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君别》 1. 新婚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将军府舒柳院 许南清顶着鸳鸯盖头坐在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今日是她和叶行远大婚的日子,她今日天不亮便起来梳妆,头顶着十多斤的头冠已经一整天了。 此刻她不仅饿得慌,脖子还疼的要命。 许南清实在受不了了,她掀起盖头,准备去桌上拿点吃的。 “哎哟我的小姐,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掀起来了,这可不吉利!”喜娘见状忙跑过来阻止她。 将军府的婢女冷笑一声,嘲讽道:“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将军今晚又不会过来,许姑娘不如早点洗洗睡吧!” 将军府上下谁人不知许南清一家都是太子的人,那就是他们将军府的敌人,况且眼前这个夫人是让太子逼迫将军娶她的,故而没有一个人把许南清放在眼里,尽管根本不了解她,但都对她充满敌意。 鸿雁听到这话火气蹭就上来了,她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将军府的规矩就是这样吗?我家小姐嫁进来就是将军夫人,有你们这么同夫人说话的吗?” 谁知那婢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居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随后仰起头,趾高气昂地冲着许南清说:“什么将军夫人?不过是太子安插进来的眼线而已,还自荐枕席一点贵女风范都没有,将军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我们将军府里认准的女主人只有阮姑娘一人,你别做梦了!” 许南清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会容忍这等刁仆欺负到自己头上? 她杏眼一瞪,严肃地说:“你叫春杏,我在这院子的名册里见过你。说到底我是你们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既是我院子里人,那你便要守我的规矩。你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我要掌你嘴,你可有怨言?” 春杏怒道:“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我自幼侍奉将军左右,连阮姑娘都对我礼敬有加,你这探子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今日和你们家将军拜天地的人是我,不是你,也不是阮姑娘。” 许南清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双美目淬了寒霜,京城里最负盛名的贵女自是有高贵威仪的气质。 春杏当然不服,可眼下自己已经被许南清娘家随来的婆子按住了,只得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许南清顶着头冠,慢条斯理地饮着茶,幽幽开口:“口出狂言,不干不净,掌嘴二十。” 正当院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叶行远身边的女使,也是他在军营里较为得力的女将岳姗走了进来。 春杏见到岳姗似是见到了救星,赶忙呼喊:“岳姗姐姐,快救救我!这个探子忒歹毒了!” 岳姗皱起眉头,喝道:“今日将军大婚,你不仅不给将军府长脸,反而对付人不敬,让夫人看我们将军府的笑话,当真该打!来人,把春杏带下去,莫要污了夫人的眼。” 说罢,也不等许南清开口,身后的人便把春杏直接带走了。 接着,岳姗转过头,满脸歉意地对许南清说道:“是属下管束不周,下人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许南清拧眉,自己前脚刚说了管束自己院子里的人,后脚岳姗就自作主张把春红带走,这不是明摆着打她脸吗? 可眼下她初入将军府,对府里的事情一概不知,若是在与岳姗起冲突,往后怕是举步维艰。 许南清压下怒火,笑着说:“岳姑娘不必道歉,将军军务繁忙,必然是没有那么多精力管理府中的事,你们都是为国效力,我不会怪罪。” 听见许南清心里这么说,岳姗心里松了口气,她看向这位新夫人,眼前人美得让她恍然失神,今日盛装之下的她华贵艳丽,像一株红牡丹绽放在眼前,不愧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 可美人虽美,新婚之夜却也只能独守空房,岳姗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跟着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许南清敏锐地捕捉到了岳姗神情变化,忙问:“岳姑娘还有什么事要说?可是与将军有关?” 岳姗点点头,温声道:“回夫人,将军原本是要到您这儿来的,可阮姑娘又突发心悸,病得不轻,将军与大夫一道去阮姑娘那了,特派我来和您说一声,今夜不必等他。” “阮姑娘是谁?我没听说将军先纳了妾啊!”鸿雁心下不满,口直心快地讥讽着。 这话听着刺耳,岳姗也不大乐意有人坏她主子的名声,冷声道:“夫人莫要多想。阮姑娘是将军先锋阮副将的胞妹,阮副将去岁为国捐躯,临走前把唯一的妹妹托付给将军照顾。将军于阮姑娘并没有鸿雁姑娘想的那层关系,希望夫人能管束好下人,莫要胡说。” 许南清点点头,吩咐另一旁的锦书给岳姗赏钱,岳姗却摇头拒绝:“多谢夫人好意,我奉命传话而已,不劳您破费了,还请您早些休息吧!” 说完,岳姗便离开了舒柳院。 鸿雁和锦书帮许南清拆下了头冠,又伺候她梳洗完,此刻正在为她绞干头发。 “小姐,这大婚当晚就让你独守空房,将军也太过分了!还有府里那些人,一个二个都拿我们当敌人看。什么探子不探子的,真是难听。”鸿雁今晚气愤极了,她家小姐从来到哪儿都是花团锦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锦书用力戳了她一下,嗔道:“刚说你口无遮拦,还不注意些?本来小姐在这将军府就难,你还在添乱!” 鸿雁自知理亏,瘪瘪嘴自个儿生闷气,不再说话。 许南清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她能嫁给叶行远,说到底也自己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叶行远如今是三皇子麾下第一猛将,而她许家一门则是太子坚定不移的拥护者。 太子生下来就是太子,仁善至极,一副慈悲心肠在盛世倒还好,可如今外患不断,仁善成了软肋,难以维护祖宗基业。 三年前南麓国来犯,一连占据东安六洲十八城。面对敌人如此挑衅张狂的态势,太子居然认为战争劳民伤财,希望给与南麓国国君钱财以求和平。 气的皇帝当朝大骂太子,随后派三皇子率军前往边境抗敌。 也就是那时候,叶行远率军接连大败南麓军,六洲十八城半数均已夺回,战神之名自此被世人所知。 自此,朝中的局势也变得微妙起来,三皇子声名鹊起,甚至有了不少拥立者。 想她许南清拥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又出身高贵,多少男子对她趋之若鹜,可她偏偏心里只有叶行远一人。 去岁生辰,太子殿下曾许诺她一个生辰礼,她想也没想就说希望能够嫁给叶行远。 听闻叶行远曾据理力争抗拒这桩婚事,最终还是迫于皇权,在今日与她完婚。 想到这里,许南清瘪瘪嘴。 太子殿下和父亲确实讲过在将军府里受了委屈可以同他们说。 但许南清从没想过要做吃里扒外的事,她喜欢叶行远,从六年前在江南积云寺那个夜晚就开始了,她怎么会做出伤害叶行远的事呢? 罢了,反正自己已经嫁进来了,明日见到他,同他说明白便好。 叶行远的父母远在江南老家,老人恋旧不肯进京,因此将军府里没有长辈,许南清自然也不需要早起敬茶。< 2. 阮姑娘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在三皇子的劝说下,叶行远不到申时就回了府,可没想到等他去了舒柳院,却连新夫人的人影都没看见。 舒柳院的下人见自家将军来了,忙上线行礼汇报:“将军,夫人今日睡到快晌午,然后收拾一下就带着娘家的两个侍女出去了,好像是吃不惯咱们府里的饭菜,说是去松逸斋吃。” 叶行远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口吩咐道:“吃不惯就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做些和她口味的便成,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府里的女主人,合该照顾好她。我先去书房了,等夫人回来你们派人知会我一声,我再过来。” 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舒柳院。 下人见自己挑拨的话语并没有什么效果,有些不满地瘪瘪嘴。她放下手里的扫把,悄咪咪的往阮柠所居的紫竹轩走去。 紫竹轩里,阮柠听完那下人的汇报,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行远哥哥只说让厨房做她喜欢吃的,没有说其他的,也没露出不悦地神情?” “回姑娘,将军确实是这么说的,将军说怎么样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合该好好照顾她,还说等她回来让我们派人去书房知会他一声。” 阮柠心里不痛快极了,她爱慕叶行远多年,借着哥哥亡故的缘由承蒙叶行远照顾,一直住在这将军府里,心里早就把自己当做这里的女主人看待。 本想着自己能够慢慢打动叶行远,甚至动过以哥哥的名头让叶行远娶她的念头,可太子突然指婚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是三皇子和将军的敌人,这一点她心里门清,因此她更是恨毒了许南清,巴不得许南清赶紧被叶行远厌弃甚至休掉。 阮柠思索了一会,对那下人说:“你回去,等许南清回来你就跟她说将军在书房等她,让她自己寻过去。” “是,阮姑娘。” 等那下人离开,阮柠起身吩咐自己的侍女春杏道:“走,我们去行远哥哥那里认个错吧!” 许南清带着鸿雁和锦书晌午出去,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府,刚到舒柳院便有人跟她说叶行远在书房等她。 许南清点点头,让鸿雁收拾了几样今日带回来的点心,跟在仆人身后,往书房走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进书房首先看见的不是叶行远,而是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阮柠。 说起来这也是许南清第一次见到阮柠,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阮柠一见到她就跪在地上哭着说:“夫人,我错了夫人,是我没有管束好下人,才导致她们错拿了您的燕窝粥,我在这给您道歉了,求您不要责罚下人们,求您了!” 许南清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责罚你院子里的下人了?” 阮柠愣了一下,回道:“夫人宽宏大量,柠儿感激不尽。” 叶行远在一旁被吵的头疼,阮柠老早便过来,说自己早上错拿了夫人的燕窝粥,让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才嫁进来第二天就跑到外面去吃饭,让将军府难看。 他到不在意这些,吃饭而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吃。 可他也不敢保证许南清会不会真的因此生气,从而弄得家宅不宁,于是对许南清说道:“好了,一碗燕窝粥而已,你也没必要计较,以后想吃什么知会厨房就行。” 许南清原本确实有些怨气,可这些怨气在她见到叶行远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多年不见,曾经惊鸿一瞥的少年郎如今出落得更加英俊,沙场的历练让他多了几分硬朗的气质,剑眉星目中带着令她惊心动魄的冷冽。 许南清低头浅笑,柔声道:“我知道了。” 叶行远也弯了弯嘴角,随后对阮柠说:“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些话要和夫人说。” 阮柠从地上起来,对着叶行远福了福身,娇滴滴地说:“那柠儿就先告退了,行远哥哥今日从宫里回来辛苦了,柠儿亲手熬了一碗参鸡汤,行远哥哥要记得喝哦!” 叶行远不好驳她的好意,温声道:“你自己身子不好,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我哪里需要参鸡汤补身子?好好照顾自己,回去吧!” “是行远哥哥,那柠儿先回去了。” 阮柠说着就往门口走,走到许南清身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对许南清说道:“柠儿身子不好,还要劳烦夫人多多照顾行远哥哥了。” 言毕,她轻飘着脚步离开了书房。 阮柠走后,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行远想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不知该从哪里开口,许南清猛地一与他单独相处不免有些紧张,嘴巴像是被浆糊黏住一样怎么都张不开。 最终,还是叶行远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不在舒柳院等着我,怎么自己寻到这儿来了?” “昨日便没能相见,我便直接过来了。” 叶行远自知昨晚是自己对不住她,解释道:“昨夜南边来了急报,我没来得及去舒柳院,直接在三皇子殿下那里商议完军务宿下了,委屈你了。” “咦?”许南清疑惑,问道:“可是岳姑娘说昨夜阮姑娘突发心悸,将军去了阮姑娘那里才分身乏术没有到舒柳院来的。” 叶行远愣住,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似乎阮柠的病和南边的急报一样来得突然,自己喝的醉醺醺,是否交代清楚也不敢确定。 但要说新婚夜撇下新娘去别的女子屋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叶行远连忙同许南清解释。 许南清听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柔声说:“我自是信你。只是你昨夜没有来,我们也没有喝合卺酒,总是觉得不够圆满。” 叶行远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既已经嫁进来,你就是我将军府的夫人了,那些虚礼没有完成便罢了,不重要。” 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看来他娶自己确实是不情愿的。 许南清心里有些难过,垂下眼睑没有接话。 可这幅样子在叶行远眼里,不过是女子温顺乖巧的体现,之前阮柠总是这样在自己面前。 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吧! 叶行远见状继续说:“后日回门的礼我已经着人备好了,太子允你嫁进来是什么用意我不想知道。眼下你既成了我将军府的人,我该给你的体面和尊重都会给你,你若安分守己便好,但你要是生了些其他不该有的心思,我也不会姑息,你可明白?” 叶行远的话是在敲打她莫要动了吃里扒外的心思,可在许南清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对她付出真心,不会喜欢她吗?还是告诫她不许动了把阮柠送出府的心思? 许南清嘟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要嫁于你,自然是真心实意心喜欢你,你要纳妾要通房我都不会阻拦,但你也不能上来就冤枉我,说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呀!” 叶行远的脸色当即沉 3. 归宁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叶行远说的没错,他虽然对许南清多有防备,可该给的体面还是一应俱全。 新妇三日归宁,叶行远早早备了一马车的礼,在家门口等着许南清,甚至还在前一晚着人去问她今日穿些什么衣服,自己好同她穿个差不多的样式。 许南清对他这样的细致十分受用,尽管她连叶行远的面儿都没见着,但心里还是跟喝了蜜一样甜。 今日叶行远没有骑马,而是和许南清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许南清紧张极了,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好。 叶行远见她坐立难安地样子,皱起眉头问:“怎么?是这马车坐着不舒服吗?” “不......不是。只是头一回与将军同乘马车,有......有些紧张。” 叶行远轻笑一声,说:“做个马车你就成这样,一会儿进了你家门,你家人还以为我亏待你,让你害怕呢!” 这话一出,许南清脸上带有一丝愧色,低声道:“是我的不是了,我尽力自然一些。” 说着,便凑近叶行远,伸手想要挽住他的胳膊。 谁料叶行远猛地把手抽出来,很快挪到另一边同她拉开距离,冷声道:“注意些规矩,不要碰我,忘了我那日在书房说过的话了吗?” 温柔刀最致命,这是叶行远在战场上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当初阮峰若不是被南麓国的女探子迷得失了心智,他们也不会被敌人突袭,他也不会死在突围之中。 许南清何曾被这么对待过,耻辱感涌上心头,当即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叶行远最怕女人哭,从前家里有整日以泪洗面、不满爷爷和父亲被贬谪回乡的母亲,后来又有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吵的人头疼的阮柠。 她们的眼泪是债,每次哭完之后他总要付出些什么,情绪也好钱财也罢,像是催自己还债一般。 可许南清的模样却没有在他心里激起反感,眼前女子虽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她抿着嘴唇努力不让它流出来。 她腰杆挺得很直,那是撑起她尊严的脊梁,倔强的模样让叶行远心里有些......怜惜。 “别哭了,我们马上就到了,你想让你父母和兄长看见你哭着归宁吗?”原本想要安慰她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好像变了味道,叶行远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算了,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就行了。 说话间马车已然停了下来,许府到了,许南清赶忙擦了擦眼角,换上一副笑脸准备下车。 许南清的大哥许严和弟弟许玉早已等在门口。见许南清是在叶行远搀扶之下下的马车,许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介于许家和叶行远各事其主,处在对立状态,他实在担心妹妹嫁到将军府会吃苦,可眼下看来叶行远并非是那种把气撒女子身上的人,这倒是让他放心了些。 许南清一见到哥哥和弟弟,立马往前跑了两步,亲切地同他们打招呼。 兄弟妹三人感情极好,大哥许严才华横溢,稳重可靠,去岁金榜题名,已入了翰林院就职。 小弟许玉虽然年纪不大,但聪明伶俐,五岁能作诗十岁便写得一手好文章,如今还未及弱冠便在京城里有了才子的名头,未来不可限量。 许家只有这一个女儿便是许南清,不说哥哥宠着她,就连弟弟也处处迁就她,而许南清也不是个骄纵的性子,对哥哥弟弟也是处处照顾。 见到妹妹固然高兴,可许严却没有忘记礼仪,他面带微笑对着叶行远抱了抱拳,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父亲和母亲已经在花厅等候,叶将军请。” 客气有余却没有过多的寒暄,许严态度拿捏的非常到位,叶行远也不喜那些虚礼,抬脚便跟着许严走了进去。 许南清和许玉走在落后他们几步的位置,许玉靠近许南清,悄声问:“阿姐,你嫁过去感觉如何?那将军府里的人带你如何?” “还不错啊!”许南清糊弄着。 许玉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得了吧,京城里都传遍了,大婚当夜叶行远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府里。我真是搞不懂,阿姐你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能有,偏得选个叶行远,自讨苦吃” 许南清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啊!你不好好读书,跟着京城里那些碎嘴子厮混什么?再说了,我想嫁的就是他,我这叫得偿所愿,哪有什么自讨苦吃的说法。” 许玉翻了个白眼,对许南清执迷不悟的模样感到不满。 可不满归不满,他还是认真地告诉许南清:“反正,你要是过得不痛快了就同他和离,爷爷和父亲那里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大哥养着你不成问题。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许南清心里虽是感动,但嘴上还是习惯性的不饶着许玉:“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才成婚几天你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呸呸呸,你就不能祝我幸福美满地久天长?” 许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应付道:“成成成,我祝夫人您和您千挑万选的夫婿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许南清笑得灿烂极了,她捏了捏许玉的脸说:“这还差不多,回头姐姐请你吃松逸斋的点心。” 比起姐弟俩的欢快,叶行远和许严这一路却有些剑拔弩张。 原本许南清点名要嫁叶行远一事就惹来不少非议,而如今大婚当夜新娘子独守空房一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说妹妹的那些难听话简直让他怒不可遏。 许严心里对叶行远的做法十分不满,上来便是责问:“我早先便知道叶将军繁忙,但竟然不知将军繁忙到如此地步,大婚当夜连喝个合卺酒的功夫都没有,让新嫁娘独守空房。” 叶行远拧眉,成婚那晚他去三皇子府商议军务的事自然是人人都知道。 可他去没去舒柳院、合卺酒喝没喝,完全是府中内院的事,许严既然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要么是许南清同他说了,要么就是他许家在给许南清陪嫁仆从里安插了眼线。 叶行远也心下不满,他想这许南清前脚才说什么自己不会把将军府的事同许家人说,后脚归宁他大舅哥就来兴师问罪。 这女人真是不得不防,自己万不能步了阮峰的后酿成大祸。 因此,叶行远的语气也生硬得很,说话间更是夹枪带棒:“许大人消息倒是灵通,连我和我夫人房里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舅哥做到这份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许严是文官,自然听得明白叶行远话里的意思,这是在说许南清嫁给他的目的不纯,涉及皇位争斗之事,他当即骂了回去:“人人都道叶将军光明磊落,今日交谈才发现你满心阴谋诡计,竟连自己的内宅都囊括了进去,也不知我那傻妹子看上你什么。” 叶行远不甘示弱,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兵者,诡道也。许大人这话叶某就当做是对我的夸奖了,至于你妹妹为什么要指名道姓嫁给我,你心里应该门清,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呢?” “殿下们的争斗与我妹妹何干?我许家还没到用自己家女儿的下半辈子求荣华富贵。还望将军以后好生对待你的夫人,否则我许严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下地狱。” 许严说话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外人看来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可嘴巴里蹦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好在叶行远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又怎么会被这三言两语吓到? 他同样回以礼貌地微笑,温声道:“瞧叶大人这话说的,我 4. 整饬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归宁那日的家宴,许南清和叶行远吃的心不在焉,连平日里许南清最喜欢的蒸螃蟹都没吃几口。 而叶行远呢,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把菜夹到自己碗里便没有再吃,好像今天他这碗里有毒一般,他整个人也充满戒备。 许父和许母没有说什么,依旧维持着场面上的和谐,许严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太过分,倒是许玉有些按捺不住,若非许南清私底下踢了他几脚,只怕他能当场把桌子掀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不满意摆在了明面上。 叶行远自是知道,但他权当没看见,没必要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置气。 吃完饭天色已晚,叶行远和许南清拜别父母,乘坐马车往回走。 许南清发现叶行远的脸色不太好看,想着或许是许玉在饭桌上的表现令他不痛快,便说道:“将军,我弟弟许玉年纪尚轻,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能说话没轻没重惹恼了你,还请你莫要同他置气。” 叶行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不耐烦地说:“我同他置什么气,不过少年而已。” 许南清凑近,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像只撒娇的小猫,可爱极了。 “你说不生气了,那你笑一下好不好,你笑一下我就信你没有生气。” 叶行远皱眉,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她信或者不信,可当他低头看见许南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觉地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叶行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他每每与许南清靠近都在告诫自己莫要步了阮峰的后尘,可她似乎会法术,总能抓住他神思的缝隙轻巧的叩开他的心门,给他柔软的抚摸,让自己稍不留神就陷入温柔。 叶行远的笑意只有一瞬间,很快就变回一张冷脸,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狠。 他一把抓住许南清纤细的手腕,狠狠捏着,质问道:“我问你,你还记得前日在书房我同你说的话吗?” 许南清痛的脸都变形了,一边挣扎一边说:“记......当然记得。将军这是做什么?” 叶行远脸色铁青,丝毫没有注意手上的力道,好像他约凶狠,便越能抵挡她的温柔攻势。 “我看你是阳奉阴违的一把好手,嘴上说着不会将府里的事同你许家人说,背地里事无巨细都要汇报吧?嗯?” “你......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委屈和疼痛夹杂,许南清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那你家人怎么会知道成婚那晚我去看了阮柠?这是内院的事,你不说你家人谁会知道?” 听到这一点质问,许南清的眼泪立刻溢出眼眶。原本新婚夜丈夫抛下自己去别的姑娘院子里就已经让她感到耻辱,如今还要被他冤枉,当真是气愤至极。 “我没有!”许南清声音颤抖,努力维持着呼吸,哽咽道:“新婚夜,丈夫去别的女子房中,我被抛下独守空房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我为什么要说出去?我不嫌丢脸吗?”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泪珠挂在花瓣一般的脸颊上似露珠晶莹,竟生出雨打秋荷的美感,让叶行远不自觉地松开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但理智让他停住了,那只修长的手最终在空中停了一瞬,缓缓放下。 “行了别哭了,等回府之后你彻查一下你的院子,是谁泄露了出去,你如今是我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若连自己后院下人都管束不好,怎么当家。” 叶行远原本想要安慰她一番,可不知怎么的嘴里说出的话却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听。 许南清更是脸色惨白,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我......我的意思是,若不是你说的就小心一下周围的人,仅......仅此而已。”叶行远想要挽尊一下,可似乎越描越黑。 许南清轻声应了下,然后倔强地仰起脸,问:“那将军不打算同我道歉吗?” “什么?” “既然不是我说的,将军错怪了我,不应该同我道歉吗?” 眼泪还挂在脸上,但表情确实认真又坚定,让叶行远也不禁红了脸,不知是羞怯还是羞愧。 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是我错怪了夫人,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要不怎么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最好哄,叶行远不过是说了「夫人」二字,便让许南清方才的委屈和气恼一扫而光,只剩满心甜蜜。 归宁之后连着好些天叶行远都没有再回府,听闻是南边冲突又起,南麓的军队接连进犯周边城镇,是打还是不打,朝廷分成了两派,日日争吵。 叶行远作为主战派,又有战神之名,自然忙得脚不沾地。 许南清也没有闲着,她要查清内院的事是谁说出去的。 舒柳院里,仆从们稀稀拉拉站在一堆,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天,言语中大多带着不耐烦,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丫鬟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一言不发。 许南清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下面的人眉头紧皱,她看向锦书,问:“不是叫了所有人来吗?怎么才这么几个?其他人是有什么事吗?” 锦书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小姐,我们的人都叫了三回了,好些人都推脱忙,没空来听训话。” “拿了将军府内宅的对牌了吗?”许南清问。 “拿了,但他们说......他们说只认将军,不认对牌。” 许南清呼出一口浊气,心里虽然有火气可眼下却没有办法发。 她强颜欢笑,说:“咱们舒柳院的人来齐了吗?来齐了就先这样吧!” 锦书点点头,然后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高声道:“都安静些,夫人有话要说。” 只见下首的仆从们充耳不闻,依旧聚在一堆聊着闲话。 鸿雁可没有锦书那么好脾气,她中气十足,张口便骂道:“你们的耳朵是聋了吗?夫人有话要说,你们不噤声听好了还在扯闲天,目中无人的刁仆,将军府就是这等规矩吗?” 鸿雁一通怒骂才让底下的人不情不愿地散开站好,一个二个眼神里都是不屑或者不耐。 许南清强迫自己不在意这些,她站起身,挺直脊背下颌微抬,虽以睥睨之姿态看着下面的人,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被她目光扫视到的人也不自觉低下头,不敢同她对视。 “各位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我初到将军府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靠着各位伺候我日常起居,帮着我料理家事。今日我叫的人不止这么写,但你们能来,我很高兴,眼下站在我眼前的,从今天起每个月工钱多加十文。” 许南清说完笑着看底下人的反应。果不其然,大部分人脸上早没了刚才的不耐烦,个个面带喜色,甚至有人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只有春杏嗤笑一声,讥讽道:“没人听您的就想拿钱收买人心,有本事您同阮姑娘那样以德服人呀!” 许南清面不改色,朗声道:“阮姑娘是客,又是阮副将的妹妹,我自然是同将军一样把阮姑娘当亲妹子看待,好生照料她。你们对她客气有礼也是好的,能撑得起我将军府的门面不叫人看轻了去。” 许南清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驳回去,不仅给春杏河一帮仆从戴了高帽子,又摆出了十足的主人架势。 春杏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板着一张脸生闷气。 “我并非是要拿钱收买你们,我向来奖罚分明,你们今天来了的是听得主家吩咐的,该赏。但像春杏这般以下犯上不尊主家的,当然也该罚。” 许南清言毕又挑眉看着春杏,说道:“扣你两个月工钱以儆效尤,另外,在我的院子里就莫要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你头上戴的是步摇,步动垂珠摇,莲步轻移则清脆悦耳,而你整日跑进跑出,不觉得耳边吵闹 5. 偏袒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阮柠这时候跑来,是许南清没有想到的,她和鸿雁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她开口,那边阮柠已经走了进来。 “柠儿见过夫人。”阮柠行礼,说话间还蹙眉咳嗽了两声,好一个柔弱可怜。 许南清扯出一个笑容,温声道:“阮姑娘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好了,你身子不好何必亲自跑一趟。鸿雁,搬张凳子来给阮姑娘坐。” “不必麻烦夫人,我这次来是想请求夫人不要发卖春杏姐姐。” “哦?”许南清收起笑容,问道:“我竟不知阮姑娘与一个婢女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阮柠对放在一旁的凳子置若罔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回夫人,我初入将军府便得春杏姐姐照料,她虽然做事泼辣了些,可人确实极好的,您就当行行好,让春杏姐姐到我紫竹轩来,我保证她再不去您眼前讨嫌弃了。” 说罢,阮柠又咳嗽两声,接着又为自己顺了半天气,才柔柔弱弱地继续开口:“何况,您随意发卖府里的仆从,也未曾和行远哥哥说呀。” 许南清脸色铁青,冷冷地开口:“将军亲口让我彻查是谁把内院之事传出去的,如今我查明真相,要把始作俑者发卖出府,我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柠儿并非质疑夫人,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如今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春杏姐姐,是否过于严苛了呢?” 鸿雁在一旁气的牙痒痒,好一个阮柠,好一个柔弱善良的小白花,口口声声说并非质疑,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自家小姐狭隘。 她恨不得下去撕了阮柠泄愤,可许南清却不这么想。 许南清被气笑了,看来这阮柠绝非善类,也好,既然她们都说是自己的不是,那便让叶行远来当这个判官。 查明真相是他的意思,她倒要看看叶行远会如何处理这档子事。 “那春杏就跟着你回紫竹轩吧,晚些时候我自会禀明将军,春杏是去是留,他自有定夺。” 阮柠见许南清不再坚持,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急吼吼跑来保下春杏,为的就是不让春杏把自己攀咬出来,她许以利益于她,若她发现这利益皆为泡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若是把自己攀咬出来,那以后她还怎么在叶行远面前博取好感? 阮柠感激地对许南清道谢,然后带着春杏离开了舒柳院,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可有些人心却在慢慢动摇。 南边是战是和在朝廷里吵的不可开交。 以三皇子为首的主战派认为「诸侯之地有限而暴秦之欲无厌」,一味求和只能带来无尽的威胁,不如把南麓国打服了,并派重兵在南境把守,才能长治久安。 而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认为「畜仁义以风之,广德以怀之。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1」(出自盐铁论),南麓国并非蛮夷之地,要以仁德感化他们,和平的相处互惠互利才能拥有长久地安宁。 皇帝年事已高,他对太子寄予厚望,眼看着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日渐落于下风,居然选择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太子会如何「力挽狂澜」。 这日下朝后,三皇子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里,叶行远亦是面色凝重,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就不明白了,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关上门,三皇子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整个人都散发着怒气。 叶行远虽然心里也不痛快,可那毕竟是皇帝和太子,是三皇子的父亲和哥哥,他总不能跟着骂,只能干巴巴地劝:“殿下息怒。” 三皇子狠狠叹了口气,悲切地说:“南境的百姓在受苦,日日担惊受怕南麓的军队过来烧杀抢掠。南境的将士在受苦,军费补给不够,还要他们拼死战斗。可父皇呢?还在用此事试探太子能力,太子呢?天天仁政爱民,他爱到哪里去了?” 叶行远皱着眉头,安慰道:“陛下圣明,许是有诸多考量,定不会做出劳民伤财的决定。” “哼,父皇年轻时那是何等英明神武,普天之下皆奉其为圣皇。南境六洲便是他带人打下来的,这才几十载,南麓人就赶来进犯,而父皇......终究是老了啊!” 三皇子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这天下要是落在太子手里,对于边境百姓来说会有多残忍。 直到叶行远回府,脑子里依旧是三皇子痛苦的模样,他何尝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可若没有这场战争,那东安国的未来将会变得更残酷。 他心事重重地踏进家门,没走几步便被哭哭啼啼的阮柠拦住了去路。 深秋天寒,阮柠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站在廊下瑟瑟发抖,脸色也难看至极,好像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跟在叶行远身后的小厮晋良被阮柠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扎的纸人明晃晃地摆在廊下,看得人毛骨悚然。 阮柠见到叶行远,赶忙上前,还没开口眼泪便流了出来,凄凄惨惨的模样让晋良更是头皮发麻,抢在叶行远之前便开口给自己壮胆:“阮姑娘,这大冷天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阮柠以为晋良在关心她,露出羞怯的笑容回道:“多谢晋良哥哥关心,柠儿只是又要事需要和行远哥哥商议,故而在此等候忘了时间。” 晋良努力维持着面目表情,心里却更加害怕,怎么会有女子笑起来比哭还要可怕呢? 叶行远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禁皱眉,问道:“有什么事需要你连自己身子都不顾在这等我?我答应你哥哥好生照顾你,你若对自己的身子都不上心,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行远哥哥教训的是,可此事事关夫人和将军府的名声,柠儿不得不第一时间和您禀告呀!” 叶行远实在见不得阮柠冻得发抖的模样,总感觉心里对不起逝去的阮峰,便开口道:“你随我来书房吧,有什么事去屋里说。” 书房里,晋良让人端来了炭盆。 叶行远常年习武自然是不畏惧深秋的寒冷,这炭盆就是为了阮柠点的。 见阮柠原本惨无血色的脸有了些人气儿,叶行远才问:“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今日夫人叫了仆从们去训话,有些仆从手上事情忙没有去,怕是惹得夫人不痛快了。春杏姐姐气不过,与夫人争辩了几句,夫人就要把春杏姐姐发卖了去。我知道我在府里不过是个外人,可春杏姐姐于我有恩,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无缘无故发卖?便做主把春杏姐姐要到了紫竹轩来。” “就这点事?” 叶行远听了半天只觉得头疼,内宅里的事他向来害怕,儿时母亲和父亲的几个妾室斗来斗去,母亲稍有怨气便会怒骂他,为此他总是避之不及。 阮柠见叶行远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又带起了哭腔说道:“柠儿知道行远哥哥每日忙的都是军务要事,夫人合该是为您分忧的。可今日夫人严苛对待下人,不仅会令府里的老人们心寒,传出去更是对将军府的名声有亏呀!” “传出去?还有谁会把将军府内院里的事传出去?”突然间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许南清走了进来。 “听闻阮姑娘畏冷,我方才去紫竹轩想要给你送一件狐裘,结果紫竹轩的人说你来找将军了,我便带着狐裘一道过来了,可有打扰你们说话?” 阮柠告状被打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叶行远轻笑一声,对许南清 6. 金簪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这回真是被气到了,她没想到阮柠在叶行远心里居然有如此地位。 往日里许南清都会在晚上命人往叶行远的书房里送些吃食茶汤,这几日她气的根本想不起来这茬,只顾自己在院子里生闷气流眼泪。 习惯了许南清晚上往书房送点心的叶行远连着好几晚都没有尝到可口的点心,这才发觉不对劲。 他唤来晋良,问:“夫人这几日可曾来过?” “没有。”晋良摇摇头。 他又问:“那她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啊?孟姗昨日才来同您禀报过,说夫人这几日都在舒柳院没有外出,舒柳院的下人除了鸿雁姑娘去了两次松逸斋买点心也没人出去,且鸿雁姑娘也没有和其他人有接触,您还说没有奇怪的动作便不用日日禀报了。” 晋良以为自家将军忘了昨天听到的内容,便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一说,叶行远想起来昨日自己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晚在书房里,许南清双眼通红的模样好像烙铁一样在他心上烙印了一大块,心头的伤口结痂发痒,痒得厉害,痒得他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许南清在做什么。 他想见她。 叶行远是个行动派,他立刻合上书,起身就往舒柳院走去。 可真当他到了舒柳院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许南清披着外衣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仰头看着月亮,眼角依旧红红的。 月光下姣好的面容同多年前他第一次遇见许南清时候的记忆重叠,一阵风吹来,浓郁冷冽的桂花香气让叶行远神思荡漾。 这个画面过于难忘,以至于到后来,他余生的每个秋日都不敢再闻桂花香。 最终,他向后退了几步,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书房去了。 翌日在三皇子府中,叶行远被三皇子好好教育了一番。 “阮柠固然需要照顾,可眼下许南清才是你的夫人,成了婚夫妻一体,你这么做不是杀了自己人的威风,让你夫人以后怎么治家?” “殿下说的是,我确实糊涂了。每次阮柠一提起阮峰,我便会想起他死在我身旁的样子,便乱了分寸。” 三皇子听到这话也没法反驳,阮峰的死确实是他们心里绕不过去的坎。 叶行远离开家去南境参军,第一个认识的便是阮峰。彼时,阮峰是军营里最年轻的十将3,(参考宋朝军队官员名目,统管十人的小长官叫十将)叶行远便在他的管辖之内。 后来叶行远一路立战功成了南境军的统帅,阮峰也同他一路厮杀,成了他得力的副将。 可最终,阮峰爱上了南麓国的女间谍,那女子将他们的军防图泄露给了南麓国的大将,导致他们被南麓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阮峰最终死在了突围之中。 那女间谍也在阮峰死后跳崖自尽。 眼看叶行远和三皇子都陷入沉默,在门外多时的三皇子妃端着一盘子点心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你们平常不是有说不完的话吗,怎么今儿这么安静?” “见过娘娘。”叶行远赶忙起身行礼。 三皇子一见到自己的妻子便笑开了花,连忙说:“你来的正好,行远犯了糊涂把他夫人惹恼了,好几日都不理他,这不他找我诉苦来了。你快给他出出主意,怎么哄人。” 三皇子妃顺势坐下,问:“这是怎么回事?行远的夫人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不仅长得美还颇有才情,这样的美人你也不捧在手心里还惹她生气吗?” “这......我只是一时糊涂。”叶行远挠挠头,一脸尴尬。 三皇子见状,便将事情和三皇子妃又说了一遍。 三皇子妃听完摇摇头,嗔道:“行远你可当真糊涂,为了一个外人和一个下人驳了你夫人的面子,更何况还是两个女子,你让人怎么想?这要是我丈夫做了这等糊涂事,我干脆把这两个女子都抬进府里做妾算了。” 三皇子听完,一口茶喷了出来,急忙说道:“你说行远就说行远,扯到我身上干什么?我这府里可没有别的女子。” 叶行远皱眉,说道:“这......我叶家有训,不纳妾。”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我说风凉话呢!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做不仅让你夫人脸上难看,还伤了人家的心。” “那依娘娘之见,我眼下该如何是好?”叶行远诚恳的问。 “自然是先认错,然后给她个礼物,要表示对她的尊敬,要帮她在人前立好威,让人知道你叶行远叶大将军是认这个夫人的。” “啊对对!皇子妃说的没错,你要给你夫人撑腰。”三皇子连忙应和。 叶行远点点头:“行远明白。” 三皇子妃想了想,从头上拔下来一支梅花金簪,递给叶行远,嘱咐道:“这只簪子是我常戴的,你拿回去送给你夫人,说是你给她的赔罪礼,送些贵重的东西不仅能表达诚意,更能让旁的人看出你对她的重视。” “多谢娘娘。” 叶行远接过金簪,紧紧攥在手里。 道理他是都明白了,可这话该如何同许南清开口,在朝堂上能和五六个文官吵的有来有回的叶行远此刻是真的犯了难。 他甚至觉得和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林右相吵十次架都没哄许南清来的难。 就这样,他手里攥着金簪,脑子里乱哄哄地走进了将军府,直到自己坐在书房里,手也没有放开。 “将军,阮姑娘在门口,说有事找您。” 晋良的话让他回过神,他点点头,随后阮柠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行远哥哥,柠儿今日新学了个曲子,想着你最擅音律,特来请你帮柠儿指点一二,可好?” “哦,好。”叶行远心不在焉的答道。 直到阮柠一曲奏完,叶行远还在发呆,以至于刚刚阮柠弹了什么曲子,他根本不知道。 阮柠也发现了叶行远的异样,放下琵琶关切地问:“行远哥哥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啊?我吗?没有什么。” 阮柠皱眉,仔细打量着叶行远,随后看见了他手里的金簪,只一眼便认出这金簪是三皇子妃的心爱之物,之前在宴席中见过。 她心念微动,雀跃地开口:“咦?行远哥哥手里拿的是要送给柠儿的生辰礼吗?原来行远哥哥还记得柠儿的生辰在三日后啊!” “什么?”叶行远根本不记得阮柠的生辰,被她这么一捧,当即也有些懵。 “柠儿十七岁的生辰啊!自哥哥走后,柠儿好久没有过生辰了,行远哥哥能记着柠儿,柠儿很感激,柠儿多谢行远哥哥。” < 7. 刺眼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尽管文武百官每日为是战是和吵的不可开交,可每年的秋狝还是照常举行。 且今年的秋狝比起往年更为盛大,似乎是皇帝有意为朝廷中人鼓舞士气,以扫清南境战事失利的阴霾。 许南清不善骑射,若非叶行远在秋狝临行前几日带她去马场里临时抱佛脚,只怕是上马都要费劲。 京北山是皇家猎场,宝兽司不仅在这里为皇家豢养了奇珍异兽,更有意的在山林里放养各种野兽,为的就是能方便皇帝来此狩猎。 此时的许南清正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骑在一匹月白色的小马上。 虽然仅凭独一无二的美貌她便能收获周围人的目光,但眼下为她牵马引路的人是叶行远,这实属罕见,不仅路过的人都在围观,甚至还有好事者交了朋友来,一传十十传百,围满了人。 虽然许南清早就习惯周围人的议论,可现在自己是同叶行远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害羞,她微微俯身,对帮她牵马的叶行远说:“将军,这里好多人,不如我们先回去歇着吧,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叶行远倒无所谓,坦然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人有几个没来你我成婚筵席的?你既想学骑马,就要多练习,管他们做什么。” 许南清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慌神间身子便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要从马上掉下来。 叶行远赶忙回身接住,这才没让许南清摔在地上。 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女子,叶行远忍不住调笑:“这下你确实该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都见你从马上摔下来了。” 许南清闹了个脸红,只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肯抬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嘴巴这么坏呢! 叶行远爽朗的笑声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同样也传到了人群中阮柠的耳朵里。 刺耳极了。 “阮姑娘,你不是说叶将军不喜这个新夫人吗?怎么我瞧着他笑的挺开心啊?”一个同阮柠关系不错的官家小姐疑惑的问。 阮柠叹了口气,满是心疼地说:“夫人毕竟是夫人,行远哥哥总不能在秋狝这样的场合失了礼数给人留下话柄。” 那官家小姐点点头表示认同:“哦这倒也是,唉......这许南清着实可恶,自己红颜祸水还偏要破坏你的姻缘,真是缺德。” “陆姑娘你莫要这么说夫人,她......她倒也没有那么坏。” 一旁的另一个姑娘听阮柠这么说,为她抱不平:“阮柠你就是太善良了,都坏了你的姻缘你还帮她说话呢?” 阮柠摇摇头,笑着说:“不,柠儿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奢求将军夫人的位置,只要行远哥哥待我好,柠儿这辈子就知足了。” 这笑里带着三分爱慕,三分羞涩和四分柔肠寸断,让周围几个姑娘心疼得一颤一颤的。 一个高个子姑娘开口安慰:“就是,将军待阮姑娘好就成,你们看阮姑娘今日头上这簪子,这是在百花宴上见过,这可是三皇子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前几日阮姑娘生辰,这定是叶将军从三皇子妃娘娘那里讨来给阮姑娘庆贺的。” “哟还真是!我见三皇子妃娘娘戴过,这梅花金簪是宫中之物,价值连城,叶将军待阮姑娘可真好!” 几个姑娘围着阮柠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让阮柠娇羞的面孔下膨胀起了一颗歹毒的心。 第二日秋狝正式开始,皇帝一声令下,文武百官世家子弟以及像阮柠这样善骑射的贵女都策马往山林里奔去。 许南清连马都骑不稳,更别说狩猎了,她便同往常一样,坐在观礼台喝茶吃点心等待勇士们归来。 好巧不巧,从闺中就嫉妒许南清貌美的礼部侍郎家小姐王月季今日就坐在许南清不远处,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悠然自得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王月季如今也嫁了人,可夫家不仅待她不好,那不成器的夫君还一房接一房的姨娘往院子里抬,烦的她焦头烂额。 她正愁平日里的怒气没处撒,看见成了婚还美若天仙的许南清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 许南清本来在晒太阳,猛地眼前被挡住了阳光,疑惑地抬起头。 “哟~将军夫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同叶大将军一道进山狩猎吗?” 许南清看见王月季也不开心,从前王月季就总是挤兑她,还到处说她坏话,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 故而,许南清开口也没什么好态度:“我不善骑射,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有事吗?没事不要当我的光。” 王月季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许南清身边,问:“叶将军可是战神,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怎么娶了个连骑马都摔下来的草包夫人,你不觉得你给你夫君丢人吗?” “他不嫌丢人你嫌弃什么?你倒是会骑射,怎么也在这呆着?哦我知道了,你夫君又带着爱妾去狩猎了是吧?”许南清长嘴就戳她的痛处,哼,小样我气死你。 谁料今天的王月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骄傲地说:“我如今可不一样,我肚子里有了孩儿,怎么能再去山林里狩猎。”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许南清的肚子,笑道:“你还没动静吧?按理说啊这叶将军可是武将,应该没少折腾你吧?看你这小身板啧啧啧,怕是难呢。” 许南清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嘴上却不依不饶:“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你不知羞耻的吗?” 王月季一见她这样便知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想到许南清北厌弃,她心里痛快极了,嘲笑她:“哟~这结为夫妻有什么好羞耻的?这能折腾证明感情好,我要是天天独守空房,连新婚夜夫君都去别的女人房里,我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丢不起这个人哦!” “你!” 许南清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盏砸到王月季脑袋上去,可周围还有很多贵女命妇,自己万不可能这么做,只得恶狠狠地瞪着王月季。 王月季瘪瘪嘴,凑近了一些,小声说:“虽然我跟你不对付,但说到底咱们也同样是正头娘子,我今儿给你透个信,你们府里那个阮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你瞧见她今天头上那根金簪了吗?” 许南清强忍着怒意,不耐烦的问:“什么金簪?” “你还不知道 8. 生妒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脚步飞快,快到锦书差点撵不上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营帐。 她为叶行远厚此薄彼而伤心,也为自己像个傻子一样雀跃了那么久而生气。 她讨厌自己这样没出息,只要叶行远给她一个笑脸,许她一点温柔,她就能开心好久。 多少次她心里暗下决心再也不要理他,可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所有的防线便不攻自破。 她从妆奁里拿出那根桂花金簪,原本在她眼里是无价珍宝的簪子此刻只觉得刺眼,它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有多可笑。 在营帐里候着的鸿雁见状,先是朝锦书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在得到同样疑惑的回应后,她走近了问:“小姐,发生什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去给您叫医官来?” 许南清摇摇头,轻声道:“不必了,营帐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我去给小姐拿件披风。”锦书连忙跟在后面。 “不用了,这日头正好,也用不着披风。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就在附近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主子发话了,她们也只得站在原地目送许南清出去。 观礼台那边正热闹,敲锣打呼高声唱喝,许南清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往和观礼台相反的方向走去。 京北山猎场是京郊各处风景最好的地方,阳光充沛,映得满山红叶虽是秋景却也有着别样生机。 许南清放空自己的脑袋,没有方向的走着,直到走到一处再听不见人声喧嚣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处镶嵌在枫林里的小水潭,静谧至极,像某个仙人飞升之后留下的遗迹般雅致。 可惜许南清并没有什么心情赏景,她沮丧的靠在树干上,眼睛盯着手里的桂花金簪,神色不明。 突然间,她高举右手竟把那价值连城的金簪扔了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她就回家,不受这个委屈了。 可簪子刚扔出去,便听得一声惨叫,吓得许南清一激灵,立马躲到树干后面,眼里满是惊恐。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向她看来。 “好你个许南清,都嫁人了还要来欺负我。” 许南清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竟是哥哥许严的好友,庆博候家的长孙何渠。 见眼前的人是旧相识,许南清也松了一口气,嗔道:“谁知道你会躲在这种地方,金器无眼,又不是我故意要砸你。” 何渠经常到许家,许南清打小就认识他。 要说何渠是个纨绔,他读书着实厉害,可要说他是个孝子贤孙却也不能够,他爱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就是不愿意参加科考。 每回庆博候和庆博候世子,也就是何渠的爷爷和老爹被他气的要家法伺候时,他就会溜到许南清家,躲在许严的院子里避风头。 许南清喜欢挤兑他,但他也不像其他男子那样处处让着她,经常跟许南清斗嘴。 十回有九回把许南清气哭,然后被许严揍一顿再给她道歉,如此从小到大,乐此不疲。 “我看你是不会骑射太无聊了,心里想着‘哎呀这时候要能欺负欺负何渠就好了’,然后你心想事成,我倒了霉收了皮肉之苦。”何渠瘪瘪嘴,一脸无奈又惆怅的样子。 许南清反驳道:“谁那么有空还想着你啊?何大公子未免也太厚脸皮了些。你今日秋狝又躲起来不去,小心侯爷和世子又要揍你。” “我不去”何渠冷笑一声,望了望秋狝观礼台的方向,然后冷然开口:“在这被保护好的山林里对着飞禽走兽逞威风算什么英雄好汉,有那精力怎么不去南境把那些犯我边境的南麓人打回去?” 听到这话,许南清也没了同他斗嘴的心思,她直起身子,神色认真地问他:“南境战事怎么了?不是有南境大营驻扎边防吗?” 何渠挑眉,一脸不可置信:“你都是将军夫人了,这你都不知道?你家将军没跟你说?” 许南清摇摇头,叶行远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更何况还把她当太子府的探子防着她,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些。 何渠问:“你知道南境的青山关吧?” 许南清点点头:“我知道,青山关是南境最坚固的防线,易守难攻,且是山麓地区难得的一片平原,我东安十万大军常年驻扎在青山关,以护河山。” 叶行远就是在青山关大营里一点点厮杀出来的。 何渠不屑地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是啊,十万大军驻扎在青山关,也守不住青山十城,直到前日,青山十城已经失守两城,多少百姓命丧南麓人的手里,又有多少东安人流离失所惶惶不可终日,可朝廷这帮子酒囊饭袋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打什么猎!” 许南清被他的话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你不要命啦!秋狝是皇上定的,是祖宗规矩,这话你也敢乱说的?” 何渠被捂住嘴,呜呜囔囔说着话,许南清见他不再口出狂言,才松开手。 “我早看过了,这儿没别人。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真的劝你,劝你们许家不要再跟在太子后面做事了。他虽然仁善,可多是妇人之仁,我看他难登大宝,到时候真出了问题,你们许家肯定得遭殃。” 何渠说的认真,许南清跟着沉默。 其实哥哥早就不想再被人认为是太子的人,可爷爷是太子太傅,看着太子长大的,父亲又是太子儿时的伴读,爷爷和父亲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同太子的君臣之情。 过了好半晌,许南清才开口问:“这话你同我哥哥说过吗?” 何渠叹道:“自是说过,可上有祖父和父亲,他年纪尚轻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谨小慎微的在家里和官场中周旋,努力保持中立姿态,你哥哥,难啊!” 见许南清神色恹恹,想着她说到底也是嫁给叶行远了,一边是夫家一边是母家,总会左右为难,便举起那根桂花金簪,岔开话题:“说起来,你怎么把这么好的东西扔了?这可是纯金的,一根簪子能抵不少军饷呢!” 想到这层关系,许南清有点脸红,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高兴就把东西扔了,什么时候想到这个金簪能让多少将士有冬衣穿呢。 “我......我甩手的时候滑脱出去的,我才没有要扔!”许南清嘴硬,伸手就要把那簪子拿回来。 何渠身量高,存了逗弄的心思自然是把簪子举得高高的,任凭许南清怎么跳都够不到。 直到许南清一脑袋顶到他的鼻梁,撞得他眼泪直流方才弯下腰,□□道:“给你给你......哎哟,你怎么这么野蛮?叶行远可是儒将,肯定受不了你。” 何渠只是习惯性嘴贱,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南清方才暂时遗忘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顺手把那根簪子扔到了草丛里。 这下给何渠吓坏了,他赶忙低头,手忙脚乱地哄道:“你又怎么了我的姑奶奶?哎哟你别哭了,不然你哥又要揍我了,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许南清哭的抽抽搭搭,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自己要嫁叶行远是没脸没皮,活该他不喜欢我?” 虽说平日里何渠总是和许南清斗嘴,可说到底,好朋友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他自然是与许南清站在同一战线的。 听到许南清说叶行远不喜欢她,何渠顿时就不乐意了:“啊?他不喜欢你?他凭什么不喜欢你啊!” “她们说,我用太子殿下的权威逼着叶行远娶我,坏了他本来的好姻缘,所以他不喜欢我。我本来不信,可叶行远好像确实不喜欢我,就连着簪子都是路边随便买的玩意。” 何渠看了看手里的簪子,疑惑地问:“他这么有钱啊 9. 大雨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知道时间不早了,既然叶行远找来了,自己也得一道回营帐去,再怎么置气也要顾及自己和家人的体面。 叶行远见她欲从地上站起来,正准备弯腰去扶,谁料许南清却直接拽住了一旁何渠的袖子,借力站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让叶行远的脸色更加难看,连带着看何渠的眼神都淬满寒霜。 当然,何渠也没给叶行远好脸色看。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了许南清的娘家人上,妹子被欺负地嚎啕大哭,他怎么会给叶行远好脸色?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肯定上手揍他一顿了。 叶行远心里堵得厉害,一开口就是尖酸刻薄的调调:“何公子大晚上的不去你爷爷庆博候哪儿认错,在这无人之处教我夫人辨认星象,你那世家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何渠虽然打不过叶行远,但论嘴巴他自认从未输过,当即驳了回去:“我哪有什么雅兴,自家妹子在夫家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来宽慰一下,难道要像她那个不识好歹的夫君一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岭吗?” 叶行远冷哼一声:“哼~是吗?你算哪门子哥哥?我竟不知道许家多了你这么个儿子,庆博候他老人家知道吗?” “我算哪门子哥哥由不得你来决定,总是之不让她在别人面前没脸的哥哥。时候不早了,走吧阿清,我送你去许家的营帐。”何渠说完,就准备带许南清走。 许南清有些踯躅,一方面她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叶行远,可另一方面,若在秋狝的时候被一个外男送回娘家的营帐,只怕会有更多的风言风语,甚至连许家跟庆博候府都要被殃及。 叶行远却没想这么多,他生怕许南清跟着何渠走掉,压抑着怒火对她说:“许南清,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夫人吗?过来。” 这话在何渠耳朵里就是赤裸裸地威胁啊,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他当即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许南清啊,你真是鬼迷心窍,整个京城只要你想嫁,谁不乐颠颠地娶你宠着你?你骗要嫁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他居然还威胁你?哼,我跟你哥早说你这是自讨苦吃,你真是......” “够了。”许南清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先是大喝一声,然后颤颤巍巍地说:“我跟将军回去。秋狝人多眼杂,不管是为了将军府还是许家、庆博候府,我都得跟将军回去。何公子,我今天叫你一声哥哥,谢谢你。” 何渠明白她说的有理,不耐烦地挥挥手表示告别,转身往树林外走去。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叶行远借着月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许南清,神色不明。 许南清却不敢看他。 她佯装镇定,嘴角扯了扯,小声说道:“我有些冷,回去吧,将军。” 叶行远低头看了看瑟缩着的女子,本想脱下外袍给她披上,可他为了寻人穿着轻便的狩猎装就出来了,没有外袍可以给她,只得点点头,然后大踏步往前走。 他的本意是想走快些回去,这样就不会冻着她。可自己人高马大的,走路速度极快,许南清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等到出了树林走到马边上,许南清早已出了一身汗。 得,这下彻底不冷了。 “上马吧,我带你回去。”叶行远翻身上马,然后伸出一只手递给许南清。 要是以往,许南清肯定乐呵呵的就上去了,这可是和自己心爱的男子同乘一匹马耶! 可眼下的她还有些置气,便冷冷地拒绝道:“路应该不远,我自己回去就成。” 叶行远眉头一拧,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俯身弯腰把女子拎到马上,稳稳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别在外面闹小脾气了,回去再说。” 滚烫的气息铺洒在许南清的耳边,让她红了脸,一动也不敢动,一路僵直着身子回到了营帐。 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本来让许南清已经把白天的事忘了大半,可刚下马就看见头上戴着那梅花金簪的阮柠迎过来,亲昵地叫着:“行远哥哥。” 许南清的火噌一下又冒出来了,也不管叶行远说什么,黑着一张脸径直走到营帐里去了。 叶行远刚想追进去,却被阮柠拽着袖子死死拦住:“行远哥哥,你别着急进去啊!三皇子殿下说一会要把猎到的野猪烤了吃呢,我特地叫你一起去的,我们走吧!” 叶行远拂掉阮柠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回道:“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同殿下道个歉,我还有事。” 然后有也不会的走进营帐里。 阮柠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而后又换成了恶毒的神情,冷笑一声离开了叶行远的营帐。 叶行远走进营帐里,见许南清正背对着自己发呆。 想到刚才她与何渠倒是相谈甚欢,对自己却这样冷淡,心里不舒服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反正就是难受,冒酸水。 酸到自己咬着牙跟走上前抓着许南清手腕强迫她面对自己,讥讽道:“怎么,同别的男子就能有说有笑的,对自己的夫君就冷眼相待?” 许南清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自己哪回不是热脸贴他冷屁股,怎么在他口中好像自己一直如此恶劣似的。 气恼、委屈、屈辱等情绪又一次齐齐涌上心头,她也不甘示弱地嘲讽回去:“笑话,我不过是同就有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像我的夫君,能找三皇子妃娘娘讨要金簪送给别的姑娘当生辰礼,叶行远,你这不是在打我脸吗?” 叶行远皱眉,问:“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找三皇子妃讨东西送别的姑娘了?” “你还在装傻,我问你,阮柠头上那根梅花金簪是不是三皇子妃娘娘的?” “是的。” “是不是你讨来送给阮柠的?”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讨东西送给阮柠了!”叶行远恼怒至极,在他看来,许南清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生气简直不可理喻。 “叶大将军,你演技可真好,这京城女眷谁不知道那是三皇子妃娘娘最喜爱的梅花金簪,眼下就明晃晃地戴在阮柠头上呢!不是你,难道是三皇子妃自己送 10. 玉嫔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昨晚因为那一场大雨彻夜未眠的不只是许南清,还有阮柠。 妒意本就在她心里生了根,而今夜叶行远无视自己的样子更让这妒意被大雨浇灌,一夜满枝头。 第二天一早,阮柠便爬起来让随行的婢女秋水为她梳妆。 秋水以浓厚的脂粉遮掩了她一夜未眠的憔悴面庞,随后,秋水拿着那根梅花金簪,有些为难地说:“姑娘,我们今日这妆和衣裳都偏艳丽,这金簪再戴上就过于凌乱了。” 阮柠瞪圆了眼睛,发狠地说:“戴!必须要戴着!你一个丫鬟你懂什么好看不好看?这是本姑娘的荣耀,必须戴着。” 秋水瑟缩了一下肩膀,连连称是,在她满是珠翠的头上簪上了那根金簪。 阮柠路过叶行远的营帐,发现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往常叶行远都会早起练武,自己也每日都在同一时间起来,找各种借口去「偶遇」或者「寻」他。 而今日,营帐门口却安静的出奇。 晋良看见阮柠站在门口发呆,走上前问:“阮姑娘可有事找将军?眼下将军还未起呢,若有事您可以过会再来。” 还没起? 阮柠虽然还未出嫁,可话本子倒没少看,眼前这营帐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猜到一二。 阮柠当即红了眼眶,头也不回地跑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晋良守在门口。 太子玉嫔今儿倒是起得早,昨晚太子喝多了原本宿在自己这处,可半夜被太子妃生生叫走了。 旁的人都为玉嫔感到可惜,她自己却不觉得,回帐子里妹妹的睡上了一觉,一早便起来,吩咐婢女准备茶具茶点,自己慢悠悠地煮茶。 不一会,婢女通传将军府的阮姑娘来访,玉嫔露出一个微笑,赶紧让人把她请进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晃花了眼的绿闪红缠枝纹对襟袄子,外面还撘了个鹅黄色外褂,头上更是和春天花丛里一般缀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玉嫔心想,这暴发户一般的做派当真是个心眼子浅的,看来她没看错人,只要随意指点两句,阮柠定能成为一把好用的刀。 因此,玉嫔露出了一个几句亲和力的笑容,起身招呼道:“阮姑娘能赏脸来我这儿真是让人高兴,你瞧,我特地让人准备了君山银针,想着姑娘们都爱喝,你今儿要是不来,这一等一的好茶可就糟践了呢!” 阮柠见太子玉嫔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禁飘飘然起来。 昨日玉嫔突然来找她搭话把她吓了一跳,可见东宫的贵人能主动和自己搭话先是一惊,随后又有些窃喜。 她出身微寒,靠着哥哥的军功也算是个小门小户了,可面对叶行远这样的家世,她还是有些自卑,更别说还有出身高贵的许南清。 因此她拼了命借叶行远的光和各种贵女搭话,也因着叶行远的关系有不少人捧着她,她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 她今日到玉嫔这里来赴约,也存了要搭上贵人的念头。 你许南清不是家里和太子关系好吗?哼,我阮柠靠自已也一样可以。 阮柠想到这,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快意的笑容,说:“玉嫔娘娘能记着柠儿,是柠儿的福气。” “我虽是太子玉嫔,可说到底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我看着你像妹子一样亲切,叫我玉姐姐就成。” “玉姐姐。”阮柠只觉得对方真诚极了,当即和玉嫔姐妹相称。 玉嫔面不改色,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阮柠,说道:“看看,多标致的人儿,难怪叶大将军喜欢得紧,金屋藏娇呢!” 阮柠脸一红,低声道:“玉姐姐怎么拿我说笑呢!” “怎么是说笑呢?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叶大将军对你极好,若非许家那个姑娘横插一脚,你和叶大将军也是一段佳话呢!” 阮柠当即变了脸色,虽然表面上是忧伤和无奈,可眼神里的怨恨和嫉妒却没有逃过玉嫔的眼睛。 “哟,说着柠儿妹妹的伤心事了,哎呀你瞧我这嘴,是姐姐的不好。不过,虽然许家姑娘占了将军夫人的位置,可只要叶将军心里有你,对你好那就成了,拴住男人的心才最要紧呢!” 阮柠眨眨眼,问:“怎么拴住男人的心呢?” 玉嫔娇媚一笑,说道:“这也得分人,你先通姐姐说说,叶大将军平日里喜欢什么,和许家姑娘的关系怎么样,我知道这些才能帮你呀!” “行远哥哥是个顶好的人,他宽容待下,对自己却是极为严格,满心都是边境安危,从前在南境打仗,他永远是冲锋陷阵的头一个,毫不退缩,是个用猛的好男儿。” 阮柠说着,脸上又染上一层红晕,叶行远在她心中的形象高大伟岸又迷人,是自己最崇拜最喜爱的人。 玉嫔见她一脸怀春地模样说着废话,心里只觉得好笑,待她说的差不多了,便又开口:“叶大将军确实是个难得地人才,那他在府里和许家姑娘关系如何?” “早先在府里的时候,行远哥哥就没进过她舒柳院的门,可这回她似乎是给行远哥哥下蛊了一般,昨夜他们竟然宿在了一道,玉姐姐,你说行远哥哥会不会就这样被她迷住了呀!” 玉嫔莞尔一笑,安慰道:“你莫要多想。许家姑娘生的好看,引得男人情不自禁那是正常的,这正说明叶大将军是个热血男儿。不过男人嘛,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你千万不要表现出因为这件事伤心或者难过,你同往常一样,你越不在意,男人的人就越痒痒。” 阮柠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玉嫔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阮柠有些焦急:“这怎么行!万一行远哥哥真的要把我嫁出去怎么办?” 玉嫔摇摇头道:“不会,你放心吧!叶大将军待你好,肯定不会就这样把你嫁出去,你这般说说不过是给他敲个警钟,让他有些危机感。” “真的可以吗?”阮柠还是有些不放心。 “哎呀,你还不相信玉姐姐吗?一个时辰后你把叶大将军约到围场附近,我会在暗中带着人过去同你一道做戏的,你就放心吧!” 送走阮柠,玉嫔才收敛起笑容,冷冰冰地抱怨道:“笑了这么久脸都僵了,素珍,过来帮我拔筋。” 素珍走去,一双小手在玉嫔姣好的肌肤上拨弄起来。 “主子,咱们玉家和他们许家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让殿下不高兴啊?”素珍有些担心地问。 玉嫔懒懒地开口:“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殿下身边得力的只能有玉家一家,许家不听话。那个许严,父亲多少次暗示他要为殿下做些事他都不搭理,我们这么做是为殿下拔除隐患。这样我们既能从将军府获得情报,又能以许南清为突破口瓦解许家,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叶行远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儿,不由得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昨夜同样是自己头一次开荤,一时间把持不住多吃了几顿,吃得大汗淋漓也不觉得饱。 而怀中人脖子和肩膀上的红痕是昨夜饕餮的印记,明明吃了一晚上,可此时的叶行远却又有些饥肠辘辘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食欲,轻手轻脚地起身。 刚穿戴整齐走出营帐,便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人影朝自己跑来。 “行远哥哥!”阮柠轻快地喊道。 叶行远心情好,笑着问:“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阮柠笑得娇憨,却突然红了脸,小声说道:“就是......就是我想请行远哥哥帮我掌掌眼。” < 11. 仁君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整顿午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昨日的怒火早就被夜里的一场大雨彻底熄灭,而床榻之间叶行远在她耳边呢喃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更是让许南清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不管他到底对自己有几分喜欢,可昨晚的事是真实发生的,整夜不停的大雨把许南清也滋润的满面春风,连在她身边伺候惯的锦书和鸿雁都觉得自家小姐今日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美得更令人心颤。 刚吃完午饭,鸿雁便从外边进来,说道:“小姐,太子妃娘娘传您过去说说话呢!” 许南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吩咐锦书为她梳妆。 从前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太子妃便隔三差五唤她去太子府里喝茶聊天,不知是因为太子与许南清的爷爷与父亲关系密切,还有一层原因是太子妃贪恋许南清煮得一手好茶,且二人时常谈古论今吟诗作对。 太子妃只生过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她常把许南清当做女儿看待,二人关系或许说不上单纯,但确是好的。 巧的是,许南清前脚刚走,后脚叶行远就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一掀开门帘就四处寻找许南清的身影。 留在营帐里首饰妆奁的鸿雁看见叶行远面色不善地闯进来,有些害怕地问:“将军有何吩咐?” 叶行远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冷了脸问:“夫人去哪里了?” “回将军,方才太子妃娘娘传话让夫人过去,夫人这刚走。” 听到这话,叶行远呼吸一滞,怒火从心中燃起。 前脚在自己这里刚得了好,后脚就去主子那里献忠心吗? 阮峰惨死的面庞又浮现在自己眼前,血淋淋地控诉着自己不该动情的心。 叶行远转身离开营帐,他需要在没有许南清痕迹的地方冷静,冷静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她。 这一晚,叶行远没有回来。 许南清想着或许明日最后一天秋狝狩猎有事要忙,便也没做多想,更何况前一晚着实累着了,早早就睡下了。 秋狝最后一日,皇帝坐在自己的仪仗之上,一身戎装听着下首的将士们汇报这几日狩猎所得。 “三皇子猎得野猪十二头,野狼十只,鹿八只,野兔和野鸡共六十九只,为所有参与狩猎者之最!” 内侍高声报完三皇子狩猎所得,引得皇帝赞许:“好,甚好!老三不愧是我东安第一猛将,功夫了得,我东安有猛将如此何愁南境不安呐!来人,把这些野兽都收拾好,分给老三麾下的将士们,大家好好吃肉!” “儿臣叩谢父皇!”三皇子连忙跪地谢恩。 谁料,就在这所有人都喜笑颜开的时候,太子突然站了出来,朗声道:“父皇不可!” 皇帝笑容淡了几分,问:“哦?太子有什么想法?” “父皇,秋狝本为敬畏自然之生灵而举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将这些原本应该生活在此处的生灵杀害,本就是失德的行为,而您竟然还要为这失德的行为大肆嘉奖,于情无情,于礼更是有违圣人之训啊!” 太子字字句句恳切至极,却让在场的人全都噤了声,不敢多发出一点动静。 皇帝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后沉下脸,冷声问:“我问你,我东安太祖如何平定天下的?” “太祖征战十余载,北击野奴西伐羌人,为我东安开疆扩土,方能今日的太平盛世。” “哼,你也知道北击野奴西伐羌人,这东安江山是太祖、太宗、世祖皇帝们打下来的,不是他们用嘴巴讨来的!你今天说秋狝狩猎,杀几头畜生是失德,那南麓人犯我边境,那么多子民命丧南麓人之手,那又算什么?” 皇帝气的脸上的肉都在颤抖,拍着桌子怒吼,明眼人都看出,这回他对这个太子是失望至极。 可太子却丝毫不收敛,反而直起身子与之辩驳:“子曰‘古者,贵以德而贱用兵’如今我东安繁盛,只要畜仁义以风之,广德行以怀之,有何愁得不到南境的和平和安定呢?” 皇帝冷笑一声,问:“哦?依你之见,这南境战事该作何解?” “依儿臣愚见,我们应该派使臣去南麓和谈,对于已经被南麓侵占的城池,我们可以用银钱赎回,同时放开南麓人入塞的条件,让他们与我东安子民多交流,以此教化南麓人。” 一个武将听不下去了,气的满脸通红高声嚷道:“荒唐!南麓人杀我百姓站我城池烧我土地,还要我们东安给他们银钱,同他们一道生存,太子殿下则能说出这种话!” “莽夫!”太子转头怒骂道:“尔等莽夫整日想着造杀孽,战事一起,要死多少人才能得以满足?父皇是仁君,岂能看着生灵涂炭而听信你们这些莽夫的谗言!” 皇帝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悲痛,他取下自己头上镶着金边的头盔放在一旁,缓步走下台阶,一边走一遍说道:“五个月前,南麓侵占我南境木柳镇,杀人七十一,抢夺粮食三十五石,烧毁农田二十八亩;四个月前,南麓屠杀我南境八个村落的百姓共二百二十三人;三个月前,南麓偷袭青山关大营未果;上个月,青山关附近十城连连遭袭,而就在前日,青山十城已经连失两座,死伤百姓、将士共五百七十五人。” 说到这,皇帝在太子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说,朕让这些东安百姓失了性命,是仁还是不仁?” “这些孽是南麓人造的,父皇若此刻悬崖勒马,不再征战,往后就不再有更多人丧命,这才是仁君之道。”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一向偏爱太子的皇帝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太子一耳光。 太子自己也没想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望着皇帝。 “仁君?朕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个仁君?南麓狼子野心屡屡进犯,你作为太子不想着如何平战事卫国土安百姓,整日说着赔钱做个窝囊废,还要给自己找个仁德的借口。‘诸侯之地有限而暴秦之欲无厌’的道理你太傅没教过你吗?你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帝这一声骂,吓得许南清的父亲立刻跪在地上,许严和许玉也跟着跪下,头也不敢抬。 “传我旨意,太子失德,即日起禁足东宫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东宫半步。三皇 12. 锦书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秋狝结束之后,叶行远便没有再回府,许南清也被将军府的家丁看管起来,不允许出舒柳院半步。 若只是单纯的禁足也就罢了,可阮柠借此机会同将军府的下人们打了招呼,说许南清是因为「通敌」的缘故被叶行远禁足。 这怎么得了?将军府里大部分家丁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人,婢女多是战场上丧命将士的女眷。 他们对于「通敌」这件事自是深恶痛绝,因此对于许南清的态度也极其恶劣。 时间已是深秋,京城的秋冷起来就在一夜之间。 锦书又一次哭丧着脸从门口回来,对瑟缩在床上裹着薄被的许南清说道:“小姐,他们还是不让我们用碳火,使银钱都不行。” 鸿雁气得直跳脚,嘴里说着:“我去同他们理论。”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舒柳院门外守着一胖一瘦两个婆子,此刻她们正抱着暖手炉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猛地被拍门声打断对话,两个人眼里都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行了行了,锦书姑娘啊,跟你说了多少遍,咱们将军府这个天还不是用碳的时候,得过了冬至才开始用碳呢!”瘦婆子扯着嗓子尖声说,说完还啐出一口吐沫混着瓜子皮。 “我是你鸿雁姑奶奶!快开门!你们一个二个拿着将军府的工钱来磋磨将军府的夫人,我要出去报官,让京兆府尹来评评理!” 鸿雁那边中气十足,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门,骂起人来那是毫不客气。 可这两个婆子是什么来路?那是村子里干了半辈子农活的寡妇,丈夫儿子都战死沙场后被叶行远接来府里讨个活计,在她们眼里,鸿雁这架势根本算不上什么。 胖婆子站起来,对着门狠狠踢了一脚,张口就骂:“小蹄子嘴巴放干净点,你一个间谍探子的狗也敢在老娘面前叫?老娘在十里八乡收拾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嗦手指头呢!” 站在门后的鸿雁被震得后退了几步,满脸怒火。 她自认为是个泼辣的,可毕竟从小在许家跟着许南清长大,什么时候见过农妇骂街的场景,恨不得撸起袖子出去扯那婆子的头发。 还来不及还嘴,门外瘦婆子的声音又响起来:“鸿雁姑娘啊,这将军府的规矩你怎么还是不知道啊,我们都跟锦书姑娘说了好几遍了,要到冬至才能用碳火,这是将军定下的规矩。” 说完,瘦婆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胖婆子,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收起方才那副泼辣嘴脸,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吗?身为将军夫人,当然要和将军、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没得将士在前线挨冻,夫人在府里享福呢!” “依我看啊,这每日的吃食也该和前线将士们一样,每逢初一和十五才能吃上一碗白粥,其他都得是稀糠窝头,这才能彰显出夫人的高尚德行嘛!” 胖瘦两个婆子在门外一唱一和,把鸿雁气的浑身发抖,她四处找东西,最终在自己屋里搬来一个板凳,狠狠往门上砸去,想要把门砸开。 可这门实在结实,眼见那板凳都摇摇欲坠了,门却丝毫不动。 锦书听见动静忙出来把鸿雁拉回去。 “行不通的,这几个婆子一个比一个无赖。” 鸿雁见到好姐妹,嚣张的气焰立马没了,红着眼眶哭道:“那可怎么办呀!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我看这几日小姐的身子都快撑不住了,我们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我们回屋和小姐再想想办法,兴许过几日将军回来了就好了。” 锦书嘴上安慰着,可心里也没有底,只想着自己比鸿雁年长几岁,万不能像她一样乱了分寸。 可主仆三人还没等到叶行远回府,先等来了许南清的一场大病。 入夜许南清只觉得自己冷的发抖,把能找见得所有衣服和薄被都盖在身上还是冷到不行 锦书一摸许南清的额头被吓了一跳,那滚烫的温度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给烫破皮一般可怕。 而此刻的许南清意识也有些模糊,迷瞪着眼呢喃着“母亲,好冷啊”,看得锦书和鸿雁直掉眼泪。 天蒙蒙亮的时候,锦书终于坐不住了,她叫来鸿雁,对她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过一个时辰菜婆子要给府里送菜了,我拿上银钱去让她帮忙去许家报个信儿,让大少爷和二少爷找人来给小姐看病。” “你怎么去找她?”鸿雁红肿着眼问。 “咱们舒柳院后面不是有个狗洞吗?早前找人来修,这府里的人总是推脱不来,后来还是你用泥巴和甘草混在一起把它堵上的,还记得吗?” 鸿雁大惊:“你要钻狗洞?” “眼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还好我平日吃得少,勉强能出去,若是像你一样顿顿六个包子,咱们可真难办呢!” 看着锦书打趣的模样,鸿雁心里难过极了。 平日里小姐和夫人总夸锦书沉稳,可她明明也就比自己大几岁,眼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许府里长大的贴身婢女,那也是有些头脸的人儿,钻狗洞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那是多难堪的事啊! 可锦书不仅不让自己去,还一个劲地安慰自己。 鸿雁瘪瘪嘴,眼泪看着又要下来。 锦书连忙给鸿雁擦眼泪,柔声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哭了!一会儿我就要动身了,小姐这还需要你照顾呢!你听我说,咱们院子里现在连柴火都剩的不多了,你每次只用一点儿,先给小姐把热水烧好,剩下的都用来热小姐的吃食。再忍忍,等我把信送给大少爷他们,就好了!” 鸿雁破涕为笑,狠吸了一下鼻涕,仰起脸说道:“我知道,你可快点啊,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还等着你呢!” 锦书点点头:“那我走了啊,你在这好好收着小姐。” 鸿雁挥挥手,锦书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地往院子的角落走去。 锦书常往来于舒柳院厨房与角门之间,上一回许南清整饬内院也是锦书去找的那被称为菜婆子的送菜农妇,故而这一道也算是轻车熟路,只是好几次险些被人发现了端倪。 菜婆子像往常一样的时间推着一车菜来到角门,仆从见是熟悉的人也没多做检查就放行了,菜婆子刚进门就眼尖地看见不远处屋墙拐角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她定睛一看,那是金子的颜色! 菜婆子家里缺钱不说,自己同样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她当即做出一副痛苦地模样,哀嚎道:“哎哟哎哟我的肚子疼,差爷您行行好,给我老婆子指指去茅房的路吧!” 门口看门的家丁本来就睡眼惺忪,见菜婆子这幅模样心里直犯恶心,赶紧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在那边,快去快去,别乱跑啊!” 菜婆子连忙道谢,脚下生风就往那藏着金子的屋墙小跑过去。 菜婆子刚拐过墙角,就被锦书一把拉到一旁,菜婆子吓得想要尖叫,又被锦书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巴。 “嘘,莫要出声,你安静 13. 人命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菜婆子此刻正推着自己的小车往许家走去,她浑身是伤,整个人气的发抖。 早间她被那个叫春杏的拦住,带去了紫竹轩,又一个满头珠翠晃瞎眼的阮姑娘找她套话。 她本来不想说,可这个阮姑娘居然知道她家住何处,说如果不听她的话就把她两个儿子抓去充军。 这下可吓得菜婆子只得从实招来,结果那阮姑娘让她说,如果过几日有人问起,就说锦书让她去往太子府送信,还把这些话写了下来,强迫她画了押。 本来事情到这里,菜婆子想想也就忍了,可临走前那个春杏把先头锦书给她的五两银子全搜刮走了,说是她偷了将军府的财物,随后又让几个婆子把她打了出去。 回家路上,她越想越气,锦书找她办事还知道给钱,这什么阮姑娘和春杏简直是两个活阎王。 想着想着,她调转了脚步决意就算是没有钱拿,也要把话带给许家,让许家人好好治治那个阮柠和春杏,也算是为自己出口恶气,再者说,事办成了还有十两银子等着她呢! 许家门房老远看见穿的破破烂烂的菜婆子,以为是来要饭的,摸索了身上的铜板就准备往外丢。 他家老爷心善,凡是来要饭的看着实在可怜就上一个铜板买点吃的。 谁知门房还没把铜板丢出去,菜婆子已然走到跟前,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举到门房跟前,说:“我是来帮锦书姑娘传信的。” 门房一看,这确实是许家一等婢女的信物,又听到锦书的名号,当即上前几步,问:“老人家,锦书姑娘怎么了?要您带什么话?” “小姐病危,请少爷速来。” 门房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问:“可还有别的?” “没了,就这么一句。” 门房听完,赶紧从衣兜里掏了六七个铜板全塞进了菜婆子手里,说了一句多谢之后转身跑进门里。 菜婆子掂量掂量手里的铜板,心想自己这次真的跑对了,许家连个门房都这么大方,比起将军府那可好太多了。 许严白日里要去翰林院当值,门房只好往许玉的屋子里跑。 许玉这会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看书,一旁还温着一壶茶,摆着几盘小点,惬意极了。 见门房一脸慌张的跑进来,觉得十分稀奇,按理说门房是不会轻易到主人家院子里来的。 许玉放下书,端起茶喝了一口,问:“你连通传一声都没有,就这么跑进来,也太没规矩了。快说你有什么事?若不是要紧的事,我可要罚你了哦!” “回二少爷,是锦书姑娘派人来传信,说‘小姐病危,请少爷速来’。” 许玉听了大惊,手里的茶也没拿稳洒了一手一桌,烫的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疯狂甩手。 “真是锦书来传话的?”许玉皱着眉头问。 “千真万确,是锦书托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老叫花子传的话,要不是老叫花子拿出了锦书的腰牌,小的也不敢来打扰二少爷啊!” “拿来我看看。” 门房赶紧把那腰牌递给许玉。 许玉拿到手里翻看再三,确定那就是他许家的东西,二话不说就从旁边的衣架上拽下外袍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 “苍竹,你去叫六个力气大的家丁,让他们去角门等我,我去找母亲请大夫在府里候着,然后我们去接阿姐回家。” 许玉的小厮苍竹立刻跑去办自己的差事,一个时辰后,许玉带着人出发去往将军府。 而此刻距离锦书被阮柠绑走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她让春杏拿着菜婆子画押的供词对着锦书严刑拷打,原本漂亮的小姑娘被她手下的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让我认下我犯过的罪,那绝不可能!”锦书说一句话便呕出一口鲜血,眼神中满是愤恨。 春杏嫌弃地往后缩了缩,说道:“锦书姑娘可真是忠心,你都这副模样了还在为你主子找补。可你进了将军府的门就得知道军中对待探子从来都是不讲情面的。” 说完春杏使了个颜色,锦书身后的婆子又用带着勾刺的鞭子蘸了蘸辣椒水,往锦书皮开肉绽的后背上抽去。 几番下来,锦书已经疼到休克,春杏不满意,让人泼了三四盆凉水都没把她叫醒,这才惊觉出了大事。 她赶忙让人去探了探锦书的气息。 “春杏姑娘,她还有一口气。” 春杏皱着眉头站起身,吩咐道:“先别动她了,把她送回舒柳院,要死也得死在舒柳院,跟我们可不能有一点关系。” 婆子们立马把锦书松绑,连拖带拽地又把她扔回了舒柳院的门口。 鸿雁听见门口的动静连忙去查看,见浑身是血的锦书被人扔进院子,然后又很快把门关上,根本看不清是哪些人把她扔进来的。 鸿雁虽然性子泼辣,但她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傻了眼,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锦书......锦书她快不行了!” 许南清强撑着坐起身,一遍发抖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鸿雁此刻也抽抽搭搭的,一句话来回说不清楚:“锦书她......血......好多血......要死人了......” 许南清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谁知双脚刚落地便腿一软扑在了地上。 在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站起来后,向来养尊处优的许南清此刻也管不了其他了,咬紧牙挣扎着往外爬。 反应过来的鸿雁赶忙上去把她扶起来,架着她的身子艰难地往外迈步。 天公不作美,在二人刚走出屋子的时候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而等到许南清跪在地上查看锦书状态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水从天上被倾倒下来,把锦书身上血迹冲的满地红,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刚冒出血迹便被大雨洗刷,好像在皮开肉绽之处逐渐变得惨白。 “锦书,锦书你醒醒!你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许南清很想抱起她冰冷的身子,可自己实在没力气,只得俯下身子,把头贴在她的耳边。 鸿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成了这副惨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该死的春杏,天杀的阮姑娘,还有这什么破烂将军府,这简直是食人窟啊!” 或许是鸿雁的哭声太大,躺在地上的锦书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好想抬起手把小姐凌乱 14. 怪罪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玉是许家小公子,将军府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阮柠听闻赶来,撑着伞拦在他身前,倔强地说:“许公子,我将军府抓到的犯人,没有让你一个外人带走的道理。” 许玉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识却广,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莲花都不愿同她多说一句,伸手就把阮柠推到一旁,径直往舒柳院里走去。 阮柠手中的伞也掉到了地上,大雨瞬间把她浇了个透。 她知道若是让许玉把许南清接回去,那么这此要把自己摘出去可得费一番功夫,思及此阮柠冲着许玉的背影大喊:“许公子,若你一意孤行,那我也不客气了!” 那边,许玉早已抱起昏厥过去的许南清,他走到阮柠身边,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不客气?你算是什么身份?我阿姐才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我竟不知叶行远居然让一个外人管着自己家,早知他如此荒诞,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我阿姐嫁到这狼窝里来!”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你们许家都是太子的走狗,不许走!”阮柠近乎疯狂地拦在许玉面前。 谁料许玉根本不理她,甚至好不怜香惜玉抬起腿就给了她一脚。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阮柠直接傻在原地,等到她回过神,许玉一行人哪里还有踪影? 雨依旧下个不停,旁边的人见状想要扶起阮柠,却被她阴沉遮脸推开,怨恨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 她想要许南清死。 叶行远很忙,但府里出了人命还是让他不得不回去看看情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的路上,叶行远问晋良。 晋良这几日也跟着叶行远忙前忙后,只是听了府里下人说,便将他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听府丁说,阮姑娘和春杏抓住了禁足中的锦书姑娘私自往太子那边递信,可能是要让太子的人救她们。” “那怎么会闹出人命呢?”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晋良如实说,他也想不明白,怎么会闹出人命呢? “那夫人和锦书现在如何了?” “说是让许家的小公子硬闯进舒柳院把人带回许家了。” “不是往太子府递信吗?怎么来的是许玉?”叶行远觉得奇怪,这说不通啊! “小的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剩下的将军回去看看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踏进将军府的门,刚走到书房的院门口,便看见衣着单薄的阮柠跪在那里。 阮柠见叶行远回来了,立马嚎啕大哭:“行远哥哥,柠儿错了,你不要赶柠儿走!” 晋良一听见阮柠哭就头疼,连忙说道:“阮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将军何时说要赶您走了啊?” “许......许家小公子说,我是个外人,不配插手将军府的事,说要赶我走。”阮柠睁着眼说瞎话,把什么屎盆子都往许家人身上扣。 叶行远皱眉,上次陪许南清归宁,这个许玉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想到这他冷声道:“哼,他才是个外人,他没有资格说赶谁走,你永远都是我将军府的妹子。” “有行远哥哥这句话,柠儿......柠儿死而无憾了!”阮柠说完这句话后,就两眼一翻,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 她以为叶行远会接住她,可迎接她的却只有冰冷坚硬的地面。 叶行远叹了口气,心里思索着阮柠这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是不是要去三皇子那里寻个太医给看看。 晋良倒是轻车熟路,立马招手让人把阮柠抬下去,又让人去寻府医来。 办完这些事之后,叶行远已经走进书房里,府中的官家也跟着走了进去。 “你是说,阮柠把锦书带走,让春杏审问她,结果春杏用刑,把锦书折磨致死?” 叶行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自己在军营里都没做过,而此刻居然发生在自己的后院里。 “是啊!春杏姑娘说是参考了军中的做法审问探子,可夫人手下的锦书还是弱了些,受不住军中刑罚。春杏姑娘见锦书不太好,就把她送回舒柳院养着,谁知没撑过去,走了。” 事到如今,将军府的人依旧在帮阮柠和春杏说话,因为在他们心里已经认定,锦书以及许南清她们一帮人就是太子安插的眼线。 叶行远皱着眉头,说:“把春杏叫过来。” 晋良得令后,便把春杏带了过来。 春杏过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过来,若是有姑娘在此定会发现,她还是扑了脂粉才过来的。 她心里存着旖旎的心思,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叶行远面前献媚的机会。 “春杏见过将军。”春杏行礼,随后双目含情地看了叶行远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满脸含羞。 叶行远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小心思,厉声问:“谁让你在府中滥用私刑的?” 春杏一愣,连忙道:“将军,我没有滥用私刑呀!” “那锦书是怎么一回事?” “锦书私通外敌,被阮姑娘抓了个正着,可阮姑娘心善,她哪里对付得了探子......” 叶行远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口口声声说锦书是探子,可有证据?” “有,我们抓住了她收买的菜婆子,菜婆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便依着我们画了押,就在这呢!”春杏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证据」。 叶行远接过看了几眼,冷笑一声,道:“往太子府送信,要救她出去?我在军营之中审问犯人尚且要三人连审,如遇到硬骨头或者罪大恶极者才能酌情考虑实施刑罚,你倒好,直接用极刑,谁给你的胆子?” “奴婢......奴婢......是阮姑娘,阮姑娘说如若不招,可试试军中做法。”春杏被吓得立马把阮柠供了出来。 而恰好此刻阮柠也迈着虚弱脚步,走到了书房门口。 “是柠儿不好,行远哥哥你要怪就怪柠儿吧!” 阮柠扑跪在春杏身旁,揪着自己的心窝子哭诉着。 “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叶行远问。 “是柠儿,柠儿想到自己死去的哥哥也是被女探子所害,柠儿害怕,柠儿害怕若是不把事情问清楚,酿成大错啊!柠儿不想哥哥的悲剧再次发生啊!” 阮柠哭的伤心,可她把阮峰抬出来,让叶行远也不由得 15. 生变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叶行远毕竟是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虽然未曾设防,但在许玉拳风将至的瞬间还是闪身躲过了他的攻击。 “许玉,不得无礼!”许严见弟弟攻击落空,赶忙出声制止,就许玉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许玉重重哼了一声,喘着粗气回到兄长身后,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狠狠盯着叶行远。 叶行远也有些不满,尚且不知许南清重病的他只以为许家为了一个婢女对他发难,皱着眉头说:“许小公子闯我将军府内院带走我夫人,眼下又意欲偷袭我,真不知你们是何居心。” 许玉可沉不住气,当即怒吼:“得亏我闯进去了,不然我见到的就是我阿姐的尸体了,她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放任你院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虐待我阿姐,我恨不得杀了你!” 叶行远听到许南清重病昏迷很是惊讶:“你说什么?我何曾苛待于她?” “你少装模作样了,你......” “住嘴!”许严厉声打断了许玉,随后笑不达眼底地对叶行远说:“舍弟年轻,还望叶将军多多谅解。敢问叶将军到我许家来所为何事?” “许小公子未经通传擅闯我府上内院带走我夫人,所谓出嫁从夫,我自然是来接夫人回家的。” 末了,他有补充了一句:“就算她身体抱恙,我将军府也有经验丰富的府医为她医治。” 许严点点头,说:“此话不假,听闻叶将军府上的医士最擅长跌打损伤的治疗,若是可怜的锦书丫头还有一口气,我定会去请你府上的医士来给她好好看看。” 叶行远知道许严这是在堵他的话,可偏得他也无法辩驳,只得沉声回道:“锦书的事,是我失察,我已将那不知轻重的下人发卖了出去,她没能撑过去我感到很难过,我自会出钱风风光光埋葬了她。” “将军好心,我心领了,不过锦书是我从小服侍我妹妹长大的婢女,此事自有她定夺,我不好擅作主张。” 听许严说道许南清,叶行远心下多了几分焦急,忙问:“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许严这才收起笑意,阴沉着一张脸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舍妹被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眼下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大夫说寒邪入里,眼下高热还未褪去,不知何时能醒。” 叶行远大惊:“怎会如此严重?” 许玉以为他还在装傻,气地张口就骂:“你将军府的人自己做的好事,你来问我们?原来东安第一战神居然是个不要脸的人物!” 许严这会没有制止,他也觉得叶行远该骂,等许玉骂完了,他才招招手,让人把鸿雁叫过来。 “还是让鸿雁跟你仔细说说,你府里的人都造了什么孽吧。”许严如是说。 鸿雁一走进前厅,就把叶行远吓了一跳,原本是个圆脸蛋的小姑娘如今下巴都尖了,整个人看着瘦了不止一圈。 “这段时日你们在将军府是怎么过的,你一五一十地说给将军听,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呢!”许严说。 鸿雁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叶行远,满眼的委屈和疏离,颤抖声音道:“自从秋狝回来,将军便将小姐禁足在舒柳院中,府中人皆得到消息说是小姐被禁足是因为偷摸给太子殿下传递将军府机密,他们把我们舒柳院的人都当做探子。” 叶行远连忙解释:“可我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也未曾说过禁足你们是何缘由。” “奴婢和小姐一回府就被关起来了,怎会知晓这是为何?只知道将军府的下人克扣小姐饮食炭火,这大冷天的不给炭火使,非说将军府的规矩过了冬至才能烧炭。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冷的馊的,一天只给一顿,奴婢找她们理论还会被骂奢靡不识抬举。” “小姐的身子哪里受得住这等折磨,没几天就病倒了,锦书实在没办法才偷偷......偷偷从院墙的洞里爬出去,找那相熟的菜婆子,花钱托她给家里递信求救。可.......可是......” 想到被诬陷惨死的姐妹,鸿雁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泣不成声的她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许严见状,帮她补全了后面的话:“可是,却被你府里的那个阮姑娘以通敌的罪名抓起来严刑逼供,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叶行远沉默,他这段时间忙着出征之事,竟不知道自己后院出了这么大的事,竟不知许南清在自己的家里被如此对待。 见叶行远不说话,许严大概也猜得到他是有几分被蒙蔽的,开口道:“将军得空最好查查自己府里都是些什么人物,能在你的家里苛待你的夫人,随意对夫人贴身婢女用此极刑。” 一旁的鸿雁缓过一口气,顾不得尊卑对着叶行远嘶吼道:“将军虽给了小姐管家的对牌,可府里人人都只认紫竹轩不认舒柳院,将军府的人明眼见着将军冷待小姐,更何况有那得罪小姐又被紫竹院保下的前车之鉴,谁还愿意听小姐的?将军你若属意紫竹轩那个,何必要娶我家小姐呢?” 许严见叶行远脸色难看至极,招招手叫来人,和声细语的把鸿雁劝了下去,又转过身看着这个他不喜欢却又无可奈何的妹夫,说:“让将军见笑了。不过我想将军应该要回府彻查一下了,事务繁忙,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叶行远从来对家里的下人宽厚,可宽厚不代表纵容,他感觉自己身边的人变得很陌生,尤其是阮柠,她的面目在自己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从前有人说他和阮柠关系不一般,他从来没放在心上,是好友这世间唯一的妹妹,自己自当多加照顾。 他相信清者自清,却没想到会对在意的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尽管眼下许严已经下了逐客令,可他还是迫切地想见许南清一面,他很想她。 “可以......可以让我见她一面吗?”叶行远艰难开口。 许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对不住了将军,恐怕不行。舍妹病重,不见外人,将军请回吧!” “可我不是外人,我是和她拜过天地的夫君,她是我的妻子!” 许严双手背在身后,轻声道:“是吗?如果是为了名声,将军不必担心,我们当 16. 回府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鸿雁被许南清这一口血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出门去找大夫,却发现大夫面露喜色地站在自己身后。 “甚好甚好,小姐这一口乌血堵在心头正是她日夜南安的缘由,如今这一口乌血排了出来,小姐是否有心胸舒畅呼吸快意的感觉?” 虽然悲痛,但许南清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大夫又帮她仔细把了把脉。 与此同时,许母也来到了房间,看见女儿醒来但憔悴的样子,心疼的直抹眼泪。 “你看看你,非要嫁这个叶行远,好端端的闺女被磋磨成这个样子,让当娘的怎么能不心疼啊!” 许南清低头,不敢看许母的眼睛:“让母亲费心了,是女儿的不对。” 大夫看了看许母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明白她有些私密话要说,便借口下去煎药离开了房间。 见人走远了,许母这才转过头,把前些日子叶行远来府中寻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清儿,你是怎么想的?”许母问。 许南清扪心自问,她到都有多生叶行远的气呢?好像也不多,毕竟这些日子他是真的没有回过府,可他放任阮柠的态度,却也是一根刺扎在自己心里。 拿又拿不起,放却放不下,让她感觉无比煎熬。 “母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日子,你还想要过下去吗?”许母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知道。”许南清心乱如麻,没有一点主见。 许母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如果你还想继续做他的夫人,那么这个面你们迟早是要见的,那个地方你迟早要回去,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男人的真心是最不要紧的。如果你不想继续过下去,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你昏迷的这几日,京中出了大事,南边战事失利,圣上被气得一病不起,太子监国,头一遭就把三殿下关押,叶行远如今被贬为京畿卫巡防营统领,不再是战神大将军了。” “什么?”许南清被这消息惊住了,猛烈咳嗽好几声才缓过劲来,抓着许母的手问:“将军为东安立下赫赫战功不说,如今南麓在我边境接连进犯,太子殿下怎么能如此糊涂不用将军呢?不行,我要去求求殿下!” 许南清说着就掀起被子想下床,却被许母一把按住:“你疯了是吗?你这副模样要到哪里去?” 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叶行远,明明吃了这么多苦,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母亲,我虽然心里有怨怼,可毕竟他......他这段日子不在府里,或许有些事情,他是不知情的。而且他刚被贬了职我就要同他一刀两断,这让别人怎么说我们许家呀!” 许南清声音小小的,但许母却听的一清二楚。 许母心里心疼,却也知道女儿是个认死理的,若她自己不死心,任谁也无法劝得动她。 许母牵起女儿的手,认真地说:“你的意思我已知晓,有些事必须你自己相同才成。我只同你说,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正室夫人,该强硬起来就强硬起来,莫要顾忌不必要的情面让下人越过你去,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 话说到这份上,许母也没再说其他的,她怕说了难听的话让女儿伤神。 可她又确实担心女儿会被叶府的那个外人欺负,思来想去,她决定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婢女素香派到女儿身边去。 “过几日若叶行远再来,我变让他来见见你,等到你养好身子回去的时候,把素香带到你身边去。鸿雁终归是不够沉稳,我不放心你们两个。” “多谢母亲。”许南清抱住许母,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尽情地撒娇。 许南清到底年轻,又过了十日身子果真好了不少,恰好叶行远再次登门,得母亲的令,许家兄弟不情不愿地放他进去见人。 虽然多日未见,可这段时间叶行远的日子也不好过,被贬官也就算了,偏得京畿卫都统是太子的人,对他多方刁难。 若非巡防营里有不少人曾在南境服役,渎职的罪名怕是根本难以逃脱。 一边内心焦灼南境战事,一边疲于应付京城局势,平日里根本分不出心神来整顿府里的事。 可尽管如此,每当自己睡着后,许南清梨花带雨的模样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哭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痛。 现在,那个在梦里让他肝肠寸断的人儿就在自己眼前,可自己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不敢迈步向她靠近。 许南清见叶行远在门口踟蹰不前,还以为他仍对自己心存防备,不由得咬紧下唇,我见犹怜。 “将军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莫非是怕进了这个门我便会向太子殿下传些什么话?” 许南清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说着讥讽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更何况,叶行远本就心有愧疚,听到选择去这么说,他连忙跨进屋内,解释道:“我并无此意,只是......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而且......你莫要再叫我将军了,我已经不再是将军了。” 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许南清忽然一下就心软了,她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叶行远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自己。 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在微小的同时,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看见她哭,叶行远心都要碎了,他赶忙走上前想要为她擦去眼泪,却又在她面前停住,他害怕自己的动作粗鲁,会让眼前娇花一般的人儿感到不适。 许南清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牵起叶行远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官职,都是我的夫君,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还是来了。” 叶行远虽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但也不打紧,眼前人的温柔足以让他沦陷。 “我听闻......你受了许多苦,是我不好,没能同府中人说清楚缘由。那一日我在猎场听到...... 17. 发威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回府的事不仅阮柠介意,府里的其他下人也很介意。 可这又是叶行远亲自接回来的,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得整日聚在一起闲聊猜测是不是许南清给叶行远施了迷魂法。 许南清听到这些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正她要让每一个直接或者间接害死锦书的人都付出代价。 “素香,你明日把府里的下人都叫到舒柳院来,我要训话。”许南清对素香说。 素香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许母身边的婢女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对这个小姐多有心疼,连忙应声说好。 鸿雁知道素香一向是个温柔和善的,赶忙出声提醒:“素香姐姐,这府里的下人不好对付,你可不能对他们太客气,怎么在这些刁蛮人手里吃过不少亏呢!” 素香笑道:“多谢鸿雁提醒,如此我便有了计较该如何做了。” 第二日,许南清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到院子里,看着满院下人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地样子,心里只觉得可笑。 “夫人可算来了,这再不来啊,中午府里人都要吃不上饭了!”一个厨娘在人群里高声嚷嚷着。 可惜,素香可不是锦书那般好脾气的,她当即让人把那厨娘从人群里揪出来,伸手便给了厨娘一耳光。 “夫人还未开口,你到先聒噪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里没有你就得饿死呢!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掌嘴。” 素香声音很大,惊得整个舒柳院顿时鸦雀无声。 那厨娘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她的夫君原先在叶行远麾下打仗,战死沙场后她被接来叶府谋生。 她在叶府少说也做了十多年的活,叶行远向来宽和就不说了,哪怕是阮姑娘也对她礼敬有加。 可今日眼前这个许家来的下人居然敢打自己,这怎么能行? 只见厨娘当即破口大骂:“一个探子家的贱婢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男人曾是叶将军麾下猛将,我......” 可这厨娘话还没说完,素香又是一巴掌,直接把厨娘打蒙圈了,被许家的婆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南清冷眼看着这一切,开口道:“杨厨娘,你三番五次冒犯和辱骂我,我作为叶府的女主人,若是再容你,岂不是人人都能踩在我头上了?” “你什么意思?”厨娘问。 许南清说:“你说你的亡夫曾在将军麾下作战,既如此我也不会苛待于你,当初朝廷给了你多少抚恤,我再去账房支给你一份,然后你便与我叶府再无干系。” 厨娘觉得不可思议,怒道:“你要赶我走?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赶我走?” 许南清挑眉,冷笑着说:“凭我是这叶府的女主人,是叶行远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觉得冤屈大可以去京兆府报官,到时候你只管看看丢脸的是你还是我。” 见从前总是软弱可欺的许南清这回动了真格,厨娘也顿时蔫儿了下去,被许家的婆子拖着出了舒柳院。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敢再出声,生怕许南清下一个整顿的就是自己。 “从前我顾念你们是将军麾下烈士的家眷,总想着以礼相待,可你们倒好,丞着将军的情反而来欺压于我。” 许南清说罢,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几下,接着又朗声道:“非是我不讲情面,将士作战为的是每一个百姓的安稳生活,包括你们自己,且朝廷并非没有给过你们抚恤,我可可不欠你们的。” 许南清这边唱完了红脸,鸿雁那边紧跟着唱起了白脸:“夫人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过往只要犯的错不大,夫人也就不多计较,往后你们安分守己即可,若是再不安分,那杨厨娘就是你们的下场。” 下面的人连忙跪下,一个二个对着许南清表起了忠心。 许南清见状,换上一副和善但不失严肃的表情说道:“你们今日说的话自己家最好都牢牢记住,只要往后不再犯错,我自会好好待你们。行了,除了边上那几个人,其他人都散了吧!” 许南清说着,手指向东南角,那里站着几个婆子,其中就有辱骂鸿雁的胖瘦两个婆子和与春杏一同虐待锦书的麻脸婆子以及矮婆子。 这四个人刚想溜号,就被素香带着人团团围住。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奴婢......奴婢这手头还有不少活要做呢!”胖婆子苦着脸问道,这幅怂样哪还有当初那股子泼辣劲? 素香沉着脸喝道:“夫人要做什么轮得到你过问吗?留你下来自然有留你下来的理由,都去那边站好了,夫人自然有话要问你。” 许南清整顿下人的事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有好几个胆小却又好事的人跑去找阮柠,想请她出面求求叶行远。 阮柠好言劝走了她们,可她如今根本见不到叶行远的面,又有什么办法呢? 秋水见状,帮她想了个主意:“姑娘,要么您再以身体不适为由求求将军吧!再这么下去舒柳院那边可就得压过我们一头了。” “这招还管用吗?”阮柠有些犹豫。 秋水啧了一声,说:“怎么不管用?将军可是在成婚那晚放着她不管都要来看你的呀!” 这句话让阮柠重拾信心,等到晚上,秋水便找准时机,一脸惊慌地往叶行远的书房跑去。 彼时许南清正坐在书房里同叶行远说着府中的事,见秋水急急忙忙跑来,便明白是紫竹轩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秋水没想到会在书房见到许南清,当即觉得大事不好,可她人已经进来了,且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已经惹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求将军寻大夫去给姑娘看看吧,姑娘心疾又犯了,这回已经昏迷不醒了!” 叶行远叹了口气,心道阮柠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阮峰走后她变生了这个毛病,他轻车熟路地叫来晋良,让他去寻大夫。 秋水见叶行远只是动动嘴巴,人却未曾挪动半分,问道:“将军不一同去看看吗?” 许南清接过话茬,说道:“将军又不是大夫,去了又有什么用?况且阮家妹妹终归是未出阁的女子,将军去 18. 寒夜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冬至,许南清头一次以叶行远夫人的名义去京郊明远寺上香、拜神、祈福。 以往冬至,许南清都是跟着母亲去京城外的鸿香寺,而这一次她之所以选择明远寺,是因为叶行远在这里为他麾下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士都供奉了往生灯。 “小姐,明远寺的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咱们就住在东苑厢房里,听说那里离后山近,没准咱们还能去看看梅花呢!”一路上,鸿雁兴奋极了,一直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计划。 许南清也好久没有出京城了,心思也跟着雀跃起来。 只有素香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鸿雁见状,有些不解地问:“素香姐姐,你怎么一直皱着眉头呀?” 素香勉强笑了一下,说:“今日这马夫不是小姐以前常用的,我总觉得他贼眉鼠眼让人心里不安。” 鸿雁大大咧咧地说:“素香姐姐莫要多虑啦!先头小姐在府里整顿了好些人,这马夫应当是新来的。” 素香点点头,虽不再多言可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叮嘱自己需多多注意。 一行人接近午时到达明远寺,刚下了马车走上进寺的石阶,迎面边走来一个令许南清厌恶的身影。 那人似是在这等了很久,见到许南清眼睛一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来,高声道:“清儿妹妹,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你终于来了啊!” 许南清立刻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鸿雁和素香也拦在她身前,如临大敌。 “清儿妹妹,咱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何必对我如此防备呢?”那男子故作伤心地说着,脸上却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 许南清冷声道:“王公子,我同你并不相熟,还请你让开。” 眼前的王公子姓王名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十五六岁就出入烟花巷子。 曾在某年的赏花宴上见了许南清一面,便自此念念不忘,在京城里大放厥词要在许南清及笄当日就要同她洞房花烛夜。 许家人听闻此事自是生气,许父亲自到王家找王泽的父亲讨要说法。 可谁承想,王泽挨了一顿打之后不仅没有放弃这龌龊的心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开始了对许南清的骚扰,直到许南清嫁人才消停些。 可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碰见他?许南清不知道原因,可心里却开始惴惴不安,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带些家丁随行了。 许南清翻了个白眼,提起裙摆就准备绕过他往寺里走,可这登徒子却迎着许南清的脚步堵在她面前,寸步不让。 王泽眯着眼上下打量这许南清,那视线停在她胸前许久,说道:“清儿妹妹,没想到你嫁了人之后比从前更添几分韵味,看得哥哥我呀都要醉了。” 说完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好一副淫邪模样,看得人一阵恶寒。 不仅如此,他还伸手要去抓许南清的手,被避开后将将只碰到衣袖。 王泽轻笑一声,把碰到许南清衣袖的那只手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一脸陶醉:“清儿妹妹身上好香啊,把我的魂儿都要勾走了!” 鸿雁气的脸通红,鼓起勇气一把推开王泽,素香见状赶忙拉着许南清往寺里走去。 见王泽没追上来,鸿雁朝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呸!登徒子。” 王泽也不恼,看着许南清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满是兴奋。 前几日玉家人来寻他说许南清今日要来这上香,他想也没想就来了。 虽然不知道玉家人为什么要他来毁了许南清,但他也无所谓,这京城第一美人,还是叶行远的妻子,想想就令人兴奋。 若是从前他还会忌惮些,可如今叶行远早就不是什么战神大将军了,一个京畿卫巡防营统领,他王家还不放在眼里。 王泽低头看了看袖中玉家人给的秘药,这药性他前日特地去烟花巷子试了,着实销魂。 幻想着许南清娇媚的模样,他心里更是发痒,抬脚快步往寺里走去。 许南清完成一系列上香祭祀以及添香火钱的事情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厢房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到了晚上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这大雪下的,明儿回程可麻烦了呢!”素香看着天,担忧地说。 许南清笑着安慰道:“麻烦我们就慢慢走,一天的时间总能回去的。” 鸿雁倒是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嘟着嘴叹道:“唉,本来还想去看看梅花呢,这么大的雪,梅花也看不成了。” 素香摇摇头,嗔道:“你呀,心里还想着玩呢!趁着还没到就寝时间,你再去找寺里的师傅们要些炭火来,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咱们得把这炭火烧的再旺些才好。” 鸿雁这才恍然大悟,尴尬地笑了笑,披上外袍拿着伞就出门去了。 可许南清和素香等啊等,等了好久鸿雁都没有回来,二人心里都有些担忧,素香看了看许南清,说道:“小姐,我怕鸿雁这丫头迷了路,天寒地冻的,我出去寻寻她,你自己在屋里,若有什么事就跑去那边僧人住所求人帮忙,我很快就回来。” 许南清应下,目送素香出了门。 谁成想,素香刚走出东苑,便挨了一闷棍,当即昏倒在地,而同样倒在一旁的,还有很早就出去的鸿雁。 东苑角落,王泽站在雪里冻得瑟瑟发抖,老远见到吓人跑来,忙问:“成了吗?” “成了成了,少爷,那两个奴婢都被我打晕了。” “好小子”王泽夸着,伸手把一包药一股脑倒进自己嘴里,接着说:“看好她们,小爷我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谁都别来打扰我。” 说完,扔给那下人几两赏银,猴急着就往许南清所住的房间跑去。 许南清坐在屋里,突地听见敲门声,以为是鸿雁和素香回来了,当即松了一口气,起身就去开门。 可她刚把门打开一条缝,王泽便猛然把门推开扑了进来,一把香粉就撒在了自己脸上。 不设防的许南清被迫吸进去好几口,那诡异的香味呛得她咳嗽连连。 “清儿妹妹,这大冷天的一个人在屋里多冷啊,哥哥怕你冷,特地来给你暖暖身子。” 王泽自己也吸入了不少秘药,加上来之前又给自己吞了一大口雄风散,此刻整个身体都燃烧着一团火,继续许南清这样柔美的女子来灭火。 许南清见闯进来的是一脸淫相的王泽,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一直往后退,边退边尖叫:“你走开!不要过来!我......我夫君是叶行远,你岂敢动我!” 听到叶行远的名头,王泽更兴奋了:“一个小小的统领我还不放在眼里,能尝尝曾经的战神大将军享用过的美味,我可是求之不得啊!” 说话间,他已然把许南清逼到了角落,滚烫的双臂紧紧箍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好香啊!” 王泽兴奋地怪叫一声,把头埋进了许南清的脖颈处,手也熟练地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许南清用力挣扎,可她大病初愈,有怎敌得过一个成年男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热,一阵空虚感袭来让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王泽的怀里。 见药效起了,王泽更加肆无忌惮,速度之快已然把许南清的外袍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许南清狠 19. 动荡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是被清晨上山砍柴的僧人发现的。 姿容绝艳的女子只穿着单衣昏倒在雪地里,头发已经被冻成冰,眉毛和嘴唇也结了一层寒霜。 僧人探了探她的鼻吸,发现还有一口气,当即连柴也不砍了,转身去寺里叫人。 鸿雁和素香已经醒来,二人头上都裹着厚厚的布条,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听闻许南清被找到并救了回来,二人松了一口气,可当她们见到许南清的时候,松了的那口气又被倒吸了回来。 救人的那位僧人赶忙开口道:“二位施主,这位女施主还有一口气,我先去烧热水你们准备给她暖和暖和身子,师兄们已经去寻大夫了,二位莫要过于着急。” 素香率先回过神来,对那僧人道谢:“多谢师父救了我家小姐。” “出家人慈悲为怀,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二位施主先忙,我去烧水。” 僧人离开后,鸿雁和素香赶忙翻找出干净的布和厚实的衣物。 “鸿雁,把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再旺些,给小姐好好祛祛寒气。”素香一边给许南清擦着头发一边说。 鸿雁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干起活。 “天杀的王泽,肯定是那个狗东西干的,他怎么胆子这么大啊!”鸿雁添完炭火,生气地骂道。 素香也认同她的说法,这明远寺昨夜留宿的只有她们和王泽,且这王泽不是没有前科,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就说昨天那个车夫有问题,按理说他也应该在东苑守夜的,可昨夜我们两个都被人打晕了,刚才去寻他,他还在那呼呼大睡呢!”素香想起这事就觉得不对劲。 “素香姐姐,我们要不要找明远寺的僧人帮忙会府里给将军递个信儿啊?”鸿雁问。 素香叹了口气,说:“递什么信啊?将军若是又恐今天就跟着小姐一起来了,将军最近都在巡防营未曾回过府,听小姐说是京城布防有变,将军整日在京城各处,我们也不知道能在哪儿寻到他啊!” “那还是回家和夫人少爷他们说一声吧。”鸿雁说。 素香点点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许南清又在明远寺里养了三日,这三日里叶行远也并没有回府,他正在全力避开太子耳目,暗中调整京城布防。 太子有异心了。 事情要从冬至前两日说起。 冬至前两日,一直昏迷不醒的皇帝突然醒了过来,一生兢兢业业的老皇帝稍一缓神就急忙召集心腹大臣来询问南征进度。 可当他听到太子监国不仅中止了南征的计划,还在朝中诛除异己时,气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把......把这个逆子给朕叫过来!”皇帝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沉着脸说道。 把三皇子关进御监,把叶行远贬为京畿卫巡防营统领,还有其他主战派的大臣纷纷遭到惩罚,他这个儿子是想干什么? 自己只是病了,不是死了! 大半夜的太子还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宫人来传唤说父皇醒了,着急要见他,忙不迭地就跟着往宫里跑去。 他跑的气喘吁吁,刚走进皇帝寝殿的大门,便被一本飞过来的折子砸中了脑袋。 折子的外壳是一块木板,模板锋利的边角正好磕到他的额头,只一下,便破了皮渗出血。 “混账东西!” 皇帝的怒骂紧随其后,让太子不自觉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朕早已下至南征,为何你要与朕背道而驰?”皇帝问。 太子顾不得额间的伤,以头抢地哐哐作响,哀嚎道:“父皇,南境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再要南征,这让南境的百姓如何过活?您仁德一生,怎能在晚年留下好战暴虐的名声啊!” “荒唐!南境战事不歇是因为南麓人贪得无厌屡屡进犯,而你,你身为一国储君,毫无守卫疆土守卫百姓的心思,并且还在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你让朕怎么放心把东安的江山交给你,啊?” 皇帝发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来人,去把老三叫来,太子失德,让他回东宫好好反思反思。” 皇帝说完便剧烈地咳起来,一旁的太医赶忙上前为他顺气。 太子依旧伏在地上,没有人看得见他眼里的愤恨和不甘。 三十多年了,他当太子已经三十多年了。 这么多年他活在父皇的阴影下,活在许多人的议论里。 在不少人眼中,他除了生来就是太子外没有其他过人之处,他手段不及父皇狠辣,用兵打仗不及三弟优秀,就连权谋都比不过嫁了人的皇姐。 仁善,是他唯一的标签。 而跟在仁善名声之后的,是「软懦」,是「妇人之仁」。 他是太子,是储君,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会落到今日这个局面呢?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又晕倒了!” 焦急的呼喊声打断了太子的思绪。 他看着慌乱的人群,心想:若是昏迷,要么就不要醒过来了吧! 皇帝昏迷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昏迷。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皇帝担忧的时候,京畿卫大营的轻微却诡异的动向却没有逃过叶行远和三皇子的眼睛。 很明显,太子有破釜沉舟的想法了。 商议之下,三皇子和叶行远开始暗中布防,三皇子负责宫里和军队,而叶行远则负责京城防线。 在许南清醒来后,许玉便第一时间同她说了京城里发生的事。 “那父亲和哥哥有劝阻太子殿下吗?”许南清问。 许玉摇摇头,说:“殿下已然同父亲离了心,父亲曾多次劝阻殿下莫要阻拦南征,可殿下不听。昨日殿下来寻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父亲还是猜出了殿下的心思,父亲恳请殿下收手,可殿下却......却......” 许玉说不下去了,狠狠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悲痛。 “却怎样?”许南清忙问。 “殿下却把父亲狠狠骂了一顿,父亲气不过,当场辞官,大哥也辞去官职。” “怎会如此?”许南清大惊。 许玉低下头,郑重地说:“阿姐,这东安怕是要变天,许家在这个时候和太子殿下割席,纵使为了仁义,可我猜大哥未必没有远离是非的打算。如今叶行远处在漩涡中心,我实在不放心,要不你同他和离我们全家一起离开京城吧!” 许南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和离?还有,离开京城是父亲和大哥的意思吗?”< 20. 羞辱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许南清回府的那一天格外低调,但刚走进舒柳院就看见坐在院中的叶行远,颇有些惊讶。 “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许南清虽然惊讶,但还是掩饰不住喜悦。 “听闻你今日回来,特地抽时间来看看你。还有,我现在不是将军了,莫要再像从前那样称呼我。” 叶行远起身走到她面前,顺手将她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挽到耳后。 “我知道了,那我唤你夫君可好?”许南清笑着,脸颊却有些微红。 叶行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柔声道:“从前我与你之间多有误会,如今你还愿意这么称呼我,我求之不得。” 说完,他牵起许南清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听说你在寺中病了,将养了好几日这才回来,怎么不早些让人来通知我呢?”叶行远关切地问。 许南清避开叶行远的眼神,轻声敷衍道:“事发突然,我也不愿打扰你,不过是风寒而已,养上几天就好了。” 她不愿把在明远寺发生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叶行远,朝局动荡,若在此时再生是非怕是不利于他的仕途。 叶行远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怎能因为权力斗争困于京城当个守城之将呢? 见许南清不愿多说,叶行远便也不再多问,他看着娇美动人的妻子,眼里满是心疼。 “你我夫妻一体,以后这些事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从前是我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叶行远这话说得极为熨帖,顷刻间就让许南清心里的委屈消失大半。 她顺势依偎在叶行远宽阔的怀里,心里满是甜蜜。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是曾经极负盛名现在又跌落凡尘的叶行远呢? 在阮柠和玉嫔的布置下,许南清在明远寺遭人轻薄一事在京城传开了,更阴损的是,阮柠让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许南清衣衫不整地在山林里被人发现的。 很快便有好事者借由此事来羞辱叶行远。 这好事者便是玉家旁支的一个纨绔少爷,若非要问这玉少爷和叶行远有什么过节,那也说不上。 只是家里长辈经常夸叶行远年少有为,回头就数落他和家里其他兄弟,久而久之他便对叶行远厌烦起来。 如今他自己被贬官不说,花容月貌的妻子还出了这样龌龊的事,玉少爷甚至已经脑补出叶行远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时气氛又窝囊的样子了。 这夜,和几个狐朋狗友吃完花酒的玉少爷带着人,东倒西歪地往叶行远所在的巡防营班房走去。 玉少爷是玉家人,跟在他身后的这几个纨绔哪个家里不是当官的?他们大大咧咧不经通传就闯进班房,大声嚷嚷要找叶行远。 叶行远此刻正在书案前仔细检查城防图和名单,见有人闯进来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冷眼看向来人。 毕竟是在战场上历练、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儿,叶行远满身戾气让这群纨绔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发怵。 可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玉少爷打了个酒嗝,挺起背就往前走,用洪亮的声音遮掩内心的胆怯:“哟,叶行远,你还有心思在这当值呢!看来坊间传言你根本不在乎家里那个娇妻是真的嘿!” 叶行远皱眉,冷声喝道:“哪来的闲杂人等,巡防营岂容尔等闲人擅闯?来人,赶出去!” “哎哟哟,好大威风,还以为自己是战神大将军呢?小爷我是玉家人,我看谁敢动我!”玉少爷把手中折扇一抖搂,四平八稳地站在班房正中间。 旁边的人听见玉家的名声,一个也不敢动,谁都知道玉致朗如今跟在太子身后权势滔天,没人敢惹。 面对这样的情形,玉少爷非常满意,他一脸□□地看着叶行远,说道:“叶行远,你说你放着家里那么漂亮的老婆不疼爱,天天在这巡防营里和臭老爷们呆在一起,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旁的其他纨绔也不再害怕,跟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就是就是,许南清那小娘儿们老子早就看上了,这不是没来得及娶回家嘛!” “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可天天不下床,让她品尝品尝极乐的滋味。” “你们听说了吗,许南清那腰身软的哟跟棉花似的,还有胸前......啧啧啧,哪哪儿都是极品!”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下流,听得叶行远怒火中烧,拍案而起,骂道:“混账东西,你们几个来我这诋毁我的妻子,究竟是何居心?” 玉少爷见他生气了,心里痛快极了,笑道:“我们这不是来给你提个醒儿,别你头顶发绿了还被蒙在鼓里呢!明远寺那晚发生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叶行远上前揪住玉少爷的领子,恶狠狠地问。 玉少爷用力掰开他的手,不屑地说:“哎呀,看来还真不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放着美人不疼爱,到给王泽那家伙吃了口好的,啧啧啧,我要是你啊,我可得把他腿打断。” “得亏王泽不争气,只闻了闻香气没吃到嘴里去,但许南清那模样可都传的真真儿的,叶行远,你老婆只穿个单衣被人救起来的事你也不知道?”一个纨绔问。 “对,对!京城都传遍了,许南清被救起来的时候只穿了单衣,领口开到这,肩上还有抓痕呢!看来前一晚可够激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玉少爷接过话茬,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叶行远岂能容忍这些浪荡子这么侮辱许南清,当即一圈挥到玉少爷脸上,直接把人打的倒地不起。 可叶行远没打算放过他,走上前把人拎起来,咬着牙说:“你再敢辱我妻子半句,我要你狗命。” 玉少爷许是脑袋晕了,不仅不怕还觉得快意极了,满脸是血的嘲讽道:“叶行远,你老婆被王泽轻薄了,逃跑出去躲在雪地里被人救起,京城里谁不知道许南清衣衫不整是什么模样,你还装什么深情。 21. 下狱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王泽是被小妾的尖叫吵醒的,上一秒他的脸还在小妾柔软的山峰里,下一秒就被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还没来得及发怒,一只大脚就踩了上来,宛如恶鬼的声音响彻耳边:“王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啊!” 是叶行远! 屋里的两个小妾早就吓破了胆,裹起衣服就往外跑,徒留王泽一个人被按在地上嗷嗷乱叫。 “叶行远......你好大胆,敢私闯官宦人家的宅院,你分明是土匪,是强盗!”王泽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骂。 叶行远冷哼一声,脚下更加用力,说:“我是土匪强盗,也好过你这个欺男霸女的淫贼,你敢把心思动到我夫人头上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经历过战争残酷的叶行远发起怒来可怕至极,把王泽这样温柔乡里长大的窝囊废吓破了胆,早不复一开始的嚣张,求饶道:“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叶将军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许南清一下,我什么都没干啊!” 谁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咔嚓”一声,紧接着手腕处传来了钻心刻骨的痛,王泽知道他的手多半是废了。 叶行远松开手,冷眼看着王泽在地上打滚。 “你的手碰她,我就把你的手卸了,你的眼睛看她,你的眼珠子也别要了。” 叶行远说话不带一丝感情,阿鼻地狱里的恶鬼都没有他可怕。 王泽吓得一身冷汗,疼痛和恐惧的双重压力让他在地上留下一滩污水。 紧接着,他两眼一黑,眼睛处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哀嚎声响彻王家院子,惊得王家老爷和夫人也穿上外袍匆匆赶来。 “啊!我的儿呀!”王夫人见到王泽这幅惨绝人寰的样子当即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王老爷虽然也在发抖,但好歹撑住了场面,颤颤巍巍地指着叶行远,说:“你......叶行远,你无法无天!我......我要报官,还定要......定要让我大哥参你一本!” 叶行远的脸上被溅上了星点血迹,白皙的皮肤上绽放点点红梅,眼里闪着寒光,俊美又诡异。 “让你大哥王御史参我?”叶行远嗤笑一声,讥讽道:“他有贤侄如此,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御史台的位置都难说呢!” 说完他手中的长剑出鞘,当着王家人的面居然将王泽的作案工具直接收缴,随后头也不回,长扬而去。 如今皇帝昏昏沉沉,纵使三皇子已经官复原职,可太子的势力依旧只手遮天。 玉少爷被打的鼻青脸肿丢了半条命,王泽被折磨得差点死掉。玉家人和王家人又怎会放过叶行远? 事发的第二天,叶行远就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连三皇子都只能去监牢里看他,而无法把他保出来。 “你呀,这事做的太过了,我从未见过你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此刻三皇子正在叶行远的牢房中,他带了些吃食过来探望这位战场上的生死之交。 “给殿下添麻烦了,是我的不对。” 三皇子摆摆手,说:“说这些没用的干嘛?不过这个王泽怎么会这么巧就在你夫人去的寺庙里准备好了呢?我怀疑这个局就是冲着你去的。” “我如今不过是巡防营的统领,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这么做呢?”叶行远自嘲地说。 三皇子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说:“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次新的布防可有大用了!” “此话怎讲?” “你在京西增加了几处暗哨,前几日发现京西大营有异动,玉家人拿着太子令正在暗地里整兵呢!” 叶行远大惊:“什么?难道......真如我们猜的那样?” “我看八九不离十。我这大哥,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已经有些疯魔了,如今父皇态度不明状态又不好,他怕是会铤而走险啊!” 当了几十年的太子,挨了几十年的骂,又享受了几十年的权力,如今大厦将倾,他怎能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呢? “殿下放心吧,京城各处都已经布置好,太子的人突破防线还需费些力气,足够宫里应对了。”叶行远说。 三皇子点点头,随即又感叹道:“有你安排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最终要走到这一步,我这心里总觉得悲凉万分。” 三皇子虽贵为皇子,却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从前在军营里也和普通士兵一起同吃同住。 叶行远多受三皇子照顾,一直以来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朋友,感情深厚。 见三皇子如此难受,叶行远也为当前的形式感到悲哀。 他心里知道,三皇子一直以来都想着做个忠臣、做个能臣好好辅佐太子,保卫东安江山。 可如今,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也注定要背负起更重大的责任了。 临走前,三皇子安慰道:“你且在这多委屈几日,我定会询个机会把你救出去。” 叶行远说:“多谢殿下,只是我还有一事想恳求殿下帮忙。” 三皇子微微一笑,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爽朗地说:“放心吧,你那放在心尖儿上的家眷,我会托我家那位好生照顾的。” “谢过殿下。”叶行远跪地,郑重行礼。 叶行远下狱时,是被人直接从巡防营班房带走的,故而许南清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可阮柠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都怪许南清这个贱人!若不是她,行远哥哥怎么会做出伤人的事,又怎么会被人抓去大牢呢!” 紫竹轩里,阮柠一边怒骂许南清,一边将自己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秋水在一旁拦也拦不住,只能堪堪劝道:“姑娘仔细些自己的身子,您有气不如去找舒柳院那边儿讲清楚,何必在这里伤着自己呢?” 阮柠觉得秋水说的有些道理,便将手里的花瓶重重放下,提起裙摆就往舒柳院奔去。 彼时许南清正坐在屋里喝着药,苦的舌根都有些抽抽,满脸痛 22. 忍辱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东宫今日有宴席,许南清到的时候,东宫的仆从正在门口忙碌迎客。 见到许南清,几个仆从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嬷嬷走上前去,颇有礼貌地说道:“许姑娘,今日宴客名单上没有你,娘娘怕是不太方面见你呢!” 许南清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塞到嬷嬷手里,哀求道:“求嬷嬷通融一下,我今日却有要事相求,绝不会耽误娘娘太多时间。” 嬷嬷虽然脸上表情为难,可一锭金子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嬷嬷不懂声色地把金子塞进袖中,叮嘱道:“我当疏忽了没看清是许姑娘来了,你记着说是自己悄摸进去的。” 许南清点头,谢过嬷嬷后端着一副宾客架势走进东宫的角门。 太子妃此刻正在平日里最爱呆的水榭中同几个官夫人吃茶说话,老远看着许南清走来先是不耐地皱了皱眉,随后又眉头舒展开,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臣妇许南清见过娘娘,今日贸然求见,还望娘娘莫要责罚。” 许南清跪在地上,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 可太子妃却似没看见她一般,任她跪在那里,继续和周边的女眷吃茶聊天。 “我先前听闻叶统领打人下了狱,这人是你们玉家亲自抓的,可真有其事?”太子妃故作好奇地问向坐在一旁的玉家夫人。 玉夫人立马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她轻蔑地瞥了许南清一眼,说道:“回娘娘,确有其事。那叶行远可真是恶棍,把我家那侄儿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把王家的小公子给废了,这样暴虐的人难怪给撸了官职呢!”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先前在战场上滥杀多少无辜的性命。太子殿下仁善,怎么有人偏得中意那种恶人,当真有眼无珠。” 其他几个夫人也跟着骂起了叶行远。 许南清跪在地上,藏于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却不敢出声,她今日是来求人的,需得放低姿态,以免再生是非。 王家的女眷见许南清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想到王泽的惨样心里更是不痛快,笑盈盈地开口道:“别说暴虐恶毒了,那叶行远府里还养了个女子,娘娘知道这事儿吗?” 太子妃似笑非笑地说:“哦?说是先前他死去副将的妹妹,具体怎么个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说来听听。” “说是死去副将的妹妹,可那姑娘都十七八了还养在府里不曾嫁人,听说许家姑娘嫁过去之前,人家两个人都好事将近了呢,这不.......” 王夫人话还没说完,太子妃突然出言打断,故作惊讶地说:“哎哟!许家姑娘,你什么时候跪在这里的?” 其他夫人们都噤了声,捏着帕子捂嘴偷笑。 许南清扯了扯嘴角,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娘娘,臣妇也是刚到不久,打扰娘娘和各位夫人们说话了。” 太子妃和颜悦色地说:“真不巧,今日殿下宴请了些大臣和大臣的家眷,我不得空来同你说话。不过你既然不请自来,也不能白来。” 说着,太子妃同旁边的女眷们介绍道:“这许家姑娘烹茶的手艺可不简单,我平日里总爱喝她烹的茶,今天你们都在,可是有口福了。来呀,把茶具摆上来,咱们都来尝尝许家姑娘的手艺。” 许南清脸色煞白,感情是把她当烹茶的奴婢了,她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可想到叶行远还在牢里受苦,她咬咬牙,起身开始摆弄茶具。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继续笑着同女眷们说话,丝毫不见平日里对许南清的那般温和友好。 玉家夫人看着许南清忙碌,便对太子妃说:“娘娘,妾身有个请求。” “但说无妨。” “妾身身子寒,平日里那茶汤啊都喜好滚烫的,最好是刚滚开的,放在唇边慢慢享受那水汽,一点点品才叫有舒坦,可否请娘娘让许姑娘给妾身一杯滚烫的茶?” “这有何难?许南清,你可听见玉夫人的要求了?” 许南清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妇省得。” 烹好茶后,许南清按照惯尊卑先请了太子妃用茶,而后端着那杯滚烫的茶水,递给玉夫人。 玉夫人嫣然一笑,抬手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尽数泼洒在许南清的手上,白皙的肌肤当即红了一大片,疼的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哎呀,对不住啊许家妹子,我这笨手笨脚的,我给你擦擦!” 玉夫人故作惊讶,抓过许南清的手便用手里的帕子擦拭起来。 许南清被开水烫过的肌肤开始发软,而玉夫人故意拿着绣着金线的帕子,用那凸起的金线狠狠地在许南清被烫伤的手上刮蹭,很快许南清的手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可她在太子妃面前,一来不得失礼,二来她有求于人更得小心谨慎,只得咬着唇忍耐,浑身颤抖。 太子妃见自己这处闹出血腥了,当下心里不喜,冷声道:“许南清你今日怎么笨手笨脚的?来人,把她那双爪子包扎一下,大喜的日子看着闹心。” 婢女们闻声而上,许南清立刻跪地谢恩:“臣妇多谢娘娘。今日来,恳求娘娘帮帮臣妇,帮我......” 她话还没说完,太子妃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起身打断她:“时候不早了,各位咱们去前厅赴宴吧!” 人群熙熙攘攘地从许南清面前走过,跪在地上的她看着一双双绣鞋从自己身边踩过,好像踩在自己身上。 太子妃走到门口,方回过身,对许南清说:“来都来了,你也一起到前厅来吧!你若是今儿表现得好,我心里舒坦了,便愿意听听你想说什么。” 许南清大喜,连忙谢恩,起身跟了上去。 今日宴席规模不大,且都是官员和家眷,故而没有特别严格的男女席面分割,太子和太子妃坐于上首,官员和他们的女眷按照官职高低分别就座。 许南清并没有位置,她被太子妃安排在一个角落里,等候传唤。 “殿下今日宴请朝廷的肱股之臣,妾身想着得需丝竹助兴,恰巧许南清今日在府中,妾身记得她的琵琶奏得极好,若是让她来次席间奏上一曲,也算是为殿下尽孝心了。”太子妃如是说。 听到许家人的名号,太子的脸上很明显沉了下去。前些日子他和许南清的父亲许家大郎大吵一架,那厮和他的儿子居然用辞官来威胁他! 他承认许家人确实有些才干,可自幼一起长大的许大郎居然忤逆他,这在他的眼中等于背叛。 故而,今日他对许南清也有些怨怼地情绪在心里,便默许了太子妃的提议。 许南清在角落里,被人带去换了身衣服,那衣服是胡姬样式,腰腹和肩膀露出许多,许南清当即就要拒绝。 “许姑娘,太子妃今日一直叫你许姑娘就是让你别忘了你姓什么,承了谁的恩情,今日又来求谁。以你今日的情景,你还有什么资格拒绝?”替她换衣服的嬷嬷说话毫不客气,让许南清整个人如秋叶般 23. 恨别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破旧的马车从叶府角门前疾驰而过,车上抛下来一个人,重重摔在门前,把打盹的门房惊了一跳,赶紧出门查看。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门房看清地上的人吓得两腿发软,赶紧把人拖到门里去,然后跑到舒柳院叫人。 两个时辰后许南清才醒来,睁眼便看见鸿雁那双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在自己面前。 “醒了醒了,素香姐姐,小姐醒了!”鸿雁见到许南清醒了,赶紧大声呼唤素香。 那边素香也顾不得药碗烫手,赶紧端了过来。 “小姐受苦了,我扶你起来喝些药吧!”素香柔声哄着。 “这太子也太过分了,往常对咱们小姐那么和善,怎得如今这么磋磨人?”鸿雁心疼极了,当即抱怨起太子。 素香赶忙打断她:“说话小心些,是嫌小姐受的苦不够多吗?” 鸿雁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瘪瘪嘴,随后又说:“小姐若是当初不嫁给府里这个就好了,害的小姐吃这么多苦。” 许南清喝了一口药,忍着口中几欲作呕的苦味,哑着嗓子说:“此事与他无关,朝局如此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小姐你都这样了,还在帮他说话。”鸿雁嘟着嘴,满眼无奈。 此刻舒柳院得片刻安宁,可京城里却乱了套。 子夜十分,太子的人突破京城防线,打着平三皇子叛乱的旗号迅速攻向皇宫。 三皇子赶紧让人去大牢里把叶行远带出来以应对局面。 “太子的人绕开我们布置好的防线,绕了十多里路从另一边从东郊进了城,且每一步都走在我们布防薄弱之处,如今已经折了几十名兄弟了,将军您可得想想办法啊!”三皇子身边的侍从跟在叶行远身后焦急地说。 叶行远面色凝重,大踏步往前走,边走边问:“殿下人呢?” “殿下如今在宫里,和陛下在一处。” “宫里的布防可有问题?” “暂时没有。殿下怀疑您身边有人泄露了京城布防,毕竟这布防图只有您这里有。” 叶行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侍从一眼:“可有证据?” “确凿证据倒是没有,只是......只是白日里您夫人去了太子那边呆了一整日......怕是......怕是......”侍从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行远身形一滞,没有由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让自己莫要胡思乱想,随后对那侍从说:“你去找晋良,同他说是我的命令,调兵回防,全力保住宫外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一会就赶去同他会合。” 侍从得令匆匆离开,叶行远不作他想,骑上马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外面的喧嚣暂时还没有影响到府里,叶行远一路狂奔到舒柳院,只见四下里都没有人伺候,他刚准备推开卧房的门,只听得鸿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姐今日去太子殿下那真是吃足了苦头。” 她果真去了太子那里!叶行远推门的手不自觉地放了下来,一路上他都在祈祷那侍从同他说的推断是假的,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的真心便成笑话。 “我有求于他,吃些苦头也是意料之中,如今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许南清的声音接着传入耳中,带着无奈带着憔悴。 这句话让门外的叶行远几乎感到绝望,他猛地推开门走进去,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许南清脸上满是惊喜,笑着说:“你怎么回来了?殿下居然行事如此之快!” 这句话在叶行远耳中却是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推测,到此刻,他已经完全认定,城防图就是许南清泄露出去的。 “我回来,你很惊讶?”叶行远似笑非笑地问。 “我以为此刻你会脱不开身的。”许南清乖巧地回答,她想着叶行远就算是初出大牢,也该先去三皇子那边,如今朝局动荡,他正是忙碌的时候。 “不巧,让夫人失望了。” 叶行远一步步走向许南清,眼里闪烁着痛苦与愤怒。 他恨自己控制不住澎湃的爱意,沉沦在眼前人编织的温柔乡里,柔情蜜意皆是毒药,他早在阮峰死去的时候就告诫过自己。 鸿雁和素心早就识趣地退出屋内,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年轻的夫妻。 叶行远走到床边,粗粝的大手轻抚妻子憔悴又娇媚的脸颊,问:“许南清,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许南清脸一红,有些羞怯地说:“自......自然是心......心悦于你。” 支支吾吾地模样看在叶行远眼里却不是害羞,而是心虚。 他抚在她脸颊上的手下移到下巴处,随后紧紧捏住,强迫许南清仰着脸看向他。 “是心悦于我,还是心悦于能从我这里得到的好处?许南清,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手指用力,捏的许南清疼痛难耐,含糊不清挣扎着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今日去了太子那,是吗?你去做了什么?” “我......我......”许南清说不出口。 他因为自己受了委屈就差点把王泽弄死,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今日受了怎样的侮辱,他会不会把今日太子宴请的大臣们都报复一遍? 他好不容易才从牢里出来,自己又如何能再给他添麻烦? 许南清想别过头去不看他,可他将自己的下巴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 “你说啊......你到底去做了什么!”叶行远声音带着哽咽,当初那些贯穿阮峰的箭矢如今好似射在了自己的胸口,万箭穿心原来这版疼痛。 白日里梦魇一般的恐惧和耻辱再次席卷而来,许南清紧咬着牙关,保持着最后一丝倔强,哀求道:“求你......求你别再问了......” 叶行远还想说什么,可被突如其来的通传声打断。 “统领,陛下有命,您速点人手去宫门外护驾,全力抵御太子逆党!” 门外的声音让许南清脸色一变,原来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太子今日宴请那么多大臣,意欲如何已经非常明显。 叶行远看着惊恐万分的许南清,冷然一笑,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是我愚蠢才会被你所欺骗。来人,好好看住许南清,没有我的准许不能踏出门半步,许南清主仆勾结外人罪不可赦,等我明日回来再行审问。” 随后大步走出房间,不回头,也不敢回头。 京城里乱了一夜,许南清也一夜未眠,她想等叶行远平安归来同他解释清楚。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噪杂声似乎小了些。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夫君?”许南清轻声问。 “夫君?行远哥哥可不愿见你。” 阮柠的声音穿来,让许南清浑浊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你来做什么?将军呢?” 面对许南清的质问,阮柠嫣然一笑,高傲地说:“我说了,行远哥哥不想见你。你勾结外人,把城防图泄露给太子,你知道因为昨夜的泄露折了行远哥哥多少人吗?” “什么城防图?你血口喷人!”许南清辩驳着,虚弱地身子急火攻心呕出一口鲜血。 阮柠嫌弃地瘪了瘪嘴,嘲笑道:“血口喷人的是你才对吧,我这衣服可是蜀锦,弄脏了你可赔不起。” 随后她寻了个椅子坐下,盯着手腕上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慢悠悠地说:“我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行远哥哥生平最恨通敌之人,你也不例外。” “他人呢?我要见他。”许南清支撑着身体艰难地问,她不想和阮柠多说废话。 阮柠轻笑:“他?他不想见你,让我来帮他送你一程。” “你什么意思?” 阮柠拍拍手,秋水从门外走进,手里端着一个碗。 “许南清,你说你对行远哥哥情根深种,那这碗药你喝了吧!” 鸿雁看明白这是要她家小姐的命,立刻想要扑上前打翻药碗,可她刚起身,门外就闪进来几 24. 远走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经过一夜的厮杀,太子被人押着肩膀颓然地坐在皇帝面前,三皇子站在皇帝身侧,面无表情。 “你是朕的嫡子,生下来就是太子,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帝问话间,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感情。 “儿臣并无二心,不过是想保全我东安江山,保全南境百姓的性命。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土地没了可以再开垦,可一旦战事起,死去的人命无法复生啊父皇!” 三皇子在一旁忍不住高声反驳:“皇兄糊涂啊!土地从何而来,东安江山从何而来,是太祖太宗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不是动动嘴皮子别人就能拱手相送的!你如今这样的想法,就是在动摇我东安祖宗基业,你糊涂啊!” “你懂什么?我没错,我没错!圣人贤良都教诲君王要行仁政重教化,圣贤书怎么可能有错,我没错,我没错!”太子双眼失神,喃喃自语,近乎疯魔。 皇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吩咐道:“皇二子意欲谋反,着褫夺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居于皇子府,终身不得出府。” “那其余乱党?”三皇子问。 “你酌情处理吧,朕乏了,之后的事都由你来办吧!”皇帝看起来虚弱极了,鬓间白发极为刺眼。 三皇子颔首,经此一劫,父皇的身体更是每况日下,而方才的那句话无疑是把这东安的江山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门外升起的太阳,天边的景色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却又大不一样。 叶行远奉命羁押废太子前往宫城外一座无人居住的皇子府,路程很短,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我便送到这里,您请进去吧!”叶行远说话恭敬有礼,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废太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么来,对他说:“如今看来,叶将军今后定会平步青云,那么当年我给许家姑娘指的婚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你帮我同她说,昨日在府中是我做的过分了,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太子皇子,还往她莫要怪罪。” “你不知道吗?昨日她来求我放你出狱。” 见叶行远愣在一旁,废太子似乎也明白什么,淡然道:“如今你的地位也在不需要她求我帮什么了,往后余生我都会被困在这座府里,繁华半生终成云烟,叶将军,你多保重。” “城防图......城防图是不是你找许南清要的?你让她嫁给我,是不是就是为了防着三殿下的势力?” 在废太子转身之际,叶行远终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藏在他心底的疑惑。 “我说过,我不会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来为我铺路,我没有找她要过一点信,城防图也不是她给我的。叶行远,我虽不堪大用,可我自认光明磊落,我不是卑鄙之人。” 废太子说的认真,丝毫不作假,叶行远自然是分辨的出来这一点,急忙上前问:“那你是从何处得来城防图?” “是玉家人给我的,至于玉家人是哪里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叶行远转身就往马边上跑去,然后三下五除二利落上马,手中马鞭一样,带起一阵尘土。 叶行远离着二里地就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灰烬的味道,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安,双腿一夹马腹,想要让马更快一些。 可等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到舒柳院门口时才发现,这里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管家带着人正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 “这是怎么回事?”他来到管家面前大声问。 “将军回来了!您可有受伤?”管家对他前面的话置若罔闻。 “我问你舒柳院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在哪?”叶行远双目通红,看起来几欲崩溃。 “回将军,昨夜京城大乱,有烧着火油的箭矢不慎落在舒柳院,这才烧成这样。” “夫人呢?夫人在哪里?她在哪里?” “这......”管家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随后说:“暂时还未找到。” 听到这话,叶行远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一般,往后踉跄了好几部,几乎站不稳。 “不......不......不行,我不信!” 半晌,叶行远一边嘴里喃喃自语一边奔向卧房废墟初,然后用力推开正在慢悠悠处理残垣断壁的仆从,发疯般的在废墟里刨起来。 管家赶忙让人去叫阮柠,不一会儿阮柠便急匆匆跑来,直直奔向叶行远身边拉住他:“行远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叶行远一把推开阮柠,一言不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都怪我不好,都是柠儿的错。昨夜夫人想要出府,我想着外面乱,没有让人放行,这才酿成大祸,行远哥哥你要怪就怪柠儿吧,不要折磨自己的身子啊!” 可无论阮柠说什么,叶行远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只顾得挖着,挖到双手鲜血淋漓,红色的鲜血和黑色的灰烬混在一起,看着极为可怖。 阮柠自知劝不动他,只得在旁边看着,心里满是愤恨,她恨许南清都死了还牢牢占据着叶行远的心。 叶行远从艳阳高照挖到明月高悬,最终在一块横梁下发现一句烧焦的尸体,尸体旁还有一根被烟灰熏得黑乎乎的金簪,露出点点金色。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送给她的桂花金簪,那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呢? 叶行远目眦尽裂,悔恨和痛苦一齐涌上心头,加之前一夜彻夜未眠的战斗,让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废墟之中,手里紧紧握着那根桂花金簪。 京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夜幕中疾驰。 赶车的正是许玉,而车厢里是许严和被烧伤的、昏迷不醒的许南清。 许严此刻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短短一夜之间京城和家里都发生巨变,作为兄长的他必须得肩负起重担,带着弟弟妹妹远离是非。 他没想到太子的居然真的敢逼宫,甚至行动如此迅速。 父亲虽然先前同太子大吵一架,可说到底他还是心存情谊终于大义,许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寻到太子,劝他及时收手回头是岸。 可彼时的太子早已失去理智,命人把许父押下去关入监牢,许父见劝他不动,当即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拔出利刃挥刀自尽。 母亲在听闻此事后,亦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夜里京城动乱,亦有宵小之辈浑水摸鱼,许家亦遭了殃。许严是文官,许玉也不擅长舞刀弄剑,二人在家丁的护 25. 新生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南境河谷镇西北方向十里有一个小村庄,因依傍着的大山里长满了樟木而得名,叫做樟木村,许南清如今同许严和许玉一道在樟木村生活,算下来已经有三个年头。 三年前,许家兄弟带着许南清和吴大夫的信物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灵药谷,幸得到灵药谷谷主所救,算是捡回一条命。 可代价却是让许南清失去原先所有的记忆。 她只知道自己叫阿清,世代生活在南境,只因小时候被送去了京城的亲戚家里住过好些年,故而没有很地道的南境口音。 阿清的父母和夫君在战乱中身亡,兄长带着她和弟弟逃到樟木村讨生活。哥哥读过书,每隔几日就去河谷镇的私塾里给当地富绅的公子们上课,弟弟去河谷镇的商行谋了个账房先生的差事,兄弟二人轮流回樟木村给她送些吃穿和物件。 而阿清呢?兄长说她在逃难的时候受过伤,身体亏空的厉害,不能像其他村妇一般寻个活计,只让她每天在家里呆着。 阿清平日里不是在家收拾收拾小院子,就是去灵药谷寻谷主,帮着他侍弄侍弄草药,打打下手。 “谷主,桑林,我今天又带着自己做的绿豆酥来啦!” 阿清提着小篮子走到灵药谷大门前,高声招呼着。 谷主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徒弟名叫桑林,未来会继承灵药谷的衣钵。 一听到阿清的声音,桑林立马从屋子里掀开门帘跑出来,把还在床上扎着针的患者都忘在一旁,那患者浑身金针不敢动弹,面色为难地看着门外。 青松一般挺拔的少年和小鹿一般灵动的女子站一道站在阳光下,画面赏心悦目,让那患者也忘了身上扎着针的尴尬,脸上露出了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桑林接过阿清手里的小篮子,捏着干净的衣袖帮她擦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自然极了,似乎是做过千百遍,毫不扭捏。 谷主此刻也从药库里走出来,拿着手中的书本就敲在了桑林的头上,骂道:“小兔崽子你的病人呢?” 桑林被这么一敲方如梦初醒,赶紧红着脸往屋子里跑,如此囧迫的模样惹得阿清笑的合不拢嘴。 谷主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自己从鬼门关边上救回来的孩子,当初感到她毫无求生意识,便施针封住了她从前的记忆,而后才看着她从几近枯萎到重新绽放。 “阿清近日感觉如何?可有梦魇或者头痛?”谷主问。 “多谢谷主关心,我近来吃得好睡得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阿清笑嘻嘻的回道,顺手挽住谷主的胳膊亲昵地往不远处的小凉亭里走去。 谷主点点头,吩咐药童去准备些酸枣仁花茶来,而后拉着阿清坐下,说:“你若是再出现梦魇或者头痛,一定要尽快到我这里来,我帮你再施针。” “知道啦!谷主您快尝尝我做的绿豆酥,看看有没有比上次进步一些!” 阿清弯着一双笑眼期待地看着谷主,谷主被她的热切所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阿清时常在想,自己从前一定很幸福,她不会做饭,也不会洒扫浆洗,隔壁的胡阿姐的手上粗糙至极满是老茧,自己的手却白嫩细滑。 按照胡阿姐的说法,这样的手应该是富贵人家大小姐才有的,只可惜生逢战乱,父母双亡夫君殒命。 “人啊这辈子就得认命!”胡阿姐是这么说的。 阿清却不觉得苦,她觉得樟木村风景好生活也舒适,有哥哥与弟弟时常在身旁,还有谷主和桑林,比起那些在战争里失去所有亲人甚至自己性命的人,自己无疑是幸运的。 哥哥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己既然全手全脚的好好活着,那必然是有福气的。 胡思乱想之间,桑林也为那患者施完了针,急匆匆地跑到凉亭里来,拿起一块绿豆酥就塞进嘴里,夸张地说:“哇!阿清做的绿豆酥也太好吃了,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绿豆酥!” 谷主白了自己这个徒弟一眼,他什么心思根本藏不住。但谷主倒也喜欢阿清,若是自己这个徒弟真的能与阿清走到一起,也是好事一桩。 虽然阿清嫁过人,可她灵药谷又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只要合乎法理合乎情理,过往如何都不重要。 可自己这个徒弟...... 谷主又多看了一眼笑的如同村口二傻子般的徒弟,那副不要钱的便宜模样真的能得到阿清的喜欢吗? 也罢,随缘吧! 谷主叹了口气,正欲伸手再拿一块绿豆酥,却被桑林抢了去,一把塞进嘴里。 鼓鼓囊囊的嘴含糊不清道:“师傅,您年纪大了再吃甜食不利于养生,还是徒儿帮您吃了吧!” “你这小兔崽子!” 谷主佯装生气地锤了他一拳,凉亭里的三人都笑吟吟地,若是不知情者定会觉得世间美好,谁又能从这样温馨的场景里联想到战乱呢? 阿清在灵药谷一直呆到日暮西山才起身准备回家,桑林不放心,便起身相送。 “世道不安全,你一个女子要走上三里地回去我和师傅也不放心,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也不活了!” “呸呸呸,少说那些不吉利的!”阿清嗔道。 “前些日子谷里来了几个重伤的人,身上好几处刀伤,我和师傅花了三天才把人救回来。” 阿清疑惑地问:“可是我们不是在南境军身后吗?按理说南麓人是过不来的呀!” 桑林嗤笑一声,说:“自从叶将军回京之后,南境军里也多了不少败类,那几个人的伤都是拜南境军的人所赐。” “什么?”阿清惊呼。 “自从三年前青山关大营被破,南境便岌岌可危,朝廷一直不派人增援,粮草军饷也跟不上,南境军里有些人吃不饱饭,就会去周边村落洗劫。青山十城已经丢了,早先他们还会借着讨伐的名义去洗劫青山十城,可如今......” 桑林叹了口气,又在四周环顾了一下,低声道:“可如今酒囊饭袋们打不过南麓人,转而向防线之内的百姓伸手,前几天那些人就是河东村的村民。如今我们南境人只祈祷 26. 悸动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阿清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对自己极好,她和他一起骑马、一起赏月、一起听雨。 等到她醒来,太阳已经升了老高。 梦里的人是谁呢? 哥哥只说过她和夫君盲婚哑嫁,结果刚拜完天地南麓人就打来了。她戴着盖头被送亲的哥哥和弟弟带着逃走了,自己的脑袋上的伤也是那时候来的,等到风波过去,夫君一家都已经身亡。 自己早死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哥哥和弟弟都闭口不谈,她知道自己记不得从前的很多事,也就没在意过那没见过面的夫君。 可昨夜梦里的身影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这会不会是她的夫君呢? 阿清迷迷糊糊地走进厨房,发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灶旁喝米粥。 “阿姐你今儿起晚了,大哥已经去镇子里了,他煮了一锅米粥还温着,你也喝点。” 阿清从善如流,自己来到灶旁熟练地从大锅里给自己舀了一碗粥,随口问道:“阿玉,你知道我那个早死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吗?” 在喝粥的许玉听到这话手里的碗差点掉了,米粥洒了一手,他赶忙舔去手上和碗边的米粥,然后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起什么了吗?” 阿清放下碗,拿起麻布递给许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由来的扯了个谎:“我只是......听胡阿姐说她的侄女要成亲了,突然好奇而已。” 许玉这才稍稍放松警惕,皱着眉头说:“哦,他呀,就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人各有命,遇上那种事也没办法。” “哦,这样啊!”阿清淡淡地回应着。 许玉一边继续低头喝粥,一边岔开话题:“洒了这么些粥,心疼死我了。最近不太平,米的价格飞涨,都要吃不起了。” 阿清见弟弟皱眉,开口劝道:“是吗?我看家里还有不少余粮,咱们最近省着点吃就好,我还可以去山里采点菌子晒成干货,桑林教我分辨不少菌子呢!” 许玉听道她想进山采菌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山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子怎好一个人去?得空我和大哥去就行了。”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从前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如今连喝碗米粥都奢侈。” 声音虽然不大,但厨房更小,这话被阿清听得一清二楚,她眨眨眼,好奇地问:“从前?从前我们家里顿顿喝得起米粥吗?” 许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一脸天真的姐姐,将自己和大哥串通好的话说给她听:“我们家之前做了些小生意,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拮据,不然大哥怎么能读书呢?” 阿清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那以前我们家是不是顿顿四菜一汤啊?” 在樟木村这个地界儿,最德高望重的村长家里也就初一和十五吃四菜一汤,在阿清的认知里,她觉得这样一顿就是极为奢靡的了。 许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从前的许南清哪一顿不得先上三道冷盘,然后其他菜色若干,且最讲究荤素搭配,末了还要有新鲜瓜果。 可是笑完之后,他心里又生出无限悲凉,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如今竟然憧憬起了四菜一汤,不仅如此,他也曾多次看见阿姐因缝补衣物而戳破手指。 他自己呢?从前京城里最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在酒楼里一掷千金只为争一坛好酒的许二公子,却整日里为几两碎银发愁。 平心而论,他和大哥一样,不恨三皇子也不恨叶行远,废太子无德,为了东安江山社稷自是要选贤举能。 可每每看到在受苦的姐姐,想到自己在火海把她拖出来的时候那副骇人的模样,他只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叶行远,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阿清看弟弟神色恹恹,以为他是在担忧家里的吃食,随意宽慰了两句,暗地里却下定决心要多为家里分担一些。 次日,阿清送走了许玉就往灵药谷走去。 桑林每隔几日就需要进山采药,阿清特地找隔壁胡阿姐借了一个小竹篓,要跟着桑林一起去采些菌子回家。 桑林听到阿清要和他一起进山,当即拒绝:“进山里太累太辛苦,还危险,你若想要菌子,我帮你采回来就是。” 阿清摇摇头,神情倔强:“不成,你本来采药就辛苦,哪能还麻烦你再帮我采菌子。阿玉是弟弟尚且每日在外奔波,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在家里吃干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不辛苦的,我从小就跟着师傅进山采药,去山里跟回家一样。”桑林拍拍胸脯骄傲地说。 忽然间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问:“阿清你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当然啦!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你啦!”阿清坦然道。 可不可以不当朋友呢?桑林在心里想,可是看着阿清天真的面庞却不敢说出口。 阿清自是不知道桑林心里在想什么,她站起身来将竹篓背在背上,对着桑林说:“走吧,你带我去山里。” 桑林没有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只得背起自己的篓子同她一道出发。 进山的路还是要经过樟木村,年轻男女并肩走在路上,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在河边浆洗衣服的村妇们看见二人有说有笑,开心地合不拢嘴。 “我看阿清和小桑大夫是很登对的。” “是呀是呀,阿清这么貌美的小娘子是得嫁个好人家才行。”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小桑大夫对阿清有那么点意思。” “唉......就是阿清的哥哥和弟弟都是有本事的人,我看小桑大夫想娶阿清还要多努力些。” 几个村妇你一言我一语,聊的不亦乐乎,甚至都开始商量吃喜宴要随什么礼了。 两个当事人却对她们的想法一无所知,阿清满心满眼都是去山里采菌子,桑林满心满眼都是阿清。 长满樟木的山没有名字,附近的村民们只叫它大山。樟木高大,枝繁叶茂,午间艳阳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只有一星半点。 树林里的灰尘漂浮在空中,在阳光的加持下变成了白日里的星星,缓慢地升腾又飘落。 在桑林朦胧的视线里,阿清雪白的肌肤发出温柔的光,似是天上的仙子下凡,美得让他忘记天地万物的存在,眼里只有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走到阿清的身旁,帮她把垂在脸颊的碎发别在耳后,问:“阿清,你有没有想过再嫁人?” 阿清正在一株枯木旁搜寻菌子,只觉得桑林在同他闲聊,毫不避讳地说:“倒也没有仔细想过,顺其自然吧。” “那你心里中意什么样的男子?” 阿清把一颗菌子扔进背篓里,仰起头思索了一会,说:“大概是高大勇猛的正人君子,能够保护我和家人的男子吧!”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桑林问。 “你?你很好啊!怎么,你想成亲了?看上哪家姑娘了?” 27. 婚嫁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叶行远率军南征让南境的百姓欢呼雀跃,但南境军里却有一部分人忧心忡忡。 南境军先锋营统领杜国安此刻正在营房里来回踱步,地上杂乱的脚印如同他的心思一般烦乱。 杜国安的心腹李武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你站在旁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有什么用?还不快想想办法,叶行远来肯定要彻查南境军,到时候咱们都得死!” 杜国安所言不假,以叶行远铁面无私的行事风格,他们这些年勾结南麓人,在南境烧杀掳掠疯狂敛财的事一旦败露,自己小命难保。 李武咬咬牙,说:“统领,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还能打得过叶行远不成?”杜国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李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干一票大的,趁叶行远来之前远走高飞,东安那么大,他还能找到我们不成?” 杜国安斜眼瞥向李武,半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小子......说狠毒还得是你啊!” 李武也笑了,他跟在杜国安身后多年,当然明白自己的上峰是同意他的说法了。 “具体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吗?”杜国安问。 “属下都打探过了,这河谷镇咱们是碰不得,但河谷镇旁的两个村子,一个樟山村一个樟木村,咱们把这两个村子走一遍,足够您找个地方置几亩良田寻两房美妾了。” 杜国安咂咂嘴,问:“咱们先锋营几十个弟兄呢,两个村子够吗?” “弟兄们能有今天全仰仗统领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只要跟着统领您身后喝点汤,这辈子都心满意足了。” 李武说的谄媚,杜国安却十分受用,他不在乎先锋营的其他人未来如何,他只要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保住就够了。 樟木村许家 许严坐在屋中,一脸严肃,桑林坐在他对面,神情认真又坚定。 许严做梦也没想到,桑林居然会上门提亲。诚然他也觉得小桑大夫是个好的,可要再次把妹妹嫁出去,他心里总觉得发怵。 妹妹嫁给叶行远落得如此下场,再嫁人会不会让她回忆起从前的痛苦?许严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小桑大夫,你是知道我妹妹从前嫁过人的。”许严开口,他想或许对方会介意此事呢? 谁知桑林一点儿也不介意,回道:“我知道。阿清的过往如何我都不在意,我只是喜欢阿清这个人。” “她受过很重的伤,谷主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封住了她的记忆,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她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你该当如何?” “我自会加倍爱惜她,从前的痛苦皆为云烟,往后的日子我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桑林说得极为认真,让许严也忍不住动摇。 他想,若妹妹真的有桑林、有灵药谷的照料,或许下半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 许严叹了口气,说:“此事我还需要同阿清自己商议,恕我今日不能直接替她做主。” 桑林颔首:“这是应当的,如果阿清不愿嫁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一辈子还很长,我可以慢慢等她。” 送走了桑林,许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许玉回来点上灯,他才发现自己从晌午坐到了天黑。 “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阿姐呢?不在家吗?”许玉似乎是跑回来的,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捞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往嘴里倒水。 “阿清去胡阿姐家晒菌子去了。你怎么搞成这幅狼狈样子?”许严皱眉。 许玉喝完水喘了口气,说道:“朝廷派叶行远率军南征,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虚山镇。” 许严转过脸,喃喃道:“三年了,朝廷终于有动静了。” “想来新帝继位后有许多事要料理,清算废太子余党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南征一事人财物哪一项不是消耗巨大,三年,朝廷动作也算快了。只是我担心......” “你担心阿清会被叶行远的人碰上?”许严一语道破弟弟的担忧。 许玉点点头。许南清的身份已经死亡,听说叶行远还为亡妻修了一座坟,隔三差五会去祭拜。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没死,他会不会因为遭受欺骗而迁怒于阿清呢? 许严也有同样的担忧,可如此一来,或许和桑林成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谁会特别在意别人的妻子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严把今日桑林来提亲的事告诉了许玉。 许玉第一反应是这个小桑大夫果然居心叵测,可冷静下来却也觉得他是个良人。 兄弟二人一直等到明月高悬,才把阿清等回来。 “嫁给桑林?”阿清听完许严的话,一时间有些惊讶。 “是的,小桑大夫今日来提亲了,可婚姻大事,总要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许严说话的语气极为温和,大大缓解了阿清迷茫又有些恐慌地情绪。 她想起今日在胡阿姐家,胡阿姐和村里的牛婶子似乎也说过她和桑林适不适合成婚的问题。 “为什么要嫁人呢?”阿清记得自己问了这样的问题。 胡阿姐和牛婶子被阿清的话逗笑了:“傻丫头,当然要嫁人啦!你就说说,你觉得小桑大夫人好不好?” “好的。”阿清点点头。 “那你喜欢和小桑大夫呆在一起吗?” “喜欢呀!桑林每次都会教我很多新东西呢!” 胡阿姐和牛婶子对视了一眼,笑得极为暧昧。 “这就对了,你看,这成婚了你就能天天和小桑大夫在一起啦,不用每次见到你大哥,你们就得分开了。” “那我也能在灵药谷小住了吗?”灵药谷有规矩,除了谷里的人和需要医治的病人,不允许外人在谷里过夜。 “你这孩子,当然可以!而且你不总是担心你大哥和小弟为了家里的吃穿过于操劳吗?你嫁给小桑大夫,还能帮他们减轻些负担呢!” 牛婶子也在一旁说:“可不,嫁人嘛不就那回事,搭伙过日子,你和小桑大夫知己知彼,想来过得也舒心呢!” 阿清眉头舒展,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嫁人、成婚就是搭伙过日子的意思啊!那自己没事就去寻桑林,一起进山里采菌子,一起分享吃食,也算是搭伙过日子了吧! “阿姐......阿姐......我在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许玉的声音将阿清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眨眨眼, 28. 喜宴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这一日天不亮,胡阿姐和牛婶子就跑来许家,把阿清从床上拽起来。 村子里没有喜娘,许严特地多花了些银子从河谷镇请来一个喜娘为妹妹送嫁。 “我做了这么多年喜娘,阿清娘子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娘子了,小桑大夫真是好福气哦!”喜娘一边帮阿清梳妆,一边发自肺腑的夸赞她。 胡阿姐和牛婶子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阿清和桑林有多么般配,在她们的心里,二人就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阿清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地羞怯,她对这一切既觉得新奇又觉得熟悉。 等到太阳升起,阿清已经梳妆完毕,红色吉服将她的肌肤衬得如雪一般白皙,朱唇点绛,更添一丝妩媚。 她的发髻用红色绳子挽起,发间唯一的首饰是支金镶珠宝翠梅钿子,这是许严透支了三年的束脩为妹妹买来的嫁妆。 虽然生活不如从前,可妹妹永远是他心里最需要呵护的贵女。 “好了新娘子,快把盖头盖上吧,看这日头新郎官快要到了呢!”喜娘为她盖上红布盖头,满脸笑意。 鞭炮声响起,适时地响起,吉时已到,喜娘扶着盖上盖头的阿清坐在屋里等待。 恍惚间,熟悉的女声传入自己的耳朵:“锦书你快点帮小姐收拾妥当,叶将军到门口了!” 她的心跳突然间快了起来,快的不正常,快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手在袖子里紧攥着,涂着丹蔻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脑子里出现的这些人到底是谁?阿清感到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喜娘忙扶住她,笑着说:“新娘子莫要紧张,我先前还见过成婚的时候直接激动晕过去的,都是小事情,深呼吸深呼吸。” 阿清赶忙调整自己的状态,可手却不停地颤抖,让她难以自控。 蓦然间,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自己双手,那肌肤带着一层薄茧,刮蹭得她的手背有些发痒。 “阿清,我来了。”桑林的声音柔和,又带着十足的喜悦,让阿清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了一些。 随后许严走了进来,众人将阿清扶到许严背上,哥哥背着妹妹稳步往门外走去。 “兄长背着我沉不沉?”阿清问。 这一问让许严心里一震,只有原来在许家,只有原来的许南清才会叫自己兄长,而这句话,在她嫁给叶行远那天,也同他说过。 “阿清,你今天很紧张吗?”许严问。 “是有一点。阿哥,我上一次成婚,也是你背着我的吗?”阿清的脑子清明了些,却也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是的,那时候阿玉还未加冠,这送你嫁人的事自然是我这个阿哥该做的。” “谢谢阿哥。” 阿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听得许严心里五味杂陈。 阿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她只觉得嫁人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好像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悲伤都和嫁人有关。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退缩,只得在心里不停地劝自己,搭伙过日子而已。 村子里的平头老百姓嫁娶,没有高头大马,也没有华丽的车驾。一头拴着红绸布的小毛驴就是他们能拿出的最高的规格。 许严和许玉将阿清扶上小毛驴坐稳,桑林在前面牵着它,一行人敲敲打打就准备往灵药谷方向走去。 刚迈出两步,前面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跑了过来,跑到距离人群五步远的地方终是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快......快......逃......” 说完这句,那人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当即聚在一起,许严和许玉返回家中,从柜子最底下找出曾经的佩剑,桑林将阿清扶下驴,紧紧护在身后。 很快,一队穿着南境军军服的人骑着马气势汹汹地奔来,随即将人群团团围住。 李武骑着马慢悠悠地从不远处走来,居高临下地对着人群说:“叶将军率朝廷南征军不日就要到咱们这儿了,樟木村的各位乡亲们常年受南境军、受叶将军的庇护,如今是不是该孝敬他老人家点什么?” 人群中有胆大的当即叫骂起来:“放屁!且不说叶将军不是那种人,就你们南境军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不进守不住青山十城守不住青山关,还动不动搜刮百姓,我孝敬你奶奶!” 谁知话音刚落,那人便被南境军的人通了个对穿,随后倒在血泊中。 胆小的女眷们当即吓得尖叫起来,人群里出现一阵骚动。 “好啦!都安静些”李武大声吼着,待人群骚动渐止,他才继续开口:“不要和南境军作对,你看,那就是下场。我们呢要的也不多,大家家里有什么家底就拿出来吧!都自觉点,别逼爷动手哦!” 许严冷笑一声,质问道:“你们是南境军先锋营的人?如今战事将起,你们不准备与南麓人殊死一战,跑到百姓住的村子里作福作威,兵部侍郎杜成武的外甥杜国安就是这么当差的吗?” 李武听到有人不仅爆出了自己上峰的名号,连上峰家里的关系都报了出来,还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先锋营的人,当即愣住。 “你是何人?档案直呼杜统领和杜大人的名号,胆子不小啊!”李武喝道。 “我是谁,你还没有资格知道,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的叶将军,请他来定你们的罪!” 曾经在朝堂上能舌战群儒的许严眼下说话依旧掷地有声,严肃骇人的气场让先锋营的有些人都忍不住退缩。 李武也有些害怕,但他选择以更凶狠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恐慌。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要真是个人物能在这破村子里?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 说着,李武翻身下马,拿起手中的刀就往许严身上砍去。 只听得“铮”一声,李武手中的刀飞了出去,笔直的插进树干上,而许严手里的剑都未曾出鞘。 许严不仅圣贤书读得好,君子六艺同样出彩,他虽然打不过叶行远,可收拾几个小喽啰却不在话下。 李武被他这么一打,脸上挂不住,顿时怒火中烧,抓过旁边一个村名直接抹了脖子。 “你......你简直畜生不如!” 许严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杀人如砍瓜切菜一样,对生命毫不在乎。 李武很享受村民们愤怒有惊恐的表情,他伸手拿起手下帮他捡回来的刀,略带遗憾地开口:“可惜啊可惜,原本大爷我想放你们一马,可你们不识好歹,我也只好给你们点教训了。” 说完,他便示意底下人动手。 这些人已经下定心思叛离朝廷的南境军,如今说他们是土匪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们刚屠戮完不远处的樟山村,所有人都处在异常的兴奋状态,此刻都已经丧失人性,眼里只有烧杀掳掠。 许严和许玉见势不好,连忙拔剑抵御,一些有血性的庄家汉子也从许家小院里寻到些农具加入战局。 “桑林,你快带着我阿姐走,快走!”许玉用力拼出一个口子,对着桑林大吼。 桑林点头,拉着阿清就往山的方向跑去。 慌乱之中,阿清扯下盖头,不愿离去:“我阿兄和阿玉还在那里,我们得带着他们一起走!” 桑林死死拦住她,双手紧攥着她的肩膀,说:“阿清你听着,你哥哥和弟弟武艺高强,定能顺利逃出去,眼下你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分心,所以我们先去寻个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好吗?” 说完,他也不等阿清回应,趁她愣神之际把人扛起来就跑。 那边李武早就注意到这里有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成天在军营里都是和尚不说,就算是出来也都是山野村妇,何曾见过如此娇美的女子? 李武带了两个人,打马就往桑林和阿清处追, 29. 夫人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叶行远站在樟木村的一棵树下,看着被羁押在眼前的叛军,面色沉重。 早在五日前,他接到一封信,说南境军里一小部分败类欲叛逃,究其原因是害怕他治罪。 可当自己接着往下看的时候,发现这帮人的罪过罄竹难书,每一项单拎出来都是死罪。 叶行远带着一小支精锐日夜兼程地赶到河谷镇附近,这才把他们抓住,可樟山村和樟木村的惨案,却未能来得及阻止。 南境军破败至此,让他感到愤怒,感到心痛。 “清点伤亡的情况如何?”叶行远问。 “回将军,伤亡惨重,今日樟木村似乎有人成婚,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因此无一生还。”手下人回道。 叶行远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山里找个地方把村民们好好安葬。” 说话间,晋良从远处跑来,面色焦急又惊慌:“将军,您快来看看,我在死者里发现了许家兄弟!” “什么?”叶行远大惊,赶忙让晋良带路。 死去村民的尸首已经全部搬运到一块空地,方便入殓。 许严和许玉的尸首放在角落,只有他二人身上盖着草席,因为他俩的死状过于惨烈。 叶行远掀起草席看了一眼,又很快放下,纵使他见过太多生命的消逝,也觉得许家兄弟的尸首过于可怖。 他叫来晋良,吩咐道:“寻个地方好生安葬许家兄弟,再给他们立块碑。同时传信回京,在夫人的墓旁立个衣冠冢,她同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感情深厚。” 晋良点头应下,感叹着::“那晚局势混乱,没想到他二人竟然逃到了北境。” “他二人不逃,先帝也不会放过许家,纵使岳丈大人已死,可他许家毕竟与废太子的关系盘根错节,难保先帝当时的怒火不波及他们。”叶行远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那两具盖着草席的尸首。 远处响起马蹄声,由远到近,叶行远和晋良抬头望去,岳姗正骑着马来到跟前。 “将军,我们在路上救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想来是这樟木村唯一的幸存者了。” 叶行远思索一会,说:“将人带来认认这些尸首,哪些是她的家人,也好帮着安葬。” “是,将军,我这就带她来。” 岳姗走后,叶行远对晋良说:“这里就交给你处理,我先去南境军大营里,好好看看这里究竟都有哪些牛鬼蛇神。” “遵命。” 叶行远前脚刚走,后脚岳姗就将阿清带了过来,此时的她还没从今日的灾祸中恢复神智,岳姗心下不忍,因此是搀扶她走过来,没有将她头上的盖头掀开。 岳姗简单地同晋良交代了几句,后者点点头,走上前去温声道:“姑娘,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很遗憾我们赶来时惨剧已经发生,但为非作歹的人我们都已经悉数抓获。只是......眼下你是樟木村唯一的幸存者,想请你帮忙看看这些死者里有没有你的家人。” 家人! 听到这两个字,阿清方回过神来,她要找到哥哥和弟弟。 于是,她猛然掀开盖头,泪眼婆娑地问:“我阿哥和弟弟可还活着?” 这盖头一掀,晋良和岳姗皆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夫人!” 世间真的会有长得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晋良不信,更何况角落里躺着的就是如假包换的许家兄弟,那这不就说明...... 答案在晋良心里呼之欲出,他连忙命人去追已经前往军营的叶行远,随后恭恭敬敬地说:“属下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夫人,先前若有不敬,还请您责罚。” 阿清歪歪脑袋,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什么夫人?我不认识你。” “我是晋良啊,是将军身边的晋良。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将军了,想必知道您还活着,他一定很开心。” 只有他知道将军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原本就严肃的他更是没有一点人气儿,白日里不是处理军务就是闷着头练剑。 到夜里呢?靠着一壶又一壶的酒,喝的烂醉如泥才能勉强入睡。 好几次晋良进屋帮他收拾的时候,都能听见他嘴里喃喃着夫人的名字。 如今见夫人还好端端的站在眼前,晋良说话的神情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谁知阿清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两步,害怕地说:“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夫人,也不认识什么将军,我也不认识你。我只想找到我的阿哥和弟弟。” 晋良还想说什么,却被岳姗打断:“没事的夫人,您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我们赶到时樟木村已经无人生还,还要麻烦你去那边看看,里面有哪些是你认识的人。” 阿清点点头,颤颤巍巍地走向停放尸体的地方。 隔壁胡阿姐、牛婶子、喜娘、寸口李屠夫和他的三个小女儿......曾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都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无一例外都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模样看的阿清心口生疼,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见她就这心口地衣服,岳姗赶忙上前扶着:“您还好吧?” 阿清道了声谢,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走到角落,走到盖着草席的尸首面前,阿清才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她早已认出草席一角露出的鞋履,那是她亲手做的。 歪七扭八的针脚难看极了,可是哥哥却把它当做宝贝,平时都舍不得穿,弟弟见了,也缠着自己给他也做一双。 她双手抖得厉害,一点点伸向盖在二人身上的草席,只掀开边角看了一眼就立马放下,捂着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抽泣。 她想放声大哭,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悲伤到极致的时候,眼泪似乎停止分泌,只剩下五脏六腑被捏在一起的疼痛。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一口气没有呼吸顺畅,晕倒在哥哥和弟弟的尸首旁。 叶行远那边行进的速度飞快,几乎是快马加鞭赶到南境军大营里,生怕慢了一步,杜国安就会跑路。 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他衣角踢开杜国安住处大门的时候,他正抱着大包裹准备跑路。 “叶......叶将军......你不是应该在虚山镇吗?” 叶行远冷笑:“我要是不快点来,你不就跑了吗?来人,把他给我押到军牢里去!” 杜国安知道自己这会是插翅难逃了,哐当一下跌坐在地上,任由其他人把他押下去,叶行远也紧跟着往军牢走去,他要 30. 重逢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阿清枯坐在房间里,从晌午坐到子夜,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她从能下地走路开始,便被哥哥和弟弟接回这个小院。 原本只有两间半的屋子,许严和许玉住一个屋,她一个人住一个屋,还有半个屋子是灶间。 后来哥哥和弟弟找到了谋生的法子,一点点积攒了些银钱,把原本破败的小院修整了一番,又把那半间屋子补全乎了,平日里许玉回来便会睡在那半间屋子里。 阿清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有哥哥和弟弟在身边,她的日子倒也过得满足。 她对过去不那么好奇,对未来也没有特别的憧憬,只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安稳的过下去。 可朝夕之间哥哥和弟弟全都命丧黄泉,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桑林也没能保住性命。 天大地大,阿清觉得自己如一片枯叶浑然飘零在这世间,人生呼啸,她无处落脚,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将要去向何方。 叶行远推门进去就看见阿清憔悴又茫然的模样,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敢贸然靠近,生怕又像无数个醉酒的夜晚一样,又是一场虚无的梦。 晋良见自家将军呆站在屋门口,赶忙对着屋子里的阿清说:“夫人,将军来了。” 听到声音,阿清缓缓转过头,幽黑的眸子如一潭死水,看不见一丝感情。 叶行远压抑着激动地情绪,一步步走向阿清,随后在她身旁跪下,仰起头,右手忍不住抚上她额间的伤疤。 “阿清......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阿清往后瑟缩了一下,与眼前的然拉开了距离:“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叶行远,你的丈夫,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清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阿哥说我先前的丈夫在我同他拜堂之前就死在了战乱中,我没见过他,也没见过你。” 叶行远哑然失笑,心想他的大舅哥当真是恨他至极。不过也是,如果自己有个妹妹在夫家吃了这么多苦头,甚至差点丧命,他只会做的更绝。 “你哥哥是这么跟你说的?那是他为了保护你才没有告诉你实情,如今朝廷局势已稳定,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保证。” “我不信你,我阿哥不会欺骗我,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阿清还是一脸戒备,对叶行远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 欺骗?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决绝的声音在阿清的脑袋里响起——“是我愚蠢才会被你所欺骗。来人,好好看住许南清,没有我的准许不能踏出门半步,许南清主仆勾结外人罪不可赦,等我明日回来再行审问。” 那声音似乎来自记忆深处,带着十足的恐惧和痛苦一声声撞击她的脑子,让她忍不住拿手锤自己的脑袋,一边锤一边呢喃着:“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为什么?” “阿清,你怎么了阿清?哪里不舒服吗?”叶行远紧张极了,他拉住她捶打自己脑袋的手,生怕她伤到自己。 阿清的脑子里混乱不堪,她似乎想起有个人要杀她,想起有个人以她为耻,想起有个人把自己的真心扔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蹂躏。 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炸开,撑得整个脑子发胀,疼痛让她忍不住用头去撞击桌面,一边撞一边哭喊着:“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叶行远紧紧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护在自己的怀里,安慰道:“没有人要杀你,有我在,你别怕,有我在。” 阿清痛的难以自持,手指甲狠狠陷进叶行远的手背里,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受伤的伤痛远比不上心痛,他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难过的无法呼吸。 他迫切的想知道他的阿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落得今天这般境地。 剧烈的疼痛加上白日的遭遇很快让怀中人昏厥过去,叶行远赶忙将她拦腰抱起,大声吼道:“来人,找大夫,快找大夫来!” 守在门外的晋良和岳姗赶忙跑过来,晋良说:“将军,要是去军营里找军医,一来一回怕是天都要亮了。二里地外的就是灵药谷,不如我们去那里碰碰运气?” “带路!” 叶行远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晋良的说法,岳姗套上马车,一行人快马加鞭往灵药谷赶去。 灵药谷上下缟素,桑林的尸首已经被运回去,谷主一生无儿无女只一个称心的徒弟,却不料遭此浩劫,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 其他药童和大夫们也都悲愤难耐,少谷主是一个顶好的人,不仅医术了得待人更是温和有礼,原本今日是灵药谷的大喜之日,可眼下没有喜只有悲。 原本这样的情况,谷主并没有精力给任何人看诊,可那来人不仅是叶将军,更带着阿清。 如果今日不出事,阿清就是她灵药谷的人了,她早就把阿清当徒儿媳妇看待,如今徒弟殒命,只剩下阿清,她如何能不管不顾? 谷主强打起精神让人把阿清安顿好,自己去取金针为她治疗。 床上的阿清虽然昏迷,可脑袋的疼痛却让她不停地冒冷汗,额间发全部湿透了,整个人想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狼狈。 谷主见状便明白是她大脑受了刺激,原来被封住的记忆正要冲破桎梏,脑子里的气血乱涌,谷主伸手摸了摸百会穴和天枢穴,两处主要穴位都肿胀凸起,情况十分危急。 谷主当机立断,先用手将淤血推往边侧,随后扎针将淤血放出,一通操作下来,阿清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谷主揉了揉额角,疲惫却不忘吩咐:“按照三年前的方子给阿清煮一碗安神药过来,明日一早我再为她施针,重新封住记忆。” 一直在旁边未曾开口的叶行远拧眉,问:“谷主所言是何意?” 谷主这才注意到南境人心中的大英雄,战神大将军叶行远此刻还在屋内。 由于叶行远曾在南境奋力抵御外敌,给南境百姓带来数年和平生活,每一个南境人对他都尊敬有加,谷主也不例外。 她起身想要对叶行远行礼,却被一旁的岳姗扶住,这让她心里更为熨帖,便也毫无遮拦地说:“不满将军,阿清是三年前到我这来的。那时候我还惊讶,怎么会有小娘子受这么大罪,外有烧伤、重物打击的伤痕个,内里也亏空到了极致,还中了绝命散的毒,若不是有人用天材地宝吊住她的性命,怕是早就归西了。” 叶行远倒吸一口冷气 31. 喜欢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有叶行远名声在外,谷主极力为他说了许多好话,加之叶行远对自己确实照顾有加,阿清最终同意去军营,在岳姗身边某个差事,等到战事结束与他一道进京。 “姑娘您放心,我们将军定会好生照顾你的。先前阮副将阵亡,将军也照顾了阮姑娘许多年,还为她寻了个好夫家呢!”岳姗身边的一个女兵一边带着阿清走在军营里,一边同她闲聊。 女兵见阿清生的好看,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又听闻她身世悲惨,不免又多了些恻隐之心。 阿清跟在女兵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心里觉得叶将军果真是个正直的人,是个好人。 叶行远将阿清的住处安排在自己营房边上,若非此时不能曝光她的身份,恨不得让阿清同自己住在一道。 去往将军营房的路需要穿过训练场,成日里呆在军营的将士们老远就看见一个翩然的身影,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等到阿清走得稍近些,将士们又安静了下来,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荆钗布裙也难掩她的绝色姿容,更添出尘气质。 将士们聚在一起屏息凝神,有几个年轻的毛头小子甚至羞红了脸,一时间训练场上没有一个人在训练,都在张望发痴。 原本在一旁同副将商议如何部署行动的叶行远注意到将士们的异常,也跟着众人的视线往不远处看去。 他见阿清步伐徐徐,眼里充满好奇的神色,像极了惹人疼惜的小麋鹿。年轻的将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一笑,恰如春风。 “军中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小娘子可曾婚配,等我建功立业就去提亲!” “你提亲?就你那个头都不到人小娘子肩膀,你提什么亲,还是让哥哥我去吧!”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听在叶行远耳中极为刺耳。 他的妻子,他都不敢相认,还有别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娶她? 将军的脸色猛然间沉了下来,转身喝道:“都觉得自己上战场能以一敌百了?大军不日就要作战,你们在一个二个在这里躲懒闲聊,每人绕着校场跑十圈,再有人躲懒,明日再跑!” 将士们顿时如丧考妣,叶将军平日里就把他们往死里练,今日更是要了他们半条命,一时间没有人再去想什么漂亮小娘子,只担心自己的双腿能不能撑过今日。 阿清不知道训练场发生了什么只跟着女兵走到了自己的住处。 南境军条件自然不好,将军所住的地方也同她在樟木村的小院落差不多,叶行远特地让人把自己的房间隔了一半,又单开了一扇小门,尽心尽力为阿清布置了房间。 一张小床,一副桌椅,几个箱笼,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梳妆台,台上放了个陶罐,陶罐里插了几支折下来的桂花,小屋里盈满香气。 阿清以为是眼前的女兵为她布置的,忙道谢:“多谢姑娘,劳姑娘费心了。” 女兵笑笑说:“你说这屋子啊?这屋子是将军亲自布置的,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负责引路而已。” 阿清一愣,随即拉住女兵的手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女兵摇摇头,二人又客气了几句,女兵便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叶行远就回来了,他敲了敲门,阿清闻声而来。 “将军。” “军营条件简陋,你先忍耐一下,再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同我开口。” “已经很满意了,怎敢再劳烦将军?以后若有什么需要阿清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叶行远见她同自己分外生疏,心里有些难过,可生疏之外却没有感觉到抗拒,这一点还是给他一些安慰。 罢了,徐徐图之吧!哪怕你忘了我,我也要让你再一次心悦于我。 叶行远轻笑:“我一个大男人能需要你做什么?我把你接到这里,一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来你的兄长和弟弟实为豪杰,我心生敬佩,好生照顾你,也算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提到死去的哥哥和弟弟,阿清表情有些忧伤,她知道叶行远帮她好生安葬了许严和许玉,甚至为二人立了碑,她从心里感激叶行远的。 “多谢将军,如若不然......”阿清咬了咬下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仰起头说:“我做将军的婢女吧!我可以给您洗衣做饭打扫屋子,这些我都会,还有缝补衣物我也能做。哥哥常教育我不能白白得人好处,我总要为您做些什么才行。” 叶行远有些无奈,这话还真是他那大舅哥能说出来的,他看着阿清,眼里带着无限柔情,看得阿清不自觉地脸颊发烫,错开眼神往别处瞟去。 “陪我说说话就好。”叶行远说。 “什么?” “我是说,每天都能陪我说说话就好。战事在即,人的脑子一直紧绷会很累的,我每天晚上来找你,你同我说说话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吗?”阿清问。 “这样就可以了,你可以说说你在樟木村的生活,也可以说些自己记忆里的趣事,我权当放松了,可以吗?” 阿清点点头,既然叶行远说了,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会来找你一同吃饭。” 约定好了再见面的时刻,叶行远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不少,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贸然去找她会吓着阿清,如今看来进展颇为顺利,不由让他心情愉悦。 叶行远做事雷厉风行,加之新帝给了他极大的权力,不出十日,就已将南境军中的败类尽数拔除。 以杜国安为首的一帮人在一个烈日当头的午后被拉在校场里跪成一排,南境军所有有军衔的将领悉数到场,围观叛军斩首。而后,叛军们的首级被挂在军营大门,以儆效尤。 内乱已除,剩下的就是外患了。 南境多为丘陵,山麓连绵,地貌诡谲多变。南麓都城便是山城,因此南麓人极擅长在丘陵山野作战。 叶行远受命于危难,此番前来早已料到河谷镇外的各险要地势肯定已被南麓人派兵把守。 兵法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止,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他连日派岳姗的人去探查,早已对南麓人的排布了如指掌,附近十多处主要的山地皆被南麓军把守,剩下几十处次要的山路也不定时有人巡逻。 如此,他便佯装要集中兵力在次要山路中的一条突破,以一招声东击西打了南麓军一个措手不及,十处主要山地直接占回三 32. 怀恋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叶行远率军再次出征,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 阿清房里的花丛豆蔻换到菊花,叶行远都没有回来,若非捷报频传,她只怕会担心的茶饭不思。 好在叶行远临走之前准阿清每日都可以去他房中寻些杂书看,消遣时光。他按照从前许南清的喜好搜罗了许多奇闻异志和山川游记,阿清看得津津有味,沉浸在书中也不觉白日时间漫长。 只是每到晚上,她总会坐在小院里的圆桌旁,那是她曾经每晚陪叶行远说话的地方。 南境的冬日不算严寒,但却阴冷多雨,阿清坐在叶行远的屋中,裹紧他留给自己的狐裘,安安静静地看书。 前方战事焦灼,她也不好意思多用炭火,好在有这厚厚的狐裘也不算无法承受。 今日阿清新找了一本书,名为《遍阅川记》作者游历山川,记录了无数险要又迷人的风景,不仅觉得熟悉,更看得阿清心神往之。 这本书的边角有些卷曲,书里还有叶行远的注释,想来这本书他应该很是喜爱。 她读的津津有味,翻页之间一张画着东西的纸从书中滑落,阿清赶忙捡起。 那是一幅小小的画像,话中的女子梳着华贵的妇人髻,发间还插着一支桂花金簪。画中人杏眼柳眉,朱唇小巧,和自己长得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成相似,只是画中人额间没有可怖的疤痕。 这是谁? 阿清感到好奇,可这画像是随手所做,没有题字,只一落款,是叶行远的字。 或许,是自己吧!阿清心里这么想,脸上不由得染上红晕,她想起叶行远在出发前一晚,问自己喜不喜欢他。 她第一次因为这种问题生出了羞怯的情绪,她觉得这种喜欢和对谷主、对桑林、对樟木村的人,不是一种喜欢。 那是什么喜欢呢? 阿清笑着将画夹回书中,想着等将军回来自己再向他讨教这个问题。 过了冬至,叶行远已经夺回青山关大营,失去的青山十城也占回三城,南麓人节节败退,但叶行远却没有就此追击。 一来年关将至,南境军也需要一点时间休整喘息,二来自己势如破竹,难免敌人没有诈。 佯北勿从、穷寇勿迫,叶行远思索一番决意现代领南境军重返青山关大营,等到年后再继续讨伐南麓人。 再回青山关大营,南境军上下都扬眉吐气,本就是自己的大营被南麓人占了这么久,这口恶气终于出掉,谁不痛快? 叶行远开心之余,却更挂念阿清,他没有同将士们一道去青山关,而是策马往河谷镇营地奔去,他要亲自接阿清去青山关大营。 胜利的消息比叶行远的脚程更快,河谷镇营地上下也喜气洋洋,不少人积极收拾行囊准备前往青山关大营驻扎。 阿清也跟着一起收拾行囊,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愿望,叶行远去哪她就要去哪,她喜欢和他在一起。 叶行远隔着老远就看见阿清的身影在小院里来来回回的忙碌,透过眼前的她,叶行远似乎看见曾经她作为将军夫人,在舒柳院忙忙碌碌的身影。 将军府人多且杂乱,更因着自己先前的怠慢导致不少人不服她,为了做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她一定也受过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叶行远的心又不由得痛起来,他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将阿清拉入怀中,这才缓解了他心口的疼痛。 阿清突然间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刚准备挣扎反抗,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阿清,我好想你。” 这一声让阿清的脸红了,一直到了耳朵根,她把头埋在叶行远宽阔的胸膛,瓮声瓮气地说:“将军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叶行远的下巴搭在阿清的头顶上,低头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女子的气息安抚了他连日征战的疲惫,此刻竟然生出一丝困倦,想要靠在她的肩头小憩。 阿清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变化,身子略往后,双手撑在他的胸前,问:“将军可要休息一会?我去帮你把房间的床铺整理一下。” 可下一秒,她身子猛然失重,又被叶行远拉回怀中紧紧抱住。 “不用,你就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叶行远不愿放手,把人紧紧箍在怀中,甚至勒得阿清有些喘不过气。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在樟木村再见到阿清的时候就想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如今得偿所愿,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过去的三年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让人重建了舒柳院,陈设皆按照过去许南清所居住的模样摆放。 他每夜宿在舒柳院,可一闭上眼,他所身处的院落便成了废墟,每晚入梦,他的妻子都在废墟下呜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三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甚至没有酒他都无法入睡。 眼下怀里人同以前一样温柔乖巧,叶行远抱着她很快闭上了眼睛。 阿清只觉得身体摇摇晃晃,被叶行远带的东倒西歪,她接连呼唤了好几声才唤回他一丝清明。 半睡半醒之间,叶行远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和许南清在京城的日子,他低头在阿清耳边说:“我有些倦了,夫人陪我睡一会可好?” 阿清整个人僵在原地,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自己陪他......睡一会? “将军,这......恐怕有些不......不妥吧!”阿清支支吾吾地拒绝,可还是羞红了脸颊。 “你是我的夫人,这有何不妥?” “将军......你是要......是要同我成亲吗?”阿清问。 叶行远轻笑:“说什么傻话。” 我们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阿清猛地用力,一把推开叶行远,脸上带着怒意:“将军何意?我虽然是个嫁过人的孤女,但也不是能任由别人轻贱的。” 这一推把叶行远推清醒了,原来他不是在京城的家里,眼前的妻子也已经忘记前尘往事。 看着阿清气鼓鼓的样子,叶行远苦笑一声,柔声道:“抱歉,是我一时......一时难以自持。” 阿清别过脸,问:“将军所说的夫人,又是什么意思?如若将军已经成婚,自当洁身自好。” 叶行远低下头,他多想告诉阿清 33. 有愧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临近年关,为了安抚士兵和振奋军心,叶行远整日在兵营各处穿梭,忙的脱不开身,而阿清心里存着心事,更是在为数不多见面的时候躲着他。 叶行远不明所以,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更找不到机会贸然询问,只得一日又一日耽搁下去。 除夕这一晚,整个军营喜气洋洋,年前打了机场漂亮仗收复失地,皇帝十分满意,接连嘉奖了许多立下战功的人。 而叶行远,也自己掏钱向周边城镇买了许多好酒,甚至买空了河谷镇和青山三城的家禽,还带着亲卫在周边山里林打了许多野味,让将士们在除夕夜也能有口肉汤喝。 肉汤可是好东西,许多士兵是贫苦出身,十几年从没喝过肉汤,这一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若是奋勇杀敌就能喝到肉汤这样美味的玩意,那自己能跟南麓人打个三天三夜,把他们都城都拿下。 叶行远来南境这一年,有罚有赏,大家看的真真儿的,对这位不到而立之年的将军更是打心眼里敬佩。 因此,这一晚来给叶行远敬酒的人是一拨接一拨,甚至排起了队,而叶行远呢,向来对手下的人好,也不会刻意拒绝。 所以,尽管将军海量,可喝完最后一杯,还是有些晕晕乎乎,他当即给晋良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不能再喝了。 晋良得令赶忙劝走了还想接着敬酒的人,把叶行远扶到了他的住处。 “夫......阿清姑娘,快来帮忙!” 阿清听到声音,赶忙从房间里出来,一打眼就看见晋良搀着东倒西歪的叶行远。 “这是怎么了?” “今儿除夕,大伙儿非抓着将军敬酒,这不,喝的有些多了,还劳烦阿清姑娘帮忙找聊一下,外面那些酒蒙子我还得去对付呢!” 说完,他把叶行远搀到房间里往床上一扔,脚底抹油跑得没影儿了。 阿清无奈地摇摇头,走到门口去关上门,这一转身就看见原本躺着的叶行远坐在床上,目光缱绻地盯着自己。 “阿清,我喝醉了,有些难受,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听到这话,原本心里还有些担忧的阿清双手抱臂,冷笑一声:“吐床上二十两。” 她早听弟弟说过,真的喝多了的人是不会说自己喝多了,只会认为自己还能再喝一坛子。 叶行远听到这话,嘴角弯起弧度,这样活泼的妻子是他从前很少见的,他想要好好珍惜她这份难得的心性。 叶行远站起身,一步步靠近阿清,最终双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把她圈在了门板和自己之间。 这回,阿清全然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缩着脖子像个闯了祸的孩子,她悄悄拨动门闩,准备乘其不备逃出去。 可她的小动作怎么能逃得过叶将军的眼呢?叶行远当即伸手按住门闩,并拉起她的手把人揽进怀里,一个转身对准床榻,欺身压了上去。 “叶行远,你要做什么!”惊讶之间,阿清甚至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奇怪,为何叫起来这么顺口? 男人滚烫的气息洒在颈间,让阿清忍不住红了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夜饮酒的是她呢! 叶行远见她害羞地别过脸,心里有些不乐意,他强行让阿清直视自己的双眼,问她:“这段日子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我没有躲着你。” 叶行远笑了笑,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语气却极为温柔:“是吗?我找你十次,有九次你都借口身体不适躲着我,为数不多的见面,也说不了两句话就赶我走。为什么?” “那......我就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寻人给你看看。”叶行远说着就起身往门口走。 阿清见状连忙叫住他,垂头丧气地说:“我......我不能总是见你。” “为什么?” “前段时间,我听闻军营里......有......有人传言说我是你......是你......” “是什么?” “是你寻来在南境消遣的,说我自持容貌爬上你的床榻,说我的出身其实脸给你做妾都不配......” 阿清越说声音越小,连日的委屈积攒,让她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叶行远见不得她哭,赶忙走到床边,单膝跪地为她擦眼泪:“别哭,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消遣,我也不会让你做妾。” 阿清摇摇头,闷声道:“原本我也是不该在意的,我阿哥曾经说过,只要自己做的事问心无愧,就不用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问心有愧。” 阿清低下头,声音小小的,却在叶行远的心上擂鼓,让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伸手,抚在了阿清的脸颊上,她没有躲闪。 他靠近,一寸一寸吻去了她的眼泪,她也没有躲闪。 而后他急匆匆的探索和进攻,她也没有抗拒,甚至生出极为熟悉的愉悦感,好像从前她和他有过这样的过往。 恍惚间,男人的喘息和记忆深处的雨声混在一起,整个人随着没有节奏的冲撞而晃动,嘴角溢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勤奋耕耘的男人此刻大脑也不再清醒,他分出神轻咬阿清的耳垂,用极具诱惑的声音说着:“夫人,你该唤我什么?” 夫人? 这一声让阿清的身子僵住,她迷离着眼看向叶行远,她好想问他此刻他叫的是谁。 可张嘴却只有破碎的喘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男人猛烈地重逢几乎要将她揉碎。 叶行远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可箭在弦上的时刻他并没有想到其他原因,他熟练地拿捏住阿清的敏感,搅得她脑海中只剩愉悦和索取。 “叫我......”叶行远的声音如同魅惑众生的神明,强硬地引诱阿清的灵魂。 “将......将军......” 啪!叶行远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阿清的身上,惹得她浑身一颤,喉咙间发出令自己羞耻的声音。 “叫错了,这是惩罚。” “夫......夫君......” 这一声轻唤似乎出发了男人的什么机关,他的攻击更加激烈,阿清节节败退只得不断求饶。 可今日的将军却丝毫不管「穷寇勿迫」的道理,恨不得把眼前求饶的人拆吃入腹。 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天明才歇下,阿清几乎是昏睡过去,再打不起一点精神。 阿清又做梦了,她断断续续梦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教自己骑马,梦见和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帐篷里缠绵,梦见那个身影站在桂花树下,往自己的发间簪下一根发簪,消对自己说:“好看。” 上一回梦的不真切,这一回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赫然就是叶行远。 梦里,她还坐在一个陌生又华丽的院子里,梦见哥哥和弟弟,哥哥穿着官服极为俊朗,弟弟锦衣玉袍风流倜傥。 梦里的许严皱着眉头,问她:“你当真想要嫁给叶行远?” “当然 34. 回京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大军势如破竹,短短半年内就把失去的青山十城尽数收回,南麓人没有还手能力,只得要求停战议和。 皇帝龙颜大悦,派使臣前去接洽,待南麓人商定和谈的人选,同大军一道回京谈判。 好巧不巧,派来南境接洽的使臣正是何渠。新帝继位后,他一改往常纨绔做派,入朝为官,不出半年就变成了人人称赞好官。 这是何渠第一次到南境,当初还在南麓人手里的青山关大营如今已经欣欣向荣,他跟着晋良走到叶行远的住处,一眼就看见立在叶行远身边的阿清。 当初许家兄弟离京的时候并未同他说过一星半点,对于他来说,自己好友等于是凭空消失。 且事发那年,叶行远为许南清办了声势浩大的葬礼,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能在离京千里外的南境见到故人。 叶行远看出何渠的惊讶,却也丝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阿清,我同何大人有些要事要商谈,你先退下吧。”叶行远说。 “是,将军。”阿清行了个礼,乖巧地退出房间。 何渠转过头死死盯着叶行远,问:“将军能不能给我解惑?” 叶行远没有一丝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听完后的何渠陷入良久的沉默,靠近一些不难看出他的眼眶红红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惊才绝艳的好友居然经历了这么多苦,更是死在宵小之辈手里,怎能不令他痛惜。 “谷主说阿清的病不可受到刺激,若是强行让她恢复记忆,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如此,我只能将她带在身边,好生养着。” 何渠神色复杂,问:“那回京之后,你如何待她?娶她为续弦吗?再回故地,你能保证她不会遭受刺激吗?” 叶行远低头,诚实的回答:“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她永远不要想起从前,未尝不是件好事。” 何渠叹了口气:“以我对许家妹妹的了解,如果你能骗她一辈子倒也罢了,如果某一天她真的想起以前的一切,她会对你恨之入骨的。” 叶行远苦笑:“那我只能想尽办法,不给她恨我的机会了。” 面对大军压力,南麓人很快派出了和谈使者,入夏之后便跟着大军一道去京城谈判。 临行前,叶行远和阿清去拜别谷主,谷主和阿清泪眼婆娑,叶行远则牢记谷主的嘱咐,小心保护她的记忆。 初秋,大军回到了京城。 岳姗带着阿清来到一处清雅别致的小院,这是叶行远特地为她准备的,他害怕阿清猛然回到舒柳院会刺激到她脆弱的记忆。 “近来将军繁忙,故而先让我将姑娘安顿在此处,等到和谈的事忙完了,将军再接您回府。” “多谢岳姑娘。”阿清点点头,客气的同岳姗道谢。 “这几个仆从是我特地挑来服侍您的,如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您再和我说就成。” 阿清有些不自在,她那里被人服侍过呢? “我自己能行,用这么多人来服侍我多少有些浪费了。” 岳姗笑了笑没有说话,但表情却告诉阿清,这事她不能拒绝。从前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许家大小姐如今却这般束手束脚,看得岳姗也不免唏嘘。 岳姗走后,阿清也没让人服侍,自顾自的休息去了。 叶行远回京,还带了个女子安排在自己的别院里,一时间成为京城上下的谈资。 就连皇帝都有所耳闻,特地去问叶行远可有此事。 如此沸沸扬扬地传言,阮柠又怎会不知?她坐在茶楼里,双手紧紧握着杯子,关节泛白。 “也不知道这回叶将军带回来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安排在别院里,想来也不想给什么名分吧?” “这也不是叶将军头一回带女子回来了,他府里那个阮姑娘不也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吗?将军可把她当亲妹子对待呢!” “妹子是妹子,坦坦荡荡的。可这位回来就放进别院里了,这肯定不清不白,我看啊,这是想当外室养着了。” “当外室?那回头叶将军娶了个贵女当续弦不得闹翻天啊!” “要是有个一儿半女的,就抬妾了呗!” 周围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聊的痛快,阮柠的眼神却越发冷冽。 她死死撑着不愿嫁人,从原先受人追捧的将军府姑娘变成被人耻笑的老姑娘。 将军夫人死了三年,将军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渐渐地也不再有人同她交好,更有甚者当中嘲笑她痴心妄想。 所有人都认为,叶行远冷心冷情,就算要娶妻,未来的续弦夫人定是个贵女。 可谁承想这回竟带回来一个姑娘百般呵护,让阮柠的心都揪在一起。 “秋水,结账。我们去会会那个姑娘。” 好不容易处理掉一个许南清,她怎么允许他身边再出现别的女子呢? 京城叶家别院,这里曾是叶行远一家离京前所居住的旧宅,当初爷爷因得罪废太子被贬谪出京,没多久就死在了路上,临死前要求叶家男子永世不得参加科举入仕,之后一家人迁回江南祖籍生活。 叶行远也确实没有走问管道老路子,他在南境摸爬滚打一路走到战神大将军的位置,回京第一件事就将自己儿时生活的老宅子买了下来。 如今阿清所住的就是这处宅子。 阮柠带着秋水来到别院,趾高气昂地走进去,门口洒扫的仆从不明所以,但又见来者满头珠翠华贵至极,不敢贸然招惹,只得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姑娘您有何贵干?” 阮柠挑眉,说:“我是叶将军府上的姑娘,听闻行远哥哥带回来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我自然要过来看看,免得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狐媚子坏了我将军府的名声。” 仆从当即明白,这是来找事的。且不管自己服侍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若真是传出去阿清是个不三不四的人,自己给这样的人干过活,以后肯定进不去好人家。 仆从把手里的扫把往地上一立,正色道:“你这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们这是正经人家,我们在正经人家做事,怎能容你随意污蔑?” “污蔑?你算什么东西,让你们院里的那个姑娘出来跟我说话,你一个下人还没有资格让我给你回话。” 阮柠拿腔拿调,气的那仆从想打人,可偏偏看她珠光宝气的,自己有惹不起,只得转身去内院寻阿清。 若是从前的许南清,定会出来同她唇枪舌战,可如今的阿清怎么说也在樟木村生活了三年,从前娇软的性子早就没有了。 她听到仆从来报说有人找上门来挑衅个,当即抢过仆从手里的扫把冲 35. 身份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 晋良从小陪着叶行远一道长大,作为贴身侍从,他的心思更为细腻和缜密,他从很多年前那一晚就知道自家主子对只见一面的许家姑娘念念不忘,也早就看出阮柠对自家主子存着不一样的心思。 可侍从毕竟是侍从,不能越过主子去做决定,平日里也只能旁敲侧击点到为止,像今天这样直言不讳还是头一遭。 “将军,您对阮姑娘这么些年的照顾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老是把她留在家里,别人当然会胡思乱想,先前夫人可没少因为这事伤心。” “她为这事伤心?她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叶行远诧异的问。 “哎哟我的将军,夫人要是同您说了,不就得落个善妒的名声了吗?何况您那会对人家也不好啊,夫人肯定不敢跟您说。” “我对她不好,有这么明显吗?” 晋良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还不明显呐!府里那些下人就差骑在夫人头上了,锦书是怎么死的?夫人是怎么病倒的?您心里应该清楚啊,可是您顾念着府里那些都是过去将士们的家人,您总是网开一面,搁谁心里能好受啊!” 叶行远扶额,问:“那你从前怎么不说?” “我从前还要如何说?将军,您当局者迷,靠说是没有用的。” 叶行远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后面若是想接夫人回来,阮柠是万万不能再在府里了,你去物色个家世清白品行端正的人家,备些嫁妆把她嫁出去。” “属下再斗胆问一句,要留在京城还是?” 叶行远深深地看了晋良一眼,说:“留在京城吧,有什么事也好盯着点。” 阿清一直到夜晚才悠悠转醒,整个人病恹恹的浑身都没有力气。 恰逢此时,仆从说叶行远过来了,阿清赶忙吩咐人关门谢客。 “就说我睡了,我不想见他。” 仆从照做,关门后同叶行远转达了阿清的话,便退下了。 只一扇门确实挡不住战神大将军,但是挡得住一个内心忐忑,陷入爱情的胆小鬼。 “阿清,我知道你没睡,今日之事我......我可以同你解释。” “我困倦了,将军今日请回吧!”阿清缩在被子里,对着门口喊。 “你在生气吗?” 阿清心里生出一股烦躁,她忿忿地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仰视对方却丝毫不输气势。 “我是在生气,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今儿不妨跟你说明白。你府里有没有什么姑娘我不在意,但如果是个人就能借你的名头欺负到我头上。” “京城里的那些话我也不是没听过,你若真想把我当外室,不如趁早把我放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和银钱,但也不是能任人折辱的。” “我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见阿清说的认真,叶行远面带急色,连忙解释:“我没有想让你做外室,只是......只是近日有些忙才暂时把你安置在这里。等到和谈结束,我......我自会娶你。” “真的?” “真的,若我骗你,就让我万箭穿心而死。” 阿清低下头,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应该就这样原谅他。她转身关上门,隔着门板说:“那等你下聘之前,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我累了,将军请回吧!” 叶行远生怕再惹她生气,只得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之类的话,然后离开了。 阿清听门外没有一点动静,得知他当真是走了,这才打开门往外探了一眼。 “呆头呆脑,让你走还真走啊!” 叶行远刚回到府里,晋良就带着一本小册子找来了。 “将军,这是我在京中找的几个家世清白为人正直且未成婚的适龄男子,您看看给阮姑娘相看哪几家比较好?” 叶行远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只跟晋良说:“你看着定一家差不多的就成。” “属下觉得去岁刚进礼部的周方礼最为合适,他寒门出身家世简单清白,府里只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阮姑娘嫁过去倒也不会吃亏。” 叶行远点点头:“周方礼此人我知道,是个正人君子,你既觉得他合适,那就准备起来吧!” 晋良面露难色:“周大人那里倒好说,只是阮姑娘......将军您得亲自去说了。” 叶行远揉了揉眼角,想到阮柠动不动哭哭啼啼的模样就觉得头疼。 果不其然,阮柠听到叶行远说给她相看了人家,立刻泪眼婆娑跪地哀求:“行远哥哥是嫌弃柠儿在府里添麻烦了吗?若是柠儿在府里不合适,那柠儿愿意自请出府,不再麻烦行远哥哥。” 叶行远沉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已经二十多了,若是你哥哥的在天之灵知道你还待字闺中,怕是要变成厉鬼来索我的命了。” 接着,他拿出周方礼的画像递给阮柠,说:“这是我给你挑选的好人家,小周大人为人正直,往后大有所为。届时你以我亲妹妹的名义出嫁,嫁妆规制都不会亏待你,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娘家。” 阮柠见男人不再心软,当即翻翻眼就要心疾发作而昏倒。 叶行远赶忙吩咐身后的人:“李御医,麻烦给阮姑娘看看,她的心疾到底如何。” 这回晋良多了个心眼,让他带着宫里的御医一起去找阮柠说出嫁之事,果然如他所料,阮柠又一次要晕厥过去。 李御医得令,走上前去查看阮柠的状况。 “回将军,阮姑娘身体无碍,她装的。” 李御医虽然年轻,但医术了得,且是个直脾气,直截了当的就戳穿了阮柠,弄得躺在地上的阮柠只得躺在地上闭着眼,恨不得此刻死了算了。 叶行远冷笑一声,想着给她留些面子,便让人把李御医送了出去,此刻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没有旁人了,你起来吧!” 阮柠自知没办法,只得爬起来,跪坐在地上狠狠地低着头。 叶行远叹了口气,问:“我成婚那夜你让人来说自己突发心疾,是不是也同今日如出一辙?” “行远哥哥怎么能这么想柠儿,那日大夫也说了柠儿确实突发心疾啊!” 阮柠哭得凄惨,眼睛却不时地瞟向叶行远,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反应。 叶行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阮柠, 36. 毒药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秋水所说的身份问题,叶行远也确实在为此事奔走。 “给许南清一个册封?”皇帝挑眉,一脸意外地看向叶行远。 “正是,臣恳请陛下给阿清一个封赏,这样我再同她成婚,她便不会遭受京城的流言蜚语。” 皇帝却有着更多的顾虑:“你说的倒是不错,可许南清曾经名满京城,谁不知道许家姑娘长什么样?你让朕封赏她,谁见了那张脸会不知道她是许南清?” “这一点,臣自有办法为她遮掩容貌。” 皇帝摇摇头,无奈道:“你啊,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前是臣之过,所以臣想用下半生好好弥补她,保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封赏她倒不是什么难事,那后日的和谈与宴席你必须到场,别想跑啊!” 见皇帝松口,叶行远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陛下之命,臣岂敢不从。” 皇帝拍了拍叶行远的肩,说:“行了。有你我放心些,你在,和谈你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坐在那里就能给南麓人威吓。” 两日后,和谈正式开始。 东安的官员和南麓的使臣相对而坐,就边境线划分、边境商贸往来以及南麓边境驻军范围、规模等进行商讨。 作为胜利的一方,东安不仅要求南麓军队退到青山关外三十里的地方,且要把南麓边境的两座城池收入囊中。 南麓使臣据理力争,说的口干舌燥面色发白,可他的国家吃了败仗,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呢? “如今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正值壮年,你们若是不愿给这两座城池,我们直接夺过来也不是问题,只怕到时候你们南麓丢的可不止是两座城池了。使臣大人,您可得考虑清楚啊!” 东安官员说完,还看了坐在旁边的叶行远一眼,这一来一回给了南麓使臣极大地威慑,那使臣气的脸上的肉都在抖动。 可只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面对对方的要求他只能权衡利弊,忍气吞声。东安要的两座城池有丰富的茶山资源,这下对于南麓来说无疑是大放血,气愤之余不免心痛。 叶行远在谈判桌上作用很大,但凡南麓使臣有异议,东安官员便搬出他这尊大佛加以威胁,让对方只得偃旗息鼓,要么答应下要么按下再议。 谈判五日皆是如此,双方最后在东安官员的笑脸和南麓使臣的眼泪里签下了和平协定。 东安官员收好协定,乐得合不拢嘴,笑着说:“各位南麓的使臣大人这几日辛苦了,陛下今晚特地在永泰殿设酒宴好好犒劳各位。” 南麓使臣个个如丧考妣,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拒绝宴请,本来就吃了败仗,哪里还能任由着性子拒绝? 几个时辰后,南麓使臣们准时出席了酒宴。 叶行远也一同出席酒宴,他作为皇帝派来的代表,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皇帝没有来,南麓使臣还没有资格与皇帝同席宴饮。 当然,这也是东安朝廷有意为之,毕竟南麓人当初侵犯自己国家的国土,如今又有谁愿意给他们好脸色看呢? 而东安的官员则不同,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朝全部找了回来,各个是开怀痛饮喝的东倒西歪。 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喝的醉醺醺,站起来举起酒杯敬向叶行远的方向,大声道:“今日我们能与南麓使臣们和和气气地聚在这里,多亏有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这杯酒说什么也得敬大将军一杯,大将军,请!” 叶行远面带微笑,痛饮一杯。这下倒好,来敬酒的官员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甚至排起了长队。 南麓使臣里,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使臣看着叶行远,眼神里满是怨恨。 他是南麓将领陈多莱的弟弟陈多明,他的兄长陈多莱在南麓也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却在年初和南境军的交手中被叶行远挑落马下直取首级。 陈多莱的尸首运回南麓都是残缺的,他的首级如今还挂在青山关外的城门楼上。陈多明入关时站在那城门外许久,他要自己记住这样的仇恨,永志不忘。 就是满心仇恨的陈多明此刻却脸带笑意。他起身倒酒,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给叶行远敬酒。 “南麓国司通史陈多明,敬东安战神大将军一杯,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叶行远抬头,看着眼前人有些面熟:“我可曾见过你?” 陈多明讪笑:“将军这话可抬举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若非今朝被派来和谈,哪儿能有机会见到您啊!我有个哥哥叫陈多莱,是军中人,或许将军见过。” 叶行远点点头:“原来如此,你那兄长确实是个难对付的,只是两军交战我无法心慈手软,还望陈大人理解。” 我理解你个大头鬼! 陈多明心里叫骂,脸上却不显,他弯着腰,一脸谄媚:“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自是明白。如今战事已定,我还要多谢将军和东安陛下能放边境百姓一马,否则再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来,为了和平,我敬大将军一杯!” 陈多明说完,提起酒杯就往叶行远手中的酒杯碰去,许是他喝多了,受伤的动作没轻没重,杯子里的就洒漏了不少,几乎有一半都泼洒到了叶行远的杯中。 晚上来敬酒的人很多,喝多了冒失的人也不少,叶行远此刻连衣襟都是湿的,也没有在意杯中的酒有什么问题,痛快地一饮而尽。 陈多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甚至还带着狂热的惊喜,紧接着也把那杯酒喝了下去,随后将酒杯往地上一扔,放声大笑。 “哥哥!我终于为你报仇啦!”陈多明说着,嘴角便渗出黑血,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发出惊呼:“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多明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他给自己的酒里下了足量的绝命散,只一点就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绝命散他喝了整整一包,此刻他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拧在一起,疼的他脸上 37. 回忆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尽管皇帝下令不能让叶行远中毒的事传出去,可架不住那晚的人太多了,京城上下早就把这事传开了。 因着皇帝命人在民间严查,所以大家伙从原来光明正大地聊变成小心翼翼地聊。总之,越是要捂着你的嘴,人越是要张嘴到处说,追求的就是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 因此,虽然阮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对外面的事却了如指掌一点儿没落下。秋水却每日都在外面乱窜,打听着各种消息回来告诉阮柠。 阮柠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你所言当真?行远哥哥真的中了毒被留在宫里?” “千真万确,说是给将军下毒的那个南麓人当场就死了,将军这回靠着天材地宝吊着命才没死,御医们还在全力医治呢!” 见秋水说的认真,阮柠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担心叶行远,又担心自己的未来。 秋水却眼睛一亮,说:“姑娘,这宫里御医们的医术了得,想来将军是死不了的。眼下可是个好时机啊!” 阮柠不明所以,问:“你什么意思?” 秋水笑了笑,说:“我听闻,将军所中的毒正是绝命散,和当初玉嫔给您地药是一样的。这玉嫔给您的药怎么会和南麓人所用的一样?不如趁这个时候咱们去了解了别院那位的性命,再把罪名安排道玉嫔头上,到时候他们顺藤摸瓜一查,就能查到玉嫔,连她的命可能也要丢掉,到时候咱们过去的秘密可就再没人知道了。” 阮柠思索了一会,觉得秋水所说不无道理,补充道:“而且要让玉姐姐说不了话写不了字,这样她也无法攀咬我们了。咱们做事必须得严谨些,否则可真会跌落万丈深渊呢!” 秋水心下一惊,觉得阮柠如今比从前,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狠绝一些。 可事已至此,她早和阮柠是一条船上的人,只待她跟着阮柠陪嫁去周家,然后想办法抬个妾,此生便可安稳度日了。 与阮柠不同,阿清对叶行远中毒一事暂时一无所知。 她最近只觉得头脑混乱,整日昏昏沉沉,奇怪的梦总是一个接一个,故而也没有精力去跟别院里的其他人聊天,别院里的人也很自觉地没有和她说外面的事。 阮柠和玉嫔找上门这天,阿清正坐在院子里发呆。院子里种了一棵梅树,眼下天虽然冷了,但是花还没有开。 阿清近来畏寒,裹起了厚厚的棉衣,面前的热茶早已放冷了,她也一口没喝,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阮柠走进来她才回过神。 “你怎么又来了?” 尽管阿清身子很虚弱,但她依旧摆出泼辣的气势,怒视对方。 阮柠轻笑,自顾自地坐在阿清的对面,说:“我来看看你,跟你聊聊天。” 阿清别过脸:“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话不要说太死,我想今天我应该能说些你感兴趣的东西。你知道行远哥哥成过婚吧?那你知道他的夫人是怎样的人吗?” 阿清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可嘴上还是倔强地说:“我不感兴趣。” 阮柠没有理她,继续说:“先帝在位时,京城有个大户人家,姓许。许家老爷子是当年太子的老师,许家当家的那位大人呢,是当年太子的伴读,后来也有个不小的官职。许家有三个小辈,大哥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做官,小弟颇有才情却是个纨绔。除此之外,还有个女儿,曾被人奉为京城第一美人,多少年轻公子为之倾倒。” “只可惜,这个许家小姐只喜欢行远哥哥,甚至不惜自损颜面,以当年太子和她父亲的情分为要挟,上赶着要嫁给行远哥哥。行远哥哥无奈,只得娶了这个他不喜欢的女人。” “后来,这个女人为了帮助她家的主子,也就是当年的太子、后来的废太子逼宫,盗取城防图给废太子的人,导致逼宫那夜行远哥哥和陛下的人死伤惨重。” “行远哥哥心善,本想着家里养个妻子也花不了几个钱,给她后半生安稳即可。可谁知这女人居然吃里扒外,你要知道,在军中,通敌可是死罪!” 说到这里,阮柠停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阿清,不言不语。 “后来呢?”阿清问,她感觉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如在梦中,不太真实。 见阿清终于开口,阮柠脸上的笑意更甚,她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继续说。 “后来啊,行远哥哥实在是厌恶她,便让人赐给她一杯毒酒了却生命。这是行远哥哥最后心软的地方了,还给她留了全尸立了墓碑,要知道,在军营里,通敌者是要斩首示众的!” 此刻,阿清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她强忍着疼痛,咬着牙问:“你跟我说这些,到底寓意何为?” “寓意何为?我在帮你啊!夫、人!” 阮柠把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她恨透了这两个字不属于自己,想要用牙齿把它咬烂碾碎。 阿清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穿着嫁衣的女子独守空房、衣着单薄的女子怀里抱着尸首在雨里痛哭、神情慌乱的女子在雪地里无助狂奔、被丈夫责骂的女子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那些画面里的女子接连回过头看着自己,她们赫然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 “你怎么能忘了!” 她们字字泣血,控诉自己的背叛。 阿清开始流泪,甚至眼眶渗出血。 阮柠见状却更兴奋了,丝毫不顾阿清此刻岌岌可危的状况,继续说:“你想起来了吗?许南清!我再跟你说说,你父亲死了,被废太子杀了,你母亲很快跟着去了。你哥哥和弟弟连夜逃出京城,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的兄弟果真待你极好,居然赶来救你,否则你还有命活着?” “你也算命大,居然在服下绝命散和大火里都没死透。不过......许南清,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死了,哥哥和弟弟也死了,只有你活着,是不是你命这么硬,把他们都克死了啊?” 阮柠的话像来自地府恶鬼的低语,字字句句在她的心上钻孔扯锯。恍惚间,很多记忆突破了桎梏冲出脑海,严肃的爷爷、和善的父亲、温柔的母亲、疼爱自己的哥哥和不着调的弟弟。 还有曾经对自己很好的太子河太子妃,还有......还有有过柔情蜜意但更带给她无尽痛苦的丈夫。 樟木村的村民、灵药谷的谷主、笑容温和的桑林...... 他们一会笑,一会又变成样貌惨烈的尸首。 “许南清,你忘记我们了吗?” 38. 废人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事发过后的第三天深夜,叶行远终于睁开眼。 皇帝得知消息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随意裹了外袍就往安置叶行远的宫殿走去。 “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皇帝一见到他便走到床边,关切的问。 叶行远浑身使不上力气,还是在晋良的搀扶下才勉强坐起身子,虚弱地说:“多谢陛下关心,我觉得自己暂时还死不了。” 皇帝笑道:“哈哈哈哈!好!你可不能死,你想来强壮如牛,战场上那么多人都撂不倒你,朕想你也不会被那一星半点的毒药夺了性命。好,好!你大难不死,是我东安的福分!” 叶行远知道这是皇帝在安慰自己,做皇帝能到这个份上,他心里也十分感动。史书上多的是害怕贤士能臣功高盖主的君王,可眼前的皇帝却不一样,他看得透每一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真诚地对待每一个值得的臣子。 故而,东安才能在他继位后的短短几年时间再创新的繁荣盛世。 “对了,敢问陛下,那些南麓使臣眼下如何?” 皇帝收敛了笑容,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那个陈多明害你至此,朕也不同他们客气,和平协定里再加三座城池。那些个软骨头各个怕得要死,生怕朕要他们给你偿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叶行远感叹:“我遭此祸能换来三座城池,想来是不亏的,要真是打下来,也不知道要牺牲掉多少将士的性命。” 说话间,御医端来刚熬好的药:“陛下,将军该喝药了。” 皇帝点点头,往后推了一个身位,好让晋良把药碗端来。 在喝药这方面,叶行远向来痛快,再苦再难喝的药汁,他也能不皱眉头地饮下。 如此,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想要端起药碗,可今日不知怎的,这药碗似有千斤重,他用力到额间青筋暴起都无法稳稳地端起药碗。 皇帝见状,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叶行远苦笑:“陛下见笑了,臣......端不动这药碗。” “怎会如此?!”皇帝大惊,伸手端起那碗药,和平日里普通的茶汤一般重量,甚至是三四岁的孩子都能端起的东西,可眼前的战神大将军却根本端不起。 皇帝大吼:“御医!御医呢!快过来看看!” 在殿外候着的老御医连忙一路小跑进到殿内。 “你快给将军看看他的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连汤药都端不起了!”皇帝严厉地吩咐。 老御医怎敢怠慢,赶紧上前为叶行远查看。不过是几个瞬息的功夫,老御医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你这是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来了?快说话!”皇帝在一旁急的问话都破了音。 御医也是满头大汗,回答道:“回......回陛下,我,我从未见过像将军这样年富力强的人有......有如耄耋老人一般的脉象啊!” 皇帝吃惊地看向叶行远,而后者却神色坦然。 叶行远虚弱地开口:“难怪我今日醒来,总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甚至内运调息也做不到。麻烦王御医如实相告,我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 “将军,不瞒你说,方才我为你把脉的时候已经探过,你体内已经没有一丝内息,甚至连血脉运转都很勉强,按照......按照话本子里说的,应该是内力尽失。” 叶行远苦笑一声,接着问:“那再劳烦王御医看看我的腿可有异样。我方才用力想要动动我的腿,可我的腿也没有一点反应。” “什么?竟有此事!”王御医大惊,赶忙让自己的药童拿金针过来。 王御医先是用手用力敲击叶行远膝盖下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他又用金针去刺他的涌泉穴、独阴穴和里内庭穴,想要刺激他腿上的经络运行。 可叶行远的腿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好像两条长长的软枕耷拉在床边。 “怎会如此?!”皇帝问。 “许是......许是因为将军平日里身强体壮,这绝命散虽然没能要了将军的命,但却让将军......呃......浑身经络血脉运行崩溃,再难像往常一样.......难像往常一样......”王御医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能够委婉的说这件事了。 这叶行远如今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多好些心神都会让他心悸气喘,除了剩一条命,就等同于一个废人。 王御医一把年纪,此刻面露难色,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活像一块陈年老抹布。 皇帝皱眉,问:“你别给朕露出这副表情,你且告诉朕,怎么医治?” “这......我得和其他几位御医一起商议才好做出判断。” “行,你快去!朕还是那句话,治不好叶将军,我要你们御医署陪葬!” 王御医赶紧应下,一溜小跑出了寝殿。 “陛下如今怎得说出这样的话?”叶行远轻笑。 皇帝见叶行远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展露出什么过分的情绪,便坐在床边,一脸无奈地说:“还不是皇后整日爱看些奇怪的话本子,什么《霸道君王狠狠宠》,还找了几个宫女和内侍把这些话本子演出来,让朕一起看,朕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皇帝瞥了他一眼,想要和他说许南清受伤一事,但又担心叶行远的身体吃不消,思来想去欲言又止,一会张嘴一会闭嘴,模样好生别扭。 “陛下是否有话要同我说?”叶行远看出他的纠结,直截了当地问。 皇帝叹了口气,说:“前两日岳姗拿着那块特制的令牌来找朕,说是......说是你安置在别院的那位出了状况,朕派了三位御医前去诊治。” 听到阿清出事,叶行远神情倏然一变,方才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此刻惨白的脸上满是焦急。 “她怎么了?”叶行远问。 “废太子的玉嫔,偷偷跑去别院找到许南清,不知说了什么让许南清直接昏厥过去,耳朵和眼睛都出了血。玉嫔还刺伤了阮柠,若非你府里的护卫拦着,阮柠怕是连命都没了。” 叶行远当下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灵药谷谷主所说的话以外,其他一概听不见。 “轻则如同今日这般,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叶行远当即调动浑身的力气想要下床,他要去别院,他要陪在他的阿清身边。 可他哪里有力气呢?他人都没有顺利下床,身子一斜连着被子就一起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手脚别扭地在地上 39. 恶言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晋良寻来一辆马车,和几个侍从一起把叶行远抬上去,又命人准备了轮椅,作为他的代步工具。 马车的颠簸让叶行远几欲呕吐,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马车的颠簸让人难以忍受,从前纵马翻山越岭的他如今连马车行驶在京城平整的道路上接受不了。 他想,自己眼下真的同一个废人没有区别了。 可想到要见阿清,他还是咬着牙让自己打起精神,问:“晋良,我现在看起来可还顺眼?我怕我的样貌太过可怕,吓到她。” 晋良哭丧着脸,说:“哎哟我的将军,您现在能好看吗?这脸上真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啊!不如您就坦诚些,夫人肯定会心疼您的。” 叶行远虚弱地闭上眼,原本在宫里他还算淡然,可临近目的地,他反而嫌弃起自己,反而害怕起来。 不知为何,他心里惴惴不安,他离别院越来越近,可却总觉得离阿清越来越远。 果不其然,他一到别院,就在阿清的房门口吃了闭门羹。 “将军,阿清姑娘她......她现在不愿见您。”院子里的婢女一脸为难地说。 叶行远没有理会婢女,让晋良将他推到门边上。 “阿清,是我。我听闻你出了事,我很担心你,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可好?” 叶行远隔着门板柔声哄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杨御医此时还在房间里,他叹了口气,劝道:“我虽不清楚你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你若真的想同他一刀两断,也是要说清楚的,叶将军是个干脆磊落的,想来也不会同那些无赖之辈一样赖着你。” 阿清点点头,默认了这一说法。 杨御医又宽慰了她两句,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却又被阿清叫住。 “杨爷爷,可否在帮我最后一个忙?”阿清问。 “但说无妨。” “请帮我......帮我给何家的二小姐,何渠的妹妹何妙真递个信儿,请将我如今的状况如实告知,若她方便我会去找她,如果她不方便,也不用过于担心我。” 杨御医颔首:“你跟何家的二姑娘感情还是那么好,只是何二姑娘去岁已经嫁人,如今是庆春伯府家的二少奶奶,我会帮你给她递个信儿,你放心吧!” “晚辈多谢杨爷爷。”阿清说着就要下地叩谢。 “成了成了,我拿你当孙女儿看,你也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如今你许家只剩你一人,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杨御医便打开房门。 “杨御医。”叶行远自然认得眼前之人,礼貌地同他打招呼。 杨御医拍拍他的肩膀,问:“将军可好些?” “承蒙关切,一条命算是保下了。阿清她......她如何了?” 杨御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同你一样,一条命算是保下了,以后好生养着也能长命百岁。只是......只是从前的事她已经悉数想起,眼下她有话要同你说。老夫提个醒,将军莫要引得她情绪激动为好。” 她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吗! 叶行远谢过杨御医,双手却紧紧扣住了轮椅的扶手,关节泛白。 阿清看见坐着轮椅进来的叶行远,先是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是了,方才杨爷爷同她说了叶行远中毒一事。 只是她没想到,他的模样能槁枯至此,甚至连曾经一头黑发也隐隐约约有些泛白。 “阿清......”他开口,声音沙哑。 “将军早就认识我,你我成婚时间虽不长,可你未曾这样亲昵的唤过我,如今你叫阿清,究竟是叫在南境被你蒙骗的傻子,还是你的妻子,许南清?” 许南清看似认真的询问,实际说话间满是讥讽。 她再见到叶行远,再见到这张自己少时便迷恋的脸,曾经的爱恋变得极为可笑。 诚然,她的苦难不全拜他所赐,可他的怀疑、他的偏心,以及他明知一切确认然选择欺骗的行为,都让许南清感到憎恶。 叶行远苦笑,尽管在南境的时候何渠曾经提醒过他,可如今直面她的怨恨,还是让自己心痛万分。 此刻他也难以掩饰疲惫,虚弱的开口:“阿清,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谷主说你的情况严重,我不敢贸然与你相认,我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你。” 许南清冷笑:“你害怕什么?我死了,你就没有了曾经是废太子党羽的妻子,战神大将军就没有任何污点,没有任何你的政敌能够攻击你的弱点,这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吗?” “阿清,你......你为何会这样想?”叶行远难以置信,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她俨然已经把他们曾经美好的过往全部抛弃,他见惯了充满爱意的双眸,而现在,他在她的眼里寻不见一丝温情,只有冷然和怨恨。 许南清只觉得好笑,他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怎么现在到自己跟前来装傻了? “将军,莫非你也失忆了吗?那我来提醒你好了。是你,污蔑我盗取城防图给废太子,将我软禁于舒柳院中。是你,没胆子亲自来了解我,派了人过来赐我一碗绝命散,连鸿雁与素香都没有放过。还是你,不愿与我有孩子,但却跟你养在家里的那个纠缠不清。” “我许南清自认从没有对不起你,我嫁道将军府,处处为你考虑,事事以你为先,连你养在家里的那个女人害死锦书、害得我差点丧命都忍下来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因着莫须有的罪名,你要我的命!” 许南清声声落泪、字字泣血,激动地情绪让她的胸口不断起伏,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冷静面对那些过去的事。 可锦书、鸿雁惨死的面容、素香绝望的脸庞,以及哥哥弟弟的尸首,都让她浑身止不住颤栗。 叶行远被她的一番话惊到呆滞,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除了我误会你外,其他的事我一概没有做过。那日我亲口询问过废太子,他说城防图是玉家人给他的,那时候的玉家恨毒了你许家,你又怎么可能会和他们有交易。” “我想赶回去同你道歉,我想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原谅我我都愿意,可是......可是我回去的时候,舒柳院已经被烧成了废墟,我挖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你。” “ 40. 嘉奖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杨御医办事可靠,何妙真更可靠。 当天深夜就亲自坐着马车前来接许南清去她府上。 好姐妹见面,自然双双泪眼婆娑,尤其是何妙真,见到曾经锦衣玉食长大的姑娘便成这幅憔悴模样,心疼的不行。 “你看你!当初我就说你嫁给叶行远自讨苦吃,你还同我闹脾气。他呀,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冷心冷肺的男人,偏得你上赶着要嫁!” 许南清轻声说:“当初是我太天真,没听你,还有兄长的劝阻,如今我落得这番下场,我自己确有责任。” 何妙真嗔道:“你知道就好!当初为这件事你跟我大吵一架,气的我连你成婚都没去。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的,如今你回来能寻我,我很开心,我们还是最好的姐妹。” 许南清点点头,却又担心地问:“你大半夜出来,又把我接去你家,你夫家不会埋怨你吗?” “我夫君单独开府住,我公爹三个儿子,成婚之后全都被他赶出宅院单独居住,说是嫌家里人多太吵,实际上就是嫌弃一家子人打扰他和我婆母两个人腻歪。” “那你夫君也没有怨言吗?”许南清问。 “他敢!”何妙真杏眼一瞪,看似凶狠却带着娇羞,这便能看出了她夫君待她极好。 见好友笑的揶揄,何妙真也红了脸,故作淡定地说:“行了别说我了。你先在我家住几天,过几日我把我在永安巷的宅子收拾出来你先住进去就行,想住到什么时候住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再派几个婢女和家丁去,你下半辈子,我养得起!” 她说的豪气,却也没有夸大。何妙真的夫君,庆春伯府家的二少爷不爱读书,单单喜欢做生意,且有极高的生意天赋。 庆春伯曾找关系将他送到户部历练,谁成想官没当出个什么模样,却同户部那些官员处的极好,如今做起生意有户部的人护着,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人人都道庆春伯生了三个好儿子,大儿子仕途顺,二儿子钱财多,小儿子文采好,何妙真嫁过去也是顶有福气的。 许南清点点头,然后学着戏文里夸张的样子,说:“那奴家多谢二少奶奶了。二少奶奶的恩情,奴家下辈子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还不清了。” 何妙真点了点她的脑袋,说:“我可不用你当牛做马,你呀,能说到做到再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就算是不辜负我的好意了。” 提到叶行远,许南清的神情又暗淡下来,尽管从前的事情他并非是直接伤害自己的人,可若没有他的忽视冷待与纵容,她又怎会吃尽苦头? 她不想抹黑自己曾经真心实意的爱恋,一刀两断便是自己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马车不一会儿就行驶到了何妙真所说的宅院。 这是一座小巧别致的二进小宅院,按理说何妙真家大业大不会特意去买如此小的宅院,许南清当即明白这是好友特地为自己准备的。 果然,等她安顿好之后,何妙真从怀里掏出房契递给她,说:“呐,房契我也给你了,以后这宅子就是你的了。” 许南清当即推脱:“这怎么行,永安巷二进的宅院小说也要近百两,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能收!” “不值几个钱,这宅子本身就是我名下的,产业太多我也打理不过来,送给你也算是给我减轻些负担,你不知道我整日看那些账本,看得都头疼。你呀,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和叶行远有瓜葛,这宅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贺礼了!” 何妙真说着,把房契死死压在许南清手上,让她没有一点拒绝的余地。 许南清知道好友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若是一定要拒绝,那么何妙真必定会不再理自己。 她只得收下好友的馈赠:“若以后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何妙真点头:“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此时的许南清确实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如今她家破人亡,不过是靠着旧友救济的孤女而已,未来该如何,她当真没有一点头绪。 可她没想到,皇帝的嘉奖居然来的如此之快,直到她穿戴整齐跟着内侍走在宫道上,都觉得恍惚。 皇帝和皇后不是第一次见许南清,从前只觉得此女子在人群中如星辰耀眼,今日相见,虽不如从前那般明艳夺目,却多了一丝静雅甚至是出尘。 帝后自是阅人无数,联想到她的经历不难推断出她如今为何会生出这般气质,哀莫大于心死,眼前女子的心怕是死的透底。 皇帝在心里默默为叶行远感到遗憾。 “民女许南清,叩见陛下、娘娘。”许南清跪地行礼,依旧是那般优雅严谨,举手投足之间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皇帝摆摆手,说:“许姑娘不必多礼,今日传你前来,是要嘉奖于你。你许家终于皇室,你父亲大义,以性命劝诫废太子回头。你的兄长和弟弟曾在南境奋力击杀叛军,也算是为国捐躯。” “你许家是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你一人,朕需得嘉奖于你,这样也不会让那些忠君爱国之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寒了心。” 皇后紧接着接过话茬,笑着说:“陛下的意思是要封你为县主,赐你住宅和京郊的几个庄子,同时希望你能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贞静娴淑,深明大义,让天下女子知道,何为好女儿、好姊妹。” 说到这,皇后便适当停住,丝毫不提是不是要做一个好妻子的事。 皇帝看了看身边的皇后,在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用意,便也歇了原本想提一嘴叶行远的心思,略一思忖,说:“君子高义,你的封号就定为高义,这二字也不算辱没你父亲和兄弟的清名。” 许南清完全出于震惊的状态,皇帝的话说完了好久,她都呆呆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站在旁边的内侍都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许姑娘还愣着干嘛,谢恩呐!” 许南清这才回过神。短短几个瞬间,她想到了和蔼可亲的父亲,想到了疼爱自己的兄长,想到了意气风发的弟弟。 她用力握紧双拳,不让自己的眼泪溢出眼眶。绝不能在殿前失仪,不能为父兄、为许家丢脸。 “臣女许南清,叩谢陛下天恩。臣女定当恪守本分,为国、为君肝脑涂地!” 说完,她的头重重叩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41. 真相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阮柠发现,这几日叶行远派来看管自己的人倦怠了不少,甚至自己好几次溜出门去回来都无人察觉,这让她心理防线大为放松。 倒也不是她有多愚蠢,而是这么多年无论她做了什么事,叶行远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当年给许南清那么多苦头吃,他也没真的惩罚过自己。 反正这次有玉嫔顶罪,她自觉无所畏惧,不过是再哭几嗓子,把死去的哥哥再拉出来说说而已。 再者说,今日她溜出去一趟,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许南清不仅没死,居然还摇身一变成了有爵位的县主,这可把她气得够呛,回来就把秋水叫来好一顿骂。 秋水也委屈呢,她确定自己的消息准确无误,也确定许南清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谁能想到她没死成呢? “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要是她把我要她命的事告诉行远哥哥,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秋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安慰道:“姑娘莫慌,将军如今可伤的不轻,不见得有什么精力来查咱们。周家那边的礼都过完了,再有小半个月姑娘就是周家主母了,将军能耐你何?” 听她说的在理,阮柠的火气也下去一些,只是心里还是像堵了块大石一样难受,当即摔了手边的茶盏撒气。 秋水在一旁静默不语,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她觉得阮柠此人性情乖戾,说到底也不是良主。 她原本想着往后自己能在周家抬个妾倒也能衣食无忧,可今日她听闻院子里的人说将军那边已经顺着玉嫔查到了些什么,也不由让她有些忐忑。 事实证明,秋水的忐忑不是没有由来的,当阮柠得知叶行远已经在顺着玉嫔的线索排查时,当即乱了阵脚。 “不行啊秋水,不能让他们顺着玉嫔往深里查,这样咱们做过的那些事不就都曝光了吗?行远哥哥手底下几十条人命,他肯定不会轻饶我的!秋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秋水反对道:“姑娘莫慌,这没准是烟雾弹呢?若是您自乱阵脚才可能有危险呢!” 阮柠翻了个白眼,怒骂:“你个奴婢你懂什么?行远哥哥对犯人向来手段狠辣,既然说是摸出些什么,就定会往里深挖,挖地三尺也要查到真相,咱们再不想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 秋水按下心里的不耐烦,问:“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阮柠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玉嫔死在牢里。” 秋水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没想到阮柠居然如此愚蠢,想要在叶行远的眼皮子底下去杀了玉嫔。 “姑娘打算......打算怎么做?” 阮柠瞥了秋水一眼,见她模样瑟缩,当即嘲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自有办法。你这几日去摸排一下牢里每天什么时候、什么人、从何处给玉嫔送吃食,到时候你再把人换了,自己装成送饭的婢女去牢里,一簪子杀了她就成。” 秋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等脏事永远都是指使她去做,不过也是,她太知道阮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了。 若是成了,自己身上背条人命能被她拿捏,若是事情败露,那大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说自己是玉家安插进来的探子。 总之,她阮姑娘永远冰清玉洁,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当真要如此吗?”秋水问。 “你废什么话,不然还能怎么办?等等”阮柠说话间停下,眯起眼睛审视着秋水,好半天才阴恻恻地开口:“你不会害怕不敢做吧?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你的出谋划策,你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死了这条心吧!” “奴......奴婢明白。” 秋水低声应下,心里却有了别的主意。 叶行远近来睡得早,御医每日都来为他针灸并药浴,往往天刚黑下他就睡下了。 因此,晋良每晚都空出一些自己的时间,也正因为如此,秋水才能轻易寻到他。 “晋良大人,求您救救秋水吧!”秋水一见到晋良,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开始哭着哀求。 晋良被吓了一跳,这一个姑娘大晚上到自己房门口跪在地上就哭,要是被人看见了这可说不清啊! 他赶紧把人扶起来,问:“秋水姑娘这是怎么了?咱们有话慢慢说,不必要如此啊!” 秋水起身,摸着眼泪说:“我......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的,阮姑娘,阮姑娘她疯了,她要我的命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阮姑娘生了癔症?那快去找大夫啊!” “不,不是!是阮姑娘她......她要我去杀了牢里的玉嫔!” 晋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这是何意?” 秋水便将阮柠要她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晋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他赶紧让秋水停住,带着她就往舒柳院走去。 叶行远每日都宿在舒柳院,这不他刚有点困意,就又被晋良叫了起来。 “将军,非属下故意想要打扰,只是实在事出紧急,才不得不前来打搅。” 叶行远揉了揉太阳穴,温声道:“无碍,何事让你如此紧张?” “咱们要钓的鱼,上钩了。” 叶行远方才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明:“如何?速速呈报!” 晋良点点头,回身让人把秋水带进来。 叶行远见到进来的人是秋水,颇为无奈地闭上眼睛,他总是想要念着阮峰的情分,照顾他唯一的妹妹,也因着他为自己当过致命一击而心存感激,对于阮柠的好更多有报恩的心思在里面。 可他的偏袒与爱护却成了培育她无尽欲望和邪念的土壤,时至今日,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办法再包庇她了。 秋水战战兢兢地同叶行远说完,从她和阮柠是如何怨恨与残害许南清身边的人、如何同玉嫔勾结,又是怎样盗取城防图给玉嫔,怎样喂许南清绝命散,怎样去刺激她差点让她再次死亡,直到今日,她是如何计划杀了玉嫔。 每说一件,叶行远的呼吸就重一些,直到她说完全部,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叶行远已经几乎喘不过气,只得剧烈咳嗽。 晋良赶紧上前为他顺气,过了好半晌他才缓过来,眼眶通红。 他竟不知道,自己一直好心照顾的女子、拿她当亲妹子的女子,居然如此蛇蝎心肠,害得自己的妻子道如此境地。 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自以为是,恨自己把所爱之人置身于如此煎熬的环境。 他难以想象,那些日子里,许南清每日对他笑脸相迎的背后,究竟忍受着多少痛苦,她是秉承着怎么样的信念,一次次原谅自己? 她太好了,而自己太过恶劣,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无法行走的双腿和提不起剑的手臂以及千疮百孔的身体,都是罪有应得。 对她的苦,他甚至死不足惜。 哽咽半晌,叶行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声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想你这时候前来坦白,定是存了将功抵过的心思。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留你,我会把你送道京兆府,你罪当如何,自有官府定夺。” 秋水立刻叩谢,她知道自己的罪顶多是流放,可若是真的沾染了性命,那是必死无疑。 她出身穷苦人家,坚信只要活着就好,就算是流放,也好过杀头。 晋良见叶行远状态不好,生怕他才有些起色的身子又坏了去,赶忙让人把秋水带走,连夜送去京兆府,又命人把紫竹轩围起来,不能让阮柠再随意进出,然后才服侍叶行远去休息。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慢了一步,早在半个时辰前,阮柠寻不到秋水便知大事不好,当即收拾屋子里所有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以及几百两银票,换了身朴素的衣服,偷偷溜出了将军府。 她要逃走,身上带着这 42. 屏风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叶行远找上门的时候,许南清正与何妙真派来的管家清点皇帝所赏赐庄子的财产。往后的日子她得靠爵位俸禄和庄子田地的收成来过活,她也像多和管家多学些,好经营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 听闻婢女来报说叶行远在门外等着,许南清头也没抬,回道:“不见。” 婢女们早就接到指令,只要是战神大将军或者将军府派人来,一律不见。眼下皇帝所赐的府邸还在修缮,她在何妙真送她的小宅子里住着倒也舒心,整个人瞧着气色就好了不少。 谁成想,没过多久,那婢女又折回来,为难地说:“县主,叶将军说已经查出是阮姑娘勾结玉家人泄露城防图,眼下阮姑娘畏罪潜逃了,将军想要问清楚阮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好给她定罪。” 许南清停下手里的笔,这才抬起头。她思索着,直到笔尖与纸张接触的地方被墨迹染成一片方才回过神。 “请将军去前厅等候,再把那扇楠木屏风抬去,我稍后就到。” 许南清吩咐完,婢女很快就下去办差事,许南清看了看自己满手墨迹,决意梳洗一下再去会客。 叶行远被晋良推到前厅,几个仆从将他抬过门槛安置到椅子上,然后守规矩的退下。 府里的婢女很快为他上了茶:“将军请用茶,我家县主一会儿就来。” 叶行远颔首,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尝一口,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记得从前许南清爱给自己煮茶,每每入口都只觉得清香回甘。 而今日这茶,甚至不是用滚水泡的,只有些温热,带着一丝铁锈味,让喝惯了好茶的舌头尝出苦涩。 当然,苦涩不仅源于舌尖,更生于心尖,他曾经得到了最珍贵的爱意,如今怎能舍得放手。 叶行远望向通往内院的门,期盼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能够出现。 只可惜,比许南清先出现的,是一扇楠木屏风,它被人抬进来放在门前,把通往内院的门挡了个结结实实。 没过多久,婢女便来传话,说许南清来了,就在屏风后面。 叶行远苦笑,没想到她连自己的面都不愿意见,此刻心里只觉得酸涩至极,还没等他酝酿好如何开口,屏风后的人倒先出了声。 “将军今日前来的用意我已经知晓,我也不同将军说些客气话了,将军想知道些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许南清坦诚又直接的态度,深深刺痛叶行远的心,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小心翼翼地试探,而心上人却风轻云淡。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我从前识人不清,委屈了你许久,如今还要再来询问你过去的事,我本不愿再揭开你的伤疤,可......可涉及到如何为阮柠定罪,我须得了解清楚。” “将军从前确实眼神不好,不过也无需道歉,我当初要嫁给你,也算是眼神不好,如今你我二人治好了眼疾,也算是一件好事。还没问将军,你怎么突然发现阮柠有问题了?” “那日......那日阮柠和玉嫔去别院寻你,害得你......”叶行远不止如何形容那日的事,思索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道:“那之后,我的人就把玉嫔抓住带了回去,是阮柠害怕东窗事发,想要杀人灭口,她身边的秋水前来认罪了。” 许南清心下了然:“那阮姑娘到底做了些什么,秋水应该清楚,将军又来寻我作甚?” “我......” 我想见你。 可是叶行远无法说出口,如今这状况说出这样孟浪的话,怕是会直接被人赶出去。 “秋水为了自保,自然会美化一些过往,我需要知道受害人,也就是你的意见。” 听他言之有理,许南清也没有再质疑。她拿起桌边的茶盏润利润嗓子。 瓷器碰撞的叮当声敲击在叶行远的心上,他甚至能够想象屏风后女子喝茶的模样,是怎样的优美,就像从前他每天都在书房里看到的那样。 “既然将军想知道,那我也不会藏着掖着。锦书之死将军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剩下的也就是她杀了鸿雁,在答应我放了素香之后又出尔反尔将她杀害。她欠了我三条人命,将军应该如何定夺,想必心里是有数的吧?” “仅此而已?秋水说她喂你灌下绝命散,放火烧了舒柳院,这些也是真的吗?”叶行远问。 许南清嗤笑一声,嘲讽道:“将军真有意思,要我命的人不是你吗?” 叶行远大惊,忙问:“我何曾要过你性命?” “将军既然想不起来,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废太子逼宫第二日,你让阮柠来取我性命,你跟她说我是你的污点,念及旧情可以留我全尸,而后给了我一碗绝命散。怎么,将军想不起来了?” “哦!除此之外,阮姑娘还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事,比如为何你我成婚之后我一直没有身孕,而她却怀了你的种。” “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叶行远说话间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竟不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般,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 站在门外的晋良赶紧跑进来给他递过帕子为他顺气,叶行远咳了好一阵子才将将止住,拿开帕子,上面星星点点的鲜血看的晋良触目惊心。 屏风后的许南清也听得皱眉,问:“将军身子可还撑得住?” 叶行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虚弱又惊喜的笑容:“阿清这是在关心我?” 许南清冷然道:“将军多虑了,我怕你死在我这,这样麻烦可大了。” “我知你心里怨我,也知道曾经因为我的疏忽给你造成了许多伤害。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性命。那日我被困在宫中,未能及时赶回去,那一晚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城防图真的是你泄露的,我也不在意,我想同你道歉,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可我回去晚了,只见到被烧成废墟的舒柳院和......和烧焦的尸首。阮柠说是有带火的箭矢擦过院子,混乱中没有人发现才酿此大祸。那夜确实......是我下令可对废太子的叛党用火攻,我以为......” 叶行远说的艰难,屏风后的许南清也不好受。 虽说当初她不信叶行远会这样不明不白的要她性命,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阮柠说的苟且之事,可那之后她经历过的痛苦确实实打实存在的。 许南清抹了抹眼角,轻哼一声,说:“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还要我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叶行远赶忙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蒙受不明不白的恨意,你该恨我,你该厌 43. 名声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许南清见过趾高气昂的阮柠,见过珠光宝气的阮柠,也见过在叶行远面前楚楚可怜的阮柠。 此时眼前荆钗布裙被五花大绑狼狈至极的阮柠,她倒是头一次见。 许南清眼神落到叶行远身上,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狠狠地叹了口气然后皱着眉头别过脸,不再看地上泪眼婆娑的女子,似是不忍。 她觉得讽刺,事到如今他还在为这个不明不白的妹子有恻隐之心吗? 叶行远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只是看见阮柠哭哭啼啼的模样觉得烦,不想再多看她一样。 何妙真让人拔掉阮柠嘴里塞的布,说道:“小贼,你说你是将军府的人,现在我把你带到叶将军眼前了,你看看他认不认得你?” “行远哥哥......”阮柠开口,娇滴滴的声音让何妙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叶行远不仅没有理她,反而对何妙真说:“多谢胡二少夫人帮助叶某捉拿反贼。” 阮柠方才还泫然欲泣,此刻脸上的五官却完全扭曲,不甘、怨恨与恐惧全部挤在一起,让本就不出彩的容貌更加狰狞。 许南清冷笑着,朱唇轻启:“在本县主面前做出这幅难看的样子,实为不敬,来人,先教阮姑娘学学规矩,然后再说其他的。” 下人听到主子的指令,连忙上前拿出一根又短又粗的木棍,横着塞进阮柠的口中,道:“阮姑娘,在贵人面前你可得注意保持着笑模样,这是规矩。” 阮柠怒视许南清,一转头就将那木棍松掉,还啐了一口,骂道:“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闪了两个耳光。 “辱骂县主,掌嘴。” 下人力道之大,让阮柠的嘴角直接渗出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根木棍又被塞回她的嘴中,用力更狠,带来更剧烈地疼痛。 何妙真看向叶行远,嘲讽道:“将军就是这么教府里姑娘学规矩的?今儿也就是遇到阿清心善,要是遇到旁的人,这小脸都能给她打花了。” 叶行远脸色惨白,目光却之聚焦在许南清一人身上,他惨然开口:“我.....一切都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阮柠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我不会说一个不字,如果你觉得会脏了你的手,那你跟我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许南清皱眉:“将军不要名声我可还要呢!滥用私刑要人性命的事,我可干不出来。你还是把阮姑娘送去官府吧,至于她的罪状,我自会跟官府说明,如何定罪自是依照东安律法。” “阿清说的是。”叶行远点头。 阮柠听到他们要把自己送去官府立马挣扎起来,她吐出口中的木棍,不顾满口鲜血,哀嚎着:“我不要去官府!求求你了行远哥哥,你念在我哥哥的份上饶我一命吧!我不能去官府啊!许南清恨我如此,她会要我的命啊!” “你闭嘴!”叶行远终是忍不住,人生中头一次对阮柠发怒:“你还好意思同我提你哥哥?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对得起你哥哥的为人?阮峰正直可靠,善恶分明,可你呢?你是非不辨、善恶不分、自私歹毒,竟然肆无忌惮地害人性命。你莫要再提起你哥哥,阮峰丢不起你这个人!” 叶行远的话让阮柠彻底死了心,她知道眼前的人不会再庇护她。从前她心存绮念,总觉得他待自己或许不一样,尽管后来她清楚他不爱他,可她爱惨了因他而来的别人的恭维与虚荣。 自已真的很爱叶行远吗?阮柠不那么觉得,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像从前许南清那般对他好。她想,她爱的是声名显赫的大将军,喜欢的是将军夫人的荣耀,而那个人恰好是叶行远罢了。 她忽然卸了全身力气,瘫跪在地上,嘲讽地浅笑。 “你笑什么?”何妙真不解,只觉得她的笑容渗人,看的难受。 “我笑,自然是因为可笑。是,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哥哥是为了救你突围而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提他?若不是他救你而死,我能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吗?” “你这条命,就是欠我哥哥的,就是欠我的!你口口声声说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说我自私歹毒,那你呢?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偏袒于我,你不能给我名分,为什么要对我好!” “人是我杀的,但她们的命,还有许南清受的苦,源头都在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阮柠狠狠咬着牙,眼里写满了怨恨。 叶行远觉得不可理喻,他闭上眼,良久没有出声。倒是一旁的晋良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说道:“阮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你出门打听打听,谁不把你当成将军府的姑娘看,将军早就把你当亲妹子对待。这么多年,将军寻人教你规矩、教你识字读书、求着皇后娘娘带你出去参加宴席、给你备好嫁妆、给你寻好人家、要以将军亲妹妹之礼仪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将军向来磊落,对你从未有半分逾越,你怎么好意思把你自己犯的罪过怪在将军头上!” 阮柠嗤笑:“为我寻好人家?那姓周的不过五品官,我嫁过去还不是跟着受苦,我既然是将军亲妹,为什么不能嫁到公府侯府?为什么不能是将军夫人?” 何妙真听完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出言嘲讽道:“我看你是把自己当郡主当公主了。五品官都看不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许南清此刻倒是厘清了某些东西,开口说道:“所以,你处处害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做了将军夫人,就算当初嫁给将军的不是我,你也会处处为难,是吗?” 阮柠别过头不去看她,此时的许南清已经不再依靠夫家而是自己有了爵位,是她更望尘莫及的高度,她怕自己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嫉妒和不甘。 见她没有回应,许南清也不在意,继续说:“当初将军对你好,我确实心中有怨言,因为他的偏袒在你。我以为,爱是偏袒,是无论对方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对方做了万劫不复的恶事,我也愿意在他身边,我可以用生命为他还债,但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我得到了你想要的位置,而你得到了我祈求不来的偏袒。单说这一方面,我们扯平了,如今你欠我的是加我一起的四条人命,还有我在将军府和北境所受的苦。你去官府吧,你行刑那天,我会亲自去看的。” 许南清说完,又转头看向叶行远,下了逐客令:“将军也请回吧!此事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往后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你也不要来寻我了。或许你以后还要再娶妻,愿你对未来的夫人好些,莫要再犯以前的错了。” 言毕,她转身就往内院走去,不再停留,下 44. 花宴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里对叶行远议论纷纷,作为曾经的将军夫人,许南清自然也被卷入舆论风暴的中心,只不过她从原先那个上赶着嫁人的任性大小姐变成了被渣男恶女欺辱的受害者。 加上她家破人亡的悲惨经历,一时间人人都对许南清同情万分,对叶行远和阮柠的口诛笔伐更是多了一层。 很快,言官们也嗅着风声而来,朝堂上以此事弹劾叶行远的折子如雪花般飞来。 御书房里,皇帝又合上一本折子扔在一旁,望着堆得老高的折子和身边的内侍叹道:“你瞅瞅你瞅瞅,这都是弹劾叶行远的折子。说他作风顽劣、家风不正、品行不端,还有什么好色之徒都出来了。还有还有这个,因着自家夫人夸过叶行远几句,他心生嫉妒如今也来落井下石。” 内侍笑着说:“这正因为东安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之下是太平盛世,大臣们不必为了生死存亡之大事烦扰,才能记住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 听见好听的话,皇帝也乐呵呵的笑了,笑了一会又停住,问:“叶行远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将军已经能在他人的搀扶下走上几部了,御医说将军身体底子好,恢复的快,再多养养,不出三年就能恢复了。” 皇帝点点头,心里却计较着如果三年之内边境再乱,究竟有和人可用,他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命人去把叶行远叫来,与他好好商议一番。 第二日,皇帝依照前一夜和叶行远商议的结果,当朝提拔了兵部三位官员,又在京畿大营和南境青山关大营提拔了几位将领。 这样的大事一时间盖过了阮柠犯案的事,成了京城里最时兴的话题。当然,这舆论中心的男人,依旧是叶行远。 何妙真也把这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边喝着许南清煮的茶,一遍同她八卦此事。 “我听外面人说,这段日子弹劾叶行远的人太多了,皇上无法置之不理,加上他现在等同于一个废人,皇上便趁机把他手里的军权分一分,也好防着点他。” 许南清摇摇头,她不信这些无聊的阴谋论:“他中的是剧毒绝命散,还留着一条命已是万幸,就算他能恢复如初,他能走能跑能跳也得好些年,万一这几年再起战事,你看看如今朝廷有哪些人是能用的?” 何妙真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人吧!” “这不就是了,而且你今日说的陛下提拔的这几个人,都与叶行远关系不错,依我看,陛下不仅没想着冷待他,甚至这提拔的名单都是与他商议而来的。” 何妙真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含糊不清地说:“我是懒得去想这些弯弯绕绕,反正他们都在骂叶行远,没人盯着你了,这倒也是好事。对了,过段日子我要以伯府的名义办个花宴,我夫君的小妹到了相看的年纪了,我婆母要我多帮着相看呢,高义县主您可得来给我撑撑场子啊!” 许南清笑着说:“你是伯府少夫人,还需要我给你撑场子吗?” “当然,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者说,你天天闷在小宅子里多无聊,我貌美如花的许大小姐难道不想再和不同的男子开启一段浪漫的爱情吗?” 许南清翻了个白眼:“不想,看见男的就烦。” 何妙真挽住她的胳膊,两眼冒心心地说道:“别呀!你看看那些话本子里,好多美好姻缘呢!”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了?”许南清问。 何妙真立刻直起身子,如数家珍:“这我可有的说了,最近时兴的话本子我都看了,什么《风华绝代下堂妻》、《奈何将军非我不娶》、《高冷丞相为我折腰》、《冷漠殿下狠狠宠》,咱们东安大好男儿那么多,你不能因为摔了一次跤就再也不走路啊!” 许南清有些痛苦地揉了揉脑袋,说:“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 “我就爱看,我不管啊!我班的花宴你一定得来,我亲自给你吓得帖子,可不许不来哦!” 既是好友,自己又承了她这么多情,于情于理许南清都不好拒绝,只得应下。 半个月后,庆春伯府的花宴如期举行。何妙真本就在京城女眷之中拥有极好的人缘,加之这次花宴是个给姑娘们相看的好机会,不少未出阁的女子都前来赴宴。 与此同时,庆春伯二少爷,也就是禾苗知道夫君胡威也和哥哥一起招待男性宾客。 这次的花宴设在胡家京郊的一处园林,盛夏时节这里的荷花开的极好,故名为香荷园。院中亭台楼阁长廊水榭一应俱全,布局巧妙典雅,男女宾客隔着荷花池遥遥相望,却看得真切。 但奇妙的是,何妙真让人在宾客们休息的地方摆满了冰盆,起到一个降温防暑的作用,冷气一个劲的往外冒,又让两边的宾客们置身仙境,男男女女们隔着荷花池,又看得朦胧。 许南清站在一旁摇着扇子,对何妙真说:“你倒是真有雅趣,弄得这一出,跟蓬莱仙境似的。” 何妙真笑得骄傲:“这也是我跟话本子里学的,我就说看话本子也不是全无用处吧!” 正说着,一个婢女跑来,在何妙真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她脸色大变,甚至尴尬的看了许南清一眼。 许南清知道她这个好友今日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忙些的,便安慰道:“你去忙吧,我这自己坐会儿也好。” 何妙真叹了口气,带着那婢女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抱怨:“怎么把他也请来了!” 何妙真抱怨的人正是叶行远,如今他已经可以不需要他人搀扶自己行走,只是这酷暑之下还是让他显得虚弱不堪。 尤其他今日一身青蓝色锦袍,发冠带玉,将他本就俊美柔和的容貌衬得更加清逸,活像话本子里的俊朗书生,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儿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 对岸的不少姑娘只见到这英俊的外表和挺拔的身形便已经羞红了脸,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那个穿青蓝色衣服的是哪家的公子,也不知道可有婚配?模样好生俊俏啊!” “是啊是啊,看起来是个极为温柔的人呢!” “你们瞎呀!那是战神大将军啊!” 一听到叶行远的名号,原本只是有些害羞地女子们变得更加激动了。 “居然是叶大将军吗?他竟然也有如此儒雅的一面。” “对啊对啊!不说他是谁我只当时个气质出尘的书生呢!” 一个尖下巴的姑娘听到这些,摇摇头,说道:“虽说叶将军长得一副好皮囊,可实非良配,咱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可犯不着嫁给他当续弦。” 这么一说,几个姑娘的热情瞬间熄灭了,转而惋惜地说:“唉,谁说不是呢!而且这事说来也奇怪,那高义县主回来,也没有同叶将军再续前缘呢!” “你傻呀你!高义县主以前怎么说也是京城有名的贵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差点命都没了,这还能原谅他吗?依我看,大将军在感情方面就是个渣男!” “就是就是,要是他好,县主怎么会不跟他再续前缘呢?我告诉你们,我可听说了,原先高义县主和他成婚的时候,新婚当夜就被新郎撇在在房里独守空房了!” “哎对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而且依我看啊,怕是叶将军都没碰 45. 下聘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府里大夫很快来将刘公子喉中的异物取出,眼见他气顺了才安心离去。 方才他们几人胡侃吹牛的时候似乎也确实顺手往嘴里塞了几粒花生,因此也没往别处想,只笑着调侃几句莫要再口出狂言之类的话就把此事搪塞过去。 可叶行远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汹涌的酸意和澎湃的怒意让他的眸色更深、盯着许南清的目光也更加贪婪。 他想把她关起来,她的美、她的好、她的滋味,只有自己能品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让荷花池对岸的许南清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她抬头,正好看见叶行远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人来人往不断遮挡又复现,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 许南清觉得难受,便起身离席,寻了个婢女与何妙真递了个口信便离开了庆春伯府。 男宾席这边,叶行远见许南清躲着自己,脸色更加难看,他一言不发地饮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 可偏得这世上就是有没有眼力见的人,或者说不是看不出来叶行远心情不佳,可架不住许南清美貌致命诱惑,还是走到了叶行远身边。 “叶将军一个人坐在这里闷闷不乐,是为何啊?”来人开口,带着一股酒气。 叶行远抬头,见眼前人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衫,眯缝着小眼睛笑的难看,他认出这是刑部侍丁郎家的小儿子,这小的出奇的眼睛和丁侍郎如出一辙,诨名丁小眼。 出于礼貌,叶行远不咸不淡地问:“丁小公子何事?” “久仰将军大名,今日难得一见,这不是想着来敬将军一杯聊表敬意嘛!” 叶行远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拒绝道:“我身体余毒未尽,不宜饮酒,怕是要扫你的兴了。若丁小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丁小眼笑意更甚,往前凑了凑,低声道:“还真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将军。” “何事?” “您瞧,我这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给相看了好几个姑娘,可是都不太合眼缘,今日被抓来参加着花宴也是为了这事。可老天开眼啊,我今日算是见着心仪的姑娘了,那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多看几眼连生几个孩子起什么表字我都想好了......” “说重点。”叶行远皱着眉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丁小眼不好意的挠挠头,说:“实不相瞒,我想去高义县主家提亲,但是我又不好贸然前去。我想着,总得知道她有什么喜好,或者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要先和人接触接触,这样才不唐突。” 叶行远呼吸一滞,忍住把眼前人头拧下来的冲动,问:“那丁小公子来寻我问这些,就不唐突吗?” 丁小眼似乎不仅眼睛小,还缺心眼,他居然乐呵呵地说:“我这也没别人可以问啊!胡二少夫人肯定不会告诉我,那和高义县主相熟的也就只有将军您了。” “何以见得我会告诉你?” “将军素来和善,京城里谁不知道您当初和县主成婚实属无奈,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碰都不碰她对吧?反正您也不喜欢她,我想以您的胸襟,一定也是乐意见到县主有个合适的好归宿的。” 叶行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今日第二个说他冷待许南清到成婚之后根本不碰她的人了。 一个女子成婚之后不被丈夫喜爱,连碰都不碰她,这对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可如今随着许南清身份的变化和自己名声的跌落,这等谣言居然让许南清在这些男子之中更多了些令人怜惜的理由。 叶行远再冷静,也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冷静,这都骑到他脸上来了,是个男人都无法忍耐。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丁小眼,用在场男宾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谁说我不喜欢她的?我此生认定的妻子,我唯一的只爱,从头到尾都只有许南清一个人。” “从前的事多有误会,坊间传言我也懒得理会。我过去觉得清者自清,但今日看来,若我不解释清楚,我的名声无所谓,可我不能让县主的名声受损。” “至于丁小公子问我县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你这样的。” 说罢,他又端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原本还喧嚣的男宾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对许南清存着歪心思的男子都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且不说人家曾经是夫妻,就算不是,战神大将军看中的女子,又有谁敢肖想呢? 丁小眼吃了瘪,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他低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根本不敢抬头。 事已至此,若叶行远还留在宴席中,只怕会毁了这次花宴。他起身同邀请自己来的胡大公子告别,随后离开了伯府。 他一走,男宾席这边立马炸开了锅,众人对他说的话议论纷纷。 “这看起来叶将军还想再续前缘啊!” “说来也奇怪,原本以为县主身亡,衙门也给他消了姻缘,可这回人没死,户籍也恢复了,但这将军夫人的身份却没有恢复。” “可不,你说这算亡妻,可妻子没死。说是和离,也没有文书,这两个人说到底还是不清不楚啊!” “我就说叶将军不可能不碰许南清的,但凡他是个正常男人,他就忍不住!” “行了你少说两句荤话,小心给叶将军听见了把你头打开花。当年他把王泽的根儿都切了,就因为王泽这货曾经想轻薄县主。” 过往的事又被人翻出来,结合现在的情形加以分析,又成了新的证据。 翌日,何妙真带着一大堆礼物来到许南清府上。 “对不起呀阿清,都怪我非要你去花宴,我也没想到我大伯哥会把叶行远请来,闹出这档子事我真是生气。” 许南清摇摇头,安慰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此事是那些男人们作怪,你我都是受害者。” “说的是,那些个臭男人当真讨厌,尤其那个丁小眼,眼睛加眉毛一起就是四条缝儿,还敢肖想你!还有叶行远也是,本来就让你受苦,这下倒好,给你带来更多麻烦!”何妙真说着,气鼓鼓的,模样着实可爱。 许南清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笑着说:“快尝尝,今儿她们才从松逸斋买的。” 何妙真当即停住话头,开始咀嚼食物,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松逸斋的点心着实好吃,我好多次想把点心师傅挖到我的沐云楼来,可无论我花多少钱许诺多少利,人家就是不来,学徒也不行。” 许南清打趣道:“你呀,何大富豪,你给其他人留点活路吧!”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来人通报,着急忙慌的样子令二人不解。 “什么事慌成这样?”何妙真问着,又忘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回县主、回夫人,叶......叶将军在门外。” 何妙真摆摆手,替许南清拒绝道:“不是说了不见吗?你让他回去吧!” “小的也这么说......可,可他不走啊!这把路都堵死了,街坊邻居都在外面看热闹,我也赶不走啊!” “他做什么了能把路堵了?”许南清问。 “将军他......他带了几百台箱子,从门口堆到巷子口,全都缠着红绸布,说是来......来给县主下聘的。” 来通报的门房说话声音越来越弱,他难以想象县主和胡二少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何妙真还在吃点心,听完门房的来报差点没把自己噎断气,还是许南清猛拍她后背又给她猛灌了几口水,这才顺过气来。 “ 46. 偏执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淋了雨的叶行远回去之后就发起了高热,服侍他的晋良都觉得烫手,请了好几个大夫灌了好些药都不见好。 本来身子就没好透彻,没完没了的高热更是对身体伤害极大。 得知此事的皇帝赶紧派了御医署首屈一指的老御医去给他治病,顺便又说出了那句“治不好你们全都给他陪葬”的话,听得老御医连饭也不吃了出了大殿就往将军府跑。 高热中的叶行远迷迷糊糊,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他回到与许南清成婚那天,拜完堂后,他牵着许南清的手往舒柳院走去。 盖头下,许南清的声音娇美又好听:“夫君快去前边儿应酬吧,我在后边儿等着你,莫要喝太多酒哦!” “好。”他应下,牵起她柔嫩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画面变换,穿着一身红衣的自己不断地和人推杯换盏,他心里快意至极,一想到还有娇妻在房中等着自己,喝酒的动作都痛快了许多。 宾客们一边敬酒一边调笑着:“将军慢些喝吧!今日小登科,喝多了头痛没力气,新娘子可要生气咯!” 叶行远笑得开心,开心到忘记这是梦,只觉得真实。 酒过三巡,叶行远喝得醉醺醺的,被晋良搀扶着往舒柳院走,走到一半被秋水拦住了去路:“将军,阮姑娘突发心疾,求您寻大夫帮忙去看看吧!” 叶行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抬头望向秋水,冷声道:“拿着紫竹轩的牌子直接去请大夫不会吗?” 秋水眼神闪躲,可将军发话了她也不得不听,只得点头离去。 叶行远甩开晋良搀扶自己的手,大踏步往舒柳院走去。 新房里,鸳鸯红烛燃得正旺,加上喜被红绸的铺设,让整座新房的气氛暧昧到了极致。 喜娘递过一杆称,高声道:“新郎官挑盖头,称心如意年年喜。” 叶行远心跳得厉害,他没有见过那日凤冠霞帔的许南清,眼下就算在梦里也极为紧张,他感觉自己脸都发酸了也止不住笑意,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挑盖头。 盖头掀开,却不是许南清娇羞妩媚的脸庞,而是那日在北境再遇见她的模样——头系红绳,只一根简朴的金簪,满脸灰尘和泪水,额间还有令他心痛的伤疤。 她开口,凄凄惨惨:“桑林......我们该怎么办啊桑林!” 她的眼睛透过自己,似乎在看旁的人,随后,一个气质温润的、同样穿着红衣的男子从他身后走出,跪在她身前,重新为她盖上盖头。 “阿清,别看,别害怕。”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原本颤栗的许南清安静了不少,只见女子纤细柔美的手从袖中伸出,紧紧握住桑林的手,十指相扣。 叶行远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猛烈的怒意冲破理智,他快步走上前把新娘子推倒在床榻上,随后欺在身下,一把掀开那盖头,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问:“你要同谁成婚?许南清你看清楚,谁才是你求来的姻缘,谁才是与你有过夫妻之实的夫君!” 桑林的幻觉早已消失,梦境里只留自己和许南清以极为暧昧的姿势相持着。 许南清不说话,嘴角却开始往外流血,越流越多,吓得叶行远赶紧起身想要为她抹去血迹,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我好疼啊!叶行远,我好疼啊!你为什么要杀我!”许南清哀嚎着。 “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你,我没有。”叶行远慌乱地解释,却无济于事,只得看着许南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最后消失在自己怀中。 他发了疯一样往门外跑去,却来到了大街上,他看见许南清衣着华丽与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起,男子为她带上发簪,两个人亲密无间。 随后,男子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夫人,我们回府吧,孩子该醒了。” 他想追过去问个明白,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出了梦境。 叶行远猛然睁开眼,看见的是舒柳院里熟悉的陈设。 “醒了醒了!将军醒了!” 他先是听到有人惊呼,随后是一阵慌乱地脚步声。 “我......昏迷了多久?”叶行远问。 “五日,将军您整整昏迷了五日啊!” “这么久?”他喃喃自语。 忽然间,梦里的画面闪回,许南清和别人柔情蜜意的模样狠狠刺痛他的心,他也没忍住,一口浊血喷了出来。 一旁的老御医欣慰地捋了捋胡子,连说三声好:“最后一口毒血也算是排出来了,真算是因祸得福啊!这下将军身体里的余毒清完了,想要恢复如常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晋良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赶忙对着老御医道谢,瘫在床上的叶行远也对着老御医说了声谢谢,随后又转头问晋良:“夫......县主那边,这几日如何?” 晋良叹了口气,如实回答道:“回将军,那些聘礼已经悉数带回,县主没有收下,您病的这些日子,县主也没有来过。” 晋良话音刚落,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叶行远你可真是能耐,要去人家不成把脸丢光了还把自己的身子弄成这样!” 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从门外走入,赫然是当今皇帝,他冷声道:“你可知,你五日前所做的事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自己丢脸不说,这几天弹劾你的折子朕都看不过来了!你说你要怎么办?” 叶行远勉强下地,跪在地上说:“是臣做事莽撞给陛下蒙羞。” 皇帝表情略带嫌弃,更多的是无奈,他挥挥手道:“你起来,还病着呢跟我装什么。” 待到叶行远起身坐好,皇帝继续问:“你非许南清不可?” “此生非她不可。”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臣......恳请陛下,为我和阿清赐婚。” 皇帝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思索半天他开口劝道:“你确定?眼下许南清对你误解颇深,你不怕物极必反吗?” 叶行远摇摇头,眼里全是偏执:“臣不怕她 47. [锁] [此章节已锁]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往事如烟本无常,南柯一梦是黄粱。 黄粱一梦本该醒,但此刻的许南清却有些恍惚。面前的男子一袭月白色衣袍,头发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如玉石一般莹润挺拔。 他手里提着那盏灯笼,为提灯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如他的笑眼一般柔和,就像在南境的那些个夜晚,他都在烛光柔和的小屋里,笑着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偶尔伸出手为她别过耳边碎发,偶尔揉揉她的脑袋,很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和叶行远能这样过一辈子。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寒意,吹散了叶行远身上的光,也睡醒了许南清的脑子。 她皱眉,用自认为严肃且冷漠的声音问:“将军这是何意?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还请莫要拦路。” 叶行远依旧是笑,他走到车旁,仰着头看向许南清:“无妨,我来接你回家。” 许南清抽了抽嘴角:“多谢将军好意,我自己可以回去。” 谁知叶行远根本不理会她,反而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下马车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许南清惊呼:“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灯笼落在地上,溜溜转了几圈终是熄灭,叶行远把许南清横抱在怀中,脚步稳健地往别处走去。 许南清心里惊讶,她记得自己当初解毒之后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将能走路,怎么叶行远这就恢复如常了,不是说连剑都拿不起来吗? 她本能地挣扎、捶打叶行远的肩背,却没有一点用,男人的双臂如铁钳一般将她狠狠禁锢。 叶行远分神安慰道:“阿清迷路了,我来接你回家。” 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力气,如此不过是硬撑着,只要许南清再多用些力,肯定能把他捶到咳血。 许南清转过头,对着叶行远的肩膀便狠狠咬下去。感受到疼痛的叶行远闷哼一声,脚步有些弛缓,但却没有停下,依旧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等到他把人塞进将军府的马车里,才惊觉肩膀上已经被许南清咬的血肉模糊。 他跟着上了车,伸手就把想要往外跑的许南清推回车里,随后把人搂在怀中,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让本就炎热的夏季更添燥热。 “阿清别闹,我带你回家。” 到底曾是夫妻,且在南境的日子二人关系也极为亲密,叶行远自是知道如何轻而易举让对方失去抵抗力。 所谓兵贵神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攻其要害是最佳选择,比如现在的叶行远,他霸道地亲吻着许南清的唇,同时左手拖着她的脊背,右手安抚她极尽挣扎的身躯。 叶行远喜欢行山间美景,不过比起崇山峻岭,他更喜低矮和缓的丘陵。 丘陵是山地久经侵蚀之后而形成的,坡度轻缓,连绵起伏1,或许征服深壑探寻险峰更刺激,但他没试过,更不感兴趣。 他喜欢沿着低缓的山坡随意行走,闲适自在,又尝尝有意想不到的美景,比如少时第一次遇见许南清的那座桃林。 恍惚间,他似回到了江南家乡的那片桃花林。此时正值夏日,却有初春桃花在此间绽放,一如他与她初次相见时那般,漫天芳菲,美得令人窒息。 赏景之人亦是爱花之人,他低头轻嗅,去感受桃花的鲜嫩与芬芳。。 许是掌管这山丘的仙子感受到花开的悸动,脚下的山地开始微微起伏。 一时间,叶行远感觉耳畔的风声越来越急促,又似乎带着浅浅的嗔怒。 大概是逆着季候开花,她不愿意,但又无可奈何。 此刻许南清早已浑身脱力,尽管心里捏着怒火,可四肢却只能如绸缎一般挂在叶行远身上,只剩无助的呜咽声。 人很难抵抗自己的本能,尤其是对方对自己颇为了解。 她不禁感叹:果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短短几息自己就直接败下阵来,毫无还手之力。 可羞耻心依旧让她挣扎,此刻她被叶行远紧紧抱住,面对面地坐在他身上,思绪中闪过一丝清明。 她低头,朝着他方才被自己咬破的左肩上又一次狠狠地咬下去。 叶行远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可不知为何这股疼痛让他更为兴奋。只见他眼里闪着危险的光,伸手从许南清的发间扯下挽发的丝带,将许南清纤细的手臂推到她身后,用丝带紧紧系住。 “你!” 许南清被这一出吓了个激灵,她松口,想要怒斥叶行远,却又被他强行掰过脸,唇齿相接。 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口中四散开来,可动情之人却不会在乎,只想着索取更多。 车厢里,画面旖旎。绝色女子长发如瀑,衣衫不整,乍现一丝春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凌乱,衣衫整洁如新,只有被女子衣裙掩盖的地方,潜伏已久的危险正欲抬头。 等到叶行远把人抱下马车抱回舒柳院,许南清依旧昏昏沉沉。 站在门口的两个仆从见叶行远报这个绑着手的女子匆匆往里走先是吓一跳,随后立马低着头,只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会受到惩罚。 待叶行远走远了,两个人才抬起头。 高个子看起来有些愣地仆从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将军怎么把绑着的犯人直接带到府里来了?” 矮个子仆从有些无奈,跳起来给那高愣子的脑瓜来了一下子,低声道:“什么犯人!那是夫人!” 高愣子挠挠头,问:“夫人绑着干什么?” “将军这么做肯定有将军的道理,你个没成婚的懂什么!” “你懂?” “我也不懂。” 两个仆从的谈话自然传不到当事人耳朵里,因为此刻舒柳院不仅卧房的门已牢牢关上,就连床边的帷幔也都已经拉下。 到了更为宽敞和舒适的地方,叶行远也不再收敛着自己的情绪,直接把人欺在身下,将许南清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换了一个新的方式牢牢绑住,让她动弹不得。 “叶行远,你......你是禽兽吗?” 许南清气的破口大骂,两条绵软无力的腿在叶行远身上乱蹬,可这一蹬却给了男人可乘之机。 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抓紧时机都尤为重要,尽管此刻大将军已经是箭在弦上,可却又出奇的冷静。 兵法云: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许南清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抓住她的脚踝,随后低头,直击要害。 许南清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叶行远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让她止不住呜咽喘息。 兵法有云: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这,为围地。久经沙场的将军最懂得如何攻略对方,哪怕此时处在艰难地“围地”。此时他单枪匹马以灵巧地攻势将眼前峡谷豁口打通。 伴随着许南清的颤栗,峡谷之下深藏的暗河涌动,顷刻决堤。 以常理来说,突遇决堤水患对于战局是不利的,可今夜的战场非比寻常,此时的润泽对于叶行远来说是极为有益处的。 顺势而为可以减少力气,这时候他也不再忍耐,长枪破空而出,势如破竹直捣对方要害。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许南清再也忍不住,令她不齿的声音从嘴角溢出。可这声音对叶行远来说却如同擂起了战鼓,令他越战越勇。 此刻,他攻略的地形不再艰涩,他持着长枪杀个七进七出,让床边的帷幔都跟着攻击的疾风摇晃,猎猎作响。 是了,许南清就是那个被叶行远攻城略地的人,她迷离这双眼, 48. 赐婚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叶行远推门进屋的时候,许南清正想办法卸掉脚上的镣铐。她曾在樟木村的时候见过桑林用一根细细的银针撬开丢失钥匙的锁,今日无奈,她也从梳妆台上找到一枚小巧的头饰,妄想用它挑开锁芯。 见叶行远进来,她也不藏着,冷脸看向他:“我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居然被将军带上镣铐。” 叶行远将手里的碗放下,走到许南清身边,从她手中取过那枚发饰,柔声道:“这玄铁镣铐用寻常物件是打不开的,你累了一夜,莫要再耗费心神,我为你煮了汤药,能帮你恢复些精神,我喂你喝,好不好?” 许南清皱眉:“我不要。我没有犯下任何罪过,却戴着有罪之人的镣铐,你这是在折辱我,叶行远,你何时变得如此卑鄙?” “很早以前吧,或者我从来就不是个磊落的人。阿清,你不要躲着我,陛下已经答应为我们赐婚了,等到礼成,我自会帮你解开镣铐。” 许南清瞪大了眼睛,惊道:“你疯了是不是?我不要嫁给你,我恨你!你明白吗?我恨你!” 原以为强烈的恨意可以让叶行远清醒一些,可眼前的人却依旧带着笑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恨由爱生,我爱你这就够了,往后余生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委屈,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东安尊贵的将军夫人。” “为什么?”许南清有些崩溃,从前她满腔爱意被他轻视、被他糟蹋,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他却又要纠缠不休。 叶行远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因为我爱你,阿清,我爱你。” 许南清抽回手,冷笑着说:“笑话!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行远苦笑:“从前是我的错,可是我对你的爱意半点不会掺假,我原本想着等到战事停,南麓人不敢再犯,我便随你一道去了。” “幸得老天垂怜,让我又找到你。阿清,我不会放手的,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说话间,叶行远的眼神里染上许南清从未见过的偏执,吓得她忍不住往后瑟缩身子,想要避开危险的男人。 许南清的抗拒叶行远都看在眼里,他的手抚上女子戴着镣铐的纤细的脚踝,动作轻柔地为她缓解疼痛。 许南清想要抽回脚,却被叶行远的大手紧紧攥住无法动弹,只得冷冰冰地说:“我不愿再嫁人,尤其是嫁给你。往后我会以桑林的未亡人自居,寡妇门前是非多,将军最好离我远些,莫要沾染是非。” 话音刚落,叶行远原本温和的面具彻底破裂,他抓着许南清脚踝的手自己身前一拽,随后将眼前人圈在怀里,表情阴骘地可怕。 “你和他还没拜堂他就死了,你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才是那个和你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人,我才是你的夫君!” 许南清脚踝吃痛,惊叫着去拍打叶行远,却又被他捉住手腕,狠狠按住。 “找废太子赐婚的是你,要嫁给我的是你,对我柔情蜜意的也是你,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凭什么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你说啊!” 叶行远双目猩红,脸色却苍白地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她面前。 许南清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当初他们不是没有柔情蜜意的时刻,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纵使叶行远有错,可谁能不多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呢? 可是自己身上的伤、心里的伤却是实打实的,她流过血、挨过刀、受过辱,她被迫背井离乡,被迫家破人亡,这些时候叶行远又在哪呢? 许南清想,他在隔岸观火。 痛苦地过往让许南清的心也变得坚定起来,是啊,叶行远,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许南清趁其不备从发间拔下一根发簪朝着叶行远的身上狠狠扎去,慌乱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扎在什么地方,只想着保护自己,远离眼前的人。 发簪刺破皮肤扎进血肉之中,让叶行远忍不住闷哼一声,昨夜的透支已经让他感到疲惫,今日的动气又耗尽心神,这一刺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让他再无力气,口中喷出一口血便倒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许南清。 许南清被吓坏了,她浑身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出手伤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精神几乎要崩溃。 看出她的害怕,叶行远心中一软,他不顾身上的伤,爬到瘫坐在地上的许南清身边,语气虚弱却含着无限温柔:“别怕,阿清别害怕,不疼的,是我刚才有些凶了。” 许南清只顾着抽泣,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景,叶行远却似乎是疯了,他撑着虚弱地身子,抓住许南清的手,握住了那根还插在自己肩头的发簪,狠狠拔出。 随后又继续握着她的手,将发簪的尖端抵住自己的胸口,柔声道:“下次,下次若我再凶你,记得扎在这里。” 眼看着发簪的尖端已经刺破他胸前的衣衫,许南清这才如梦方醒,猛地抽出手。 “叶行远,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他们都说你死的那天我就疯了。阿清,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叶行远脸色白的可怕,眼泪从他俊俏的脸庞滑落,滴在许南清裸露在外的脚踝上,似乎灼伤了她的肌肤。 才度过了荒唐又疲惫的一夜,又和叶行远纠缠这么久,重压之下,许南清终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闭眼之前,是叶行远惊慌失措的脸庞。 瑞龙脑香的香气萦绕在舒柳院的卧房里,传闻这是某朝皇帝宠妃最爱的香。那位宠妃一舞倾城,明艳动人,与那位皇帝情比金坚,留下无数动人的传说,只可惜一朝兵荒马乱,宠妃死在逃难的途中,这瑞龙脑香也鲜少有人再敢燃烧。 可传说毕竟是传说,瑞龙脑香如今依旧是东安京城贵女们喜爱的熏香,它的香气清新冷冽,不仅好闻,更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因着许南清昏迷,叶行远便让人在屋中点了这香,小巧的鎏金香球挂在窗棂边,随着微风轻摇,香气飘散整个房间。 叶行远把伤口草草包扎了一番 49. 生枝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叶行远站在御书阁里,旁边还有其他几个朝廷重臣,一行人都低着头缄默不语,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眉头紧锁,似是在思考,过了好久才开口问道:“若是南境战事再起,诸位认为咱们有几成胜算?” 其他人还未出声,户部尚书先发出哀嚎:“陛下,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起战事啊!虽说南麓赔了地给了钱,但收回来的失地需要重建,南境军有英烈家眷需要抚恤,修生养息就需要大笔钱财,更别说夏初江南水患,赈灾又花了几千万两银子。水患之后今年收成定不会好,万一再来个严冬,国库更是吃紧,若再起战事,这......这怎么撑得住啊!” 皇帝叹了口气,他心知户部尚书说的一点不假,这些日子皇后也在号召宫中诸人莫要铺张浪费,为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康节衣缩食。 可事态的变化却不会顾及你的处境如何。 月前边关来报,南麓王薨逝,南麓王最小的弟弟,也是南麓最年轻的小王爷闻宿杀了原先的太子,自己登上王座。 闻宿其人叶行远倒是熟悉,多年来两人在战场上几次交锋都难分胜负,若非先前他与南麓王发生嫌隙被监禁不能出征,南境的战事不会轻而易举被叶行远终结。 可如今,小王爷闻宿卷土重来,甚至已经成了南麓的新王,如此好战且睚眦必报的人,定会带着南麓军队前来挑衅寻仇。至于什么时候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皇帝看向叶行远,问:“行远,你有何见解?” “回陛下,臣以为无需过于畏惧。且不说先前一战让南麓损失惨重,闻宿刚登上王位同样需要时间去铲除异己整肃朝纲,起码两年内他没有精力再率军进犯。” 叶行远说完,兵部的大臣接过话茬道:“将军所言不假,但也不得不提前防备,所谓居安思危,闻宿此人凶狠狡诈,臣以为,最好还是将军再去青山关坐镇,以防万一啊!” 其他大臣反驳道:“将军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如何能去青山关坐镇军中?左右要培养陆小将和苏中郎,不如在他二人中择一位前去坐镇青山关大营。” 一时间,御书阁里就派谁去南境坐镇合适而议论纷纷。 皇帝清了清嗓子,示意下首的大臣们噤声,随后沉声道:“行远此时确实不合适去青山关坐镇,一来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长途跋涉恐难以支撑,万一到了南境被发现身体孱弱不是好事。二来行远的伤是因南麓使臣作恶所致,如今闻宿刚继位就让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道边境镇守,也未免太给他面子了。” 这话不假,若是仗还没打起来自己人先露了怯,倒是叫对方有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 皇帝的手划过桌面上的一张纸,那纸上赫然写着陆小将和苏中郎的名字,二人都是皇帝和叶行远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且能堪大任。 他抬起头,遣散了群臣,唯独留下叶行远。 “陆剑恩和苏忱,你觉得派谁去合适?”皇帝问。陆剑恩和苏忱正是陆小将和苏中郎的名字。 “陆剑恩沉稳,但少些锐气,苏忱倒总是出其不意,却又失了稳妥。此番去青山关坐镇主要在于威慑,臣以为派苏忱去可以磨炼他的性子。” “朕也正有此意,陆剑恩可以跟在你身后多学些,闻宿上位,往后必有一战啊!” 皇帝说罢,恰好皇后派人通传,皇帝从方才的愁眉苦脸立马变得笑盈盈:“快让她进来。” 叶行远识趣地准备告退,却被皇帝一把拉住:“皇后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再说了,今儿皇后才给许南清送了好些赏赐,你不得谢谢她?” 叶行远点点头,等皇后进来,他对着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皇后摆摆手,温声道:“你也不必多礼,我也是想着许南清吃了那么多苦,既然是陛下做主给她嘉奖又赐了婚,总不好亏待人家的。” “娘娘心善,臣感激不尽。” “朕的皇后当然心善,用你说。不过,这婚呢朕依你,赐了,但是往后要是闻宿再派兵打来,你可不能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再去南境啊!” “行远自会谨记为人臣子的义务。” 皇帝原也就是为了调侃他两句,见他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便也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还要和皇后说悄悄话呢! 叶行远回到府里没有直接就去卧房,而是站在院门口先询问了今日当值的婢女。 “夫人今日如何?”叶行远问。 婢女如实回答:“回将军,夫人还是不吃不喝,说若您不愿意放她离开,她便不吃东西。” 叶行远皱了皱眉,挥手让婢女退下,最后抬脚走进了舒柳院。 许南清坐在榻上发呆,听见推门声以为又是婢女来给她送吃食,便头也不抬的拒绝道:“别再费功夫了,你们将军一天不放我,我就不会吃你们的东西。” 这次回答她的是有些沉重地脚步,她抬头,叶行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遮住了微弱的光,让她被黑暗笼罩。 叶行远俯下身,想要亲吻女子的脸颊,却被她躲开,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将军打算何时放了我?” 叶行远选择性忽略她的话,坐在她身旁,语气柔和:“无论你怎么恨我、什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子。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从前爱喝燕窝粥,我让人煮一碗来好不好?” “不劳将军费心了,除了放我离开,别无他求。” 叶行远轻笑,问:“那我放你离开,你会嫁给我吗?” “圣旨的事,我自会向陛下请求,哪怕是因抗旨下狱,我也不在乎。” 叶行远似是猜到她会这么说,轻声道:“是了,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我会好好准备,二十日后,我许你十里红妆,让全东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许南清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再一次崩溃,她不知道叶行远为何执着于娶她,想不明白,捉摸不透。 “因为我爱你,我此生挚爱唯你一人。”叶行远如此回答。 “你究竟有几 50. 逃离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何妙真第一次到将军府,第一次到舒柳院。 从前许南清嫁给叶行远之前与何妙真大吵一架,她连送嫁观礼都没有来,成婚后许南清过得并不好,也没有精力去跟何妙真交往,害怕给她添堵。 如今二人早就冰释前嫌,叶行远便派人请何妙真前来劝劝许南清。尽管何妙真不愿意,可战神大将军权势滔天,又是皇帝放心的忠臣,整个庆春伯府都惹不起,何况她一个少夫人呢? 出于无奈,更出于对好友的关切,何妙真带了整整八大食盒点心到将军府看望许南清,声势之浩大,让原本冷清至极的舒柳院顿时热闹非凡。 “你啊!你再怎么怨恨他也得吃东西呀!” 接连好几天不进食的许南清整个人都发飘,脸色也是惨白的,比从前更加消瘦,但她还是别过脸,说:“我吃不下。” 何妙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想离开,但是你这幅身子连走路都费劲,怎么跑?”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许南清,她转过头,看向何妙真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咱们这么多年朋友我当然知道你,你们许家人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若是叶行远能细水长流没准还能有些转机,这一下子玩强取豪夺的招数,你啊”何妙真说到这里停住,拍了拍许南清的手背,然后接着说:“你可不是那么容易低头的。” 许南清整个人病恹恹,有气无力地说:“你既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帮着他来劝我?” 何妙真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来的,我有法子如你愿。” “什么法子?” 何妙真狡黠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荷花酥都给她:“你吃,你吃几块我才告诉你。” 许南清接过何妙真手里的荷花酥,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因着多日没有进食,原本香甜的荷花酥在口中味同嚼蜡甚至发苦,吃起来极为痛苦。 何妙真见状,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杏仁酪喂到许南清嘴边,见她没有抗拒的喝下,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等到许南清吃完两个荷花酥和杏仁酪之后,何妙真才说出她的办法。 “前段日子我手底下珍宝铺进了一些成色极好的西岳玉石,给我供货的是方家商行,他们新开辟了西岳的商路,还有一个新聘请的大掌柜,气度不凡,长得还俊俏,这大掌柜姓文,是专门走西岳商线的。” “方家和我是老交情了,且咱们东安和西岳交好,路途也不算特别险阻,我想着要么你就跟着方家商队远走高飞,叶行远的手总伸不到西岳去。” 许南清拧眉道:“我如今都出不了这舒柳院,如何远走高飞?” “我今儿来不就是为了这吗?你呢,别再和叶行远死磕了,假装屈服,我呢出去就说已经把你劝动了,不过我要每天都来陪你。等到他放松了警惕,我就带你出去。” 见许南清还在犹豫,何妙真凑上前认真地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难不成你真想以死抗争?你别忘了,你哥哥和弟弟拼了命想让你活下去,你不能再轻贱你的身子,明白吗?” 听到哥哥和弟弟,许南清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就算是为了哥哥和弟弟拼死救她,自己也要活下去。 叶行远回到府中天已经黑透了,听下人来报许南清在何妙真离开后主动叫了些吃食,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脚步轻快地往舒柳院走去。 灯下,容貌姣好的女子正在翻阅一本古籍,恍惚间他似乎窥见了从前那些美好的夜晚。 那时的她总爱端来一碗汤或者甜粥到书房来,陪自己处理公务,那时的她就是这样坐在灯下读着自己喜欢的游记。 每每抬眼看到她,都觉得案前的公务极为碍眼,好多次他都忍不住放下公文,随后一夜荒唐。 此时的她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眉眼之间不再温和恬静,而是笼罩着淡淡的愁怨。 无妨,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总会将这股愁怨完全化解,他有的是时间,有一辈子的时间。 叶行远走到她身后,俯身将人环在怀中,全然不顾怀中人瞬间僵硬的肢体,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第一无二的馨香。 “听闻你今日吃了写东西,我果真要谢谢胡二少夫人,改日我会备好礼送到她府上,阿清觉得该送些什么好?” 面对叶行远的询问,许南清并不愿意理会,可想到白日里何妙真说的话,她也只能耐下性子冷冷地回应:“将军做主便好。” 见许南清还是这么冷淡,叶行远也不恼,至少她不再折磨自己,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男人松开手臂,在她对面坐下,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女子的容颜,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尽管她的脸上写满了疏离,却依旧对叶行远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许南清被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看得不自在,想起从前荒唐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眼神,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警戒地问:“将军还有何事?若无事,我想就寝了。” “阿清怕我?”叶行远轻笑,往她身边靠了靠,高大的身影顷刻间就把瘦弱的女子笼住。 许南清退无可退,瞪着眼故作凶狠地嗔道:“你既知道,又何必非要如此?” 这样的语气在叶行远的耳中却似撒娇,惹得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她的唇角啄了一口。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许南清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眼里写满了抗拒。 叶行远苦笑,伸手为她把额间碎发理整齐,柔声道:“阿清放心,礼成之前我不会再碰你。明日我会让绣娘来给你量尺寸,缝制嫁衣,成婚的头面皇后娘娘也为我们准备妥当了,我还在府中为岳父岳母和你的哥哥弟弟立好了牌位,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跪拜岳父岳母。” “许家的旧宅子我也买了下来,许家的旧仆从我也没有遣散,如果你愿意,可以从许家旧宅出嫁,如果你不愿意,从你现在的宅子出嫁也行,都依你。” 叶行远说话间又把人拥进怀里,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和爱意,他也不在意女子是否出声回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阿清,我好开心,我终于可以看见你穿着嫁衣嫁给我的样子了,我这一生都不会放手,不会再错过你。” 窗外没有风,也没有蝉鸣,黑夜安静极了,如同许南清的沉默。 离成婚还有五日的时候,何妙真寻到了机会。 这一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带着浩浩荡荡十多个婢女,五六个食盒和一大堆珍宝到舒 51. 大礼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方家商行的雅间里,身着布衣一身掌柜打扮的闻宿坐在一旁喝茶,尽管衣着朴素,去难掩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久经沙场浸淫出来的肃杀之气。 他此时扮作东安商人,化名文掌柜,等着何妙真把叶行远的心上人送来。 一壶茶喝完,闻宿的属下终是忍不住,问:“王君,我们真的要带着那个女人去西岳吗?” 闻宿摇摇头:“当然不用,等人到了这儿你就让人去给叶行远送信,让他来会会我这个老朋友。”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通传声:“王君,人到了。” “知道了,记得我现在是文掌柜,莫要在庆春伯府那个少夫人面前说漏了嘴。” 不一会儿,何妙真就带着许南清走进了雅间,闻宿做戏做全套,立马起身相迎,态度之谦卑将将好遮掩了他身上摄人的气质。 “小的见过少夫人,见过县主。” 何妙真摆摆手,严肃地说:“行了,你不必搞这些虚礼,人我已经带到了,午后你带着阿清和方家的人一道出城,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三万两银子,若是路上你照顾不周,别说三万两银子了,小心我让你蹲大牢,听清楚没有?” 何妙真唱完红脸,许南清走上前唱起了白脸,柔声道:“文掌柜莫要介意,阿珍只是过于担心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接下来的一路我还要劳烦文掌柜照顾,这点小小心意还请莫要推辞。” 说罢,许南清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闻宿手里,笑容和善。 闻宿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虽穿着朴素,还梳着丫鬟发髻,却着实美貌,柳眉杏眼暗含婉转秋波,朱唇点绛勾勒万种风情,鼻尖小巧一点,月白肌肤胜雪。素色腰带牵着腰肢盈盈,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这腰肢揽到怀里细细把玩。 闻宿嘴角勾微翘,妖媚的脸上浮现玩味的笑意。有意思,叶行远藏在府里的美人确实有意思。 他指尖装作不经意划过许南清的手背,接过荷包,说道:“县主客气了,您不过是好奇西岳风光想出去游览一番,何必如此破费呢!” 见这掌柜极为懂事,何妙真也放心不少,嘱咐了几句便催促着他们快些出发:“时候不早了,能尽早出城就尽早出城吧!万一被发现了可就完蛋了。” 许南清也有此担忧,承诺了书信往来之后与何妙真匆匆道别,跟着闻宿从商行角门上了马车。 “县主切记不要随意掀开车厢的帘幕,您这张脸太过引人注目,万一败露了您可就出不了京城了。” 闻宿贴心地嘱咐,许南清却总觉得心里有些异样,这个文掌柜让人浑身不舒服,她保持着警觉,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谁成想,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闻宿掀开门帘,柔声请她下车:“县主,我们先去瑞居楼换一身装扮,再换一辆马车,以商人的身份出京,更为稳妥。” 许南清皱眉:“为何方才不在商行做好这些?” 闻宿微微一笑,解释道:“商行人多嘴杂,但这瑞居楼的天字号房是小的单独报下来的,到时候还要委屈县主以小的内人的身份出京,以防有人问起,遮掩耳目。” 许南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表情诚恳不似作假,这才稍稍放下些心,跟着往瑞居楼的天字号包房走去。 自何妙真带着人大张旗鼓地离开后,叶行远一直在书房里处理成堆的公务,要派去南境的人选已定,但派遣人数、如何接管青山关大营等种种烦琐的事情都要他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年轻的将军坐在案前认真地书写,隽秀清逸的字体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冷面杀神。 门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叶行远皱眉,抬起头正好看见属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大事不好!” “什么事?” “南麓新王闻宿此刻就在京城。” 叶行远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摔在桌案上,站起身子厉声问:“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方才有人来门口送信,说是闻宿递来的,这信上有南麓王室的印记。” 叶行远接过那封信,果然看见了南麓王室的印记,他一边手脚麻利地拆信封,一边问:“那送信的人呢?可扣留了下来?” “回将军,是个小娃娃,小娃娃说有人给了他一串糖葫芦让他送信的,但给他糖葫芦的男人蒙着面,他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 叶行远颔首,低头看向手中信件,脸色顿时惨白。 “快!快去舒柳院看看夫人还在不在!” “什么?”属下一时没有转过弯,直愣愣地问。 “我说去舒柳院,把夫人叫来!”叶行远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整个人都在颤抖。 属下赶忙转身跑出去,不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慌:“将军,夫人不见了!” “啪”地一声,叶行远将信攥在手里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你先让岳姗去宫里将这封信给陛下,然后带上我们的人,去瑞居楼,快!” 属下鲜少见到如此慌张的将军,忙不迭地跑去办差事。叶行远怒急攻心,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他袖子随意擦了擦,咬着牙起身往外走,他要去取他的剑。 瑞居楼天字号包房,许南清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凳子上,一脸冷然地看着闻宿:“文掌柜,我们何时启程?” 闻宿笑眯眯地说:“不急不急,还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方才明明说时间紧迫,眼下你又说不是时候,你是不是想反悔或者和什么人勾结好了?” 面对许南清的质问,闻宿不仅不恼,甚至更加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县主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能和谁勾结呢?叶行远吗?我可不屑跟他勾结。” 许南清脸色突变,急忙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想离他远些。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骗何妙真,骗我,到底想干什么?”许南清问。 话音刚落,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推门进来,对着文掌柜恭恭敬敬地行礼:“王君,叶行远已经带人把这瑞居楼围起来了。” 闻宿放下茶盏,玩味的看了许南清一眼,调侃道:“哦?来的还挺快,都说东安战神大将军冷心冷肺是天生的战争之王,我看他的弱点不就在这吗?” 王君,又姓文...... 许南清脑海中 52. 对峙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闻宿心里很痛快,尽管此刻他的处境可以说得上是四面楚歌,但能见到叶行远失控无措的模样,就足够令他快意了。 至于眼前的困境,闻宿倒不在乎,且不说东安人不会糊涂到在自己的地盘杀了别国的君王,就是这种「绝境」他早就习惯了,若非次次从「绝境」里存活下来,他哪有机会夺得南麓王位呢? 许南清被闻宿紧紧拽着,见叶行远隐约有失控的趋势,连忙开口:“南麓王君真是有意思,我都说了叶行远对我无意,方才更是用那匕首想杀了我,你看不出来吗?” 说完,她疯狂对着叶行远使眼色,想让他明白自己的用意。 叶行远自是明白她意欲何为,但自己的担心同样做不得假,他的手按在剑鞘处,冷声道:“许南清,你涉嫌勾结南麓人,快随我去陛下那里澄清实情,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的互动,闻宿看在眼里,他笑着说:“你们两个真把我当瞎子不成?这点雕虫小技就想骗过我?叶行远,你这是栽在女人手上啊!你也有今天!” 说完,他一只手捏住许南清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别再耍这些小花招了,信不信我能直接要你命!” 许南清被掐得喘不过气,想要挣扎却又被捆绑住了手脚,只得张大嘴喘着粗气,看起来极为痛苦。 叶行远欲上前解救,可他身形刚动便听见闻宿嚣张的声音:“你敢上前一步,我就要她命!” 叶行远当即停住脚步,回道:“你放开她,不要伤害她。” “你想救她?”闻宿明知故问。 “放开她!”叶行远双目猩红,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站在原地朝着闻宿怒吼。 “想让我放开她,也行,但你得给我跪下。” 闻宿的话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东安国的战神大将军,上跪帝王下跪父母,怎能跪敌国国君?这不是逼着他生生折断傲骨,被天下人耻笑吗? 许南清本就因闻宿的欺骗而愤怒,此刻更是怒火中烧,想她许家皆是清流,父亲死于劝谏,兄长和胞弟亦为了正义献出生命,她当然不能忍受闻宿这等折辱人的要求。 她不顾闻宿的威胁,嘶哑着嗓音骂道:“贼人!你有本事我们战场上见真章,威胁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我看你这南麓国君不过是个懦夫、小人,无能鼠辈!” “你好大胆子!”闻宿怒目圆睁,手中力道收紧,掐得许南清脸色发紫,喘不过气。 “你放开她!我跪......我跪......”叶行远咬着牙,看着挣扎不已的许南清终究是放下了所有的自尊,缓慢地跪在了地上。 “将军!你!” 身后的侍从们都惊讶地合不拢嘴,所有人都想不到叶行远居然真的给闻宿跪了下来。 向来铁骨铮铮,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中数箭也不吭一声的东安大将军,就这样跪在了敌国国君的面前。 闻宿见状,放开了掐在许南清脖间的手,满意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非常好!你们都看到了啊,东安的战神大将军,给我跪下了,臣服于我,南麓国君!” 感到脖颈间松快了些,许南清立刻大喊:“叶行远你疯了!你这样会折损我东安国威,被天下人耻笑的!” 叶行远面色如霜,冷然道:“我东安国威要在战场上扬显,我的名声与夫人的安危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闻宿,我已经依你所言,立刻放开她!” 谁料,闻宿只是放开了掐在许南清脖子上的手,根本没有放人的打算。 他笑容张狂至极,高声道:“我只说放开她,没说放了她。你想我放了她,还得付出别的代价。” 许南清怒急,转头啐了闻宿一口,骂道:“小人!有本事你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在东安京城杀了有爵位的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瑞居楼!” 闻宿脸上仍旧带着笑,眼中的杀意却已经蓄满,他用力扯住拴着许南清双手的身子,抬脚便踢在了她的后膝窝,迫使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闻宿咬着牙威胁道,方才叶行远投掷的短刀也被他拿起,架在许南清的脖子上。 许南清却丝毫不惧怕,凶狠地回应着:“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不杀我,就代表你是个没种的东西。” 许南清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却听得极为清晰。叶行远更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闻宿碎尸万段,可他做不到。 他如今身体虽然好了不少,却同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想同过去那般飞身夺刀根本无法实现。 闻宿不再理会许南清,而是转头看向楼下,问:“叶行远,你这心上人可真是个硬骨头,我要是不杀了她,是不是显得我很没种啊?” “你若敢动她,我一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瑞居楼!” “我不动她也行,只是她方才辱骂我,这债得由你来还。” “你到底想如何?”叶行远问。 闻宿答:“简单,只要你现在自断经脉,我就把她放了,叶行远,你做得到吗?” 叶行远身后的人赶忙阻拦:“将军不可啊!自断经脉的话,以后您再也拿不起剑了!” 闻宿见他不动,将手中的刀往里按了按,划破了许南清脖子上的肌肤,鲜血顺着刀尖滴下,刺痛了叶行远的眼。 “我答应你,你把刀放下,给她松绑,我愿意自断经脉。” 闻宿一愣,没想到叶行远答应的这么干脆,随即笑了起来:“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将拿着刀的手举起,随后两指一松,短刀当啷落在地上,被他踢得老远。紧接着,闻宿身后的人出来给许南清松了绑,但却死死抓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去。 许南清挣扎之余对着叶行远不停地叫喊:“叶行远,你不许......不许自断经脉!” 叶行远看向许南清,眼里是痛心,更是柔情。 “阿清,我的身子不重要,只要能换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叶行远不顾 53. 君罚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皇帝身边的胡公公坐在舒柳院里,等着御医们救治叶行远。 胡公公打小跟着皇帝,还是头一回见他生这么大的气。但生气归生气,还是派了御医署最好的御医来救叶行远的命。 要说这大将军也是令人费解,居然能为了县主做到自断经脉的地步。 胡公公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许南清,又低头叹了口气,还不知道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这一对怨偶呢! 思考之间,御医从房间里走出,胡公公赶忙迎上去:“御医大人,里面情况如何?” 老御医捋了捋胡子,说道:“性命无忧,但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拿起剑了。” 胡公公点点头:“如此,我便也同陛下这样回话了。” 站的稍远些的许南清犹豫地开口:“我......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哦,当然可以,眼下将军已经醒了,县主请便。” 许南清对着老御医跟胡公公行了个礼,快步走进卧房。 叶行远躺在床上,看见许南清走来眼里满是惊喜:“阿清,你来了!”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看见如此孱弱的男人还是让许南清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对不起......”许南清开口,眼泪也随之落下。 自责与懊悔在她舌尖交织,让她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再说不出其他话。 叶行远很想把她搂在怀里,为她擦去眼泪,可是他做不到。只要稍一用力他的身子就疼到控制不住的痉挛。 比起没有办法拿剑,无法拥抱和保护心爱的人更让他痛苦。 “不怪你,阿清,不是你的错。是闻宿欺骗了你,也是我,欺负了你。” 叶行远的安慰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让许南清的情绪彻底崩溃,放声大哭。 这下叶行远彻底慌了,可他又起不来,只能躺在那里焦急地哄道:“别哭,你别哭了。” 很明显,此刻的他不会哄人。 许南清抹了把眼泪,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床边,看着他腕间染着血的绷带,想要触碰却又害怕让他再次受伤。 “疼吗?”许南清问。 “你在关心我,对吗?”叶行远的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嗯。”许南清低下头,轻声回应。 叶行远笑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头一回发自内心的笑,好像春风吹开了花苞,暖阳融化了寒冰。 “疼”叶行远委屈地说:“不过,如果你能亲我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许南清愣住,随即脸颊上浮起绯红,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荤话。” “我没说荤话,我是认真的。” 见许南清依旧害羞不肯上前,叶行远赶紧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疼痛的呼喊。 关心则乱的许南清果然上当,她俯下身吻住了男人的薄唇,柔软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时间有些贪恋,直到听见男人压抑不住的轻笑才惊觉上当。 “过分。”许南清脸羞得通红,连忙起身转过头去,不再看床上的男人。 叶行远垂眼,不顾疼痛的动了动手指,勾起了垂在一旁的女子的小拇指,柔声道:“阿清,你还关心我,我很开心,哪怕我死在今日,也不留遗憾了。” 许南清转头:“乱讲!御医说,虽然你往后不能再拿刀了,可性命总归是无忧的,你好好活着,不许死。” “好”叶行远笑着问:“我会好好活着,那阿清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 还没等许南清开口,晋良便走了进来:“将军,县主。陛下派人来请县主进宫问话。” 叶行远皱眉,担心地看向许南清。 许南清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心,安慰道:“莫要担心,陛下英明,只要我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陛下自有决断。” 叶行远无奈地颔首:“我等你回来。” 皇宫,勤政殿。 皇帝坐在书案前盯着跪在眼前的许南清,神色不明。 他已经听完许南清的陈述,和闻宿同自己所言相差无几。但闻宿是闻宿,他拿已经签订停战文书的别国国君没有办法,可今日阵仗之大,民愤总要有人来平、罪责总要有人来背。 叶行远虽然不能再上战场,可他排兵布阵之高明依旧是东安不可或缺的,庆春伯府不仅在世家之中颇有威望,更是朝廷的钱袋子,动庆春伯府难免伤筋动骨。 只有许南清,许她县主爵位本就是应了叶行远的要求,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孤女,牺牲她的名声是最划算的。 皇帝知道许南清和她的父兄如出一辙,是个重情重义的,有时候又过于耿直,这样的人虽然明辨是非,却也不善阳谋,更不屑阴谋。 思来想去,皇帝决定让许南清背下这口黑锅,大不了保她下半生衣食无忧,也算是很好的补偿了。 主意拿定,皇帝才开口道:“你所言,朕已了解。只是今日,我东安因为你的任性妄为差点折损了一员大将,你可知叶行远对南境何其重要,对东安又何其重要。” 许南清本就满心愧疚,被皇帝这么一说更是自责,连忙说:“臣女知晓,今日之事臣女罪无可赦,恳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哼一声:“哼,降罪,当然要降罪。当然了,不止你,何妙真和庆春伯府也要降罪。” 果然,听了这话,许南清表情慌乱,连连磕头哀求道:“陛下!不可啊陛下!今日祸事全由臣女而起,何妙真不过是被逼无奈,庆春伯府更是从头到尾不知情,陛下要罚就罚我一人,臣女愿承担所有罪责!”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罚你一人?你有什么能耐勾结南麓国君啊?你知不知道,今日叶行远带了上百人把瑞居楼团团围住,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东安和南麓刚和平没几天,我东安的大将军就在自己国家的都城给南麓王君跪下,你说说,我怎么罚你,才能平民愤、安民心、定军心?” 许南清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她着实恨闻宿,但更恨自己创出这等祸事还要连累好友、扰乱人心。 何妙真处处帮着自己,自己 54. 流言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对于叶行远的到来,皇帝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对这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甚是了解,只是真的到了如今的境地,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东安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到底还是没有了,只余痴人叶行远。 “你身子还没好,走路都成问题,居然费劲巴力地让人给你抬到宫里来,就这么着急寻朕兴师问罪?” 叶行远被人搀扶着跪在地上,说:“陛下圣明,臣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心思,今日前来只求陛下降罪。” “哦?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是臣疏于防范,让南麓人有可乘之机为祸京城。是臣行事冲动,让朝廷颜面受损。是臣心性不定,让民心惶恐让军心动摇。桩桩件件都是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叶行远字字句句说的恳切,激动之余更是差点咳出血来,让胡公公胆战心惊,赶忙悄悄派人叫来御医在殿外候着。 皇帝冷笑一声,问:“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定你的罪?” 叶行远低头,拱手回道:“全凭陛下定夺。” 皇帝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朕看你要保下许南清的心思已经定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下她,是吗?” 叶行远颔首:“陛下圣明。” 皇帝看了他一眼,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释怀的表情。他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念在你为朝廷征战多年的份上,朕可免你的罪,但这一回你确实该罚,就让你去青山关大营呆着,用你的脑子和陆剑恩的能力,把南境给朕守稳了,至于你心心念念的许南清,你带她走,你二人此生非召不得入京。可有异议?” 叶行远虚弱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练练叩首谢恩:“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沉着脸补充道:“让你带她远离京城,也算是保护她,朕知道她心里委屈,但错已铸成,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朕只能做这么多了。” “陛下用心良苦,臣自然明白,我想阿清也会明白的。” 皇帝摆摆手说:“行了,你回去养养身子,没事别出门了,身子养好了就动身吧。” 叶行远感激地看着皇帝,终是叩首三次以表敬意。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和成就,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有培养和提携的恩情在里面。 今日一别,不知他日何时才能再见,他叩首,表忠心,表感恩,也表示出自己守卫南境的决心。 三个月后的冬日,叶行远同许南清一同踏上了前往南境的马车。 因着叶行远虚弱,马车里铺设了厚厚的绒毯和皮毛,更是暖炉,让马车的车厢里温暖如春。 见到这样的场景,叶行远心里有些悲凉,从前他都骑马出行,冬日里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而今日,这马车里已经布置的十分周密,可偶尔漏进来奉还是让他感到寒意刺骨。 他斜倚在马车里,接过许南清递来的热茶,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说:“我如今身子颓败成这样,你会介意吗?” 许南清摇摇头:“我怎么会介意,是我有错在先,总归是亏欠你的。” 叶行远轻笑:“你没有亏欠我,是我欠你的,你还能给我机会补偿我从前的错误,我很感激。” 许南清看了他一会,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一直是这样,不是你亏欠我就是我亏欠你。总归如今你坏了身子,我没了名声,不如我们扯平了,互不相欠,可好?” 叶行远犹豫地说:“阿清,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可是你吃过的苦是切实存在的,我无法忽视它,我无法原谅曾经的自己,我......” 许南清拧眉,嗔道:“你什么你,你想怎么补偿我,下半辈子拖着残躯让我守活寡的补偿吗?” 叶行远听到这话瞪大了眼,连忙语无伦次地辩解:“怎么会?我必不可能......我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我没有伤到根本,怎么会......” 可说着说着瞥见许南清眼里的笑意,才发觉自己被调侃了,咬着牙说道:“你若不信便等着好了,为夫总有办法让你开口求饶。” 偷鸡不成蚀把米,许南清的脸颊顿时染上红晕,连忙转过头佯装镇定地喝口水,却又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叶行远笑意更甚,拿起帕子递给她,却换来女子的一声娇嗔:“笑什么笑,都怪你!” “嗯,怪我,我给夫人赔个不是。”叶行远顺着她的话头哄着,眼里满是宠溺。 “这就叫上夫人了?我还没同意嫁给你呢!”许南清嘟着嘴说。 “我与你成婚的时候京城里叫的上名的人都来观礼了,谁人不知你许南清就是我叶行远的正头娘子,我不曾休妻,你我也没有和离,只要你是许南清一天,你就永远是我的夫人。” 叶行远说着,往许南清身边靠了靠,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接着说:“我永远不会放手的。” 马车外,京城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在风雪中,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隔绝了寒冷,也告别了过往。 陆剑恩早在叶行远之前就到了青山关大营,他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尽管有心控制京城的流言蜚语在军营里流传,可关于许南清红颜祸水、勾结南麓王君、害得战神大将军成为废人的传言还是在军中散播开来。 这日,他又抓了几个聚在一起辱骂许南清和抨击叶行远的士兵,给予惩罚。谁料那几个士兵也是头铁,梗着脖子与陆剑恩对峙。 “陆将军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说?那娘儿们能做,我们不能说?这是什么道理!” 陆剑恩皱眉:“嘴巴放干净点,再怎么说他也是叶将军的夫人!” “叶将军,哼!从前叶将军多么英明神武,被这个女人祸害到是非不分,连南麓贼王都能跪下,他早就不是我们尊敬的将军了,他就是个浑人!” 士兵说的愤怒,连着叶行远一起骂。 < 55. 决绝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早在叶行远和许南清所乘的马车行驶到青山关附近时,沿途关于他二人的传言便已经甚嚣尘上,越是靠近边境,流言越是难听。 要说这里面没有闻宿的推波助澜,叶行远是不会相信的,他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的局,让自己成为半个废人,怎么能不借此给他这位南麓新王君涨涨威风呢? 叶行远倒是不在意这些阴谋,战场上见真章,打回来就是。可许南清却无法忽视这些声音。 且不说辱骂她的话有多难听,就是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也难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所有人只道许南清是红颜祸水,害得东安的战神大将军落得如此境地,却没有人知道她在被挟持的时候是如何怒骂闻宿,宁死不屈的。 眼见许南清整个人一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叶行远心疼的不行,每天想着法子哄她开心,但收效甚微。 他气恼,也怨恨。他的阿清何其勇敢,可世人却看不见她的好,只会见风使舵人云亦云。 她连反抗闻宿的能力都没有,又凭什么有能力祸害朝廷祸害位高权重的战神大将军呢? 但人们并不在意,他们只见到一个漂亮女人沾染了是非,便失去了大脑,满心满眼只想着毁灭她。 叶行远握紧双拳,又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无力感,他不知该如何才能保护他的阿清。 但他还是靠近马车里的许南清,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不要在意这些人说的话,等我们到了军营里就不会有这些声音了。闻宿向来喜欢搞这些阴谋,但陆剑恩治军严明,定不会让流言在军中流传的。” 许南清露出一个勉强地微笑,把头靠在了叶行远的肩膀上以示回应。 突然间,马车猛地停住,让车里的二人差点没坐稳差点跌倒。 “怎么回事?”叶行远问。 车夫犹豫地说:“回将军......有人......有人堵住了路......不让咱们进大营。” 叶行远掀开马车门帘,只见车前乌秧乌秧站着百十个士兵,站在最前排的几个手里还拿着武器,也正是那些武器吓到了拉车的马匹,让它们不敢向前。 叶行远当下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躯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场,沉声道:“我奉陛下之命携家眷到青山关镇守,谁人敢拦我,那就是违抗陛下的圣旨!” 士兵们虽然私下里一个二个骂起叶行远嘴巴不留情,可真当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大将军站在自己眼前,却又打心眼儿里发怵,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该何去何从。 有胆大的走上前叫道:“叶将军您可以进咱们大营,但您......您身边那个祸水不能进,我们这里谁和南麓人没有仇,她吃里扒外勾结南麓贼王,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决不允许敌人踏入大营。” 周围的士兵见有人出头,连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万一她进来再把大营里的军机泄露给南麓人怎么办?这不是让兄弟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吗?” “放肆!”叶行远怒喝:“是谁在这里妖言惑众?圣上都没有给她定过通敌叛国的罪名,你们怎么能空口白舌的说出这些污蔑人的话?” “将军糊涂啊!您居然为了一个妖女连您亲手调教出来的南境军都不要了吗?果真糊涂,糊涂啊!”士兵们哀嚎着,声泪俱下。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等到陆剑恩闻讯赶来,叶行远差点就要撑不住了。 “叶将军,属下来迟,还望将军赎罪。”陆剑恩朝着叶行远拱手行礼。 “此处交给你处理了,今日我必要携家眷入青山关大营,这是圣旨,不可违抗。”丢下这句话后,叶行远便回到马车里不再出来。 陆剑恩转身,面如寒霜,他没想到事情失控至此,居然有胆大包天的人到营地门口来拦着叶行远的车驾。 他的手按住剑柄,问:“今日之事是谁带头的?给我站出来!” “没有人带头,是我们一起商议的结果,我们不愿让通敌叛国的妖女来祸害南境军,我们没有错!”士兵们或许想着法不责众,你一言我一语地反抗起来。 陆剑恩并未理睬,而是抬高了声音喝道:“你们目无军纪任性妄为,刚才说话多的几个全都抓出来,打三十军棍,剩下的每人打十军棍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让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士兵们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在原地。 陆剑恩皱眉,拿着未出鞘的剑拍打着愣在原地的士兵们:“都站到两边来,给叶将军让出一条路。” 车夫对陆剑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一扬马鞭,让马车向大营里缓缓驶去。 然而令叶行远和许南清没有想到的是,门口的拦截不过是刚刚开始,再大营里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要受到明里暗里的辱骂与歧视。 甚至有些老油条对着她满口污言秽语想要趁机占些便宜,让许南清每日都生活在恐慌与痛苦之中。 可她不敢同叶行远说,因为她知道叶行远每日遭受的痛苦不比他少,若是让他再因着自己和士兵们起了冲突,往后又有谁会听他的指挥呢? 许南清收拾好情绪,端起从小厨房熬好的药往叶行远的书房走去。 她刚准备敲门进去,便听见书房里传来争执的声音,似乎有人和叶行远吵了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将军为何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南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优势在我们,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叶行远不厌其烦地解释:“我说了,闻宿夺得王位之前两国才签了和平文书,若是此番我们先出兵就是毁约,于理不合。若是闻宿沉不住气出兵,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讨伐,如此,毁约失信的就是南麓,我们就是把南麓都城打下来都占理。” 可那人似乎并不愿意理解叶行远说的话,说:“属下不知将军如今怎么和那些文臣一样优柔寡断了,我只知道谁的拳头硬、谁的军队强,谁就有理,什么于理不和,只要咱们赢了那就是合理。将军莫不是真被妖女蛊惑,脑袋不清楚了!” 这人说 56. 入阵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南境恢复和平之后,不少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在南境军的安排下,基本迁移到附近的各个村落里生活,曾经被屠戮殆尽的樟木村也迁进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许家兄弟的坟建在樟木村外的山上,叶行远让人把樟木村所有的村民都安葬于此,许家兄弟的坟居于中央,立了碑,像是守护神一样守护着樟木村一方水土。 许南清站在哥哥和弟弟的坟前,神情温柔,眼里缺带着十足的痛意。时至今日,她都认为哥哥和弟弟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埋骨荒山。 可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她顺风顺水过了十几年,一朝梦醒,苦难才是常态。 她俯下身,为哥哥弟弟倒了两杯酒,语气平和地说着他们走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好像在话家常。 叶行远也在她身边蹲下,一边陪着她给许家兄弟摆些祭奠的糕点,一边说:“兄长、阿玉,我知道我们曾经多有误会,可我是真心爱阿清,我今日对你们起誓,我会好好护着她,让她下半生平安顺遂。” 许南清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转头对叶行远说:“将军,方才我看山坡上有几棵腊梅开得好,麻烦帮我折一支来吧!” 叶行远点点头,起身往梅花处走去。 见叶行远走的稍远了些,许南清点燃了手中的纸钱,一边焚烧一边说:“昔日爷爷、父亲还有哥哥你,你们都是忠君爱民、高风亮节的人,而我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通敌叛国的祸国妖孽,是我给许家丢脸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我许家的女儿绝做不出通敌叛国的事。” “我还记得小时候哥哥你教我的第一句诗,‘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哥哥,阿玉,你们会保佑我一切顺利的,对吧?” 说话间,叶行远带着梅花回来了。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叶行远问。 “我祈求哥哥和阿玉保佑我,一切顺利。”许南清笑着回答。 叶行远揉揉她的脑袋,坚定地说:“会的,有我在,一切都会顺利的。” 许南清轻声应下,站起身子伸手环住了叶行远的腰,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阿清最近倒是很主动,等这段日子忙完,你再重新嫁给我一次,好不好?”叶行远感觉心里被幸福填的满满的,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不少。 “好。”许南清说着,踮起脚在叶行远的唇间啄了一下。 年轻的将军彻底笑得合不拢嘴,他不顾身体的虚弱,抱起许南清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有些头晕目眩才停下,然后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阿清,我何其幸运能再得你的青睐。” “你让我觉得,就算我现在病入膏肓明天就要死了,能得到你的爱,我也死而无憾。” “不对......我不能说这种话,我要好好活着,我会好好活着,我要守护你一辈子。” 叶行远激动地语无伦次,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丝毫看不到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模样。 许南清掩藏住眼里的不舍,只余切切深情。 “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许南清说。 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守卫东安疆土,替我看遍世间风景。 陆剑恩坐在许南清的对面,已经沉默了很久,显然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半个时辰前,许南清找到他,让他帮忙把自己送去南麓,送到闻宿身边,她要找机会杀了闻宿。 “就算杀不了他,我也要让他至少断了一条腿,让他再也不能带兵打仗。”许南清如是说。 陆剑恩摇摇头,说:“许姑娘你饶了我吧!若是让叶将军知道我把你送到南麓去行如此危险的事,他能把我的皮扒了。” 许南清认真地说:“当然不要让他知道。陆小将军,我知道你们有计划想要逼迫南麓先违背约定出兵,我可以成为你们计划里的一部分。闻宿曾向要利用我来针对叶行远,我会假意屈服于他,再趁机要他的命。” 陆剑恩其实在心里没有办法否认这不是个好主意,但他不仅知道许南清的计划有多凶险,更是知道叶行远有多重视许南清,他已经能想象到若是叶行远知道许南清要以身犯险,会是怎样可怕的情景。 见陆剑恩许久没有回应,许南清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可如今将军因为我一直在遭受非议,昨日我听见他与人的争执,若是长此以往,我怕这军营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服他,到时候只要闻宿稍微添把火离间一下,南境军或许将会溃不成军。” 听完这话,陆剑恩猛然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动摇。 他何尝不担忧许南清所说的问题,所以这段日子才马不停蹄地和叶行远商讨如何用计攻破南麓内部,让他们快些出兵,好酣畅淋漓地打一丈,把那些恼人的流言全部斩除。 可很明显,人心一旦出现了裂隙,信任崩塌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军中不少人对于叶行远的信任和尊敬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其中不乏有曾被叶行远救过的人。或许是他们将叶行远是做一个无暇的存在,一旦他有了凡人的弱点,便跌落神坛,巨大的落差让信仰者只想毁灭他。 陆剑恩想,局势确实等不及了,今日许南清的话更是直击他的内心。 “好,我会帮你。”陆剑恩的嘴巴比脑子更快地说出这句话,因为在他心里已经认可许南清的自我牺牲,是眼下对南境军来说,最好的法子。 许南清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笑,说:“多谢陆小将军成全。我听闻三日后将军要去青山关外的工事巡查,不如就在那个时候将我送去南麓吧!至于之后的将军,还要劳烦陆小将多多照看,我会尽力活着回来。” 陆剑恩认真地嘱咐道:“三日后我会让我们按插在南麓王宫的人把你带去闻宿身边,你一切多多小心,切莫冲动行事,我......我真心希望你活着回来。” 许南清笑道:“我的命好,中了绝命散都没死成,闻宿杀不了我,我此番不仅是为了南境,也存了证明我许南清并非通敌叛国之 57. 妖姬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早在月前,闻宿便已经回到南麓王宫,此行对他来说是收获满满,必然要将在东安京城发生的事在南麓境内和东安边境大肆宣扬一番。 一来为了动摇南境军军心,削弱叶行远的影响力,二来,也要给自己这个新继位的王君立立威。 王宫内,闻宿正和内务大臣坐在庭院中饮茶。 年轻的王君将一杯茶喝出了烈酒的模样,放下茶杯对着身旁的内府大臣说:“不过说起来,叶行远看上的那个姑娘,确实有点意思,我现在都有点儿后悔没真把她掳过来了。” 内务大臣心下一惊,试探着问:“王君对那女子,是否有念想?” 闻宿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爱卿这问题,还真让人难以回答呢!” “是臣僭越了,还请王君恕罪。”内府大臣赶忙跪地求饶,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眼前这位煞神王君。 闻宿嗤笑一声,说:“爱卿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最近不是你们都在催我充盈后宫立王后吗?我看那个许南清最为合适,你说,我要不要再想办法把她抢过来好好羞辱叶行远一番?叶行远已经成废人了,还能拿什么跟我争。” 内府大臣眼珠子一转,连忙道:“王君心想,必定事成。” 闻宿静静地看着内府大臣,看到老大臣头皮发麻才在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语气不明地问:“看来,爱卿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王君圣明,实不相瞒,这几日您说的那位,找到了我府里的门客,想要求着引荐呢!” “门客?家人都被东安军杀的那个?”闻宿说的就是江赢。 “就是他,他说和那位在茶楼偶遇,他少时跟家人去过东安京城做生意,见过那位,如此美貌一眼就认出来了。” 闻宿想到许南清那张祸水一般的脸,轻笑了一声:“你继续说。” “男人嘛,对漂亮的女人总是没有抵抗力的。那门客想和她套近乎,没成想知道了个大事。她和叶行远被东安皇帝逐出京城,呆在南境不许回京,现在整个南境军上下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和王君您暧昧不清才导致叶行远成了个废人还被逐出京城,整日上门辱骂她,连叶行远都对她抱有怨言,冷淡了不少。” “所以呢?” “我这门客怜香惜玉,便把她安置在了一个宅子里,每天去看看她,要不是前几日被我撞见,他还准备瞒着呢!” 闻宿皱了皱眉头,戾气横生:“一个门客,食人俸禄还学着人家金屋藏娇?真是可笑。” 内府大臣谄媚地附和:“可不是嘛!既然王君有想法,臣就让那门客把此女子献给王君,这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闻宿点点头,说:“爱卿不愧是能稳坐内府大臣之位的三朝元老,甚得我心啊!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闹得越大越好,你明白吧?” “臣明白,臣必定让陛下满意。” 计划推进的十分顺利,江赢装作为难地拒绝了几次,让内府大臣和闻宿对许南清逃出青山关的理由信服了几分。 最终,江赢以自己挨了一顿鞭笞为代价,勉强同意让内府大臣把许南清带去王宫。 内府大臣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江赢,劝道:“江赢,那许南清被王君看上是她的福气,你有几个脑袋,想和王君抢女人啊?我看在你确实有些真才实学的份上才恳求王君饶你一命,你可别不识好歹啊!” 江赢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似乎在感激,但又显得兴奋至极。 “赢......多谢大人救我一命。” 南麓王宫大殿里,闻宿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坐在眼前的许南清,脸上满是笑意。 许南清的脸上也带着笑,二人之间丝毫没有当初见面的剑拔弩张,反而在美人温婉的笑意下,气氛多了一丝暧昧。 “县主别来无恙啊!” “王君说笑,妾身如今可不是什么县主,皇上早将我贬为庶人,将军又怨我牵连他落得如此境地,整个东安谁人不知我许南清是个勾引敌国王君的祸国妖姬,人人得而诛之。” 闻宿起身走到许南清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里满是占有的快感,勾唇道:“许姑娘这张脸,担也得上妖姬二字。怎么,叶行远为了你连自断经脉这种事都做得出,又怎会怪你了?” 许南清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她努力隐藏住自己心底的憎恶,委屈地说:“他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王君您想,若是从前的他,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朝廷需要他,我遭受非议他自然护得住,可如今他是个废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有精力管得到我这个罪魁祸首。” 听到叶行远过得不好,闻宿脸上笑意更胜,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的处境究竟有多糟糕:“哦?此话怎讲?” 许南清低眉顺眼,轻声道:“皇上将他放逐到南境,美其名曰镇守边疆,可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骑马都会喘,又如何能镇守得住?军营里的人心里不服他,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反抗,只得整日辱骂我泄愤,久而久之,他也把军营里的不顺心怪罪到我身上.....夜夜......夜夜折磨我。” 说罢,许南清故意抬起手摸了摸眼泪,露出一小节纤细的手腕,上面纵横着深浅不一的淤痕,暗示着她每天都在遭受非人的待遇。 这瘀痕有些是出自叶行远之手,但更多的是她这段日子自己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在闻宿面前博取信任。 闻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露出的伤痕,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腕间细细摩挲。 年轻俊美甚至面容妖娆的王君眼神里闪烁着戾气,他看见自己极为满意的美玉被人恶意破坏,满是瑕疵,令他十分恼火。 他转头吩咐道:“叫医者来给许姑娘上药,这么细嫩的皮肉留下一点儿疤痕都刺眼。” 待内侍出去传信,闻宿才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南清,说:“你这等美人,在一个废人身边也是委屈,看来你是想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霸主,谁才是你值得依靠的男人。” 许南清浅笑,面带羞涩:“王君说的是,叶行远不仅轻贱我,还放任其他人辱骂我,既然我怎么做都洗脱不了罪名,干脆坐实它,也算是清清白白不被人污蔑。” “哈哈哈哈哈哈!当初你骂我,如今又来求我,不过这也到符合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你说,我要是封你为南麓王后,叶行远会是什么反应?” 许南清知道他在试探自己,她已经差不多摸清楚闻宿所求的是什么,无非是恶心叶行远,处处把他踩在脚下。 许南清怯生生地说:“妾身残花败柳 58. 香消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陆剑恩坐在营帐里,眉骨处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他知道事情终有瞒不住的那一天,因此也算是能够冷静地面对叶行远的怒火。 半个时辰前,叶行远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营帐里,气息紊乱,面若寒霜。 “陆剑恩,这段日子我不在大营里,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同我禀报?”叶行远咬着牙问。 “回将军,营中一切安好,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好去接应......” 陆剑恩话没说完,就见叶行远拳风袭来,一拳打在了自己的眉骨上。尽管叶行远的身子不再如从前,但这一拳还是使了十成力,加上悲愤难耐的情绪,打得他眼冒金星、眉骨开裂,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叶行远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说,她人呢?她去哪里了?怎么去的?是不是被闻宿的人掳走的?我放心的把大营交给你,怎的会出现如此差池?” “将军!是许姑娘主动请缨要去南麓的!” “荒谬!她要去你就放任她去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了闻宿在的狼窝虎穴,还有什么活路,你心里不清楚吗?还是你其实也和那些人一样,恨不得她去死?” 叶行远目眦尽裂,这句话近乎是吼出来,让在一旁的晋良和被紧紧抓住衣领的陆剑恩毫无还口的机会。 可说到底,叶行远的身子还是撑不住如此激烈地情绪,马不停蹄的赶路已尽耗尽了他的体力,此刻怒急攻心,让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手腕脱力,松开了陆剑恩的衣领。 晋良赶忙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叶行远,陆剑恩也在此时开口道:“她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将军你,为了南境军才走的。她要去以身为饵,就算不能杀了闻宿,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何须要她以身为饵!”叶行远脸色惨白,身形也摇摇欲坠。 若是在从前,他定会单枪匹马杀去南麓王宫把人抢回来。可如今的他连策马奔行都要耗尽心神,又该如何救回他的爱人呢? 叶行远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马上......马上集结大军,出征,讨伐闻宿!” 晋良瞪大了眼睛在旁边劝道:“不可啊将军!你疯了吗?我们布局这么久若是此刻我们主动出击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那你能去把她救回来吗?”叶行远几乎是哀嚎,拼命嘶吼。 陆剑恩走上前,摇着叶行远的肩膀大声道:“将军你清醒一点!若咱们现在出兵,不是让许姑娘的一片苦心全都白费了吗?她就是为了将军你和南境军才不惜以身犯险的啊!” 这一声让叶行远从癫狂中稍稍回过神来,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瘫坐在地上,狠狠捶着自己胸口。 “是我害了她!从头到尾都是我害了她啊!” 正当营房里一片混乱之际,一个斥候急匆匆跑进来。 “报!南麓三万大军集结,正往青山关行动!” “什么?!”陆剑恩先是震惊,而后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转身对叶行远说:“看!咱们的布局成功了!现在咱们可以名正言顺集结出兵,打他个落花流水了!” 那斥候接着说:“南麓那边派人来说,这次是南麓新王闻宿亲自率兵,还带了......带了什么宠妃,要在战场上以......以叶将军的首级为贺礼,立那宠妃为后。” 晋良在一旁冷哼一声:“他好大的狗胆子,到时候定要他看看谁的人头先落地!” 叶行远起身,问:“那宠......那女子,可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回将军,我听南麓派来的人说是什么许贵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纳的贵妃,是我们情报出了纰漏,还请将军责罚。” 叶行远摇摇头:“没事,你们做得很好。陆剑恩,传令下去,大军即刻集结,随我前去讨伐贼人。” “是,将军!”陆剑恩得令,转身走出营房。 叶行远握紧拳头,随即又松开,手腕间的无力感让他心神不宁,可眼下唯一能救出许南清的办法便是背水一战,尽管他赌不起,却又不得不赌一把。 “晋良,去取我的剑来。” “将军......这剑可有十来斤重,您......” “少废话,取我剑来!” 晋良被他眼里迸发出的骇人的光所震慑,终是应声去取叶行远的佩剑。 闻宿身着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春风得意,他特地命人用红宝石赶制了护心镜镶在银甲上,远远看去如同新郎官胸前的大红花,对于战场环境来说极为惹眼。 不过这便是他要的效果,他要把叶行远踩在脚下,让他这个废人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妻子委身于自己,成为南麓的新王后。 想到这,闻宿故意让马慢下来,缓步在马车车窗旁边并行,高声道:“爱妃,舟车劳顿你可还好?” “回王君,妾身无恙。”许南清的声音平稳,一如既往地好听。 “很快你就能见到那位你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夫君了,怎么样,心情是不是特别激动?” “王君这话妾身可不敢苟同,往事如烟,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人总得向前看,不是吗?” 闻宿听完,满意地大笑三声,然后策马往队伍前面奔去,他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行军的速度再快些。 突然感到马车速度的加快,许南清握紧手中的口脂盒子,问:“怎得一下子快了起来?” 车夫答道:“回娘娘,王君下令加快行进速度,要在正午之前赶到青山关附近。” 许南清心里有了数,便故意骄纵地骂那车夫:“那你稳当些,晃得我没坐稳口脂都花了,小心坏了王君的好事要你狗命。” 随后,她打开了手里的口脂盒子,这盒子是南麓王宫里的东西,上好的白瓷摸起来柔润清凉,但因为在手里攥了许久,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发烫。 只见车里的绝色女子用指腹蘸取口脂,在唇上反复涂抹,一下一下又一下。美人肤白,唇红似血,妖冶的摄人心魄。 连扶她下车的闻宿都被美到微微愣神,只觉得那红唇惹眼,想要咬上一口。 “王君莫急,还有这么多人呢!”许南清故作娇羞地推了他一下。 闻宿没有强求,只是转而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一口,笑道:“这里人多?一会儿还有你的老相好呢,人更多。” 许南清没有再说话,任由闻宿牵着她走到阵前,走到庞大高耸的战车上。 几乎是第一眼,许南清就认出了远处站在东安南境军阵前的叶行远,因着距离稍远,她看不真切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身形又消瘦了不少,当下心就纠在一起,差点站不稳。 闻宿察觉到异样,立马扶住她,顺势把人往怀里一揽,咬着她的耳朵问:“怎么?见到老情人又动心了?” “王君说笑了,怎么会呢!”许南清笑着说,眼睛却一只望着远处的南境军。 闻宿笑的张狂,他朝着叶行远的方向大喊:“叶行远,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到我面前来,真是令人意外啊!” 叶行远并未回答,眼睛死死盯着被闻宿挟持住的许南清,双目通红。 倒是一旁的陆剑恩看不过眼,高声叫骂:“无耻之徒,挟持个女子来算怎么回事,有本事你下来,我跟你单枪匹马干一架,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闻宿并不理会他,继续对着叶行远叫喊:“你?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出招。叶行远,你当初为了我的爱妃自断经脉的时候,可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女人?” 谁料叶行远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取出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对着闻宿的方向一箭便射了出去。 “铛” 闻宿手里的剑击飞射来的箭矢,而许南清则注意到,叶行远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如今这幅身子能拉弓已经耗尽力气,此刻更是强弩之末,若是真的打起来,他又能有几成胜算? 许南清心 59. 春归 《愿与君别》全本免费阅读 东安武宗皇帝是一代传奇,他原是骁勇善战的皇三子,后因太子叛变临危受命,继位为皇帝,号盛武。 盛武六年,东安战神大将军叶行远与威武将军陆剑恩在高义县主的计谋之下诛杀南麓王君闻宿,不仅将这么多年丢失的土地尽数收回,更是长驱直入攻破南麓王都,为东安开疆扩土。 水乡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说着最近流行的故事:“要说这高义县主可真是女中豪杰,她出生清流世家,父亲和兄弟皆为大义而死,高义县主更是了不得,以身为饵潜伏于南麓王宫,一举诛杀南麓王君,此等气魄足令人敬佩。” “听闻那高义县主和战神大将军还有过一段姻缘,这是真的假的?”台下有人问。 “客官莫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茶馆里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起来,只有包厢里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往桌上丢了几两碎银子悄然离开了。 何妙真此次到水乡来,其实是做生意的,只是恰好此处是许南清外祖家所在的地方,故而多停留了几日。 “夫人,时候还早,您看是回宅子里还是再去别处逛逛?”仆从问。 何妙真看了看天色,说:“听闻城郊栖晖峰有一座积云寺,千年古刹,不仅风景秀美,许愿更是灵验,我们去看看吧!” 仆从是水乡宅子里的仆从,土生土长的水乡人,当即回道:“夫人您这话可说对了,积云寺里许愿最是灵验,而且眼瞅着仲春时节咱们城里的桃花都谢了,但是栖晖峰的桃花现在开的正好呢!” 听到这话,何妙真轻笑一声,想起那年还未出阁的时候,许南清从外祖家回到京城,神秘兮兮地跟自己说:“阿真,我想我有想嫁的人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抓着许南清细细盘问了好几遍,从她口中知道了她是如何迷路,叶行远又是如何像天神降临一般,趁着月光闯进她的心底。 如果现在许南清在她身边,她一定会问她,这算不算一眼误终身?可斯人已逝,她没有机会听到她的答复了。 马车行驶到山下便不能再行走,何妙真下车步行。与城中园林景色不同,此处的山桃花确实开得正好,花瓣随着山风飘摇,确实好看。 积云寺的香火很旺,又逢山桃花盛开,游人香客络绎不绝,许多衣着讲究的姑娘跟在母亲的身后走着,脸上皆是懵懂又羞怯的神情,想必都是来求姻缘的。 “这儿求姻缘灵吗?”何妙真问。 仆从答道:“灵的嘞!这积云寺最灵验的就是姻缘了,二郎们求贤妻,姑娘们求个好夫婿,都要到这积云寺的姻缘殿里去。” 何妙真笑笑,说:“这年轻男女都去姻缘殿,可不就容易看对眼吗?想来是这么个灵验法儿啊!” 她看着姻缘殿的方向觉着无趣,便又问:“此处可有为故人供奉往生灯的地方?若有便引我去吧!” 仆从点点头,带着她往积云寺深处的云回塔走去。 云回塔是积云寺供奉往生灯的地方,也是供奉历代住持高僧舍利的地方,比起姻缘殿,这里鲜少有人踏足。 何妙真走近,正巧见一位身穿僧袍的僧人从塔里走出正在关门,便上前想要请一盏往生灯。 “师傅,劳烦问一下,我要去何处能请一盏往生灯?我想为我的好友供奉。” 僧人转身,熟悉的眉眼让何妙真彻底愣在原地。 “这位施主,请灯需要被供奉者的生辰八字,如果施主手里有,请随我来。” 何妙真回神,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说:“她的生辰八字你最清楚不过了,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叶行远。” 僧人回以微笑,淡然道:“尘世诨名不足挂念,贫僧念空,愿为施主引路。” 何妙真颔首,跟在念空身后往请灯的地方走去。 “南境军班师回朝的时候你便没有跟着回去,人人都道叶将军挂念亡妻留在了南境,没想到你却到这积云寺来了。” “保家卫国、开疆扩土、辅佐明君,叶将军所念皆成,唯独贫僧所念皆空,才寻这水乡山寺,苦修赎罪。” 何妙真看了看他身上洗的发白还打着补丁的僧袍,不疑有他。 “听闻念空师傅身体不大好,如今可寻得佛祖庇佑?”何妙真问。 “佛祖何需庇佑我这个罪人,待我赎清罪孽,便是解脱之日,我想或许那日子不远了。” 念空说的神神叨叨,何妙真也听不真切,但眼前的人确实消瘦得厉害,高大的身躯仿佛只剩骨架,略显佝偻,皮肤也苍白无色,若不是青天白日她只怕会觉得自己遇见鬼僧了。 说话间,二人走到请灯的大殿,负责制作琉璃往生灯的僧人接待了何妙真。 “路已引好,贫僧先离开了。”念空说完,便转身走出大殿。 “这位师傅,方才那位僧人是什么来路?”何妙真问。 僧人抬起头看了看何妙真,说:“他就是叶行远啊,咱们东安赫赫有名的战神大将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到积云寺里出家了,整日过着苦修的日子,也不爱跟人打交道,没事干就去桃林里枯坐。” 何妙真沉默着,她知道这桃林是许南清初次遇见叶行远的地方,那么便也是叶行远第一次遇见许南清的地方。 她轻笑,内心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二人情之所起并非只有许南清一厢情愿。 她好想回到闺中密谈的那个午后,想要再重复一遍自己当时说的话。 “许南清,你这种绝色美人,哪个男的见到你都没法两眼空空,你就大胆地选吧!” 想着想着,突然悲从中来,眼泪紧跟着流了下来。 这可把做琉璃往生灯的僧人吓了一跳,赶忙问:“施主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风大迷了眼。” 僧人挠挠没有头发的脑袋,心想他这殿里也没有风啊。算了,凡事来供奉往生灯的,谁人心里没有些悲切呢! 傍晚间,念空再一次来到回云塔里打坐,一进门便看见高墙上的某个空缺被一盏琉璃往生灯填上,他走近,闻见一阵桂花香,想来是何妙真花大价钱特制的桂花灯油。 念空立刻屏住呼吸后退几步,口中喃喃念着心经,好不容易才把升起的妄念压下去。 自从许南清走后,桂花的香气如同诅咒,顷刻间便能让他陷入心魔,痛苦不堪。 看来今夜是无法在回云塔里打坐了,念空转身往山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