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 第一章 婚事换大礼 “我不活了,这让我怎么活……” 女子尖利的哭叫声像是扯成一根长线,扰得秦鸢眉头微蹙,不悦地睁开双眼。 正要发作,却被映入眼帘的拔步床上半旧雨过天晴色纱帐惊住了。 她不过是在相府书房的沉香榻上打了个盹,一睁眼却在这简陋的床上。 “小姐醒了?” 秦鸢闻声转头,就见年轻了十几岁的红叶一脸烦忧地站在眼前。 这可真是奇了。 她还没说话,“吱呀”一声,早就死了的翠茗跑了进来,哭丧着脸,哽咽地冲着她道:“我们小姐真是命苦,好端端的婚事就要没了。夫人说要让林姑爷娶了二小姐。” 红叶的脸倏地垮了下来:“二小姐去个赏花宴也能落水,边上那么多的婆子丫鬟都不救她,倒是被林姑爷救了,真真让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大小姐可怎么办?这本来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 秦鸢恍神半晌,才明白过来,她重生了,她的嫡妹也重生了,还重生的比她早。 前世她称病躲在家中绣嫁衣,嫡妹秦婉去了赏花宴,回来后喜不自胜,来她房中夸耀未来妹婿顾侯爷不仅能征善战,还长的俊美不凡,又深得皇上宠幸,侯府泼天富贵如烈火烹油。 而她的夫婿林子奇出身寒门,家中只一个寡母,求学时还要来秦家打秋风,自古有云出嫁从夫,婚后她们姐妹二人的地位就更是云泥之别了。 这话惹得红叶记了一辈子,时不时拿出来说嘴,全因她们姐妹二人后来的确是如云泥之别。 不过她是那天上云,而秦婉是那地上泥。 前世她和林子奇成婚后,林子奇中了二甲第七名,先做了庶吉士,后又入翰林,做了翰林侍讲,在圣上面前行走,露了脸面,又被外调在江西、苏杭等地从县令做起,十年不到便成了外放的大员,期间立了几件深得帝心的大功,得圣人朱笔亲批选入内阁拜相,她也跟着夫贵妻荣。 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林相夫人,可谓是尊贵之极。 而秦婉风光大嫁后,却和顾侯爷因一名爱妾成了怨偶,夫妻反目成仇。顾侯爷和爱妾关起门来过恩爱日子,秦婉在主院终日以泪洗面,又生不出孩子来,天天念佛烧香,几近疯魔。 嫡母还曾登门相求,让她用林相夫人的身份去侯府给秦婉撑腰,好好弹压一番那个嚣张的妾室。 当时正逢节下,她忙着操持相府中馈,抽不出空来,没过几日,秦婉因着场风寒就暴毙了,死后也未曾见顾侯爷掉两滴泪,丧事办得潦草极了。 秦鸢轻嗤一声。 重来一世,秦婉还是这么不知所谓,竟想抢了她的婚事。 秦婉是嫡女,只有秦婉不要的才轮得到她,她得早些打算。 “扶我起来罢。” 红叶红着眼睛过来扶她下床,环顾四周,习惯了相府的奢华,看着光秃秃雪洞似的闺房,秦鸢有些不适。 人就是这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她看向柔弱白嫩如水葱的手指,又心中欢喜,这正是她最好的年华。 秦鸢淡声道:“拿镜子来。” 翠茗赶忙端了镜子来。 镜中映出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明艳动人,她来不及细看,匆匆在面上打了层白粉,又换了身半旧的衣裳,整个人瞧着顿时憔悴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嫡母崔氏就派了人来唤她去前厅。 传话的婆子眼露怜悯,道:“夫人有事寻大小姐过去说话。” 红叶塞给婆子一个小荷包,婆子又添了句:“大人也在。” 秦鸢点头谢过,扶着两个丫鬟,脚步虚浮地到了前厅。 厅中,父亲和嫡母坐在上首,弟弟秦恒和秦婉坐在两旁。 秦婉一见她入内,就白着脸儿,红着眼睛扑到近前,嘶声哭道:“姐姐,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 “妹妹这是怎么了?”秦鸢还未及和父母见礼,就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声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要让我杀了你?” 秦婉捂着脸哭个不停,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嫡母目光不善,显见是恨她的话让爱女难堪。 最终还是弟弟秦恒硬声道:“大姐,二姐今天被人推到了池子里,是大姐夫把她救起来的,当时围了好多人看。二姐夫也看见了。” 几句话也就将该说的都说了。 秦鸢木着脸,两只眼呆呆的,像是被吓得不轻。 嫡母崔氏皱着眉心,成了一个”川“字,厉声说:“婉儿也是被人害成这样,如今,只有让婉儿和林子奇成亲了,方能压住风言风语,不然秦家女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话音未落,秦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姐姐,我,我如今这个样子,除了嫁给林大哥,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 前世的秦婉何等骄纵,哪里有这般小妾争宠的做派,秦鸢忍不住抖了抖。 她想要扶起秦婉,秦婉却跪着不动,口口声声道:“姐姐还没原谅我呢,我害得姐姐不能嫁给林大哥,姐姐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就算是跪死在姐姐面前也不算什么。” 弟弟秦恒疾步上前拽起秦婉,嘎着嗓子,不满道:“你是嫡她是庶,你又没故意害她,为什么要跪着求她?” 秦鸢:“……” 秦婉失声恸哭。 父亲叹口气,道:“鸢儿,如今木已成舟,若是婉儿不和林子奇成亲,就只有将她送到庙里去做姑子了。” 嫡母以情动人:“你和婉儿一起长大,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妹妹去做姑子,在青灯古佛前过一世么?” “那女儿该怎么办?”秦鸢泣道:“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妹妹待嫁不好好在府中准备嫁妆,却要去什么赏花宴,她出了事,就要退我的婚事。” 秦婉又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赏花宴上着了别人的道,你们不要怪姐姐。” 弟弟秦恒大怒,道:“难道不该你退婚事?二姐是嫡女,本要嫁入定北候府做侯夫人的,她已经够难过了,你是大姐,为何不为二姐想想?” 秦鸢也哭:“林子奇和我退婚,我还有什么名声?你也说了,我是个庶女,这样还能嫁……” 秦恒打断她的话,道:“难道大姐要看着秦府蒙上污名?你是大姐,总该为父母分忧才是。” 秦婉在一旁抽泣:“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嫡母揽秦婉入怀,为她拭泪,道:“胡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又瞪了眼秦鸢,恨恨道:“为娘自会为你做主。” 这是要硬来了。 秦鸢索性对着父亲哭喊:“不如我死了给妹妹让位,倒也干净,也算是还了父母养育之恩。” 说完便要朝柱子撞去,红叶和翠茗赶忙紧紧将她拦腰抱住,三人哭成一团。 秦婉也跟着放声大哭。 “够了,都给我住口,”父亲怒道:“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厅中便只余两个女孩儿轻轻的啜泣声。 半晌,父亲叹气:“鸢儿,为父身为国子监祭酒,乃是朝廷命官,岂有为了二女儿的亲事逼死大女儿之理,这事的确委屈了你……你生母陈姨娘是良妾,为父做主将你记在夫人名下,日后也好议亲。” 嫡母脸色微变,对上父亲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又垂下眼轻抚怀中的秦婉。 秦鸢不做声。 前世她都贵为丞相夫人了,庶女的身份还经常会被人说嘴,秦婉这么一折腾,竟让她得了这份好处。 其实不再嫁给林子奇过操劳磋磨的日子也好。 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她。 她总得看看他们还能给点什么。 秦恒阴阳怪气地道:“恭喜大姐成了嫡女,不过弟弟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你给我闭嘴,”叱骂完秦恒,父亲又加了点:“鸢儿,为父在门生中再寻摸个好的给你,嫁妆也再添些。” 秦鸢勉强地道:“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妹妹去死,只是……我的婚事不能因为妹妹要嫁人就草草定下……” “女儿只管放心,总要让你点头才好,绝不会将你胡乱许人。” 秦鸢这才低声道:“那就多谢父亲了。” 如了愿的秦婉,止住了哭声,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恶意,道:“多谢姐姐成全。父亲为何不问问侯爷是否愿意换亲,外人只知道定北候和我家结了亲事,又不知是和哪个女儿定的亲事。” 第二章 你和我姐姐在做什么 秦鸢见父亲若有所思,便知他已动心。 果然父亲定了话:“明日就开祠堂,将鸢儿记在夫人名下,我再舍了老脸和顾府商议便是。” 嫡母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知道他舍不得定北候这门好婚事,忍住了不去扫兴。 秦恒则不屑地“啧”了一声。 秦鸢没做理会,带着丫鬟们告退,回了自个的院子。 红叶怒道:“大人的心真是偏到咯吱窝去了,难道就不能将二小姐远嫁了?偏偏要来祸害小姐的婚事。” 翠茗担心的厉害:“小姐在林公子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都白费了,也不知道月老给小姐牵的红线在谁身上。” 秦鸢慢腾腾洗净脸上的白粉,露出一张芙蓉面。 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自己了。 重来一世,这操劳憋屈的日子就让给秦婉吧。 她慢条斯理地轻哼了一声,“在定北候身上呗。” 两个丫鬟并不敢信。 定北候顾靖晖战功累累,简在帝心,能看上秦婉,都是因为顾老夫人觉得顾府几代都上战场杀敌,日子过的太苦,想寻个书香门第人家的女儿改换门庭。 二小姐秦婉是嫡女,生母崔氏是清河崔氏大族的旁支,父亲是国子监祭酒,门下学生众多,虽然两家门第相差甚远,这门婚事也定了下来。 而大小姐秦鸢的生母陈氏是良妾,祖上是太医院的太医,因犯了事被削为民,陈氏的嫁妆微薄,传到她手中也剩不下什么。 怎么看,定北候也不会和大小姐定下婚事。 秦鸢淡然地该吃吃,该睡睡。 倒是红叶和绿茗愁的厉害,四处打听消息,秦鸢看在眼里,也不管她们。 第二日,秦鸢就被登了家谱,记在了嫡母崔氏的名下。 林子奇前来退婚书,接着和秦婉交换了信物。 秦鸢避嫌,没到前厅去,只拿着团扇在亭子里歇着。 京城地界寸土寸金,秦府不大,只能在螺蛳壳中做道场,秦鸢不愿呆在狭小简陋的闺房里,就只能窝在亭子里吹风。 坐了没多久,便被林子奇寻到了,他言语缱绻:“我就知道鸢儿你会在这里。” 秦鸢用团扇半掩着面,蛾眉轻皱,打量着前世的夫君。 如今的林子奇还没有发福,脸庞清瘦,许是因着前来定亲的缘故,穿了件新做的青色长衫,倒也儒雅清俊。 秦鸢正色肃声道:“林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林子奇已经和秦婉定亲,她就要避嫌了。 好在当年她和林子奇相处时,十分谨慎,送的不过是些炭火、汤水点心之类的东西,两人经常能在秦府见面,未曾通过书信。虽然曾帮林子奇抄过几篇策论文章,落在别人手中,也说不出什么。 见秦鸢避而远之的样子,林子奇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叹道:“鸢儿,我……我也是情非得已,你,你莫要怪我。” 十几年夫妻,秦鸢当然知道林子奇是什么人。 秦婉想嫁给他,林子奇没有不应的,毕竟秦婉是嫡女,清河崔氏是世族,家底雄厚。 当年她能走近他,与他结下婚约,也是因着秦婉瞧不上他。 否则嫡母哪里容得下她为自己精心谋划。 秦鸢隔着团扇,轻声道:“林公子请慎言,你如今是我的妹夫,过往前尘,不提也罢。” 她想离开,却被林子奇拦着。 “林公子,请自重。” 秦鸢想走,秦婉却急急撵了进来,一脸不喜,阴阳怪气地道:“原来姐姐竟然在这里,不知你和林大哥在说些什么,能让妹妹听听吗?” 说着,一只手还扯上了林子奇的袖子。 秦鸢顿足,放下手中的团扇,露出一张动人的娇颜来,轻笑道:“妹妹担心什么,是你的谁也抢不去,林公子不过和我道歉罢了,他如今已是我的妹夫,我也是读过书的女子,知道礼义廉耻,难道还会抢妹夫不成?” 抢了姐夫的秦婉羞怒地说不出话。 “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两位了,告辞。” 秦鸢扬长而去。 身后,林子奇的视线如影随形,让她觉得十分不适。 接着就听见秦婉娇声道:“林大哥,姐姐就要嫁入定北侯府了,眼中哪里还有你我,只有我对林大哥一片真心,这么好的婚事都不要,也非要和你成亲。” 很好! 秦鸢握紧了手中的团扇。 昨日秦婉落水,果然是和林子奇提前打过商量的。 秦婉这个恶毒的蠢货。 为了和她对换亲事,完全不顾自个和秦家的名声,日后有得是苦头吃。 看着秦鸢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处,林子奇心中怅然若失,他低下头,问陆婉:“你姐姐要嫁入定北候府?” 秦婉言之凿凿,“我不嫁入定北候府,自然姐姐就要嫁进去了。” 林子奇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笑着道:“定北候难道还认定了要娶秦家女不成?秦鸢她和你身份又不同。” 这话轻而易举就让秦婉高兴起来,之前的那点子介意消失不见,娇笑着道:“我娘因着我们的缘故,自觉对她有愧,怕她日后不好婚嫁,已经决定将她认在名下做嫡女了。” “秦夫人真是心慈,能这般对待你姐姐,想来以后你也会是位大度的好妻子。” “那是自然,林大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自然是夫唱妇随。” 林子奇眉开眼笑。 虽然不明白,素来眼高于顶的秦婉为何突然对他情根深种,软语温言,但这的确是门极好的婚事。 又过了几日,秦鸢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果然如秦婉所说,是定北候府。 红叶惊喜地催着秦鸢换衣服,又忙着给她梳头。 “真没想到小姐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 翠茗也道:“这次老天爷站到了小姐这边,月老一定是听见了奴婢的祈祷了。” 她们开心也是为了她这个主子有个好归宿,秦鸢笑着道:“去了侯府,你们也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侯府的月例能比咱们多个二两银子呢。” 两个丫鬟乐不可支,扶着秦鸢去了前厅。 见她来了,嫡母崔氏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鸢儿真是个有造化的,以后你嫁过去,就是候夫人,侯爷比你大了近一轮,一定会处处让着你。以后千万记得娘家人。” 秦鸢只红着脸笑,不说话,端坐在上首的父亲也是满面红光,正在为能攀上这么好的婚事高兴。 “信函已经寄往老家,族长收到了会给你改族谱的。” 族谱一改,她就是真正的嫡女了。 秦鸢立即盈盈一拜,道:“多谢父亲,多谢母亲。” “你是我的女儿,自然该为你多多考量。 “你的嫁妆就按照嫡女的份额准备,陈姨娘留下的嫁妆也一并交到你手上。你母亲也单独为你备了一份。” 秦祭酒眉飞色舞,看着大女儿乖顺地一一应下,突然觉得,这门婚事给大女儿的确要比给二女儿要好。 第三章 只是件嫁衣 秦鸢说了些乖巧话,就得了一堆的东西。 回到屋内,屋内的布置已焕然一新。 婆子们还时不时地往这里送些衣饰摆件之类的。 毕竟,她即将嫁到侯府去,是娇客,原先的吃穿用度就太不够看了,崔氏花了许多银两,贴了许多东西,才让秦祭酒满意。 崔氏被呕的不轻。 女儿发疯丢了这么好的婚事,她还得给秦鸢贴东西。 她忍不住对秦婉抱怨:“秦鸢不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和你弟弟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帮衬他,你怎么就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呢?” 秦祭酒不知情,崔氏却看得出来,秦婉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不过是事已至此,只能帮着遮掩罢了。 秦婉一脸坚定地说:“母亲,你信我,林大哥将来必然能够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顾靖晖不过是一介武夫,顾老夫人都想让子孙改走文官路呢,他可帮不上弟弟。” 听了这些昏话,崔氏气得不想出声。 秦婉又道:“母亲,我说过秦鸢能和定北候定下来婚事,就定下来了吧。我绝不会骗您的,您只管放心便是。” 崔氏叹气:“我只望你日子过得好,希望林子奇果然如你所言。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这些年还得靠你父亲不时周济一二,为此我也没拦着秦鸢和他走近,想着不过是一个没家世背景的穷酸罢了。” 秦婉有些嫉恨地道:“秦鸢还挺会看人,可惜……” 话没说完,崔氏也听懂了,恨铁不成钢道:“可惜什么,你不也赔了她一场富贵么?她一个庶女,能得此造化都是得你成全。林子奇能否飞黄腾达尚且不定,定北候的富贵却是定数,只有你,拿着板上钉钉的富贵去换说不准的东西。” 秦婉不出声了。 富贵,呵呵,那也得有得命享呀。 忆起前世那些孤单凄苦的日子,秦婉心有余悸,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可不就是补偿她,让她来享大富贵了么。 至于秦鸢,一个只能在她面前委屈求全,低三下四的庶女,凭什么能过夫妻恩爱的富贵日子,就该掉入泥沼凄苦一生,把她受过的苦都受一回。 崔氏却是觉得她魔怔了,但已然如此,只有想尽法子在秦鸢未嫁之前修补关系,便再三要求她不得去招惹秦鸢。 起初秦婉尚且听话,可后来,秦鸢的嫁衣也要和她换了,秦婉就坐不住了,她带着一众的婆子丫鬟冲入秦鸢的院子,将秦鸢堵在屋内,道:“姐姐为何要夺我的嫁衣?” 秦鸢叹气:“这又从何言起?这是母亲说要换的,之前我的嫁衣做的简单,毕竟嫁到林家去用不着好的,但现在要嫁入侯府,怎么还能用以前的嫁衣?侯爷不会觉得我们秦家轻视他么?” 先是将嫡女换成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现在就连嫁衣都上不了台面,是个人都会觉得秦家瞧不上定北候府吧? 秦婉噎住了,但又不愿意将嫁衣让给秦鸢,顿了顿,怒道:“这是我的嫁衣,姐姐攀上了这门好婚事,还不知足,还要抢我的嫁衣?” 她身后的婆子丫鬟们一哄而上来抢嫁衣。 翠茗和红叶也拦不住,被推到在地上。 秦鸢见闹得也差不多了,便捂着脸,大声哭道:“我本来就嫁妆微薄,如今连件体面的嫁衣都没有,我不嫁了!这不是结亲,这是在结仇!我嫁入侯府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去做姑子,青灯古佛前过一生又有何难?” 这话说的,连前来为秦婉助阵的秦恒都听不下去了,对秦婉说:“姐姐,算了吧,再买件好的便是,不就是一件嫁衣么,和她争什么争。” 秦婉:“……” 因秦鸢定下侯府亲事的缘故,秦恒对秦鸢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口气秦婉真是难吞。 秦府狭小,众人闹起来,秦祭酒和崔氏闻声而至。 得知发生了什么,秦祭酒板着脸道:“嫁衣不用换了,去锦绣阁给大小姐买件现成的,寻个好绣娘重新改过便是。” 崔氏的脸色难看至极。 锦绣阁的嫁衣可不便宜,而且没有预约,如今赶期,花费的要远超出秦婉的嫁衣了。 秦鸢哭泣道:“父亲,我……”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委屈又坚忍,似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秦祭酒见了心中一动,想起了早逝的陈姨娘,又道:“是父亲考虑不周了,你的嫁妆委实少了些,你嫁入侯府本就是为了替你妹妹平事,公中再给你加两成嫁妆,再加上侯府的聘礼,也算看得过去了,不会有人小瞧你。” “加两成?”崔氏顾不上主母的威仪,当众尖叫了起来,“难道你只顾着嫁女儿,不顾儿子们的生计了么?” 说是儿子们,实际上只是她的嫡子秦恒罢了。 毕竟庶子们是分不上什么家产的。 秦祭酒道:“那就让秦婉让两成嫁妆给她姐姐好了。” 崔氏:“……” 明明只是因为一件嫁衣,现在要花出这么多钱去。 崔氏心疼的快要站不住了。 还是秦恒爱护姐姐,道:“娘,从公中给大姐填补嫁妆吧,林家太穷了,就别扣二姐的嫁妆了。” 秦婉:“……” 虽然保住了嫁衣,但是并不开心。 秦婉走时,实在压不下内心的嫉妒和愤恨,瞪着眼睛对秦鸢道:“你先得意这么几天吧,去了侯府说不定就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了。” 秦鸢吃惊地看着秦婉,说:“你是我的妹妹,我可以不在意,可莫要让别人听到你说的这些昏话,你这是觉得侯府的日子都是水深火热不成?” 秦婉像是自觉失言,收住了嘴,翻了个白眼,道:“哼,懒得理你,别以为你嫁得好,就能骑在我的脖子上,以后有你后悔的,到时候别来求我。” 说罢,面露不屑地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用具,这些都是崔氏近日里贴补的,她摇头晃脑地道:“这些东西,我才瞧不上,你呀,就是过苦日子的命。” 看着秦婉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红叶忍不住嗤笑道:“二小姐是不是有脑疾。” 翠茗也道:“兴许是被大人又给大小姐加嫁妆激的。” 红叶道:“石头是她搬的,活该砸了自己的脚。” 秦鸢心想,秦婉的确有脑疾,想当然地以为能像她前世一样做丞相夫人,殊不知,离了她这丞相之位可轮不到林子奇。 到时候,她可要瞧瞧秦婉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第四章 这好事都是秦婉硬送来的 添妆那天,亲友们都来给秦鸢添了份厚礼,说了不少奉承话。 前世,他们给秦鸢添礼大都没有走心,只是为了不让面上难看罢了。 秦鸢让红叶和翠茗造册,都做了登记。 前世那些微薄的礼物她都登记了,以后也还了厚礼。 今生自然做的更加体面。 果然,那些亲友们高高兴兴地走了,都夸她果然是个有福之人,行事宽宏,体贴大气。 而秦婉那边就有些尴尬。 听红叶说,秦婉又打碎了许多瓷器,还骂他们狗眼看人低。 秦鸢也就当个笑话听听。 过了两日,定北候府送了聘礼来,摆在秦鸢的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亲朋好友门都围着来看,交头接耳的称赞。 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秦鸢都觉得定北候府是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上辈子秦婉是不是也得了这么多。 红叶和翠茗两个兴奋地睡不着觉,秦鸢老神在在,很是淡然。 红叶说:“小姐,侯府真是泼天的富贵,那金元宝,那翡翠,那白玉,哎,真是舍得。” 翠茗也咋舌,“这辈子见过这么一场,也值得了。” 秦鸢笑道:“这才哪到哪儿?侯府的聘礼对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有把家当全拿出来了娶媳妇的?” 红叶咯咯地笑个不停。 翠茗问:“怎么了?” 红叶道:“一想到这么好的日子是咱们小姐的,我就想乐,二小姐事事都要踩在小姐头顶上,没想到在婚嫁上栽了。” 翠茗也心情大好:“一定要到庙里去拜拜,给菩萨添香油。” 秦鸢没做声。 她和秦婉都清楚,这门婚事能落在她头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侯爷年少时和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订了亲事,但还没等娶亲,那姑娘就病死了。 后来,顾老侯爷出了事,顾侯爷顶替父职,在塞北作战多年,也顾不上娶亲。 班师回朝时顾侯爷已年近三十,还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女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外人都在传是顾侯爷的爱妾和孩子,门第相当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进侯府。 顾老夫人急着给顾侯爷娶亲,又想娶个书香门第家的女儿,转换门庭,这么算来算去,秦家的女儿正合适。 前世秦婉因着那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闹得鸡飞狗跳,和顾侯爷形同陌路。 秦鸢压根不在乎这些。 她活过了一辈子,对男女情爱早已看淡。 前世她陪着林子奇艰难度日,呕心沥血为他谋划,稍有了点富贵,林子奇便妻妾满堂。 微时,林子奇也曾答应过绝不负她,但林子奇登上高位后,却嫌忌起她的才华,又要仰仗她管理中馈,出谋划策,又要捧小妾姨娘们打压她让她听话。 制衡的手段全都用在了陪着他一路走来的发妻身上,委实让人心寒。 外人面前她是高贵体面的林相夫人,内里她却过的憋屈烦闷,不到四十便已生了华发。 她这辈子只想好好地过日子,放开心胸,吃喝玩乐,经营好自个的产业,做好想做的事。 对她来说,侯府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不用再被林家拖累,也不用再因夫妻一体,竭尽全力将林子奇捧上高位。 顾侯爷给她侯夫人的体面,她就闭眼不管他的闲事。 有了候夫人的身份,她能干的事情就太多了,不用像前世那般,要从低微处一手一脚慢慢攀爬。 这的确是门好婚事,还是秦婉按头强送上来的。 就很……微妙。 林家的聘礼,不仅台数少,东西的品相也不是很好,有许多台就是用些被褥家伙什凑得数。 红叶和翠茗去看了之后,回来学了半天。 秦鸢听着,到比她前世得的聘礼多,看样子林子奇是将家底全都砸在聘礼上了。 毕竟,秦婉是嫡女嘛。 没想到,她没有去看秦婉的聘礼,秦婉却来看了她的聘礼,看完之后,面色阴沉如化不开的墨,眼神中是藏都藏不住的嫉恨。 秦鸢心情不由得更好了。 她本来还担心侯府因为换亲,聘礼会缩减些,看样子定北候府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家。 两人成亲的日子被定在了同一天。 当初,崔氏吹枕头风,说林子奇家贫,秦鸢是庶女,不如干脆送亲宴摆在同一天,这样林家也不会因亲戚少、嫁妆寒酸尴尬。 秦祭酒就同意了。 崔氏的本意是用秦鸢陪衬秦婉的高嫁,没想到,如今成了给秦鸢做脸面。 崔氏气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秦祭酒见崔氏在床上翻来覆去,便道:“婉儿性子骄纵,被我们娇养惯了,入了定北候府算是高攀,她肯定受不了闲气。林子奇毕竟是我的学生,在府中往来这么些年,人品样貌都是上乘,知根知底,他不敢欺负婉儿,只会好好疼惜她。” 崔氏一面恨秦鸢得了这么好的婚事,一面又恨秦婉低嫁了林子奇这个穷酸,这些日子,看看秦鸢的聘礼,再看看秦婉的聘礼,血都吐了几回。 听了这话,心情好过了些。 “大人这般说,好似这还是门好婚事了?” “林子奇有进士之才,又是我的门生,这么些年都在我的门下走动求教,日后入仕有我的人脉支撑,他能差到哪里去?国子监祭酒怎么说也是从五品,我的嫡女配他个白身还不是绰绰有余,他聪明点就会将婉儿高高捧起。” 崔氏听到此处,心更宽了些,她将秦婉说给她的话,也说给夫君听。 “婉儿说林子奇以后必然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哎,这孩子是不是疯魔了?” 秦祭酒皱眉,虽然不明白陆婉为何如此推崇林子奇,但为了让崔氏好过些,便道:“林子奇虽然家贫,却苦学不辍,心性坚韧,以后必然会有所成的。” 但是能不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就不知道了。 毕竟,只靠苦学不辍,心性坚韧是不够的。 当年的秦祭酒也曾志在四海,认清现实后仰仗妻家的名势,竭尽全力也只做到了祭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认识的一甲进士多了去了,也大都是宦海沉浮,一切随缘,有得还不如他呢。 崔氏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暗夜里,秦祭酒松了口气。 他就怕崔氏和秦婉两个想不开,得罪了林子奇和秦鸢。 已成定局的事,就不要再旁生枝节了。 只要定北候府是他的亲家,谁嫁进去不都是他的女儿? 第五章 听听美人儿说什么 嫁妆最迟在成亲前一日就要送往夫家。 秦家是书香门第,做不来那些不要脸面的事,聘礼全数都做了陪嫁。 公中给秦鸢和秦婉的嫁妆本是一样多,但因着秦婉胡闹,多给了她两成,她是十二台,秦婉是十台。 陈姨娘留下来的嫁妆四台,其中有两台是医书。 陈家没人了,本该传给儿子和媳妇的医书,都做了陈姨娘的陪嫁。 秦鸢知道这嫁妆的珍贵,命人用油纸包好,免得夜间落雨淋湿了。 前世,这些医书摆在院子里,没想到半夜落雨,弄坏了一些,后面才知道都是孤本,补都没地补去。 侯府送来聘礼一百台,嫡母贴补了两台,合计在一起一共一百一十八抬。 数字吉祥,是个好彩头。 秦婉那边,林家送来的聘礼四十六台,公中十台,嫡母贴补了三十台,一共八十六台。 秦婉虽然不开心,却也没怎么闹,显然明白林子奇已经竭尽所能了。 听着管事在院门口报嫁妆台数,红叶悄声问秦鸢:“小姐,林举人平日里经常来家里打秋风,还要咱们时不时的送东西贴补,哪来那么多的聘礼?” 秦鸢轻声笑了笑:“鼠有鼠道,蛇有蛇路,他自有他的法子,只要妹妹妹夫过的好就行。” 这些聘礼若不是秦婉私底下掏腰包给林子奇撑了面子,那就还和前世一样,林子奇借了笔钱置办聘礼。 那笔钱,最后是用她的嫁妆还的。 不过秦婉的嫁妆丰厚,想来也不会在意。 翠茗瞪了红叶一眼:“这会儿还说这些做什么?”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小姐都要去做侯夫人了,管姓林的做什么。 红叶也醒过味来,连声道:“对对对,瞧我这张嘴,小姐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开面打扮。” 想到前世红叶为了这张嘴吃了不少亏,秦鸢提点她道:“现在是在秦家,到也没什么。若是去了侯府,人生地不熟的,规矩又大,不晓得怎么就会冒犯到旁人,遭罪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主子。” “小姐,我一定会改的。” 红叶也有些后怕。 她今日这话,若是在侯府被人听到了,定会惹来许多风波。 秦鸢道:“你和翠茗是我身边最得用的贴身丫鬟,左膀右臂,少了谁我都难受,你最好记得,祸从口出,以后要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对红叶来说太难了,但不断的敲打总能让她少出些差错。 红叶羞惭地应了。 第二日,天刚亮,秦鸢就起来梳妆打扮了,看着镜子里的装扮一新的自己,怎么瞧也瞧不够。 她本就长得好,未出嫁时要在嫡母和嫡妹面前掩藏,前世嫁人之后又被林母忌惮,怕她勾得林子奇荒废了学业,从今之后到不必如此了。 翠茗感叹:“咱们小姐今天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了凡尘。” 红叶连连点头:“对对。” 秦鸢知道她这是被吓住了,不敢多话,不由得抿唇轻笑。 一旁帮着梳妆的喜娘们也齐声恭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娘。” 秦鸢笑眯眯地说:“红叶,赏她们。” 这么好的日子,就该有人吹着捧着。 喜娘们千恩万谢地接过了红包,伺候得更加上心。 定好妆容,换上锦绣阁赶工送来的嫁衣,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锦绣阁用的都是京城中顶级的绣娘,这身嫁衣,剪裁合体,构思别具匠心,繁复精美的绣纹,随着秦鸢的一举一动,溢光流彩。 人往那里一站,视线全都被夺了去。 众人齐道:“美,实在是太美了。” 秦鸢微垂粉颈,手指轻轻抚过袖上的花锦和绣纹,这身嫁衣她十分喜欢,前世出嫁太寒酸了,即便日后富贵也依然觉得遗憾。 今儿这一遭儿都给她补全了。 老天许是怜悯她前生步步不易,自重生到现在都事事顺心,像做梦一般。 若是在做梦,这梦就做长些罢。 不知不觉,吉时便到了。 她和秦婉都由丫鬟和喜娘们簇拥着到了前堂,跪拜父母。 刚盈盈跪在父母面前,厅堂里已是哗然。 秦婉嫉妒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秦鸢今日头上戴着金银丝编结而成镂空凤冠,上饰玛瑙等杂宝及玉石,边上还插着十二柄大花钗,华贵逼人。 花冠下一张如玉雪雕就的小脸,明亮清冷的双眼,让人见了便拔不开视线。 崔氏的手紧紧握住,方才没有失态。 她知道这个庶女长得好,但真不知长得这么好。 秦鸢身上的嫁衣,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光线下散发出闪烁的光芒,更衬得她风姿绰约,婀娜动人。 这样的女子,就是入宫做娘娘也做得。 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禁如此想。 秦祭酒呆愣愣地看着自个貌比天仙的女儿一步步走到面前,跪在蒲团上,好一会儿才想起该训诫了。 “姻缘本天定……恪守妇德……勤俭持家……” 训诫词念完,就该新娘哭哭啼啼的拜别父母了。 此时,秦婉哭的真情实意,自打换了亲事后,她处处都被秦鸢压制,今日更是被比衬得如同尘埃,怎能不伤心。 崔氏也哭的情难自已。 昨晚上才被秦祭酒开解好,可是看到风光大嫁的秦鸢,痛苦它又不请自来。 “娇娇儿,以后你就要收敛娇气,好好做人家的媳妇了。” 秦婉:“呜呜呜呜。” 秦鸢:“……” 盖上盖头之后,新娘们要被亲兄弟背着上花轿。 秦恒自然要背秦婉。 秦鸢是来投奔寄居的堂兄背着,前世,也是堂兄背的她,堂兄身量比秦恒高,也更加健壮些,一路安安稳稳地将她送进了花轿。 新郎早已唱过了催妆诗,到了吉时,喜娘便催促着轿夫们抬起轿子走了。 侯府这边自然是八抬大轿。 林家是四抬的轿子。 前来接亲的顾侯爷身着新郎袍服,头戴冠帽,骑在全身墨色,只有马蹄边上一圈白色的千里马上,而后是一众健壮彪悍的劲装儿郎扛着堆的冒尖的铜钱箩筐,气势凛然。 清瘦的林子奇被这么一比,就难免显得孱弱了些。 红叶忍不住在轿外对秦鸢道:“小姐,姑爷可真是好看,俊得很,和你可配了。” 秦鸢笑笑不说话。 红叶又说:“奴婢以前想着二小姐莫非是在赏花宴上看到了姑爷,嫌弃姑爷长得不好,年纪大,原来二小姐真的脑子有疾。” 前面远远骑在马上的顾侯爷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想听听轿子里的美人儿说些什么。 第十三章 无心可离 第13章 秦鸢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她试探着舀了碗汤,推到他手边。 顾靖晖看了过来,眼神更加柔和,唇角微勾,接着也为她舀了碗鸭肉笋子汤,还夹了筷鱼肉,放入她面前的瓷碟。 “你这么柔弱,多吃点肉,也多长点肉。” 顾靖晖似是不经意地说。 秦鸢应了一声,夹起那块鱼肉放进了嘴里,仔细品味。 侯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做得很鲜。 她本就喜欢吃鱼虾,含笑对顾靖晖道:“做的不错。” 见她吃的香甜,顾靖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些许,又夹了一筷子给她。 “鸢儿……” 顾靖晖开口似要说些什么,院子里响起了动静,守在外面的顾十六问:“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就很灵性。 秦鸢瞟了眼窗外。 “我也是没法子,小主子不吃药,哭着嚷着要见侯爷,说要父亲哄着才肯喝药。”妇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很感为难。 顾靖晖放下了手中的箸,看向秦鸢。 秦鸢不做声,只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顾十六似乎有些为难,道:“侯爷正在和夫人用膳,你也在府里呆了有段时间了,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 “劳烦十六兄弟帮着通禀,耽误了小主子的身体,谁也担待不起。”那妇人软硬兼施。 红叶人已经撵了出去,道:“又是你,呵呵,我想也是没别人了,每次都掐着点上门请侯爷,连顿安稳饭都不让人吃。” 语中的嘲讽让人无法忽视。 秦鸢咳了一声,道:“红叶,回来用膳。晚些还要将嫁妆入库,明日要回门,忙得很呢。” 言下之意,搭理他们作甚。 要不要去是顾靖晖的事,关她们什么事。 红叶气鼓鼓地应了一声。 那妇人干脆在外面大声道:“侯爷,小主子闹的厉害,赵娘子也没法子哄他吃药,玉姐儿也想父亲了,说好几天没有见到父亲,想出去玩。” 秦鸢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看向顾靖晖,问:“侯爷,您要换了衣裳过去吗?” 顾靖晖:“……” 最终,顾靖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还是去看看,程哥儿以前在我身边长大,回到京城后和我疏远了,孩子还小,有些不习惯……” 秦鸢道,“那侯爷就去吧,侯爷别忘了,明日我要回门。”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让顾靖晖莫名有些慌张:“鸢儿,我会早些回来,你不是整理完了嫁妆,还要交接梧桐苑吗?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更是记在心里。” 秦鸢起身,笑着道:“侯爷早去早回。” 顾靖晖似是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等顾靖晖走后,秦鸢又坐下,细嚼慢咽。 红叶一掀帘子,进来道:“小姐,姓赵的这么勾着侯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侯爷的什么人,那个婆子一看就没安好心,什么又是想念父亲了,又是好久没有出去玩了,这明明白白就是想让你和侯爷离心。” 秦鸢浑不在意,笑道:“你在逗什么乐子,侯爷的心都不在我这里,离什么心? “赵娘子是他恩人的遗孀,又在塞北朝夕相处,我在侯爷心中哪有他们母子亲近。她几番在我头上动土,你看侯爷可曾说过什么。 “就算侯爷名声、脸面都不在乎,非要收了赵娘子,我又能如何,你费心琢磨这个女人,气的上蹿下跳的,到不如帮我好好经营嫁妆。” 红叶恨声道:“小姐,你也太好脾气了。” 秦鸢慢悠悠地道:“快吃饭吧,都快凉了。” 有脾气能让她吃好睡好过好还是怎么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顾靖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虽已走到了院门,却依旧听的一清二楚,他黑着脸,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顾十六以为侯爷忘了什么,就听见顾侯爷冷声问:“十六,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打听到是打听了,只是…… 顾十六犹豫地看了眼身侧跟着的婆子,道:“禀侯爷,是打听清楚了,但……” 顾靖晖的脸色更冷了,道:“等回来再讲。” 秦鸢用过了午膳,惬意地小憩了片刻,这才起身重新梳头,换了衣裳,看看日头已经偏斜,她问:“嫁妆都已经入库了吗?” 翠茗道:“已经造册入库了,守库房的老胡和我对了册子,画了押。” “嗯,”秦鸢问:“侯爷可曾回来,或者可曾带信回来?” 翠茗嘟着嘴道:“没有。” 秦鸢想了想,笑着道:“看样子小公子病重的厉害,侯爷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不如我去找老夫人坐坐。” 翠茗不明所以,问:“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秦鸢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老夫人可是财神爷,大气阔绰,她费心思抓顾侯爷的心,还不如去抓老夫人的心。 若是有了老夫人做靠山,她以后的日子还用发愁吗? 随便赵娘子和顾靖晖去折腾吧。 打定主意,秦鸢又喊了红叶,三人沿着旧路去了上房。 顾老夫人听说秦鸢来拜见她,吃了一惊,问容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新娘子不在梧桐苑好好呆着,怎么到来找我了?” 容嬷嬷狐疑地回答:“莫非侯爷又……” 顾老夫人叹口气。 “你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嬷嬷打听消息去了,顾老夫人就让身边的大丫鬟秋菊来接秦鸢进去。 秋菊打了帘子出来,就瞧见新入门的侯夫人带着两个陪嫁丫鬟,站在水榭处,悠哉悠哉地看着池子里的锦鲤。 风吹起她耳边的鬓发,水榭边的树荫遮住了部分阳光,在她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那张如玉的小脸上笑意盎然,令人见之忘忧。 秋菊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 这位侯夫人真是貌美。 怪不得老夫人喜欢,今儿一高兴,将藏了多年的翡翠玉牌都拿了出来。 秋菊走了几步,秦鸢瞧见了她,就带着两个丫鬟朝她迎了过来。 秋菊心想,这位侯夫人倒是和善,不摆架子。 “侯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秦鸢笑着应了,跟着秋菊到了内室,顾老夫人拉着她,一脸慈爱地问:“你不陪晖哥儿,怎么又来看我了?” 第十五章 侯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容嬷嬷出手,自然顺利。 梧桐苑上下几十号人集合在院子里,挨个报上姓名,做哪些事,由谁管辖,月钱是谁发。 翠茗和红叶两人一个笔录,一个拿着花名册子和真人对照。 秦鸢则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记下了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性情和神色,判断是否得用。 容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有她站在秦鸢身后,谁都不敢造次。 管家和顾六夫人也被请了来。 得知秦鸢要接手梧桐苑,顾六夫人面上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 顾靖晖这两天都在往风轩阁跑,众人皆知,秦鸢没吵没闹不说,转头还得了老夫人的支撑。 顾六夫人有些拿不准了。 这位新嫂嫂,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性子软糯,央了老夫人帮忙。 顾六夫人笑着递了本册子给秦鸢,道:“这是三嫂院子里的份例册子,院子里有多少人的配置,已经占了那些,有多少份例,都有记录,若是三嫂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便是。院子里的人、财、物都是按照府上的惯例配的,三嫂有什么要添加的,提前告诉我,在账房那里建了名册就行。” 容嬷嬷瞄了眼册子,问:“六夫人,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谁指过来的?” “大都是我和张管家一起安排的,侯爷也过了目。” 容嬷嬷没作声。 侯爷压根不管内宅,过不过目的有什么区别。 但管家的如今是六夫人,六夫人操持侯爷的婚事,安排梧桐苑也是顺理成章。 秦鸢道:“劳烦弟妹了,这册子我留着慢慢看,听说侯府里用的都是家生子,几代都在侯府里伺候,我想了解梧桐苑里的人都有那些亲朋,在何处任职,这个该问谁呢?” 这是要关系谱了,院里的人若是按此盘查一遍,很快就知道谁是可用的,谁是外人安排来的。 顾六夫人呆了一呆,方道:“这个兴许要问管家了。” 秦鸢就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道:“有些老奴只怕也记不太清了。” 容嬷嬷笑了一声:“无妨,还有我呢。” 张管家点头:“对对,容嬷嬷一直帮着老夫人管家,这府里上上下下,她都熟着呢。” 秦鸢大喜,拉着容嬷嬷的手,软声道:“难怪娘让容嬷嬷来帮我,有嬷嬷在,我还有什么怕的。” 容嬷嬷面露得色。 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夫人折杀老奴了,老奴会的也不多,只是在这府里呆的久,便知道的多了。” 顾六夫人快要笑不出来了。 新嫂嫂不得侯爷的喜爱,却好像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能在府中立足。 顾六夫人声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坐了一坐就走了。 出了梧桐苑,她就对身边的丫鬟道:“想不到新嫂嫂年纪轻轻,还挺厉害,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把容嬷嬷都给了她帮忙。” 丫鬟深知主子的心事,道:“侯爷这两天都去风轩阁守着那两个孩子,这样下去,他们二人迟早要离心。奴婢冷眼瞧着,赵娘子恨不得黏住侯爷,出了孝期就进门呢。” 顾六夫人不屑地撇嘴,道:“也就侯爷是个傻的,瞧不出赵娘子的那点子心思。他们这样也好,侯夫人除非是个乌龟才能忍得住,我就不信她不闹,今天不就去了老夫人那里搬救兵。” 丫鬟笑道:“侯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顾六夫人用团扇遮面,轻笑道:“可不是吗。” 秦鸢在容嬷嬷的指点下,很快就摸透了侯府的情况,不过她不打算显露太多,只按照容嬷嬷的提点,将梧桐苑整治了一番。 尤其是看门的婆子和门廊下守着的丫鬟小厮,被点出来重点处置。 不当用的被退回到管家那里,重新要了人来伺候。 被退回的人闹了个没脸。 留下来的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有赏有罚,侯夫人的威风就立起来了。 秦鸢留容嬷嬷说话,让人去厨房要了席面,想请容嬷嬷一起用膳,但容嬷嬷坚持不答应,秦鸢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没再强留,让翠茗拿出自个配的檀香龙脑丸装在荷包里,送给容嬷嬷。 “容嬷嬷,这是我在娘家的时候,没事学着玩的,能安神静心,念佛的时候点上也很合适。” 秦鸢知道,容嬷嬷是顾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老人,勋贵家中有个规矩,长辈房里出来的猫猫狗狗,小辈们都得敬着,对容嬷嬷这样的,更是怎么敬着都不为过。 容嬷嬷见多识广,平常的恩惠可瞧不上眼,她就干脆送上自个配的香丸。 不值钱,胜在别出心裁。 果然,容嬷嬷高兴地接过来,道:“夫人还有这个雅好,老奴回去也让老夫人瞧瞧。” 年纪大了,容易心烦气躁,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而且顾老夫人在内室安放了佛龛,每天都要去做一会儿功课,念念经书。 秦鸢柔声道:“嬷嬷喜欢就好,若是老夫人也喜欢,那就更好了,我正愁没法子献孝心,香丸、香片、香露这些,在家的时候我就爱倒腾。” 容嬷嬷更高兴了,回去对顾老夫人说:“侯夫人虽然年纪小,但性情沉稳,不急不躁,谈吐合宜,在中馈上很有悟性,老奴问过她身边的丫鬟,侯夫人在娘家并没有学过这些,侯爷可有福气。” 顾老夫人也很高兴,又让秋菊去梧桐苑,让秦鸢和侯爷看看回门礼的单子,可有要添的。 顾靖晖刚一踏入梧桐苑,就觉得和往日不同。 看门的婆子、守门廊的丫鬟和小厮都换了新面孔,举止小心谨慎,院子里的下人来去匆匆,不再交头接耳,行为懒散。 他想起自个答应秦鸢,要陪着她交接梧桐苑的事宜,脚步一顿,问顾十六:“去打听打听,夫人下午做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顾十六就告诉他:“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派容嬷嬷帮着夫人整治了梧桐苑,如今六夫人和管家已经将梧桐苑的造册都交给了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换了一些……” 顾靖晖眉毛紧皱,隽秀的面庞上布满乌云。 第十六章 这事他都为主子尴尬 “她还挺会……” 话未说完,顾靖晖反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顾十六赶忙跟上,气喘吁吁地喊:“侯爷,您……” 侯爷不是要问早上交代他打听的事情么,怎么又突然要出去了。 顾靖晖快走了几步,又顿住了,拧头问顾十六:“在夫人眼里,本侯是不是言而无信?” 顾十六:“……” 这话让他怎么说好呢。 侯爷围着赵娘子母子们转,把夫人丢在一边,也是事实。 他老子娘都说侯爷糊涂。 顾十六也没搞明白侯爷怎么想的,他迟疑地问:“侯爷答应了夫人什么?” 顾靖晖怔住了,过了片刻,道:“回去,陪夫人用晚膳。” 顾十六就尽跟着顾靖晖来回转圈跑了。 “侯爷,您不是要问今早上……” 顾靖晖大步进了院子,去寻秦鸢,压根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暴躁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下次再说。” 顾十六也累了,在门廊外找了个位置休息。 顾靖晖刚进去没多久,秋菊拿着礼单晃了过来。 “秋菊姐,你来寻夫人?” 秋菊笑着问:“怎么侯爷舍得回来了?” 顾十六为难地哼笑一声,主子这事情办的,连老夫人身边的秋菊姐都知道了,“夫人告状了?” 秋菊摇头,“夫人才进府里,怎么会去给老夫人告状?老夫人喜欢夫人,让容嬷嬷打听出来的。” 顾十六都有点替主子尴尬了。 秋菊道:“我也不和你多说,老夫人让我拿回门礼的单子来给侯爷和夫人过目。” “侯爷刚刚进去,你不如在外面待会?” 秋菊没理他,直直走到庭前,轻声道:“老夫人命我来送回门礼单子,麻烦替我通禀。” 守在外面的丫鬟赶忙跑了进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红叶出来道:“夫人请秋菊姑娘进去。” 一进内室,秋菊就见夫人正在伺候侯爷换衣服。 素来亲力亲为,不需要丫鬟伺候的侯爷,张着双臂,由着夫人摆布。 嘴里还道:“你怎么没有等我回来安排梧桐苑的事情。” 那口气,秋菊觉着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 侯夫人边为侯爷整理衣襟,边轻声慢语地说:“我闲着无事,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去了娘那里陪娘说话,娘给了好些东西,又派容嬷嬷帮我整顿梧桐苑,说我刚来,也不清楚府里的情况,篱笆要扎紧些,免得阿猫阿狗都能随便乱闯。” 秋菊心里就是一跳。 她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屋子里已暗了下来,顾侯爷的脸一半陷落在阴影中,眼帘半睁,长长的睫毛打下深深的暗影,让人觉着有些莫测。 侯夫人也没管他,自若地吩咐红叶和翠茗:“赶紧把灯点上。” 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点了起来。 见侯夫人看向了她,秋菊赶忙施了一礼,道:“夫人,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回门礼的礼单,说让侯爷和夫人瞧瞧,还有什么缺的。” 秦鸢也没让丫鬟去拿,自个拿了来看,笑着道:“娘真好,我觉得不用再添了,这已经够多了。侯爷,您觉得呢?” 说着就将礼单递给了依旧站在那里的顾靖晖。 顾靖晖眉毛一皱,就着秦鸢的手随意地扫了眼,道:“夫人觉得好就行。” 秦鸢又将礼单递还给她,笑道:“秋菊,你回去替我回禀老夫人,就说娘列的礼单,我觉得处处都好,不用再添了。” 秋菊笑着应了。 出去的时候,顾十六伸长脖子给她使眼色,问:“怎样?” 秋菊也不知道怎么说。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侯爷憋着点气性,似乎还想被人哄的样子,但夫人不招惹他,也不冷落他,也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就还行。” 秋菊赶紧回去复命去了。 屋内,顾靖晖盯着秦鸢的眼睛道:“这么短的功夫,你就叫的这么亲,连娘都叫上了。” “娘护着我,我当然亲近,”秦鸢像是一点没听出来顾靖晖话里的刺,也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得劲,问:“侯爷要在这里用晚膳么?方才我命人去厨房点了一桌席,本来想慰劳容嬷嬷的,容嬷嬷不吃,正好便宜了我们两个。” 听到我们两个字,顾靖晖那别扭劲莫名消了不少,偏了偏头,哼了声,“自然要吃的,我不陪你吃饭,万一你生气了去找娘告状怎么办?” 一旁站着的红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秦鸢笑着道:“娘对我真的好,我真是八百年修来的福气,竟然有这么好的婆婆。” 被刺了一下的顾靖晖又是皱眉,又是笑,咬牙切齿地问:“夫君对你不好吗?” 秦鸢笑着看向他,也不说话。 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觉得好不好呢? 扪心自问,顾靖晖也没脸说个好字。 秦鸢好半天才慢腾腾地道:“夫君自然是好的,知恩图报,照顾赵娘子一家照顾的极好。” 席面这个时候送了上来,红叶和翠茗在靠窗的楠木桌摆放好,请他们用膳,秦鸢道:“你们就留下布菜吧,忙了一天我也累了,就不伺候侯爷了。” 顾靖晖原本放晴的脸又阴了下来。 秦鸢笑着让了让,就自个吃了起来,她吃的很香甜,似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看她吃的高兴,原本不想动筷的顾靖晖也跟着吃了起来。 用完晚膳,两人抱着杯香茗靠在椅上慢慢品。 秦鸢惬意地在心中感叹,侯府的日子真是舒心,这茶都是千两一斤的黄山雾茶。 不好好享受,给自己找气受,那得多傻呀。 傻子顾靖晖突然问她:“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 “什么?” 秦鸢扯回思绪,想了又想,不知道顾靖晖问的哪句。 “就你说我很好……那句。” 顾靖晖有些扭捏。 秦鸢道:“是真心话。” 顾靖晖有些高兴。 “只是……” 顾靖晖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赶忙问:“只是什么?” 秦鸢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才笑着道:“只是什么,等明日回门回来再说罢。” 第十七章 还是不等他 “为何要等到回门回来再说?” 顾靖晖追问。 秦鸢笑而不语, 顾靖晖盯着她那被热茶浸的嫣红的唇,喉结滚动,正要说些什么,秦鸢却看向屋角摆放着的沙漏,轻声道:“算算时辰,也该来了吧。” “什么?” 顾靖晖奇怪地问。 秦鸢转了话题,道:“侯爷,明天是回门的日子,娘亲自为我列了回门礼的礼单,是要为我撑住这份体面,你我夫妻一体……”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顾靖晖不等说完,就接过话来,正色道:“鸢儿,回门这么大的事,我都记在心里的,你,你……” 他涨红着脸,你了半天方艰难地说出剩下的话:“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未来还是我孩子的娘,要和我埋在一起的老封君,该给你的体面我全都会给你,你只管放心。” 像是恨不得指天发誓,以表诚意。 耳根都红透了。 秦鸢本也只是提醒,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夫君说的话我都会记在心里。”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 顾靖晖欲言又止,只捧着茶碗,慢慢啜了一口。 略略带着苦味的茶水在唇齿间回旋,到了最后,竟还有些甜。 这时,外面有小丫鬟脆生生地唤红叶,红叶出去了。 秦鸢撩起眼帘,轻飘飘地瞟了眼顾靖晖。 顾靖晖莫名就觉得有些慌,很快那个嘴快的红叶回来臭着脸道:“禀侯爷,禀夫人,赵娘子又派了人来请侯爷,说是玉姐儿今日跟着侯爷出去玩耍,不小心吹了风,哭着要见爹呢。” “哦?”秦鸢道。 听着秦鸢那有些悠长的尾音,顾靖晖不知怎地,陡然有些心虚。 “侯爷,您要换了衣服过去看看吗?” 秦鸢转过脸来问,语气神情平静得就像是问他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饭,毫无半点波澜。 顾靖晖固然不想看到秦鸢为了这个和他生气闹脾气,但也不愿见她如此。 没等到他的回答,秦鸢也不再出声,只是抱着手里的茶细品。 一举一动都悠长淡然。 似乎万事万物她都不放在心上。 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 顾靖晖猛地起身,道:“夫人,我会尽快回来,这两日因着孩子们的事委屈了你,以后我再弥补,明日回门之事,你不必担心。” 秦鸢温吞地应了一声,道:“你我本是夫妻一体,夫君不必见外,鸢儿不在意的。明日回门辰时三刻出发,夫君觉得如何?” 顾靖晖匆匆往外走去,点头道:“好,夫人安排便是。” 出了屋子,顾靖晖就放慢了步子,顾十六不知所以,也跟着慢慢挪动。 屋内,红叶嘲谑地道:“下次又是什么?儿子病了女儿病,再来就要说赵娘子生病了罢?” 顾靖晖的身子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就又听见秦鸢淡淡道:“你看,次数多了,你都懒得在侯爷面前说刺话了,这就叫做习以为常,再过些日子,你还会在乎这个?” 红叶嘟囔:“小姐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要用赵娘子一家来修身养性不成?” 顾靖晖右腮边上的肉不由得就跳了一跳。 他一路黑着脸沉默着出了院门,顾十六乖觉地不吭一声,紧随其后。 院门外,赵娘子派来的婆子见了他,就喜笑颜开地对着两个守门的婆子显摆:“老奴就说侯爷心疼玉姐儿,赵娘子方才还哭的厉害,这下不用担心了。” 顾靖晖懒得理她。 顾十六问:“怎么这次不进院子里喊侯爷了?” 婆子看了眼顾靖晖的神色,抱怨道:“夫人规矩大,梧桐苑重新换了守门的婆子,拦在外面不让进。” 顾十六轻笑一声:“这里可和塞北不同,府里各个院子都是这个规矩,你每次去六夫人的院子里不也是如此?” 婆子不出声了。 顾靖晖背着双手,面沉如水,大步流星朝风轩阁迈去,婆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紧跟其后。 秦鸢也没闲着。 她喊了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到屋内说话,“我这屋里还有几个丫鬟的空缺,你们谁愿意进来伺候的,明日申时之前找翠茗说一声。只是丑话放在前头,别打做侯爷身边人的主意,若是有这个想法,就不用来了,不如到别处求上进,免得到时候被撵出去面上难看,几辈人在侯府积攒的体面都没了。” 最熟悉的人一旦争宠起来,可不是不一条心了这么简单。 秦鸢喜欢先立规矩。 几个丫头闻言动了心思,侯夫人只带了两个贴身大丫鬟,另外跟着来的四个小丫鬟年纪都不大,正是缺人用的时候,若是伺候的好,说不定还能争一争一等丫鬟的位置。 等翠茗将人带走,秦鸢这才对红叶说,“今天我看了册子,侯夫人有六个一等大丫鬟的位置,月例三两;二等丫鬟有十二个,月例二两;三等丫鬟二十四个,月例一两。” 话刚说完,果然就看见红叶一扫满脸的丧气,喜笑颜开地蹦了几下,“发财了,发财了,我可真是出息了,月银都涨到三两了。” 翠茗进来,红叶又扑到翠茗身上,咯咯笑个不停。 “翠茗,我们每个月都有三两银子的月例,侯府真大方。” 翠茗也跟着傻笑。 秦鸢等她们乐够了,才道:“这才哪到哪?等咱们的嫁妆铺子挣了大钱,我再给你们奖几百两银子,让你们比小官夫人还阔绰。” 红叶尖叫一声,抱住了秦鸢贴着脸问:“真的?真的吗?我的小姐。” 翠茗却皱眉道:“小姐在侯府里花费也大呢,我看他们上上下下都喜欢打赏,光靠那点儿月例肯定不够,到时候只怕还要动嫁妆银子,小姐之前又没有管过铺子,还是小心些好。” 秦鸢点头,道:“翠茗说的也很对,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这两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前世没少受苦,翠茗更是早早丢了性命,今生她再不会让她们吃苦了。 重活一世,难道她还能护不住身边人么。 三个人热闹了一会儿,秦鸢就要歇息,红叶吃惊地问:“今夜还不等侯爷回来么?” 秦鸢摇头道:“不用等他,你们今晚就依旧在脚踏上睡了便是。” “可是……” 翠茗道:“明日要回门呢,小姐要好好休息。” 红叶不再说话,抱着薄被和翠茗又陪着秦鸢歇下了。 第十八章 回门的马车没了 第二日,秦鸢醒来,梳妆打扮好,就自行去了上房拜见老夫人。 听说她来了,顾老夫人立即让秋菊把她请进来,笑着问:“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 秦鸢笑着回话:“今日要回门,所以就来的早了些。” “你起的早,想必还没来得及用膳,不如在我这里一并用了。” “求之不得,娘这边的早膳肯定更好吃。” 顾老夫人闻言,就对容嬷嬷说,“瞧这张巧嘴儿,你快去安排安排,别亏着了她的嘴,我年纪大了,吃的素淡。” 秦鸢忙道:“娘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我不挑食,吃什么都香。” 果然,看着吃的香甜的儿媳妇,顾老夫人也多吃了一碗粥。 容嬷嬷笑着道:“以后夫人有空常来用膳,老夫人也能多用些。” 秦鸢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娘不嫌我把她份例吃光了,我就来。” 顾老夫人怜惜地看着她,道:“好好,好,多来娘这里坐坐,陪娘一起用膳,娘喜欢的很。” 秦鸢走了之后,顾老夫人叹道:“我的儿子真混蛋啊。” 容嬷嬷道:“侯爷和那对龙凤胎感情过于深厚,膝下又没有子嗣,难免让有些人生了别样心思,老奴这些日子听说,外面都在传那对龙凤胎是侯爷的种,赵娘子深得侯爷的爱宠,就等着大婚之后给赵娘子一个名分呢。” “什么?” 顾老夫人吃了一惊,问:“难道真的是侯爷的孩子?” 容嬷嬷道:“侯爷应当不会做这样的荒唐事吧。那赵娘子不是还为夫君带着孝呢?” 顾老夫人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那个孽畜是不是还呆在风轩阁?快给我叫回来。他媳妇儿要回门这样的大事他都不管不顾了吗?” 秦鸢回到梧桐苑,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换上了顾老夫人送的那套朱红色的大衫和霞帔,又戴上了翡翠玉牌,衬得肌肤更加莹润如玉,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微光。 “红叶,你去问问,回门的车马备好了吗?” 红叶过了一会儿回话:“备好了。” “那就准备启程吧,早去早回,” “不等侯爷了?” 秦鸢笑笑,“如今已经辰时三刻快过了。” 顾靖晖不仅没回来,连口讯都没有带回来一条,可见今儿的回门只能她一个人去了。 前世,秦婉回门也是如此。 秦鸢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她是瞧着顾靖晖一副要好好过日子的模样,才提示了几次,回门代表着女人的体面,希望他能给她这个体面。 既然还是得不到,那就不强求。 回门日过完,她就开始着手经营自个的嫁妆铺子,再想办法哄好老夫人,将中馈从顾六夫人那里拿来。 看秦鸢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红叶都快哭出声来,还是翠茗说她:“你是要让侯府的人都看小姐的笑话吗?” 红叶收了悲容,跟着翠茗伺候秦鸢去侧院登车。 到了侧院,原本备好的马车却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红叶立即炸毛了。 她憋了好几天的火气,压不住了。 一旁车夫慢悠悠地道:“夫人的车被七小姐先用了,七小姐说,侯爷还没到,夫人只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回门,她有急用就先用了。” 红叶气得道:“你是个车夫,怎能随便做主?” 车夫道:“是七小姐做的主,我一个奴才,能说不么?” 红叶被顶得说不出话来。 秦鸢咳了一声,翠茗赶忙上前扯住了红叶。 敬茶那天秦鸢见过七小姐顾宝珠,长相英气,有些倨傲,估计是有些瞧不上她的身份,再加上这两天顾靖晖都守在风轩阁,就这么踩到她头上来。 秦鸢道:“你赶紧再备一辆马车。” 车夫迟疑地道:“女眷们用的马车都没了,夫人要不然……” 秦鸢问:“侯府一共有多少辆马车?女眷们用的都有哪些?各有几辆?” 车夫嘟囔,“管事才管这些呢,奴才哪里知道哪么多,女眷们用的马车都有份例的,老夫人、六夫人的马车都在,但是夫人您也用不了呀。” 秦鸢冷笑了两声,对红叶道:“你去寻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讨个法子,老夫人为我备下的回门礼,我没法子送到秦家去,让秦家以为侯府瞧不上亲家该怎么办?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带着人来回话。” 车夫这才有些慌张,急忙跪下磕头,哭求道:“夫人,小的也只是按吩咐做事,夫人怎能为难小的?” 秦鸢不理他,和翠茗二人转到附近的凉亭坐下,等红叶回来。 翠茗问她:“小姐为何将这事闹到老夫人面前?” 秦鸢冷笑:“有些人生怕我不和侯爷闹起来,老夫人正对我有愧,想哄着我和侯爷过日子,怎么受得了这个。” 翠茗恍然大悟。 “小姐说的是六?” 秦鸢哼了一声,“不然是谁,七小姐和她可是姑嫂同心。” 什么老夫人和六夫人的车驾她不能用,七小姐就能用她的车,不过是搪塞之词,让她寻告无门,因着回门这件事,和顾靖晖闹翻。 她的确是要和顾靖晖掰扯的,但是没好处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看她不急不躁地歇凉,翠茗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半晌,就见个胖管事带了几个汉子寻了来,陪着笑脸道:“夫人,这个车夫是个傻的,不晓事,夫人要用马车,老奴来为您安排便是。” 秦鸢道:“无妨,我的丫鬟已经去请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了,这车夫说了,他也是按照别人吩咐做事的,我也不为难你们。” 胖管事道:“夫人不是赶着回门?老奴赶紧给夫人安排好,免得夫人迟了惹人笑话。” 秦鸢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反正已经迟了,也不怕再迟这么一会儿,有人笑话,也无非是笑话侯府治家不善,御下不严罢了。这点子事也犯不着藏着掖着纵着,俗话说防微杜渐,我这也是免得让你们日后铸就大错的意思。” 听说侯夫人是个小官之女,不得侯爷欢心,侯爷这些天都守在风轩阁,心中只有赵氏母子,连回门都不愿意陪着,胖管事不免对她心生轻视,以为三言两语便能忽悠过去,眼下竟无言以对,后背冷汗涔涔。 第十九章 以后她就会被我踩在脚下 胖管事怯了,但依旧强撑道:“夫人不知,六夫人管家多年,老夫人都说六夫人管家管的甚好,您说六夫人管家不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今日也是事出有因,还请侯夫人大度。” 翠茗都气笑了。 “您这话说的有趣,自个行事不力,也知道推不倒六夫人身上,那便是你们不将侯夫人放在眼里,自作主张,阳奉阴违了。” 胖管事支支吾吾道:“我们都是些奴才,怎敢不将侯夫人放在眼里,难道嫌命长么。” 他扭头想将车夫推出来责罚,好让秦鸢顺气。 车夫悄声道:“她身边的丫鬟说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请容嬷嬷,可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个信,可见老夫人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侯爷不也……” 说不定侯夫人压根就没有派丫鬟去,吓唬他们呢。 胖管事知他是六夫人身边一等大丫鬟的叔叔,也不好得罪,迟疑片刻,一脸诚恳道:“侯夫人,再耽搁下去,您回门就真的要晚了,不如让小的们为您安排好车驾先回门如何?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错了。” 秦鸢没应声。 翠茗道:“红叶已去请容嬷嬷来,还请管事稍安勿躁。” 胖管事笑了,道:“这一来一去的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侯府的车驾都有专用,若是再迟些,别的主子又用了车驾出门,只怕小的就安排不出来侯夫人回门的车了。到时候侯夫人就只有等着七小姐回来,或者等着侯爷一起了。” 又是威胁,又是含沙射影的,翠茗也忍不住恼道:“谁给你们的依仗,说出这样的话?今日这事就算是闹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有个是非曲直。” 秦鸢端坐着,用团扇虚虚遮掩面容,一双眼睛充满兴味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戏。 胖管事气恼道:“小的们绞尽脑汁在为侯夫人想办法,你这丫头狗仗人势竟说出这样的话,丑话说在前头,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届时侯夫人回门晚了,可不要怪小的们办事不力,侯府管家不严。” 胖管事转身想走,红叶已经带着容嬷嬷等人拐了过来。 容嬷嬷和秦鸢见过礼后就问:“王管事,你这是怎么了?” 王管事诉苦。 容嬷嬷听了几句便打断道:“侯夫人回门安排的车,怎么让七小姐用了,七小姐的车驾为何不用?” 车夫喃喃道:“七小姐说要出去玩,怕车子不够宽敞,就用了夫人的车。” 翠茗插话:“方才不是你说,七小姐觉得侯爷不陪侯夫人回门,侯夫人反正也用不着车么?” 车夫立即摇头:“小的不曾这么说。” 容嬷嬷又问:“难道就再也派不出其他的车了吗?” 翠茗道:“方才车夫说了,他不明白该怎么办,府里规矩大,主子的车都是专用的,六夫人和老夫人的车,侯夫人也用不起。王管事到是说要尽量给夫人安排车驾,若是侯夫人不趁早上车,别的主子出了门,侯夫人就只有等着七小姐回来了,或者等着侯爷一起回门才有得车用呢。” 听了这话,容嬷嬷气的眼冒火星,怒道:“你们就是这样敷衍侯夫人的?” 王管事等人灰头土脸,不敢出气。 秦鸢这才起身上前,笑着道:“嬷嬷也别生气,谁让我不管家呢,白担了个侯夫人的名头,也难怪他们敷衍。如今回门已经晚了,还请嬷嬷帮我安排一二,我也不敢再劳动管事和这位车夫的大驾了。翠茗方才一直跟着我,她便留下罢,嬷嬷若有什么要问的,问她便是。” 容嬷嬷赶忙道:“老夫人听了也是火冒三丈,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丧良心的秧子,若是惹的亲家不快,剥了皮都是轻的。夫人先去,侯爷有事耽搁,随后就来。这些狗东西,老奴来收拾就行,别坏了夫人的心情。” 秦鸢笑着应了,一边早已有人驾着老夫人的车来了,请她上车,随行的还有几辆油布棚的小车,装着回门礼,一溜烟紧赶着往秦府去了。 王管事知道自己碰到铁板上,汗如雨下,哆嗦着嘴唇道:“还请容嬷嬷帮我。” 翠茗看他那个样子,心下别提有多畅快。 容嬷嬷瞪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是得了谁的撺掇,竟然敢这样对侯夫人? “不是我不救你,方才老夫人得知此事,火冒三丈,恨不能扒了你的皮,侯爷若不是有事绊住,早就来了。 “你想想待会儿怎么给侯爷解释罢,兴许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王管事绝望又疑惑地瘫在了地上。 马车内。 秦鸢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红叶道:“小姐,若不是因着侯爷,奴婢早就和容嬷嬷来了。” “怎么?” 红叶一脸高兴,“奴婢去的时候,侯爷正被架在条凳上,被老夫人用板子打屁股呢。” 秦鸢莫名也想笑,强忍住问:“为何打他?” “老夫人骂他是个糊涂蛋,是个混账,不晓得他怎么惹到老夫人了。” 秦鸢却是有点明白的。 红叶又叹气:“真没想到侯府也不比秦府好多少,天下乌鸦一般黑。” 秦鸢道:“我却觉得比秦府好多了,日后只怕还会好些。” 红叶转了话题,“今日小姐一个人回门,又耽搁了时辰,不晓得二小姐该有多得意。” 秦婉确实得意。 她就等着在这天扬眉吐气。 秦鸢自从定下侯府的亲事起,就处处压了她一头,可今日,秦鸢要丢脸了。 为了早点看到秦鸢过的凄惨的样子,她早早就和林子奇回了娘家。 屋子里的妇人们围坐着说些闲话,问她新婚在林家过的如何,林子奇对她好不好,林母好不好相处。 秦婉都好心情地笑着一一作答。 恩爱夫妻,她上辈子苦熬一世也没得到,这辈子总算轮到她了,可不得好好显摆。 在林家这些天,虽然林母有些磋磨人,但林子奇和她琴瑟和鸣,凡事有商有量。 唯一不好的就是林家太穷了,吃穿用度都要指着她的嫁妆。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到林子奇中了进士,外放做官日子就好过了。 眼下林家花她的钱,日后林子奇要还给她一个丞相夫人不说,还会心疼体贴她,处处以她为重。 就像前世对秦鸢那样。 第二十章 想必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崔氏得知女儿过的还不错,略有安慰,但那安慰之中又夹杂了些许酸楚,些许不甘。 毕竟今日,也是秦鸢回门的日子。 出嫁时,秦鸢就压了女儿一头,这回门,有了侯府做依仗,岂不是更是将女儿压的死死。 不管怎样,崔氏还是期望秦鸢在侯府得势,能拉着秦家更上一层。 众人翘首以待,等了许久,秦鸢也没有到。 就有人道:“大姑奶奶嫁到侯府,架子也大了些。” 另外有人和稀泥:“说不定是侯府事多耽搁了。” 崔氏不说话。 秦婉冷嗤一声,“她今天肯定不来了。” 话音刚落,崔氏恼道:“你胡说什么,回门这么大的日子,她怎么会不来?侯府也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立即有人应和:“夫人放心,大姑奶奶肯定是有事耽搁了,哪有回门日不回娘家的。” 崔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秦婉撇了撇嘴,低声嘀咕,“我说她不来了,你还不信,且等着瞧吧。” 崔氏忐忑地看了眼垂着头忙着吃樱桃的女儿。 若是秦鸢真的不回门…… 秦家可丢不起这个人,难道说定北候瞧不上秦家?还是秦鸢在侯府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她强撑起笑脸又坐了一会儿,秦鸢还是没来不说,连个信都没有送来。 外院,秦祭酒也坐立不安。 他本打算等侯爷女婿来了好好显摆一番,可现在,厅堂里坐着的众人面上不显,眼神都有些古怪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夫人不如去让人打听打听?” 秦祭酒假借出恭,溜到了内院,找崔氏出来询问。 崔氏叹气:“婉儿说她肯定不来了,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侯府的人不喜欢秦鸢那丫头,只怕都没圆房。” 这话让秦祭酒那颗攀龙附凤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 秦祭酒压根不信:“鸢儿那个模样,怎么会被嫌弃到圆不了房?” 他看向崔氏,眼神复杂,“是不是婉儿她心里计较胡说的,她一个新嫁娘,又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崔氏相貌平平,他都圆房了,没理由鸢儿美的能入宫当宠妃,顾侯爷还能忍着不圆房。 除非,除非顾侯爷不行。 崔氏也不是很能拿得准。 秦祭酒自我安慰道:“自古一入侯门深如海,兴许是被什么绊住脚了,再等等吧。” 崔氏也只能回去等着。 刚一回屋,就听见秦婉嘲讽地道:“秦鸢不会回门了,为什么?她不敢回来呀,侯爷又不喜欢她。” 崔氏眉头紧皱,只觉自个的女儿就是个傻子。 她拿起块点心,塞进秦婉的嘴,道:“胡说什么,回门又不是非要三天回门。” “对,对,对,”其他人呆了一会儿,立即跟着应和,“说不定大姑奶奶七天回门呢,若是改了日子,待会儿就有人送信来。” 秦婉一脸你们不信只管等着瞧的模样,只管吃东西。 “大姑奶奶来了,来了,”守着二门的婆子一边往里窜,一边嚷嚷。 大家都松了口气。 秦婉吃惊地掉落半块点心。 “快,快去迎着,”崔氏激动起身,也顾不上叱责婆子不守规矩了。 紧接着,红叶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轻些,轻些,这是侯府老夫人亲自理的回门礼,你们别碰坏了。” 崔氏的面上顿时有了光彩,喜不自胜匆匆往外迎,小丫头们也已打起了帘子,光彩照人的秦鸢扶着红叶款款走了进来。 母女二人的手就握在了一处。 崔氏声音都有了些哽咽:“鸢儿,你怎么才来,我和你父亲都等急了,还以为你们要七天才回门。” 秦鸢叹了一声,“都是女儿不好,让母亲和父亲担心了,侯爷有些事情耽搁了,还要在后面来呢。” 崔氏连忙对外面的小丫鬟道:“快,快让人去前厅知会大人一声,说大姑爷有事耽搁了,要晚点再来……” 秦鸢接话道:“时候不早了,先让他们开席吧,不用等侯爷了,总没有让客人们都饿肚子的道理。” 崔氏问:“这样合适吗?” 秦鸢点头:“合适。” 外面小丫头自行去前厅报信了,崔氏拉着秦鸢的手入座。 秦婉瞧见秦鸢这一身装束,惊问道:“你这一身是从哪里来的?” 不识货的人只觉得好看,秦婉却能瞧得出如何贵重。 “老夫人给的,说让回门的时候穿,”红叶得意地道:“还给了块翡翠玉牌,说是让大人和夫人放心,侯府绝不会亏待大小姐。” 妇人们都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大姑奶奶真是好福气呀,老夫人这么喜欢,日后肚皮再争气点,那福气更是享不完。” 众人将秦鸢从头夸到脚,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秦鸢今日这身装束,又贵气又好看,原本喜欢聚拢拉家常扯闲篇的妇人们都不觉有些局促,也不敢上前围着摸料子,只是不错眼地盯着看。 崔氏也是两眼放光,叹道:“我的乖乖女儿,侯府底蕴就是不一样,老夫人随便拔下一根汗毛都比我的腿粗。” 秦婉两眼闪着妒火,恨不得将这一身扒下来。 她想起来了,这是老夫人的珍藏,只让她们这些儿媳妇看看,连摸都不让摸,前世为了请封世子,老夫人将这件朱红色的大衫送到了宫里去。 那件代表侯夫人等级的石青色霞帔也没轮到她,只因容嬷嬷说老夫人生前喜欢,随葬了。 看见这一身都穿在了秦鸢的身上,秦婉只觉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打在了自个的脸上。 她突然冷笑道:“姐姐还是这么要面子,穿着这么光鲜的一身回门,为何姐夫不跟着来?” 秦鸢笑道:“侯爷他有事耽搁了,要迟些才能来,妹妹是不是饿了,母亲快开席吧。” 崔氏瞪了眼秦婉,提醒她差不多就行了。 秦婉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姐姐,我等你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听说侯府里面规矩大,管家的又是顾六夫人,侯爷还从战场上带回来了个女人和一对龙凤胎,想必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第二十一章 你可别被蒙在鼓里 秦鸢还没说话。 崔氏先捅了秦婉一指头。 妇人们闻声都各怀心思看向秦鸢的脸色,秦婉则捂着插满金钗银饰的头,面露不解,叫道:“娘,你戳我干什么,我也只是关心姐姐而已,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若是姐姐真的不顺心,说出来大家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总比她一个人瞎想要强。” 崔氏:“……” 秦鸢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嘴,轻笑几声:“母亲戳你是为了你好呀,好妹妹,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可能让新媳妇刚嫁进门就掌家?侯爷未娶妻前,六夫人帮着老夫人掌家不是顺理成章么?你已经成亲的人了,可不比在娘家。” 嫁入小门小户的秦婉:“……” 秦鸢又问到她脸上:“可是林家这些天就让你执掌中馈了?” 秦婉的脸色一变,“才没有。” “哦?”秦鸢才不信,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应了一声。 崔氏和秦婉的脸都红了。 众人没来的时候,秦婉就给崔氏显摆过了,自个在家里一呼百应,吃什么用什么都要问过她,舒心的很呢。 秦鸢又道:“妹妹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倒也没错,侯爷是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女人,还有一对龙凤胎。” 秦婉又精神了,面上关切,暗里高兴地问:“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留在侯府住着呗,她的夫君是侯爷的恩人。” 一句话,引来众人的吹捧赞叹之声。 秦婉:“呵。” 她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让崔氏气的不轻,低声威胁道:“你别再乱说话了,今儿要是搅了这回门宴,我饶得了你,你爹也饶不了你。” 秦婉立即老实了。 毕竟,林子奇现在还没中进士,还得要靠她爹指点。 嘲笑秦鸢也不急于这一时。 路遥知马力,日后见分晓。 秦鸢还不罢休,摆出姐姐的派头,对她道:“不是姐姐说你,林家虽然人少,但还有婆婆在上,你一个新嫁妇,不好好在家里伺候婆婆和夫君,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 秦婉答不上来。 崔氏陪笑道:“她也是来的路上随口听了那么一耳朵,担心你才这么说,你妹妹从小娇养惯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带着她些。” 看见她娘瞥来的眼神,秦婉只好低声道:“娘说的是。” 秦鸢这才放过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侯府的回门礼礼单送到了崔氏的手中。 “侯府做事真是气派,回门礼的礼单都有这么厚。” “大姑奶奶这门亲事真是极好,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真是泼天的富贵。” 众人看的眼馋,恭维话就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说。 崔氏看着这礼单也暗自心惊,问:“怎么这么厚的礼?” 秦鸢笑着道:“母亲,这是老夫人亲自备的礼单,还问我和侯爷要不要再加些,许是看重秦家的缘故。” 崔氏笑了起来,眼神有些复杂。 能得到老夫人亲自安排回门礼,可见秦鸢深得婆母的喜爱。 这世上的女子,即便不得夫君喜爱,得了公婆的认可,地位便稳固了。 “早些生个世子,以后日子就安稳了。” 崔氏如此叮嘱秦鸢。 秦婉在一旁看的心酸。 前世,婆婆不喜欢她,夫君和她争吵,新婚几日,看不见夫君的人影不说,还被处处为难,被人嘲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就连侯府的下人们都看人下菜碟,暗戳戳地欺负她。 秦鸢衬得她活像个笑话。 今生,虽然夫妻和合,可回门礼是她亲手操持,用的都是自个的嫁妆,林母嘴上不说,脸上的不高兴谁都能看得出来。 秦婉突然就有些想哭。 此时,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摆上了席面,众人入座,席上觥筹交错,欢颜笑语。 秦鸢尊为侯夫人,自然是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而素日里尊为秦家凤凰的秦婉,却灰扑扑地坐在一旁,丧气地听着众人的阿谀奉承。 就连被人吹捧地有些飘然的崔氏都暗自感叹。 若不是脑子犯浑,被众星捧月的就是自个的女儿了呀。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散席后,众人在屋内坐的有些闷,便起身在秦家的院子里闲逛消食。 秦府狭小,前院如今有男客在,也不方便去,只能三三两两地在后院闲聊。 秦鸢和二堂伯母正说着话,秦婉又凑过来道:“姐姐,我听到外面传言,说……” 二堂伯母正说自家儿子秦思远考学的事,突然被打断,只好讪讪地住了嘴。 秦鸢斜了眼秦婉。 秦婉没将这个寄居的亲戚放在眼里,自顾自道:“侯爷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姓赵,都叫她赵娘子,她名义上为自个的夫君守孝,实际上却极得侯爷爱宠,侯爷就等着婚后给她个名分了。那对龙凤胎说不定也是侯爷的孩子。” 二堂伯母的脸又红又青,她为秦鸢觉得难堪,又生气秦婉没礼数,将自己架在这里听这些混账话,脏了自个的耳朵。 秦鸢冷笑道:“今儿是回门的好日子,我不想和你伤了和气,惹得母亲和父亲不高兴,你但凡长长脑子,就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秦婉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非要装成老夫人和侯爷都爱敬你的样子做什么,赵娘子和那对龙凤胎就不是善茬,我这是好心提点你,别侯爷收了人家做妾,你还蒙在鼓里。” 她喝了点酒,被外面的风一吹,再被秦鸢一激,很有点上头。 秦家的后院小,妇人们虽然没有走近,却都朝着这边张望,侧耳细听。 秦鸢攀上这样的好婚事,她们为秦鸢高兴,对外说出去也觉得很有颜面,可内心还是隐隐期望秦鸢不是外面这般光鲜。 二堂祖母手足无措地夹在二人之间。 秦鸢环顾四周,正色道:“侯爷亲口对我交待过,赵娘子的夫君在塞北为侯爷挡了一劫,侯爷照顾她们是为了报恩,侯爷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么会做下那般的龌龊事?那对龙凤胎是侯爷恩人的孩子,侯爷视为己出,赵娘子还没出孝呢,谁在外面乱传这样的闲话,污我侯府的名声,居心叵测。” 秦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秦鸢又道:“下次妹妹再听到这样的闲话,让人将她扭送到侯府来,我自然会好好答谢你。” 话应未落,二门口传来一道男声,“鸢儿说的甚是,你我夫妻同心,想到一起去了。” 第二十二章 她这只是投桃报李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秦婉僵立如木。 这个声音,她即便是化成了灰烬也不会忘记! 顾靖晖来了。 竟然真的陪秦鸢回门了! 秦婉木呆呆地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逆着光,一步步走近,站在了秦鸢的身侧,轻声笑着道:“鸢儿,我来晚了。” 他眉目之间满是缱绻的笑意,垂首看着娇红满面的秦鸢,两人立在一处,真是写不尽说不出的风流恣意,登对极了。 妇人们半举着团扇遮面,兴奋地交头接耳。 有些年轻妇人的脸还染上了红晕。 秦婉内心的震惊、酸楚和妒火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子奇已走到了她的身侧,正看着她。 “婉儿,你怎么了?” “婉儿?” 连唤了好几声,秦婉才回过神来。 她强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林子奇掩下眼中的不悦,笑着道:“姐夫还有事,要接大姐回去,我想着咱们也来了不少时候了,不如早些回家,免得母亲一人在家守着担心。” 秦婉失魂落魄地道:“好。” 这时,顾靖晖携着秦鸢的手,已走到了崔氏的面前,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他矫健的身姿利落洒脱,行起礼来优雅悦目。 崔氏喜笑颜开,道:“快起快起,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顾靖晖又为自个晚来了道歉,崔氏毫不介怀,关心地问他可吃的习惯秦家的酒菜,和小舅子秦恒是否能说得来,秦鸢在夫家是否体贴懂事。 言辞亲昵,体贴周到,似乎顾靖晖才是她的嫡亲女婿。 林子奇和秦婉两人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旁人见秦家的两个女婿们都来道别,也知道回门宴到了尾声,赶忙告辞而去。 送别客人们后,秦祭酒和秦恒也来了后院。 秦祭酒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寒暄:“贤婿来了没有多久,就要走了,兵部近日是不是有些繁忙?” 顾靖晖笑了笑:“兵部最近忙着整理边境屯田事宜,吵得焦头烂额,小婿也不知谁能吵的过谁。” 闻言,秦祭酒哈哈大笑:“我们国子监的那些博士们是每天都要吵的。” 他二人说了几句官场的闲话,便约好以后有空了再在一起喝酒。 林子奇还没有官职,只能木然陪坐。 坐了一会儿,顾靖晖再次告辞。 秦祭酒和崔氏又出来亲自送两对夫妻离开。 瞧见门外停着的玄色铁木马车,秦婉的手便紧紧掐住了林子奇的胳膊,疼的林子奇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强撑着才没有失态。 而此时的秦婉压根顾不上他,只一门心思想,顾老夫人的专乘竟然让秦鸢坐着回门,秦鸢给顾家上下喂了什么迷魂药? 崔氏自然也看出了玄机,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难掩妒色的秦婉,宛如慈母般嘱咐:“鸢儿,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婆母,照顾好侯爷,早些开枝散叶。” 秦鸢羞赧地点头:“母亲,女儿知道了,你们早些回去吧,不用送了。” 秦祭酒捋着胡须感慨道:“出嫁的女儿一年不晓得能回娘家几趟,就让为父好好送送你们吧,贤婿啊,你要好好对待鸢儿啊。” 顾靖晖扶秦鸢上了马车,自个也翻身上了马,道:“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好好对待鸢儿的,你们尽管放心。” 看着车马转出了街道,崔氏对着默然站在身旁的秦婉和林子奇道:“婉儿,你先留下,娘有话要和你说。” 那语气相当不客气。 林子奇很有些尴尬。 秦祭酒连忙描补:“子奇不妨和老夫说说文章再走,难得今日你我二人都有空。” 内心苦涩的林子奇打起精神道:“好,小婿也正好有篇策文想请岳父大人指教。” 秦恒则完全不知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只呆呆地看着街口叹气:“大姐夫的那匹千里宝马若是能让我骑上一骑该有多好。” 一离开秦家所在的街道,秦鸢就让车马停下。 “怎么了?” 顾靖晖勒住马,倒转回来,贴着车窗轻声询问。 秦鸢掀开车帘,露出半张俏脸,小声道:“侯爷,您上车来吧。” 顾靖晖赶忙伸手将车帘掩紧,只留条缝,道:“叫夫君。” “夫君上车来吧。”秦鸢从善如流。 “为何?” 秦鸢想了想道:“我有话要和夫君说,你在外面骑马不方便。” 红叶轻声嘀咕:“小姐这是心疼侯爷了?” 顾靖晖的耳朵动了动,脸就泛起了红,强撑着道:“等会回家了再说。” 秦鸢还没说话。 红叶又小声嘀咕上了:“回家还不又被赵娘子叫走了?” 顾靖晖脸就更红了,半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今天多谢你在外维护侯府的体面。” “夫君给了我体面,我自然要维护夫君的体面。” 隔着车帘,看不见秦鸢的脸色,只能听出她语气平缓,似是无情无绪。 顾靖晖呆了一呆,这才明白过来。 他今日陪她回门,是给了她体面,她在外维护他的体面是投桃报李。 想起昨夜秦鸢在他走之前说的那些话,顾靖晖突然有些烦热,额上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他硬着头皮解释,“我,我绝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嗯,对,夫君确定要在外面说这些吗?” 秦鸢又拉开车帘,探出头来,小声哄劝:“还是上车来说吧。” 顾靖晖忙道:“好,好,都应你,你赶紧把帘子拉上,莫让旁人瞧了去。” 秦鸢这才将头缩了回去,听话地拉好车帘。 顾靖晖利落地下了马,接着跳上马车。 一入车内,就瞧见秦鸢斜依在车窗旁的小几上,肩头的霞帔已经取下,只穿着那件红霞般惹眼的轻薄大衫。 白皙柔腻的脖颈上,挂着青翠欲滴的翡翠玉牌,在锁骨的微凹处颤动,将他的视线紧紧地粘住。 他不知说什么好,便端坐在小几对面,双手放在膝上,等着秦鸢先开口。 红叶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 车子驶离闹市,马跑的越来越快。 秦鸢道:“侯爷也听到我妹妹说的那些话了?” “嗯。” 顾靖晖的头皮都紧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到省了她装恩爱的功夫 他本以为会被秦鸢指责,没想到秦鸢轻声细语地道:“我妹妹她……她今天多喝了点酒,说的那些话,夫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训斥过她了,相信母亲也会说她。” 似乎十分担心他记恨在心,对秦家不满。 他一个大男人,怎会这样小气。 顾靖晖松懈下来,顺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大度道:“无妨。” 完全没有看到秦鸢的欲言又止。 秦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那茶盅是她方才用过的,边沿上还留有淡淡的口脂印痕。 这人可真是…… 若是林子奇那样的酸才子,逢此场景定会做首旖旎小诗,说些什么残茶沾唇脂之类的话来。 可人家顾侯爷压根没入眼没入心。 真是……不拘小节。 顾靖晖两三口饮尽,捏住茶杯在手中把玩,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秦鸢鼻尖上娇俏的小痣,又道:“你妹妹听了外面人的胡说,我不会怪她,只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你,未曾为你考虑半分,我就有些不高兴了。看在你的面上,不与她计较便是。” 秦鸢转过脸来,柔声叹息:“无风不起浪,这些话都能传到我妹妹的耳朵里,让她逼到面前来问我,可见外面传的有多离谱,夫君重情重义的报恩之举,现在被人说成这样……我也替夫君生气,回到娘家也觉得面上无光。” 听了这话,顾靖晖的身子又绷紧了,怒道:“这些乱嚼舌头的混账玩意,在外面诋毁我侯府的名声,我……我一定要找人好好收拾他们。” 秦鸢似乎放下心来,道:“如此甚好,不然赵娘子还没有出孝期,被人传成这样,难道要让赵娘子以死自证清白吗?那两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和侯爷有私情?侯爷本是好意,又为了那两个孩子连家都不顾了,若是最终得了这么个结果,我可真为侯爷不值。” 听着秦鸢贴心的思量,顾靖晖的脸越来越黑。 可听到最后,他却又转怒为喜,拉过秦鸢的手,得意地道:“夫人这话怎么听起来有股子酸味,不如今晚就吃饺子如何?” 红叶又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秦鸢试图抽回手,嗔道:“人家是在关心你,你倒好,竟能想到饺子上去。” 顾靖晖像是拿着了秦鸢的什么把柄,笑的开怀,“我就知道你这两日在心里计较我总去风轩阁,那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才五岁,刚从塞北来到京城,还很不习惯,又和我比以前疏远了不少,难免有些黏人,等以后你们相处,你就知道那两个孩子多么讨喜,他们也会和你亲近的。” 秦鸢哼了一声。 顾靖晖心就放的更软了。 这哼声莫名让他想到了母亲喜爱的那只波斯猫,娇气的不行,平日里不爱理人,十分骄矜,偶然赏脸亲近一番,软乎乎地贴着,又让人喜爱的舍不得放手。 媳妇又香又软,一样骄矜惹人爱怜。 这些日子的确委屈着她了,怨不得母亲要打他。 他正想说点好听的话哄哄秦鸢,只听秦鸢又道:“侯爷难道没有思量过,大胜归来,声名正隆,怎么还有人敢传这些消息,这些人是不是背地里对侯府有什么恶意?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本不该被人知道才是。” 这话让顾靖晖重视起来。 若是有人刻意抹黑侯府,抹黑他,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的事,在塞北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只有他身边人知道,为何到了京城却被人到处传扬,甚至传到了小姨子的耳朵里。 说不定,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小姨子才想法子换了亲事的。 想到此,顾靖晖正色道:“夫人,你千万要相信我,我虽然将那两个孩子视作亲生,但他们绝不是我的孩子,我和赵娘子也绝没有半点私情。” 秦鸢敷衍地点头:“我自然信你,但要外人也信你才是。” 一路上,顾靖晖都若有所思,刚回府,他便道:“我还有事要去母亲那里,你先回梧桐苑歇着。” 秦鸢道:“我也要去娘那里,和娘说说话。” 回门回来,和老夫人聊聊娘家的琐事,再道个谢,正是增添婆媳之情的好时机,她还想早点把中馈要到手里。 顾靖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长气,轻车熟路拉过秦鸢的小手,道:“我知道这两日陪你少了些,你也无需如此粘人。” 秦鸢:“……” 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竟想不到,顾靖晖是如此想她的。 好吧。 倒也省了她装恩爱的功夫。 接着顾靖晖声音软和的不像话,哄劝道:“你听话,先回去歇着,我今天那也不去,好好陪你。” 一旁站着的顾十六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消失不见。 秦鸢百口莫辩,只好带着红叶回到了梧桐苑。 一路上红叶都窃笑个不停。 “侯爷怎么还不回来?”红叶一到晚膳时分就窥着秦鸢的脸色,时不时地念叨,“别又说话不算话了吧。” 秦鸢懒得理她。 到了晚间,顾靖晖是被顾十六背着回来的。 身上的中衣破了,还渗着血渍,额头滚烫,双目紧闭。 秦鸢被吓了一跳。 两人分别时还生龙活虎,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这样。 见翠茗和红叶手忙脚乱地收拾床铺,秦鸢赶紧吩咐:“去把那张湘妃竹榻收拾出来。” 要趴着才不会压到背上和腿上的伤口,天气热了,趴在竹榻上舒服些。 一旁的顾十六肿着眼睛嘟囔:“夫人,得赶紧请郎中,侯爷今天可遭罪了。” 秦鸢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十六嗫嚅道:“侯爷被老夫人打了。” “啊?”翠茗惊问:“侯爷不是被打过了么?” 早上侯爷被打了板子,跟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地收拾了王管事和车夫,又骑马赶去了秦府,翠茗还想,侯爷不愧是沙场上拼杀出来的,这点小伤压根不放在眼里。 顾十六破罐子破摔:“侯爷被打了两顿。” 红叶问:“侯爷又做了什么,惹得老夫人如此生气?” 顾十六为难地看了秦鸢一眼,跺足道:“侯爷他,哎,别提了,都是风轩阁那边惹出来的事。” 第二十四章 爷不要面子的么? “风轩阁?”红叶先怒了,“怎么又是那个赵娘子啊?究竟做了什么把侯爷连累成这样?” 顾十六的嘴巴又闭上了,紧得像蚌壳。 任凭红叶和翠茗怎么问都不说。 秦鸢明白,一定是顾靖晖下了封口令,顾十六不敢说。 能做侯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口风一定很紧。 她没再追问,轻轻地掀起顾靖晖身上的中衣,就见身上被打的肿起来有二指来高,颜色紫黑,显然是将老夫人气急了,不然怎会下如此狠手。 不知道赵娘子做了什么? 想到了前世秦婉回门前后闹出来的那些事,秦鸢心中一跳,有了猜测,她放下中衣,吩咐红叶:“快去请郎中。” 侯爷被老夫人打成这样,不好请太医来,闹得众人皆知,只能悄悄去请个嘴紧的郎中来看。 “去请专看跌打损伤的,仁和堂的李郎中最好,他嘴巴紧,从侧院的角门出入,别让人瞧见,若是不巧有人问起,就说我今天回门,有点不舒服。” 又道:“翠茗你去外面吩咐,侯爷的事若是谁敢往外传,就别怪我严惩。” 没多久,李郎中背着药箱,带着个小童子来了,看了眼昏迷的顾侯爷,连脉都没有把,就从箱内拿出两颗药丸,让用黄酒化开在顾靖晖的伤处涂了,又开了个方子,道:“病人大热的天被打了,要败火解毒,这里面加了点黄连,有点苦,病人要是怕苦,那也无法,只好吃点蜜饯甜甜嘴了。” 顾十六赶忙拿了方子出去找人抓药。 李郎中看没有外人,这才小声道:“姑奶奶,你自己祖传上好的膏药不用,为何要来找我。” 秦鸢轻声道:“用呢,总要走个明路才好。” 李郎中会意,不再说话。 翠茗端上了凉茶,李郎中笑着接过,道:“这天气,来的急正口渴呢,姑娘真是心细体贴。” 红叶拿了银子过来,秦婉道:“封个红封,送给李郎中喝茶。” 李郎中笑嘻嘻地接过,道:“夫人拿了我的药膏子,每日记得定时给病人涂抹,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就能好了。” 顾靖晖到底是个武将,身体底子好,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醒了之后,他就让人将竹榻搬到了偏房,说不能熏着了秦鸢,等身子好了再回来睡。 想到要每天三次在他身上涂抹药膏子,秦鸢也有点别扭,还是叫顾十六伺候才方便,便跟着去了偏房,看着丫鬟们布置好了才走。 顾十六悄声问:“侯爷为何不借此机会,让夫人贴身服侍?” 这机会多好,侯爷挨了打也强撑着陪夫人回门,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就不会计较赵娘子的事了。 “你知道什么?”顾靖晖眼睛一瞪,道:“爷不要面子的?” 顾十六:“……”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顾靖晖又问:“夫人可说了些什么?” 顾十六道:“夫人问小的怎么回事,小的什么都没说。” 顾靖晖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十六吭哧吭哧半天,顾靖晖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磨磨唧唧。” “小的觉得老夫人说的对,夫人又聪慧又美貌,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梧桐苑内安排的处处妥当,侯爷您……”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娶她回来做什么。” 顾十六不服:“可是当初老夫人定的是夫人的妹妹,您不也同意了。” 长得没夫人好看,还蠢。 顾靖晖瞪眼,“你知道什么。快走吧,叫你打听的人赶紧打听去。连夜查!” “夫人若是知道了……” “你就这么蠢,你查是谁在外面传谣言的时候,顺便打听打听不就行了?你若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顾十六没再说话。 侯爷今儿回门见了那穷举子,不知道听说了些什么,就让他去查。 赏花宴上,那穷举子和秦二小姐抱在一起,侯爷都没当回事,只说这两人显然是约好的,当别人都是瞎子呢,这婚退就退吧。 如今却巴巴的让他去查那个穷举子和夫人有什么过往。 这要是查出个好歹来,侯爷肯定会忍不住发作,夫人不就知道了? 可侯爷让他做什么,他也不能不做。 顾十六给侯爷涂抹了药膏子,才道:“那小的出去了,今晚让十七过来伺候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打仗比这伤得重的多都没事。你把灯点上就走。” 顾十六点上灯,悄悄地离开了。 秦鸢睡下前还是来偏房看了看,屋内亮着一盏孤灯,顾靖晖侧着身子睡了,双眉紧轩,似是疼的厉害。 “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防着侯爷半夜起来要人伺候,都警醒着点。” 秦鸢轻声吩咐,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离开。 第二日清晨,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前,秦鸢又来看了看。 顾靖晖还在睡,秦鸢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问外面伺候的小丫头,“侯爷昨夜睡的如何?可有叫人伺候?” “侯爷一直没有叫人伺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秦鸢吩咐:“待会儿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东西,酱油、腌菜这些都不能吃,鱼虾笋之类的更不能有。” “是。” 丫鬟们一一应了,秦鸢这才离开。 秦鸢到上房的时候,顾六夫人和顾宝珠也在,两人有说有笑,见她来了,便止住了话头,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她也不在意,只是和顾六夫人点了点头,便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等着老夫人出来。 顾六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昨儿本来想去给三嫂陪个不是,听说你有些不舒服便没去,看三嫂的精神头,今儿像是大好了。” 秦鸢颔首:“谢谢六弟妹惦记,今天好了许多。” 顾六夫人以目示意,顾宝珠这才上前和秦鸢见过礼,黑着脸道:“昨日我急着出门,用了三嫂的车驾,耽搁了三嫂回门,这是我的不是,母亲和三哥都说过我了,还请三嫂原谅我这一次。” 秦鸢不在意地道:“无妨,不过是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们在中间拱火罢了,他们这是欺负我是个新来的,娘说过,这府里都是几代的家生子,一个不打眼,就欺到主子头上来了。侯府家大业大,六弟妹一个人管,也的确辛苦。” 这话说的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第二十五章 很有些撕破脸皮的光棍劲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秦鸢这话里面什么意思都有了,明面上在骂刁奴看人下菜碟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实际上就是在指桑骂槐,骂她们姑嫂二人。 顾宝珠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竖起两道英挺的浓眉,就要发作,顾六夫人连忙拉住,笑道:“侯府的爵位世袭罔替,家里的下人们大都伺候了好几代了,三嫂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勋贵家里,又极讲究尊老,那些老奴才在小主子们面前都极有体面,所以难免飞扬拨扈些,实在不好管。” 看看秦鸢的脸色,又道:“依我说,那些个不长眼的就该被罚,昨儿侯爷还重重处置了王管事和那个刁奴给三嫂出气,不然早就陪三嫂回门了。” 秦鸢好似没有听出顾六夫人话中的奚落,抿唇笑了笑。 顾宝珠嘲讽地笑道:“难得三哥一怒为红颜,我还以为他眼里只有风轩阁的那对母子呢。” 这姑嫂二人很有默契。 秦鸢冷笑道:“七妹妹似乎对你三哥有什么误解?侯爷难道眼里没有你么?他还告诉过我,你的性子过于活泛好动,要我看在他的面上对你多加调教,免得日后出嫁不讨夫家喜欢。” 闻言,顾宝珠将团扇重重拍在案几上,道:“三嫂这是何意?” 秦鸢又刺了一句:“你觉得这是何意?自然是好意。” 顾宝珠愤而起身,就要来揪她的衣衫,红叶赶忙挡在前面,将她牢牢护住。 顾六夫人听到内室的动静,知道老夫人就要出来了,连忙做好人劝阻:“你们就别在这里玩笑了,老夫人就要来了。” 秦鸢从红叶的身后探出头来,道:“六弟妹错了,我可不是在和七妹妹玩笑,七妹妹是定北候府的小姐,身份高贵,可也该有女儿家的谦德贞静,毕竟总要嫁人,不能做一辈子老姑娘,老夫人和侯爷疼你一场,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顾宝珠跺足:“……六嫂你听她,她怎敢这么说话……” 秦鸢继续摆着长辈的谱,一脸不赞同地道:“你日常在家里胡乱说话也没有人说你,可若是养成了习性,在外面也如此,给侯府和侯爷招来祸事就晚了。身为你的嫂子,就算侯爷没说让我教导你,我都会说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顾宝珠说不过,气昏了头,猛地扑过来,她赶忙又躲在了翠茗和红叶的身后。 “放肆,成何体统!” 不知来了多久的顾老夫人出声了。 众人赶忙分开,垂手站立。 顾老夫人不悦地看了眼堂前几个女人,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她紧皱眉头,问:“怎么回事?宝珠,为何和你三嫂撕打?” 顾宝珠一扫嚣张之气,哭哭啼啼地告状:“母亲,我昨儿只是急着出门,不小心用了三嫂的车驾,方才我也道过歉了,可三嫂她得理不饶人。” “哦?”顾老夫人看向了秦鸢,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怎么说?” 新嫁妇一来就和小姑子不和。 即便占了理,长辈也觉得不够谦和忍让。 秦鸢软软地道:“娘,鸢儿也是为了维护侯爷,听七妹妹越说越不像,怕日后在外混说,给侯爷和侯府招来麻烦,就说了几句,没想到七妹妹她听不进去。” 儿媳妇吵架和为了维护儿子吵架完全是两回事。 顾老夫人的眉头松开了。 顾宝珠慌忙摇头:“母亲,宝珠没有,三嫂她咒我做一辈子老姑娘,嫁不出去,宝珠才生气的。” 顾老夫人惊讶地看向秦鸢。 秦鸢叹气,“也是我多事了,六弟妹和七妹妹亲善,早该教她的,按理说也轮不到我这个新妇。七妹妹你莫要如此歪曲我的意思,就算你立志不嫁,侯府难道还能多你一双筷子不成。” 本想坐山观虎斗的顾六夫人:“……” 顾老夫人理不清二人的官司,看向顾六夫人,问:“你也在场,你说说看。” 顾六夫人看看眼中含泪的顾宝珠,又看看柔弱无辜的秦鸢,一脸想要将两碗水端平却又端不平的为难,叹道:“儿媳也不知怎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了起来,七妹妹年纪小,沉不住气,三嫂刚来,摆长辈架子教训七妹妹,七妹妹不服也是有的。” 顾老夫人若有所思。 秦鸢笑着道:“ 第二十六章 只有那个女人不行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小丫头年纪小,记性好,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出来。 听完,顾老夫人的脸色铁青,难掩怒气,叱道:“顾宝珠,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能在你三嫂面前胡说这些浑话。我精心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何时学来这些毛病。” 见顾老夫人被气的厉害,顾宝珠赶忙上前,扑入她怀中,抽泣道:“母亲,女儿知道错了,求母亲原谅女儿。” 顾老夫人扶额长叹:“你是顾家这代唯一的女孩儿,从下就在我身边长大,外面人怎么捧你抬你都是看在你是定北候府小姐的份上,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损你三哥颜面的话?” “更何况你三哥他是念着恩情善待那对母子,你这么说,究竟将你哥哥和赵娘子母子置于何地?” “自家人都这般说,外面人只会传得更加难听,你若还当自个是定北候府的女儿,就别再说这些歪话了。” 这话就说的重了,顾宝珠一句都不敢多讲,只能抽抽搭搭地应了下来:“母亲,女儿错了,女儿这就给三嫂认错道歉,以后绝不会再说了,若是再犯,天打雷劈,任由母亲责罚。” 秦鸢只低着头看向自个的脚尖。 顾宝珠被养在顾老夫人膝下多年,感情深厚,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顾六夫人脸色难看地道:“母亲,儿媳想左了,三嫂说的对,小姑子说错了话,就该规劝她,不该觉得她小,就这么纵着她。” 秦鸢轻轻撇了撇嘴。 顾老夫人最终罚了顾宝珠闭门不出三月,在家里读《女四书》端正行止,学习女红针黹,愁得顾宝珠嗷嗷叫。 女红针黹认真学起来,很是辛苦,以前顾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了。 学了十年,顾宝珠也只会穿针引线,绣两只像鸭子一样的鸳鸯。 如今顾宝珠要从头学起。 纺线织布,绣花裁剪全都要请女师父来教。 顾老夫人说要让她定亲前好好磨磨性子,说门好亲事。 撵走顾宝珠之后,顾老夫人又将话题转向了侯府的中馈。 “这些年,老婆子想偷懒,将中馈都丢给了你,也没有想过你能不能管的过来。你上要侍奉老婆子,又要照顾六郎,还要生儿育女,实在是太劳累了,不如让你三嫂也跟你一起管家,多个人分担就能轻松点。” 话说的漂亮,但刺得顾六夫人的心都在滴血。 虽然知道侯府的中馈总要交出去的,侯夫人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多年掌握权柄的顾六夫人实在是舍不得,能晚一日就算一日。 顾六夫人强笑道:“哪里就像母亲说的这般了,能侍奉母亲这样的婆婆,是儿媳的福气,全京城里,像侯府这般宽和的十个手指都能数的完,三嫂和我都是掉进了福窝。” 几句话说的顾老夫人笑了起来。 “以前就我一个管家,难免有疏忽不足的地方,有了三嫂这样聪明识大体的伶俐人帮着,我高兴的很。” 夸完了顾老夫人又夸秦鸢。 秦鸢想,顾六夫人心机深沉,可不像顾宝珠那个一撩拨就跳的棒槌,得慢慢来。 顾老夫人笑着道:“鸢儿还小呢,虽然有几分机灵,以前也没掌过家,需要学得地方还多着呢,我最看重她处处以侯爷为先,将侯府放在心上那股子劲,日后你们二人联袂管家,有她帮着,你也轻松些,侯府的篱笆也扎的更紧些。” 秦鸢这才出声,“娘,六弟妹,我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你们便是,还请不吝赐教。” “哈哈,”顾老夫人笑着道:“这就急着走马上任了。” 秦鸢只是笑。 顾六夫人忌羡地看了眼这对婆媳。 为了表示不贪恋权柄,顾六夫人起初是要将厨房、账房这几块分给秦鸢的,秦鸢笑着拒绝了,“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跟着六弟妹学习管家,也是免得以后抓瞎。” 这话说的,顾六夫人心里一个激灵,她看了看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显然心里也是认同的。 顿时千般争强好胜的心灰了一半。 秦鸢最后要了茶水房、木工房、针线房这几处,都是杂事多,没有什么油水的。 顾六夫人松了口气,却忽略了顾老夫人眼中的赞许。 几个人坐在一处说了些闲话,顾六夫人便告辞离开了,约好午膳 第二十七章 前天夜里你和侯爷在一起?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秦鸢眉睫轻颤,震惊地看向顾老夫人。 前世秦婉和顾侯爷闹的太厉害,还不到半年,就成了一对怨偶。 赵娘子出孝之后,顾侯爷就纳了赵娘子做妾室,据说顾老夫人最终点头答应的原因是赵娘子能生养,说不定能再生一对龙凤胎。 这几日,她不争不闹,避开了赵娘子等人的撩拨,反而让老夫人改变至此,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秦鸢轻声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很是情真意切。 顾老夫人笑着道:“你这孩子,早些回去看看晖哥儿吧,你们两好,比什么都让娘高兴。” 儿媳妇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护着儿子,老夫人心中欣慰,自觉这门亲事结对了。 秦鸢走后,容嬷嬷道:“老夫人之前还说要过段日子再让侯夫人学着管家,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顾老夫人叹气道:“之前是我小瞧了她的脾气和秉性。风轩阁这两日总是借故请侯爷过去,她没吵没闹的,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担心她性子软,承不住事。” “可你看看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又胆大,又有见识,还护着那个混账东西。可见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只是刚嫁入侯府,不好发作罢了。” “我就顺了她的意,宝珠年纪小不懂事,老六媳妇管家那么多年,哪有不懂的,不过是心里没有侯爷罢了。侯爷在外吃苦,他们过着安生日子,可谁把他这个混账玩意放在心上了。有鸢儿知疼知暖的护着,他也能过过几天好日子。” 容嬷嬷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夫人是清流家的女儿,自幼读书,就那句从内里烂掉的话就不简单,以后有她护着侯爷,侯府会更上一层楼的。” 顾老夫人想了想,突然道:“待会儿你瞅个空去看看侯爷,把今儿这些个话学给他听,让他羞愧羞愧。” 容嬷嬷:“……” 秦鸢回到梧桐苑就去了偏房,推开门,果然就见顾靖晖躺在床上还在睡,她忍不住抿嘴一笑,也没出声,出来后,照旧询问叮嘱了守门的丫鬟们一番,这才转身去了正屋。 红叶问:“小姐,你笑什么?” “有人觉得没脸见人,躲着不和我碰面。” 红叶:“?” 秦鸢道:“你待会儿等到顾十六回来了,拿些吃的和他套套近乎,问问他前天夜里,侯爷在哪儿歇息的?为何回门那天迟了?侯爷究竟做了什么,被老夫人打成这样?” 红叶点头应了。 顾十六从外面转回来,想去偏房找侯爷禀报,却被红叶拦在了门廊下。 “红叶姑娘,你这是?” 红叶笑呤呤地道:“夫人说侯爷一直在睡,让我在这里守着,免得被人吵着了。” 顾十六:“……” 侯爷还等着他的消息呢。 红叶问:“你昨晚就不在,是去做什么了?” 顾十六支吾了几句,红叶又问:“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 顾十六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红叶道:“已经过了饭点了,我这里还有几块糕饼,你吃不吃?” 顾十六道:“吃。” 红叶守在这里,他也不好去找侯爷,正好肚子饿了。 只见红叶低下头,打开了腰上系着的粉绿色荷包,从中拿出几块绿豆糕,递给他,道:“慢慢吃,我让小丫头给你倒点水来。” 顾十六“嗯”了一声。 红叶这般殷勤,肯定有话说。 果然,才吃了半块,红叶就问:“前天晚上你跟着侯爷去的风轩阁么?” 顾十六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嗯。” “侯爷那天晚上在哪里歇息的?” 顾十六噎住了。 “怎么好端端的吃个绿豆糕还给噎住了,”红叶着实不解,转头喊小丫头:“怎么还没有给十六哥倒茶来。” 顾十六伸长脖子,噎了又噎,好不容易等到茶来了,咕嘟嘟全灌了进去,再开口,嗓子都被噎哑了:“是夫人要问的?” 红叶不解:“难道还是我要问?” 顾十六忙问:“夫人还要打听什么?” 红叶道:“还能打听什么?侯爷那天被什么事绊住了?不是说一起回门的吗?侯爷究竟做了什么,被老夫人打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袭来,顾十六腿肚子都软了。 “哦……”顾十六道:“我突然有些内急,等我方便完了再来找你。” 红叶:“……” 顾十六匆匆忙忙跑开了,好一阵才回来,探头一看,红叶还守在外面等他呢。 顾十 第二十八章 岂能夫纲不振?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秦鸢和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知顾十六究竟说了什么惹得顾侯爷大怒。 她想了想,起身道:“侯爷既然醒了,我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他要不要一起用膳。” 红叶“噗嗤”一笑。 翠茗问:“你笑什么?” “不知道侯爷怎么和小姐一起用膳。” 秦鸢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虽然这个借口有些敷衍,但她总要去的。 自个的夫君昏睡了这么久,她这个做妻子总要去问询一下,表示关心。 顺便再说些别的。 前世,她对赵娘子和顾靖晖之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秦婉藏不住话,骄纵惯了,闹的满城皆知。 嫡母每次来看她又都会抱怨一番。 她以为赵娘子和顾靖晖之间早已郎情妾意,被秦婉戳破之后闹的满城皆知,顾靖晖便一不做二不休,纳了赵娘子为妾。 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全是。 不过,不管如何,顾靖晖若要纳妾,她不在意,但绝不能是赵娘子。 这点她和顾老夫人所见略同。 秦鸢到了偏房外,问:“夫君可是醒了?” “醒了。”顾靖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慌张。 “夫君,我能进来看看吗?”秦鸢声音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隔着门,传来顾靖晖无奈的回答:“……好,好吧。” 秦鸢推门走了进来。 就见顾靖晖光着膀子趴在竹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纱被,青砖地面上,碎瓷片、茶梗洒落一地,让人无法下脚。 见她怔愣的样子,顾靖晖慌忙解释:“这不是我,咳咳,十六方才给我倒水,一不小心碰的,他就是笨手笨脚的,打小就这样,没办法。” 笨手笨脚的顾十六默默承担了所有。 秦鸢用帕子掩住嘴,笑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侯爷,侯爷不是还趴着养伤么。” 顾十六:“……” 顾靖晖道:“对对,我……我……我这点伤都是小伤,你不要担心。” 秦鸢道:“我没有担心,李郎中说侯爷的身体健壮,歇上三五天的就好了。” 顾靖晖眼中满是不信,嘴上却道:“对,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过上几天就回正房。” 秦鸢:“……” 红叶已经叫人进来收拾,小丫鬟手脚利落地将地面上的碎瓷片,茶叶都收拢起来,又擦了一遍地,才堪堪能下脚。 秦鸢走了进来,见顾十六的裤脚都被打湿了,就道:“不如让十六去换身衣裳,我听红叶说,他到现在还没用饭,只怕也饿了。” 顾靖晖连忙道:“去吧,赶紧去。” 顾十六连忙退了出去。 顾靖晖又高声接了一句:“待会再来。” 秦鸢明白,这是事情还没有说完,被她进来打断了。 “侯爷可要和我一起用膳?” 顾靖晖摇头道:“不太方便,夫人先回去用膳吧,等我好了,天天陪夫人一起用膳。” 秦鸢见他着急让自己离开,便笑着道:“好,鸢儿先回去了,夫君若是需要人喂,只管吩咐便是。” 顾靖晖连忙解释:“我在兵营里长大,没有这么娇气,以前受伤比这可重多了,还要骑在马上颠簸,一日几百里追敌。我这般养着,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罢了。母亲生我的气,我躺的久了,她就没那么生气,改而心疼我了。” 秦鸢忍笑点头,又道:“这两日,想必夫君的两个义子好些了,也没见赵娘子派人来寻,母亲今日让我随着六弟妹管家,若是风轩阁有什么要用的,只管说,我也好便宜行事。” 说罢,瞟了眼顾靖晖的神色,只见他满面的窘迫,似是压根不想提起的样子,秦鸢自觉心中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顾靖晖面露不愉道:“不必,她带着孩子住在风轩阁是客,她的夫君是我的恩人,母亲会上心的,怎么也不会断了缺了他们。” 言谈之中,再也不提让秦鸢和那两个孩子亲近的话头。 秦鸢道:“那夫君先歇息着,鸢儿回正屋了,用过午膳,还要和六弟妹说事。” 顾靖晖如释重负,赶忙道:“那你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秦鸢出了门,又吩咐外面的丫鬟:“赶紧给侯爷送壶他平日爱喝的茶去。” 屋内,顾靖晖轻轻笑了笑,得意地悄声道:“鸢儿真是体贴,还说不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