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林场杂事记》 1. 雨披 《七零林场杂事记》全本免费阅读 [] 雨夜。 寂静无声的林间小路。 刚下过雨的小路湿滑不堪,一抹纤细的身影在树林中穿梭。 见她越走越慌,越慌越急,好几次被路边的树根绊倒跌得满身污泥。 四周是黑漆漆瞧着就渗人,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 林悦是怕极了的,眼下却顾不上这些,她得去救人,救一个能把一切扭回原来位置的人。 林悦累得很,双脚早已没了力气,全凭着本能往前挪动。她不过跟朋友趁着新年假期去爬山,早起加上低血糖在石像下打了个盹儿,再睁眼人就躺在这条湿漉漉的小道上。 她是林悦,心悦与欢的悦。 原主林月,新月如牙的月。 原主出生在林原,家里世代打猎为生。今年才二十岁,早几年已经给邻村人家定过亲,相安无事二十载。忽然林原上来了批知青,原主像是得了失心疯,疯狂痴迷队上一个赵斌的上海知青。为了得到赵斌的另眼,原主干了不少丢人现眼的蠢事,其中就包括她要去救的这件。 赵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队里下的伐木指标全都是原主半夜催着父亲林海和弟弟林生拼黑完工。若是碰到雨雪天,原主全家都要上场。为了给赵斌补身体,原主让弟弟去深山挖野参摔下悬崖丢了半条命! 林生的伤残直接导致林家二老轰然倒下。 心气高傲的林生一头扎进旮旯山生死不知,林海为了寻找儿子也钻进深山下落不明,只留下原主和母亲。 到后来,原主为了能跟赵斌回上海,不惜委身与他最后珠胎暗结惨遭抛弃横死在那个冬天。 原主母亲方梅一夜之间疯了。 原书中,关于原主的结局不过寥寥几笔。知青回城潮尘烟未消,林原雪海中传来方梅凄凉的哀嚎声,她的第一个孩子,死在林原第一场大雪里。 林悦当时就恨不得把头拧下来当球踢,这种傻X剧情没营养还浪费纸张!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晚上林生上山采参,在半山腰位置一脚踩空,雨天湿滑他被树枝戳瞎眼睛,无助地摊在污水池里,因感染摘了只眼睛截了两条胳膊…… 她继承原主记忆,却完全高估自己的体力,她瘫坐在树桩上,大口大口喘气。她记得路,如果抄小道的话…… 林悦摇摇头,冷静下来时,才发觉自己没有的不止体力,还有胆识…… 作为一个受唯物主义熏陶的现代人,原始荒林中什么都存在,除了鬼怪! 林悦咬咬牙,正准备起身时,身后雨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明显。 她顿住脚,不安地转身。四周很暗,她隐约能看见个黑影站在松树后。 黑熊?! 她想起之前听说,黑熊精会模仿人站起来,紧跟在人身后,伸出熊爪搭在你肩上,再趁你回头之际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林悦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慢慢朝后倒退。 “谁在哪里!” 林悦猫下身子随手捡起树棍举在身前充当护身武器。 松树后的黑影身形微动,缓缓从树后走出,黑暗中一束亮光忽然穿过雨帘落在他的脸上。 林悦认识他。 不,是林月认识他。 他是齐一舟。与原主订过亲的邻村小伙。 见是他,林悦松了口气,遥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一舟是孤儿,尚在襁褓中就没了爹娘,被堂叔家婶子抱回去用米糊喂大。他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好猎手,当年说亲的踏断婶娘家门槛,某天他自己回来说要跟簟村林家的丫头定亲。后来他婶子亲自去林家说亲,一见林家姑娘直夸齐一舟人小眼睛毒。 小丫头腰窄臀圆,一看就好生养。 齐一舟没有吱声,锐利的眼神落在林悦身后。 原主记忆中关于齐一舟的部分遥远而生疏,除了刚定亲那会儿,她也曾得意满满外,齐一舟在她的印象中除了黑黝黝的皮肤外,只有那双清澈如山泉般的眼睛。 以林悦作为现代人的眼光看来,齐一舟粗犷得极具特色,在清一色妖艳美男的审美中,齐一舟这款仍有受众。 比如,林悦。 他身量足足一米八五以上,平头短寸,一身黑色雨披罩住整个身子,手上提着闪着银光的圆刀,身后背着木桶内十几根黑白分明的舰羽。 微冷的神情里说不出的沉着。 他看着林悦,手指放在厚薄匀称的唇边,作出个噤声的手势。 林悦虽然害怕,但到底没动。 莫名的,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信得过的。 她听话的模样,让男人眸色一沉,似乎有些意外,他朝右侧打了手势。 林悦刚侧过身子,一道寒光擦着她的耳朵朝她身后飞去,是齐一舟手中的圆刀。林悦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抓住,勉强稳住身子,才看清身后树干上盘旋着碗口粗的大蛇,大蛇吐着红信被圆刀牢牢钉在树干上。 蛇身分离。 齐一舟越过林悦,将圆刀从树上拔出,轻挑开蛇腹中一处,刀尖用力挤出黑漆漆的小块,他小心翼翼用随身携带的玻璃瓶装上。 他动作极快,干净利落。 他将蛇尸挑起丢进草丛中,就要转身离开。 “齐一舟!” 林悦忽然叫住他。 齐一舟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站在原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刚才,谢谢你。” 林悦道谢是真心的。她可不想落地成盒,啥也没忙活就葬身蛇腹。 再者,她也有私心,以齐一舟的身手,找到林生轻而易举。她需要他的帮助。 齐一舟转过身,终于开口说话:“不用谢。” 他声音略带嘶哑。 月亮爬上树梢,林悦清楚看见他脸颊上的一抹羞涩。 高大得像山似的男人竟然会害羞,林悦心生一计,忽然上前一步,侧着身子道:“齐一舟,你能帮我个忙吗?” 齐一舟站在原地未动,两人离得很近,绕是她满身泥泞,他仍能看清她清亮的眸子。她生得好看,像挂着天际清冷冷的月牙儿。 “你说。” 见他如此好说话,林悦将林生去山里采参的事说了,又说她担心出事才夜半三更出现在此处。 齐一舟皱起眉头,他知道林生,虽说身手稚嫩些,但采参而已,何必她三更半夜寻到山坳里。何况他跟了她半晌,她如此玩命地奔跑,不像是寻人,更像是逃命。 齐一舟是猎人。 他相信自己的眼神。 “你没说实话。不过,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 林悦再次感谢。 齐一舟 2. 赠参 《七零林场杂事记》全本免费阅读 [] 望着齐一舟渐渐远去的背影,林生不解地问:“姐,干嘛不让一舟哥上家里去,他衣服都湿透了,烤烤火暖暖身子。” 林生这么一提醒,反倒叫林悦打了喷嚏。 两人灰头土脸回到家里,林海跟方梅出去上工,灶上还热着红薯。 林悦也顾不得身上赃,搓着手塞根红薯下肚忌了五脏庙。 “姐,你慢点,我不跟你抢。” 林生打来井水,生火在灶上烧了热水。 小厨房内很快暖和起来,林悦缓过来才打量起四周,她想起乡下姥姥的小厨房,只不过眼前的更要贫瘠,窗户用旧报纸糊着,屋内光线不足,土墙上坑坑洼洼,土灶旁几个原木架子上放着碗碟。 瓦罐里只剩半勺猪油。 陶碗里只有两根萝卜条子。 穷,却干净。 林悦想起原主家原来生活尚可,至少瓦罐里不缺猪油。后来都叫原主拿去讨好赵斌,怕队上克扣他口粮还怕他馋嘴。不仅如此,月前猎得鹿皮换了半斗白面也被她拿去讨巧卖乖,就不说还有半扇羊肉的也让她拿去孝敬旁人。 林原上还能猎些野猪羚羊什么的,但米面精贵,加上天地贫瘠,家家户户每年秋收分得些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有些老猎户还是会上山贴补家用。 林悦深吸一口气,在林生旁边坐下:“咱家日子不好过啊。” 林生被她吓一跳,立马拍着胸脯道:“姐你别担心,我有的是力气,保证咱们日子越过越好。水热了,姐你先洗吧。” 林生把热水舀进木桶提着走进林悦的屋子。 林家前后各两间屋子,中间是篱笆土墙围成个院子,院子里围着猪笼和鸡圈,只是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 林悦跟着林生走进自己的房间。玻璃窗户上贴着窗花、碎花窗帘被铁丝撑得整整齐齐,木板床上原本干草被整齐扎成草甸、棉花褥子和棉布床单…… 就连墙壁也被黄泥巴整齐抹平。 地面更是夯实得平整。 一路走来,林悦是知道林家家境的。 大概家里拿得出手的布匹全用在这间房内,原主根据赵斌口中的上海之家一点点布置出来的。 林生见她发呆,放倒木桶又挂好浴帘才离开房间。 林生后背衣服上补丁贴着补丁,酱蓝色裤子上土布补着整个屁股。 林家不仅没有重男轻女,反倒是有点重女轻男过头了。 兑水洗了澡,木盆实在搬不动,林悦穿好衣服准备去喊林生进来帮忙。堂屋里传来林生的说话声,他急得结巴着说:“不行的,哥,这太贵重了,我爹要是知道非揍我一顿不可。” “给你就拿着。补身体要紧。” 是齐一舟的声音。 “林生!” 林悦喊了一声,穿过院子走进堂屋。齐一舟手里捏着根人参,绕是她不识货也看得出那根根须如发的野山参足够年头,一旁的林生瞧见她过来低着头道:“姐,一舟哥给你拿了山参。” 野山参上栓着根红绳,落在他指缝中随风摇晃。 齐一舟大概是回家一趟,身上也换了干爽的衣服。 “齐一舟,谢谢你。这山参我不要了。” 跟他定亲的可是林月,她林悦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她迟早是要出去闯闯的。 齐一舟大概料到她会拒绝,将山参放在桌上:“不过就是根参,就当昨晚蛇胆的报酬。” 说完,他就走出林家。 恰好林海跟方梅扛着锯刀回来。林海有些不敢相信指着齐一舟的背影问:“那个是齐家伢子?” “瞧着是呢。坏了!怕不是听了什么闲话要来退亲吧!” 方梅一进门就问林生齐一舟上门做啥。林生指着桌上那根野山参说他送山参给姐补身子。这林月要野山参林生不知道用途,方梅跟林海心里可是门清。两人对视一眼,林海摸着下巴试着跟林悦商量道:“月儿,这参咱不能收。你要的话等天气暖和些爹进山去找。这样,今晚我就跟伢子进山……” 方梅也在一旁附和。 她心疼齐一舟,更怕人家戳自家姑娘的脊梁骨。 林生忙道:“我姐说了不要,一舟哥放下就走。” “不要?!” 老两口再次对视一眼,朝着林悦异口同声地问:“你为啥又不要了?” 毕竟前两天原主可以绝食要挟来着。 林悦再次深吸一口气,老两口身上跟林生一样,补丁挨着补丁早看不清原来布料的颜色,她低头抓起桌上的山参:“嗯,不要了,以后都不要了。这个,我去还他。” 方梅一听忙出手拦住她,托着双手道:“月儿,让你爹去,男人好说话些。” 呵,不信任她来着。 林悦也没反驳,将山参递给林海后跟在方梅耳边道:“娘,我洗澡水还没倒呢。” 方梅见她真的不打山参的主意,喜笑颜开地要跟林生去抬水。 林悦可不好意思叫林生抬自己的洗澡水,弯着腰就要自己来,方梅柔声阻拦:“月儿,还是叫伢子抬吧,重。” “不用,我可以。” 倒完洗澡水后,林悦又主动将木桶和浴帘收好。方梅见状拉着林生问:“你姐早上回来的?” “是啊,娘怎么半夜放姐出门的,还下着雨。” 方梅叹息道:“她说要去队上看看。” “队上?姐不是去找我的吗?” “你姐昨晚去找你了?昨晚她一直没回来,我跟你爹去队上找了,难怪人家说没看见呢。那齐一舟又是怎么回事?” 林生将昨晚林悦偶遇齐一舟两人去山上接他的事说了。方梅听完更是疑惑:“你姐跟一舟说话了?” “说了,姐说谢谢他。” “坏了!” 方梅这么一听心头一顿,脑补出昨晚林月找齐一舟退亲,齐一舟肯定是答应了,所以她才说谢他,难怪明明那么想要山参刚才也不肯收。 这亲退不得啊! 齐一舟虽说是猎户出身,为人敦厚朴实,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 林月要是跟他退亲了,这消息只要出了门,齐一舟可就是别人家的女婿。 这个女婿可是方梅放眼十里八乡才给林月挑着的。不说最好但也没有更好。方梅放下手里的活计摸进屋里,林悦正在收拾房间,见她踩在长凳上 3. 林场 《七零林场杂事记》全本免费阅读 [] 林生在院子里砍柴。 林悦将卸下的窗帘清洗干净挂在檐下晾干,她又从橱子里找出条土布铺在方桌上。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嗤笑:“月牙妹子,这又是要给赵家小哥做啥呀。” 林悦抬起头认出来人,这位腰圆体胖的大姑娘是隔壁邻居丁三婶家的老丫头林花,比她大八岁一直没说上亲事。丁三婶是个泼辣性子无理都要闹三分,何况她亲自养大的姑娘。对外就说是林花眼光高寻常人家看不上,村里知根知底的都知道林花这是被挑剩下了。 所以当知青下队时,丁三婶可还就真挑上了,她跟方梅不同,她不看长相也不看力气,她专盯人家胳膊看谁腕上有表。知青队里有手表的一共有两人,除了赵斌之外还有个叫向东的年轻人。原先丁三婶挑的也是赵斌,不过林花不肯,她觉得向东很好,至少她跟向东说话时人家会吱声,不像赵斌阴沉沉地眼白翻着吓人。 因为这个,林花跟林月两个走得近些。至少林花去找向东时,没少拉着林月一道。不过原主去找赵斌时,她却推三阻四说怕坏了人家美事。原主看不清,林悦却是清清楚楚,每次两人去找向东时林花可都是把原主往前一推。 见林悦没搭理她,林花紧了紧怀抱凑过来低声道:“走,去大队去。” 她说着故意半敞着衣襟,林悦看清楚里面藏着白面馒头。 “不去。忙。” 林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为啥不去?两个呢,分一个给你的赵哥哥,咋样?” “你要去赶紧的,馒头沾着味道了。” 林悦说完喊林生出来,拿了皮尺他量身子,林生自然欢天喜地,倒是一旁的林花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林月,你疯了!赵斌比林生高多了,你要做衣服怎么也得量赵斌的吧。” “我量他做什么。” 林悦很快量完,她拍了拍林生的后背说:“多吃点,瘦了。” 林花这才看明白,林悦这是要给林生做衣服,就林生那芝麻杆子再好看的衣服也白瞎。林花上前摸了把酱蓝色的土布毫不犹豫地开口:“要不月儿,你先给向东哥做一身,回头我拿了布票再补给你。这颜色最称向东哥的肤色……” 她自说自话,满脸痴笑。 一旁的林生见状脸上的欢喜也收住了,扭着头就要回院子。 林悦冷笑一声,一把将土布从林花手里扯回骂道:“人长的丑,想得却挺美。” 说得干净利落。 林生捂住嘴溜进院子,只留下赤红着脸的林花站在原地。要不怎么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任凭这样林花仍是没动。她张大嘴巴朝林悦喊说:“小月儿,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你现在跟我出门,不然再不跟你好了!” 她知道,每回都是因为林悦在,向东才会跟她们聊几句。 “慢走,不送!” 林悦抱着布料回屋,林花要伸手拉她被她闪身躲过。 眼瞅着林花还要往里面冲,林生扛着斧头堵住院门。林花气得直跺脚,恶狠狠地瞪了林生两眼抱着馒头跑回家去。 这一下午,林悦都坐在窗户边忙活。人只有忙下去才不会想东想西,她想家,想自己的爸妈,还想家里那只呼噜声震天的大黄狗…… 林生劈完柴,背着篓子要出门。 “做什么去?” 林悦叫住他,虽说昨晚的劫躲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姐,下司那边的老槐树开花了,我去打点晚上煎果子吃。” 所谓的煎果子就是槐花裹着粗面在铁锅上烙一点油星子也不沾。 “别去,我不喜欢。” 林悦摇头。 “姐,我昨晚下了笼子,说不定能猎只兔子,我去看看。” “不行。” “那我去捡柴去……” “不行。” “那我去跟爹娘上工去。” 林生真在家坐不住。 林悦见状放下针线站起来活动身子:“走吧,我也去。” 林家原来也是猎户出身,按理说挣公分的事情要打个折扣。不过这批知青下乡后,说打猎就是搞投机不可取,天天拿着红本子要给林海等一众猎户上大课。 林海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林月能从山坳子里爬出去,既然要爬出去,成分肯定不能坏。 他白天忙着上工,只有晚上偷摸着去打点猎物贴补家用。 齐一舟是个特例。 他们也曾慷慨激昂地去堵过他的门,次次去次次扑了个空。他们又转头去堵齐家婶子的门,说齐一舟的问题是他们教导无方。 某一天深夜,知青借住的队上空房外忽然传来一声狼啸,七个知青吓得一宿没睡,早上起来一头开肠破肚的灰狼悬挂在房门外…… 之后,他们只要去齐家一趟,队上总会闹出点动静。 据向东说,最后那次他们眼睁睁看着齐一舟背着条红得发紫的长虫丢在他们床上…… 他们再没敢迈进齐家大门! * 林原一共有六个村落,除了林家所在的簟村,齐一舟那边的齐家庄,还有上下司两处,葛家村和贺大院。 解放前,他们都是五十公里外齐家寨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才躲进深山,这几年随着不断开荒才渐渐曝露于尘世。 从簟村往外是上下司,再外面才是贺大院。 葛家村还要往山里。 至于齐家庄那就更是山坳里。 六处村落组成齐家院生产大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队上三间砖瓦房盖在葛家村。 六个村落多数依靠打猎卫生,也有挖参采摘浆果和野味去齐家寨换取粮食的,日子虽然清贫贵在和睦。 林悦跟在林生身后,原主记忆中参天大树和迷雾朦胧的森林只剩下高低不同的树桩…… 树的尸体静静躺在原地…… 空气中弥漫的饱和鲜氧正在流逝,作为曾经的森林保护者和“植树造林、造福人类”的耳提面命者,林悦的心在滴血。 村落间原本的树已经被砍伐一空,只留下青草横行狭窄的沟渠和田埂。 有些来不及运走的树枝在树根旁腐烂发霉。林生说这些不能捡回家,只有拇指粗细的树杈才能用作柴火。 “为什么?” “他们说,要烧成木炭送去北边,那里更需要。” 林生走得不快,他眼睛盯着树桩和草丛,尽管这条路上人来来往往,他仍发现不少好货。寄生在枯树桩上的新鲜木耳、藏在草 4. 争执 《七零林场杂事记》全本免费阅读 [] “我在等你。” 趁着方梅发呆,赵斌上前一步,他声音很轻。 林悦扯了扯嘴角:“我们很熟?” 这话问得没有毛病,毕竟在整个林原队上都知道一直是林月倒贴赵斌,他却苦于无计可施与她周旋!他赵斌是大城市的,怎么会跟乡下的野丫头暗生情愫!赵斌可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外人眼里赵斌高风亮节,越显得她小门小户见不得世面。 赵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 他本就瘦弱,加上又演了几分,当下竟然有要晕倒的架势。 林悦拉着方梅瞬间快步越过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留地拔腿就走,直到林生藏东西的草丛边,林悦才站住脚,捂住胸口道:“吓死人,差点要被他讹上了。” 不料忽然被人一把搂进怀里,方梅有些泣不成声地道:“月儿,我的好月儿,你回来了,山神老爷保佑,我的月儿回来了!” 方梅的哭声压抑又汹涌。 尽管这些时日,有些闲言碎语抵到他们夫妻跟前,他们也是言辞凿凿维护自家姑娘,更是关起门来过日子,尽量不去理会。只有齐家婶子问起时她才一遍一遍解释,说自己家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女儿是天上的月牙儿,怎么会是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林悦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方梅止住了哭声。 “月儿,你信娘的,齐家伢子是个良配。这十里八乡在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方梅擤着鼻涕还不忘给齐一舟作保。 林悦没说话,原主记忆中关于齐一舟的部分很零碎,像天际的星辰,尽管璀璨却不是她的康庄大道。好在方梅也不逼迫她,只说往后她自然会知道。两人扒开草丛找到林生的褂子,方梅手脚麻利地藏在衣服肚里。 “你们在藏什么!” 一声稚嫩的娇喝吓得方梅一颤,褂子从怀中滚落,银耳跟蘑菇散落一地。 方梅的脸上冷汗滑落,来不及思索就要跌坐在地。 林悦拉住她,脚尖挑起林生的褂子,轻巧巧地踢在身后,在方梅不解地眼神中迎上来人的目光。 来者是知青队里唯一的女孩周月凤。周月凤是南方人,说话有些口音,秃子又急又缓软糯糯地十分可爱,加上性格活泼在林原颇有些人缘。 她曾劝说过原主,让其不要跟赵斌往来。 林悦笑着迎上去说道:“月凤,是你哦,你怎么在这里?” 周月凤望着对方明晃晃地笑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道:“我在找东西。” “找到没?要不要帮忙?” 林悦说着又朝她走了两步。 周月凤连连摆手:“不要紧,我自己能行。” 她说完才想起来什么,指着方梅和地上的蘑菇:“这个,这个你们不能带走,这是林场的,是公家的。万一要让别人知道,告上去你们说不清。” 林悦像是没听见般:“你说这个?正好我给你说说,这些不知道谁藏在这里,你别看都是蘑菇有的可是能毒死一头牛的,你看这个就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这个,这个,唉,你们城里人分辨不出来,要不我替你捡好?” “我说了,这个不是我的。” 周月凤急得跺脚,她出来得匆忙钢笔不知落在哪里,那是她唯一一直英雄牌的。 “不是你的就行,这些不能吃,也不知道谁藏在这里是要吃还是要害人,哎,要不你陪咱等会儿?” 林悦始终笑吟吟地,月牙似的眼睛浸在泉水中,周月凤有些招架不住,她觉得眼前的林月跟她平日里见过的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总之眼前笑眯眯的狐狸看上去会咬人。 “不了不了。” 周月凤连连摆手,她还着急去找钢笔。 忽然,林悦挎起周月凤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跟旁人说,这是有人偷偷藏在这里的。这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在一块肯定不是乡里人。你说还有谁,万一是你们队上的呢?万一不认识的人吃了出了事怎么办?要不这样咱们守在这里来个瓮中捉鳖。嗯?” 周月凤脑袋嗡嗡地,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快要呼吸不了。 林悦离她太近了,近得她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 站在林悦身后的方梅只看见女知青猛然挣脱林悦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朝林中跑去。 “月儿,她咋了?” “没事,估计是害羞。” “哦,这些都是能吃的,没有毒。” “我知道,故意骗她的,娘,赶紧捡了回家。” 很久之后,周月凤上林悦家蹭饭,望着一锅子“毒蘑菇”默默地流下两行热泪…… * 林悦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根据原来故事发展,明年这个时候,知青队将迎来第一波的返城潮,而周月凤是第一批次中唯一一个。 跟她交好,对林悦没有坏处。 两人回到簟村,远远着就瞧见门口站了个人,高高的身量,挺拔的身形,壮硕的背上挂着箭囊…… 居然是齐一舟! 方梅当时脚下生风拉着林悦远远就招呼着:“齐家伢子,咋来了?” 方梅笑得眼睛眯成缝,她是过来人,心里知道齐一舟的心跟那颗野山参一样留在他们林家。别说她就是看一眼,就是一眼不看,也能感受到齐一舟紧绷情绪在看见林悦时有丝丝松动。 林悦对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自然没有恶感,只是想起两人的婚约,面上的神色淡了淡:“齐一舟,是你啊。” 齐一舟点点头,跟她招呼过,将手里提着的两条兔子递给:“阿生下的笼子。” 方梅双手接过,推开家门招呼道:“伢子进来,晚上在家里吃饭。” 齐一舟原本迈出去的腿忽然收住,他扭头看向林悦,似乎在等待她的许可。同样的,方梅眼看着林悦,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正常了,应该会跟从前一样慢慢发现齐一舟的好。 双重夹击,林悦正要迎难而上时,丁三婶家的门被人从里拉开,丁三婶晃动着肥硕地身躯在门槛石上坐下:“小月牙,今天怎么没去队上,我听花儿讲那个姓赵的知青下午还晕倒了,你不去看看?” 嗐,还真晕了。 “三婶去看过了?” 林悦轻声问。 “说啥呢。我去做什么,你们俩不是搞对象吗?” “她三婶!我姑娘可是清白人!” 方梅一听急了,提着兔子挡在林悦身前。林悦一把拉住她,她太知道眼前这位老婶的战斗力,就是十个方梅也不够她吃的。 “你说清白就是清白。我们花儿可是说了,你闺女可是上赶着要倒贴呢,啧啧,林场那么大孤男寡女,谁知道躲进草垛里干什么!” 丁三婶说着又朝齐一舟看去。 “她三婶,你红口白牙是会逼死人的!我姑娘什么人我做娘的知道,你莫要在齐家伢子跟前挑唆,伢子,月儿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