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 1. 第 1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天蒙蒙亮,躺在木板床上的许黟猛地睁开眼。 看清高低不一的斜面屋顶,土黄色的泥巴混着干稻草还露在外头,他便知道,他没回去,还是在北宋。 几天前,他刚拿到市一院的中医部实习录取通知书,从一名医学生变成实习中医。 他怎么都没想到,临到报道那天会穿越到北宋,穿到一户农家子身上。 也是倒霉,现代中他出生在医学世家,从小生活优渥,父母皆是中医界的佼佼者,而他和哥哥两人亦是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就读的都是医学院。哥哥大他四岁,三年前就已经成为一名坐诊医生,等轮到他了…… 哪成想,却是来到这里,家中父母病亡,留给他的只有一茅草屋,一狗。 许黟抬手在怀里摸了摸,在里兜摸到十几个铜钱,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支配的生活费。 据他了解的,北宋物价不算高,他如今所在的是潼川府管辖下的盐亭县,奈何他能支配的钱太少,十几个铜钱连半斗米都买不到。 家里余粮不多了,原本家里有六亩地,还有十几贯钱,南街穷人家多,他家也不算太差。 但原身父母病了几个月,家里能变卖的家当都当了,地也卖了,钱也花了,人倒是没救回来。 剩下来的那条小土黄狗,是原身安葬父母时,在半山腰碰到,朝着他欢快地摇尾巴。这小狗不过两个月大,原身仿佛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鬼使神差地带回家。 “汪汪汪~” 恍惚间,许黟听到狗吠声。 啪嗒啪嗒的,像是在抓挠木板门,他起身打开门,那条小土黄狗晃动尾巴地蹭进来,亲热地舔哈着他的裤腿。 罢了,既然是原身捡回来的狗,他自然是要养的。 屋里没啥吃的,他牵着狗出门。 打开外院的木栅门,左边邻居土屋听到响动出来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栗色粗布短衫,下方是姜黄色的两片裙,见到许黟脸上露出喜色:“黟哥儿这是要出门?可是要去哪里?” 这妇人是何娘子,跟许黟家关系还不错,许黟两天没出门了,言语里可以听出一丝关心来。 许黟礼貌点头,说道:“是要出门觅食。” “好好,快去吧。” …… “天都这么亮了,这许小郎没了爹娘就是不一样,以往这时候肯定是在学堂读书呢。” “谁说不是,现在许家就剩这个独苗子,之前谈好的婚约不晓得还做不做数……” 走出南街石井巷,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落入许黟耳中,其他还好,听到“婚约”二字,他绊住脚地踉跄一下,差点摔成狗啃屎。 “汪!汪!” 小黄激动唤了两声,担心地在他两侧兜圈。 “安静下。”许黟摸摸它的头安抚,心下无奈。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已故双亲在两年前给他谈了一桩婚事,亲事都订下了,还过了门礼。这门礼一过,婚事也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要等一年后,对方会不会带着嫁妆过门来。 这时的嫁妆之风还未盛起,普通家嫁女儿也拿不出如何丰厚的嫁妆,锅碗瓢盆,妆匣布匹还是得有的。可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当初谈好的彩礼单子,上面的物件……统统没有了。 许黟摸了摸鼻子,现代里他还没谈过对象,没想到一朝穿越,年轻十岁,十六岁就先有了未婚妻。 未婚妻的事先放一边,此刻许黟的肚子饿得响起来。 他身上的铜钱不多,不敢乱花,在街口小摊要了一碗泼油面,再给摊位小哥五文钱。半刻钟,泼油面端了上来,上面是用菌菇做的素口臊子,吃着鲜香有滋味。 价格不贵,份量大,对于不太会做饭的他来说,相当满足。 没有让小黄饿着,离开小摊,他在隔壁买了两个素包子,丢给小黄吃。 一边看着它吭哧吭哧,撒欢地啃包子,一边低声嘟囔:“下次就给你吃肉包子。” 旁边的小哥看得新奇,连连夸奖:“许小郎好阔气,这包子都给一条野狗吃!” “不是野狗。”许黟抬头看向他,极其认真,“它叫小黄,是我养的狗。” 小哥愕然,这许家小郎是坏了脑子?怎么还养起狗了。 他有心想问,就开口问道:“许小郎,你以后可还要继续读书?” 这话一出,左右小摊认识许黟的都默默地看了过来,他们也好奇。 “不读了。”许黟不假思索回答。 读书要钱,北宋文风盛行,历史上出现了不少名人,就原身那点读书的天赋,想要靠读书改变命运,还不如靠他自己。 再者,上辈子他读太多书了。 相较于读书,他更喜欢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昨日他就想好了,要是回不去,他便在北宋当一名大夫。 继续去做他上辈子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 今天出门,除了觅食,他还想看看这盐亭县有几家医馆。 盐亭县里的医者分两种,一种是有品级的官医,属于正式在编的医官,相当于官办医疗里的医生,负责给官属成员们看病,或是服役于差事的百姓等。 县里就有医学,里面长期驻泊医官二三人,想要考进去,不仅要实力,还要人脉和医学世家背景。 许黟家里世代农耕,报考医官的第一步就过不了关。 第二种,就是没有官级的民医,在盐亭县管辖得不算严,光是南街,他就看到了两家医馆。 这两家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原身都请到家里给看过病,两人的水平一般般,开的方子都还在,不算多好。 要说好的,就东街的妙手馆里的陈大夫,陈大夫今年五十六岁,坐堂有三十多年,给富人穷人看过的病不计其数。 就是诊金太贵,看一次病要收两钱银子,换做铜钱就是两百文。 两百文对于以前的许家来说,要做十天的小工才能挣到那么多。若是用来看病,自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俗话说“看病要趁早”,许家双亲那病是以小拖到大,哪怕是许黟亲自诊看,想要治好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没有钱的情况下,连一副药都是反反复复煎了又煎,诊金出得起了,买药钱拿不出。 一圈逛下来,许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带着小黄回到南街,进到一间杂货铺,只见店小二依着东边货柜打瞌睡,听到动静连忙直起身,看到来的人是个头戴青石色方巾的少年郎,笑着脸问要买什么。 “可有半人高 2. 第 2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还没到卯时,外面鸡鸣起伏,人声嚷嚷,许黟被迫睁开眼睛,外面天色昏沉,平头百姓早已起床干活。 他起来点上煤油灯,借着光去到灶房,摸出昨天留的两个鸡蛋,烧柴煮水。水缸里的水还剩有一半,但用的时间有些久,许黟打算下山回来后再重新装满。 这会,他把鸡蛋吃了,分出一个鸡蛋黄给小黄。 南街住的都是穷人家,盖的房子均是泥土屋,屋顶用的秸秆和茅草,一层铺着一层,夏热冬冷,下大雨还会漏雨。好在原身留给他的这间茅草屋还算大,有三间房,一间做堂屋,一间隔开成两间的小屋,还有一间灶房,外面是十几平的小院,总体加起来有五六十平。 没有卖掉换钱,让许黟穿越过来住露天,已是幸运。 上山挖草药不轻松,许黟把长衫换下来,内里穿窄袖的茶褐色短布衫,外面再套一件耐磨的短褐。 原身去读书后,在学堂只穿长衫,罗衫和袄,用的都是普通的棉布做的,但每到农忙时,也会穿上短褐下地帮忙农耕。 因此,许黟穿上这粗粝的短褐,这具身体也不会觉得磨得难受。 背上镰刀、麻绳和木棍,放到竹编筐里,许黟牵着小黄出门。来到县城门外,走到路边停靠的一辆牛车前,询问车把式去不去依禄山。 “去,一人一铜子。”车把式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汉,牛板车上,已经坐着三个人。 像是一家三口,其中被抱在怀里的小孩五六岁,眼睛大大地睁着,好奇地看向许黟。 许黟朝着他多看了两眼,神色自若地坐到旁边位置。 兴许是喜欢他抱上来的小黄,小孩子的眼睛落到了狗狗的身上,眼睛炯炯有神,就是头发枯黄,脸也黄。 黄彤彤的,像是涂抹了一层油蜡。 没过多久,又有两人坐上牛车,车把式驾着车离开城墙角,悠悠晃晃地驶到蜿蜒漫长的泥土路。 路上,许黟听着车上的人说话。 “金鹅山上的寺庙可灵验了,上次有人求财,过不了几天,他就赚到了五百贯钱!” “这得多少钱呐!?” “可不是嘛,我可没骗你们,这人我认识,就是东街的鑫家,本来进的一批绢料,路上出了问题,以为要倒赔上百贯,没想到去求了一趟,回来变废为宝,价格卖得比原来的还要贵,多挣了好多钱!” “那看病可灵验?”这时,抱着孩子的那娘子忽然地开口。 说话的人看过去,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口里说道:“也灵也灵,山上有仙泉,听说包治百病。” “那岂不是比灵药还厉害?”孩子的父亲惊讶开口。 “灵药?”许黟诧异地问。 牛车上的人看他年龄小,又穿的短褐,路上安安静静的,以为不好奇呢。 孩子的父亲说道:“是在西街仙鹤馆求的,里面的坐堂大夫制得一手妙手丸,说是能治梦魇症,还可以治小孩啼哭。” 话说到这里,他脸色微暗,心疼的摸了摸他娘子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不明所以,只对着他爹傻笑,一边笑一边小声地说:“爹爹,那小狗……小狗……” “它叫小黄。”许黟离得近,孩子的声音一清二楚地进入他耳朵里,他主动地接过话,微笑地看着小孩。 “小黄?”小孩子歪了歪头。 许黟把目光转移到孩子的父亲身上:“令尊可是忧心小儿的身体健康?” “你看出来了?”他微微诧异。 许黟点头,认真询问:“小孩子脸色过黄,舌苔发白,是不是常吃饱后涨肚难受,小便结节难排?而且半夜盗汗,还会起来啼哭?” 车内其他人纷纷噤声,都面带惊诧地看向他。 “少年郎你是怎么知道的?”抱着孩子的娘子轻颤着声音问。 他家孩子从小就身体虚弱,看过不少大夫,大夫都说是天生体虚带来的病症,需要参汤慢慢调理。 可人参价贵,一根十年生的人参就要一两银子,他们不过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这笔钱。后来又听信到可以治病的偏方,结果吃完愈发严重,还是去的西街仙鹤馆请的坐堂大夫医治,才稍稍好转,却无法根治。 今天出门,是去依禄山的寺庙给孩子求平安符,毕竟三月三要到了,这日子重要。 许黟平静道:“在下不才,看过不少医书,虚虚懂得一些。” “原来如此。” 众人还是挺惊讶的,毕竟少年郎看着不过十几岁,还未到及冠之龄,想来也是凑巧。 哪想,以为就这样结束的话题,反而是那孩子的母亲先开了口:“少年郎,你可知这病怎么治?” 话一落,她就遭到了旁边孩子父亲的瞪眼,又因在许黟面前,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许黟佯装不知,言语平缓地询问道:“可否让我把下脉?” “自然是可以的。”那孩子的母亲说道。为了孩子,她已然是病急乱投医。 许黟沉稳地抬手,将指腹候在左脉上。 几个瞬移,车上的人都静悄悄地没有出声,视线都落在了许黟的手指上。 “如何了?” “怎么不说话了?” 同程的人里,先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许黟撩起眼皮,没有看向他,而是将视线落回到那孩子的父母身上。 他徐徐说道:“这是天生虚劳亡血,伴有肝脏阴虚火旺,平日多晒晒太阳,吃些猪肝,桂圆和红枣。再每日用黄芪、当归、炒白术、熟地黄和党参等煎服。”[注1] 说罢,许黟问他们可带有纸笔,若是愿意,他等会到了地方下车,再给他们写一方子。 他说的方子,和仙鹤馆的大夫大差不多,只其中有两三味药不一样。 这虚劳亡血,其实也叫做贫血,而且这孩子应该小时候出生还伴随有黄疸,因体虚又晒太阳不足,导致阴虚火旺,吃完东西表现出涨肚难受的情况来。 这本是小问题,但也因为这父母疼爱孩子,不舍得孩子冷到热到,见太阳的机会少之又少。 这样拖下来,孩子都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光看着脸色,确实有些吓人。 听许黟说得头头是道,孩子的父亲犹豫起来。 他们请过几个大夫,一开始说的也是如此,是天生体弱,调养几番就好,可是效果甚微。 倒是孩子母亲听到了关键点:“晒太阳?这能晒太阳?” “是的,要多晒晒太阳,特别是初旭和残阳,这两个时间段的太阳不会毒辣,多晒晒有益健康。”许黟道。 “小郎君这话说的,可是比仙鹤馆的大夫还要厉害,莫非家里是开医馆的?家父又是何许人也?”车上,一开始吹嘘金鹅山寺庙多灵验的人突然开口。 许黟淡定看向他:“在下只是游方郎中,先考并不曾学医。” 那人:“……” 其余人小声嘀咕,这都妨碍不到许黟,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信不信就要看这对父母怎么抉择了。 有了这插曲,车上其他两人都好奇地问许黟,能不能也给他们看看。 反正还没到地方,他们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许黟当然是乐意的,他虽然受家世影响,从小就接触过病患,在旁边听的、看的可太多了。 但真 3. 第 3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这一带有何首乌,附近应该还有,许黟在附近走了一圈,期间又找到了两三株,其中一株长得还小,许黟没把它挖走。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认识的中草药还是有限,他就不同了,这里对他来说,几乎全山都是宝。 走个几步,就能发现不少长得旺盛,却像野草的中药! 有时,看到两种植物的叶片形状相似,脉络分明,长得几乎一致,很容易错认为是同一种植物。 这对许黟倒还好说,看上两眼,便能轻易分辨是野草还是药草。 他经过的这一带野蛮生长着密集的乌蔹莓,俗称“五爪龙”,也有百姓会叫做蛇药。这是《诗经》中记载的中药材,“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里面的蔹说的就是这种药材。[注1] 民间流传的土方子里,就有用新鲜的乌蔹莓捣碎制成膏泥状,涂抹在蛇虫咬到的伤口处。但它的果实有微毒,不可以直接使用。 在现代里,几乎没有医生使用新鲜的乌蔹莓了,大部分都是人工种植,采收切段晒干。它的用处挺多,消毒利湿,解毒消肿,当然了,能代替的中药材也有不少。 放在以前,许黟会用到乌蔹莓的时候很少,选用的是更加常见常用的。 见它们生长得如此好,不采收多一些,总觉得亏了? 许黟放下背筐,拿出里面的镰刀,“唰唰唰”地连着它的根部割下来。 他没有全部收完,这一片有留种,下次他再来还可以再收一波。 除了乌蔹莓,还有其他常见的中草药,像白英,常春藤,茜草,葛根等,许黟也找到了不少。 巨大的背筐能装下很多东西,可许黟高估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装到三分之二时,他双肩便背不动了。 那种背不动,不是瘦弱的背不动,好歹原身会下地干活,不是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也比不上他从小练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 想一想,来到这里也不能松懈,依禄山有人迹,没有什么大型的野生动物,可再往里面的深山就不一样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别说改善生活条件,光是靠这两条腿走路,都不一定能走多远。 而北宋再繁华,终究是交通不便的古代。走路、爬山、背东西,都需要有一副好身体,他得尽早将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捡起来。 时间还早,许黟却不打算继续往里探。 跟在身边的小黄也累了,这小家伙自从跟着他,就没敞开肚皮吃饱饭,今天还跟着他出来忙活,体力消耗不少,这会累得吐着舌头。 感受到铲屎官的摸头杀,小黄欢快地一扫疲惫,蹭着他的腿,“汪~汪~”地高兴喊着。 许黟带着书卷气的青涩脸庞露出一抹少年老成的笑:“小黄,咱回家咯。” “汪汪!” 许黟一挑眉:“小黄。” “汪汪汪!” “小黄。” “汪!汪?” 看来是认得它的名字,不愧是他的狗,就是聪明。 下了山,太阳悬挂正中,许黟估摸着应该是在午时。他先来到山脚下的寺庙,早上接待他的小沙弥还记得他,温和地过来跟他打招呼。 讨了水喝,许黟问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了。 小沙弥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午时了,施主可是要回去了?” 许黟点头:“不知回去的牛车停在何处,刚路过寺门外,怎么没有见到可乘坐的牛车。” 小沙弥:“车把式离开一会了,施主若是想要回去还需要再等两刻钟,未时还有一趟,再晚就没有驱车的车把式来依禄山接待香客了。” 说来也是这连着的几座山有几座香火不绝的寺庙在。这些驱车的车把式看到有生意可以做,每天都会过来两趟。 也因此,方便了许黟不少,不用步行十几公里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住在县城繁华是繁华,可离山野太远,过来采药一趟不容易。 这会的依禄山小寺庙安安静静的,大雄宝殿外的敬台上有供奉的香炉,香烟袅袅,静寂无声。 许黟懒洋洋地坐在下方台阶,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依偎在他腿边的小黄。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陷入对未来的沉思。 采药,制药对他来说都不难,比起现代难见一株野生草药,这里的中药材遍地都是。这一趟他就采到二十几种,最多的就是何首乌和乌蔹莓。 两者之间,何首乌更受医馆欢迎,他估算着,今天挖到的就有五六斤,全都制作成熟首乌,也有个二三斤重。 这会的官秤斤重680克,按如今的斤重算,估摸着还要再少一些。 这些都不碍事,他总不会一直靠卖草药改善生活。 “咚——” 钟声响起。 未时到了,许黟告别了小沙弥,背着竹编筐离开寺庙。 寺脚下,车把式驾着木板车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有人过来,眼皮子都没撩起来,只喊道:“一人一铜子,交钱上车。” “老伯,铜子拿好。”许黟掏了钱,稳稳当当地坐上木板车。 再等上一炷香的时间,见日头越来越往西移,要坐牛车的客人寥寥无几,车把式也不再等了。 牛车只坐了两人,许黟不用像早晨那般,将背筐背在身后,放置在身侧,一边的身子靠着,怀里抱着小黄。 同行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郎君,穿着用绸缎做的青竹色长衫,头上戴着牙月色头巾,日光照耀下,若隐若现的有银白色暗纹。 似乎察觉到许黟的视线,郎君微微侧身,对着他行了个悠哉的闲礼。 许黟脑海里有原身的记忆,他不紧不慢地回了礼,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路途无趣,许黟正好想要多了解了解盐亭县及周边,而这郎君也是无聊,两人就此交谈起来。 交谈中,许黟知晓了这郎君叫邢岳森,家住盐亭县西街二里巷。东贵西富,能住在西街的,一般都是盐亭县的有钱人。 盐亭县盛产丝绢,邢家就是做丝绸买卖生意的,而他如今在读书,想要参加明年的州试。 宋朝对参加科举入仕标准相对宽松,起初是禁止商人子女参加的,后来放松标准,允许商籍子弟参加科举考试。 邢家想要改头换面,就把希望寄托在家族子弟身上。而邢岳森是家里三房嫡出的二少爷,读书天赋还行,就是考了两回都没能考上举人。 宋朝没有秀才这个说法,第一场考试就是州试,也就是解试,考中了就是举人[注2]。 如今邢岳森年过二十三了,明年是他最后一次参加科考。 “我观你谈话举止甚是不错,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子,以前可是读过书?”邢岳森见许黟说话不卑不亢,举止有礼,看着就是读书人的样子,不免有些好奇地询问。 许黟没有隐瞒他,把他之前在县里刘夫子的私塾读过五年书的事说给他听。 邢岳森闻言,神色一怔:“是你?” “嗯?”许黟眼里露出迷茫。 “刘夫子和我们夫子相交不错,他前两天来过我们私塾授课过,说起他有个学生因为家境困难,父母病亡无法再来读书,让同窗那些有机会读书却不珍惜的业精于勤,勉励习之。”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注3]。 许黟:“……” 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成为勉励别人的教材。 刘夫子还挺为这位学生惋惜的,说他天赋虽然一般,但好在刻苦耐劳,是一般家族子弟不能比的。因这句话,他就把许黟记住了。 现在看到主人公就在面前,邢 4. 第 4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路过市井,许黟在一家糖水铺前停下来,花五文钱买了一碗甜丝丝的香饮。 上面撒着可食用的桃花瓣,下面是用糯米做的团子,煮熟浸在糖水里面,晶莹剔透,模样瞧着诱人,喝起来凉丝丝,很开胃。 许黟几口就把这碗香饮喝完了,犒劳完自己,他没有忘记小黄。在隔壁买包子的摊位里,买了四个肉包子,一人一狗各两个,速度颇快地吃完。 这会儿快要到吃晚食的时辰,这个时间点两个肉包子只能垫肚子。他身上还剩三十七文,花十五文买了一腿烧鸡,又花十二文买了当地有名的油焖鳜鱼。 除去鳜鱼两鳃的尖刺,用酱油、猪油、豆豉等佐料焖熟,放在陶罐里慢慢的煨到软烂。筷子一夹,就可以鱼肉跟鱼骨分离,肉质鲜嫩丰满,肥厚鲜美,有食疗养生的效果。 特别是对小童,老人和脾胃虚弱的体弱人群,可以补气虚,好消化,热量还不高,吃了不会长胖。 商贩把两条肥美的鳜鱼从陶罐里夹出来,再用油纸包好,笑嘻嘻地递送给许黟。 许黟提着吃食,心情悠哉地回到家中。 小黄也高兴,好几个时辰没回家了,它左嗅嗅右嗅嗅,最后停在一处稻草堆前。这几日,它都是睡的这里,稻草堆中间部分睡得凹陷了下去。 它满意地趴在上面,黄溜溜的眼睛瞅着在院落里忙碌的许黟。 石井巷的住户们每日用的水,都是从巷尾的轱辘井里挑的,若是懒的话,也可以喊闲汉帮你挑,两桶水一文钱,可以省不少体力。 一开始,这闲汉只接酒肆瓦舍和高档酒楼的外卖单子,可南街住的人家里有多少人能吃得起那样高档的吃食。 这里住的人在市店旋买饮食少了,争不过那些霸占着富饶街道的闲汉们,这处的闲汉可不就发展出副业[注1]。 许黟还有药材要处理,便把缸里剩余的清水倒进木盆里,用来浸泡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何首乌。 他推开木栅栏,往外头坐在石墩里张望的闲汉喊了一声,使他去挑四桶水来,一并把铜钱递过去给他。 “好嘞,小郎君且等着哩。”闲汉把钱塞入怀里,态度好得很。 这活他干得多,娴熟地进屋挑了空桶出去,一刻钟的时间,满满两桶水给挑了回来。反复两趟,就把许黟家的水缸装满。 解决水的问题,许黟把米饭蒸上,又在竹筐里挑拣出可以食用的马齿笕。 马齿笕是治痢疾的常见中草药,可以用于湿热淋证,带下等病症,还能作常见的野生蔬菜。许黟在看到它时,本来是不打算采摘的。 只是想到自从穿来,他就没有怎么正经地吃过蔬菜,今天也没吃,就想着摘回来晚上做一盘凉拌菜。 许黟在灶房里查看了一番,发现做菜的佐料挺少,只有酱油,粗盐,和只剩陶罐底的猪油,主要的调味料葱、姜、蒜都没有。 思来想去,许黟选择把马齿笕焯水,再把买回来的一腿烧鸡撕成鸡肉丝,同焯水好的马齿笕炒成一盘菜。 看着不伦不类,好歹马齿笕沾了鸡肉的香味,吃着也还不错。 许黟闻着香味,瞬间有了好胃口,等米饭蒸好,就分出三分之一给小黄,烧鸡和鳜鱼肉,也捡出来一些到它的碗里。 晚饭是解决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新鲜采收的中药材要尽快处理,趁着天色还早,许黟把何首乌刷洗干净,晾到了簸箕上。 制首乌需要时间,每步骤都很重要,哪一步出错了,可能会导致全部药材全军覆没。 纵观华夏数千年,中医在华夏的时间长河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每一种中药材能被发现并记录下来,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尝试,在各种临床试验中,一步步地把它完善记载下来。 许黟不敢小瞧这个时代的大夫,在宋朝,就有钱乙,宋慈,杨士瀛等有名的医学家,他们撰写的《少儿药证直决》《洗冤集录》等,许黟都拜读过。 学中医不分科,只专长哪一项,出生医学世家,许黟对脉学、伤寒、儿科、内科和疑难杂症都有研究学习。 想要在北宋当一名大夫,他是不怕的,就是怕出师不利。 何首乌要制熟,需要三蒸三晒,期间要用黑豆拌均上锅蒸,蒸好再晒干,干的首乌片再继续炮制,蒸好,再晒干。 三次之后,等何首乌的颜色变成黝黑发亮,闻着有熟首乌独特的药香味,摸着有油脂般的质感,就算是制成了。 春日暖烘烘的,正好合适用来制首乌。 当晚,许黟就点着煤油灯,把晒干表皮水分的何首乌切成片。 次日一早,他背上分类捆好的药材,让小黄守家,自个背着竹筐出门。 东街的妙手馆是除去盐亭县官医外,最大的医馆。里面出名的就属陈大夫,此外,还有三个年纪较轻一些的,看着三十多岁的坐堂大夫,另有几名挑拣药材的学徒。 许黟要把药材卖去的,就是这妙手馆。听闻他家还在潼川府其他几个县开了分号,里面的大夫都是小有名声,无一例外,诊金都不便宜。 看的病人多,药材用量就大,他家是县里收药材最多的一家医馆。 许黟算是早出门了,哪想到穿过市井,来到妙手馆前,看到收药材处的小门,已经排了六七个穿着短褐的百姓。 大家都是背着筐,提着篮,或是用麻绳捆着,或多或少的,都是十来斤,或是几斤药材。 突然看到有个少年郎背着半人高的竹编筐,排队的人齐齐地侧目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少年。 看清里面装有几十斤的药材后,纷纷吸气。 这也太多了吧! 不晓得挖了多少天,才能挖到这么多的药材呢。 连前头在收药材的学徒都被一声声吸气吸引,扭过头往许黟看过来。许黟目不斜视,对着看过来的人,抿嘴点点头。 看着是个老实的,人群里有人想着,就过来问:“你是在哪里挖的?怎么能挖到这么多?” 可别都是挖的什么野草野菜,错当成是什么药材吧。 其他几个人没说话,目光却是没移开,显然挺关注的。看来,不管是古今,人都是爱八卦的。 “没去哪里,县城外的几座山都有。”许黟道。 一老伯凑近了竹编筐,他年轻时读过一本医书,懂得不少药材。像他这样的老经验,一天下来,顶多挖个十几斤,这么多年,就 5. 第 5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以如今的人力,药材是挖不完的,更何况那附近的山多得很,依禄山让其他人挖去了,还能去别的山。他认识的草药多,不愁挖不到。 许黟并没藏着掖着,便说是依禄山附近山野里,不过他还是叮嘱一句:“挖的时候要留根留种,这样才能源源不断,若都挖干净了,下次去可就没有草药能挖。” “依禄山我去过几次,我怎么没见到那么多药材?” 许黟道:“我读过几年书,学过一些医书,懂一些。” “原来是念过书的……那你现在怎么不读书跑去挖草药了?” “对哩,挖草药能卖几个钱,还得是读书好。” 许黟微笑,没有回答。 临走前,他问妙手馆里学徒:“我手里有一些首乌,想着制成熟首乌再带过来,想问问是什么价。” “你会制药?”学徒讶然,他在妙手馆这么久,大夫都不让他制药。 许黟:“会一些。” “哦。”学徒一边收拢挤在脚边的新鲜药材,一边道,“按进货价少两成,熟首乌一斤能卖到三十六文。” 三十六文…… 比他想的还要低挺多,三蒸三晒,一斤生首乌最后能制成六两熟首乌。这样下来,他挖到的那些何首乌制好,能有两斤多。 * 新挣到手的银子根本留不住,转头,许黟就拿着银子进了粮铺。 说要断炊不是夸张话,家里的米桶只余个底,还能再做两顿,明天就没得吃了。 他背着大筐进来,粮铺的店哥儿立即过来问买的什么。 “我要一斗稻米,再来一斗黎米,和一升黄仁小扁黑豆,一升黄酒。”许黟朝着店哥儿说道。 听完许黟要的东西,店哥儿动作麻利的准备起来,一斗稻米有十二斤左右,未脱壳的,价格要八十文钱。 如今这年月风调雨顺,粮食的价格起伏不高。许黟还要买别的东西,买太多粮食也搬不回去,且还没到冬日屯粮的日子,他自然不会买太多。 黄仁小扁黑豆,也就是古早的黑大豆品种,用来制首乌的,一升按现代的斤重来算,有一斤二两多。除了制首乌,剩余的黑豆小火煸炒,再拌猪油,也算是一道可口小菜。 古人普通百姓吃黎米多,放在现在,这黎米是划分为粗粮的行列的,多吃一点黎米对身体好。 他做饭不行,但懂得药膳和食疗,在他看来,多吃些粗粮是最好不过的。 等把五禽戏和忽雷太极拳捡起来了,养出力道,学会几招拳脚,他就能去到更深处的林子里,找一找其他贵重的药材。 至于买黄酒嘛…… 在听到妙手馆里的学徒说熟首乌一斤收价是三十六文后,他就不打算把手头的何首乌出手了。 而制首乌有两种法子,一种就是三蒸三晒,一种则是用黄酒和黑豆,先把黑豆加水煮,把黑豆煮成渣渣,过滤豆渣,剩余的豆水继续熬,熬成略微粘稠的黑水,就可以加黄酒拌匀。 接着,便可以把切好的何首乌放进去,密封在陶罐里,隔水炖,炖到汁水全部吸收完,就可以夹出来晾晒干。 这样做就直接一步到位,但出现的失败率也高。 许黟倒是不怕,他以前制过,虽然那个时候用的器材更加先进,可如何加黑豆和黄酒的比例他都记得,试试就能知道怎么样了。 买了粮,还有今天的饭食。 书上写的,北宋期间,即使是市井的普通人家,也喜爱在外面买吃食,很少会在家里做饭。 他本以为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儿,他就看到不下六七个跑腿的闲汉,手里提着精美的食盒,食盒有上下三层,装满了主家要买的吃食,沿街跑过,残香入鼻。 许黟今天不用去山里采药,有大把时间逛逛这市井。这做买卖最多的,当属西街了。西街住的富人多,但商铺更多,沿街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铺面,什么样的都有。 街道两边的小摊也都是干干净净的,飘来阵阵馋人的香味。 许黟抵不住诱惑,在卖甜食的小摊上买了一份南瓜饼,里头是红豆馅的,一份有三个,柿饼大小,卖价五文。 再去“刘婆婆杂羹”小店里,买了一份猪杂羹,里头料头足,那刘婆婆看到许黟年纪小,也不欺骗,还多加了一勺杂肉沫。 许黟谢过后,提着买来的热腾腾的吃食,走了几步,停在另外一个小摊面前,在上面,他看到了北方才有的面食。不过不是做成面条,面剂子,而是做成了梅干菜烧饼。 梅干菜经过铁炉子烘烤,独特的香气迸发出来,夹带着麦的香气,看着略微有些带焦黄,外酥里嫩,光看着就好吃。 卖烧饼的婆子看到他停下来,笑嘿嘿地喊:“小哥儿买两个尝尝呗,我这梅干菜烧饼用的都是新鲜好货里面还裹了猪油渣,两文钱就能买一个,一点都不亏嘞。” 烧饼不像南瓜饼,一个就有半张脸大,看着分量重,吃着能饱腹,价格还便宜那么多。 停下来买的人不少,许黟要了四个,让她包在油纸里,提着带回去。 满载而归,家里的小黄等得都快不耐烦了。 看到他回来,发出“嘤嘤嘤”的焦急哼声。 特别是闻到香味时,扒拉着许黟的裤腿不放。许黟就知道,这小家伙也饿了。 “看来是只馋狗。”他蹲下来,小黄凑到了刘婆婆猪杂羹旁哼哼,他打趣地笑了,“狗鼻子这么灵,还知道肉在哪里。” 两个月大的小狗,毛绒绒的,身上的可爱劲还没有退,瞧着可呆萌了。 以前许黟就想养一只动物,狗也好,猫也行,但是学业 6. 第 6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何娘子看出许黟的坚定,没有说再让他继续读书的话,还十分惊喜:“当郎中好呀,你爹娘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许黟:“……” 谁说不是呢。 不管游方郎中再如何,听着还是要比一个下地干活的农家子强。 许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让何娘子等他一会,他回到屋里,把今天在市井里买到的南瓜饼,拿出两个包在油纸里,送给何娘子尝一尝。 何娘子的家境一般,比许黟家好不到哪里去,像南瓜饼这种价贵还吃不饱的,一年都买不到几次。 “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何娘子吓一跳,赶忙拒绝。 她怎么能拿许黟的东西,这孩子好不容易上山挖草药卖到一点钱,给她吃算怎么回事。 许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真情实意地说道:“之前如果没有何娘子帮忙,我都不知怎么才好。要不是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来,也不会只捡这样的果子给何娘子吃。” 这是他代原身,谢过何娘子。 对于原身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来说,从未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经历,在父亲病逝,母亲伤心欲绝也跟着病逝时,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完全拿不出主意。 要不是何娘子没有避嫌,操劳了一番,又去请做白事人过来,把葬礼给办了…… 他身体不动,动作却坚决得狠,如果何娘子不拿,他就一直站着。 何娘子无奈,把他手里的南瓜饼接过手,想着许黟还小,不知柴米油盐贵,开口道:“你得攒一攒钱,赚了可不能全花了。还有明年春,那王家姑娘就要过门来了,那彩礼也要重新备起来才是。” 许黟:“…………” 他默了默。 他也有点慌,不是慌攒不到彩礼的钱,而是在这里,男的多数十六七岁娶妻生子,再晚也会尽量拖在二十岁之前。 还有王家姑娘,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明年就可能要和人家住在一个屋檐下,长长久久的过日子。 想到这里,他就头疼,头一疼,他就不想想了。 何娘子见他闭口不谈这事,心里猜想着会不会是许家双亲的缘故,顿感自己多嘴了:“都怪我,不该提这事的。” “不怪何娘子您。”许黟摇头,反而盯着她的脸色,轻声道,“何娘子,你这段时间该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何娘子捂嘴笑:“我哪里会操劳,每天左不过是坐着绣花,累不到人。” 许黟道:“久坐伤腰,腰肌损伤不容易修养,长时间坐着绣花,对眼睛同样不好。” 何娘子听后,心头暖暖的,口头上答应了下来。 等何娘子回屋,许黟转身去灶房。 黑豆水煮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用筷子一戳,黑豆都软烂了。 等再煮上一个时辰,就能煮成渣渣状。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过滤器,家里自然是没有的,他连普通的漏勺都没看到。 只能是回屋,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捡出一块能用的干净的,还没用过的素布料头。 他用剪刀裁剪成四方形,先过一遍清水,挤干水晾在屋檐下晒。 等待的时间里,许黟趁着没事做,去到堂屋里,心无旁骛地打了一套五禽戏。 一套五禽戏完毕,他后背累出一层薄薄的汗水,身体的气温升高,穿着清凉的春衫都觉得有些热。 还有些累,这具身体,果然比不上原装的。 许黟撇嘴嫌弃,嫌弃后,又打了一套五禽戏才罢休。 到晚上。 许黟解决完晚食。 黑豆水彻底煮好了,加入半升黄酒,重新煮沸之后,就可以把何首乌片浸泡到里面。 等到第二天,浸泡了一夜的何首乌将黑豆汁吸收了一半,封罐继续小火熬煮,等到剩下的黑豆汁全部被吸收。 许家院子已经飘满了熟首乌特有的奇异药香。 浓郁的药香比上次许黟给许家双亲熬药时还要浓重。左邻右舍脸色怪异,纷纷从窗户探头出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许家小郎这是在捣鼓什么!? 很快,就有动静传来。 “啪啪!啪啪!许小子在家吗?” 有人来敲门。 这人是住在许家隔壁的陈账房。他今日身体不适,休假在家,先是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是从左屋飘过来的,闻着闻着,胀气的胃更加不适。 他心情郁闷地过来找人,拍门的力道没有收敛。 很快,有个小郎君从灶房里出来了,是许黟。 他心情更加阴郁:“许家小子,你到底在家里弄了什么,这味道这么难闻,让人闻着厌恶。” 陈账房以前见到许黟时,都会称“许小郎”的,那会儿,他觉得许黟是个读书人,以后要是考到功名了,他作为邻居,还能沾到光。有时在茶楼里,主家不要的散茶,他带回家了,还会特意分出一部分,给许黟送来。 这两日,他听到许黟不读书了,就没有之前那样的好脸色了。 以后这小子就是个种地的,他好歹是个茶楼账房,见识过的达官贵人那么多,这样没有前途的小子,不需要他再处心积虑的讨好。 许黟眯了眯眼,这人和印象中的记忆不一样。 他还没理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但这人眼底掠过的不屑,被许黟捕捉到了。 观察了一会他的面色,许黟直言道:“只是在制首乌,味道虽然重了一点,但不会让人嫌恶。” “那我为什么闻着恶心反胃?”陈账房皱眉,显然不相信许黟说的话。 制首乌? 那是什么东西? 反正他没听过,一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重要的是,他现在过来的目的,是不让许黟继续搞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不好好读书,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许家小子这是废了! “我不管,许家小子你再这样 7. 第 7 章 《在北宋当名医》全本免费阅读 [] 再说回邢岳森,邢岳森年轻有志,自幼开蒙读书,天资还算不错,可惜出身不好,是个商籍子弟。 那日邢岳森在依禄山寺庙下遇到许黟,感触颇深,尤记得那句“为官者为民,学医者为民,皆是为民。” 恰赶上私塾小考,他文思大发,将这番“为民论”展开论证,罕见地考中第三名,被夫子当众夸奖文章进步很大。 连邢岳森的好友都很意外,问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见闻。 邢岳森笑而不答,反口问他:“你认不认识住在南街的许黟?” 好友皱眉:“南街的许黟?我认识他做什么?” 邢岳森:“……” 他突然就不想要同好友分享许黟这样有趣的人了。 明明是一个比他还要小几岁,但他的所见所闻都不比他少。 这样的人,果然如同刘夫子说的,不读书可惜了。 当然,许黟不同他人,他就算不读书,也能有一番作为。邢岳森认为这是他比不了的,他应该多跟许黟这样的人交朋友,而不是跟好友这样,听到住在南街,首先表现出来的就是不屑。 况且他祖父患有痹症,久不见好,许黟给他的药方,竟然连妙手馆的陈大夫都连连赞叹。 搭配许黟开的四妙丸,这一药剂一药丸同时服下,刑祖父身上的病痛立马有了缓解,虽还不能下床走动,亦让邢家上下震惊不已。 “你倒是说说,这许黟是什么人物,怎么你旬假回来,想法变了这么多,以前文章可不是这么写的。”好友拉着他不让他走,之前两人水平相近,这次邢岳森突飞猛进,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这次,轮到邢岳森皱眉了:“不过是我碰巧认识的人,他前阵子辍学不读了,问你认不认识而已。” “哦,是这样呀。”好友松了手,想着他刚才的行为,有些欲盖弥彰地问他,“等会一同去书肆?听说有新的话本到了,是《薛娘子》续集。” 《薛娘子》是时下人们爱看的情情爱爱的话本,里面刻画的薛娘子有情有肉,敢恨敢爱,和商籍郎君和离后,与一名在考书生在一起了。还带着一大批嫁妆,补贴给了书生,让书生有盘缠上京赶考…… 邢岳森沉默:“……” 他怀疑好友是故意的,他向来不喜欢看这样的话本。 “不去,我还有功课要温读。”邢岳森拒绝了好友。 等会,他要去找许黟。 * 许黟出来得晚,这次坐的牛车,换了一位年轻些的车把式。 这新的车把式是个话唠,逢路过哪里,都要侃侃两句,这对许黟来说,还挺享受的。 车把式去过的地方多,他不单单只在这边接乘客人,偶尔,他也会驾着牛车,去到潼川府。 许黟问他潼川府是怎么样的。 “那城楼可高可大了,比咱们的盐亭县繁华不少,那里卖的吃食更加精致,价格也贵。听说一碗杏仁露就要卖二十文钱,还有香饮子,要五十文一位!”车把式自豪地挺着胸脯说道。 同行的人惊呼,这物价也太贵了吧。 他们以为盐亭县的物价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府城竟要贵一倍。 车把式嘿嘿笑:“那是自然的,别说物价贵,那边的房价更贵。听说府城里一套房子能卖到上千贯,还有价无市,买不到哩。” “嘶——” 上千贯钱,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了。 许黟眨了眨眼,问他:“去那边的话多久可以到?” 车把式道:“要两天多,路上得在邸店留宿一晚。” 邸店,便是一种既能住宿又可以寄存物品的旅店,多设置在城郊,临近河道码头这类地方。有文字记载,宋初宰相赵普就有在东京“广第宅,营邸店,多名利。”,可以见得,这邸店的盈利有多大了[注1]。 知道去一趟潼川府这么远,许黟沉默半晌,暂时打消了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不急不急,还需要先把目前的日子过好。 牛车晃晃荡荡的,不多时就在金鹅山停下来。 今天,许黟不打算再去依禄山,而是想在这金鹅山转转。 金鹅山位于盐亭县下方的鹅溪镇,山的一边临近盐亭县,路途要比依禄山远很多。 下了车,许黟递给车把式两文钱,恭着手问车把式午后未时可会再度过来。 车把式道:“要得,过来金鹅山的香客们都是这个时辰要回去的,我们过来,还能再稍一程。” 他把许黟当做来金鹅山上面的金鹅寺的香客了。 许黟没有否认,道谢后,背着筐,牵着小黄,一步步地踏着用青石砖砌成的台阶。走了大约一刻钟,隐隐闻到香火味,接着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一座庄严的寺庙。 他在台阶下方拜了拜,脚尖转向另一个方向,往一条无人的小道进入到山林里。 除去金鹅寺左右的林木有人为痕迹,再往里面走个二三十分钟,就几乎没有多少人迹了。 小黄有些不安地汪汪叫着,许黟停住脚步,眯着眼打量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