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 1. 考试日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A市，师范大学灵元校区，夏日炎炎。 百年古榕树足有三名成年男性合抱臂围粗细，绕着它盘遒的树根有一圈十米见圆的花坛，贴满青灰色碎瓷片。 秽土肮脏的空隙，栽了橙橙红红的小花缀满。 顶上树荫似鲲鹏大鸟，三头六臂撒下来，灰青黑绿的气生根搭在脑门，风一吹，撩一下，跟树精逗弄人玩似的。 躲阳的记者们一脸恹恹，不耐烦抹去须尾。 “这树须须怎么跟头发一样，烦死了……” 阵风吹过，树条顿时成了阁楼上甩水袖的卖春女，落簪点恩客，腰扭成水蛇。 投到地面的光斑随之狂舞，由圆变椭，再变多边形，最后连作黑蒙蒙一块水墨渍。 长枪短炮对准教学楼，女记者、男摄影看似在插科打诨聊天，余光却都有意无意掠过高高台阶上那唯一出入口。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注册会计师全国考试日，注会简称CPA，不是CPU，不是CAD，更不是PUA，重要的事说三遍。 会从、初级、中级……而CPA是财务狗升级打怪之路的最大副本，考试关注度比不上高考，但每年都被骂上热搜。 后者给少男少女写颂歌，前者折磨的则是关在太上老君丹炉里炼了365天的社会人。 报名、考试、开会、放榜，各能激起一次兵荒马乱，在考生安详打卡上班准备摸鱼的时候，猝不及防血渍呼啦捅人一刀。 节奏宛如月/经不调，稀稀拉拉，隔天窜一下。 你以为它走了，想不到吧，还有回马枪。 注册会计师协会是个神秘组织，十年间的放榜日期画成折线图乍一看还以为是股票行情，主打一个飘忽不定。 民间发展的线人已渗透进注协大楼清洁工大妈，按会议室附近安全出口内垃圾桶里的茶叶数量，判定《商讨CPA出分日期的会议》有否举行。 考试进入倒计时40分钟，规定提前交卷的最早时间到了，为了抢到第一个采访，记者们严阵以待。 很不幸，44考场的空调坏了。 机械降温紧急启动，三只螺旋桨扇叶在屋顶上嘎吱嘎吱地转着，考生们挥汗如雨，目光如炬盯紧屏幕。 林音正在飞速回答审计第二道大题第一小问。 这题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只需要把七个关键词打上去，加上前边的客观题，这门审计就能60分不浪费，顺利通过六门考试最后一关。 空气中飘来一阵腐朽锈涩的气味，吊扇忽然停滞，然后匀速转动起来，一团黏答答的白网摇摇欲坠，呼之欲出，最终甩落到键盘上。 噼里啪啦，按着‘J’键的无名指毫无预兆地感受到一股按压不下去的阻力。 林音：…… 她不信邪又按了几下，很用力，键盘架都动了，引来圆形考桌对面秃顶眼镜男‘啧’的一声嫌弃，越过电脑瞪她，却在看到她的脸之后默默缩回去。 林音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透支虚弱，好像一捂嘴就能咳出血。 她的肤色不是像雪一样纯净无暇的，而是像刚从窑里拉出来、尚未着色的瓷器胚。 明明纤尘不染，可搭配她点墨般黑漆漆的双眼，破败的青灰色就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切换软键盘，系统如同受到诅咒，屏幕上那个‘计’字死活打不出，林音认命举手：“监考老师！我键盘坏了！” 监考员放下用来扇风的草稿纸，将信将疑：“键盘坏了？考前都检查过，怎么会坏？” 林音眨巴眼，无辜弱小，将手规规矩矩放到膝盖上。 “J键按不动了，不信你试一下？”她小声说。 监考员莫名觉得耳边有点痒，咳嗽一声，随便戳了下‘J’，屏幕输入法立刻出现最频繁的关联字‘计’。 林音：…… 监考员又点了下她的鼠标，一切正常。 “年轻人，好好考试，别总想些歪门邪道。”监考员意味深长，一脸严肃地走远了，开始绕场一周倒计时。 “注意考场纪律，看自己的屏幕，别乱瞄。还剩35分钟了啊，答完的马上可以交卷，有人要草稿纸没？举手。” 林音疑惑地偏了偏头。 指尖摸到J键下边左右抠了抠，果然掏出了已被压结实的蜘蛛网。 她明知是蜘蛛网作祟，懒得计较，便想干脆直接换个键盘，没想到这薛定谔的蜘蛛网看人下菜碟，硬生生给她套了个扰乱考场纪律的锅。 蜘蛛网黏在指尖，搓一搓，颜色还挺均匀，如同一颗拥有铁器哑光感的南洋黑珍珠。 手指一弹，林音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继续打字。 可就在敲下‘M’时，那团刚刚已经被弹飞的珍珠网球居然再次神出鬼没，出现在她食指与键盘的中间，并成功沾得严严实实，怎么都拔不下来。 看来不是跟她闹着玩的。 林音欲哭无泪。 今年再不考过最后一门，第一年考的会计就得轮回了。 天知道她宁愿自己去轮回，也不要考试科目轮回。 她抬起手腕，键盘整个被吊了起来：“老师！键盘上有502胶！我要求换键盘！” 这一出声，考场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只见她像在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晃一晃手臂，键盘也跟着晃悠。 “又折腾什么幺蛾子！”监考员站在讲台上，远看那键盘如同在空中漂浮，煞是可笑，于是怒气冲冲抓起签到名单，“警告你啊，0……995号考生！你给我适可而止！” 像是要印证他的训斥，键盘‘哐’得一下掉下来，砸中了键盘架。 林音面前空荡荡的答题界面闪烁了一下。 秃头眼镜双掌拍桌，用刚好能让林音听见，却不会传到监考员耳中的音量埋怨道：“不会写就交卷呗，做点好人好事，给通过率做贡献。” 林音撑着脸颊，在电脑夹缝中露出窄窄一条脸，蓦地展颜一笑，低声开口：“你选择题错了一半，过不了可别赖我呢~” 既然有‘人’不让她答题，林音索性抱臂一趴，光明正大闭上眼休息。 面前的屏幕好似很急，刹那间仿若一只充血的眼球布满血丝，不出一分钟便满屏血红，那些黑白分明的字体也如被泼了红颜料，缓缓滴坠着鲜红的液体。 液体似乎是被关在液晶屏中的，堆积成灾 2. 鸡蛋灌饼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镜头里白生生一张鹅蛋脸，皮肤绒毛细密可爱，眼睛大且妩媚。 女子镜头感很好，抓住了被人在暗中观察的瞬间，瞳孔漆黑如点墨，平平淡淡投眼过来。 黑，太黑了，像两只圆溜溜的墨条插进白眼珠里，幽黯深邃，毫无情绪可言。 再看她的嘴唇，未施粉黛，明明唇形饱满似荔枝果肉，却病态泛着白，和那几乎把人吸进去的墨瞳一道，抹去三分明艳娇媚。 “这样看年纪也不算轻，肯定工作了，就是我咋看着有点起鸡皮疙瘩呢……” “你不是一个人……上去问问吧，长这么好看又上镜，是监考老师也不白瞎！” 其他记者早已争先恐后冲上前。 “美女你好！采访一下你的感想！你是第一个出考场的，请问你觉得试题难吗？把握有多大？” “请问您今年是第几次参加了？过了几门了？有信心在五年内通过吗？有没有成绩失效重考的经历？” “边工作边备考一定很难兼顾吧，您对996有什么看法？有要抨击资本家的话吗？我国的考试制度对你有什么影响？你有没有对社会感到失望？” 叽叽喳喳，劈头盖脸，林音被围在中央寸步难行，下楼梯时不慎脚滑，被一位男记者眼疾手快撩着胳膊扶起来。 “谢谢你。” 她轻声道谢。 男记者还是个初出茅庐愣头青，黑脸一红，小鹿乱撞。 手指尖摩挲回味着滑腻的肌肤触感，跟云锦似的，就是有点冰……考场空调开那么冷吗？ 林音微微一笑，深潭死水般的眼神总算注入活气，整张脸庞如同古卷凰鸟被金砂点了眼睛，刹那活将过来。 一缕秀发自肩膀滑到耳畔，她抿着唇，温婉抬手别到耳后，正怼上镜头。 记者不禁屏住呼吸，等待她朱唇轻启，随便说两句能播的话。 部分媒体的摄像连接直播平台，截张图发出去，买个美女的热搜，浏览量起飞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林音声如管钟，悠扬清脆。 “您还在为业绩滑坡、报表挂负、客户流失而烦恼吗！来钟馗会计师事务所，专业治理财务顽症，三小时上门，我们的目标是——” 记者骂骂咧咧掐断了直播。 回到租住的小区附近已是下午。 在一线城市A市靠近地铁站的位置，即使合租也得1500块一个月起，林音哼哧哼哧出差一个月，才能拿满抵消房租的补贴。 越算越觉得是个冤大头，白让房东赚养老钱。 林音将已经迈进烤鸭店的左脚收回来，转身，默默走向小区南门的鸡蛋灌饼摊。 小摊兼卖炸串，北方风味，特色是油灿灿金黄的蔬菜卷圈。 “美女，一套灌饼？”摊主大姨笑如菊花，动作极利索地往油锅里扔下一串里脊肉。 冰水遇到滚油瞬间汽化，油泡翻滚喜气洋洋，发出老壁炉烧柴的‘哔剥’声。 林音扫二维码：“今天我用脑过度，犒劳下自己，多吃点。” 然后挑了一串西蓝花、一串卷心菜、一根香菇丢进篮子。 大姨神乎其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嘴里算着上个顾客的钱，眼睛咕噜乱转瞄着随机刷新的城管，手里筷子戳开饼，灌进去一杯加了葱花的鸡蛋液。 “来，美女，这么瘦，补脑怎么就加这么点，出门在外别亏待自己。” 下个就是林音的，她不欲多解释，摇头：“我吃多了不消化，这么多就够。” 大姨：“你看看这都是新鲜肉，自个儿搁家串的，俺孙儿顿顿都吃，可有营养！看，这鸡排，多厚，五花肉要不要？” 说罢给往缸里多打了个蛋。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她们之间仅仅是充满铜臭味的金钱交易，这一刻，大姨却用朴实无华的小小举动温暖了林音的内心。 这不再是一份普通的鸡蛋灌饼，这是彰显人性光辉的鸡蛋灌饼之神！ 虽然那五花肉还残留着冰渣，林音仍眼含热泪点头。 大姨垫脚远眺了一眼，五花肉和淀粉鸡排下锅，淳朴憨笑把牙一龇：“美女，29块钱！” 林音：…… 堪堪收回来沁出眼角的泪花，后退半米看价格。 “多算了我两块钱。”颤抖的声带还有一丝感动的余韵。 “拢共俩蛋呢，美女。”大姨翻饼子的动作愈发浮夸，‘啪’地挑飞，换面。 “别想蒙混过关，我算数好得很，看我给你加一遍……” 大姨抢答道：“俺家鸡蛋换品种了，本地老母鸡产的土鸡蛋，进价老贵了，五块钱俩，十块钱仨！” 林音：“标价一个只要两块。” 大姨从善如流改了说法：“俺家这是双黄蛋！” 林音：“那你挑一个蛋黄出来。” 蛋是不是双黄不知道，这位大姨是双面人错不了。 左说右说，林音就是冷哼着不付钱，大姨忙对后面的人喊：“帅哥，你要点啥？亚特兰大进口牛排给你炸一个？” “我还亚特兰蒂斯呢——” 叮！支付饱到账，29元。 “这个给我吧。” 未吐完的嘲讽被身后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 靠，哪里来的冤大头！ 林音一阵腹诽。 简直蠢死了。 他付钱倒是爽快，可助长此等不良商贩的嚣张气焰，留着继续祸害人间吗？ 那男人走到小摊一侧，林音便感觉右边的天都暗了些。 个子高得不得了。 余光瞥到男人穿一身黑，跟自己截然相反，便暗自嘀咕，这么热还穿成黑无常，阳光全被你吸走了。 声音听上去倒还挺有磁性，缓而不急，音调平稳，跟她喜欢的CV有一拼。 不过声音这东西不准，据她多年来只听声不看人的经验总结，声音好听的多半长相欠佳，对不起，比起声控，她颜控更难治。 林音转过脸，一个眼神都懒得赏，霸占小摊正前方的位置抱起手臂怼道：“我先来的，我还没说这个让给你呢，后边排队去。” 男人手上拎着一袋黄橙橙的橘子，讨好般送到林音面前，低声温柔道歉。 “对不起，这位……女士，我没想插队，冒犯你了，别生气，这个给你做赔礼。” 林音抚胸，莫名感到心漏跳了一拍。 她那柔弱无力的小心 3. 水灵的橘子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太久没有尝试过奔跑，大脑仿佛忘了身体里还有肺这个器官，一启动就摧枯拉朽。 “等……咳！”林音追着跑了几百米，忽感心脏揪紧，于是撑着膝盖弯腰喘息。 塑料袋里的橘子大概三斤重，轻撞着小腿骨。 她没什么意义地摇摇头，拼命吞口水，将塑料袋扔到地上。 小区门口绿化人行道铺的是方砖，晒过一天的高温，如同烤焦的华夫饼躺在烤盘上，有的鼓起，有的塌陷。 橘子越狱成功，七零八落滚开，放了场橘红色的烟花，林音望着它们，低头叉腰对自己的心脏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还没一颗橘子一天微信运动步数多，害不害臊！” 林音蹲在路上捡橘子，边捡边回味方才惊鸿一瞥，心里嘟囔的称呼便由‘那个吸阳气的爹味冤种’坐火箭飞升。 橘子男。 深眉高鼻，长得挺有侵略性，气质像是会抬着下巴冰冷冷叫人滚的纨绔，意外开口很讲礼貌，那双眼睛看鸡蛋灌饼都深情款款。 好结实一副身板，站太阳底下遮天蔽日，比遮阳伞好用，挡得住紫外线，还透光。 奇怪，明明橘子男问话的时候没笑，林音却感觉他很高兴。 高兴地问她确定要吃五花肉。 嘶，怎么这么诡异。 林音的颜控入脑，原则就是没有原则，三观跟五官走，不过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么正点的帅哥了，物以稀为贵，换做青春期那会儿她能直接扑上去。 八成是追不上了，就在这里等吧，橘子男大概率跟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她懒得出奇，能躺不站，能坐不走，又在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捡东西慢吞吞地在地上蹲着挪。 捧起一颗橘子托在掌心，闻闻。 味道真是清新，香气扑鼻。 “我们小区还卖这么高档的水果？” 她转来转去地研究，发现这真是一颗完美的橘子，弧度圆润，外皮油亮，手感能摸出来不是打蜡蒙人的。 枝叶的断口甚至还在沁着汁液，水灵得跟刚从树上摘下来似的，指腹一抚，断面不平整。 A市沿海，水产丰饶，水果却不比南方富裕，价格也虚高三分，一般从南方运到A市来的品种橘都在大棚养殖，一钳钳剪下来，绝不会一个个根枝长短不一。 有生机的东西跟没生机的东西有天壤之别，那股遮不住的青春透亮从皮里往外冒。 人如此，植物如此，物品也适用。 传世的古董啊、盘了十年以上的核桃啊、戴手上的玉镯啊，总之跟人一块儿待久了，都会沾上点不一样的别致。 简称就是人油味儿。 蓦地，林音眯起双眼，两根手指点穴一样指着橘子呵道：“现身！” “……” 静悄悄。 橘子还是那颗橘子，除了电动车呼呼地驶过，鸟叫都听不见几声，更别说橘子声了。 林音将这颗放进塑料袋，挑选半天，换了个更新鲜的。 “现身！”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现行！” “大胆妖孽，给我出来！” “嘀嘀——”小马电动车响亮的鸣笛声转瞬逼近，有人哇啦啦地大叫：“让一让哇！！刹不住车啦！！” 林音这才发现自己玩上瘾了，竟忘记注意路况，起身的刹那转头一看，眼睛不由地睁大。 完蛋了！ 她闭上眼睛，认命迎接车头的痛击，反正以她抽身的速度，根本不可能逃得过车头这一撞。 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往花坛边猛地一拉！ 电动车主急刹，金属摩擦出凄厉的尖叫，像一把报废的小提琴琴弓，被它绝望的五音不全的主人拿来当锯子用，发出了临死前的不屈吼声。 冷不丁撞进一块软软的胸膛。 “啊！”林音皱着眉痛叫出声。 头顶还是刚熟悉没几分钟的急切男音：“怎么了？” 不知何时赶回来的男人连忙俯身检查她的脚，发现电动车惯刹出去五米远，带走了林音一只鞋。 尚未捡起来的最后一个橘子没能幸免于难，崩裂的黄色汁水喷泉一般升起来，落下去。 “好狗不挡道，干嘛蹲在路中间，找死啊你！” 车把有惊无险地控制住，电动车主才扭过身坐在电动车上骂她。 林音单脚站着，脚底凉飕飕。 小白鞋跟着飞出去，鞋帮沾着脏兮兮的机油，还被后轮重重碾压了一道。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双小白鞋了！没有之一！ 这一天遭遇的不爽到了临界值，林音自男人的怀里探出头，柳眉怒竖：“电动车走人行道还有理了！离远一点不知道按喇叭吗！你干脆买车的时候让人减200块钱啦！反正有张叭叭叭的嘴！” “嘿！个丫头片子！”电动车主放下车撑，准备过来找她麻烦。 身后，胳膊搂上了林音的肩膀。 除了双肩包背带，其他地方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 温热。 她倏地被男人往怀里按了按，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男人撤身站在林音身边，对那车主说：“逆行，没戴头盔。”他看了眼死状惨烈的橘子，眼神暗了几分，说话却仍平稳淡然：“冲撞行人。” 车主本想冲他叫嚷，可看他气势不凡，黑衬衫底下肌肉鼓囊囊，孔武有力，林音又小鸟依人地附着他，明晃晃有后盾天不怕地不怕。 于是退到车旁梗着脖子回怼：“我爱怎么骑怎么骑，怎么了！外地佬！” 林音：“你车牌号我记下来了，罚你个倾家荡产！” 车主不屑：“呵呵，你去找交警呀，看罚不罚我200块，笑死人了，200块就倾家荡产了，真是没见识的外地佬。” “哼，我全身都买了保险，破皮至少赔三百万，等我的律师函吧你！”林音信口胡诌不打草稿，引来男人诧异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 等车主走了，男人扶林音到花坛边坐下，还特意掏出一张手帕把瓷砖擦干净，才小心翼翼亲眼看她坐好。 林音崩直了脚背，看着男人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手里握着那只脏兮兮的灰鞋子。 还是那只手帕，暗青色与褐色布料，用金线勾出了一片七个角的叶子。 又是叶子，跟袖扣的款式一致，还是成套的物件呢。 男人将那看上去亦价值不菲的手帕揉成一团，擦拭掉鞋子上的污垢，捏了捏鞋背。 “你的脚……真买了保险？”他明显看到了林音的脚踝，抬头询问。 细瘦的粉白脚踝上有两个圆形伤疤。 “……”林音把脚往后勾了勾，藏到右腿后边，似乎对贯穿踝骨而过的狰狞伤疤十分敏感。 “没买，姑奶奶骗那呆子的。” 她一把抢过鞋子穿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没事，能跑能跳，哎，你追到鸡蛋灌饼了吗？” 男人刚才看见她在捡橘子，明白这小小风波都是因橘子而起，于是有些抱歉，上前一步拿过塑料袋。 他并未解释为什么追着追着突然跑了回来，只是一笔带过遗憾地说：“饼财两空。” 文绉绉 4. 为什么缠着我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你第一个提前交卷是不是？”倪也兴奋不已，发过来一条链接，“都转到我们小区团购群去啦。” 链接是视频号，视频创作人：A汤问钟馗所24小时在线。 林音：…… 点开各大工作群和汤问的朋友圈，两眼一黑。 “封面截图为什么这么丑！”林音悲愤道。 短短一段十几秒视频，配上夸张音效，播放量已高达240321，群里有几个合作过的券商、客户、律师排队点赞。 汤问将此条视频置顶了。 文字：钟馗会计师事务所门面招牌！@考试日前一周不在线欢迎友好业务交流！[白眼鬼脸] 倪也赶忙安慰她：“不丑不丑，你这么好看，丑字跟你沾不到边。不过，我记得去年你可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来，怎么，去年看见帅哥了，今年没有？” “哪有帅哥！”林音在工作群里狂@汤问删除朋友圈，飞速回答。 “个个熊猫眼在楼梯上打坐狂背书，其中还有个在背法华经，看着比我还虚。” “不过……” 她走到卧室门口停下，摘掉干发帽甩了甩头，靠在窗户边吹着盛夏的晚风。 “不过什么？” “倒是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帅哥——” 倪也敷着面膜尖叫：“有多帅！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有我家安安帅吗！” 大学舍友四年，倪也对林音的审美简直盲目自信，只要她肯轻飘飘说句还不错，那就相当于是校草级别的大帅哥了。 “很帅，不过，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嗯——”林音歪头思考，“太一本正经了，有点傻，而且算数也不好，钱多爱浪费呢。” “帅哥的傻怎么能叫傻，叫纯真美！就像我家安安一样！” 林音把手机拿远，“你也不小声点，被你老公听到了。” 倪也盘腿坐好，单手扯了下面膜的边缘：“纸片人的醋他吃的过来吗，对了，正想跟你说呢，陈继岩这个二货前天居然翻我手机！” 霓虹灯闪烁，小区外的商业街一片五彩斑斓，高悬的圆月玉面羞隐，浮在云朵背后，露出半轮未满的上弦。 又快要到一年圆月当空的日子。 自CPA专业阶段考试提前，与综合阶段同为8月举行后，她们这些打工狗考生就有闲情逸致过中秋与国庆双节了。 今年放假，她可以回家，回璋明山歇一歇。 林音听着耳边倪也絮絮叨叨，愉悦地望着月亮出神。 “……他在慢脚点送女主播火箭我都不管，竟然还敢偷偷拿我的脸解锁！岂有此理！大半夜站我床边，试了三次才解开！我看监控的时候都吓死了，对着我三鞠躬，他遗体告别呢！” “噗——”林音被逗笑了，“那他都看了些什么？你手机除了游戏和小说，应该没有别的可疑痕迹？” 鉴于好友对纸片人的痴迷程度，林音根本想不到她会做什么让陈继岩铤而走险的事。 倪也道：“就是小说啊！我不过是在花市的一篇文下面留了句言嘛，他就打印出来挂在床对面！ “什么文？林音隐隐有了预感。 “呃，抹布触手那种……” “所以留的什么虎狼之词？” 倪也弱了下去：“那个，就是说，想看男主开&*^。” “开馆验尸？” 什么神鬼走向。 “不是！”倪也咬咬牙，“开裆验棍！这货说什么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让我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俗话说饱汉不知饿汉饥，看文久了也有三分慧根，倪也开始栩栩如生地大倒苦水，描述老公如何看着那条留言三省吾身，从而邀她进行深入灵魂的交流。 林音听得脸发烫，啪叽拉上纱窗开空调，降温。 丝绸睡衣滑溜溜的，一坐下，布料在皮肤表面如河水一样流过。 房东原先配的是一张樱桃木真皮靠背床，林音额外租了间地下室，将床挪过去放着，另买了张法式乡村铁艺床架。 银灰色哑光漆皮，一点都不反光，床头是简约的拱门花纹。 林音最喜欢两侧像权杖一样的柱子，令她想起璋明山老屋那张祖传的四柱床。 入夜，林音留一盏夜灯，弓起身子，将怀里蚕丝毯裹紧双足，闭眼假寐。 因为种种原因，她每次考CPA都不太顺利。 第一年，与家中闹翻，不自量力地报了六门。 刚毕业不愿回家继承祖业，扛着压力面试进事务所，却根本没有人权。 不仅考试假只有7天，连国庆假都被拉去改底稿，自然只过了一门。 不过幸好，是最难的会计。 后来钟馗事务所迁至A市，林音莫名其妙被自家经理介绍了过去，她只过了一门，便以为是嫌自个儿水平不够。 却没想钟馗的所长汤问居然与她是一类人。 吃一堑长一智，此后她一次只报两门，稳扎稳打，可怪事年年发生，每年都只能过一门，且另一门永远都是59.5分，多半分都能要了中注协的老命。 她逐渐明白，是有一股力量在戏耍自己。 去年是唯一一次破例，她因工作受伤回家休养了四个月，也许是那些苦苦纠缠她不放的灵能终于大发慈悲吧。 林音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将拳抵在胸口按压，让那不怎么爱动的心脏泵一泵心头血，别趁她睡着偷偷罢工了。 楼上空调外机管道滴水，哒，哒，哒，一刻不停，令她一闭眼就回忆起考场上泛滥成灾的鲜红。 救命——救命——救命—— 她迷迷糊糊，在睡着的边缘，耳畔却清晰听见了风在鸣叫。 风的形状是河堤柳叶在摆动，风的声音是摇摇晃晃吱嘎作响，风无孔不入，会像信使一样携来深山幽谷的哀泣。 两岁，刚能听懂大人说话的林音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咬着嘴唇不哭出声音来。 “宁宁，我的孩子。” 太婆婆念着她的小名，嗓音苍老，用粗糙但温暖的双掌捂住她的耳朵。 等林音‘哇’地大哭钻进她怀里，她就会逗弄小小的幼孙的下巴，哄她睁眼。 “别怕，孩子，看看太婆婆。” 林音抽泣地用一只手捂住左眼，另一只手掀开眼皮。 头发花白的老人双眸深黑，像是要把她的恐惧、抵触、惊吓，全部吸进去搅成碎片。 林音再一次闭眼，索性大哭大闹：“我怕，我怕！” ‘咣！’ 木屋房门被踹开，屋粱震下了几条红绳。 林青珍裹着一身冰雪的凌寒走近，手上握着根麻油浸泡过的黝黑草绳，言辞狠厉：“外婆，不能这么惯着她！” 训罢，麻 5.契约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树藤的肌理非常柔韧，指甲映进去便能留下弯弯的月牙，分泌出湿黏的绿色液体，不一会儿便能风干，树根则不同。 璋明山上有几棵上世纪种的老红杉，它们的树根顶开坚硬的山石黄土，暴露在外，每一根都虬结粗硬，有的甚至能伸到十几米之院，斧子都难以砍动。 一枚鲜嫩的绿芽悬然飘落，正正封住林音红润的口鼻。 有雨水的清冽。 林音吞了口口水，轻声问道：“你……找我？” 手中树根并未抵触她的抚摸，于是她壮着胆子用手去圈，衡量它的粗细，惊叹的同时睁眼，低头，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又是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见她醒了，树根颇为留恋地蹭了下她温软的手掌，徐徐松开，后退。 巨枝簌簌挪动，翩若惊鸿般游曳合拢，如孔雀开屏后的尾巴收起，举重若轻。 方才还被千百根纸条笼罩而暗无天日的床尾不复压迫，咔哒一声，墙壁上方固定的投影幕布展开，衣柜投出了一束光。 “还挺会用高科技。” 林音暗自嘀咕，抱紧双腿，将枕头立起来靠在背后静静等待。 她的卧室内没有一块反光的物件。 镜子，电视，台式电脑，一律没有。 纱窗也更换过，网眼极密，当时商家推荐买高清，她坚持不要，非要最密的网眼，保证不会看到窗户，她还在窗玻璃上贴了软胶条，凹凸条纹，隔音，一旦阖上，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桌子铺的是最古朴的黄色麻布，上面寥寥无几摆着纸巾和笔筒。 此外，就只有一个15厘米见方的墨蓝色漆器梳妆盒，盒子外又包扎一层纯白方巾，手机放进去，尺寸合适得仿佛量身打造，再大一寸就塞不进了。 层层保险，都是为了防那些无处不在的灵能一声招呼不打就出现在她眼前。 当投影幕布上出现马赛克花纹，并出现一行字之后，林音便知道原来她再怎么防，都是徒劳而已。 [你长高了。] 未知的强大灵能敲出几个字。 林音讶然：“你见过小时候的我？” 她边说着边在脑海里搜寻，搜索结果，无。 如此强大的力量不可能那么容易淡忘，可要命的是，她12岁那年有一段记忆缺失。 [我见过很多的人，但你是唯一一个。] 第一句话是故作亲密套近乎，第二句就开始故弄玄虚了，林音一时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被伤害。 她向来只是能看见这些东西，却从不与它们建立感情，更屡次忽视它们的恳求。 这强大的灵能会是来替它们主持公道的吗？ “我什么都不会，你找我没有用的，去找别人吧。”林音捂住胸口，可怜巴巴地先认怂，“你见过我，那就应该清楚我出生在什么样的家族，还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我并不是唯一的！” 卧室里有好几处光源，昏黄的小夜灯，投影仪开机后的红灯，幕布的光芒最浅，只有几行泛着银色的字。 窗户被打开了，想来也是树根捣的鬼。 月色正明，像一卷亮面乌银锦帛铺在地毯上，织成了一块光滑的月光镜，竟与阳光有同样的效果，照出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颗粒。 颗粒渐渐由乱到有规律，神乎其神地变成全息投影，不停闪现过林音成长的样子。 “你是谁！” 她慌乱地捂住嘴，不让惊叫冒出来，手掌又慢慢握成一个拳头，牙齿无意识地啃咬起拇指骨节。 [我认识你很久，你却是第一次认识我。] 随着这句话浮现，月光镜定格在她白天坐在电脑前与键盘较劲的背影。 [你就是唯一的，林音，不要怀疑自己。] 这是什么视角？考场监控？ 不，监控的角度应该更高，不会是平视的，所以这个画面是在教室后排的人拍摄的！ 会是……人吗？ 林音一改柔弱，有些恼怒地抬头，冲着衣柜上的投影仪骂：“你这么厉害，能控制投影仪，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考场上录像，又何必藏着掖着，像之前那些一样出来见我啊！变成人、小狗、突然唱歌的八音盒，不都行吗？” [我没有恶意，别怕，林音，只是有些小事相求，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越假装温柔林音越不买账。 “不出来是吧？”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衣柜边将投影仪拿了下来，一只手拽住电源线，“既然这么了解我，那也该知道姑奶奶什么脾气——” “识相的话。”不等对方做出回应，她倏然一拔，“就从我房间里滚出去！” 投影仪应声断电关机。 她像是获得胜利了一样，将四四方方小饭桶款式的机器抱在怀里，坐回床边检查。 “哼，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不还是老一套，吓唬人！”她为自己的胆识感到得意。 林青珍总训她胆小，不成气候，在璋明山看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往太婆怀里扑。 现在呢？她可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吓哭了。 老屋后院堆的柴火不是爱三更半夜逗她玩吗？看她中秋回去怎么一雪前耻。 一切好像恢复到了夜晚应有的宁静。 林音翻来覆去地找投影仪螺帽，想把外壳拆掉，彻底防止投影仪重启，这是倪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不能扔，若收进柜子里，又没法保证不会再次出现今天的情形。 “这么说的话，它能控制机器……”她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纳闷地说：“它们也会进化么？以前那些东西都不能变成实体，顶多让我看见，跟我说话，碰都碰不到，今天这个大件货不光能按开关，还有考场的视频……” 真相呼之欲出！ 林音‘啪’地一张拍在铁床栏杆上：“难道说，姑奶奶这些年的考试不过，都是这个死东西在从中作梗！” 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根细如绳索的树枝爬上门把手，一压，门悄无声息打开一条缝，同时，床的另一边，树枝根根交叠组成了一个底盘，从床下游荡到她赤|裸的脚边，然后故技重施伸出两个环，一举将她的双足套了进去！ 林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锁住。 什么鬼啊！还来！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要销假上 6.长犄角会喷火的配奇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答应什么？原有的成绩，什么意思？” [想知道就答应我，我会与你订立契约，一切都会如约发生，到时候你自会明白。林青珍是一名灵媒，她的功夫十分了得，虽然没有传授给你……别和我计较，只是随口一说，她能够担保我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林音不禁踉跄后退，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真的是，人？”脚上双环扣得很紧，稳住了她的身形，却意外没有勒痛她，令她感到一丝暖意。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是太婆，是全世界最疼爱她的那个，已经死去的人，才会视她如珍宝。 “笑话，我连你要我做什么都不清楚就草草答应你？我有那么好骗吗？万一你要我的命呢？” 林音昂着下巴反驳道。 新的对话迟疑很久才慢慢出现在镜子里。 [怎么会呢。] 短短四个字，像是一句无声的叹息。 字的背景是镜中林音美丽的一双杏眼，睫毛如蝶翼一般颤动着，像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原来就算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只要神情迥异，看上去都会如此截然不同。 四两拨千斤，大件货还真有点手段，林音本来十分满的底气泄了七分，犹豫道：“那，如果我不答应，你就永远不会让我通过考试，对不对？哪怕我考了100，你也会把我打到60以下，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你？” [对不起，原谅我，你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让你答应我的请求。] 浴室外的风声停了，那枚不知从何而来的绿叶躺在手心，已然枯黄。 林音低头看自己的脚。 树环如两只棕褐色的木镯子，温润地挂在她雪白的脚踝上，却勾起她心底森然刻骨的恐惧。 这个灵能，非常，非常，强大。 似曾相识的强大。 恐怕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母亲都难以分庭抗礼。 她思考良久，抬眼，注视自己的倒影：““我跟你订立契约——” 满眼骄傲、鲜活、势在必得：“年底你要敢不遵守诺言，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样的蓬勃的生命力，像极了初晨第一缕阳光，还残留着月色的柔美余韵，却已拥有能滋养万物生灵的强大。 [你是唯一的，林音。] 室内光芒大放，宛若奏响了一曲赞歌，音符正欢快地释放着自己的快乐。 万物复苏了，叶子由枯黄变为嫩绿，树枝织就的底盘越来越细，返老还童成了树苗的样子，挠得林音脚心毛茸茸的痒。 两枚树环如星星闪烁，碎成碧绿的光点沁进了她两只脚上对穿的圆形疤痕，与她融为一体。 林音一握手，有点硬。 那枚绿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珍珠一般的月白色种子。 - 夏天的班真不是人能上的。 A市市容规范整洁，地铁站也没有坦胸漏乳辣眼睛的流浪汉，人们穿着衬衫或棉T，贴在后背，被自己的汗腌渍入味，成了能撕扯换洗的第二张人皮。 从地铁站出来，道路如透视建筑画一样缩窄。 市中心地段寸土寸金，钢铁水泥丛林挂满夸张的招牌，大多是英文字母，掉一个下来能砸死十个海龟。 林音慢悠悠顶着阳光，散步似的向前走。 胳膊和腿都裸/露着，不打遮阳伞、不涂防晒，大喇喇晒日光浴。 行人全副武装都被闷得面红耳赤，她却眯着眼睛清爽自在，如向阳生长的植物在进行光合作用。 笔直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裙摆，极淡的火烧云磨红腿肚，很快退潮般散去，她全身上下只有四处皮肤不好看，都在脚踝处。 对穿圆形残疤，狰狞瘢痕如蜈蚣牢牢贴附着，许是时间久远，边缘向皮肉斜平过渡，不再触目惊心，但由那主刀口四周缓缓向外延伸出了碎纹，交错成开口渔网状，正如冰蓝青白的裂纹釉。 仅戴了一根浅绿素绳编的脚链遮挡，上头穿着一枚月白色小珍珠样式的饰品。 她轻盈踩上过道草皮，高跟鞋根下陷约一厘米。 前面踩，后头就消失，弹力球般恢复如初，如此交替反复。 ** 荣官大厦地下通道，一共十四个进出口，直达各大地上商场B1层。 浓厚馥郁的葱香混杂酸辣粉味儿，奶茶甜点、游戏机、大头贴、鲜花零售，四通八达如盘丝洞，伸长神经脉络一样殷红的蛛丝，悄无声息扎进荷包里吸血。 林音走进通道中，阳光留恋地追在脚后跟，打着卷儿止步。 她脸色一白，又恢复了虚弱无力。 她左手捂着胸扶墙颤颤巍巍下扶梯。 去所里走哪个口来着…… 林音第N+1次迷茫了。 “还是用导航吧……”她皱鼻让出道路，到一边打开手机。 紫宸色罗盘app图标，名字叫诸天星官，不知是不是运行存储快满了，开局黑屏良久，林音极有耐心地看着屏幕等待。 一个爆.乳兔女郎眼花缭乱地蹦了出来。 满屏低画质斑点马赛克，文字却4K清晰。 『注册即送888元，充值即送VIP会员，卜算1元起，实时返命1.5%，澳门猛鬼王已下10万注，扬州金大仙在线PK，等你来看！』 兔女郎卖力扭臀抛媚眼，屁股所指之处，“跳过”两字跳蚤一样活泼乱蹦。 林音下手稳狠准，百发百中，三秒内成功跳过广告，兔女郎忧伤怨怼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看一个薄幸无情的负心汉。 道家符篆配色的三元罗盘姗姗来迟，黄底黑红字，天池内外盘。 指南针摇摆不定，一会儿吊死在海底线上，一会儿又重新支棱起来，被强磁场胁迫着指出方位。 林音在原地低头转圈，找寻十字鱼丝线的朝向，她将右手抬起，食指向下指着天灵盖，身体自传，手指公转，远看去就像地球online的NPC，头顶一个大大的白手套箭头。 “戊……乾……兑……就是你了。” 引路牌有些年头，五个楷体大字，金乌新天地，旁边摆了台成人用品自动售卖机，帘布上整整齐齐喷绘着下水道疏通和重金求子。 没走两步，凄惨哀绝的嚎啕声传来。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咧着嘴，泪珠儿串成瀑布啪嗒嗒往下落，哭着哭着穿插两句妈妈，惊天地泣鬼神。 他长得不算可爱，单眼皮肉嘴唇，大马猴一样的招风耳。 林音本想混在人群里匆忙躲避过去，却没想慢小男孩一步，被他给发现了。 下一秒小男孩瞬移到她跟前。 林音：…… “你又丢了啊？”她凉凉问道，“第几次了？天天这么丢你不累，姑奶奶都累了。” 小男孩哭声倏地一收，鼻孔冒大泡，嘴角流口水。 她满是无语，手虚点着小男孩的眉心，努力把没睡好的火气捋下去。 要不是昨天晚上签了个劳什子契约，姑奶奶才不理你！ 把气上下捋顺了，林音伸手，作势要拉小男孩，小男孩乖顺地把小手放到她手心，两只手像穿模了一样重合。 小店布置了两排货架，下面几层最贵，专赚个子和智商成正比的小孩钱，这年纪，看到坨晒干的狗屎都愿意捡回家。 林音随便一扫，看到一盒芭鼻娃娃糖果棒。 头发毛囊有圆珠笔芯那么粗，赭褐色果胶软糖包裹彩纸从里头长出来，玩法是边吃边拔，最后沿裂缝左右一掰，金发女郎一个头两个大，变成两只塑料勺废物利用。< 7.钟馗会计师事务所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荣官大厦地下4层。 “叮，电梯下行，负3B楼，到了。” 稍嫌老旧的电梯门开了，林音面色苍白地走出来。 没有阳光，她就没了那般逛大街的悠闲，脚步精确到厘米，左拐，前行。 自动门两边古代衙门口一样放着对石狮子，外边装了一层猫眼绿珠帘，束起时如两根短辫绑在耳侧。 一块朱砂红的牌匾横挂在门楣上。 钟馗会计师事务所。 金线雕边，沿竖边镂空挖了狻猊、斗牛、獬豸、凤和狎鱼共五对。 字体抹的是花青、?蓝涂料，沾了地下的潮气，蓝渗透到朱红里去，三花聚顶旋涡纹，流动徜徉若云烟变幻。 篆书‘钟馗’二字自右向左，紧跟着正楷会计师事务所六个大字，神神叨叨四不像，那违和的感觉就像用乾隆的和田玉方印在审计报告上盖戳，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林音仰面跟人脸识别摄像头say hi。 “哔哔，人脸识别失败，请识别指纹……哔哔，指纹识别失败，请输入密码……哔哔，密码错误，入口已锁定，十秒后系统将自动报警并喷射剧毒喷雾，10、9……” “范！思！意！” 语音播报戛然而止，机械女声忽然热情洋溢地说道：“音姐，你回来啦，我还没播报完呢。” “再不放我进去我就要完了。” “好吧，欢迎回来，今儿来真早，小朋友们都还没到呢。” 玻璃自动门向两边开合，林音屏住呼吸一闪。 刹那间，蓬勃的养料齐聚而来，比太阳光芒还充沛且放纵。 整间不到200平方的地下办公区域，俨然像个吞纳吐息的肉灵芝。 为了增添些活力生机，行政范思意买了很多绿植多肉装饰办公室。 财务室专摆金枝节节高，发财树一座，端正摆在合伙人汤问办公室西南角，绿萝则见缝插针塞各个工位空隙间，藤蔓顺着档案柜往下爬，任其自由生长。 迎宾台打着绿戚戚的射灯，有种60年代香港僵尸片的氛围，还不能不开，本来就是地下，一片漆黑，客户一出电梯就恨不得打110。 事务所选址在荣官大厦，是汤问找大师精心算过的。 负3B，避了‘赴死’的谐音，却还是扑面而来的不吉利，邻居月月开张，月月换新，什么互联网分公司、儿童服装微商代理，谁来谁死，折腾得小强都没法在这开枝散叶。 唯独钟馗会计师事务所坚\挺了三年。 大师说这就叫阴极必盛，看谁阴得过谁。 物业上门送电费发票，抖腿倚着走廊跟范思意聊天，说还是你们好，稳定，哥现在微信备注都不管你们叫-负3B的会所了。 他神秘地点开手机，范思意一看。 赐福镇宅圣君（好佛保佑）。 她指着顶头牌匾好心纠正：“可不兴乱写，我们祖师爷跟和尚不共戴天。” 时间一长，范思意成了绿萝店家VIP，给售后客服发的图片能出本《绿萝的一千种死法》摄影集。 客服还专门提醒：亲亲，宝贝是用来观赏的哦，千万别拿来蘸酱吃哦。 林音应聘上岗的三年里，出差时间占了七成，其余只有出报告、整底稿、开年会才常来所里报道，考试假一放，又是暌违半个月之久。 这会儿一进门，发现富贵竹的根又干裂了。 盆里原本有个垂钓老叟的泥偶摆件，这会儿不见踪影。 她到消毒柜拿水杯，冷不丁看到老叟举着鱼线，笑眯眯翘腿坐在消毒柜顶的边缘。 林音冲它吐了吐舌头。 喝一口水，胃里也舒坦了，林音见人不多，又没到开会时间，就靠在前台扯富贵竹的叶子玩。 范思意出来迎她。 窄脸丹凤眼，两颗兔牙，穿的蟾绿色阔袖改良旗袍，鲤鱼衔珠盘扣，腕间一圈水当当的玻璃种玉镯。 她年纪也不过二十六，头发较稀，鬓发挽在脑后梳着公主头，流苏珍珠坠银钗晃荡，亲亲热热来搂林音的腰。 林音咬着水杯吸管，叽里咕噜说：““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还以为会是最晚的呢。” “10点才开会，你往常不都踩点到吗？” “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待会开会补觉。”她撇撇嘴，扯过访客表，手指划了几下，“有人来面试？” 她也就随口问问，没细看上头龙飞凤舞的访客签名。 经验统计，来所里面试的菜鸟员工，不超三天就得卷铺盖吓跑。 范思意：“你可真是猜得准，这不是等你考完了，年底就能升部门经理了吗？老汤惦记了半年，得给你配个助理，进能喝酒拎箱扛底稿，退能掼蛋陪聊编现流表，双管齐下，物美价廉。” 林音傲娇地哼一声：“这不是招助理吧，这是要谋我的权篡我的位。” 范思意向她眨眨眼。 “别怕，你的地位不可撼动。看了几个老汤都不满意，不过今天这个估计八九不离十，还在里头聊着呢，给老汤乐得合不拢嘴，我在外面听动静，总感觉自己不是在办公室，是在‘山海楼’808包厢。” 进到公共办公区域，一面红木大桌溜光水滑，四周围着八个环绕形工位，工牌没贴满，零星几个穿插在挡板上。 空位全被用来堆报告了，刚打印好的、装订完毕的、需要拆开替换的，范思意挨个贴了橙黄便利贴。 这些活本不是她来干，招了个大专的前台刘媛媛，上个月开始脸色蜡黄月白交替，反应也慢，一问，原来是怀孕了。 刘媛媛不好意思说这事，怕范思意觉得她是来骗产假和福利的。 范思意则额头沁汗，拍着胸口一脸后怕：“还好还好，只是怀孕就好。” 刘媛媛：excuse me？ 范思意含糊地让刘媛媛回家休息，工资照发。 还有这种人性化的事务所？刘媛媛惊呆了，特意留个心眼没办工作交接，满口保证说只要报告一多，立刻回所里上班。 若要辞退她倒还好，万一解除完合同反手告她劳动诈骗呢？ 林音的工位在角落里，左右被长成水帘洞的绿萝挡得严严实实。 汤问原 8.师父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老板椅上坐了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面对着墙壁，只看得见一个小角度侧脸。 听到林音的尖叫，他微转头，鼻梁挺拔，眼眶深邃，眼镜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摇晃。 银框单片眼镜，正圆老旧式样，右耳眼镜架泛着磨砂质感，看上去戴了很久，银链并无那种闪亮的光彩夺目，而是有股稳重复古的沉淀味道。 伏折脚尖轻轻一点，将老板椅转了过来，起身向对面的汤问稍微一欠身。 “汤总，这个位置确实不错，处于坐西北朝东南的对角线顶点，八方来财。”随手一敲背后墙壁，发出敦实的咚咚声，“背靠荣官大厦精心挑选的靠山脉，千米之外，一塔、一林、一山，无水，四神聚气。” 说着，走到门边握上把手。 “门左开，开门即见摇钱树——”旁边的发财树一躲再躲，像在疯狂逃避他所说的‘摇钱树''三个字，然而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林音。 伏折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低头一笑，镜链摇晃。 也只有这么深邃的眼窝眉骨才不会被镜片遮去光彩，鼻托稳稳支在高挺笔锋上，在灯光下像条拱形小栅栏。 “好巧，又见面了，林经理。” 沉默一秒钟。 林音只觉得唰唰一具长且宽的物体糊住了眼睛。 范思意深谙林音秉性，以为她被伏折的帅脸当场镇住，于是促狭地抵上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往伏折的方向推去。 伏折单手托盘，下盘稳如老狗，微妙地往左一让，她才不至于丢脸地被直直推到他跟前。 见林音盯着镜链看，伏折解释道：“我的右眼有些问题，工作时需要佩戴特殊镜片，这是专门定做的。” “没问你。”林音回身瞪范思意，然后调整心情走进办公室。 表现得无视住伏折的美貌攻击，非常端庄。 “这也太巧了吧？你居然是我的同行？？” 上一个这么巧哪哪都跟着来的，还是刚才地铁站那个化成人形的灵体小男孩。 “哟，你俩认识，是不是不用我介绍了？”汤问听了伏折一通分析，满意得不停点头，招呼林音到小沙发上坐，“挺好的，小伏这风水堪舆水准不比大师差啊，下次带你去五台山找大师一起聊聊。” 伏折见托盘只有两杯咖啡，便一杯摆在汤问面前，一杯摆在了林音面前，说：“几分钟前还只以为是重名，没想到真的是她。” “老师。” 林音镇定自若，目不斜视：“面试结束了吗？我刚考完了，按你的要求打了广告，昨天下午不能算我考试假，考勤表我按半天填。” “刚见面说这个干什么，坐坐坐……去我对面，这以后可就是你徒弟了，怎么样，坐我椅子比我还像合伙人吧？” 伏折在林音旁边坐定。 小沙发挤一点能坐三个人，不过伏折身高腿长，只能手肘放在膝盖上，用洗耳恭听的姿势上身前倾。 腿一岔开，林音便不太自在地挪了一下。 矜持。 矜持啊！！ 她昨晚怎么跟倪也怎么说来着。 帅则帅矣，但拔腿狂奔追灌饼摊的背影看上去不是很聪明。 现在，场景切换。 西裤皮鞋宽肩膀，职场精英白衬衫，笑容温和，气质沉稳内敛，身后是真皮椅、烟熏槭木书柜，跟应酬吃出工伤的自家合伙人汤问相比，更像这办公室的主人。 此男不简单，危险。 林音软软靠在沙发扶手上，托腮出神。 汤问将那杯咖啡又挪到伏折面前，自顾自煮起茶：“翻你简历的时候还没注意，原来跟林音一个小区，那不是你命里注定的师父吗？快敬师父一杯。” 事务所三十年前脱钩改制，一直代代传承着’传帮带’的师徒精神。 不管年龄、资历，只要入职后等级暂时较低，指定了哪个项目经理带，那么就相当于是项目经理的徒弟。 有了师徒这一名号，经验才好倾囊相授。 徒弟教不好会累死师傅，只有把手下培养成一头老黄牛…啊呸，好帮手，经理的工作才能相对轻松。 “别了。"林音抿了口咖啡，借伏折低头的瞬间给汤问疯狂递小心有鬼的眼神，“我可没这么老的徒弟。” 岂料汤问挤了下眼睛，并不回应，反而很感兴趣地看向伏折：“看看，你师父可不好糊弄，千万别得罪她啊。” 伏折点头：”是，昨天就领教过了。” 他说话时眸子里总是噙着笑，面带调侃地看过来，叫人骨头都酥了。 在汤问的鼓动下，他并未自恃于考试比林音还早一年，大大方方伸手道：“再正式认识一次，师父，我是伏折，以后就多麻烦你了。” 又沉又轻的声音如金乌撞钟，哐当打在林音随时要断的心弦上。 沉是因为伏折身上没有新人的浮躁，也许跟他的年龄也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上份工作干的什么。 轻则是他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林音总觉得他虽带三分笑意，却总是像在叹息一样收着尾音。 那种感觉，就像自个儿脸上写着“易碎，轻拿轻放”。 林音捏竹夹洗茶碗，自行倒了杯茶，茶盏是提盖柿子造型，殷红伶俐，夹枕做成颗胖肚子花生，福建白茶第二泡味道鲜明，袅袅祥云般爬入鼻腔。 她就像门派里先杀个下马威的大师姐，刻意不接收新弟子殷勤的示好，就那么晾着。 “林音？林音！” 伏折的手尬在原地，汤问只能打哈哈地解释：“昨天刚考完试呢，最后一门，呐，你也看着直播了，第一个出来的，可能脑子耗费太多了，没恢复过来，是不是啊林音。” 伏折也不生气，便将手收了回来，转而用咖啡杯碰了下林音的。 身上檀木香膏味，化尴尬为春风细雨般的体贴。 “嗯。” 林音勾着唇，惜字如金，给他也斟了一杯茶。 汤问收腹挺胸，把啤酒肚往前稍稍，伸手在桌边拿来一本审计报告：“这份报告林音你先看看，漳州那家机床公司，不良资产重整公司有意收购整合，小伏，你专业对口，也看看，有没有能改进的。“ 尽职调查是六月那会儿做的，一到地方下了商务车，林音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越过冗长定式的附注，她直接定位到资产负债表，随口问道：“他学什么的啊，专业对口？干这行的哪个不专业对口。” 报告传到伏折 9.千万别眨眼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林音：“老韩去哪儿了？我看他保温杯都没在桌子上，出项目去了？” 汤问：“撵到新疆过节去了，在所里晃悠得我牙疼。” 林音：“……跟牙有什么关系。” 汤问细细看清签章的四个角，不能歪，更不能反，这玩意儿还是蘸印泥的款。 “咬牙根子恨的，你说他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是不是，我给他发工资，让他出啥报告他就出啥，非不！一大把年纪30多了，还随心所欲，挣点小钱不容易，100万的合同是能梗着脖子就出的吗？哎呀，可给我愁死了，早知道让你去做……那也不行，你要考试，答应给你的考试假我哪能不给呢？” 根据不成文的行业规定，考完综合注册后，等一年才能签上市公司的年报，积年累月下来签到足够份数，林音就满足晋升合伙人的条件了。 拿死工资能挣什么钱，打工是不可能一辈子打工的。 林音在璋明山长大，原以为灵媒体质仅此一家，绝不外传，直到被母亲轰走，上大学找工作，遇到汤问……她才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特长。 汤问和他手下的几个人，顾燕、韩风明、朱海昌，以及离职的依瑞，全都拥有通灵的超能力。 灵媒都跑来干审计了，说明什么，说明挣的就是多。 林音对此深信不疑。 她迟疑道：“瑞姐她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走？” 汤问嗖嗖签完字，把笔帽套上又撬开，蓦地整个人情绪一沉，将笔扔进篮子。 “依瑞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有别的事务所挖墙脚？” 汤问缓缓摇头，眉头紧皱，如做了个重大决定一般。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没事，我想通了，爱咋咋地，我就你们这几个亲信，依瑞伤了我的心，现在小韩也不服管，个个都有本事，我不如就招点省心的。” 他嘴上破罐子破摔，桌面却摆了两张照片，相框纤尘不染，右下角几枚指纹。 一张就是林音这七个人的全家福，团建在五台山脚合影留念。 范思意年纪最小，穿着明制汉服配龟背黄色马面裙，右手向天比耶，青春逼人，旁边是顾燕，她那会儿也不大，刚满30，习惯性抿嘴，表情还算轻松，稍微圆润一点，冲锋衣领拉到下巴。 朱海昌是复核老师，为人刚正不阿，直挺挺站着，双手贴着裤缝，依瑞在最边缘，拄一根登山棍，头发被吹得遮住了脸。 林音则跟韩风明手挽手。 日出东方，金鳞片云，林音面色红润，唇色浓得似樱桃，韩风明没看镜头，在跟汤问斗嘴。 汤问把他嘴捂住，对路人摄影拼命招手：“拍啊，拍啊！” 他略显滑稽的表情就这么被定格，放大洗出来，脸庞变形，不好看。 另一张照片则是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静默肃立，背景是一面高大、古怪的牌楼。 只有那个矮的看着跟汤问有点关系，但又明摆着不是…… 这是张黑白照片。 女人梳麻花辫，穿民国女校制服，蓝上衣黑长裙，一双横带布鞋。 右边高个男人打扮更奇特，有些像《青蛇》里的法海，没剃头版本，穿着藏族服装，露出肌肉遒劲的右肩与手臂，勾着檀木圆珠串。 林音没被美色冲昏头，她还惦记着伏折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不放心。”她俏皮地扬了扬眉毛，“我要试试他。” “别把人试跑了，来面试这几个都按经理的水平、助理规格约的，干咱这行不容易啊，我现在也不能喝酒，要不怎么还让你去打广告。” “那我昨天半天的考勤——” “考试假。”汤问斩钉截铁，随手将桌上摆着的黄历翻过去一页。 纸张薄如蝉翼，上头用红笔写写画画勾了几个圈，白底绿字，硕大的黑体一号阿拉伯数字，周围印着蝌蚪符文般的俄语。 林音：“……” “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抠了？”走出几步又回来，有项目就叫我去做吧，我做的来。” 汤问的大本营原在C市，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举所迁徙来到A市，信心满满地打算东山再起。 钟馗会计师事务所如今挂在A市注协，规模小，刚成立，处处受人刁难，上下打点花钱如流水，与人喝酒拉皮套，事成还得给中间人3个点。 房租、工资、差旅费，真不够赚的。 汤问：“听我安排，等伏折那边好了，你就带他去观音湖。” “行我知道了。” 林音点头，手握在门把上又继续补充。 “不过你别老考虑我的身体问题，用须臾就可以，我这半个多月不在又装满一瓶，够用到霜降。” 汤问真诚地说：“你还得长期待摊好几年呢，别着急，对了，考试假抵掉加班工资——” “再见！” 助理们陆续到了，互相之间不是很熟，见到林音干巴巴地打招呼。 林音路过行政间特意瞟了一眼。 伏折不在，看来已经回家了。 范思意在打电话，订晚上山海楼的包厢：“哎，是，我们就12个人，酒水自带，给我们一个小包间就行，不用花篮，我们是庆祝大家考完试了，例行聚餐，哎呀这么客气干什么~” 林音坐回工位。 手机群静音，最新一条消息是撒花的表情包，范思意写：欢迎伏折同学加入钟馗大家庭~ 弹出条好友添加消息。 伏折。 她点了同意，心不在焉搬电脑准备开会，忽然伏折给她转发了一个视频链接。 天杀的，是汤问做的沙雕宣传视频。 [伏折]：我昨天也在师大考的综合。 [伏折]：好巧。 今天听到巧字的频率是否过高。 [林音]：请把这个视频从你脑子里删掉，谢谢^ ^ [伏折]：不删的话，我的试用期成绩会被打低分吗？ [林音]：你说呢^ ^ 会议开始，林音坐在长桌最末尾，拉过滴水观音的大叶子遮住自己的脸。 往桌上一趴，纠结。 地铁站的那个该怎么解决呢？ 若有似无的烟雾朝着林音的方向飘过来，范思意端着茶水，在腰间轻轻拍了下，烟雾就像长了脚一样，转头钻回水吧台旁边的柜子。 正当林音冥思苦想之际，伏折又来了消息。 [伏折]：刚接到范经理安排，后天高铁去孚林镇，当地旅游管委会下属公司的破产清算。 [林音]：嗯，资料明天发你邮箱，细节我晚上吃饭跟你说呗。 刚签合同的新人，加群就算员工了，聚餐没理由不带他。 [伏折]：我刚搬家，还在整理东西，需要准备一些出差的物品，今天不过去。 [林音]：哦…… 本来还想借那初等灵体试试伏折的底细，现在如意算盘落空了。 脖子趴久了有点胀，林音拍了拍脸颊，换个方向继续摸鱼。 伏折的回答她不太满意，不回。 找到[老韩]的对话框，上次对话还是半年前，心中怅然，刚想发个表情包跟他闲聊几句，却收到了伏折的消息。 [伏折]：汤总喊我过去，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林音]：干嘛要我说，我又不是传话筒。 [伏折]：你是我的上级，我应由你统筹调配，不能越级，动向理应通过你 10.早教片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进入地铁大转盘要下一个长长的楼梯。 伏折落后林音半步，跟着她的节奏走下楼梯。 如瀑布般的顺滑黑发被通道的凉风吹起，擦着他的指尖滑过，有点痒。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手指。 “我去买个东西，你在这坐着等我。“ 到倒数第二层台阶，林音停下了，指着楼梯靠墙的位置狡黠说道：“入职欢迎，请你看场电影。” 商铺一个个拉下卷帘门，进行每日清理盘点。 楼梯正对着大转盘方形立柱，立柱上装有LED屏幕，广告自动轮换，画质挺高，这会儿三面广告牌都灭了，只剩一块在播放着提醒地铁即将关闭的字样。 伏折按林音的指示坐好，长腿一伸，直接跨过了两层台阶，随后取出叠成方块的棉帕捏在手中，目视着林音从商店走出来，在大屏幕下边放了一个粉红色玩具猪。 “这块屏幕晚上会放公共影片？地铁二十分钟后就会关闭。” 伏折见她过来了，摊开手帕在身边铺平，四指压着边。 林音留意了下，不是擦鞋的那块手帕，还觉得伏折挺细心的，于是不客气坐上去：“别急嘛，待会你就知道了。” 伏折这才收回手，在她瘦削的肩膀背后停留片刻，虚虚环着，最终收回来放在腿上。 远处的照明陆续熄灭，营造出了一种电影院式的空荡、幽暗氛围。 林音低声道：“你平时看裸眼3D的效果怎么样，逼真吗？” 伏折：“裸眼3D？”他皱眉问了句，像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一样抿了抿嘴，不再多问，但林音还是听出了他真的对这个名词很陌生。 不会吧，有钱人不爱看电影？游戏也不玩吗？ “就是不戴3D眼镜看特效的时候，你能看出来里头人物是立体的吗？”林音将其归咎于伏折日常生活的无趣，一本正经解释，“不同人的视网膜对光敏感度不同，我就能裸眼看，不用戴眼镜，对了，你不是有眼镜吗？拿来给我看看，也许调整下角度就可以了，今天这场特效不错呢。” 伏折不疑有他，交出了那枚精致的单片眼镜。 林音一把拿过来。 链条刮了下伏折的手，她随手摸摸以表示歉意，然后举着镜片像模像样到处找角度。 触感很凉。 伏折看着自己的手出了神。 “喂，发什么呆！”林音用眼镜在他胳膊上拍了下，“好啦，你再戴，嗯，等一下，我来给你戴吧，戴上就别动哦。” 她不等伏折做出反应，越到他面前，举着镜架和鼻托十分庄重地试着佩戴。 伏折的嘴还是紧紧抿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咦，你眼皮上有虫子。”林音突然移开眼镜，凑近。 “嗯？”伏折微微后仰，不明所以。 近距离欣赏如此英俊的一张脸，林音其实有些忐忑。 她是个颜控没错，可大部分长相7分以上的男人都是嘴抛男。 所谓嘴抛，指的是哪怕收拾得再像个人，只要一开口说话，7分就能直接炸鱼式跳水到负分。 所以她一般停留在远观欣赏，从不上手。 伏折虽然呆了点，笨了点，说话古怪了点，可心地还不错。 第二次见面就来接下班这种事，他做出来就没有越界的冒犯感，只让人觉得真诚。 也许正如他所说，别人有别人的想法，少问多做。 伏折见她也在发呆，低声开口：“什么样的虫子？” 他平静地眨了下眼睛。 那双沉静的，有点混血感的眼睛卧在眼窝里，睫毛长而直，随便一眨，就像拨动了海岸线的蝴蝶翅膀。 正想伸手揉一揉，却听林音坚决道：“让我来！” 说罢，砰！ 一记重拳朝着伏折的右眼精准打击！ 伏折：…… “嗷！”林音小脸一垮，恶人先告状甩着拳头叫痛：“你骨头是水泥做的啊！” 伏折停顿半秒，摸了下眼眶，却反倒安慰起她：“对不起……是我不好。” 还是熟悉的光速滑跪风味。 林音突发奇招本来是想把他打出几滴眼泪，这下倒好，根本没用，一拳上去眼珠子都没红。 没事五官长这么立体干嘛！ 一阵腹诽，只能另谋计策。 ”飞虫，掉你眼睛里了，我帮你把它熏走！” 手在伏折脑后一抓，鼻烟壶出现在掌中，摘去顶帽，放到伏折右眼前晃一晃。 她能看到一缕烟雾袅袅升出，进了伏折的眼睛，伏折却恍若未见。 一，二，三！ 在心中默念完，果然就见伏折的眼珠迅速变红。 “这是什么，好辣。”他眉头拧起，垂眸，一滴生理泪水流了下来，沿着俊朗的面颊滚落，林音暗叫一声yes！用食指拂去那滴得来不易的泪珠，往鼻烟壶瓶身上一抹。 随手将眼镜丢还给他：“行了，戴上吧，电影就要开场了。” 明明刚才还殷勤得不得了，一转脸就不愿靠近了。 周围人匆匆经过，兀自走向广告牌后深深的地铁隧道。 屏幕下边，那只长犄角会喷火的配奇小得像只蜜蜂，悬空飘起，到半米高的地方停住，如同被人一手抓住。 伏折静静摩挲着镜链，手腕上的袖扣闪过一道细如荧火的金光。 ** 电影开场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她的小腹平坦，神色忧虑，手上拿了一张纸。 之所以看出她怀孕了，是因为她徘徊在妇产科的门外，来回焦急走动，右手不停地抚摸着小腹，每隔五分钟就推门看看科室里的情况。 “还没到你呢！”医生不耐烦的招手，“出去出去，先来后到懂不懂啊，人家在做B超，你跑来看什么看。” 那科室里头很昏暗，因为需要在孕妇肚皮上涂造影液，所以拉了一片帘子。 “何医生，是我呀！”女人挥了挥手中白纸，很清晰看到上边有产检报告几个字。 听到声音，何医生一愣，交代了实习生几句，拉上帘子走出科室，将女人拉到走廊一旁。 医生开口就是责备：“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好好在家养着，别老往医院跑！让你男朋友多买点肉吃，多补补身体，强身健体别熬夜，比挂什么科都强！” 女人对麻烦医生感到不好意思，挂着担忧讨好的笑容说：“何医生，我的宝宝好久没有长大了，上次产检你就说没问题，我怎么觉得，还是要再仔细查一查呢？您看——” 她急忙把产检报告递到医生面前，可医生却看也不看，撇嘴的表情表明她并没有把女人的话听进去。 11.一点都不对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她恶趣味地伸长舌头，脑袋一歪，做了个吊死鬼的样子。 一身素色长裙，脸色煞白，黑发铺在肩头，怪渗人的。 伏折却说：“你今天闻过不少次，应该比我死得早。” 林音：？ 伏折忍笑：“论资排辈，你死的早，到了阴间也是我师父。” 林音：…… “鼻烟壶跟那些有关系？” 刚刚林音就是用他的眼泪蹭了一下鼻烟壶，‘电影’才热热闹闹呈现在眼前。 夏夜闷热，也看不出水渍是蒸发还是吸收，反正平白无故挨了一拳一定有其深意。 林音旋开鼻烟壶的盖子，任须臾飘散，争先恐后地绕着两人，刚才伏折是看不见这些的，现在，他却清楚看到一股小型飓风在他们之间舞蹈。 “这个玄乎的东西呢，叫做须臾，也是你师父我的续命药。”林音猛吸了一口，面颊渐红润，“这个鼻烟壶叫做赤璋，是灵符的一种形态，所有权暂时归我。” 伏折像听午夜狗血情感电台一样认真。 林音继续说：“你刚刚看到的是灵能，别问那玩意儿是什么，接受这个设定就好。当你的眼泪接触了灵符，灵符就会暂时赋予你打开天眼的超能力，所以才能看见刚刚那一幕。” “是吗。”伏折洗耳恭听，非常给面子，并未指出其中荒诞无理的地方，反而很有建设性地问，“为什么是眼泪。” 林音兴致勃勃：“要不你舔一下，应该也可以！” 伏折婉拒。 没看到他吓出二里地，林音有点失望，解说起来都恹恹的。 “灵能化成了灵体，就来找我的麻烦，如你所见，我被麻烦缠上了，只能请你帮我分析分析，刚才那段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剧本杀。 伏折了然道：“通过影片解开谜题，灵体就会放过你，是这样吗？” 他起身，走出五步，忽然回首：“七窍流血，嗯？” 林音仰头望天花板。 该装傻时就装傻，她可是师父，拥有最终解释权。 无奈笑笑，伏折径直走到屏幕边，一手抓住了那飘忽不定的玩具，果然有拉扯感。 只见无数道光点在面前汇聚，渐渐形成了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的模样。 林音跟过来，手中赤璋光芒大盛，像银角大王的乾坤袋似的，想要把小男孩吞进去，小男孩则往伏折身后一躲，嘴巴大咧准备开哭。 “打住！”林音反射性地头疼，“你跟这位哥，嗯，叔，呃——随便什么吧，跟他承诺，他要是帮你找到了妈妈，你就乖乖到赤璋里来，对不对？” 小男孩畏畏缩缩地喊：“姑奶奶，不是应该你来吗？大家都说只有你才能帮我回家，他……”怯懦的眼神瞟了瞟伏折，“他身上没有灵符，也没有灵符认他做主人。” 连灵体都这么说，看来伏折正儿八经是个清白的麻瓜。 麻瓜也好，使唤起来更方便。 林音挑眉道：“什么大家？少道听途说好吧？我已经不干这行很久了。”她比了个手刀，“劝你们尽早把我的传说从江湖上抹杀！” “可是！”小男孩急着嚷道，“只有你才是失语者呀！” 一大串陌生荒谬的名词堆到一起，却并未攻破伏折的理智，他贯彻着尊师重道一句不问的方针，将眼前的离谱局面全盘接收，有种平静的疯感。 太淡定了，又不像那么纯粹的麻瓜，林音握紧赤璋，心中闪过千奇百怪的阴谋论。 伏折手伸到后边，打算将小男孩拉出来，跟他说说自己的猜测。 然而扑了个空。 这下他愣了，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好似被穿过了小男孩的身体震惊全家一百年。 现在才愣是不是晚了点？反射弧能绕赤道三圈吧。 林音道：“你抓不到他的，我都没碰到过灵体，别说你了，有什么想法直接说来听听。” “触碰不到，为何这个玩具能被它拿在手中？”伏折将目光投向了那间商店。 一层迷雾般的白光将他们隔了开来，都不像是在一个位面上了。 迷雾外，加班到午夜的打工人默契地绕开他们两人而行，却因时间凝固停在原地，保持着走路的动作。 当迷雾接触到他们，就会灵活地改变形状，以至于伏折站在立柱前边，有种自己也被一掌拍进了屏幕、成为一个虚拟角色的错觉。 林音踮脚把他的脸掰回来：“那是因为玩具没有生命……哎呀你别十万个为什么了，快把它送走！” 考验伏折能不能为她所用的关键在此一举了。 昨晚与那强大灵能签订契约时，根本就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任务，不详，时间，随机。 伤害？它说没有就没有吗。 没有规则就相当于全是规则，这么草率的契约，如何能保证自己的权益？ 灵媒也是打工狗，也要讲劳动法的好吧。 伏折沉吟片刻，像个AI视频总结那样说道：“电影里是个母亲，怀胎应不足三月，她与医生的矛盾在于那张产检报告。报告显示异常，医生却不当一回事，按母亲的说法，孩子迟迟不长大必然有异，这医护三人在隐瞒什么。” “对。你记得不，医生说让护士送她去5号楼。”林音拖着长音，循循善诱般地引导，“应该也在医院里吧，至少说明，这医生清楚女人是来历。” 伏折：“没错，我猜测5号楼是另一个科室，医生建议她补充营养少熬夜，是较为宽泛的医嘱。”他看见那男孩仰着头，双眼亮晶晶，长得虽然不太讨喜，但至少单纯无害，于是作势摸了摸他的头顶。 “你是那女人死去的孩子，对吗？”伏折突然断言道，“女人流产后精神失常，以为自己的孩子还在，所以多次来找医生，那张产检报告单应该是她流产之前做的，看你的年纪，应该是五年之前的事了。” 林音补充道：“它之前跟我说，是在女厕所走丢的。” 伏折点头：“嗯，医院的女厕所应该就是流产地点，所以护士才会在她提出去厕所时，反应如此奇怪。” “要能拿 12.青鸟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韩风明一身半休闲半商务打扮，冲锋衣配领带白衬衫，一双皮鞋。 他的皮肤偏黑，眉梢像被晒脱皮了，有点狼狈，本来是棱角分明那一挂能打8分的长相，不过都被骨子里透出来的消沉肾虚抵消掉了。 他单手插兜走到林音跟前，朝失去意识的伏折扔了个看垃圾的眼神，根本没觉得身为灵媒攻击一个普通人有多不耻。 “花这么多功夫对付区区一个初等灵体，你的报告看完了吗？”他直接无视了伏折的存在，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音。 是一张红色的梅花K扑克牌。 林音瞪了他一眼，吃力地翻过伏折：“你在新疆的报告？对不起，没看。”责怪是责怪，她还是接过顺手接过扑克牌，与鼻烟壶贴在一起，“我当然有我的计划，你真是烦死了。” 成年大男人一旦晕倒比尸体还沉，她搬了半天，放弃：“你负责把他运回家！” 韩风明未置可否，手还插在兜里懒得拿：“这是谁？” 林音：“新助理，伏折，我徒弟，你师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刚见面就把人放倒，你就不怕人家以后在底稿里写你坏话。” 待灵能进入赤璋内，韩风明收回扑克牌，随手插进书包放卡片的侧面：“你还带徒弟？看上去比你还弱啊。” “傻啊你，他又不是灵媒。”林音低头给他闻须臾，表情很是心疼。 韩风明都分不清是因为须臾还是因为人，醋意大发道：“多闻点，毒死他，最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光。” 林音没好气地说：“毒死了谁给我做助理，你来吗？” 韩风明摸鼻子：“我可没空，谁叫你尽招些初下等的小东西。” “哦，一百万的项目灵能就多啦？！去了一趟新疆回来，灵符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拉胯。”林音忙着跟他斗嘴，没控制好须臾的用量。 一摸伏折的脉搏，好家伙，像是生了个硬核快嘴的rapper在血管里打碟。 林音汗颜道：“完了，真变成个弱智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让赤璋认主了！” “你让赤璋认主了？！”韩风明闲散的神态顿时一紧，“你疯了？” “用口水的，没用血！” 韩风明的眼神微妙：“……口水？” “嗯的呐。”林音说。 谣言的尽头，常常住着一个不靠谱的人。 ** 迷雾散尽，停滞的地铁时钟开始走字。 广播播放起了萨克斯曲《回家》，乐声悠扬，温馨提示着地铁的关闭时间：“前往XX站的末班车将在5分钟后进站——。” 哨声如警笛拉响。 伏折坐在楼梯上迷迷糊糊醒来。 铁警谨慎靠近他：“这位先生，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地铁要关门了，换个地方吧。” 被当成流浪汉了。 伏折按按额头，在身边找了一圈，迟疑道：“我——一个人睡着了？” 他是来接林音的。 铁警：“你一直是一个人啊，我们都注意你快半个小时了。” 对，他十一点多到，林音迟迟没有出现，他不愿打扰刚认识才两天的经理，怕惹人家烦，所以就在这儿守株待兔，没想到睡着了。 下次见不到人还是应该打电话问问。 不知林音是否已到家，她喝了酒，打车路途这么远，希望没出意外。 “我马上走。”伏折站起来。 见他能流畅对话，精神状态良好，铁警不由多关心了几句：“晚上外边也挺冷的，早点回家吧，你要坐地铁吗？那得跑快点去站台，马上停了。” 打电话吗？ 打，还是不打？ 伏折在站台上候车，指尖摩挲手机屏数次，抿着嘴唇犹豫不决。 手机群【钟馗会计师，三小时上门】跳动。 [汤问]：大家都安全到家了吧？ [范思意]：早就到啦，都准备关灯睡觉了。 [于甜]：已到家，各位老师晚安。 [陈许]：已到家，各位老师晚安。 …… [朱海昌]：考试结束了，大家记得按时把欠的底稿交过来复核。 [林音]：刚到家^ ^ [韩风明]：明天谁不出外勤？来所里给我打下手。 伏折看着那个简单的笑脸符号，也发了一句：大家晚安^ ^。 - 高铁出发。 林音哼哧哼哧拎着个32寸行李箱过了安检，发现伏折已经等在候车口。 “出差两个星期，你就只带一个背包吗？”她放下箱子，有些疼痛地扭了扭肩膀。 这么热的天，她扛两个箱子到车站居然还浑身干爽，相反伏折等在车站里，额头却微汗。 “我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带出门。” 伏折身后有个空位，放了他的包，等林音一来就把包背到身上，空出位置让她坐，他一身西装四件套，但外套没穿，随意地搭在肘弯，露出一截胳膊。 林音好奇道：“你不是说搬家买了很多东西吗？没有买日消产品？” “日消？”伏折问。 果然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连日消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音百度了给他看：“呐，日常消耗品，毛巾牙膏卫生纸。” 伏折恍然大悟：“我买的大多不是那一类。” “那买了什么？家电？不会是电视和家具吧，早知道来找我取取经呀，一年到头都在出差，你就算买了一万的床垫也得摊销进管理费用。” 伏折调出了账单。 是一家价格昂贵的会员超市，人称贵妇超市，林音尊称之为大冤种刷新点。 此刻，伏大冤种谦虚地滑到了总额。 “9731块8毛8？？” 林音失声大叫，顿时有种自己罩的小弟被邻街街霸狂揍了三天三夜的憋屈。 “你是不是傻？999块的花盆？274块的杀虫喷雾？请问这瓶利雅得进口敌敌畏是打算做蟑螂拼盘亲自品尝吗？？” 伏折默默滑到顶端：“有一些贱卖廉售的。” “拿走拿走！”林音从背包中拿出一大包婴儿湿巾，用力拍一拍：”这玩意儿，券后5块3毛9，能用一个月！” 说完，放弃似的一摆手：“唉，算了，跟我出一次外勤你就知道平民如何苟延残喘。” 她抽出一张给伏折擦汗，顺手把两斤重的湿巾塞进他怀里。 伏折转手扔进了背包。 箱子摆在座位边缘的过道，他毫无怨念地过去握住箱子柄，感受了下重量，善学善用问道：“你带了很多日消产品吗？我们不是住在酒店里？” 林音将他拉到客户创建的项目资料群：“是啊，不过呢是旅游管委会下属的酒店，观音湖，很偏僻的，酒店和公司都在景区内，开车二十分钟，你不会以为是市中心 13.杨柳依依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管委会食堂用餐需要办理临时卡，王主任很是热情地在群里发截图，说着流程快了快了。 伏折点开截图。 一人一张卡，满额500块，共计1000元，审批流程足有24道。 [钟馗所伏折]：多谢王主任。 [王主任]：哎哟，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这样吧，我亲自去办公室催一催，准保明天你们就能去食堂吃早餐，中午给你们订了盒饭，二位就委屈一顿了。 林音怀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伏折门前，发现他门是虚掩着的，脚尖一踢，嘎吱，伏折正蹲在地上做清洁工作。 虽然两个房间面对面，但阿姨说得不虚，她那间条件确实好一些，起码是铺了地毯的。 “你不用那么客气，我看这酒店的样子，食堂说不定是什么微生物培养基地呢。” 一股脑将东西扔床上。 见到她，伏折先是愉悦一笑，站起身，将借来做麻布的旧毛巾折好放在水盆边缘，然后去卫生间洗手。 林音跟了进来，狭小的卫生间立刻变得拥挤，伏折靠近水池让路，林音才能走到马桶边。 “这是什么？”伏折关掉水龙头问道。 “一次性马桶垫，就一包，十张，你省着点用啊。”林音想了想，拆开包装给他看。 幸好马桶不是陈年包浆，否则她箱子里又得多一件一次性尿壶。 林音举着纸质马桶垫，脸刚好在圈中央，比划道：“看见没，从这里套进去，把这个粘上，可溶于水的，用完直接扔，明白？” 堕落了，林音，你居然冷着脸给男人展示马桶垫。 呸呸呸，这是师父对徒弟的日常关怀，施舍点小恩小惠，徒弟才能给师父卖命。 她这样洗脑自己。 伏折接过马桶垫，三两下就套好了，感慨：“很实用方便。” 林音道：“师父严选，仅此一次，以后请自行购买携带。” 伏折深以为然，承诺道：“好，以后就由我来买这些，包括你的那份，还有别的吗？” 真是孺子可教。 床上全是一次性用品，四件套，充气枕头，硅胶茶杯，甚至还有布艺折叠泡脚桶。 伏折不禁咂舌：“怪不得你的箱子那么重，每次出差都带这么多？” 他望向林音。 早晨林音一到车站，伏折就看见她了，身影修长瘦削，长发扎了个马尾。 32寸行李箱比她占地面积大多了，从安检传送带上滑下来，林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正。 她弯下腰，顺直蓬松的发辫从肩膀滑落，似乎戳红了她的脖子。 林音咬着嘴唇低下头那一瞬，伏折顿时懊悔没有邀她一起从小区出发。 他每天六点就会起床，买完早餐，在林音楼下停留了一会儿。 她应该是不习惯与人长时间相处的，独自出行，就不用让别人等或者等别人，赶急赶慢反正都一个人，伏折决定不让她为难，可以多睡一会儿。 也许下一次可以试着改变。 林音哪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撑开泡脚桶，得意地说：“能带当然都带了，看，这玩意儿用来洗衣服可好了，不过可不是给你用，我就带了一个，你上网买吧。我还带了根伸缩晾衣架……”她抬头看伏折，愣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那深邃忧郁的眼神跟她太婆婆似的。 小时候只要她被林青珍打，太婆婆就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哄。 “怎么了？“林音歪着头想半天也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一言难尽道，”你总不能连陶宝都不会用吧？” 听范思意说，有钱人从来不去专柜买东西，柜姐都是定期送上门任君挑选，还有画报啦杂志啦新品册子，公子哥大小姐们手指点点就行。 难道伏折也已经有钱到了这种地步！ 林音的笑容不禁又和蔼了些。 “没事，我来教你用，帮你买也行啊。正常嘛，很多人都不玩软件的，我不是说你笨，对了，你听没听说过亲情卡？” 伏折：“会用的，我会多买一点。” 林音放下泡脚桶，略失望：“噢。” 由于林音房间的桌子缺胳膊少腿，两人在伏折房里吃的盒饭。 一点半，公司的报废级沃尔沃停在了酒店门口。 阳光照在车顶，枯树的枝丫像骷髅骨架一样投下影子，林音与伏折各自背一台电脑，出门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迎上前。 “两位，吃得咋样？”他的嗓子也很粗，“我是咱公司的营销部经理，翟大虎，以后就我负责接送你们了，来来赶紧上车，空调还开着呢。” 林音热络打招呼：“挺好。翟经理，等很久了吧？公司今天人多么，我们先要去看看账目，再做个访谈，会计得在场呢。” 翟大虎的倒车技术很好，打方向盘倒车一气呵成，抖着腿悠闲答话：“在！刘月花刘会计，这些天群里发资料那个荷花头像。” 林音抱着书包点点头：“除了王主任，还有一个人是谁呀？没有改备注。” “那是保安，陈哥！”翟大虎嘿嘿笑，“没有他咱可进不去，现在景区都锁起来了，成天有小年轻不怕死的来探险，荒郊野岭的，是给一个什么什么直播给炒火了，前几个月陈哥每天能赶出去好几拨。” “景区已经关闭很多年了吗？” “是啊，要是早两年你们还能玩一玩，现在全荒废了，不过周末你们可以去附近一个寺庙散散心，那儿热闹。” 伏折坐在后排静静听他们说话。 他的脸太过瞩目，身材高大，气质沉静，坐着的姿势很自然，一点也不拘束，旁听时表情也淡淡的，看上去哪里像个跟班，跟微服私访的大老板似的。 翟大虎通过后视镜看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林经理，这位就是伏折小哥吧？嘿，真看不出来，你们事务所是招会计还是招模特呢？你俩凑一对，养眼！” 又是一个把审计当成会计的。 林音都懒得纠正了，可伏折却直言道：“会计师是审计，并非会计，两者不同。” 翟大虎只觉得他在抠字眼，满不在乎地说：“审计会计，都是计，差不多嘛，看账呗，编报表呗，我都懂！观音湖都来了好几批了，次次都要一样的东西，文件都在框里装着呢，这么高一摞，你们就看去吧。 14.女朋友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到景区收费入口附近，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蓝底白字警示牌。 一开始是很正经的‘景区已关闭，造成不便请您谅解’，比较新，但还是被踹得东倒西歪。 往后，便由提示变成了警告。 ‘高压危险！此处有监控！偷窃必究！’ ‘山中有猛兽出没！请勿靠近！’ ‘上午一把火，下午派出所！禁止聚众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均被泼了大红色的油漆，远看十分扎眼。 旧油漆褪色又泼新，形成一层层水滴形状的流体，车子一个神龙摆尾靠边停车，前方出现闸机和车抬杆。 三人下车，林音看着堪比泥石流塌方的破旧大门沉默。 观音湖度假区的招牌松垮挂在大门顶端，将坠不坠，从门卫室到另一边的闸机拉了一条黄黑隔离带，上边还栓了尖刺铁链。 “车开不进去喽，等会儿啊。”翟大虎掏出一支烟，提气吼道，“老陈！——” 门卫室窗户和防盗门装着竖条钢筋防护栏，铁窗泪装修风格，一看就知道身经百战，虽然有被暴力拧弯的痕迹，但依旧坚\挺。 听到翟大虎牛一样的粗狂喊声，一只手咻地从窗户里伸了出来！ “轰——” 随着窗户被掀开，招牌浩浩荡荡如摧枯拉朽之势震落，大卸八块，寿终正寝。 “是人是鬼！”林音吓得一跳，差点没把书包给扔了。 伏折扇动长臂替她赶走空气中的灰尘，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说：“是个人。” 翟大虎见怪不怪地嘿嘿笑，把烟主动夹在伸出来的那只手掌指尖。 手的主人应该就是群里沉默寡言的陈哥了。 掌心粗糙，指节粗壮，指甲又黄又短，大概是个中年男人。 “老陈，这两位是新来的审计老师，你认个脸啊，要是我没开车带他俩过来，你也给方便开开门。” 屋檐下的监控摄像头幽幽闪着蓝光转过来。 大门高达十米，铁锈如藤蔓般沿着地面往外生长，车是不指望进去了，林音拉着伏折走到闸机边，抓住他的手指往三爪格挡上一揩。 举起手指，林音若有所思道：“这闸机起码也有十年没开过了。” 伏折任由她摆弄自己，昂头向景区内道路的尽头眺望，心中估算顶端那栋黄豆大小的二层小楼的距离。 “至少还有两公里。”他问得极真诚，“师父，你能走得了吗？” 仿佛但凡林音说一个‘不’字，他就会从书包里掏出一辆电驴呈给林音代步。 那厢翟大虎站在门卫室门前朝他俩招手：“林经理！过来！进去了！” 进入门卫室，这座碉堡般进可攻退可守的小房间内有乾坤，前后都有一扇厚厚的钢门，而且配有银行金库才有的X型气压锁。 墙上挂满监控屏幕，电源线像水帘洞一样拉得到处都是，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 林音四下寻找，悄悄问翟大虎：“翟经理，陈哥人呢？我跟他打个招呼，要不以后来了都不认识呢。” “嗨，没事，你俩以后要是单独过来，就在群里说一声，陈哥看到是你俩，就会开门了！” “陈哥就住在门卫室吗？”林音试探道，“我们会加班到很晚，总是连累你也加班，那多不好意思。 最好是把车留给他们自己开，他们就能来去自如了。 等等，首先有个问题。 伏折这个大少爷……他会开车吗？ 她瞄了眼伏折，他正细致研究监控里的画面。 监控覆盖得很全面，景区内外甚至路上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这陈哥又当门卫又当保安，还能抓着偷溜进景区的人，大概也是长了双火眼金睛。 翟大虎到内屋取出一大串环形的钥匙，哗啦啦摇晃，像铃铛一样。 “陈哥随时都在，放心！我就送送你们呗，反正也没别的活干。” 林音笑着说：“嫂子不会有意见吧？” “我老婆？她成天见的打麻将，回去也是冷炕头，在哪不是待？还有加班补贴呢！” 密码加钥匙，一顿折腾，门总算打开了，收好钥匙后，翟大虎带两人进入景区。 放眼望去，荒草丛生，似成群的玉米高粱前赴后继，一米四以下的钻进去直接能隐身，草色淹没了游乐设施，卡丁车场地上遍布碎石子黄沙。 黄沙是从越野车专用泥巴路吹过来的，再远一些，就是索道、空中廊桥、摩天轮、旋转木马等大型装置。 伏折颇为疑惑：”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就算卖废铁也能收获一笔，怎么就废弃在这儿。”他摇摇头，对景区管理人不作为感到可惜。 好好的东西，明明花了大价钱和人力物力资源，现在却成了一堆只能贱卖的破铜烂铁。 林音解释道：“景区有政府投资，走到破产清算待价而沽，偿债不是第一要紧的事。我们得帮他们盘点，再找评估师来估价，卖个好价钱，让管委会满意。” 翟大虎叉着腰指指远处，大有江山如此多娇就此葬送的遗憾。 “此一时彼一时呐，瞧瞧，那座摩天轮建成的时候，我儿子还吵着要上去玩儿，后来一出事，鬼都不上去了，谁知道搁顶点会不会掉下来。” 林音：“出事？出什么事了？” A市虽然距离孚林镇只有两小时车程，但一个是市区，一个是非百强县下属的镇，就算发生了什么大新闻也只会在地方台播，再加上政府压一压，网上删一删，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你们下午看看卷宗就知道了，再等我下啊。” 翟大虎拿起一把镰刀割断荒草。 待他走了，伏折说道：“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翟经理问了我一些问题。” 事无巨细地汇报，真是天生滑跪圣体啊。 林音：“问什么啦，收费？” “不是。”伏折斟酌片刻，想来并非一时兴起随口闲聊，“他问我为什么我是CPA，你不是。” 林音：…… 为师把你发配到小雷音寺去盘点妙法莲华经信不信。 她看着伏折那张郑重其事的帅脸，突然很想手里拿点教鞭什么的，好管教管教这个辞了铁饭碗来事务所渡劫的大少爷。 “如 15.给我磕个头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卡丁车是两座的，大黄蜂涂装，底盘又平又宽，原地空转的车轮掀起一片小沙尘暴。 林音呸呸两声，捏着鼻子绕卡丁车检查，翟大虎像恶作剧成功似的将胳膊搭在椅背上，回头说：“放心，上个礼拜我还开过呢，绝不会开到半路飞了轮胎！” 又指着后方草丛对伏折说道：“后面还有一辆，老弟，飙一个？” 林音转回来，抓住翟大虎的肩膀：“翟经理，你下来。” 翟大虎指自己的鼻子：“啥？我？” 林音笑盈盈点头，一把将呆头呆脑的伏折拽到身边：“你，给我上去！” “让我开吗？我没有开过这种……车。”伏折的表情倒不为难，只是略感惊讶。 怎么突然要他来开车？ 林音存心要试他车技如何，理直气壮道：“刚刚翟经理的技术你也看到了，漂移太猛，我小脑不发达，有点头晕，换你试试，反正卡丁车不怕撞。” “你头晕？” 虽是关心她身体，但林音还是嫌这便宜徒弟太磨叽了，欠调教，于是看看手机。 “翟经理，到公司两公里是吧？你一般要用多久？” 翟大虎拔腿下车来，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吞回去。 “唔，调过速的，开到楼下也就五分钟吧。” “那跟48v小电动车差不多呢，伏折，给你四分钟。” 一听这点速度，就算伏折技术不佳开到沟里都摔不死，顿时又满意了一些。 她把自己的包拿过来，钻进副驾捂好裙脚。 伏折见车子没有保护措施，更没有头盔和护膝之类的，皱着眉头握住了方向盘：“不太安全，像是改装过的。” “挺懂的嘛。”林音心想，果然富二代都爱玩车，或多或少懂一点，“你技术怎么样？” 伏折：“一般吧。” 林音：“别谦虚了我的少爷，快上车，少耽误时间，算工时的，你这是在带薪摸鱼。” 座位的空间不是很大，伏折一坐下去，长腿弓到了胸前，林音将他的书包放在底座上，边把两条带子牢牢绑住栏杆边说：“你适应一下，跟开超跑差不多的，以后吃完饭我们就能坐着卡丁车在景区里边转悠了。” “上班时间不是不能摸鱼吗？” “那叫盘点。”林音眨眨眼，冲他比了个‘嘘’，“我们师门主打一个变通。” 也是，伏折分析了一下盘点和摸鱼的区别，没分析出结果，便在心中画上了等号。 “坐稳了。”他侧头沉声叮嘱，铿锵有力，man man的，很安心。 林音莫名有点兴奋，摸了摸心房。 “坐好啦坐好啦！” 听到后边翟大虎在发动了，她不由握住伏折的小臂大叫：“快开！超过他！” 伏折淡定踩下油门：“好。” 两分钟后，林音被伏折扶着下了车。 “要吐吗？”伏折紧张道。 林音本就雪白的脸这下更加没有血色，用书包挡住自己狰狞的表情：“开飞机呢？！你故意的开这么快是吧？”她小腿肚颤颤发抖，大腿软得站不稳，只能树袋熊一样扒在伏折身上。 揪起他的白衬衫擦擦眼泪。 两分钟，120秒。 从起步那一秒起，她迎风尖叫了足足120秒！饱满的唇形都快成风干腊肠了！ “你让我四分钟到的。”伏折一手搂着她一手帮她拿书包，英俊的脸上满是内疚，十分关心地盯着她的嘴唇。 “让你快！不是让你找死。”林音不自觉舔舔下唇，“这么喜欢打半价，买敌敌畏的时候怎么还全款？” “我知道。”伏折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心里有数。” 林音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只能自认自讨苦吃。 这真的是刚刚那个油门一加再加，擦着路灯杆火星玩命加速的狂野男孩吗？ 假的吧？是装的吧？ 说好的没开过呢！ 斗了一分钟的嘴，翟大虎才姗姗来迟，他人未到声先到，裹着轰隆隆的马达声咆哮道：“窝草！老弟！你开那么快是真的不怕死啊！” 林音说不出话，猛地吞口水，而伏折却无意间问道：“不是说调过速度？我油门没有踩到底，按公里数算，超过了规定的速度。” 翟大虎：“啊？超了吗？” “你怎么知道规定速度是多少？”林音奇怪地抬头看伏折。 “路边有块倒了的牌子，你可能没注意。”伏折回答。 用于办公的二层小洋楼也同样被绿油油的野草围在小山坡的顶上，门前被踩踏出了一条羊肠小道，林音避开锯齿状的叶浪，跟在翟大虎后边慢慢往上走。 叶片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贴，毛茸茸的飘絮沾上了她的眉毛，痒，却无可奈何。 她拨得有些不耐烦，一脚踩倒一株生龙活虎的叶茎。 “不准卷我！缩回去！” “嗯？和我说话吗？” 伏折清亮的声音从后脑勺上方传来。 他抬眼看向上坡的路，发觉翟大虎宽阔敦实的身躯经过后，道路仿佛会迅速合拢似的，阻挡住林音的步伐，于是伸手将右前方的叶子全部压到一边，说：“我在前面开路吧。” 林音挡住他：“不，不用。”要是把她落在最后，这些八百年没见过灵媒的植物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观音湖位置偏僻，有山有水，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灵体，灵能的味道亦稀疏寡淡。 湖边杨柳处于朦胧消散的状态，如同隔着雾蒙蒙的镜子，她在那边停留了十分钟有余，都未见灵体现身，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被其他灵媒给收服了…… 这趟出差计划待两周，恰如唐僧掉进盘丝洞，身边还只有一匹任劳任怨却不能打妖怪的白龙马。 等不久后灵能化出灵体，也许就能开启契约的第一步？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呢，那晚强大的灵能究竟真身是什么？一棵树？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可真耐得住性子，照这样下去，赶在12月出分数之前达不成它的要求算毁约吗？ 林音从未与任何灵能签订过契约，就连灵符赤璋都只是以鲜血为盟，要是有灵媒强行夺走赤璋，没了须臾，她多半会死得很惨。 她绞着书包带，心中思绪万千，伏折与她并肩而行，用长长的手臂划出足够大的空路。 “这条路的杂草太多，我傍晚来除一下。”他说。 “哦，你看着办。”林音走 16.首席念经师傅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伏折默不作声。 “切，姑奶奶还不稀罕呢。”林音扭头跑了进去，扫兴似的挥挥手臂打发他：“那我就不当你师父啦，你有什么问题就自己琢磨去吧。” “林音！” 伏折的膝盖竟不自觉弯了下，不过自然没有任何人看见。 灰蓝色陶瓷壶中，碗莲的花苞在这沉默之中绽放了，越开越旺盛，如同刹那间汲取了天地灵气，欢快摇曳着清透的花瓣，摇动着壶中长满浮萍的绿水。 “你倒有福，逢开便是七月半，还有她在。”伏折瞧着那朵莲花，无奈地摇头，自言自语中有着浓重的纵容宠溺，“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个性子。” 通往二楼的是一排奢侈、华贵的天然白色大理石楼梯，有五米宽，宽敞明亮，气派十足，林音登上台阶，听到楼上翟大虎和一个女人在交谈，猜出就是刘月花刘会计。 “林经理！你俩咋丢了！”翟大虎大咧咧地冲下边喊。 “来啦！”林音摸上冰凉的扶手，想了想，还是等伏折一起。 钟馗事务所在外还是要面子的，汤问的规矩多，最不喜欢员工不团结、没礼貌的一面，在外应酬或聚餐，汤问从来不吃火锅，就怕西装沾上味道洗不掉。 伏折进来了，加快步伐到林音身边，高喊了声师父。 林音才不搭理，徐徐上楼，伏折长腿一跨与她并排，低声说：“磕头并不适合，手机我可以送给你，不过我用的这一部不行，等等，下个月15号我买给你，至于拜师礼的仪式——”他顿了顿，“的确不该缺，奉茶也是。” 能承他一跪的人世上还真没有几个。 不过只要林音开心，他勉强走个过场倒也不是不可以。 “好啦，逗你玩的。”林音被他一本正经检讨的样子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手机也不用，你怎么一根筋。” 15号，难道15号有新手机上市？ 伏折展眉笑了，和煦如春风拂面，林音也开心起来。 跟前有个帅哥肯听她的差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趁还在新手期得好好调教……但也不能太狠，省得他跑了。 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冰释前嫌，一起愉快地爬楼，忽然听到一声划破云霄的尖叫，刺得林音捂住了耳朵，伏折则飞速旋上了二楼。 随后，一股烧焦的糊味儿窜了出来。 “我的妈妈呀，火呀！”刘月花独具特色的带着花腔的尖叫再次袭来，扯着破锣嗓子抓住翟大虎往前一扔。 “救火啊！！！” 哔！滋！咚！ 林音绝望了。 她听到了电脑爆炸的声音。 ** 杂乱的财务办公室兼储藏间里，站着四个人，满满当当的，挡住了窗户外头泛着花红柳绿的阳光，暗如地窖。 气氛安静又诡异。 电脑机箱已经烧得认不出形状，唯一庆幸的是凭证和资料框放在离两米远外的墙角，一半如纸钱般化为灰烬，另一半落满了灰屑，尚有一线抢救的生机。 一名道姑手持拂尘，握着半截香烛，与被烟熏得脸颊漆黑的伏折沉默对视。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黄色袍子，两片下摆印着太极八卦图纹，头顶梳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根鱼尾木簪。 林音的嘴角不住抽动。 “林会计，哎哟，你们来的真是不巧。”道姑愁眉苦脸，“我本来想按你的要求导账套的，然后一阵风过来，哗地把发票给吹走了。”她绘声绘色地表演给众人看，走到另一角，“这阵风可邪门！发票直接就飘到了蜡烛上边，把供品给烧着了！” 她翘着兰花指从地上拾起一片碳化的、散发着焦臭的物体。 “你说怎么能在祖师爷面前把供品给烧了？多冒犯？还烧了张纸？我就赶紧抢救，结果黏住了佛龛，怎么扒都扒不下来，我就拔呀，拔呀，拔萝卜——” 翟大虎用力咳嗽，两只食指堵住鼻孔，闷声闷气地跟林音说：“供品就是堆塑料苹果香蕉梨，你知道，咱公司效益不行，新鲜水果可贵呢，合六块钱一斤！不如供塑料的。” “……用力一拔，结果佛龛往这边一倒，蜡烛唰地一下就把主机给点了！唉！你说这事闹的！” 拂尘往伏折身上一扫，他躲开了，直接扫到桌面。 烟灰立刻漫天飞散，伏折转头看林音：“师父，捂住口鼻，这东西吸入过多有毒。” 林音掏出口罩，闭气张嘴吸了一大口氧：“你，你就是刘会计？”她艰难指着道姑的头顶。 你为什么会是个道姑？？！ 退一万步，道姑就道姑吧，可是你为什么要供奉一尊青面獠牙的阎王啊？！ 刘月花刚烧了电脑，财务数据和电子资料灰飞烟灭，此时头顶有一圈吾命休矣的光环令她面如菜色，哭丧着脸给林音鞠了个躬。 “是啊，我就是。林会计，我平常还兼职给公司超度……啊不，祈福，花名册上都列着呢！” 伏折连忙拉着林音躲开了，不悦道：“刘会计，你穿着道袍，还是别随便给活人鞠躬。” 花名册等资料已经发在群里了，林音想着来回就这几个人，也没有点开看，如今打开手机压缩包，明晃晃的刘月花三个大字，后头跟着职位：主办会计兼首席念经师傅。 林音：…… “嘿嘿，是庙里有名的大和尚给支的招。”翟大虎挠挠头，抱起那一半幸存文件，“他说案子事故一个接一个，都是因为触了龙脉，要每天给底下说好话，承认是咱不对，人家才会放咱们一马。 林音：…… 伏折接过文件：“我来吧，翟经理，我们在哪里办公？” “这边，来，你们的屋子我也打扫好了，可干净了。”翟大虎跑出去，殷勤地带路，“快出来，这财务室真臭！刘会计，你去弄点水来冲一冲。” 鸡飞狗跳地折腾到三点半，林音坐下，打开电脑，托腮望着伏折发呆。 他的脸已洗净，发梢湿漉漉，有一种夏日特有的清凉。 文件非常多，摊开把十二人坐的会议桌都铺满了，伏折细致地把烧毁的部分掸去，能隐约看清内容的就记录下来，留着让林音与电子档相互对应。 “真的是太奇怪了。”林音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情况……” 17.草木无情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 鼠标在她未曾移动的情况下叉掉了PDF，林音往后一靠，拔掉鼠标蓝牙，离笔记本远一些。 “警告你，不准动我的电脑啊！” 按所里的福利政策，电脑超过五年就能用废品回收价买下来，四舍五入这就是她的私人财产。 她看了眼插座，想象火苗从插孔离往外一冒，然后顺着电线爬到键盘上的样子。 破防。 一个word文档在桌面生成，自动点开，键盘发出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 [不是我放的火。] 林音一手抓充电器，一手抓电脑，随时准备跑路：“我不管！停手！” [好吧。] 这两个字是直接显示的。 “反正火已经烧了，卷宗也不全，你连电子档都不让我看，究竟存的什么心？”林音警惕问道。 [一切都是从十二年前开始的，只通过法院的判决、赔偿情况，你没有办法真正了解事情的全貌。] “我一个拿钱办事的，要知道全貌干什么？“林音故意唱反调，“公司最重要的科目就是长期资产，我有的花时间呢，预计负债里边都是陈麻子烂谷子的起诉，我按照金额计提就完事，难道法院也不可信吗？” word界面的光标闪烁，良久，缓缓打出几个字：[八十万，一辈子，值吗？] 看到这个数字，林音睫毛颤动，回想起了资产负债表计提的金额。 刘会计做了一张表，统计法院判决的时间、金额、简要情况，类似瘫痪，植物人、截肢之类的词语频频出现。 并且，光是已经宣判的预计负债，就已经高达600多万，这么算，开业到停业整顿短短四年，平均每一年就有两名游客发生意外，还没算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诉讼。 用资产总额减去净资产，各项长期短期负债加起来却有1.3亿之多，看似惊人的600多万，也只占其中微不足道的4.6%，甚至达不到重要性水平的75%，宛如浩瀚人海中，一条生命的渺小。 鲜活的生命或逝去或半毁，留下记录在案只有人民币符号前冷冰冰的七位数，宣告着法律对生命的估价。 常言道世间众生唯草木无情，这个灵能……难道生前是人？ “直说不就好了嘛，又是放火又是吓人的，我这破心脏本来就不禁吓，还不承认……”林音嘟嘟囔囔拿过快劳夹，抽出受理回执。 那是观音湖景区特驻派出所的单子，不过下边受理民警的落款有两人，报案人是先行去了景区派出所，再由景区民警陪同去了上级公安做的笔录。 潘伟才，123xxxxxxxx，N省人。 林音在工作笔记本上记下了报案人的电话和名字，看到籍贯后，将笔尖压在纸上问道：“N省，几千公里远呢，我去哪儿找他啊？你给我报销差旅费？” [潘伟才没有离开孚林镇，这些年来，他没有拿到赔偿款，现在住在镇上。] “哦。” [下次找我，不必支开你的助理。] 林音用下巴抵着笔，懒懒道：“你以为谁都跟我一样好欺负呀？对着电脑叽里咕噜，人家还以为我神经呢。” [你可以加我Q\Q。] what？？笔一滑，差点戳到林音的鼻孔里去。 她目瞪口呆地发现电脑右下角的小企鹅处，闪动着一个小喇叭图标。 伏折推开门，率先看到地上的插座胡乱地团起来，林音没有继续充电。 “电脑还在屏闪吗？” 他拿着一副烧水壶，放到柜子上烧水，然后将水杯放到林音面前。 杂活处理完毕，他终于有功夫打开书包，在她左侧腾出一小块桌面，拿出了自带的笔记本。 范思意告诉他试用期不配备办公产品，等三个月后，就能用上林音同款thinkpad x34了。 林音正在以最快速度浏览卷宗，对伏折随便敷衍道：“没。” “哦。”伏折端坐着，双手放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起来。 水壶欢快地叫着。 嗯？ 林音露出半张脸，新奇地欣赏他僵硬的姿势：“徒弟少爷，你练的什么功？” 伏折：“我在建账套。” 林音学小黄人的声音说‘噢’，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伏折便趁机请教：“审计软件是三小时上门里的那个群文件吗？” “嗯哼。”林音说。 伏折：…… 继续用两指禅折磨着林音的脑子。 “你又在干什么？？”林音把键盘增高架往怀里一拖，有些崩溃地问，“你用手机跟我聊天的时候，也是这个速度吗？” 谁懂啊，一个看上去有十个干爹的遗产要继承的大帅比，居然正襟危坐像学小天才点读机一样戳键盘。 有种没有被近代科技污染过的美，还不如一个灵能呢。 伏折双手抚平覆在键盘上，愧疚道：“手机可以用手写，电脑不行，我会尽快学的。” 林音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是说你记忆很好？26个字母的顺序也不难背吧？” “我用的是五笔字型，已经背下来了，但是这款笔记本电脑是新买的，我不知道没有标注，正在适应。” 五笔是挺难的，那倒还可以理——理解你个大头鬼啊！为什么要用五笔打字啊！ “你们财政部修准则的平时不用打字吗？不会吧？” 林音突然想起来她和汤问可能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富二代、编制。 编制、富二代。 难道说，伏折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他那个工作和证是买来的？ 现在辞去工作搬到A市，不会是被人举报了才灰溜溜逃走的吧！ “请现在、立刻、马上给你的管家打电话，不然我要闹了！”林音举起鼠标叫道。 “师父，我没有管家。” 伏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罐茶叶，夹出一小撮，倒在翟大虎准备的玻璃杯里，淋上热水，淡淡的茶香四溢。 茶叶袅袅翻腾，冒着热气，林音看着伏折端着茶杯，心中警铃大作。 要拜师了 18.对不起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调查问卷是内部控制了解测试的固定环节，内容也是固定的，一共8份，分别涉及八大循环，伏折扫过一遍后，将问题都记在了心里。 公司到了这份上，也没有什么内部控制可言，伏折平缓地一一按照问卷询问，刘月花和翟大虎轮流着答，什么有价值的都没问出来。 固定资产循环由林音来主问，她还打印了几张发票和采购合同，摆在笑眯眯问道：“这几个合同是假的吧？” 气氛突然安静。 刘、翟两人对视一眼，最终翟大虎拿起合同看了下乙方。 精钢工程。 “这个我记得，精钢嘛，我、当时采购部的老吕、王主任，我们仨还和他们陈老板喝过酒呢！缆车的合同我瞧瞧，一共……5014万，没错。”他把合同放回桌面，“林经理，这实打实的，有发票还有公章，哪能是假的呢。” 刘会计赶忙附和：“就是就是。” 林音也拿起合同细细研究一番：“噢，那我们到时候联系陈老板做个走访吧。” 翟大虎：“没问题！那都不是事儿，不过，林会计，陈老板家里可是这个——”他将大拇指冲天上指了指，意味深长，“跟他说话，可就不能像跟咱这么瞎侃了，你放心，我来安排，做工程的嘛，只要能喝酒，哪有谈不下来的生意！” 伏折正在记录，笔尖一停，看向林音，林音没有接翟大虎的话，又拿出了还残留着烟味的受理回执单。 “这个叫潘伟才的，我们也顺便去走访一下呗？”她很随意地说。 “潘伟才？” “刘会计你记得？”林音紧接着追问。 缺少了资料的卷宗，她本以为公司是有什么东西要隐瞒，结果一提这个名字，刘会计和翟大虎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哪能不记得呢！熟！这人三天两头就来观音湖闹，狗皮膏药似的。”翟大虎抢着回答，巴不得一吐为快，“门口的油漆，你们来的时候看见了吧，都是这个无赖干的。” 伏折皱眉道：“无赖？他不是遇难者家属吗？公司在十一年前赔偿了他190多万元。” “是啊，赔偿了呀，法院都认可的，他非不认，赔了那么多，我们还停业了小半年，那时候可是刚开业啊，一天的人流量就有两万，不算充值的卡，一个月营业额就接近5000万，你算算，我们有多少损失？” 伏折还欲开口，林音挡了他一下，并且当着对方两个人，让他们看得很清楚。 “题外话少问。”林音说。 “嗯。”伏折垂眸，继续做他的笔记。 不得不说，这招非常奏效，瞬间拉近了林音和两人的距离，让他们觉得审计第三方确实是自己人，会维护公司，于是不问自答，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潘伟才的往事。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 随着回忆开启，玻璃桌表面升起白雾。 光点聚散，渐渐浮现出当年观音湖景区开业的盛况，如4K投影一般细致到了每个游客的头发丝，以及他们在伞下跃跃欲试的神情。 其他三人均没有反应，唯独林音拿起合同放在交叠的膝盖上，再把水果盘拉到一边，顺手吃掉一颗，再点点伏折的记事本，指他的手机。 伏折：？ 他会意，把手机拿走，桌面空出来，画面更加完整。 一名穿着陈旧POLO衫的男人带着一双七八岁左右的儿女，排在队伍的中间，等候下一波空缆车从山顶回来，男人眉宇之间有些疲惫，每隔一分钟就从队伍里探出半个身子，看前边还有多少人。 直觉告诉林音，这就是潘伟才。 他拥有一张典型的N省人的脸，颧骨高，眼睛狭长，皮肤粗糙，POLO衫的扣子炸线了，松松垮垮，脖子戴着一根藏族风格的绿松石项链。 翟大虎：“……你说这谁能想到？缆车到了半中央，两个孩子一起掉下来了！直接掉到湖里！下边的人看着，还以为是大鸟掉下来呢。” 刘会计点点头：“活生生被水面拍死的，孩子没遭罪，脸啊，还有颅骨啊，都拍碎了，直接就走了，要不你说那么大点孩子呛了水，得多难受啊。” 伏折：“只有孩子掉下来了，潘伟才却没有，不是缆车出的问题吗？” “查过了，的确是安全措施出问题了。”刘会计叹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检查的，我们那个门本来是栓死的，只能从外边开，潘伟才说，女孩子不小心一拨，门就打开了，真是见鬼。” “哼？见鬼？真有鬼才说得通了呢。”翟大虎话里有话。 林音没放过这个细节，抓紧问：“所以，你们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刘会计手里的圣女果迟迟没有吃，捏来捏去：“唉，反正不管怎么查都是公司全责，赔呗，不过我当时还没来公司，都是听人说的。潘伟才拿了钱，又跑来公司讨账，非说我们是故意害他小孩，还把公司许多的文件都抢走了，你说这……” 她吞吞吐吐的，反而是翟大虎一拍桌子：“什么呀，大家心里都明白，政府和法院也知道，都捂着不说罢了！” 伏折敲击记事本的频率越来越快，好似很烦躁。 林音发觉他非常抵触翟大虎，要么总是反驳他，要么是翟大虎一说完，他就沉默。 “遇到这种事，公司也是真难……”她面露诚恳，仿佛跟公司同仇敌忾，“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翟大虎：“不就是他自己害了两个娃儿，来找我们讹钱呗！”刘会计扯他的牛仔裤，翟大虎满不在乎道：“怎么啦，就是这么个事儿，说说又不犯法！他不就是把我们当提款机嘛，老家也不回去，没钱了就来找我们要，嘁！” 林音：“没钱？他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翟大虎：“我哪知道，八成是赌呗！” 伏折把记事本扔回了桌面，林音不由看他。 平静中带着克制。 白色本子有一根红色的线，是当书签用的，伏折把它撩了出来。 白雾中，红线与缆车绳索重叠，两个孩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前一后沉重地下坠，将观音湖的水心砸出了一圈巨大的浪潮。 林音捏了捏眉头。 那个男孩是后掉下来的，他试图抓住女孩的手，可惜没能成功。 她也看清了男孩的模样，与打开PDF时那个惨遭剜瞳的男孩并不是同一人。 只见此时，伏折拿着手机按了几下按键。 刘会计：“伏会计 19.充满力量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他眉心紧紧拧着，有一股深沉的严肃，深邃眉弓下，双眼写满担忧，林音视线游移，冷不丁跟他相撞，觉得自己大概的确离死不远了。 所以嫁人要嫁帅哥是很有科学依据的，吵架时能有效控制血压飙升。 林音垂眸不看他，防止被美色迷惑，而这个动作在伏折眼中却是一脸生闷气没人说的委屈，细细的脖颈微扣，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被逼着低下了头颅。 此刻的林音羽睫颤抖，总是高兴扬着的眉尾下落，眼里水润润的，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敲来敲去，典型正用一些机械动作转移注意力。 她冷脸打字：别跟我说话，我的耳癌也犯了，会自动把‘对不起’翻译成‘你有病’。 伏折看了，改口道：“扣我的实习工资吧，犯错应该有处罚，你是对的，是我太鲁莽，我应该做好本职工作，不应让你为难。” 良久，林音努了努嘴，关掉了对话框，说：“你现在给潘伟才打电话，潘伟才不就知道我们是谁，翟大虎在旁边听，他能不插嘴吗？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潘伟才会说什么？” 伏折那深情的视线再次投过来，灼热直率，毫不遮掩，林音又扭过头避开。 “等我们去走访精钢的陈老板，抽空支开翟大虎，再去找潘伟才不好吗？” 伏折叹道：“的确稳妥，我还以为你觉得190万不值得大费周章。” 190万是不值，但我的CPA证还是值得的好吧！ “这是开学第三课，缓兵之计。”伏折又端起玻璃杯，“师父，我让你废心了。” 林音：“哼。” 伏折：“你的病……” 林音：“给我坐回去建你的账套！” 伏折把调查问卷扫描存档，又将电子文档全都打印出来，打印机像只贪得无厌的饕餮，源源不断吞着纸，吐出来时还残留肠胃里的温热。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入西陲，晕黄的天空如同伶人对镜贴花黄，晚霞若花钿绕着云，云鬓二字有了最直接的表达，羊肠小道边的杂草亦如三千烦恼丝，直挺挺，蓬勃地生长着，伏折回头道：“师父，我去找翟经理借一把刀，把草给除了。” 林音：“行，多干点活，刘会计说晚上王主任请吃大餐。” 伏折：“你要喝酒吗？” 林音立刻想起两天前的夜晚，地铁站，伏折专程坐地铁来接她，却被须臾抹去了记忆。 不止他，地铁站所有工作人员都不会记得当晚的事，所以韩风明才敢肆无忌惮，上来就把伏折击倒。 长这么高，肩膀这么宽，怎么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等等，伏折好像自那晚之后变得更楞了……难道被须臾毒傻了？ “今晚回来加班，不喝。”林音心生一计，“王主任肯定要劝，那你得替我挡酒哦。”怕伏折拒绝，她唉声叹气锤脖子道，“这个师父是真难当呀，不知道三节课够抵几杯酒，对了，你能喝吗？我看你好像——” 伏折站在窗前，玉树临风，任她上下打量。 “好像有点虚。”林音说。 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伏折疑惑：“我虚？何以见得？” 林音：“哈哈，我瞎猜的啦，你不是没追上灌饼嘛，我看城管跑得比你快多了。” 伏折：“那是因为你在后边追我。” 林音：“谁追你啦！不要脸！” “……”伏折边走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摸着袖扣，忽然回头说道，“我酒量很好，以后我替你挡酒。” 黄昏愈浓，伏折握着刀走出花园，长刀的刀尖在干涸的石子路面跳动着，一拐弯，跟刚从外边回来的刘会计撞了个满怀。 “妈妈呀！”刘会计直接弹射到了五米以外，“伏，伏会计，你这，这是干什么？” 访谈的时候伏折就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居然一开口就要给潘伟才打电话！ “除草。”他昂首挥了一下刀，视线随着刀尖一划，半米长的利刃他耍起来跟玩具似的，“我们是审计，您称呼我伏折就可以。” 不知是否错觉，刀在挥舞时发出了破空的唳鸣，刘会计不禁抖了下：“啊，是是是，伏，伏老师。”她与伏折气场不合，隔了一米远，有些讨好地说，“伏老师，晚上在管委会丽丽渔馆吃饭，你跟你们林老师说一下啊，天黑得晚，饭店要准备准备，咱们七点整出发。” 伏折：“嗯。” 刘会计摸着门溜回花园，伏折倏地问道：“刘会计，你开那辆黄色卡丁车出去订餐的吗？车速如何，我开的时候有些快。” “啊？哦，不是我，我不会开，刚刚陈哥过来，我交代他去点菜的。” “陈哥晚上与我们一起用餐吗？” 刘会计借由大门掩住半个身子，勉强笑笑：“他是保安，他要是也跑了，谁来看景区啊？他不去。” 说完就跑了，不留给伏折再开腔的机会。 上到二楼，她忍不住凑到楼梯的横窗边往下偷窥，只见伏折旋转着刀把挽了个华丽的刀花，长臂一振，手起刀落，削断了一根树枝！ “乖乖。”她后怕地拍胸脯，“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凶。”她想了一会儿，倒退两步，往办公室去了。 杨柳叶在胸前发烫，伏折将它取出来，吹了吹，随后两指一拈向正前方掷去，薄嫩的杨柳叶瞬间化作飞镖射出！再次挥刀，光峰一转，转瞬间将飞行的叶片切成两半。 刀把没有绑布条，不是很趁手，他掂了掂，指腹垂直于刀刃稍稍用力按下，血流了下来。 同时，袖扣冒出一缕白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直至将整片杂草地都笼罩了起来。 野草群萎靡了，与之前骚扰林音的样子截然相反，伏折把刀插到泥里，蹲下去弹了弹野草的根部。 “我很虚吗？”他若有所思问道。 掐断一根，附近的其他野草纷纷想逃，顿时伏折所在的地方光秃秃一片，从上往下看，他仿佛站在一朵绿色向日葵的中心，有些浅浅的草根抖落着土屑爬了出来。 “别去打扰她。” 砍断一丛，青绿色的汁水沾上了刀背，马上就被那滴血痕吸收，随着收割范围渐广，微不可见的小光点一粒接一粒被吸入袖扣。 体内的血液奔腾，好似冬眠的器官正在苏醒，伏折左手握住一把，右手利落一割，温柔道：“多谢。” 20.你太轻了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的电脑是随身带着的，本来的确打算回去加班，但没想到王有为硬拉翟大虎给他撑场子，也喝了点酒，自然就没人能开车送他们。 伏折作为全场唯一一个能直立行走的男性，拉开车门就要上驾驶室，林音头疼去拽：“呆子，你喝了酒！别以为没醉就能犯法呀！” 伏折脚放在油门上，整个人十分松弛，还把座椅调整了一下，到处找安全带，哐，大力插入。 “犯法？开小汽车为何会犯法？”他把头向后靠，喉结动了动，像是有点晕的状态。 黑漆漆的车厢内，他侧脸的轮廓简直英俊如神祇，眼睛半闭，眉心微蹙，下巴难耐地往上抬着。 “你给我下来！”林音脑袋一抽，忘了还能从副驾驶上，直接趴在他身上摸黑解安全带。 “你在哪国留学的啊？没被国内的交警逮过是吧？！喝了酒你就是开摇摇车都不行！” 解了半天，安全带扣子居然抠不动，她崩溃叫道：“你自己解开！给我下来！” 伏折闷声笑了，胸膛都在震动，好像看林音手忙脚乱在自己身上捣鼓的场景可笑到忍不住。 林音打开手电筒，炸裂：“你什么毛病啊！！居然把安全扣掰断了！！” 口子根本没对准，是竖着强行插进去的，此时安全带卡在裂缝里，牢牢将伏折绑在了座椅上。 林音又是用力又是吼叫，喘得不行，弓起上身就要爬出去，却感受到伏折的手臂在后背挡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收回去了，她扶着车门，叫闻声赶来的刘月花去副驾驶。 月光洒满乡土味浓厚的停车场，到处是矮树丛，小小的黄花如星落，林音的手腕纤细、苍白，抓着方向盘，亦如月色的反光，晃得伏折闭上眼睛。 “送你去上……，师父。”他的声音似梦似幻，羽毛一样飘在狭小的车厢内。 林音竖起耳朵听：“上班？不上了不上了，回去搬家。” “师父。” “别喊啦，你快下来吧——” 伏折轻声道：“你太轻了，晚餐应该多吃点。” 这话题没头没尾，林音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何说起，可前后稍微一联想就想通了，登时脸颊绯红，神情恼怒，‘砰’地关上车门！ “哎哟！这么用力干嘛！”刘月花被吓了一跳，又抓起车斗里的笔在安全带扣子里捅了几下，松开了，“还好，这车本来就到折旧年限了，都9年了，太脆了，呵呵。” “刘会计。”伏折淡淡开口，像傍晚挥舞那把长刀一样，莫名有股冷静肃杀的味道，“醉酒，是不能开车的吧？容易出事故的。” 顷刻间，刘月花有点后悔单独跟这个假温柔真凶悍的助理相处：“啊，是啊，那当然了，伏老师，你是不是喝多了？”她小心翼翼地答。 纯纯是一句废话，两斤，能不多嘛！ 可伏折还能流畅交谈，无意间的一句提问都能让她汗毛倒立，根本分不清真醉假醉。 与翟大虎相同，刘月花也只是公司签合同发工资的员工，不像王主任在管委会任职，是公职人员，她连忙多说了一句：“你看，王主任知道晚上要跟好好给两位审计老师接风，都提前叫了代驾。” 伏折道：“哦，那么，醉酒还车速太快的话……”他似吊胃口似的，说半句留半句，凌厉目光扫向刘月花，令她的动作当场僵直。 ‘咻——’安全带缩了回去，发出琴弦一样割耳的摩擦声，刘月花的手没来得及放开，冷不丁被那金属扣子拍打了一下。 “小心一点。”伏折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铁打人，很痛吧。” 这么一刺激，刘月花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而伏折已经下车追着林音往渔馆走去了。 “伏老师！你把钥匙还……”刘月花强壮着胆子喊，刚想小跑跟过去，手机响了，是还算清醒的翟大虎打来的。 “刘会计！”翟大虎咋咋呼呼的，酒味仿佛能透过话筒飘过来，“瞧我这记性，钥匙被我带回家了，这样，明儿一早你带着审计在停车场等我，到时候联系啊！” 伏折没有钥匙！可他却又似清明又似糊涂地直接打开了车门！ “完了，这回来真的了。”刘月花抬头看看月亮，在原地焦急地转起了圈，几分钟后，她才下定决心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 老板娘带着林音跟伏折去换房间。 从破旧的招待宾馆出来，走过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在葱茏苍郁的树林背后，现出一片寂静的洋房区，外部修缮风格与公司办公室的二层小洋楼相似，还要更高档一些，路灯一个接一个。 不光花园的花朵开得娇艳茂盛，每栋的屋檐上还留了一排区域，专程摆放小花盆。 夏夜，群花鲜妍，如同一朵花环戴在别墅的头顶，配着银白色的灯光，每一间屋子都像月光女神般圣洁无暇。 伏折推着林音的行李箱，到石子路便提起来，防止磕坏。 老板娘在外层的屋子停下脚步。 “林经理，你们就在这住了，虽然是同一栋，不过每个房间都有房卡，你们一人一层，浴室一层一个，还有一个大书房。这位男老师，你可得照顾你们女同事啊，在楼下好好守着。” 王有为在席上说的是联排单间，而现在变成上下层，林音了然，一定是有人看她们一男一女，为了避嫌，就换了更方便的房间。 不知道这个有心的人是谁，明天早餐得问问，好当面表达感谢。 伏折道：“林老师不是我的同事，是我的师父。” 老板娘接待过很多次审计来吃饭，也跟翟大虎一样先入为主，以为男审计才是带队的经理，而且席间她来送菜，频频看见伏折把王有为敬林音的酒给拦下。 经这么一提醒，她尴尬地冲林音干笑：“那个，房子太大了，一层只住一个有点空，不知道你怕不怕。” “我胆子挺大的，没关系。”林音亲昵拍了拍老板娘的手背，笑一笑，无声接受了老板娘没说出口的歉意。 至于伏折，她懒得问，这么大人了，再弱总不能怕鬼？ 老板娘指着不远处：“早餐充在房卡里，每天7点到10点都有供应，喏，就在那儿。” 林音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过，目光落在了被成片杨柳掩在背后的那栋。 正要入夜，那栋大别墅却灯火通明，还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甚至能听清楚音乐鼓点节拍。 “我知道了。”林音说。 老板娘注意到她审视 21.装神弄鬼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伏折正套得起劲，跟枕套的拉链较真，扯半天没有扯开，更连林音下楼都没有发现。 林音四肢僵硬地转身，前进，左拐，去了他的房间。 便见无纺布材质的一次性马桶套被扯得肚皮大敞，以一种半边拧成麻绳，半边破烂放飞的姿态，跟枕头紧紧抱在一起。 伏折进来了，见到林音先是一怔，随后礼貌道：“早，师父。” 林音：…… 默默看向屋内时钟，晚上十点四十一分。 “你过来，坐着，别动。”她一把将伏折拉到床边坐着，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看，这是什么？” 伏折不解，但还是视线跟随着移动，说：“你的食指。” 看来没有变异。 林音又瞄到他桌子上摆着一本厚如砖块的书，蓝色最新修订版会计准则。 “有借必有贷！下一句是什么？” 伏折推开她的食指，一如面试时的镇定自如，反而看林音就像看一个胡闹的助理，眼神里带着无奈。 “宝塔镇河妖。” 回答得掷地有声，林音都差点信了。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喝两斤酒还不醉！ 但。 怎么有人醉得这么清奇？林音都怕他假若一个人待在房间，会把鞋子脱了放在床上，然后躺在地上安详地睡去。 伏折与她对视一秒，蓦地侃侃而谈道：“现有高速运转的CPA进入我国，记住师父给出的口诀——” 成群结队的卡丁车变形成大象从林音的脑子里碾过。 “给我停！STOP！”她握住伏折肩膀，遏制他还要起来的上身，“再这样下去你都成失语者了！” 失语者？ 林音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一顿。 没错，伏折现在的状态太像失语者了！ 前几天晚上，小男孩哭喊大叫脱口而出：“可是，只有你是失语者啊……” 是自己胡思乱想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一直惦记着那未完成心愿就被韩风明收入灵符之中的小男孩，于是脑子里就想到了这个词。 林音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当中，其中还夹杂着对伏折的万般怀疑，以及韩风明所提到的灵能被抢一事，再加上管委会里的人奇奇怪怪，乱七八糟，还有访谈等繁杂的任务等着她去干。 刚洗完正在晾干的湿发都凉了下来，额头一阵阵地疼。 “须臾……” 她放开伏折，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回到二楼去拿赤璋。 谁知刚摸到手，一阵轰轰烈烈的重金属乐声仿若平地一声雷刺入鼓膜，好似放了一把偷袭的冷箭，令她惊得手中一滑，赤璋就在皮质软包上弹了一下，掉入了床缝里！ 林音的身体弱，职业病更严重，排除灵体干扰她休息的因素，平时也很难入眠，只有床靠墙才睡得着。 搬进来后，她就哼哧哼哧把床推到了墙角，累出一身汗，歇了许久才好一些，现在又得把床挪开，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鼻烟壶的顶盖在撞击中松了，掉在了软泡泡的杯子上，而赤璋作为一个只能储存、无法攻击的灵符，一旦打开就没法控制须臾弥散。 林音的心在滴血，现在满屋子飘着她的救命药，把她的银行卡余额全部取现，然后去荣冠大厦顶楼洒都没这么难受。 怒火熊熊燃起，她抓起顶盖，噔噔噔下楼，路过伏折门口丢下一句：“去帮我把床搬开！把里面的鼻烟壶捡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径直奔向杨柳深处。 三更半夜不睡觉就算了，还聚众开PARTY打扰别人休息，这对打工人来说真的是虾仁猪心，今晚就让她来治治这个好吃懒做的冯家大公子！ **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一名穿着湿漉漉的四角裤衩的男子吹着口哨走下楼梯。 一阵阴风吹了进来，拍到男子的肩膀上，晚夏酷热，男子突然打了个寒颤，抱紧胳膊望了一圈，发现是别墅大门没关，于是骂了句脏话，‘砰’地踹上了门。 上完厕所，他一边系绳带，一边将脸凑近整面墙的镜子，看鼻头那个红肿的青春痘。 “看小爷太帅了，是吧？专门挑今天长！”他捋了一把头发，欣赏自己沾水后显得很有质感的皮肤，然后伸手挤掉了青春痘。 就在他满意地远离镜子时，一个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盖住全脸的女人赫然出现在镜子一角！ “啊啊啊啊啊！——” 男子呼吸骤停，吓得屁滚尿流，夺门而出，尖叫着窜上楼梯。 “有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二楼游泳池，两男三女正沉浸在摇滚乐里疯狂扭动身躯。 红酒瓶和布料丢得满地，池边的沙滩椅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也是全场唯一一个上衣下衣都整齐的人，撅起嘴唇对着啤酒吹了一口，忽然听到楼梯口传来一声怪叫。 什么东西滚了下去。 他放下酒瓶，走到楼梯口察看，天黑如斗，他还戴着墨镜，自然视野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着。 “哪来的猫。”他想当然以为是小动物，毕竟这儿是山区，生态环境很好，出现蚊虫蛇蚁都是小儿科，有三两个小动物不稀奇。 一名女子从水中钻出来，水花四溅，一甩长发，伸手朝男子大喊：“哥！你在看什么？下来玩啊！” 孙冬摘下墨镜，换上憨厚的笑脸，走过去对女孩说：“我眼睑真长了个结石，涂了药，没好全真不能沾水。你们分出胜负了吗？我应该帮你们计个时才对，忘了。” 他转向靠在泳池边的年轻人，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说：“小冯总，你们饿了不？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他妹妹，也就是孙娜一听，立刻嘟嘴不满：“哥，我带你是来玩的，你怎么死性不改。” 冯善继搂住孙娜纤细的腰肢，却对孙冬称得上巴结的态度很是不屑。 “去吧。”他举了举高脚杯，“去厨房，把牛排给我全煎了，还有我叫冷链专车送过来的海鲜刺身，到了没有？别给我放烂蔫了。” 孙冬笑一笑，领命离开，孙娜的表情便不太好了，靠近冯善继的耳边：“我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憨 22.放开她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她上楼后，趁几人在水底比拼憋气，偷偷将顶盖放到了水里。 几人在游泳池里待了这么久，水里不是汗毛就是口水，灵符立刻在瞬间发挥了效用，令水下闭眼的几人看到了灵能化出的幻象。 而孙冬，这个毫不起眼的男子居然没有下水，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也足够让人佩服了，至少恶作剧成功后正在暗爽的林音记住了他。 “三更半夜装神弄鬼的，恐怕不是我吧。”她阴恻恻地开口，“你们看到什么了？也说给我听听？” 一听陌生的女人声音，冯善继顿时有如五雷轰顶，两腿伸直就要晕过去。 孙娜不愧是孙冬的妹妹，有了哥哥做后盾，胆子也肥了几寸，她抱住冯善继的头，脚在水里划了几道。 刚刚那可怕的景象已经不见了。 她扯过搭在沙滩椅上的毛巾给冯善继擦脸，底气十足：“靠，你从哪窜出来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是谁？我跟你说，你的饭碗已经砸了，给我放尊重点！” 孙冬小声说：“别骂脏话。” 孙娜不服气地瞪他。 其他人中，两名女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男子想要表现一番，于是也附和孙娜道：“就是，看你穿这么寒酸，应该是服务员吧？你可摊上大事了！把你们老板家的公子吓成这样，你完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脖子上有块青黑色胎记，长相倒是普普通通俩眼睛一鼻子，理直气壮地刷完存在感，林音都没记住他具体长什么样。 她蹲下身，手在水中随意拨了拨，冰凉舒适，幽幽望向被孙娜抱在怀里呼唤的冯善继。 吓成这个怂样，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啊。 拈着顶盖想再次放入水中，孙冬看到她指尖那枚小且红的像珠子一样的物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音全身。 棉睡衣，皱巴巴的，洗过很多次了，应该不是很有钱的主，长相清丽但皮肤苍白，蹲着时小小一团，弱不禁风得似乎就要闷头栽下游泳池。 而她脚踝上的白色珠链让孙冬锁住了眉头。 离得比较远，他没看清林音两只脚踝都有疤痕，对于林音的身份更是猜不透。 几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猛拍后背，冯善继才吐出一口凉水醒转过来。 “小冯总，吓我们的是这个女人！”胎记男率先发难，恨不得让冯善继当场给林音一个下马威。 两名女孩也上来关心他，孙娜推了下孙冬，可孙冬真是个榆木脑袋，反而被胎记男挤到一边，半句话都插不上。 冯善继虽睁眼了，眼神却还是很涣散，明显魂儿都不在七窍里待着，于是孙娜一撩头发，给他做了个人工呼吸。 孙冬走到林音身边，伸出手跟她示好：“认识一下？我叫孙冬，是管委会厨房的帮厨，不过我雪里蕻肉末炒的很好，人称雪菜哥。你呢？没在客房部见过你，新来的？” 管委会的招待宾馆条件极差，客房部的阿姨连打扫都懒得去，平时有投资部的领导来视察，王主任都会专门带过去哭哭穷，要点拨款。 没点身份的人，还真住不进来别墅区，而且有身份的话，冯总肯定会介绍给儿子认识。 林音挑眉道：“你认识客房部的人？” 孙冬跟她并排蹲着，墨镜还搭在鼻梁上，没以真面目示人，听林音反问，他拍了拍胸脯。 “应该说谁不认识我雪菜哥？你明儿找你们黄姐问问就知道了，哎，你是不是就住在找招待宾馆宿舍啊？是不是这儿太吵，你就过来看看？” 他招手叫林音靠近点，煞有介事地提醒她：“这位是咱老板的儿子，小冯总，听说过吧？待会道歉态度好一点，我再跟黄姐帮你说点好话，以后别未经允许往这儿跑就行。” 林音道：“为什么你能来，我不能来啊？菜哥。” 孙冬一笑：“别介，哪有这么省略的。我妹跟小冯总有点交情，我也就是过来伺候的，就那种皇帝吃饭，在旁边随时准备上菜撤菜的太监，明白不？” 林音被他行云流水的自嘲震撼到了，眼神带上一丝敬意。 这位更是先天打工狗圣体啊。 那边冯善继总算被喊回魂，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告林音的状，捂着一只眼睛看过来，发现果然就是个瘦弱纤细的女孩，顿时面子挂不住，‘腾’地站起来指着林音：“敢吓你冯总我？给我把她给扔水里！” 有了孙冬的提醒，林音却还是一副‘我就惹你怎么了’的拽样，呛声道：“小冯总，你还没告诉我呢，在水里看到什么鬼片啦，说出来跟其他人通通气啊。” 冯善继高举起一个啤酒瓶，跳着脚指挥其他人：“快！快把她扔下去！” “别介，小冯总，消消气，都是误会！”孙冬赶紧挡在林音身前，不停叉开胎记男的手，“小冯总，你别冲动啊，人家不是故意的，我替她道个歉！” 胎记男的个子比孙冬高了一个头，还长一身肌肉，十分轻蔑地说：“孙冬，你真行啊，这么快就临阵倒戈，孙娜怎么有你这么个熊哥？啊？” “哥！”孙娜惊呼。 “噗通！” 孙冬被一个重推掉进了游泳池，林音连连后退，到后泳池的另一个对角，面上像是害怕躲避，其实又蹲了下去。 胎记男步步紧逼，还不忘跟冯善继讨赏：“小冯总，你说的，那辆GTR要给我开着玩玩儿。” 眼看着胎记男就要到跟前，林音再次将手中顶盖沉入水中，对冒出水面正抹着脸的孙冬叫道：“孙冬，闭眼！” 霎那间，狂风大作，天上月亮忽然失踪了，路灯也开始闪烁。 冯善继的脸色变得诡异，他抬头看天，却发现一阵黑压压的东西正在朝他们奔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团墨绿色的树叶！ 像乌云一样巨大、浓厚的树叶，罩住了整个别墅楼顶！ 这一幕阵仗大得令林音都没想到。 她手中顶盖虽与赤璋是同一材质雕成，却只有极弱的唤醒灵能的灵力，因此池底令众人吓破胆的画面转瞬即逝。 就在她暗自心惊却不敢表现出来时，冯善继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林音蓦地低头，竟在泳池中看到了同样惊悚的画面。 澄澈的水池成了 23.以毒攻毒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伏折扶着她的胳膊：“你不是让我捡鼻烟壶么，我看你一个人跑出来，很担心你，就跟过来了，一进来就看见有人想把你推到水里，我跟他们争论了几句，就看见你跟这些人都晕了。” 他将赤璋交给林音，林音又如保命似的吸了几口：“你没看到什么吗？” 伏折道：“看到什么？什么东西？”他想了想，又说，“你是说前因后果吗？没有，师父，我也没有带手机，不然就能录下来，省得这群人找你麻烦。” “我不是说这个。” 林音摆摆手，走到孙冬旁边试了试他的鼻息。 冯善继正瘫坐在游泳池边，身体很僵硬，不过也是有气的，林音给所有人挨个闻了一圈须臾，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在伏折几米远处，指了下‘睡’姿各异的人，好奇问道：“你看到这些人这个样子，就不觉得哪儿奇怪吗？” 伏折皱眉道：“他们是不是在吸食鸦片？我只见过犯了大烟瘾的人会如此。” 鸦片？ 倒是个陈旧又新颖的词汇。 林音背着手晃悠回来，面庞已经不复菜色，嘴唇殷红，双眸晶亮，让她因虚弱大打折扣的容颜有了让人着迷的光彩。 “你在国外吸过毒品吗？那是什么感觉？”她问。 “没有，从没有。” 伏折垂着头，个子虽高大，在林音面前却乖得像个任凭差遣的仆从。 “永远不要吸，知道吗？” “当然知道。” “可如果我给你吸，你会吸吗？”她将鼻烟壶举到二人面前，开玩笑道，“这玩意儿就是鸦片，你要不要试一试。” 伏折笑得很浅：“师父，你又跟我说笑，这当然不是。” 林音漫不经心低说：“不是，但差不多，闻一闻，你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烦恼、畏惧——”她微微踮脚，将赤璋凑到了伏折挺拔的鼻子下面，伏折嘴角动了一下，呼吸之中，须臾被深深吸入了鼻腔。 他的眼神逐渐呆滞，失去了灵魂，林音掰过他的身体：“走，回去睡觉吧。” 伏折木楞楞地率先下楼，一举一动都如提线木偶。 月光重新照亮青石板路，两人无声地走着，突然，林音叫住了伏折。 “伏折！” 伏折应声停下，比上了发条的玩具娃娃还灵敏。 林音绕到他面前，想了想，觉得此刻伏折虽暂时被须臾控制，但还是醉酒状态，不知道还能不能触发失语者的症状，于是她灵机一动，问道：“你的银行卡都放在哪啊。” 伏折答：“钱包里。” “钱包在你的书包里吗？” “不，钱包在我的口袋里。”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物，一身淡淡的酒气，还有鱼头火锅的烟火味，林音戳了下他的裤子口袋，的确有个很硬的皮夹。 “拿出来给我看看。“ 跟他的袖扣、皮鞋、皮带一样，他的钱包也是一眼贵的品牌，锃亮，韧而不涩，走线平整而华丽，勾出了S形花纹。 皮夹正中间是一个图章敲出来的房屋图案，屋檐角尖翘，停着四只展翅的鸟儿，林音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可能是在跟范思意一块儿的时候看到过，范思意对奢侈品牌很有研究的。 她还是给伏折保留了一点隐私，没有打开皮夹看。 “那你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她将钱包还给伏折，对方却自己打开钱包，里边是身份证，冤种超市会员卡，还有一张借记卡。 他毫无情绪地说：“080318。” ！ 林音觊觎黑卡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个时间正是她12岁那年人生遭遇大变的日子。 那年农历3月18，她一度脉搏寂停，药石无医，林青珍破天荒抱着她出山求医，跑遍了所有认识的灵媒家族，最终好不容易才保住她的小命。 命虽然保住了，可身体却每况愈下，心脏跟出了故障似的，总是跳着跳着就没动静了，为此，林音必须靠灵能炼化的须臾吊命，而且跟植物一样依赖阳光。 是巧合吗？ 还是伏折调查过她？ 他的身上装满了秘密，可林音找不出他的破绽。 次日。 林音端着一碗粥，慢吞吞地喝着，伏折替她在排虾籽面的队。 后厨不断地往外送着馄饨水饺，孙冬头戴厨师帽，时不时出来露个脸，他目光炯炯，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看来昨晚睡得还不错。 “一碗虾籽面！来，先生小心着点烫啊，蒜葱香油自取啊。” “谢谢。” 伏折与孙冬对视一眼，孙冬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锅铲，一看见伏折，手在身上擦了擦，憨厚夸道：“先生，你长得可真帅，咱们景区又请明星来玩了吗？” “我是审计师。”伏折说。 “哦，审计啊！”孙冬笑得有点腼腆，“审计师也来好几个了。” 上午的工作按部就班进行，林音演示完软件刷底稿，刘月花会计就拿来了征信报告，还有银行开户清单，林音看了看，所有银行都在镇上，于是将询证函丢给伏折去做。 伏折打字的速度已经没那么折磨人了，边翻对账单看余额还能边跟林音闲聊：“师父，早上厨师说公司邀请过明星，可我没看到对应的费用和合同。” “开业时政府请的吧？”林音随口说。 审计计划发过去，汤问发了个已阅OK，问了句怎么有改动，林音回他是资料问题。 刘月花把电脑和凭证烧了，这事能不提就不提吧。 十三年内的银行对账单有两个盒子，幸好都幸存下来了，否则去银行打印还得上级审批，又得拖后进度，伏折一目十行看完了这些年的收支情况，堪称神速，不过他没有刻意显摆，只是林音偶尔问他个情况，他都对答如流。 林音把一套别家公司的底稿发给伏折：“你参考着学习一下，我们所虽然小，但要求也很高哦~不要糊弄。” 伏折立刻从善如流地说：“汤所跟我说林经理是所里最能锻炼人的师父，果真没有骗我。” 恭维得恰到好处，林音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的眼神一直关注右下角的消息提示，那灵体没有来消息，她就只好自己摸索，把重点放在区区600万预计负债上。 好累，要是伏折能帮忙就好了。 她瞥一眼伏折，对方发丝清爽，衬衫扣的一丝不苟，衣物都有熨烫的痕迹。 24.徒弟你说句话呀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观音湖景区作为曾经孚林镇大举投资的3A级景区，走的是全年龄段全阶层一网打尽的路线。 儿童有游乐场，老人有泛舟听曲，年轻人追求浪漫有摩天轮，追求惊险刺激也有悬空玻璃栈道、云霄飞车等娱乐设施，而稍微有消费能力，只单纯想来度假的，也能在马场骑着骏马奔腾一圈。 由于附近有寺庙，公司还专门修了四合院式小祠堂，如今朱门紧闭，萧条破败，只时不时在大路拐弯处有几尊铜鼎，里头插满烧了一半的红烛，彰显昔日人烟兴旺的鼎盛。 卡丁车在宽敞的道路上飞驰，灰尘被车轮卷得飞起来，远远望去四个车轮如腾云驾雾。 路过马场，伏折减速慢了下来。 “这片空地面积如此大，十分平整，土壤是砂质，很适合种成片的杨树。”他不无遗憾地说。 “土壤表层好像被翻动过，马场应该要种草的。”林音指前方，让他开到收费入口的小屋子，下车拈起一块蓬松的砂块，两指一拈就碎了，她若无其事在伏折递过来的手帕上擦了擦。 马自然早就被公司变价卖了，只剩下三五枝一簇的矮丛，与遍地黄沙比着谁更干燥。 四周足有百米见方的木栅栏明显被暴力摧毁过，还被人拆了木板钉成十字架的形状插在黄土中央，顿时让马场萦绕着坟场的气质。 “你去过新疆阿勒泰吗？夏天的牧场上有牛有羊，还有小马驹在湖边洗澡。” 林音十分享受阳光，张开双手慢悠悠地走着。 “这个马场跟那个相比是小巫见大巫，马儿还是要自由自在才好~可惜这次刚好赶上考试，要不我肯定找老汤要新疆的项目。” 伏折：“我没去过新疆，听说那里日出日落都很晚，我大概会水土不服。” 林音天生喜欢跟人对呛，闻言道：“去国外你就服啦？新疆的时差最多两个小时，睡几天不就调整过来了。” 伏折顺着她说：“嗯，那下次新疆的项目，我跟你一起去。” 林音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地走着，心想，算你识相。 她的脚腕在阳光下莹白闪耀，珠链也散发着温润光泽，与足下灰黄的土地格格不入。 鞋跟一踩，地面微微隆起，林音便知道此处虽寸草不生，但也有灵能存在，这让她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 伏折推开栅栏，林音便想迈脚进去，却听伏折问：“师父，你穿的裙子，这种干地下边可能有蠕虫和甲虫。” “哦，这样。”林音拎着裙摆，挑眉将他往里一推，“那你先去把虫子踩死。” 似乎没料到林音这么不客气，伏折一踉跄，就像个赶鸭子上架的替补演员冷不丁被推进了舞台。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林音，几不可见地抿嘴摇头，眼神看向地面，仔细地检查起路况，走出几步，碾了碾几块颜色较深的地方，然后对林音说：“挺结实的，不会塌，可以进。” 然而林音却不打算进去了，她就在围栏外，看了看远方，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沿着围栏向那边走去。 两人隔着一道木围栏沉默走着，林音的指尖偶尔划过翘起木屑的围栏，伏折的头低垂，注视她脚踝上的疤，走着走着，那双细瘦的脚踝停下了，伏折一时没有收住步伐，竟被跟前凸起的地面绊住，差点摔倒。 林音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十分得意：“让你走路不看路，现在知道了吧？”又抚额叹气，像是自言自语，“怎么连这个也要教，我还没吃到烤鸭呢。” “我看路了。”伏折道，“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块石头，我明明看到这里没有障碍。” 他蹲下去，从围栏上掰下一片长条，在地面上戳了一番。 “可能我看错了。”刚做出结论，就见地面隆起一个小包，并快速向着前方轱辘咕噜窜去，形成了一条笔直而鲜明的土垄。 林音尖叫：“虫子！不是说没有虫子！” 伏折轻声道：“不是虫子，这么大的体积，可能是地鼠。”林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然后发出更大的尖叫：“地鼠！什么是地鼠！我这辈子最不能看见的就是老鼠！” “地鼠不是老鼠，师父。”伏折哭笑不得，把她紧揪着衣服的手摘下来，“不用怕，自然情况下地鼠是食草动物，除非触怒它们，否则不会轻易攻击人。” 林音道：“你去把它打死！” 伏折的动作凝滞，皱起眉头：“活物是生灵，为何要把它们打死。” “它会来咬我！绝对的！”林音坚持，但感觉到了伏折的不悦，于是也懒得拉他了，抱胸往前踏了一步，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它不会咬你，我们不过去那边吧。” “我要过去那边看看。” “那边什么都没有。”伏折耐心道，“不是要上山去吗，午休只剩半个小时了，不抓紧时间，就变成工作时间摸鱼了。” 林音惊奇道：“你以前在财政部不摸鱼吗？” “……不多。”伏折明显不愿意提及太多上份工作的事情，含糊其辞，林音却嘴角一勾，打定主意‘执拗’地跟着地鼠后面加速走去。 “唉，哪有我这么当师父的，一句话也不听我的，好好工作还被讽刺是摸鱼。”她碎碎念着，让伏折保持跟在两步距离内能听清，“要不是预计负债里有人是在山上的凉亭里出事，而凉亭又恰好是精钢工程承包，而那边也是一个凉亭，我才不冒着生！命！危险非要过去呢——” 伏折果然亦步亦趋跟上来，着急解释：“师父，我没有讽刺你，你——” “你在财政部不摸鱼，怎么连跟人打交道都不会？”林音及时转身，像是怄气一样，“打字还那么慢，我就不信了，你们修准则的不用打字，都用语音？在办公室动动嘴巴就能了解行业最新现况啦？不用下基层啊？对不起，我们哼哧哼哧盘点的时候连猪圈都得钻呢！” 伏折：“……” 林音：“徒弟，你说句话呀！” 伏折：“对不起。” 林音急速跟上一句：“道的什么歉。” “是我不会说话。” “3月18是什么日子？” “是……啊？”伏折一咬舌尖，“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音哼道：“道歉是挺快的，让你说实话就不快了。”她把伏折弄得一头雾水，话也软绵绵，“师父，我不乱说了，你下次要盘点提前跟我说，我好准备一下盘点表。” 林音没好气道：“什么盘点表？监盘表好吧，还有，监盘都得公司的人在场，我们两个盘点什么呀？不符合盘点程序，你准则怎么修的？” 伏折长腿一抬从围栏里跨出来：“是我错了。” 林音咬牙，双手在脸边握拳，好想把伏折那滴水不漏的面具打破。 25.武林秘籍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怎么了？”伏折跟在后边，第一时间抬起胳膊挡在她腰后护着，怕她一个不留神崴脚摔下来，“又看到那只地鼠了吗？它们不会上山来的，山体岩土交错，很难钻通。” “……”林音拿出赤璋握在手里，如安慰自己般舔舔嘴唇。 她居然看到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兔子动了一下。 那可不是灵体，而是伏折都能看得见的真兔子！ “没什么，风吹得柳条一直飘，我还以为有人。”她恢复了神色，但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连灵体都聚不成，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刚刚为了试探伏折，她故意将灵能说成是活物，虽然没达到预期效果，不过起码试出伏折本性良善，并非残忍嗜虐之人，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万一真的有灵体突然发难，伏折会不会惊恐过度丢下她就跑还得打个问号…… 行到山腰，杏树、桃树亭亭如盖，海棠开着粉嫩的花骨朵，随手一撩就是野蛮生长的各类蒲草茎叶，封堵住了石阶，要通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下脚，像走奇门遁甲似的拨开遮蔽。 “那儿果然还有一个，一个凉亭。”林音拄着一株海棠花枝，略疲累地埋怨，“这是要累死我，这帮人太不靠谱了，连在哪摔的都不写清楚，法院居然就判了？” “不同凉亭位置，赔偿金额会有异吗？”伏折回过头，额角发丝沾了一片花瓣，让他看上去像个忠诚又潇洒的骑士。 荆棘和花刺多，他将衬衫领口系上了，平添几分禁欲感，袖子也规规矩矩、熨烫得笔直地扣着，相比林音虚弱的狼狈，他倒像个来上山春游的贵客。 “金额是按伤情定的，也许有警察会根据地形划分双方责任情况吧，有的轻生的人专门爬上山往下跳，这口锅总不能景区背。” 多走几步路到亭子里歇息，处处灰重，无处落座，林音只好擦了擦栏杆，恹恹地托腮，心想，我爬了这老半天，那灵体怎么都不现身给提示，难道凉亭案无关紧要吗？ 可是那个缆车案PDF里出现的男童到底是谁？凉亭的设计如此诡异，难道这么多年层出不穷的事故不是意外，更不是灵体作祟，而是人为？ 她不禁望天，心中哀嚎：“大哥——你叫我来山上，我来了，所以能不能给条线索啊？” 酷暑炎热，伏折以为林音被热到了，便用柳条给她编了一把简易蒲扇骨架，中间用悬铃木叶子填充。 样式古色古香的一把团扇，摇晃间是山林里如中草药般的清香，林音闷闷说句谢谢，伏折莞尔：“师父，你在这儿歇一下，我去山顶看看还有几个凉亭，等明天我自己过来，把照片都拍了做底稿。” “不用了。”林音说，“这案子刚判决，钱也没有付，金额大概在30万左右，低于重要性水平的75%，我关注它主要是为了捋清楚精钢工程跟公司的关系。” 伏折站在亭外，仰头看上边同款避雷针，说：“听翟经理的弦外之意，精钢的陈士康家中有些势力，精钢的注册资本为100万，实缴资本为0，能在这么大的政府项目竞标中拔得头筹，大概没那么容易就暴露。” 林音道：“冰山一角，豆腐渣建筑工程这玩意儿还得有监理，第三方，我看合同不是本地的，恐怕没法去做访谈了，只能发函，可是现在又没有办法证明是工程质量问题引发的破产——哎，你绕来绕去干嘛。” “这里原先是块菜地。” 伏折扫开满地落叶，将革质的广玉兰叶子卷成簸箕状，在露出的松软土壤上舀了一捧，放在亭子的长凳上。 “怎么看出来的？你闻到肥料味道了？” 林音挪过去，用藤扇的柄戳了两下土，那土颜色深，湿度高，还有一枚活蹦乱跳的甲虫掩藏在其中，林音迅速撤身：“虫子！虫子！嗷——” 伏折眼疾手快地用树叶把小瓢虫拨走，放归大自然，像是生怕林音一巴掌把它拍死。 就在此时，林音看向他身后，惊声大叫：“别动！” 只见伏折正处于两棵广玉兰下边，他个子高，刚刚没躬身时，头顶都能碰到白如莲花的广玉兰花苞。 可现在，那其中一棵广玉兰的树皮鼓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一路从树根窜上树梢，将树干拉扯得奇形怪状，然后竟然从树叶相交的地方传到了另一棵树，目前正在树干上来回做往返跑！ 是刚刚在马场的那个灵能！ 它不能聚成灵体，便用这种方法追着林音伏折而来，上天不行倒是能遁地，这吓不到林音，可伏折要是看到，恐怕会觉得是灵异事件吧。 她隔着凉亭的长凳和扶手栏抓住伏折的双臂，虽然极力克制，但又是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伏折低头，看她因用力而筋脉越发显得透绿的小臂，按捺着种种疑惑安慰道：“山上没人，别怕。” 林音眼神复杂：大哥，这个世界上比人可怕的多了去了。 为了防止伏折转身抬头，林音随口说：“你再往下挖挖看，真的是菜地吗，别埋了什么武林秘籍之类的。” 伏折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刨着，而那团灵能居然闻声戛然而止，然后似惊醒一般顺着树干没入了土中，并冲着伏折一路起伏而来！ 天呐！林音大呼悲催，再用地鼠那一套估计糊弄不过去了。 正当她闭眼认命准备给伏折闻须臾之际，伏折却抬头举起一根明晃晃的物体。 “师父。” 他沉静的声音闭眼听来很安心、可靠，与飞鸟在山谷深处扇动羽翼带起的回声那般，有着空灵之感。 “别问我是什么，拿走，我什么都不知道！”林音飞快吐出一连串烫嘴的话。 “……这个你也怕？”伏折站起身，见林音满脸说不出的郁闷，起了一些好奇，便举着那东西的尾部戳了戳林音的团扇。 正在努力单手拨赤璋顶盖的林音假装害怕：“拿走拿走，啊啊啊！我们下山去吧，不找啦！” 咦？ 怎么感觉硬邦邦的。 不会是兔子骨头之类的东西吧。 伏折笑道：“你睁眼看，真不会吓到你。” 林音眉头紧蹙，摸了摸，好像能抠出一个印子，不是骨头，于是她又将赤璋顶盖按了回去，半信半疑睁眼 26.预计负债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洞穴顶上在滴水。 山中有水源，难怪那水洼能保持充盈，可是，水是从哪里来的呢？自景区关停，除了办公楼和门卫室之外，其他电表水表全都关了，林音还特地让伏折在那堆幸存的凭证中找水费发票，以此来证明公司的确处于破产清算的状态。 林音攥胡萝卜的手越来越紧，那胡萝卜好似感知到了她的孤立无援，竟软软地膨胀开来，触感变得如同解压玩具史莱姆，任她捏圆捏扁。 就在她准备掏手机给伏折打电话时，洞穴外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名男子不慎跌倒，从树林的边缘倒退着蹭到了水洼边，他面前好像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逼近，男子脖子青筋暴起，面露绝望，张开嘴大叫。 林音想出声喊他，却猛然发觉她没听到任何声音，全程观看了一出默剧。 正如她所想，接下来，又有一名女孩哭着跪倒，一步步向水洼边爬，她的十指抓着粗粝地面，美甲均被磨断，而她口中显然也在求饶。 两人一爬一退，渐渐重合，林音不禁屏息，等待这两人触碰到彼此之后一惊一乍地跳起来。 可是没有。 他们却并未发现彼此的存在。 男子的手肘向后穿过了女孩的头颅，女孩儿紧紧闭着双眼，齐肩短发乱得像鸡窝，终于，她在爬行中失去力气，整个人往下一跌，手臂在地上磨出了长长的血痕。 她伸出手，不知在向谁求救，那只手却从男子的胸膛穿过，什么都没抓到。 这两个场景并非同时发生。 林音不禁向洞穴里退去，怕又出现昨晚游泳池中骇人的场景，可外边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每一个人都打扮新潮，有的胸前还挂着摄像头。 是那些来探险的不怕死的年轻人，他们都在山顶经历了可怕的遭遇，可网上却从来没有泄露过一丝一毫。 山里有灵媒！ 或者说，是景区里，甚至管委会有灵媒！ 林音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 “灵能而已，别怕，别怕，你姓林，你妈妈是鬼见愁林青珍，你外婆是大名鼎鼎的林校，你怕什么——”林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处境。 眼前这一出戏是给她看的。 这儿的灵能不知为何无法聚成灵体，于是想尽一切办法引起她的注意，有灵媒在这里，却不收服，任凭灵能被锁在山中，无处可去。 探险者那一张张恐惧万分的脸，无疑是看到了灵媒有意放出来的灵能所化出的幻象，至于为何能看到，就得问那恶趣味的灵媒到底是有何居心了。 想到这里，林音打起精神，神色坚定，朝着光秃秃的洞穴大吼，向未知宣战：“你是谁！是哪个市的灵媒！我身上只有一枚小小的灵符，对你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就算你抢走也没用的！” 洞穴口还在走马观花‘播放’着那些可怜的、沦为灵媒玩物的普通人，看到他们那吓破胆的模样，林音不由感到愤恨，她抓着胡萝卜，在空中无目标地挥打了一下。 “我姓林！双木林，我母家是璋明山的林家！你应该知道林青珍吧？她是我妈妈，凡是灵媒都知道她的脾气，你应该也不想得罪她！” 亮明身份之后，她的腰板也挺得更直了。 虽然一直不愿意继承家族的灵媒使命，守护璋明山到老死，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不用白不用。 “我不是来跟你争灵能的！你大可自行收走它们，或者继续留在这想怎么玩怎么玩，我是个审计师，把报告出完立刻就走，绝不耽搁，你没有必要这样吓我！” 她转身跑向洞穴深处，发现角落里插着一根树枝，树枝上边是一片白色的破布，边上则散落着一堆破破烂烂的旧玩具，有缺胳膊断腿的芭比娃娃，也有挖掘机模型等等。 林音壮着胆子拔起树枝一挑，又在那堆破烂下边发现了一叠没烧完的纸铜钱。 招魂幡！ 林音蓦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完了，她把人家招魂的阵法给拔了！ 身后由远及近，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林音一时脑内混乱，闭眼转身就将胡萝卜狠命砸去—— “是我！” 胡萝卜被人抓住了，没有打下去。 “师父！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音就像在黑夜中陡然看见了光明，脑袋嗡得一声，强打起来的精神如开闸泄洪哗啦啦流出她的身体。 她睁眼，看见伏折那担忧的眼神，莫名感到委屈，仿佛被人抛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咬牙把胡萝卜抽出来，换了只手，又朝伏折的胸膛砸了一次。 没有穿过他的胸膛。 这个伏折是真的，不是幻象，不是走马灯。 伏折闷声受了这记不由分说的打，默默把胡萝卜按下去，低声说：“师父，这座山不对劲，我刚刚在外边鬼打墙了好几圈，一直看见你在里边说话，但听不见！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林音低头抹了抹眼角，哑然道：“走。”伏折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半护在身后。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纸钱如一阵风吹过，悠悠扬扬地飘了起来，灰烬飘离，半边铜钱落花般洒在伏折宽阔可靠的肩膀，林音见状，驻足。 “快走啊。”伏折拉扯她的手腕，着急催促，跟随林音默然不语的视线不解地看向地面。 破碎的铜钱赫然拼出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血债血偿。 伏折的眼中写满震惊，良久才蹦出一句：“这是什么！” “伏折。” 林音暗暗做了个决定，再度将赤璋握在手中，这次，却不同于以往数次的运筹帷幄。 “你接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现实吗？你想记得吗？” 赤璋的顶盖在她手指的搓揉中渐渐改变了圆滑的形状，长出一根足够刺破皮肉的尖刺。 伏折没有说话，握着林音的手却没有松，多少给了林音一点动力。 “我将告诉你一些事情，可能会让你的三观崩塌，所以为了避免废话浪费时间，对不起，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林音深呼吸着说。 一道更加担忧的视线锁在了林音的脸上，她想，可能伏折以为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但眼下她并不想再次清除伏折的记忆，毕竟孤零零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感觉实在很糟糕。 以往，她可以逃避家族使命，来到举目无亲的C市，利用她那菜鸡但有用的灵媒身份好好干她的工作，赚大钱，买大房子，再也不用蜗居在山中，日夜面对那些动不动就把她吓哭的灵体。 可现在，她的职业生涯有了一道坎，没有CPA证对她来说可能并不能会造成太大影响，但她知道，即使不是CPA，那个强大灵能也会用其他的办法来要挟她，逼她直视身为林家子孙的命运。 又是一阵沉默，林音的杏眼微红，却目光昭昭直视着伏折的眼神。 伏折错开，望着那堆正在重新排列组合的纸钱，就像在听闹剧般叹息道：“师父，你在说些什么？今天的你特别奇怪，我们再不下山，今天的工时就没法记了。” “噗——” 林音被他打败了。 拜托能不能分分场合啊，姑奶奶的小命重要还是工时重要！ 确实工时比较重要，毕竟工资表是按工时做的。 算了，就这一个徒弟还谈什么民主，大不了等日后他离职时，把人关起来来次酣畅淋漓的须臾盛宴，保准一觉醒来还是那个呆头鹅。 她果断抓起伏折左手中指，将那尖刺对准指尖扎了下去，伏折吃痛往后 27.白幡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我看报表时你不出现，是因为没法聚成灵体么？”林音若有所思道。 “办公室人多眼杂，之前也来过一群人，我错以为其中一人是您，没有多想就出现了，结果被一道灵符劈中，差点就收走见不着您老人家了。” 男人语气恭敬又亲切，有问必答，说到之前差点被灵符强行收走的经历，还颤了两下，于是头颅就跟摇头娃娃一样晃动。 他初次化作人形，不熟悉四肢，头往肩膀靠着，手在胸前弯曲着，姿势很不协调，尝试一瘸一拐地走了走，口中满是冤屈，对着林音大倒苦水。 “站住。”伏折立刻伸手挡住他，眼中尽是防备。 确认了眼前‘男人’的身份，林音心中那一点瑟缩顿时烟消云散，从伏折身后走出，到原先招魂幡下面的杂乱玩具堆里翻捡。 “师父，我可能在做梦，你却也在我梦里。”伏折机械地跟在她旁边悄声说道。 “是啊，让你做个不会醒的梦，不用谢我。”林音随口应付，又捏了捏胡萝卜，“F17，你过来。” F17，软件刷出实质性底稿的编号，正对应着预计负债，林音遇到过多次会计科目化出的灵体，总觉得直接那么叫出来很傻，就以编号代称。 伏折默不作声，看样子是正在挣扎着说服自己理解，林音暂时没空管他，只捡起树枝递给F17，说，“这个祭坛里都是玩具，你们灵能无法接触实体，自然不是你弄来的，所以设祭坛的人是谁？找到他，观音湖就能恢复营业吗？” F17赧然一笑：“林族长，我要是知道的话，还，还——” 后面的话没说完，林音却是听懂了，见怪不怪，她将胡萝卜抱在怀中，蹲下去仔细观察那些破烂的玩具，却听伏折很没有情商地冷冷说道：“你找我师父帮忙，却连缘故、详情、目的都不一一告知，是要玩解谜游戏那一套？” “你又不是灵媒，我当然不用跟你解释。”F17朝着伏折一甩胳膊，伏折本来还打算避，忽然想到林音说灵能没法接触实体，便打算检验一下。 那根仿佛脱臼了的胳膊一触到伏折的腰侧就穿过了，登时沁出一团闪烁的白光，将那穿人身而过的部分罩得看不清。 “他是我徒弟，赤璋认主了，你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他。” 林音不想用手碰脏污，就用树枝缠绕芭比娃娃的金色发丝，挑到F17面前：“女孩玩具。”又用脚尖点了点铲车，“男孩玩具。” 伏折道：“一男一女，精钢工程的缆车事故受害者就是一男一女。” F17想要抓那娃娃，意料之中又是穿过，便一脸遗憾，林音将娃娃又举高一些，鼓励道：“嗯，还有呢？” “潘伟才多次来公司要债，前门受阻定会另辟蹊径。”他指向山洞外，“这山头很低，那些探险者自然是从另一边翻越高压电网而入，潘伟才当然也可以这么做。” 林音想了想：“你是说，祭坛是潘伟才为了祭奠他的一双儿女才设的？” “猜测而已。” 这个猜测顺理成章，要不是林音已经看过大部分卷宗，大概也会很认同，没等她说话，F17却突然叫道：“男孩，女孩！很多男孩女孩！”它对伏折的态度十分恶劣，有种这件事是林音跟它两个人的，却被伏折横插一脚的不满。 她又对F17说道：“你既然是预计负债所化，对那些半烧毁的资料已经很清楚吧？” F17猛点头，张嘴‘啊’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见他口中黑洞洞，没有牙齿更没有舌头，跟那PDF上出现的无瞳男孩几乎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随着F17又扭了扭脖子，不知何时蔓延开的白光如饿虎扑食将它的脑袋包了进去！这下别说声音，连嘴都看不清了，伏折紧张道：“它要消失了！” 与它穿过人体的那根胳膊一样，F17被白光硬生生吞没，同时，伏折耳朵一动，像洞穴外看去。 有人来了！ 而且还是匆忙跑过来，脚步哒哒不休，很快就到了洞外。 难道是那个神秘的灵媒？ 林音忙扔掉树枝：“F17！借物化形！这根胡萝卜上有灵能，你暂时躲到里边来！” 在刚刚准备给伏折来个当头一棒时，她手中软软的胡萝卜像是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变得梆硬，此时拿在手中又恢复了绵软，一按就是五个坑，闻言，有些俏皮地伸长绿缨，就像在好奇张望。 白光大盛，林音和伏折周围的空间则越来越小，好在林音一说完，F17就倏然崩碎，像一面被箭射中的镜子一样裂出了无数条纹路，然后又在白光的‘逼压’下钻入了胡萝卜。 伏折的视线始终紧盯外边，只见一名一身黑的中等身材男人提着根棍棒伫立在洞口，不禁厉声叱道：“什么人！” 隔着越来越稀薄的白雾，二人看清来人的模样。 黑色的是成套保安服，手中拿着的是电棍，那人一步一步，很谨慎地走近，腰微微佝偻着，一副随时提防着要用电棍击倒二人的架势。 看清来人后，林音发出一声惊呼：“啊！” 这人的脸被烧毁了，皮肉拧到一起，竟如老树根一样盘根错节，都是缝合的狰狞痕迹。 而那双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眼睛，就像在布袋上抠了两个洞，露出两枚黑漆漆的、像棋子一样的黑眼珠，一丝眼白都不见。 伏折又是顺势把她挡在身后，低声侧头安抚：“别怕，是人。” “我才要问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拥有恐怖脸庞的男人声音同样沙哑，无疑声带也一同烧毁了，低若呜咽，听上去感觉肺里塞了个风箱，呼呼地扯着粗重的气息，衬得声音更阴森。 林音的目光紧锁在那电棍上，眯眼判断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景区的保安，陈哥？” 虽然陈哥在群里，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林音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也就没有向刘会计打听太多，不过，看翟经理打招呼时那颇有忌惮的样子，还有陈哥从窗户里伸手拿烟的动作，无疑是个行为古怪的人，没想 28.不软不硬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办公室，也没过去多久，与他们在凉亭听到求救声才过去半个小时。 伏折一坐下就开始沉思，没有表现出要问什么，林音一边三心二意地刷着底稿，一边假装不经意地支使他：“非流动资产负债我来做，其他都给你？” 伏折点着眼镜腿：“嗯。” 你快问我呀，你快问我呀，啊，怎么不问。 林音急得抓心挠肺，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提起，便又敲敲键盘：“银行询证函跟访谈问卷改好了吗？” 打印机应声而动，伏折将文件打印出来，挑了两枚燕尾夹分别固定好，交给林音检查。 做完这一切又一声不吭回到电脑前，望着屏幕出神。 他越镇定，林音越心虚，于是竖起文件挡住自己的脸，潦草核对起函证数字。 不如把PDF发给他，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林音正准备打开他的对话框，却见伏折拿起水杯边的胡萝卜，像从来没见过这种蔬菜一样来回翻转着研究。 “咳咳。”林音放下文件，“手感怎么样，软的还是硬的？” “不软不硬。”伏折奇怪看了她一眼，“预计负债……钻到里边去了？” “嗯啊。” “那什么时候会再出来？” 林音喝口水清嗓子，说：“我哪知道，他连化形都这么艰难，而且山上可能还有他的死敌，一时半会出不来。” 伏折：“那你怎么做底稿？”他用胡萝卜指着那堆缺页少角的文件夹，如拿着哈利波特的魔法棒一样说了声：“变。” 林音：…… 身为灵媒，我很不幸，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真是太明智啦！ 底稿当然不会凭空变出来，灵能更不会说声咒语就现身，伏折遗憾地胡萝卜放回去，平淡道：“原来世上还有你们这类，叫做灵媒的人物，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林音：？？ 局面怎么突然大反转，藏着掖着的反而成了伏折了。 “怎么说？你听说过类似情况？” 只听伏折手肘放到转椅的扶手上，整个人往左一转，便与林音的眼神撞个正着。 谁都没有躲闪，就这么直勾勾地互相望着。 林音有些不是滋味，原本她就怀疑伏折，现在迫于工作需要让赤璋认了主，结果人家前脚见了灵体，后脚就透露出隐隐约约有听过灵媒的故事——再想让一切回到之前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意了。 伏折率先垂眸，望着桌面，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着。 “师父，我不愿提起在财政部的过往，就是因为……”他摘下眼镜，银链子与他眼角的一抹寒光重叠，“我在一次事故中受过伤。” 他皱起眉头，林音见状追问：“你是指你的眼睛？你说特殊情况工作时得戴眼镜，难道就是因为右眼受过伤吗？”她的语气轻松，“我还好奇呢，如果是近视干嘛只戴一个镜框，还以为你就是为了好看。” 伏折答道：“两年前，我与财政部几位同事、交易所专员、证监会委员到A市某公司现场检查，有一晚莫名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上醒来，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人，却没有司机，我意识到不对时已来不及，车辆撞上辅道围栏，我的眼睛因此……失明。” “失明！”林音惊呼，起身跑到他跟前，也不管伏折介不介意就上手摸了摸他的右眼皮。 伏折眼眶深邃，垂眼时眼窝深得可以手指头能直接没入。 林音的指尖微凉，跟不说话时的她一样，清丽静雅，如同一朵沁人心脾的百合，可她偏偏又是火爆脾气，忧伤的氛围似乎不会萦绕在她身边，只要她兴冲冲地挑挑眉毛，伏折便觉得气氛是欢乐的，没什么大不了。 林音喃喃道：“鼓鼓囊囊的，而且也会动，根本看不出来是义眼啊。” 昨晚为了测试伏折有没有醉酒，她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比数字让他数，当时伏折两只眼睛跟随手指，没有任何异常。 “现在没有大碍了。”伏折有些别扭地转开脸庞，椅子后退，“面对蓝光必须佩戴眼镜，其他没有影响，不会耽误工作。” “你师父我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林音拿起胡萝卜想敲他的脑袋，悻悻地一努嘴，手臂落下，敲在了他胸前，“后来查出原因了吗？有人要害你？” 伏折摇头：“没有，查不出原因，但我心中到离职都有这个疑问，因为我们检查的那家公司本身就出过这种事，否则我们也不会亲自去。” “也有人撞车啦？” 林音把伏折垒得整整齐齐的资料全推到一边，到桌子上坐着，脚刚好就在伏折眼皮子地下一晃一晃，伏折也没生气，还帮她清理出更大的空地，好让她坐得安安稳稳。 “是。”伏折说，“先后有两人出意外，一位是公司董秘，在提交年报披露议案的当天出了车祸，双目失明。” “天呐。”林音震惊地抓紧桌子边缘，“比你还惨？” 能让财政部会计准则部的人亲自出马，检查对象起码也是A股上市公司，而通常提交年报披露议案的当天，还有一系列业绩预披露等公告，当天董秘与证券部是最忙的了。 这个节骨眼胆敢在董秘的车上做手脚，难怪会被财政部重点关注。 伏折道：“第二位是公司签字审计师，两位，都在车上，不过年级轻的那一位毫发无伤，另一位则与董秘伤情完全一致，医院出具的报告除了名字，就如同复制粘贴。” “年报期CPA和董秘接连出事——”林音习惯性地咬唇思考，“一个两个三个，接下来就是你，你们没有报警？” “意外，我们几人没人说得清为何会出现在车上，只能是意外，现在想来，大概就像你说的那样，将一些事忘到了脑后。”伏折平静地看向赤璋。 琉璃瓶身此时看来总缠绕着若有似无的白雾，点点银 29.世界上哪有鬼啊 《考上CPA后为何我每天都在通灵》全本免费阅读 他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两鬓虽然已经花白，但梳理得很精致，还抹了发油，比他那二世祖儿子冯善继气场强大不止一丁半点。 林音身穿白色长裙，仙气飘飘，站在门口宛若遗世独立，冯喻明一眼就瞧见了她，翟大虎停好车，跟伏折说笑着走入食堂，咋咋呼呼地喊：“林经理，咋不进去？没位置了？今儿才礼拜几，食堂人不多吧。” “哟！”看到自家老板，翟大虎脚步一停，然后加快跑向他们，头也低了几寸，摆出一副热烈的笑脸，“领导，您今天来管委会来了？这，这没提前通知我，我把您办公室打扫打扫。” 伏折过来了，立在林音身边，也是西装革履，好一双俊采英杰。 “吃个饭，公司就不去了。”冯喻明点点头就当打招呼，说：“这位就是审计师林经理吧？英雄出少年，很年轻，你们汤总非常信任你，公司账不好看啊，希望年底能顺利走完流程。” 不愧是当老板的，轻飘飘一瞥，看到伏折落后林音半步，就知道林音才是主事的人，这眼力见，翟大虎之流不得学个几十年。 冯喻明的为人跟林音想的不大一样，她惦念着精钢工程的访谈，飞速打了个腹稿，想拉冯喻明一起去镇里见陈士康，正微笑准备开口，就看见冯善继气冲冲推开服务员，朝他爸的背影嚷嚷。 “爸！凭什么我说的话你老不信，我妹说的你就信？她让你破产清算你就清算，她可来过观音湖吗？！” “别丢人现眼！”冯喻明的气压立刻沉下去，“这么多人在，你满嘴胡话，要是王主任在，你还不得把我的脸都给丢光！” 冯善继见到林音，也只是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被老爹这番话气炸。 在陌生美女面前这么骂他，也太掉份了，好歹他还挂着一个总经理的名号呢。 “什么胡话？我亲眼看见的！要不是我今天去山上了，还不知道有……”他极其嫌恶地咬咬牙，“那种鬼东西！” 林音表情破功，暗自低头不让冯喻明看见，省得他难堪，伏折就没有这样的高情商了，他不记得昨晚的事，更不认识冯善继是谁，一听说在山上喊救命的极有可能就是他和朋友，便问道：“这位是小冯总？你在山上看到了什么？” 他的裤子忽然被人扯了下，伏折不明所以，一低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林音的手看去。 林音：…… 每天都有那么十次八次想退货。 “关你什么事儿，你谁啊！” 冯善继二十五岁，比伏折小，气质却一个天一个地，往伏折面前一站，明明他才是地头蛇，却莫名感觉自己跟个拎包小弟似的，何况还穿的拖鞋跟T恤。 冯喻明对翟大虎说：“去，把这玩意儿拉走，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干，还敢在公司散步谣言，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编排！”身后服务员小跑跟来，冯喻明又说，“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带小冯总上山的，立刻让他滚蛋！” 说罢，跟林音握过手，离开了食堂。 冯喻明留下这句吩咐，还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明摆着就是要找个倒霉蛋背锅，另外再杀鸡儆猴震震员工，当然，冯善继认不认为自己是猴的一员，就看他的智慧了。 女服务生：“小冯总，菜还上——” 冯善继狠狠瞪她一眼：“还吃什么吃！倒了吧！真是倒胃口。”说罢趾高气昂地分别推开伏折和林音，从他俩之间穿过，喉咙里哼了一声，好似解气地走了。 林音无奈，也不愿意跟冯善继有过多瓜葛，就带着伏折进去打饭。 他们来得晚，已经有不少菜都不再续，翟大虎摸着饭卡往包间那边瞅，瞧见服务员正在把一盘盘热情腾腾的菜端出来，一乐呵，跑过去说：“小燕，来，哥帮你端，嚯！这咋还这么烫呢！” 都是管委会的常客了，服务生都认得翟大虎，对他那贪小便宜的性子也很了解，见状干脆把托盘往他手上一撂。 “喏，都没上呢，干净的，你拿去吃吧。” 翟大虎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这怎么好意思呢，多少钱，我去刷卡。” “刷刷刷，你不如来后厨帮忙刷碗哪？” “刷碗我可不在行，嘿嘿，这不是有客人在吗，得让客人吃饱吃好。谢了啊！”他一伸头，后头孙冬又端了盘牛排出来，于是拿脚一伸，“小孙，那儿，那儿看见没，跟我一块儿端过去，别浪费了。” 孙冬也不知是天生不会来事，还是故意要呛翟大虎，站在原地问：“这菜是私账出的呢——” 说这话本来流程也没有错。 冯喻明虽是景区公司老板，却不能将管委会厨房当做自己的小金库，他为了避嫌，凡是个人宴请都自掏腰包，并且三令五申叮嘱冯善继要做到公私分明。 可这话怎么能在审计面前说呢，伏折在一旁打了饭，听在耳中，并未插话，到了桌前摆好碗筷，才对林音小声道：“公司会不会有两套账？” “晚上你统计一下银行回单，看有多少打给冯家人的。” 林音饶有兴味地看孙冬，觉得他与那个在泳池边插科打诨的雪菜哥仿佛是两个人，伏折这么一问，反倒提醒了她。 “哦对了，还有陈世康个人的，唔，还有陈世康他老婆、精钢那些登记在册的股东，明儿刚好一起去套话。” “好。” 那边，翟大虎一听，脸拉下来了。 “小孙，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不是菜都没动呢，你们厨房员工餐也不允许吃冯老板的吧？还不是倒掉，那多可惜。”他暗暗踢了一下小孙的脚，“这牛排成本多少？ “小冯总专门让冷链急送的。”孙冬笑着说，“比厨房采购的可好太多，起码千把块一两。” “大不了让小冯总拿发票来公司账上报呗！” “那怎么行。” 翟大虎捡了个大漏，免不了要将自家老板吹嘘一番：“林经理，伏小弟，咱们领导可是稀客，平时我一个月都难见到一回，这次我看他对你印象很好啊，只要你们把报告出了，搞不好回去让你们汤总给你加奖金！” “那可再好不过了。” 林音夹了一筷子蔬菜炒蛋，咸鲜味美，还有一股从未吃过的清香，不禁安利给伏折：“你尝尝看，这菜真好吃。翟经理，这是什么叶子啊？不太像春蒜。” “我也没吃过呢，我试试！”翟大虎先夹，随后是伏折，只见他筷子尖文雅地夹起一块鸡蛋，放入碗中，没有急着吃，翟大虎却很陶醉地吞了一大口：“还真是，这味道，比韭菜啊蒜苗啊，都香多了！” 他举起筷子朝来收盘子的孙冬招手：“小孙，来，问你个事儿？” 孙冬说他的外号是雪菜哥，可翟大虎却从没喊过，可见这外号流传也不是很广嘛，林音小口地喝汤，余光瞥着孙冬走过来。 “啥事，翟哥。”孙冬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问你，这是什么菜？也是小冯总专门找人送过来的吗？味儿可真不错，我让我老婆也去菜市场买点儿回去给我老娘尝鲜。” 孙冬道：“哦，这是野菜，菜市场还不一定有，我亲自炒的，能不好吃吗。” 翟大虎道：“这年头，有钱什么菜买不着？”他打开手机准备拍照识图，伏折困惑地看着那切得只有半厘米长的叶子：“切成这样也能识图吗？” “嘿嘿，试试呗，我儿子说这玩意儿可灵了，绿化带里头的都能识别。” 孙冬看了看周围，走近餐桌，将手比在嘴边挡着，“我告诉你，你可别让冯老板知道啊？” “这么神秘？” “这是我下午跟小冯总出去，在山上采来的！”孙冬颇为得意地说。 “噗——”林音一口汤喷了出来。 她跟伏折坐一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