必要阶段,是自然而神圣的一件事。 每当有族虫交尾热到来不方便,其余的部分虫就会自愿担任照料其生活必需的职责,好让他专心准备孕育虫崽。 他们也是这样对待艾伦斯和戴维的,所以当戴维带着艾伦斯短暂离开家的时候,他们自发给戴维打来了好几桶清水,送来了食物放在门口。 戴维一回来,就收到了这些好意。 戴维进门后,就给艾伦斯又放回了秋千上,艾伦斯坐在上面捂着肚子摇摇摆摆。 戴维摆好饭桌:“吃饭,吃饱了好有力气结茧。” 艾伦斯没吭声,他把两只脚都踩在秋千椅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跟着秋千摇晃的幅度荡。 戴维走过去,给秋千扶稳,又叫了他一声:“吃~饭。” 艾伦斯瞄了戴维一眼,埋下头去不理他,戴维看他态度别别扭扭地,弯下腰把脸凑过去:“不理我?” 艾伦斯闭上眼不看他,戴维不急反笑:“以后都不打算理了?不想给我生小戴维了?” 艾伦斯闷闷地问了一句:“是我重要?还是生小虫崽重要?” 戴维蹲下来,跟他高度齐平:“当然是你重要。” 艾伦斯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幽幽地盯着他:“骗子!你为了生小孩,那么折腾我。” 戴维伸手给他环住,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艾伦斯微微发烫的额头:“你真是发热热得糊涂了,因果关系哪能这么算。” 艾伦斯沮丧了起来:“都没怀上,你就期待地不得了,要是以后生出来,你只爱他怎么办?” 戴维无奈地都笑了:“你们国防生跟我们理科生思维模式不应该差这么多的。你给我听清楚条件,用你的小脑瓜好好捋一捋这里面的逻辑。” “是因为有我爱你这个前提在,所以我才会想要跟你生宝宝,而不是和其他人。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即将来到的宝宝,是属于我跟你的,而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小孩,所以我才会这么期待。” “这个逻辑下的重点,你能不能找出来?重点是什么?” 艾伦斯捋了一会:“我。” 戴维亲一口抱他起来:“回答正确,吃饭!” 艾伦斯老老实实地去吃饭了,努力地往肚子里塞了很多食物,吃完以后,就去床上脱得光溜溜地躺着不动了。 后来的情形就跟上一次交尾热差不多,戴维坐在床边守着他,看着艾伦斯陷入深度睡眠,蜷缩着的身体表面,慢慢覆盖上了一层透明的软膜。 软膜变厚成了壳,又逐渐硬化内里的可见度变低。 等到戴维一觉起来去吃早饭的时候,艾伦斯就变成了一枚圆圆的硕大的卵形蝶茧。 之后的两三天里,戴维尽量减少了外出,尽可能地多陪陪艾伦斯。 戴维搂着艾伦斯的茧心想,他的小蝴蝶可能这辈子都是小心眼没安全感了,但是没关系,他会尽他所能,多给他些爱,让他的心能有个安宁的归处。 戴维昼夜不舍地在艾伦斯身旁陪着,其实也难免无聊。 戴维闷得慌,就跟茧里面的艾伦斯聊天。艾伦斯其实并不会回应他,他在茧里听不见,戴维自言自语,自言自语也兴致勃勃。 戴维:“艾伦斯,你说咱们家小宝贝,叫什么名字比较好?是取个西洋一点的,还是起个东洋一点的呢?” “我觉得,宝宝还是应该姓戴,艾伦斯,你觉得戴安娜这个名字怎么样?还是说,叫戴尔听起来更有智慧?” “上次那个杀千刀的乔伊,你翅膀都没长好,就让人把你从茧里拽出来了。这回我就在你旁边守着,我看哪个不长眼不怕死的敢来欺负你!” “老婆~你还要多久啊,你的小翅膀长好没有啊,我好想你哦……” 多多这几天被戴维指派,天天给采一捧鲜花送过来。 戴维待的无聊,就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用鲜花编花环。 他编了一个又一个,用不同颜色的花装饰,编好以后,就戴在艾伦斯那枚圆溜溜的蛋形茧上。 早中晚的花环都不一样,戴维认认真真地给艾伦斯打扮。 直到这一天的傍晚,戴维把新编好的花环往艾伦斯的茧上面一扣,正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然后手里的蛋忽然猛地摇晃了一下。 戴维吓了一跳,赶紧抱住茧,环顾四周:又地震了? 等到那个蛋晃第二次的时候,戴维才确定了,是蝶茧里面的动静。 戴维惊喜地给花环取了下来,怕成为艾伦斯破茧的阻碍。 戴维手拿花环,站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茧,观察它的动向。 果然,那蛋在短暂静息了片刻后,又很快有了第三次的震动。这次的震动过去不久,戴维就清楚地看见,茧的上方有一部分塌陷了下去。 硬质蛋壳的茧皮在迅速地软化,变成了一种米白色的丝绸质地,它软下去,覆盖在了新生的斑斓蝶身躯上。 戴维已经很明显地能看见艾伦斯的身形了,他蜷坐在那,身上披着的茧皮还在变化,它在变薄变得轻透,很快就变得像一层薄薄的纱。 戴维朦胧依稀,能够看见艾伦斯的脸了,他恬静地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那层薄茧,现在蒙着他,就像新娘雪白的头纱一样。 艾伦斯浑身赤.裸,身上只有这层纱,所以戴维也清楚地看见了,一对新生的蝶翅,收敛垂落在他的身后。 戴维屏住呼吸,他怕惊扰了他的小蝴蝶破茧,所以只敢在心里大声感叹: 我美丽而神圣的蝴蝶新娘! 艾伦斯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他慢慢睁开了眼,他依从着本能缓缓抬起了头,迷蒙地观察着这层蒙住他的薄纱。 他的双手伸出,触摸着茧皮柔软的内里,然后双手就拽住了它,朝两边猛地一用力。 嗤——地一声,那层茧就让艾伦斯给撕开了! 戴维静静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艾伦斯一下子就从茧里挣脱了出来,脱离束缚,他背后的翅膀,刷得就抖擞开了。 巨大绚烂的蝶翅,比最美丽的黑欧泊还要炫目。翅翼上覆盖的那层磷粉,每个角度下,都会让翅膀产生不同的变彩。 斑斓蝶翅膀的底色是黑的,它像黑洞,会吸走你的所有视线与注意力;但它黑的五彩斑斓,又像万花筒,像一个绮丽诡谲的梦、一种幻想,仿佛根本不会在世间出现。 但它出现了,它将戴维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腿都软了,委顿在艾伦斯的面前,给他把手里的花环套在了艾伦斯的脖子上。 戴维想不出形容词,他滑稽地思索着,这种美丽,大约用代码定义不出来。 戴维情愿跪倒在他的面前,做这种美丽的信徒。 但他才刚刚跪下去,艾伦斯就一个猛扑过来,给戴维扑倒压在了身下。 新生的、圣洁的、绝顶瑰丽的斑斓蝶,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告诉戴维:“生小土匪!” 第317章 第 317 章 戈林的交尾热过去了大概一周左右, 就确诊了怀孕。 对于乔伊家阖府上下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作为戈林肚子里胎儿的雄父, 乔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糟心事,一桩连着一桩, 他被压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 起先是他手下的官员来向自己汇报,说最近一段时间的药品监管力度忽然收紧, 一大批药物被紧急下架,其中就包括贝斯特公爵亲自审批通过的某类心理疾病特效药。 乔伊立刻意识到这有些不同寻常, 他试图联讯苏明见面,但发送出去的秘密邮件始终未得到回复。 至此,乔伊有些不安,他果断派人去调查苏明,果不其然, 调查结果显示, 种种迹象表明,苏明极大可能已经被捕。 乔伊立刻就慌了, 苏明是他的直系下线,苏明落网, 极大可能会把自己给咬出来的。 他几乎是没有过多思虑就做出了决定——将苏明灭口。 “蚁穴”对拉贝尔联盟内部的渗透, 止步于特遣局, 但在特遣局之外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行踪并非难事。 乔伊的另一名下线很快就在一家医院的数据库中, 找到了近段时间苏明的就医记录,并迅速确定了苏明下一次的产检日期。 当乔伊得知苏明怀孕的时候, 他的内心震动, 甚至比知道戈林怀孕时还要强烈。 苏明怀孕,这就意味着苏明被捕了也会因为法律逃脱一死, 而苏明作为雌父爱护孩子的本能,几乎是必然会令他抛弃“蚁穴”。 乔伊心头杀机更盛,苏明必须死。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特遣局特批,允许他去医院做产检。 苏明怀孕已经两个多月了,脚上带着电子锁镣,身边还有许多特遣局成员监视,行动很不方便。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唐跑前跑后地殷勤照顾。 唐三十岁了才当上父亲,怀他孩子的还是苏明,因此格外珍视喜悦,伺候苏明伺候得心甘情愿欢天喜地。 唐扶着苏明坐进了汽车的后座,紧随其后自己也坐了过去。 唐几乎要手舞足蹈,但是又害怕自己动作大了会惊扰到苏明肚子里的宝宝,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摸摸苏明的肚子,再摸摸苏明的肚子。 唐:“苏明,你和宝宝都先忍一下,等做完了检查,就可以开饭了!” 苏明笑笑没说话,他今天没戴手铐,所以双手自由,可以抬起手来摸摸唐的头。 他倚靠在唐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享受起了这短暂的不必隔着玻璃见面的相处时光。 每到这种时刻里,苏明总是会幸福到哀伤,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想,假如他和唐不是现在这种情况该多好。 他只是当着他的医生,唐是初露头角的画家,他们即将迎来第一个孩子,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该多好。 苏明身侧的唐倒是不会考虑这些,他只是甜甜蜜蜜地跟苏明头挨着头,他高高兴兴地看着车窗外一晃而逝的各种风景,恨不能跟每个路牌每个信号灯都打个招呼。 不过唐的这份愉悦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们的汽车即将抵达医院目的地时,唐率先一步,发现了这里的不寻常。 是空气中不知何时漂浮起了黑色的粒子,起初他们只有一丁点大。但是他们浮动着互相抱拢聚集,没过多会,唐就透过车窗看见外面的空气里已经铺天盖地的凝聚起了许多的黑色雨滴。 它们就悬停在半空,不受重力影响,围绕着他们的汽车,漂浮移动。 唐缓慢地打开了车窗玻璃,然后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腥气。 苏明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捂住口鼻,干呕了一声。 唐赶紧把车窗给关上了,转头关切苏明:“是不是熏到你了?” 苏明抚着胸口:“没……就是突然有点恶心,最近经常这样,这是怀孕的正常现象,你不要担心……” 唐怎么能不担心呢,现在外面的空气中,漂浮着大量死亡粒子。 怎么会这样呢,唐想不明白;现在应该怎么办,唐也不知道。 眼看着汽车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司机踩着刹车,汽车缓缓地停了,唐也没想出办法来,他急得头上直冒汗。 穿便衣的特遣局员工已经下车,过来给他们拉开了车门,苏明要下车,唐慌得一下给他拽住:“别出去!” 苏明和特遣局员工都愣了一下,苏明回过头来:“怎么了?” 唐摇着头磕磕巴巴:“有危险,别出去!……要不然,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改天再过来。” 特遣局员工:“放心吧,我们会时刻保证你们的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公务,现在请和苏明一同下车。” 唐急得快要哭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特遣局员工把苏明带下了车,他立马也跟着下去了。 唐才刚一离开车厢,他眼里的世界,顿时就变得不得了了。 那些腥臭的粒子仍然在聚拢,朗朗晴空里,就在唐的眼前,下起了黑色的雨。 黑雨落在地上就会砸碎成好几瓣,完全没法渗透进地缝里,就像啫喱一样堆积在脚边。 唐踩碎了那些黑色的啫喱,他跟在苏明和几个特遣局员工的身后,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惊恐地抬头朝着苏明的头顶上望去。 那东西像乌云一样盘踞在苏明的头顶上空,大团的粒子互相挤压着碰撞着,成了一个模模糊糊形状不定的黑色怪物。 它对着苏明虎视眈眈,甚至贪婪到来不及多等,就迫不及待地张开了黑洞之口。 唐没顾上细想,他下意识地就扑了过去,给苏明整个地护在了怀里。 唐突然的行动把周围的特遣局员工都吓了一跳,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唐,然后就看见唐的背后爆开了一朵猩红的花。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苏明惊慌地回头看唐,唐当着他的面,咳嗽了一下。他试图微笑,告诉苏明没事,但是鲜血一下子就从口中喷了出来,温热殷红溅了苏明满脸。 周围爆发出了尖叫声,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两名特遣局员工迅速锁定了狙击手的方位,拔腿去追;剩下的员工立刻架起唐扶着苏明就往医院里冲。 埋伏在对面大楼上的射手,一看暗杀目标失败,还暴露了行踪,气得骂了句脏话,立马收拾了东西跑路。 这家伙暗杀水平或许只有三流,但是逃跑技能却是一流的。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躲过了特遣局及后面的警察巡逻队的追击,一路逃到了安全地带后,给乔伊发消息告知他任务失败。 那时坐在自家豪华汽车后座上的乔伊,一言不发地查看了这则消息。 就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前,乔伊获知了文森特的死讯,他要求与新首领会面的请求被驳回。 蚁穴的内部,变天了。 向来爱生气的乔伊,这阵子居然心平气和了,他木然地查看着久违地热闹起来的蚁穴成员秘密聊天室里面的消息。 【听说这里很快就要作废了,新的首领会建立实行一套新的秩序,组织里有一部分成员,可能将被切割出去。】 【会是哪些倒霉蛋呢?】 【那还用得着想吗?反正不会是我。真开心,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蚁穴就该是雌虫说了算的地方。】 【喂喂喂,讲话注意些,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看呢!新首领这种举措也太冒险了,他就不怕那些家伙们,给整个蚁穴都卖出去吗?】 【蚁穴手里可攥着不少把柄,他们敢卖,就得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谁家里,还没个雌君老小,身为雄虫,这点觉悟都没有吗?那比起文森特先生,还真是差远了。】 【你是指,文森特先生牺牲自己捧新首领上位?哦老天,他可真是雄虫中的雄虫,我记得在自然界里面,生存环境恶劣的情况下,雄虫们会自愿献祭自己,让配偶和后代踩着他的尸骸存活下去。】 【但愿那些被切割出去的家伙,也会有这种觉悟。】 …… 乔伊沉默地退出了聊天室,光脑界面返回到菜单目录,他顺手点开了一则社会新闻。 是一条看起来与乔伊毫不相干的报道,新闻画面是一段直播录像,录像内容是一段陈旧建筑被爆破拆除的影像。 那座建筑乔伊有些印象,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商贸大厦,它属于某个亲王。听说当初它建造时,亲王阁下请了最好的建筑团队,施工了二十多年才落成,剪彩那天许多皇室名流都来到了现场。 商贸大厦在运营了两百多年之后,终于超出了使用寿命的年限,这座曾经辉煌璀璨的建筑,迎来了它的风烛残年,并最终在皇帝的批准之下,被爆破拆除。 整个过程,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大厦,就成废墟了。 就像某些百年世家一样,其实倾颓衰亡,不过一瞬间。 乔伊回过神来,他吩咐司机:“回家。” 乔伊回到家中,并没有去看望戈林,而是直接就给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他亲自动手,忙碌了一整天,最后整理出来一份文件。 乔伊将文件密封起来,放在了书房的保险箱中。 乔伊又为保险箱,重新设置了密码,做完这些之后,乔伊才去看了戈林。 戈林在花房,他坐在一片火焰般的红玫瑰丛里,下午茶进行到一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戈林自从怀孕后就嗜睡,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 乔伊走上前去,拉起戈林身上滑脱的毯子,小心地给他盖好。手撑着椅背,在戈林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戈林被这个吻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是乔伊,立刻拘谨地坐直了身体。 戈林用手背沾了沾自己的嘴角,确定自己没有失态流口水:“你来了……” 乔伊伸手去摸他的小腹:“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戈林没抗拒,垂着眼睫:“没。” 乔伊转到他的身旁,同他肩并肩地坐下,他拉起戈林的手:“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就放在我书房中的保险箱里,保险箱密码是你的生日。” 戈林:“我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乔伊坚持:“这样东西,你得拿着。如果哪一天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你就把这个东西,交给莱宁街139号。” 戈林诧异地抬头看他,首都星只有一个莱宁街139号,那里是联盟政情处的办公大楼,负责调查各类政治案件。 乔伊的手在戈林的小腹上摩挲:“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哪怕我出事了,也请将他生下来好吗?” 第318章 第 318 章 托兰是第二天找上门来的, 就像不幸降临前的某种征兆一样突兀。 戴维被公证死亡之后,托兰就去了半条命,后来艾伦斯也消失了, 托兰就此开始精神失常。 乔伊命人将托兰严加看守在罗敏特宫,不让他跑出来到处丢人现眼。 但是今天的托兰不知怎么的, 行为举止突然就变得正常了。 所以当托兰提出要去乔伊家的时候,他手下的执事没有多做质疑, 就开车将他送了过来。 乔伊也是狐疑着走出来跟托兰见面的,他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爸爸, 您不在家好好陪着父亲,来我这里做什么?” 面色惨白如纸的托兰,都快瘦脱相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他死死地盯着乔伊,那个模样像个鬼、像个瘾.君子、像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重症患者。 他盯了乔伊一会, 忽然就笑了, 哈哈大笑,笑得难以抑制, 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乔伊:“爸爸, 您要没什么事, 就请回吧。戈林怀有身孕, 需要休息。” 托兰终于笑够了, 他面对着乔伊,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你得意不了几天了!因为我的戴维, 他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要他还活着, 他就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 整个贝斯特家,都是戴维的!” 乔伊沉着镇静地吩咐手下:“他疯了,把他带走,没有我的命令,再不许他踏出罗敏特宫一步。” 疯疯癫癫的托兰被强行拉出去送走了,乔伊转身走到家里的落地窗边,目送着汽车开走。 窗外天色阴郁,正如乔伊的心情,他站在那,没来由地,心里就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也许,戴维如果真的能回来,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乔伊预感贝斯特家大厦将倾,他唯一的子嗣是戈林肚子里还没成型的胎儿,如果他现在倒台了,贝斯特家的直系根本没有能够主持局面的人,贝斯特家的一切,都会被旁系瓜分掉。 戴维虽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戴维,但至少身体依然是贝斯特家的血脉。 当外面的天空里,零星飘洒雨点的时候,特遣局就上门了。 狙击手开的那三枪,差点让唐没能走下手术台,受到惊吓的苏明也是紧急上了各种器械设备,才勉强保住胎儿。 劫后余生的苏明,在一种深沉的内疚与自责里,向特遣局如实提供了一份他的上下线成员名单。 当莫里与西瑞尔获知蚁穴内部一位代号“黑钻”的骨干成员,其实就是乔伊·贝斯特的时候,那种大仇得报的心情几乎令他们欣喜若狂。 沟通敌方背叛联盟的间谍罪,一旦落实,乔伊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莫里没有多做迟疑,立刻下达了对乔伊的传唤令。 来请乔伊去特遣局做客的那几名雌虫,态度还算客气,乔伊走出家门的时候,戈林追了出来。 乔伊回头瞧着他,他站在雨里,旁边人给他撑着伞,看着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挺拔俊朗的贵公子。 乔伊只是淡淡地提醒戈林:“下雨路滑,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不要忘了我放在保险箱里,给你留的东西。” 乔伊就这样被带走了,莫里春风得意地在特遣局里候着他。 乔伊的车驾还没来,警察局那边的消息就先到了。 莫里疑惑地点开联讯来接听,对面的警局告诉莫里: “今天一大早,贝斯特公爵的雌君托兰先生就过来报警,说他昨天夜间,收到了来自艾伦斯的邮件,声称他与其配偶戴维·贝斯特尚在人世。目前,我们已经通过邮件发送的IP地址,确定了发件人的位置……” …… 艾伦斯这次的交尾热,持续时间只有一周,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往常,起码也得是十天的。 但这次确确实实只有一周,他在蝶变完成后的第四个清晨醒来时,所有的交尾热迹象都尽数消退了。 他不再发热,连翅膀都脱落了。 戴维也觉得奇怪,他认真回想了一番上次的情景,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小两口在床上相对而坐,苦苦思索原因,最后艾伦斯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自己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 那时候艾伦斯与戴维在抵死缠绵中耗尽了力气,互相依偎拥抱着入眠。艾伦斯恍恍惚惚中,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慢慢地睁开了眼。 那情景似乎只能是做梦,因为他看见一只闪烁着清透幽光的蝶,忽闪着璀璨迷离的翅膀,幽幽地飞到了他和戴维的中间。 一眨眼的功夫,蝴蝶就消失不见了,紧随其后,艾伦斯发觉到小腹里微微刺痛了一瞬。 然后就没有了,艾伦斯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艾伦斯念着这个梦,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戴维很懵:“是什么?” 艾伦斯细细地感受着,肚子里面好像跟之前也没什么不同的——假如是真的,那他现在仅仅只是个细胞,感受不到,似乎也很正常。 艾伦斯轻轻地抿着唇笑:“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戴维此时忽而心念一动,他睁大眼睛噙着笑凑过来:“是不是?……” 艾伦斯摇摇头:“不知道,不确定。” 戴维一拍他的屁股:“起来穿衣服,我去叫老族长过来给你把把脉。” 小两口欢欢喜喜地穿衣梳洗,戴维亲自去把米迪里部落的老族长给请了来。 老族长的手指头搭上艾伦斯的手腕,摸了好一阵,最后对着戴维摇摇头:“你太着急了,怎么也得再等几天,现在号不出来什么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一般雌虫和雄虫只要身体健康,交尾热过去,就会有的。” 送走了老族长,戴维把门一关,抱着艾伦斯坐在了秋千上。 这回就只是坐着而已,戴维把下巴搁在了艾伦斯的肩头,环着他摇摇荡荡。 戴维:“去外面的医院里检查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艾伦斯:“那也得去外面才行……” 他抬起头偏过脸来跟戴维对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家?” 戴维肯定:“回家。” 说干就干,戴维立马行动了起来。 回家第一步,先得有回家的工具。 戴维和艾伦斯来到了海边,艾伦斯将沉进水中的亚瑟号召唤上岸,戴维爬进了它的驾驶舱里,检查它的能源剩余量。 亚瑟号是战争机器,只要能源充足,拔山涉海不在话下。他们就两个人,带点食物和淡水,在亚瑟号的驾驶舱里挤一挤,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戴维用代码复制了一堆备用能量石,收好放进了亚瑟号的侧翼辅助燃料箱里,随后他就从亚瑟号的驾驶舱里往外爬。 亚瑟号很高,哪怕是胸口的位置,也有几层楼那么高,所以戴维在那个位置能看得很远。 于是,他就看见了,远处有一艘巡洋舰正在朝这个方向开。 戴维看了一会,赶忙呼喊站在亚瑟号脚下的艾伦斯。 艾伦斯也爬进驾驶位高度一看,果不其然是在朝这边开。 艾伦斯立刻开始操作亚瑟号,向对面发去了求救信号。 后来又过了约摸有半个小时,那艘巡洋舰在岛边靠了岸,舰艇上一个大呼小叫的家伙几乎是尖叫狂喜着跑了下来。 艾伦斯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后惊喜万分:“克莱尔!” 冲过来的克莱尔一把抱住了艾伦斯,又哭又笑:“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抱着艾伦斯摸了半天,确实是真的以后,转头一把拉住了戴维的袖子,嚎啕大哭:“先生!您还活着,我们家一个都不少,这可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盖文和塞希里也从舰艇上走了下来。 盖文看见戴维跟艾伦斯都好好地站在那里时,也是马上来到了他们身边,刚开口叫了两声:“戴维阁下,艾伦斯先生……”就忍不住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塞希里见到了囫囵的戴维跟艾伦斯之后,激动地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帽子,攥在手里:“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总算是没有辜负你们把克莱尔交给我……” 戴维和艾伦斯将克莱尔盖文还有塞希里他们,全都请到了岛上。 往回走的中途,克莱尔哭哭啼啼,像许久未见主人的小狗一样,朝着艾伦斯又扑又叫的。 戴维小心地给他拽开,拉远他与艾伦斯之间的距离:“寒暄一下就够了,搂搂抱抱地像什么话,要是让你哥摔着了,我揍死你。” 满心只是想跟艾伦斯贴贴的克莱尔,瘪着个小嘴就要哭,艾伦斯挽着他的胳膊小声告诉他:“不要怪戴维,确实不能冒失,得小心一点……我交尾热才刚结束。” 克莱尔愣了一下,然后呆滞了片刻,接着后知后觉地,脸上就挂满了一种“仿佛刚刚得知自己中了百亿大奖”的表情。 克莱尔:“阿巴,阿巴阿巴……” 众人:…… 克莱尔原地蹦了好几蹦,才把舌头给捋直了,他不敢动艾伦斯,所以兴奋地跑到了塞希里的面前,捧着塞希里猛地亲了响亮的两口。 塞希里都被他给亲懵了,克莱尔亲完了就去抱盖文,欢天喜地跟他们宣布:“我要当哥哥了!!!” 众人:!!! 克莱尔开心地恨不能爬到树上去,抓着藤条荡两圈:“我哥要给我生弟弟了!……” 戴维一手搭在了塞希里的肩膀上,宽慰他:“没关系的塞希里,反正克莱尔是个亚雌,不会影响到下一代智商的,不是吗?你看他傻傻的,多可爱……” 第319章 正文完结 第319章 正文完结 岛民们得知戴维要走, 几乎是全员出动,哭着过来挽留。 经过一番商讨,最终决定, 戴维他们一行离开的时候,把多多和布布也带上, 让他们也出去睁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们最后在岛上又待了一晚,第二天一早, 就在全体岛民的目送下,登舰出发了。 他们的巡洋舰航行速度非常快, 几乎是早上出发,中午就已经抵达首都星大都会,进入克林波顿皇宫觐见皇帝与亲王了。 戴维这一回去,所面临的,是贝斯特家的惊天丑闻, 和民众的口诛笔伐。 乔伊, 便是这场风暴的中心,一个被自己的雌君上交证物给政情处指控、身上大大小小的罪名根本数不过来的罪人。 他被抛弃得很彻底, 他的雌君戈林、政界的同僚、贝斯特家族的其他成员、甚至是蚁穴,全都与之划清了界限。 当戴维得知这件事的时候, 他心里甚至都开始诡异地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起了乔伊。 毕竟, 他是真的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众叛亲离到如此地步。 不过同情归同情, 戴维可不会手软的。 戴维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后, 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西瑞尔叫过来, 久别重逢地寒暄了几句, 然后给西瑞尔骂了一顿。 乔伊能有今天的滚滚骂名,其中可少不了西瑞尔运作的功劳。 他们骂乔伊, 戴维是无所谓的,但是西瑞尔做事太绝,现在外头岂止是骂乔伊,连同着贝斯特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问候一遍。 戴维当着西瑞尔的面,给那些言论都翻了出来:“你是一点活路,都没给我家留啊!” 西瑞尔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谁能想到,您还能活着回来呢……” 戴维顺势抄起桌上的一摞文件就要揍他,西瑞尔赶紧抱着脑袋躲。 戴维手里的文件没真砸下去,他反手又啪地一下摔在了桌子上。西瑞尔可怜巴巴地:“哥,咱们也是共患难过的,您现在不会生我的气,要撵我走吧?” 戴维冷哼一声:“看你表现。” 戴维没跟他继续废话,就着手办公:“我大哥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西瑞尔:“听说您回来了以后非常激动,闹着要见您一面。” 戴维顿了顿:“要见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以去见吗?” 西瑞尔:“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只是……这个过程可能需要被全程直播。因为您现在的处境,有些过于敏感了。” 戴维吩咐下去:“去安排,我明天就要见他,要是能一起吃个饭,那再好不过。” 戴维的申请得到了破格批准,第二天的中午十一时左右,戴维被安排在特遣局与乔伊会面共进午餐。 特遣局提供的餐品事先给戴维看过,戴维略略扫了一眼,觉得非常奇怪。 这是乔伊申请的餐品,其中包含一份午餐肉馅饼、纯素炖菜、黑麦面包和一瓶中等品质的朗姆酒。 戴维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贵公子乔伊不过被拘捕关押了十来天,怎么餐标已经降低到了这个地步,比一些囚犯吃得还要差! 戴维身旁的艾伦斯扫了一眼这个菜单,诧异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从前打仗的时候,士兵的标准餐吗?” 戴维心疼地拉住艾伦斯:“你以前打仗的时候,就吃这个?” 艾伦斯:“这算好的,有时候连午餐肉这种荤腥也不见,我驻扎在白金要塞的时候,经常好几天都吃不上一顿蔬菜。” 戴维仍旧满心疑惑,乔伊点名要这个,究竟是什么用意? 戴维脑袋里的系统君没忍住,小声提醒了一下戴维:【这是原文主角乔伊第一次和艾伦斯见面时,晚餐吃过的东西。】 戴维的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搞深情怀念那一套吗? 戴维很不爽,他只觉得乔伊虚伪,于是他在赴宴之前,认认真真地装点了一番自己。 他会以一个英俊体面的绅士、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乔伊的面前! 在去特遣局的路上,衣饰考究的戴维坐在汽车里想: 哪怕是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乔伊的艾伦斯,但他从来没有恶意竞争过,谁叫乔伊明明是自己先遇见了艾伦斯,却不懂得把握机会,没本事让艾伦斯对他死心塌地呢? 他穿过来就是艾伦斯的丈夫,他跟艾伦斯发展爱情,是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对乔伊所做,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他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乔伊,也不存在什么夺走了乔伊本该属于主角的气运。 一直到乔伊被拘捕之前,他都是养尊处优有权有势,戴维既没逼他通敌叛主,也没让他徇私受贿。 乔伊今时今日,全都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戴维这样想着,就给自己攒足了底气,等来到了特遣局大楼外,他从容镇定地下车上了楼。 现场有直播,戴维和乔伊这餐饭的一举一动,都会有成百上千万的人在线观看。 想必乔伊对此应该也心知肚明。 戴维被请到了一张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方形饭桌旁,他坐下来,等待乔伊被带上来,坐在他的对面。 此时此刻的乔伊会是什么模样呢?颓唐沮丧,一见面就控制不住地对自己歇斯底里地指责大喊大叫? 戴维正在构想着,对面的一间小门吱呀一声开启,乔伊出现在戴维的视野范围内,同时也出现在了直播镜头里。 乔伊的模样完全出乎了戴维的意料之外,在看押室里待了十多天的乔伊,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高定西装一丁点褶皱都没有,皮鞋都是锃亮的。 他这个主角,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矜贵不凡。他俊美到,戴维都觉着刺眼。 戴维起身客套地迎接他:“大哥。” 乔伊轻轻点头,走到戴维的对面坐下,乔伊落座后,戴维跟着也坐下了。 侍者开始上餐,银罩子一掀开,两个人的餐品俱是一样的,戴维没提要求,乔伊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乔伊先开了口:“这恐怕是我们兄弟两个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吧。往后,我是阶下囚,你是公爵阁下,我们,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戴维:“大哥往后在里面好好表现,我有空会经常去探视你的。” 乔伊嗤笑一声:“不必。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同桌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戴维思索片刻,印象里,他好像从没跟乔伊同桌进餐过。 乔伊替他回答:“打从你生下来,我就从来没有跟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戴维不清楚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就微微一笑:“似乎是这样的。” 乔伊的身体向后一靠,他倚着椅背,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摆出了一副十分倨傲的姿态: “我怎么会跟你同桌吃饭呢?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的雌父生下你之后才被接回了我们家,这是私生子才有的待遇……” 乔伊低低地笑了,他满意地看着对面戴维的脸上笑容消失。 戴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快点享用你的午餐吧我的大哥,取笑我会让你更有胃口吗?” 乔伊敛住笑,认真地回答:“当然。我亲爱的弟弟,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对我的冷嘲热讽还没有习惯吗?” “早知道你是这种脸皮厚如盾牌的家伙,我就该从小像教育凯森一样,狠狠地拿鞭子抽你,抽到你没力气去反对你的大哥,抽得你事事都听我的。” 戴维好像有点看不懂乔伊了,这家伙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是被特遣局关得精神失常了吗? 他在意识层面悄悄问了一下系统君:“星网上看直播的群众们都是什么态度?” 系统君:【你刚来那会,骂声一片,骂什么的都有,你跟乔伊被骂得不分伯仲。】 戴维:“现在呢?” 系统君:【骂乔伊的那方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几乎是一边倒,现在全去骂乔伊了。没办法,他看着实在太欠扁了,我都想骂他两句。】 戴维听到这里,就站起身来,拿着那瓶朗姆酒,来到乔伊身旁给他倒酒:“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大哥,喝点酒润润喉咙吧。” 乔伊端起酒杯来,递到面前轻轻嗅了嗅,皱了皱眉头,就把酒给放下了。 戴维站在一旁,拿着剩下的半瓶酒,笑着揶揄他:“怎么,大哥怕我下毒?” 乔伊仍旧是嘲讽他:“你有那个胆子吗?当初凯森带你去参观他的实验基地,你看见那些实验体,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本来还想拉你入伙,结果你掉头就跑,扶不上墙的东西。” 说完,他话锋一转:“这酒品质太差,不堪入口。” 戴维:“这不是你亲自跟他们申请要的酒吗?早知道这酒不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要一瓶好酒?我看这餐桌上的东西,你一样也吃不下去,干脆我让他们都撤下去,重新点菜好了。” 乔伊的神情这时候就慢慢地变了,他默默良久后说:“那倒也不必,东西,我还是能吃下去的。” 戴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拿起了刀叉,他看见对面的乔伊慢条斯理地吃喝了起来。 戴维一边用餐刀切馅饼,一边问:“这餐食好像并不符合你的用餐喜好,你特别要了这些,是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乔伊手中的切割动作不停:“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戴维这会可吃不下去东西,他抬眼瞧他:“冒昧一问,是谁呢?我有资格知道吗?” 乔伊:“纪念二十三岁的乔伊·贝斯特。那年他去了前线战区,那几个月里,天天都在吃这些东西。” 这与戴维预想中的回答,似乎发生了一些偏差,戴维不做声,听乔伊继续说着:“这样粗劣的食物,我现在吃着根本难以下咽,但是在当年,军区里凑出这些来给我吃,我满心都是感激,对我们的联盟和军队充满了信心。” “我当年还是那样的一个热血青年,时间和环境,果然会改变很多东西。” 戴维笑了:“你不会要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环境逼得吧?” 乔伊:“怎么会呢?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顺势而为。” “你这个中学肄业的家伙怎么会明白呢?我可是历史学专业的高材生。我的一整个大学四年,都在研究王朝兴衰和历史变迁。” “我毕业之后,就开始步入政坛,接触官场。然后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拉贝尔和卡斯诺那样的对手,都能打上十几年的仗。” “我深刻地认知到,以现在官场的腐败程度,拉贝尔政权绝不可能长久地统治下去,而贝斯特家,实在是过于依赖拉贝尔了。拉贝尔若是倾覆,贝斯特安有完卵?我选择加入蚁穴,其实也是在为家族为我自己多谋一条出路。” 戴维:“你不要提家族,你代表不了贝斯特家,贝斯特家不都是你这样的人!” 乔伊:“那当然了,贝斯特家不是还有你这样的蠢货吗?我真是跟你话不投机,要不是凯森意外早死,我怎么会把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给接回来!” “你说你脑子笨成这样,一回来就只知道巴结皇帝和献媚平民,你们小家倒是过得红红火火,你心里一丁点要给贝斯特家捞好处的意识都没有,你这个纯粹的败家子!” “我看见你就心烦,你死在外头才好呢。真是让你走了狗屎运,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这下完了,贝斯特家全完了,我的苦心经营,这下全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戴维一言不发地听着乔伊发牢骚,乔伊也是越说越来劲。 “早知道是这样,从一开始把你打发去布莱尔星球上的时候,我就该想办法结果了你。我还是太仁慈了,仅仅只是不允许你生孩子,这种程度根本不够。” “不过没关系,相信你在荒星上过得那两年,应该也足够你铭记终生了吧。布莱尔星球的战后惨状,相信你不可能会忘,我希望你可以牢牢地记住,布莱尔星球之所以会那样,都是拜你的雌君艾伦斯所赐。” 乔伊终于提到艾伦斯了,但却是在戴维意想不到的地方:“这跟艾伦斯有什么关系?” 乔伊见戴维被提起了兴趣,就笑着告诉他:“要是今天艾伦斯在场,他肯定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猜他当年退役前的最后一战,为什么会输?” 戴维心头大惊,难道这事跟乔伊有关系? 乔伊不紧不慢地解释:“当年艾伦斯制定的作战方案,对战局有利,但是对贵族不利。他选定的几十处进攻点,都是以贵族家的封地作为据点的,一旦这样执行,需要大规模撤走平民不说,就算仗打完了,战争遗迹也全都会变得跟布莱尔星球一样。” “到时候那些土地水源就全都废了!长不出东西来的荒星封地,纳税的平民都搬走了,还有什么意义呢?作战方案的获胜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但是对巴塔利的利益损害是百分之百!” 戴维愤而起身:“所以你们就要毁掉他?你们这帮膏梁之辈,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全然不管战争局势!联盟在你们心里算什么?百姓在你们心里又算什么?” 乔伊:“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可不要忘本,你也是姓贝斯特的!” 戴维端起桌上乔伊一口没动的朗姆酒,径直泼到了乔伊的脸上:“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这场饭局,不欢而散。 这场会面直播之后,戴维与艾伦斯的风评立刻开始逆转,网友们为戴维最后向乔伊泼酒水拍手叫好,同时也自发开始深切同情起了艾伦斯。 戴维从会面室中离开之后,坐在外面缓了好久,刷了一会星网上的民众舆论之后,才慢慢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 戴维后知后觉,刚才的乔伊行事作风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样子。 乔伊很用力,其实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乔伊的言语里有着许多的表演痕迹。 他就好像是在刻意扮演一个,穷途末路自说自话坦白罪行的反派一样。 难道是结局已定,所以乔伊被刺激地性情大变了? 戴维想不通,但他的会面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家。 戴维走出了特遣局的大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家车前,在跟盖文热络聊天。 戴维一下子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直到走近了,那个长得像小棒槌的雄虫才脱帽弯腰地跟戴维打招呼,自报家门。 戴维这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这家伙是盖文的那个前夫杰克。 戴维笑着问:“你怎么到这来了?来看盖文吗?” 杰克恭恭敬敬地:“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想来看看阁下您。” 戴维:“看我?我好得很,我有什么好看的。” 杰克:“您当然好得很,我来看您是想求您件事。您看您,能不能……把我调回您身边去做事?这样,我也能跟盖文小宝他们离得近些。” 戴维瞄了眼盖文:“我把你安插到乔伊的身边去,你有做出什么功劳吗?” 杰克赶紧回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在乔伊家当司机,乔伊的雌君去政情处检举他,还是我开车给他送过去的呢!” 戴维哈哈地笑出了声:“好,算你大功一件。我可以考虑给你调回来,你回来以后想干点什么?” 杰克:“让我给您开车就成!我现在开车水平比市面上普通司机高出一大截来,乔伊的雌君怀着孕,坐我的车都不难受。” 戴维的笑容僵了一下:“戈林怀孕了?” 杰克:“是,就是您不在的那段时间怀上的,这也才没几天,顶多也就一个来月。” 戴维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明白了。 一切,其实都是乔伊做的局。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就把罪责跟骂名往自己的身上揽。 让怀孕的戈林去亲自揭发他,提交证据,就是为了将戈林切割出去; 直播饭局上的夸张表演,也是要在千万民众面前,把戴维跟艾伦斯给择干净。 乔伊,永远重视家族胜过一切。 戴维需要干干净净地成为下一任家主,等戴维自己意识到乔伊的付出时,以戴维的性格,他会善待戈林与孩子的。 戴维陷入到了一阵恍惚与迷惘之中,这逻辑都是对的,但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乔伊。 回家的路上,戴维喃喃自语:“是这样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系统君乖巧地坐在他的肩膀上:【是这样的,角色NPC有时候都会觉醒意识,反抗命运,更何况是主角呢。】 【你不要顾虑太多,到这为止,乔伊的戏份就算杀青啦!等会你到了家,艾伦斯有个好消息在等着你呢~】 戴维没有等太久,汽车很快就开回到了他和艾伦斯的家里。 戴维做了个深呼吸,将负面情绪扔在了路上,迈出车厢,他们家的佣仆欢欢喜喜地通报:“戴维阁下回来了!” 戴维走进自家的门厅,艾伦斯出来迎他:“饿不饿?给你留了午饭。” 戴维把外套帽子都脱给了克莱尔:“跟乔伊吃饭,生了一肚子气,一口没吃,饿死了。” 艾伦斯给戴维牵进了自家的饭厅里,餐桌上果然有个银餐罩子底下扣着一盘子东西。 戴维笑着拉椅子坐下:“什么大餐,搞得这么神秘?” 艾伦斯走到他身边去,亲手拿开了罩子,餐盘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信封。 惊喜套娃。 戴维掐了一把艾伦斯的屁股,拿起信封来打开,里面掉出一张纸。 戴维拿起纸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登时就站了起来。 这张纸,是艾伦斯的体检报告。重点检测的是产科,医生在确认怀孕的那一栏打了一个漂亮的勾。 戴维看了看艾伦斯,又看了看那张纸、那个勾。反复确认几遍,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喜悦就慢慢地充盈了起来。 戴维欢喜地有些不知所措了,赶紧拉开椅子让艾伦斯坐下。 然后他蹲了下去,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摸了摸艾伦斯的小腹:“我的?……” 艾伦斯只觉得好笑,他摸摸戴维的脑袋:“当然是你的。” 戴维欢喜地环抱住了艾伦斯的腰,把脸贴在了艾伦斯的肚子上。 艾伦斯全身都放松下来,他也回抱着戴维,他的肚腹在戴维的感觉里,是温热的、柔软的,有一种好闻的海盐味道的香气。 真好,戴维闭上眼睛感叹,希望这一刻的安宁与美好能够直到永远。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