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我本色》 引文 场景一: 西凉国都归砚城下,龙渊国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一抹身着银色战袍,英姿挺拔的身影傲然立于城墙之上,面对敌方的大军压境,眼中毫无惧色。 “王妃,王爷让属下带一句话给您。” 城墙下的向佐恭敬有礼。 ——弃城归降,既往不咎。 “呵…”女子不由轻斥一笑,莞尔道: “向将军,烦请你也代我转告一句。” 女子清越的声音随之而来。 ——情断意绝,你死我亡。 向佐:“…” 场景二: “跟我回去。” “回哪儿?” “砚落居。” “我们已经和离。” “我没有签字就不作数。” “何以证明?” 男子随即命人将和离书的拓印版交由女子过目,女子凝神一看,果然只有自己的签名。 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目顿时怒不可遏,当即嗤笑道:“没想到一言九鼎的摄政王也会有失信抵赖,卑鄙无耻的一天!” 男子听后慵懒一笑,低沉魔魅的声音随之而来:“所谓近墨者黑,‘卑鄙无耻’的老师近在眼前,叫本王怎能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那么‘卑鄙无耻’的摄政王你,怎样才会签字?” “怎样都不会签。”某位王爷气定神闲道。 “你…”女子眸光一凛,“好,多说无益,那就战场上见分晓!” “你当真要与我兵戎相见,让出世后的麟儿见不到自己的父王?” 女子转身,双手轻抚腹部,抬眸邪魅一笑:“谁说他是你的了?” 场景三: 书房中,姬冥修正在翻阅一本兵书。 “父王父王,你看我画的球球好不好看?”奶声奶气的姬麒麟迈着小短腿跑到姬冥修面前。 随后小奶娃被一双大手置于怀中,“让父王看看,麒麟又给父王什么惊喜了。” 待姬冥修看到儿子小手中所画之物时,顿时觉得一阵无语。 只见一只既不像貂又不像狗,形似加菲猫的物种呈现于眼前,本是四肢健全的球球硬生生变成了只剩三条腿的伤残怪物。 上古神兽被自家儿子摧残成了这副模样,严重怀疑它当时脑子搭错弦,跟错了主人。 扶额之际,姬冥修只好拿起一旁的画笔帮儿子稍作修改,在给球球添了一条腿之后,突然发现画纸的背面好似有字。 待翻过来看到上面所写内容时,顿时妒火中烧。 只见画纸左侧是当朝左相陆放雅的一张唯美画像,右侧则附有两行清隽有力的字体: “放雅,近日新作,还望品鉴。三日后青茗湖畔,不见不散。” 这还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沈黎砚!”某王爷咬牙切齿到。 另一边砚落居内,将梳妆台翻了个底朝天的某王妃不禁打了个寒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章 西凉国灭 景佑三年,龙渊国三万铁骑攻破西凉国都归砚城,西凉国灭。 归砚城内,龙渊士兵奉令搜寻西凉太子沈黎砚下落,通缉令布满城内各个角落。 城内一张布告张贴处,一群龙渊士兵挤作一团,争先抢看布告上的缉赏内容。 布告上,一张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画像展现于众人面前,鼻翼以上戴了半张银质面具,弧度优美的唇形微微上翘,头束玉冠,着月色白衣,虽看不出面容,却别有一番风韵。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布告中的一段文字: 西凉国太子沈黎砚,携西凉国玺出逃,若有成功缉拿此人者,赏金十万两。 “十万两啊…” “看来西凉国的国玺很重要。” “那是自然,传说西凉国玺能够调动西凉国五万龙羽隐卫,而且这些隐卫个个以一当十,能与咱们龙渊摄政王的赤焰骑一较高下呢…” “真有这么厉害?若果真如此,西凉为何不启用这批隐卫,反而落得今日国灭的下场?” “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只是个传说。” “话说为何没有西凉太子的真实画像,这就加大捉拿力度了。”一士兵抚着鼻子为难道。 “据说这位太子很少出现,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听坊间传闻,这位太子长得奇丑无比,只能以面具示人。不过这上天是公平的,虽然他长得丑,却是领兵作战的奇才,就在三年前他率领西凉一万士兵打败北燕八万大军,作战能力着实令人惊叹!” “三年前?那岂不是才十四岁? “是啊,但现在还不是被我们龙渊给打败了,要我说还是我们的摄政王最厉害了!据说他十二岁便一战成名,之后就被封为秦王了。”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们龙渊乃至整个云州大陆的战神!” “你们在做什么呢,还不赶快执行军务!”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的将领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个着装整齐,步调一致的士兵。 刚刚几个闲聊布告的士兵马上对其行军礼,齐声喊道:“向将军!” 他挥挥手,几个人立马整齐有序地开始了进一步的搜寻行动。 向佐看了一眼布告上的画像,返回军营,即刻飞鸽传书,信鸽挥动双翼,飞向龙渊国都盛京的方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章 处置战俘 归砚城到盛京城的官道上,一行押送战俘的囚车缓缓行驶着。 为首的囚车上,正是西凉国皇帝沈立恒。 头发凌乱,衣服褴褛,一身灰败的他安静地靠坐于囚车边缘,闭目冥想着。 耳边回响着的是囚车后面一群妃嫔姬妾的哭啼声。 都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才遭致现在的国破家亡。 穆连城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一定会对黎儿不利。 也不知黎儿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成功逃脱。 如果黎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真的是愧对西凉的列祖列宗,也愧对…她。 一想到这些,面容憔悴的沈立恒不禁黯然神伤。 幸好龙渊军攻入归砚城时,没有伤害城内的黎民百姓,否则他定会以身殉国,断不会苟活至现在。 黎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好好活着… 龙渊国盛京城摄政王府邸。 一袭玄色暗纹绸缎锦袍,腰间系一条墨玉金丝带的修长身影临窗负手而立。 凉风瑟瑟,凛冬已至。窗外枯枝落叶随风飘零,为晦暗的天空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气。 男子眉宇间闪过几不可查的一丝微蹙。 “王爷,景侍卫求见。” 王府李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 男子逆光转身,斜飞入鬓的狭长双眸,似一泓深幽的古井,瞬间夺人心魄。 面如冠玉,眉似青峰,鼻梁英挺,翘密的长睫在窗外透射进来的金色光线下,于眼睑处垂下淡淡的暗影。 微薄的唇形,沉静的面容,彰显出一种威严尊贵的独特气质。 “王爷,归砚城的消息。”景严将信报双手奉上。 男子拆开看完之后,沉吟片刻,便道: “回信给向佐,让他安排隋敬之驻守即墨城,其余西凉将士按龙渊国战俘律例妥善处置。” “王爷,隋敬之毕竟是西凉名将,您这样安排,恐怕有失——” “不必多说,本王心中有数。”男子以手制止了景严。 “另外,继续搜寻西凉太子的下落,一有线索,立刻回禀。” “是,属下这就去办!”景严领命。 “王爷,该换药了。”门外侍女的声音响起。 景严出门把托盘上的药拿了进来,正准备给男子换药。 男子摆了摆手,“我自己来吧。” 景严顿了顿,随即退了出去,总觉得今天的王爷有点不在状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章 西凉太子 内室中重重纱帘的映衬下,男子肩背肌理分明,遒劲有力,背部有一道延伸至腰部的细长伤疤,看起来已有些年月,非但无损美观,反而增添了几分阳刚之美。 换了药,男子抚上胸口左侧的细长伤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稍一用力就会有血珠渗出。 太医说,幸好有金丝铠甲护身,剑尖在刺入时方向稍有偏离,且使剑者没有过度用力,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笑,不是使剑者没有过度用力,而是当时的他已无多少气力,剑刺入时杀伤力已然骤减。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虽佩戴银质面具,却依然遮挡不住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波光潋滟。 还记得两人在近身对战时,那人身上隐隐散发出的一股清香。 似梅,似莲,又似…。 也就是在自己闻到清香闪神的那一刹那,被对方刺中左胸。 二十二年以来,这是第一个令自己在对敌作战中失去警惕心的人,也是第一个近距离刺伤自己的人,更是第一个能从自己的苍龙剑中逃出生天的人。 只记得,那人手中使的是一把可以变幻成多种形状的玉扇。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柄玉扇应该就是出自三百年前铸剑大师逍遥子之手,名叫玉昆仑的天下至宝。 玉昆仑由昆仑山千年寒玉镀造而成,在云州大陆的剑谱排名中位列第二。 西凉太子,还真是个让人颇感意外的存在呢… 男子不由抚上胸口处的纱布,那里已一片殷红。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西凉太子。 男子的双眸瞬时闪过一丝魅惑的必胜之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章 叛徒穆连城 西凉与北燕边境的福隆客栈。 客栈二楼一隐秘雅间内,一男子斜依卧榻,手持一把短刃细细端详着。 专注凌厉的双眸令其刚毅的英挺轮廓平添了几分威严的逼人气势,一身浅紫的笼纱玉衣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气韵。 男子虽凝视着短刃,思绪却有些飘忽散漫。 一抹娇俏的鹅黄身影推门而至,音色中掩不住的兴奋喜悦。 “皇城的护卫再有一个时辰就会抵达客栈,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今日你先行出发,待三日后回到天枢城,直接进宫禀明西凉诸多事宜即可。” “那你呢?又要去哪里?” 上官紫苏急切追问到。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记得,不该说的不要说。” 男子冷声说完,便踱步走向门口。 “是不是为了她?” 上官紫苏不死心地怒目质问到。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费心去找那个贱人了,她的尸体估计早已在哪个荒山野岭被野兽啃得渣都不剩了!” 阴毒愤恨之声在身后乍然响起。 “你说什么?”男子猝然转身,捏紧上官紫苏的下巴。 “我说…离开归砚城之前,我买通暗夜门杀手,送…送那个贱人魂归极乐!哈哈哈…” 脖颈上的力道愈来愈紧,誓要将她捏碎。 望着那张涨成酱紫色几近气绝的扭曲面庞,男子兀自松手,用随身的玉色巾帕擦拭了双手,丢到一旁。 “注意你郡主的身份,如若下次再从你口中听到对她的不敬之语,本太子必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一字一顿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上官紫苏不甘心的威胁: “你别忘了,若她还活着,用不了多久便会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看清楚她一直信赖有加的穆大将军,完美的面具下究竟隐藏着多么险恶的用心!哈哈哈…” 夺步而出的男子,平静无波的双眸中掩映出一丝微微的痛色。 闭上片刻复又缓缓睁开,眸中已静如秋湖。 “魅影,吩咐下去,加大搜寻力度。活要见人,——” 那四个字他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他不相信她会死,绝不相信! “出动影卫探查,我要她活着。” “殿下,出动影卫定会引起宁王的…” “无妨,只是早晚的事情。他知道得越早就会死得越快,本太子送他的厚礼已经在路上了,此次回京,新仇旧怨一起算!” 魅影听后颔首领命,瞬间消失无踪。 男子将掌心置于空中,感受着丝丝凉意。 “下雪了…阿砚,你在哪里…” 男子望着天空中零星而落的雪花轻声呢喃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章 绕道关山岭 寒风凛冽,飞雪漫天,整个云州大陆浸没于一片雪海之中。 这是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雪势凶猛。 东岳国到龙渊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速奔驰,巍峨的山谷之中,隐约可闻策马急行的挥鞭声。 马车内,一白衣男子倚榻而卧,闭目凝神。 白色的貂绒披风,衬得一张面若冠玉的脸庞似出尘清莲,身旁一鼎镂空暖炉正散发出阵阵暖意清香。 “主子,积雪太厚,山体雪崩,前方道路被阻。我们需要绕道关山岭。” “即刻向北绕道,争取在天黑之前赶至最近驿站。” “属下遵命!” 玉龙山似一条沉睡的巨龙自西向东横贯整个云州大陆,龙头安枕西凉,龙身横卧于整个龙渊,龙尾延伸至北燕与龙渊交界处并微微斜扫至东岳一侧。 关山岭便是自北燕与龙渊交界处侧切出来位于两国边境的一处交通要塞,也是历来两国交战的必争之地。 山岭为西北—东南走向,将莫邪河自上而下分流为南北两条支流。 山岭以北为漠河,山岭以南为顿河。 漠河位于北燕,顿河位于龙渊。 两国常因莫邪河的归属权打得不可开交。 关山岭以南,也就是龙渊境内,因占尽山南水北和迎风坡的地理优势,阳光充足,水分充沛,奇花异草争相斗艳,所到之处一片生机盎然。 时值冬日,草木凋零,大雪纷飞,整个关山岭被漫天的银色覆盖,呈现出一种静谧无声的气象。 马车的疾驰声由远及近,几只霰雪鸟扑棱着翅膀飞离枝头,一阵细密的积雪自枝头散落,几只松鼠翘立着蓬松的尾巴警惕地注视着马车驶来的方向,整片山谷愈发显得空旷幽寂。 “主子,我们还有一个时辰到达前方驿站。” 马车前端的莫南道。 车内男子看了眼一旁的漏刻。现在是未末,不到申初。 “莫羽随我下车,莫南留下照看马车,我们争取酉时一刻从这里出发。” “主子,属下也随您一起去!”莫南关切道。 男子摆了摆手,温声道:“你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语毕,男子掀帘而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媲美车外的皑皑白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清亮有神地注视着远处的山峦。 身后的莫羽撑开一把油纸伞,为男子挡去迎面飞来的雪花。雪落伞面,衬得上面的梅花图案更加的鲜艳夺目,栩栩如生。 “主子,传说赤龙丹遇到采摘之人会即刻逃跑,也不知我们此次上山能否有幸摘得。” 莫羽边走边拨开前方的灌木枯枝为男子清除路障。 “那只是民间流传的说法。赤龙丹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因气候环境的不适宜会出现枯萎休眠期,称之为‘假死’。故而会有去年在同一个地方消失而今年在同一个地方长出丹苗的情况发生。” 男子娓娓解释道。 “原来如此。所以三年前您在发现赤龙丹的地方系了红绫丝就是为了今年冬天能顺利摘到那棵赤龙丹?“ “嗯,此为其一。初雪天采摘的赤龙丹药效方为最佳。” ”属下明白了。但雪势这么大,寻找赤龙丹恐怕会耗时不少。” “尽力而为即可,我们须及早赶回盛京。” 男子目视前方,脚下速度不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章 雪中相遇 关山岭一山腰处,两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前行。 雪积得太厚,雪下的山路往往暗藏着看不见的深坑陷阱,一旦踏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男子看了眼漫天的飞雪,自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单掌聚力,纸包瞬间燃至半空,似一只淡蓝色的纸鸢在前面引路。 在前行了半个时辰之后,前方的觅绫鸢停在半空,似在等待他们近前查看。 莫羽率先走近,双掌聚力反推而出,方圆几十里的积雪瞬间自二人所在之地飞离而出,前方的一片山地呈露而出。 山地草木丛生,一片葱绿,偶有颓败的枯枝落叶夹杂其中。 陡峭的山石上生长着各种藤蔓植物,这些植物自山石上倾泻而下,使得方圆几十里的山路都被铺上了厚实的草垫。 觅绫鸢继续向前飞行,飞至半途,忽然在一山体拐角处俯冲而下。 二人紧随而下,待绕过山体步入一地势低洼处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体型庞大、重达千斤的健硕棕熊。 离这只棕熊半里左右的地方,觅绫鸢奋力挥动着翅膀,盘旋于一株缀满红果的植物上空。 而这株果实累累、鲜艳夺目的短茎植物,正是二人寻找的赤龙丹。 显然,这只对着他们龇牙咧嘴蓄势待发的棕熊,正要抢在他们之前吃掉这株赤龙丹,以在冬眠来临之际贮存体力。 吃到一株赤龙丹与吃掉一头小兽给棕熊带来的功效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赤龙丹主治体虚欲脱,肢冷脉微,心力衰竭,元气大损,最重要的是能够延年益寿。 如若这只棕熊顺利吃掉这株赤龙丹,那么它的寿命至少延长十年,即便再来两个冬眠也无须进食。 看着朝赤龙丹靠近的二人,暴躁的棕熊前爪刨地,纵身一跃扑面而来。 莫羽不想多耗时间,凝聚内里推掌而出,还未近前的棕熊便腾空飞出几十里,趴在雪地里咆哮翻滚着。 就在莫羽看着它翻身而起准备发动二次进攻时,它却忽然后腿一软无法站立而起,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而离它趴伏之地不远的一块青石脚下,好似躺着一个人。 若不是棕熊落地时震落山上积雪,二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男子吩咐莫羽前去查看,自己转身去采赤龙丹。 莫羽走到棕熊旁边,才发现它的后腿被捕兽夹所伤,动弹不得。 而棕熊看到他的到来,以为又要遭他几掌,脚伤之痛再加上死亡的威胁,致使它露出凶猛的备战之色。 莫羽看着它流血的后腿,一掌将其击晕,轻轻取下它脚上的捕兽夹,再从怀中掏出一瓶止血药,撒在了它的伤口上。 待他爬上山坡来到那块青石脚下时,才近距离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 一身白衣褴褛不堪,双臂、背部和腰腹部有多处剑伤,伤口处已凝结成红肿的血痂,有些地方甚至依然渗着血,在其雪白肌肤的映衬下甚是触目。 脸颊一片灰败脏污,左侧有几条浅色划痕,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但隐约间可见挺俏的鼻翼和苍白却微微上翘的唇角。 莫羽抬首望了眼头顶上方,初步确定他脸上的伤是从山顶滚落时被沿途的草木所致。 如若不是他墨色的鸦发在皑皑白雪的相衬下分外醒目,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进入他们的视野。 莫羽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气息微弱,似一缕轻丝将断未断地勉力悬吊着,随时都会殒命于此。 就在他思虑着救还是不救的犯难之际,就听到主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的伤势如何?” “气若游丝,不容乐观。” 男子听后,蹲下身抬手轻翻白衣男子紧闭的双眼,随即对身旁的莫羽伸出手。 “主子!”莫羽双手护胸,极不情愿。心想着这个人来历不明,而且都快死了,没必要浪费护心丸。 “再晚一刻,你就是杀人凶手了。”男子耐心催促道。 莫羽又看了一眼那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毫无生气的面色,只得作罢,很不舍地自胸口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递于男子。 待男子喂完药并输送一些真气给白衣男子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护住心脉了。 随后莫羽背起昏迷的白衣男子,二人在觅绫鸢的指引下踏着白雪原路返回。 寻常男子都是有些重量的,而身后的这位却轻得好似一缕羽毛,似要随风飘逝。 即便是内力深厚之人,若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也早已魂归西天。 而此人竟是硬生生撑到了现在,可见意志力非同一般。 “主子,此人身上的伤——” 男子摆手,示意莫羽勿要说话。 只要是暗夜门锁定的猎物,无一生还的可能。然天公作美,积雪的覆盖下,此人有幸躲过一劫。 但这只是暂时。他猜想,不出半个时辰,暗夜门杀手便会再次搜寻至此。 若此时再度出声,依照这座空谷的传音速度,杀手们定会循声追寻而来。 所以此时的他们需要加快步伐,赶在杀手到来之前离开此地。 他不知此人为何会招惹上暗夜门,但既然决定救下他,便要护他周全。 雪依然簌簌落落得下着,也不知盛京那边的情况如何,男子边走边思忖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章 惩治宁王 北燕国都天枢城。 承明殿内,一明黄身影端坐于大殿之上,威严肃穆之色尽显,此人正是北燕帝拓跋弘。 “启奏陛下,此次宁王不负所托,成功夺下西凉七座城池,实属功不可没。” 内阁首辅李明渊双手执笏上禀。 “此去西凉路途遥远,宁王风餐露宿持守战场三月有余,拼力击退龙渊大军,可谓英勇有加。” 定远将军万俟震出列应和道。 “陛下,宁王立下赫赫战功值得称赞,然若没有太子默默潜伏西凉三年的运筹帷幄,此次战果,恐怕仍遥遥无期。所以,微臣以为,太子才是此次西凉之战的最大功臣。” 尚书令裴衍正色道。 “莒城、莎城、宁川、姑墨、随州五座重要城池皆为太子不费一兵一卒智取而下,太子实乃领兵作战之奇才。” 宁都王上官护附议道。 “陛下…” “陛下…” 左右大臣你来我往,在各自阵营中抒发己见。 “父皇,身为太子,竭尽所能利佑北燕,是儿臣之本分,儿臣不敢居功。” “父皇,此次能全力协助太子夺得城池,是儿臣之幸事,儿臣亦不敢居功。” “嗯,太子慧敏,宁王英武,兄友弟恭,是乃朕之幸事,北燕之幸事,都重重有赏。” 北燕帝看着殿下两个优秀的儿子龙颜大悦。 就在这时,笑意不达眼底的宁王向对面一个大臣使了个眼色。 那个大臣立即上奏道:“陛下,太子聪慧绝伦,决胜千里,是我等学习之楷模。然微臣听说,听说…恕臣无法直言。还望陛下亲自过目。” 众臣都面面相觑,不知所奏何事,竟然这等难以言说。 待内侍将奏折传与北燕帝阅览之后,北燕帝顿时龙颜大怒,气得将折子掷于地上。 “道听途说,一派胡言!赵侍郎,谁给你这么大狗胆,竟敢诬蔑太子清誉。” “陛…陛下,从西凉作战回来的士兵都在传,微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够下旨,彻查此事,以免…以免谣言愈传愈烈,坏了太子英名。” 赵侍郎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众臣拿起地上的折子传阅过后,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有难以置信的,有暗自窃喜的,有的甚至看不下去,直接劝谏。 “陛下,此等谣言定是有人趁太子立功回京之际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肆意摸黑太子,动摇太子这些年树立起来的威望。” “此人胆大妄为,意在陷害太子,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有些暗自窃喜者,则火上浇油。 “既是谣言,定不会空穴来风,还望陛下明察,维护皇室之体统。” “希望此等谣言只是讹传,否则影响皇嗣延绵不说,亦会成为北燕乃至整个云州大陆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室颜面将毁于一旦。” 北燕帝步下龙座,来回踱步,转身望向太子。 “回父皇,儿臣与西凉太子虽私交甚好,但始终以国家利益为重,断不会与之产生所谓的龙阳之谊。还望父皇明鉴。” “陛下,太子自小修身养性,断不会做出有损皇室颜面的事情。不过微臣倒是有所耳闻,天枢城近来发生多起童男失踪案,而且经大理寺彻查,那些失踪的童男就藏在…藏在…” 北燕帝对欲言又止的大臣问道:“藏在哪里?” “藏在宁王府。” “大胆京兆尹,无凭无据竟敢诬陷本王,简直信口雌黄,以下犯上!” 宁王的脸上一片阴郁萧杀之色。 “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过目。”京兆尹不卑不亢道。 此时北燕帝的脸色几乎是山雨欲来,但不得不看完呈到面前的弹劾奏折。 待看完案件始末后,北燕帝将手中奏折扔到宁王身上,厉喝一声:“宁王,你做的好事!” 脸上一片惊慌的宁王看完奏折后,急忙解释道:“父皇,儿臣绝不会做此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赃,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平日里你骄奢淫逸,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如今竟然变本加厉,做出此等上不得台面之事,朕怎么会教出你这等…” 北燕帝已气得不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陛下息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望陛下能给宁王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内阁首辅李明渊不慌不忙得奏请道。 “辛院首,朕命你三日内彻底查清此事,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 众所周知,督察院院首辛沉向来秉公执法,不偏袒于朝中任何一方,故而颇受北燕帝信赖。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上禀?”北燕帝凝神摒气道。 “臣有事禀奏。”户部侍郎崔寔从右列走出。 “陛下,此次北燕军能够勇夺西凉七座城池,微臣深感欣慰。然此次军中若没有贪污军饷之事,北燕军定能在粮草充足棉衣熨帖的情况下顺利拿下西凉咽喉——即墨城。” 内侍将崔寔手中的奏折和几封信件递于北燕帝过目。 只见北燕帝拿着奏折的手渐渐气得颤抖。 “混账!”北燕帝一手扶着龙座喘气,一手指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宁王。 “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中奏折重重仍向宁王,宁王额头上立刻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宁王顾不得擦拭额上的血丝,慌乱地打开奏折细看,看着看着心底越来越沉,双眸不由地望向左列站在首位的太子。 然此时的他已顾不得视杀太子,当务之急是如何澄清自己。 “父皇,儿臣没有贪污军饷,是儿臣监管不力,致使军饷一层层下拨后被一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儿臣定会彻查此事,给北燕军一个交代。” “关山岭一带私自开挖铁矿又是怎么一回事?铁矿开挖失败,于是不惜让上万北燕将士挨冻受饿,你好拿着盘剥下来的军饷去填补你的矿银亏空,从而贻误进军即墨城的良好战机,继而让龙渊军捷足先登,是么?” 北燕帝恨铁不成钢地怒问道。 “父皇,儿臣冤枉…” “看看这些,你就知道自己冤不冤枉了!” 北燕帝从内侍手中扔下几封信件。 宁王在看到信件内容和上面盖有的私印时,顿时面如死灰。 “宁王私自动用朝廷军饷,后果严重,影响恶劣,枉为军中表率。从即日起解除宁王征西统帅一职,暂时交由太子接管。” “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 宁王不顾额上伤口,不停俯首叩拜着。 北燕帝看了眼宁王,眸中似有不忍,便道:“宁王触犯律法,罚禁足宁王府一月,静思悔过。但念在此次征战有功,免去罚俸一年的惩罚。” 内阁首辅李明渊和定远将军万俟震面色晦暗,不敢多言。 他们当时明明将军饷一事抹得不留一丝痕迹,却没成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太子搜全证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朕乏了,今日暂且退朝。” 北燕帝心神俱疲地走下龙座,吩咐道:“太子留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8章 探访上官府 御书房内,北燕帝立于御案前,笔墨挥洒间,便于宣纸上落下了四个大字。 “聿儿,过来试试,让父皇看看你这三年来有没有进步。” 北燕帝看着对面的拓跋聿,眼神中充满鼓励和期待。 拓跋聿走到御案旁,“上善若水”四个字印入眼帘,于是执笔写下了“海纳百川”。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父皇希望他能像水泽被万物而不争一样,不与他人争一时之长短,做到至柔却能容天下的胸襟和气度。 所谓的“他人”,他自然清楚是谁。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招惹他人,不代表他人就不来招惹他。 但既然这是父皇所希望的,那么他就如父皇所愿,做个能忍能容的谦谦太子。 果然,北燕帝在看了拓跋聿写的四个字之后,龙颜大悦。 “知父莫若子。聿儿果然深得朕心。泰儿是你的亲兄弟,做事难免急躁,你这个做皇兄的,定要多担待些。” 就因为自己比拓跋泰早出生一个月,就要从小到大处处忍让,事事包容么? 那个所谓的亲兄弟,无时无刻不在妄想着有朝一日将自己取而代之,以至于处处为难,甚至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一忍再忍,已无须再忍。 忍须有个限度,更要看忍的对象。 就拓跋泰这种货色,他不配。 但现在还不是显山露水的时候,于是他回道:“父皇,儿臣明白。” “嗯,水唯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胸怀乃成为一代明君的应有品质,父皇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他会将那些阻碍他攀上山巅的“他人”,踩入海里,让他们再无俯视高山、平视苍穹的机会。 “嗯,你今日顺便去宁都王府看看郡主,朕听说她生病卧床已经好几日了。今日赵侍郎所奏之事虽听着荒谬,但纳妃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要上点心。” “儿臣知道了。” … 从御书房出来,拓跋聿出宫去了上官府。 当看到上官紫苏面色苍白,唇色暗紫的模样时,他就知道她又不听话了。 “前几日在圣上面前献丑了?” “那有如何?” 她前几日从福隆客栈回到天枢城之后,便立刻进宫面圣,将拓跋聿在西凉的所言所行全部上禀了圣上。 然说到西凉太子时,她终究是没能忍住,就在她欲要说出秘密时,便感觉到心痛欲裂有如千万只蚂蚁啃啮,双手颤软无力,浑身几近虚脱。故而只能强忍疼痛,以路途劳累需要休息为由,仓皇逃出皇宫。 “看来,你还是没能牢记我的警告。” “我就要说,我偏要说,西凉太子是——啊——” 心痛比上次更烈,几近窒息,恨不得去死。 “如果你执迷不悟,依旧不知收敛为何物,本太子不妨提前知会你一声——侧妃的位置,你就别肖想了。” 说着便丢下一个白色的瓷瓶踱步而出。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太子妃,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上官紫苏趴伏在床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为什么你宁愿喜欢那个不男不女的贱人也不喜欢我,我恨你,我恨你——” “郡主,还是先服药吧,不然会更痛。” 贴身侍女拿着白色的药瓶倒出一粒药放到上官紫苏越发青紫的唇边。 “我不要吃,我就算是疼死,也不要他的施舍!” 说着便将唇边的药丸挥洒出去。 她绝不会认输,绝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章 伤后初醒 纷纷扬扬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在某日清晨停歇。 龙渊国一客栈雅间的卧榻上,一女子闭目沉睡,面容安宁,呼吸清浅。 隔壁雅间的书桌旁,一白衣男子手捧医书凝神研读,目光专注而认真。 窗外时不时传来小孩追逐嬉闹的欢快之声,就在这时,自窗外飞入一个雪球,从白衣男子的耳旁掠过,落入另一个推门而入的男子手中。 莫羽把玩着手中的雪球,百无聊赖道:“主子,我们都在客栈滞留整整两日了,难道要等着那小子——那姑娘醒了以后再走么?” 原以为两日前在关山岭所救之人是个男子,却不成想竟是个女儿身。 若不是她身上的伤口需要及时清理上药,他们也不会在更衣时发现。 白衣男子循声抬头,正要回答,这时突然听到隔壁雅间有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二人不约而同步向隔壁雅间。 就在二人敲门而入的瞬间,卧榻边正俯身捡拾地上陶器碎片的女子回首望向门口。 虽脸色苍白微带倦容,却依然难掩青丝垂落间的一身绰约清姿。 左颊的几道血痕在白皙的肤质上异常醒目,双眉直挺,于清雅中彰显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勃勃英气。 一双星眸灿若星辰,此刻正略显错愕地望着对面二人。 莫羽平生还从未见到过如此矛盾而又和谐的长相气质。 “是你们救了我?” 女子率先出声,音色中有几丝刚刚清醒后的暗哑。 “确切地说,是我们主子救了你。” 莫羽收拾完地上的碎片,随即去桌边倒了杯热茶递于女子。 女子看着自己身上新换的一身青衣,一时愣怔,似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姑娘不必担心,衣服是女医帮忙所换。” 白衣男子温声解释道。 女子听后,似有所缓神,忙下床准备致谢。 白衣男子连忙相扶,轻声道:“姑娘不必多礼。” “我们两日前在关山岭采药时,遇到你重伤昏迷,于是将你带到了这家客栈。你的伤口是暗夜门独有的暗器裂魂钉所致,不知你…” 见女子有所防备,白衣男子便没再多言。 “在下戚沐九,东岳国安州人士,因家族恩怨被暗夜门追杀,幸得公子相救。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莫羽看着作揖行礼的女子,心中的疑惑便有了答案。女扮男装,躲避暗夜门追杀,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必多礼。姑娘现在虽已无性命之虞,但日后还需要好生调养,切勿落下病根。” “多谢公子关心。” “在下前来问诊。”雅间外传来女医的敲门声。 白衣男子起身作别,“在下先行告退。” 二人推门而出,女医应声而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章 左相回京 客栈雅间内,戚沐九端坐于榻上包扎着伤口,动作利落,手法娴熟。 “出来吧。” 戚沐九扣好衣领起身而立。 “殿下,我们是否还要回归砚城?” “不需要,龙渊虽然危险,却也最安全。” “隋敬之现在仍驻守即墨城,他会不会…” 戚沐九摆手,“我相信他。穆将军可有消息?” “我们探遍了整个西凉,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不过,几日前有人在北燕发现过他的行踪。” “北燕…”戚沐九陷入沉思。 … “阿砚,明年冬天我带你去北燕看梅花。天枢城北郊有片梅林,那里的墨梅分外清香,你一定会喜欢。” “墨梅?你在诓我么?” “千真万确,整个云州大陆只此一处。” “若真是如此,整个天枢北郊岂不要被那些文人骚客踏平了?” “皇家园林,岂能容人随意进出。” “原来如此,那你还说带我去看,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北燕皇族中有我的旧识,到时我们定会畅通无阻。” “万一被抓包了怎么办?你有旧识相护,我这么敏感的身份,可不会那么幸运。” “放心,有我护着,绝不会让你有事。” … 云州大陆,只此一处,皇家园林,北燕旧识,畅通无阻,护你无虞… 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那么想,她也希望那不是真的。 “你派人去趟天枢和宁川,再细细查探一番,吩咐那人务必谨慎。” “属下晓得。” “另外,你亲自去趟安州,帮我拿份东西回来。记得,愈快愈好。” “属下明白。那您现在的情况需要告知隋将军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成熟的话,我自会联络他。” 男子颔首,瞬间隐没无踪。 …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从客栈出发前往盛京。 马车内,白衣男子手持密信端看着,一旁的暖炉热气氤氲。 “那个戚沐九也真是的,留个‘后会有期’就不辞而别了,真是失礼至极,亏主子还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赤龙丹给她熬药喝!” 莫羽一副很是为主子鸣不平的气恼模样。 今日清晨,莫羽前去隔壁雅间敲门时没有人应,随后他在房内的书桌上看到了一封信,内容只有“后会有期”四个字。 “她重伤未愈,应该有不得不连夜离开的苦衷。” 白衣男子将密信折好,掀帘看了下外面的日光和正在融化的雪水,空气依然有些刺骨。 密信中说,摄政王受伤养病,几日都未上朝。能刺伤姬冥修的人,当今天下还真没几个,那个逃之夭夭的西凉太子还真是令他感到好奇。 此次征战西凉的善后事宜本就繁复,再加上三天大雪,盛京周边不少官道和山路因雪崩而难以通行,需要尽早修缮疏通。 右相顾淮山已加急好几封书信,倾吐分身乏术之苦,盼自己赶紧回京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想起顾老头,他不禁莞尔失笑,也不知他现在是否真如信中所言那般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当日子时三刻,二人乘坐的马车到达盛京城一府邸前。 相府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在门口相迎,身后是璀璨通明的灯火。 “丞相,您终于回来了。” 看着从马车上掀帘而下的男子,老管家面露喜色。 望着府内璀璨的灯火,男子脑海中不知为何会浮现出戚沐九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也不知伤口未愈的她现在怎样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才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此放心不下。 一直持守中立,对其他三国之事不予干涉的东岳,近来却暗流涌动。 这是他此次东岳之行的重大发现。 此事须及早禀报圣上,以防患于未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章 夜探秦王府 龙渊摄政王府邸。 在盛京城调养了半个月身体的戚沐九,今夜终于有机会夜探摄政王府。 逃离归砚城之际,她与姬冥修大战了几个回合,虽有幸刺其胸口一剑,却因体力透支而没能刺得狠一点。 结果就是,非但没有送他上西天,反而还被对方顺走了自己的贴身玉佩。 真是可恨至极!那是母后生前留给自己唯一的纪念物,决不能落入姬冥修这种无耻的腹黑男手中。 戚沐九着一身夜行衣,翻入墙内,躲开几支巡逻的王府侍卫。 正要穿过花园进入内院,就见一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的男子,领着一支侍卫朝她躲着的假山而来。 她瞬间躲入假山后的花丛,摒气凝神,不敢泄露丝毫气息。 “你们往那边,你们几个跟我去那边。”那个带头的男子对着身后的巡查之人吩咐道。 “景侍卫,我们已经巡查了八个来回,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没发现不代表没有,切莫放松警惕,继续巡查。” 几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她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姬冥修那个腹黑男还挺惜命的,估计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惯了,以至于树敌太多,想要他性命的人多不胜数,就比如此刻在王府中诅咒他洗澡没有衣服穿的自己。 正在宽衣解带的某王爷不禁打了个寒颤。受了一剑,居然连风寒这样的小毛病都找上门来了。 真是可恶至极!等他下次逮着那只泥鳅,放锅里煮了,然后爆炒了喂猫。 想到这里,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步入浴池。 戚沐九七拐八绕地总算摸进了内院,正思虑着往哪个方向,就见两个丫鬟手端玉盘转角而来,她急忙飞上屋梁,隐没于黑暗中。 前面丫鬟的托盘上是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墨色衣物,后面的托盘内是一壶美酒和一只琉璃樽。 也不知那个腹黑男在哪个房间,先敲晕一个进去看看。 戚沐九悄悄跟着前面那个丫鬟走到一房门前。 “王爷,您的寝衣和梅花酿送到了。” 戚沐九低着头静静等待。 直到等得她要睡着了,屋内才想起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进来。” 一听到这个欠扁的声音,她就知道是那个腹黑男,她今晚还真是运气好到爆。 待看到手中托盘内的酒壶和酒樽,惊喜之余竟然有点些微的紧张。 她将这种紧张暂时归结为第一次做贼的心虚之感。 但转念一想,她充其量只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算不得贼。那个顺手摸走自己东西而占为己有的腹黑男才是真正的贼。 想到这里她总算心理平衡了,紧张之感顿时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夺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无限勇气与决心。 跟着前面的丫鬟进入房间后,她左右瞅瞅,并没有看到那个腹黑男的身影,眼前只有一重重轻薄的纱帘在微微晃动。 “衣服放下,酒送进来。” 前面丫鬟听后,将托盘放于一旁的矮榻旁,步履轻缓地转身踏出房门,全程都没有抬起过头。 腹黑男的家教倒是蛮严的。 “酒呢?” 听到声音,她磨磨蹭蹭地掀帘而入。 今日真是倒霉,竟然遇到这个死腹黑在沐浴。 她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今晚过来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的她已然没有退出去的后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你是乌龟么?” 某男的语气中已多了几丝不满,甚至还有气压极高的几分威严。 她走到离浴池一米以外的距离,将托盘放下,准备速速撤离,今天这个气氛着实不太适合找寻玉佩。 “再近一点。” 她闻声将托盘又往前挪了半米。 就在她撤后起身之际,一阵凌厉的掌风迎面袭来。她即刻侧面,向后弯腰近九十度,接着后腰一旋,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 抬眸之际,已看到姬冥修自池中跃起,托盘之中的墨色寝衣不知何时已穿到了他的身上,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就在姬冥修束衣瞬间,她自身后扯下纱帘迅速蒙住双眸以下,转身遁走。 身后的掌风袭肩而来,她侧身闪躲,足尖一点,飞冲而上,自腰后摸出软剑顺势劈斩而下。 还未近身,就被对方的掌风逼退数步。她正欲催动内力再次进攻,腹部的伤口却在此刻开始隐隐作痛,右手的软剑根本使不上力气。 该死,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愈合能力。 于是她将软剑掷刺而出,软剑瞬间直逼对方心脏位置。 自己则打算破门而出,却不料对方躲过闪剑袭腰而来。 可恶,他定是看出了自己腰部的弱点,想要速战速决。 倒霉的是,腰部的伤口愈来愈疼,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腰部瞬间被对方的铁臂抱握,几乎动弹不得。 “你是谁?来这里有何目的?” 该死的腹黑男,竟然还趁机重压了一番,痛得她险些爆粗口。 “放手!”她的额头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这就不行了,刚才不是很横么?” “死变态,尝尝老娘的断子绝孙!” 她左手一翻,瞬间袭向对方胯下,右手推掌而出,直击对方面门。 姬冥修右手堪堪挡住对方的狼爪,左手迎向对方掌风,却不料对方只是虚晃一掌。 待他用内力控制住前扑的惯性,正要紧追而上时,对方右手一挥,洒出一包药粉,破门而出。 姬冥修凝气摒息,整理凌乱的寝衣,恼羞到了极点。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不到十秒,整个摄政王府便响起了侍卫们追捕刺客的声音。 某女总算在外应的支援下,于左跳右串中突破重重包围逃离王府。 边走边恨声道:“死变态,老娘的腰都要被拧断了。” 摄政王府内。 “属下巡查不力,望王爷降罪。” 姬冥修已然穿戴整齐,却是黑着一张脸。 “封锁城门,连夜搜寻。至于你的失职之罪,等找到刺客后再去自行领罚。” 又道:“记得,她右腹有伤,非盛京人士。” “属下领命。” 今晚,整个盛京城注定不会太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章 夜入怡香院 是夜,戚沐九屏退外应,一个人奔逃于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右腹的痛感愈来愈烈,隐隐有湿糯感自伤口渗出。 一路跑来,两条东西大街空无一人,这样的情形显然对自己的隐匿大为不利。 她定了定心神,快速撕下一片衣角束住腰腹,随后猛地一勒,于倒抽一口冷气中咬牙坚持到朱雀街,飞身没入热闹非凡的怡香院。 怡香院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一派歌舞升平青烟缭绕。 突然,一群王府侍卫持刀闯入,瞬间包围了整个大厅。 “摄政王府缉拿刺客,在场人等,无论男女,一律不得外出!” 怡香院老鸨看到如此阵仗,顿时吓得三魂失了六魄。 官府搜查怡香院也不是头一次,但摄政王府却是头一回。 待她回神,王府侍卫早已闯入各个楼层的客房,展开了搜寻行动。 不消一会儿,怡香院的整个楼层便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和男子的惊吓声。 一刻钟后,所有在场的姑娘们和男子皆被带到了大厅。 景严看了眼缩在一旁的莺莺燕燕,正色道:“二八年华,半年内入院的女子出列。” 一旁的老鸨听后,马上将符合条件的姑娘分到一边。 景严看了下那些筛选出来的姑娘,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把外衣脱了。”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在场的所有姑娘,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羞愤之色。 没想到这个男人看着一本正经,做出来的事却是这么得不正经,当真让人鄙视。 景严看着几个扭捏局促的姑娘,不想在此浪费过多时间,于是朝着身后的几个侍卫摆了下手。 几个侍卫立刻走向那些姑娘,开始了搜身行动,顷刻间便传来了一阵压抑难堪的抽泣声。 景严忍着没有理会,冷声看向站在一边神色焦急的老鸨,询问道:“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么?” 老鸨回过神来,忙回答道:“所有的姑娘和客人都在这里了,一个没落。” 几个侍卫一圈搜身下来,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即便是在场的不符合基本定位的其他姑娘和客人也都进行了严密的搜身,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这些人中没有,翻了个底朝天的整个楼层也没有,人到底藏哪儿去了呢? 他们追到这里便没了刺客的踪迹,他笃定刺客就在院里,只不过… 他脑中突然闪过刚进怡香院时,门口低头立着的小厮。 “你们这里的龟奴呢?”景严恍然大悟般地急切斥问道。 那老鸨听闻此言,也愣怔了一会儿。 她想着既然是女刺客,那么搜查的重点一定是放在那些姑娘和客人当中,至于龟奴,她自然而然就没往那方面多想。 但凡事皆有例外。于是她忙招呼几个立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龟奴过来这边受审。 “都抬起头来。” 几个龟奴瑟瑟缩缩地抬起头看向前面居高临下的景严。 景严看了一圈下来,颇为失望。问道:“这里只有六个龟奴?” 老鸨定睛一看,怎么少了一个?急忙问道:“小七去哪里了?” 其中一个龟奴忙回道:“他…他说客人要吃食,就去…去厨房拿了。” 龟奴的话音刚落,景严便带着一行侍卫急匆匆奔向后院,他不信她能从后院飞出怡香院,因为怡香院整个外墙都已被王府侍卫围困得水泄不通。 侍卫赶到后院,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了小七,而且是已被剥光了外衣的小七。 小七被一盆冷水泼醒之后,摸着胀痛的后脑勺说,自己去厨房为客人拿吃食,刚一出门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打晕他的凶器是一根厨房的烧火棍儿。 接着他们在后院一间茅厕的角落里发现了穿着龟奴衣服的某侍卫。 醒过来的侍卫交代,他进后院搜查刺客时,一个龟奴告诉他在后院看到过刺客的踪影,当时急着搜寻的他没有多想,便跟着龟奴去了后院,当搜到茅厕旁边时就被人从后面偷袭不省人事了。 好一个狡猾的刺客! 在他们进入怡香院之前,先进入后院打晕龟奴,随后若无其事地步入大厅门口,亲眼看着他们进入大厅。 在他们忙着搜寻各层客房和清点辨识可疑人物之际,诓骗一侍卫到后院将其打晕,并换上了侍卫的衣服,然后大摇大摆地混迹于侍卫当中,借机逃之夭夭。 刺客不仅狡猾,而且还胆大包天。 可恨的是,他们在前厅忙死忙活地查找刺客,人家本尊却在后院优哉游哉地吃着美食。啃剩的鸡骨头,少了半屉的肉包,还有碟子里一扫而空的香酥坚果。 更让景严彻底无语的是,那名被打晕的侍卫,后背上还留了几个大字。 摄政王府内。 姬冥修端立于书桌旁,看着龟奴服上的两行字:“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他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这个无耻狡猾的刺客,简直张狂无畏到了极点。 跪在一旁的景严,看着姬冥修脸上的阴云密布,半天都不敢吭声。 “盛京各大药房都检查过了么?” “属下已经派人去各大药房查询过近来购买外伤用药的可疑之人,但…收效甚微。” “自己去领罚,本王看着心烦。” 景严听后,如获大赦般地转身疾走。 姬冥修望着那几个大字,算不得丑,甚至还带了几分随性飘逸之感。 无耻,狡诈,狂妄,功力不浅…仇怨,腹伤,难道是… 不可能…西凉太子是个男人,而且即便要寻他复仇,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因为毫无胜算。 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寻物。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物品,值得她受了伤还要冒险独闯摄政王府呢? 姬冥修百思不得其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章 酒楼观战 在盛京城郊外一山林中藏匿了月余的戚沐九,终于养好了腹部的伤。 盛京城的各大药房已布满了腹黑男的各种眼线,她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她自己上山采药,研药,熬药喝,身体已恢复如初。 在山上憋闷了一个月,现在风头已过,当然得去城内溜达溜达放放风了。 行至城门口,果然没见重兵把守和盘查,她一身男装轻轻松松地步入城内。 待走到城内街市中央,便看到很多人拥挤在一处争相观看着什么。 她走上前,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终于看到了在显眼处张贴的一则官府公告。 “龙渊天盛五年春闱考试,拟定于四月十八日,具体考试时间另行通知。” 天盛五年,那不就是今年么。现在是二月中旬,也就是说离考试时间还有两个月。 春闱,入仕,功名… 戚沐九看了下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青年才俊和那一双双渴慕步入朝堂的眼神,心下便明了了几分。 “小哥,请问这春闱考试是怎么一回事?” 她拍着身旁一个少年的肩膀询问道。 那小哥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嗯嗯。”戚沐九傻傻地点头,一副竖耳倾听的小白模样儿。 那小哥看着她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便正色道:“龙渊每年四月中旬都会举行一次春闱考试,用以在全国各地选拔优秀人才。参试人员为年龄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青年男子,考试一经通过,便可按照成绩排名进入全国各大书院学习晋升。”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在书院继续深造一年半,好参加明年十月的秋闱考试,以博得入朝为官的机会。”另一个小哥插话进来道。 “想要在秋闱考试拔得头筹,春闱考试至关重要。” “为什么这么说?”戚沐九好奇道。 “因为春闱考试的成绩直接决定你进哪个书院深造,而书院的师资实力,又决定了你能否在秋闱考试中一举成名。” “也就是说,书院的好坏决定了考取功名的成败?” “嗯嗯!”两位小哥一致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龙庭书院我是没法肖想了…”其中一个小哥泄气道。 “哎,我也是。能考上西华书院或是东林书院中的一个,我就烧高香,心满意足了。” 另一个小哥附和道。 看着两人脸上一副未赌先输的气馁模样,她不禁问道:“当真有这么难考?” 其中一个苦闷道:“今年是我第四次参加春闱考试,三次的成绩都离龙庭书院相差甚远。” 另一个颓败道:“我是第五次。” 细细听来,这两货就是清代版的范进无疑,只不过这“中举”之事,却不知能否跟范进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龙渊国春闱考试的调调,跟现代的高考倒是差不了多少。 如果说盛京其他书院是普通大学的话,那么龙庭书院就是985、211这样重点中的重点大学,也就是像清华北大这样首屈一指英才汇聚的高等学府。 也难怪一般学子都难以企及。 这一下挑起了戚沐九的好奇心乃至好胜心,听他们说龙庭书院就在盛京,她当下便决定前去观摩一番,但前提是先要填饱肚子。 盛京望云楼二楼,戚沐九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一壶美酒,坐等小菜上桌。 不远处的楼台上,一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拉着一个胡琴,身旁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低声吟唱,配上这里清静雅致的格调,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现在正值正午时分,楼下的街市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这家酒楼果然不负盛名,观景位置极佳。至于菜品嘛,等下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戚沐九正看着楼下拐角处的香酥烤鸡出神,耳边就传来一阵不合情境的求饶低泣声。 闻声望去,只见刚刚台上吹拉弹唱的二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一个身穿蓝色华服的贵公子,贵公子身边几名凶神恶煞的家丁立在一旁,双手抱胸,威风凛凛。 “这位公子,小翠她还小,还望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佝偻着背的布衣老者磕头乞求着。 “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如果她不答应,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公子,真的不行啊,小翠她从小就定了亲,您不能这样强取豪夺啊…” “啰里啰嗦,还跟本公子讲起道理来了。告诉你,在盛京城,本公子就是道理。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小娘子给我带走!” 几个家丁粗鲁地将一旁的老者推开,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拉起了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姑娘,作势要走。 戚沐九正要暗中出手,不料已经有人先于她出手。 只见一根筷子不偏不倚地插入了那个华衣贵公子束起来的玉冠中,正中脑门,稍微偏下一点,他的小命就会呜呼哀哉。 那个贵公子先是愣怔了几秒,然后眼球骨碌碌向上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在。 待反应过来后,便恶狠狠地自发间拔下那根筷子,对在场的所有宾客质问道:“谁干的?有胆识的话,给本公子滚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无名英雄不会露面之时,就听到一道清越的男声自内里一雅间传出:“是我,你当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形修长,风度翩翩的男子自转角踱出,左手持一把合起来的墨色折扇,笑意浅然地望向蓝衣贵公子的方向。 其身旁还有另外一名青衣男子相随,气度不输刚刚走出来的男子,只不过气质颇为内敛。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于一旁冷眼旁观。 贵公子看着气度不凡的二人,觉得不能输了气势,于是气哼哼地斥问道:“怎么,你们想多管闲事?” “是啊,你青天白日地在这里吠叫,打扰了小爷我吃饭的雅兴。” “你骂谁是狗呢?” “谁回应谁就是咯。” “简直找死,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你们几个还不快给我拿下!” 几个家丁忙松开那个小姑娘,立刻上前与说话的男子厮打起来。 戚沐九用眼神暗示那爷孙俩赶紧走,老者会意,马上拉着那小姑娘逃离二楼。 蓝衣贵公子看到正在逃走的二人,正要去捉,却忽然感觉身上奇痒无比,不由地用手在身上拉扯磋磨。 那几个家丁没几个回合就被那个男子打得鼻青脸肿,有几个甚至还飞出了二楼窗外。 几个五颜六色的猪头随后扶着他们上揪下挠的主人仓皇逃离,那满脸血痕的贵公子临了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哎吆,这就回去找爸爸了,真是窝囊得够可以。 “这李公子仗着他爹是兵部侍郎,整日在盛京城为非作歹,今日总算是有人替天行道了。” 正在给戚沐九上菜的小二兴奋道。 “一只被宠坏了的病猫而已。” 戚沐九一边动筷一边不屑道。 “这李公子不仅是兵部侍郎的独子,他姐姐还是当今宫内颇为受宠的舒贵人,您今后若遇见了,最好躲着点儿。” 小二小心翼翼地吩咐完,转身就给其他桌上菜去了。 “这位公子,可否有幸同桌而饮?” 戚沐九闻声抬头,说话之人正是刚刚活动完筋骨却依旧笑意盎然的翩翩少年,旁边是静默不语却彬彬有礼的青衣男子。 “荣幸之至。” 戚沐九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章 酒楼相谈 待二人在对面落座后,戚沐九唤小二添了两副碗筷和两盏酒杯。 “二位公子不畏权贵挺身而出,在下佩服。” 戚沐九边说边给二人的杯中斟了半杯美酒。 “也感谢公子的暗中相助。对了,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对面的翩翩公子饮了一口杯中美酒看了过来。 “戚沐九。” 戚沐九说完,便拔了整鸡上的一根香酥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二人看着她如此爽利又毫不做作的吃相面面相觑了几秒,而后忙自我介绍到: “在下傅乾。”翩翩公子道。 “度亦琛。”青衣公子道。 “付钱?”戚沐九听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面带玩味地看向对面之人。 傅乾略显尴尬的碰了碰鼻子,不禁正色道:“是太傅的傅,乾坤的乾。” 他不由再次嗔怪埋怨起自己的祖父,要不是他给自己起这么个充满歧义的名字,他也不会打小就被取笑至今。 戚沐九憋着没笑出声,忙转向青衣公子道:“度公子的名字倒是恰如其名。” 又真诚地欣赏道:“两位公子的名字都取得很好,可见家人对你们的期许不浅。” 二人听后,但笑不语。 “戚公子的口音听着不像是盛京人士,是刚来盛京不久么?”傅乾好奇道。 “我一个月前来的盛京城,东岳安州人士。” “那戚公子是来探亲还是另有他事?” “说实话,我是一路逃亲来到盛京的。” “逃亲?”二人听后,异口同声中显示着难以置信。 “是的,我被家里人安排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做妻子。我打听到那女子生性凶残暴戾,不仅面目丑陋,还膀大腰圆,之前已经有三个男子被其暴虐至死,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说罢,戚沐九装出一副委屈至极可怜兮兮的悲惨模样。 戚暮烟,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怪罪于我,先将你的人生故事改编一下救救急。今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去你的魂归之地加以祭拜。 遥记得,自己在两个月前被暗夜门追杀至关山岭一带时,听见有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以为是杀手追踪而来的自己便迅速躲入一山石后面。 没多久便见一蒙着红纱的红衣女子,慌慌张张地往前面的悬崖边跑去,后面是一帮骑着高头大马蒙着面巾的黑衣人。 只听那红衣女子立在悬崖边,声调颤抖地对那一群黑衣人喊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而为首的黑衣人很不屑地回道:“戚暮烟,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跟我们回去,说不定门主开恩还能留你个全尸。若你今日跳下这万丈悬崖,门主定会让你的奶娘跟你一起陪葬!” 说完便驱马向前步步紧逼,红衣女子见状忙急着后退,大概是担心自己的奶娘,又悲哀自己的处境,只见她于神思恍惚间不小心踏了个空,惊叫一声便坠入了万丈深渊。 奔至悬崖边的那些黑衣人问那个黑衣头领该怎么办,那个黑衣头领不甘心地懊恼道,在断魂崖出事的人无一生还的可能,只能回暗夜门求门主责罚了。 她不知道那个叫戚暮烟的姑娘为何会被暗夜门追捕,但看她一身红衣倒很像是出嫁时的嫁衣。所以她推想,应该是暗夜门那个变态门主强娶豪夺,逼得戚暮烟不得不走上绝路。 想想自己接连数日被追杀不止,她就暗暗揣测暗夜门门主定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好鸟。 她之前派宁尘去安州,就是为了找到戚暮烟的文牒并将文牒上的名字改成戚沐九,这样她就有一个切断干系且隐姓埋名的遮掩了。 之前在西凉的时候她就听说过,龙渊国对死去之人的文牒管得甚严,冒名顶替的情况极少出现。 所以,一旦她入了龙渊,文牒这个物什定不可或缺。有戚暮烟这个现成的,她不用岂不暴殄天物。更何况,她的文牒是在东岳,日后即便是追查起来也不容易那么快暴露。 宁尘去安州也一个半月了,推算下时间,他也应该快回来了。 就在她想着文牒之事的时候,傅乾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上下晃动着。 “看你神思恍惚的,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 戚沐九如梦初醒般地问道。 “聊到你即将成为母夜叉的第四任夫君,而后为了自由逃婚至此。” 傅乾有些心灾乐祸地提点到,还不忘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戚沐九恨恨地给了他一记白眼,颇为伤感地诉说道: “那夜叉不死心,居然派人沿途捉我回去,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幸好被好心人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世间竟有此等凶残暴虐的女子,当真是闻所未闻。好在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傅乾在惊讶之余温声安慰道。 “既然如此,你的父母应当也知晓此事,那为何还执意要逼你成婚呢?” 度亦琛不无疑惑道。 “我亲娘早就过世了,让我娶那个夜叉是我继母的主意。只要把我赶走,她就能独占我家的财产了。” 戚沐九添油加醋了一番。 “那你的父亲呢,他就不管不顾么?” “我的父亲?他是个妻奴,我继母说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更何况,我继母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就更不会看我一眼了。” 戚沐九惨上加惨道。 “哎,你竟是凄惨至这般境地。此时的我瞬间感觉比你幸福多了…” 傅乾拍拍戚沐九的肩膀,似是怜悯地安慰道。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度亦琛有些关切地问道。 “那个家就是我的噩梦,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根本不值得我留恋。所以现在的我已经换了名字,打算在龙渊从头来过。” “好!我佩服你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傅乾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与戚沐九碰杯道:“从头开始,我傅乾第一个支持你!” 戚沐九有些心虚地举起酒杯,真诚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戚沐九没有看向度亦琛,总觉得他的双眸有一种能够看透一切伪装的魔力,清澈而又深邃。 而他半信半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尽管如此,他依然没说什么,同时也举起酒杯向戚沐九投以鼓励。 戚沐九见二人如此真诚地对待自己,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顿时如冰释后的一泓春水,波光潋滟,摄人心魂。 对面二人看着这样的戚沐九,举着酒杯如石化般顿在原地。直到戚沐九举着酒杯示意他们碰杯共饮,二人才如梦方醒般触杯而饮。 “你们两个怎么了?” 戚沐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笑容是多么地暗含杀伤力。 度亦琛率先反应过来,忙有些尴尬的回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三年前跟随父亲去沁幽谷拜访,自己无意间闯入一片禁地,那里的红莲开得正盛,就像…” “就像什么?” 戚沐九静静地看着他。 “没什么。” 度亦琛急急地转过头,脑海中回旋着的是那一地开得清幽的血色红莲,并渐渐地与她刚才的夺魄之笑融为一体。 “除此以外,你还有没有看到过其他东西呢?” 戚沐九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度亦琛,但紧握的左手却隐隐有杀气在外溢。 “没有了,我也只是惊鸿一瞥。之后才从谷主口中得知,那是江湖中人都闻之色变的天下至毒——魅夜幽莲。” 戚沐九不由地凝视了他许久,见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欺瞒的痕迹,便不由地松开了手。 许是她太过敏感了,才会有如此反应。 一旁的傅乾,听着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便说道:“我也听说过魅夜幽莲,但还真没亲眼见过,你小子倒是运气好。” 说着,拍拍度亦琛的肩膀以示羡慕。 度亦琛看着望向窗外,准确地说是望着虚空的戚沐九,若有所思。 这个人的表情和反应变化多端,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看来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也不知他们今日的际遇是福还是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章 墟市一条街 傅乾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一看到二人各有所思,便自顾开启了话痨模式。 “盛京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戚兄你刚来不久,有没有兴趣去体验一番?” 戚沐九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便笑着回道:“的确没有好好逛逛,若有傅兄引荐,戚某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的度亦琛微咳一声:“戚兄要慎重。” 傅乾听了后对着戚沐九尴尬一笑,而后重重地斜觑了度亦琛一眼,语气不爽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这么心思纯洁重情重义之人,难道会坑了戚兄不成?” 度亦琛看着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傅乾,转头微叹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向戚沐九。 戚沐九一时没看明白二人之间的互动,忙疑惑地转向傅乾:“傅兄要带我去的地方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当然没有了。戚兄听过墟市一条街么?” 戚沐九轻轻摇了摇头。她被腹黑男害得在城外山上养了一个月的伤,根本没有机会进城闲逛。 傅乾听了之后得意地傲娇道:“那今日本公子就带你去领略一番。” 又接着如数家珍般讲解道:“出朱雀门,过龙津桥。当街,水饭、熬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驯鹿;梅家、朱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腰肾、香酥鸡,每个不过十五文;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玉器、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 戚沐九两只耳朵自动过滤掉其他,只在听到香酥鸡时双眸顿时一亮。 这一细微的表情恰好被一旁的度亦琛敏锐地捕捉到。于是看向滔滔不绝的傅乾,有点为难道:“朱家的香酥鸡驰名盛京,等一天都不一定排得上队,你确定今日能顺利吃到?” “去了碰碰运气嘛,指不定还能吃到呢!再说了,墟市一条街不是还有其他美食佳肴么,戚兄,你说是也不是?” “听起来倒是蛮热闹的,不过从酒楼去那边,路程有多远?” “现在申时末刻,约酉时正点三刻可以到达。”度亦琛估算道。 “嗯嗯,现在出发,过去之后正是华灯初上,夜市美景可尽收眼底。” 戚沐九被他眉飞色舞的一番鼓动给逗乐了,正要开口说好,却不料傅乾早已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不由分说地拉起他们两个人就走。 这兴致比她这个没去过的人还要高涨,可见平日里就是个好动爱玩的主儿。 但说好的她请客,酒钱却让傅乾出,戚沐九很是过意不去。但看到傅乾诚意满满的样子,她便不再矫情纠结。 三人到了墟市一条街,天已经微暗,街市上各家店铺的灯笼正依次亮起。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傅乾一边给戚沐九介绍路过的商家、店铺,一边摇着手中的墨扇,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戚沐九看着眼前的街市夜景,感觉这里少了现代都市的商业化气息,多了几分农业社会的生活气息,甚是舒适惬意。 兔子、小狗、小鹿的灯笼煞是可爱,各种馄饨、汤圆、烧饼的小店飘香四溢,玉器店、服饰店、当铺、票号等林立左右。 戚沐九拿着一个兔子工艺品左摸右看,怪不得感觉这么熟悉,原来是古代版的流氓兔造型,有点意思。 她正打算再瞧瞧其他工艺品,忽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这是…香酥鸡! 循味望去,果然看到傅乾和度亦琛在一拐角处一左一右排着队买东西,店铺上面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朱记烧烤”四个大字。 她还逛得真是忘我,居然都没发现他们俩个排队去买香酥鸡了,心里面顿时一阵感动。于是选了三个不同形状的工艺品,付了钱,快步走向他们。 戚沐九走近后,度亦琛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排队,而傅乾前面还有五个,于是他走出队伍,来到戚沐九和度亦琛这边。 “小爷我平日里吃个朱记烧烤都要排上一天的队,戚兄你今日真是人品好到爆!” “刚听朱老板说,今日聚英阁举办诗曲大赛,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度亦琛托着两个用油纸包好的香酥鸡走向他们,解答了能这么快吃到香酥鸡的缘由。 “聚英阁诗曲大赛不是今年九月才举办么,这是什么情况?” “据说是聚英阁今日来了踢馆的,是个厉害角色,阁主一怒之下便广撒英雄帖,说是三日内谁要能完胜这个踢馆的,便将聚英阁的镇店之宝“洛神图”倾囊相赠。” “能把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逼得如此慷慨大度,当真是个厉害人物。” 傅乾一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欣喜模样,还未等他们有所表示,就如风火轮般急步向聚英阁走去。 戚沐九和度亦琛面面相觑,只能又好笑又无奈地跟着前去凑热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章 完胜第一场 在去往聚英阁的路上,戚沐九从傅乾和度亦琛口中大致了解到聚英阁的一些情况。 聚英阁,顾名思义,即汇聚人才的地方。同聚英阁相类似的场所,盛京城大大小小有十多处,但兴办得有声有色、名副其实且影响深远的,非聚英阁莫属。 聚英阁广纳天下有识之士,对象不只限龙渊本国,整个云州大陆的各国人才皆可来此展示个人才能,并与参赛者一较高下。 三国时曹操为一统中原,就曾在天下发布唯才是举的求贤令,并命杨修于每月初主持月旦评,以吸纳各地治国英才。 此处的聚英阁,吸引人才的初衷虽不是旨于治国安邦,却也是促进各国文化交流与语言共通的一个绝佳场所。 朝廷虽未布告明言,却也明里暗里地关注这里的一举一动,若真有不可多得的明珠在此大放异彩,朝廷也不会视而不见。 戚沐九三人进入聚英阁时,阁内人声鼎沸,一派喧闹景象。 五个楼层人满为患,几乎看不到多余的空位。每个楼层的隔间都用若有似无的纱帘遮挡,他人看不到帘内之人的举止模样。 戚沐九随傅乾和度亦琛拾阶而上,从上往下可以看到有人在一楼一隅设了赌局,吆喝着蜂拥而上的人群赌谁押谁。 待他们上了五楼落座于一个格间时,戚沐九便心下觉得傅乾这家伙不光有钱,还很有势,否则刚刚在楼下那么多人排着队都入不了门口,而他们一到,负责接待的管事二话不说便将他们引至五楼。 戚沐九不禁感叹,有钱有势就是办事方便,她这算是顺带沾光了。 刚坐定,茶果、点心、美酒便陆续上桌。 戚沐九饮了几口热茶,不由望向纱帘之外。 他们进来时,诗歌对弈环节开始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场气氛早已嗨到热火朝天。 只听三楼一格子间传出一道男声:“湘妃危立冻蛟龙,海月冷挂珊瑚枝。丑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 接着二楼一格子间一道男声应战道:“梅花得意占群芳,雪后追寻笑我忙。折取一枝悬竹杖,归来随路有清香。” … … “无事不寻梅,得梅归去来。雪深春尚浅,一半到家开。”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话落片刻,便有台中央的裁判当场宣布:第一局五楼蓝带胜出。 戚沐九这才发现,从二楼到五楼,所有格子间外面廊柱上都挂着一条缎带作为标记,缎带分别为黄、绿、蓝、红四种颜色。 她注意到他们这个格子的缎带为红色,再看看刚刚胜出的对面蓝带以及左右两旁的黄带和绿带,心下便已了然。 从二层到五层,每层各有四个格子,每个格子四种不同颜色。 戚沐九边嗑瓜子儿边望着对面蓝带的动静,只见两个小厮和两个婢女各立左右,一副与有荣焉的趾高气昂模样。 “瞧他们一副得意忘形尾巴翘天的嘚瑟样儿,小爷我看着就扎眼。阿度,我们要不要挫挫他们的锐气?” 傅乾话音刚落,便听台中央的裁判对三楼一格子间的绿带说道:“你们是继续比赛咏梅,还是另起主题?” “继续咏梅。” 原来是三楼的绿带向对面的蓝带发起挑战了。 “好,那么第二局现在正式开始,比赛主题仍是梅花。” 裁判话音刚落,便听到刚刚的绿带轻吟道:“姑射仙人冰雪肤,昔年伴我向西湖。别来羌管无人见,无数梅花落野乔。” 接着便是傅乾口中嘚瑟得不得了的对面蓝带:“问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 …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戚沐九听罢,和度亦琛同时望向身旁的傅乾,这家伙终是按捺不住了。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用同是鼓励的眼神对傅乾示以支持,而后三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望向对面。 只见对面又出招了,“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音落,整个聚英阁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傅乾气哼哼地斜依在一旁,随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大口咀嚼着,就好像啃啮着对面的蓝带。 就连度亦琛的眉间也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微蹙。 戚沐九见状,吃完最后一口香酥鸡,浅饮了半杯美酒,待掌声平复后便出声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如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语落,现场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而后便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衰。 戚沐九转身看着展颜而笑的二人,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陆游与毛爷爷笔下的梅花虽都是赞颂梅花身处逆境而矢志不渝的崇高品格,但毛爷爷的一句“她在丛中笑”却饱含了词人对未来充满信心与乐观的不屈精神,将在经历了严寒霜冻之后以胜利者姿态傲然挺立的阳光形象完全展现出来,给人以一种豁然冰释的明媚之感,陆游笔下梅花的寂寞凄苦之阴霾之感顿时被一个“笑”字一扫而空,听来是何等的洒脱畅快。 故而,这一局由戚沐九三人的红带胜出。于是,三人乘胜追击,在第三局的对敌作战中以三局两胜的战果完胜对面的蓝带。 裁判还未结束判词,对面格子间的对战之人便突然掀帘而出,于气恼愤恨间显露真容于众人面前。 “呦!原来是位才色俱佳的小娘子呀…” 戚沐九三人闻声从暗处望向对面,这一看,戚沐九便顿时僵在了原地,怎么会是她? 归砚城被龙渊军攻陷前的半个月内她便消失不见,逃离归砚城之后她亦没有找寻到她的任何踪迹。 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呢?是不是也一道来了龙渊?毕竟他们可是“名义”上形影不离的师兄妹。 戚沐九冷笑一声,不由想到过往的种种美好,想到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可能,再想到西凉国破前后的种种蹊跷,她那一腔满是复国之仇的恨便再也按压不住。 该是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章 回忆过往 “公子才华卓著,令紫苏钦佩,不知能否有幸与公子当面切磋一番?” 即便内里再怎么不甘,上官紫苏还是尽量摆出一副虚心求见的谦卑模样。 傅乾见戚沐九没有作声,心下了然,于是掀帘而出隔空喊话:“这位姑娘,你的诚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切磋就不必了,希望下一场你能表现得更精彩。” 言外之意就是,上一场你们表现得稍逊一筹,下一场希望你们不至于输得太惨。 傅乾敢断定,上一场那些质量上乘的咏梅诗句并非出自她手,沽名钓誉不说,还口不对心,对待这种故作谦卑的虚伪之人,他一向不会客气。 “里面的公子不肯露面,是看不起本姑娘,还是…” 上官紫苏用一种万分同情和揶揄的表情看向对面。 “才能比不过,就欲在容貌上贬低对方以抬高自己那low逼的情商,智商当真是令人捉急哪…” 戚沐九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启唇而出。 傅乾听此,表示不明觉厉。 度亦琛深以为然。 “你不必拿话激本姑娘,有胆量的话就出来示众,让阁内的人瞧瞧你是何等的龙章凤姿。” 上官紫苏虽听不懂,却也感觉到对方是在嘲笑自己。 “本公子既没看到龙章,也没见到凤姿,倒是听见一只乌鸦在那里呱呱乱叫。” “你说谁是乌鸦,本郡主要撕烂你的嘴!”上官紫苏恼怒转身,欲带家丁过去收拾对方。 不料还未走出格间就被一道微愠的男声制止,“如果你当这里是北燕,就尽管过去。” 若不是念在父皇叮嘱,说她病后初愈需要散心,此次他断不会带她来龙渊惹事。 “是对方欺人太甚,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就忍着!你知道对方底细么?此次来盛京办事,本太子不想节外生枝,守好你郡主的身份,别做让北燕丢份的事。” 上官紫苏两边受气,肺都要气炸了。她虽跋扈,却也懂得利害得失,而且刚刚还不小心脱口说出自己的身份,故而只能暂时隐忍作罢,但那充满愤恨的双眸却欲要将对面格间的纱帘烧出个洞来。 这边戚沐九在听到对面之人自称郡主时,第一反应就是北燕上官护的独女上官紫苏。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一笑,这对师兄妹用假名隐伏在自己身边整整三年,而自己竟然蠢到真心相待。 其实在最初,她与上官紫苏的相处模式虽没有多亲密,但还算过得去。因她与穆连城经常在一起讨论作战治军策略,甚至有一段时间,上官紫苏还特意从自己那里有意无意地询问穆连城身边有无其他异性朋友,那时她才知道上官紫苏对穆连城不只是师妹与师兄的情意。 直到两个月前他们三人从半月潭结伴回到归砚城之后,上官紫苏便对自己表现出莫名的敌意,而穆连城看自己的眼神中亦多了几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炽热。 戚沐九当时的反应就是自己女身的秘密怕是被他们发觉了。 一直以来,她把穆连城当成推心置腹的挚友,同生共死的兄弟,才能卓绝的好将军,唯独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她是个对男女之情感觉迟钝之人,即便曾对他有过几丝朦胧的好感,也随着战场上兄弟之间的那种豪情壮志而烟消云散了。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穆连城而左右为难之际,他却在第二日告诉她,上官紫苏已经离开西凉回到灵山。 他一未解释上官紫苏离开的缘由,二未明说发现自己女身之事,这种种反常,顿时让她心绪不宁。 直到一周后,龙渊军攻入归砚城的前夕,他不告而别,只留了“等我回来”四个字便从此不知所踪。 而现在,消失了两个月的上官紫苏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他呢,是不是一起隐藏在对面格间的那袭纱帘之后? 他们究竟当她是什么?当西凉国是什么?以伪善的面孔获得她与西凉众将士的信任,而后暗中窃取西凉机密以在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这个目的他们达到了,她如今变成了流串在外的亡国太子,弄丢了西凉国,辜负了西凉将士的一片信任,害苦了西凉的黎民百姓,她…有罪。 客观上来讲,她不恨穆连城和上官紫苏,国家利益本就凌驾于一切,个人情感亦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然而她纵然能够理解,不代表她能够心无芥蒂地坦然接受与原谅。 识人不清,她有错。但真心,不能成为他们伤害自己和践踏西凉的理由。 我予你真心,你却刺过来一把刀。 越想起这些,她就越不能原谅曾经的自己。 所以,她今后绝不会让对面的这对豺狼过得称心如意,该他们偿还的,一分都不会少。 另一边的拓跋聿在斥责了上官紫苏一通后,也在思虑着对面之人的真实身份,总觉得隐隐中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后又不禁自嘲一番,许是上一场咏梅的诗句勾起了他对她往昔的回忆。 在归砚城的那段日子,他知她喜爱梅花,便无事时翻阅了很多书籍中的咏梅诗句揣摩品鉴,期待有朝一日能与她共倚墨梅树下饮酒品诗,却不曾想竟用在了今夜的诗歌赛事中。 落败的结果,好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作自受,又似是在暗示,他与她注定没有明天。 他是北燕太子,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就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尽早拿下西凉,为了克制自己不得受她影响而贻误战机,他便狠心不告而别。 他幻想着等西凉归入北燕,诸事办妥之后,便去归砚城接她回天枢,娶她做自己的太子妃,帮她照顾好西凉子民,用尽一切对她好。 却不知世事难料,西凉没有拿下,反倒被龙渊捷足先登,到最后,还弄丢了她。她知道实情后一定会恨透了自己吧… 然他绝不会就此放弃,即便她选择永不原谅。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与上官紫苏在某些地方就像同一类人,就算明知道结果不尽如人意甚至会没有结果,也想要拼尽全力去抓住些什么。 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不甘心。 没有努力试过,怎么就判定一定不会出现自己期待的结果呢? 所以,他不会放弃,绝不! 即便最后得到的只是她的恨,他也不会后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章 墨白墨梅 中场休息之际,戚沐九待在格间着实有些无聊。同样百无聊赖的傅乾便拉起度亦琛,同戚沐九一起出去透气。 放眼望去,阁内一片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有的人在谈论下一场该演奏什么曲目,有的人在品鉴上一场诗歌赛事中的咏梅佳作,还有的人借此机会广结人缘扩大交际圈。 戚沐九注意到台中央有一处巨大的方形水池,池中色彩斑斓的鱼儿游来游去,水底的水草飘摇浮动,为这里热闹的场景增添了几分静谧的色彩。 在水池的正前方便是下一场乐曲比赛的场地争鸣台。争鸣台与水池中间的宽阔场地,摆放着多种不同类别和款式的演奏乐器,除了古筝、琵琶、大阮、柳琴、萧、笛、瑟之外,居然有一架钢琴摆放在一侧。 戚沐九不由地走近一看,发现它虽也有黑白键,但构造与现代的钢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能在这个异时代看到这么令人熟悉的东西,她便豁然变得开心起来,之前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戚沐九虽知道那是钢琴,但一旁的傅乾却是不知。 “小爷我前几日来这里还未看到,铁公鸡为了打败踢馆之人,还真是使出浑身解数了。”语罢,还不忘抚着琴身细细探究了一番。 “我曾在西域的一次宴饮上见过此种乐器,名叫‘墨白’。据说是经希腊传到波斯,又一路传到西域和中原的。” 度亦琛话音刚落,便听一道男声传来:“度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这架‘墨白’是我三个月前从西域那里的奇异斋高价所购,一周前才送到。” 戚沐九先是看向声音的主人,个子不高,身形微胖,年龄四十有余,山羊胡,一派笑意盎然的脸上写满了精明与算计。 “钱不拔,看不出来,你这次倒是下血本儿了。又是‘洛神图’又是‘墨白’的,你就直说这次跟那北燕来的踢馆儿的打了什么赌约吧?” “唉呀,傅小爷,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蔽阁偶然获得吴道安的传世名作‘墨梅’,本想默默惠藏,却不想被有心人走漏了风声,很多人慕名而来要高价买走画作。小的当然是一万个不肯,于是一一婉拒。” 话毕,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往五楼蓝带的格间悄悄一撇,而后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三日前,阁内来了几个北燕来的贵客,说是即便不卖,也要一睹画作之风采。小的没有承应,他们就说聚英阁如此小家子气,枉为龙渊第一大阁。那女的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小的一时没忍住,就与他们打赌,若是他们三日内能在本阁举办的诗曲大赛中获胜,那么‘墨梅’就归他们。” “所以你不惜以镇店之宝‘洛神图’引有才之士前来应战,为的就是赢了比赛保住‘墨梅’?” “傅小爷,也只有您懂得小的的良苦用心哪。这‘洛神图’和‘墨梅’是鱼与熊掌,小的哪个都不想舍,但如今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也只能舍鱼而取熊掌了。”说完还不忘假装抹一下眼泪。 “但如若比赛结果是踢馆儿的赢了,阁主到时候真舍得割爱?”戚沐九看着他那张肥嘟嘟的大饼脸,不由打趣道。 “几位贵人刚刚不是已经赢了上一场了嘛,下一场一定会赢得更漂亮!” “钱不拔,我看你是早就想好退路了吧。前些日子不是还在望云楼大放厥词,说龙燕的士子大夫都是些酒囊饭袋么,怎么这会儿就变成青年才俊了?” “哎呀,那是酒后失言,您就莫再揭小的的短了…”钱不拔有些尴尬地抹额道。 “再不说的话,小爷我就告诉花四娘你跟怡香园牡丹的那些风流韵事。” “唉吆,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嘛。”要是被他家那只母老虎知道,他晚上回去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左顾右盼看了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旁边,才用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真的‘墨梅’不在聚英阁,我这儿现在只有一副赝品。” 三个人听后皆是一副吃惊模样,而后异口同声问道:“真的去哪里了?” 钱不拔深深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地勉强挤出几个字:“被一位贵人买走了。” 而后看着傅乾要他再说仔细点的神情,便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可怜兮兮道:“您就是把小的跟牡丹的事儿捅出去,小的也不能说呀…” 戚沐九听后,心下便了然,买走“墨梅”之人定不是个简单人物,身份背景不容小觑。 一旁的傅乾和度亦琛也是若有所思,随后没再为难钱不拔,二人转身步向五楼格间。身后传来钱不拔拜托他们下一场一定要赢的声音。 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戚沐九没有跟不上来,放眼寻找,度亦琛在一隐秘的角落看到了与钱不拔低头谈话的她。直到过了半刻钟之后,才看到她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傅乾忍不住问戚沐九干什么去了,她只是冲他们二人笑笑,说待会儿就知道了。二人面面相觑,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各自心中皆存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三人刚回到格间落座,楼下台子上便传来裁判“比赛开始”的声音。 比赛之初,每个楼层格间内的参赛人员都发挥得还算不错,有的甚至还让戚沐九闭目静听了好一会儿,就比如二楼黄带格间的参赛曲目。 旋律飘逸,曲意深长,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隐隐现于指间,令人有归隐山林自得其乐之美妙错觉。 在场众人听了之后,亦是感觉神清气爽。故而乐曲弹毕,掌声便响彻整个会场。 随着比赛的推进,各层的参赛人员在你来我往的相互较量中纷纷被KO出局,比赛情况再次复制了上一场的局面——五楼的蓝带与红带实力相当,僵持不下。 双方甚至被在场之人的高涨呼声请到了阁内正中央的争鸣台上轮流对战,两队之人的绝佳容貌与高贵气韵更是让在场之人冲上了疯狂打call的巅峰。 场面犹如群星云集的演唱会,害羞矜持的大家闺秀瞬间化身求亲亲求抱抱的热辣女郎,场面一度失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章 名噪聚英阁 就比如,五楼蓝带弹了一首萧瑟互鸣的《雁落平沙》,音色美妙,曲调悠扬流畅,凝神静听,会有时隐时现的雁鸣,进而令人在脑海中呈现出雁群在空际盘旋顾盼的情景。 乐曲落毕,场中便有人高度点评道:“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鸿鹄之志尽显无遗,有一种‘既落则沙平水远,意适心闲,朋侣无猜,此呼彼应’的和谐意境,堪称难得一见的佳作。” 听到称赞的上官紫苏微抬下颚,倨傲地看着对面的三人。当她的视线落到戚沐九身上时,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尤其是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而上官紫苏身边的拓跋聿在与戚沐九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身形便如雕塑般定立于争鸣台上,手中的玉箫滑落而下都不自知,整个世界好似就只剩下彼此二人。 身体已先于意识,缓步走向对面之人,待站定在对方一米左右的距离,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就好似眨一下眼睛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这位公子,我们要上台演奏了,还请借光。”度亦琛率先打破这种有点怪异的场面,总觉得他看戚沐九的眼神就好像寻找到了失散已久的朋友,不,那不是对朋友的眼神,而是… 拓跋聿看着戚沐九从自己身旁绕过,随另外二人走向争鸣台,便一阵怅然若失,口中依稀呢喃着“阿砚”。 身旁的上官紫苏看到拓跋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没事吧?” 拓跋聿听到后,立刻恢复到正常状态,正色道:“没事。”说完便径直走向争鸣台对面的休息区。 上官紫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双手紧握,贝齿咬着朱唇,一副心有不甘的气急模样。她就知道只要一遇到跟那个贱人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成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因为刚刚那个人的眼睛长得像她么?她会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而后转身怨恨地看向大厅中央正在试弹一排黑白键的的戚沐九。 戚沐九试了几下“墨白”的黑白键,音色竟不比现代的钢琴逊色,而且手感也特别好,这令她暗喜不已。 转身看向旁边,见傅乾双手执萧,度亦琛双手执笛,似乎已准备就绪,尤其是度亦琛,用一双满是鼓励的眼神看向自己。 原来他知道自己会弹“墨白”,只是看见她试弹了好几次,以为自己怯场,故而用眼神支持自己。于是在感激之余,回给他一记安心的微笑。她不是怯场,只是好久没有弹钢琴,指法有些生疏,需要熟练一下而已。 戚沐九侧目看向对面的休息区,就在刚才看到对面之人的那一刹那,她心里的种种委屈、不甘,难过等情绪便裹挟着蜂拥而至。那英挺的面容,不怒而威的气势,那为难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穆连城又是谁。 尽管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但现时的身份终究还是没能促使她第一时间冲上去兴师问罪,责问他为何要亲手毁了她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为何要在自己的胸口上狠心插上那么残忍的一刀? 就在与他眼神相触的那一刻,她竟然感觉到了从心中升腾而起的微微痛感,她以为再见面时自己定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然而,所谓的质问与疼痛,除了提醒自己曾经是多么的愚蠢以外没有任何意义,最有力的回击就是让他失去自己在意的东西,比如今晚的赌品——“墨梅”。 之前在西凉的那段日子,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带着爱屋及乌。现在如愿以偿了,又何必再继续假装,不累么? 戚沐九渐渐抚平自己的心绪,与傅乾和度亦琛相视一笑,于正襟危坐间开始了他们团队的演奏曲目。 她清幽的目光望向窗外,夜色如华,半轮上弦月静挂夜空,周身朦胧的光晕萦绕左右。 思绪流转间,一首林海的《月光边境》自她指尖倾泻而出,琴声、萧声、笛声,配上此时的清冷月色,将三人的身影晕染得如梦如幻,听众好似置身于缥缈的仙境。 整个曲调的意境浸漫着淡淡的忧伤,但这种忧伤却是充满力量的,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哀而不伤的中和之美。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虚伪和包袱,需要一点清新和单纯。习惯压抑的灵魂,需要一点自由。 这是一首治愈系的安魂曲,舒服,恬静,流淌,自然而超脱。 她希望世间再无战争与纷乱,再无分离与伤痛,有的只是和平与美好。 就在音乐接近尾声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出现一声惊呼,沉醉于宁静而如梦初醒般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争鸣台前的水池中,原先还游来游去的鱼儿此刻竟成静止态,安静地漂浮于水面,好似在凝神静听着什么。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瞬间石化,难道是因为乐曲太过美妙,以至于鱼儿都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如此说来,这首音乐堪称整个云州大陆的神曲。它俘获的不仅是人,还有万物生灵。此等音乐造诣,此等弹奏境界,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众人看戚沐九的眼神,由敬佩万分转化为顶礼膜拜。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戚沐九见此,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三人走至台前,颇为绅士地向场下的观众施以谢礼。 戚沐九见众人有些懵,便笑着说道:“大家是否该给点掌声呢?” 语罢,整个会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久久不散。时间之长,力道之烈,飞出窗外,直冲夜空。 虽然《月光边境》已是名曲,但《雁落平沙》同样毫不逊色。戚沐九没有必胜把握,故而借助月光、游鱼假以烘托,以柔美的意境和奇异的景象,以及三人高超的演奏技巧,好全力碾压对方。 结果就是,裁判在在场之人的连连称赞中,兴奋得宣布五楼红队胜出,戚沐九三人一夜之间名噪聚英阁,不,应该是名震整个盛京城。 钱不拔与有荣焉地亲自将“洛神图”颁发给戚沐九三人,一副如释重负地轻松模样。 “钱不拔,这‘洛神图’该不会是赝品吧?”傅乾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向胖乎乎的钱不拔。 “唉吆,我的傅小爷,小的哪儿敢呢!即便小的敢骗,也定逃不过太傅大人的火眼金睛不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章 月夜同归 “太傅大人?”戚沐九转头看向傅乾,一副索要答案的神情。 傅乾用左手碰了碰英挺的鼻头,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是我父亲。” “原来是官二代啊…失敬失敬!”戚沐九说罢,忙双手作揖道。 “官二代?”傅乾不是很理解,身旁的度亦琛也好奇地一并看过来。 “呃…就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子哥儿。出门奔驰保镖,回家别墅保姆。” “奔驰保镖,别墅保姆?那是什么?”就连见多识广的钱不拔也凑过来他那胖乎乎的脑袋竖耳倾听着。 戚沐九感觉越解释越难解释,便直白道:“就是出门有豪华马车顶尖高手相随,回家有气派豪宅名厨丫鬟伺候。” 傅乾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联系到自身情况,然后若有所悟地点了下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钱不拔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像盛京城的贵公子哥儿们平日里就是这样一种生活作风。然看着手中还未送出去的画作,便有些为难道:“这画儿该给谁呢?” 戚沐九爽利地拿过画,对着身旁的两人问道:“你们俩谁更喜欢这画中的美人?” 二人看到她的反应,有些诧异道:“你不喜欢么?” 戚沐九耸耸肩,双手做摊开状,“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本公子缺乏一双欣赏美的眼睛吗?” “真的不要?”傅乾再次确认道。 “不要。”她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家都没有,到哪儿放置这么名贵的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个实在朋友。 戚沐九话音还未落,傅乾就迫不及待地将画揽入怀中。 “哎呀,看不出傅小爷还是个孝顺儿子,太傅大人见到后,一定会更加疼爱您的…”钱不拔谄媚狗腿道。 “谁说我要送给他了?”一想到那老头平日里用戒尺教训自己的样子,傅乾就想立刻把怀中这幅画给扔了。 众人见到他那副口是心非的别扭样子,顿时忍着没笑出声。 “你这也是够霸道,都不问问别人的意见就据为己有。”戚沐九故意嗔怪道。 “如果今天换作‘八骏图’,我铁定不跟他抢。”傅乾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哦…难怪你长得这么秀气,原来是美人的画作看多了的缘故。人家度兄好像跟你恰好相反哎…” “本公子这叫天生丽质好不好?”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是形容女子的,顿时一阵尴尬。 戚沐九和度亦琛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皆忍不住开怀大笑。 “钱阁主,您这是去哪里呢…”戚沐九拦住趁着大家相谈正欢而借机逃走的钱不拔。 钱不拔正欲迈开的左脚顿时收了回来,而后龟缩着身子原路折回,苦哈哈地看着向他伸出右手的戚沐九。 “钱阁主,君子说话当一言九鼎哦。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只要我能让鱼儿听话,帮你赢了第二场比赛,你就酬谢我一千两银子。你可不能反悔哦…” “让鱼儿听话?”傅乾不明所以。 “那一池静止不动的鱼是你的手笔?”度亦琛也无比惊叹道。 “嗯呐,《雁落平沙》气场辣么强大,只有善假于物,才能够出奇制胜。”戚沐九笑意盈盈地看向二人。 “你是如何做到的?”二人匪夷所思。 “喏,问他。” 钱不拔扶额解释道:“小的按照戚公子的吩咐,在你们开始演奏的半个时辰前,把备好的鱼饵撒入池中。在你们比赛快结束时,鱼儿刚好困乏入睡。” “你在鱼饵中加了蒙汗药?” “嗯呐。” “那鱼睡着了,不应该沉入池底么,为何会浮于池面?” “戚公子让小的在池水中加了大量的海盐。” 有限的空间内,盐水的密度高到一定含量,定会轻松浮起重量较轻的鱼。 众人解开迷惑之余,不得不暗自佩服戚沐九的超群智商。 “所以,看在我这么耗脑伤神的份儿上,钱阁主您就赶紧把帐给结了吧…” 此时的钱不拔苦逼地想,自己的脑袋定是哪日被驴蹄了,要不今年怎么这么容易发热,还发得这么频繁。跟人打赌,为了赌胜,弃了镇店之宝;为了增加赌胜的筹码,承诺事成后回馈一千两银子。钱不拔越想越觉得悲催,心肝儿疼得发颤,但还是狠了下心,自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于戚沐九。 戚沐九看了下手中的银票,眼眸顿时绽开了花,本就微微上翘的唇角,使她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移不开眼。 她将银票收好,揣入怀中,而后颇为豪爽地对钱不拔说道:“多谢钱阁主,日后我们一定多来关顾贵阁。” 是夜,三人走出聚英阁,向来时的原路返回。 “小乾乾,你今日晚归,回去后太傅大人会罚你跪搓板么?” “才不会呢,本公子聪明绝顶,定不会轻易被发现!”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戚沐九刚刚在叫他什么。 “不许叫我小乾乾。我是个男人,不是男孩。” “吆,你哪里长得有男人味了,这么傲娇作甚?”说着轻轻拍了一下左边度亦琛坚实的的肩膀,随口称赞道:“看见没,这才是男人味。”戚沐九在拍完后的一瞬间,没有看到度亦琛略显坚硬的身体和微微发红的面色。 看不出来,这度亦琛看着瘦削,摸起来倒是十足的硬朗。戚沐九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摄政王府姬冥修在浴池中背对着自己的宽肩窄腰,和他从后面抱住自己纤腰时胸膛上传来的强劲力度,双颊不由地一热,瞬间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 真是可恶,怎么会想起那个死变态!总有一天,她会扒光了他的衣服供人欣赏,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不怕他不交还自己的玉佩。 “喂,小九儿,你在想什么呢?魂儿都没有了。” “哦哦,我在想着怎么制伏一条恶龙。”戚沐九下意识脱口而出。 “什么恶龙?” “哦哦,没什么,只是昨晚做的一个噩梦而已。”戚沐九打哈哈道,随即又说道:“以后见了你就叫小乾乾了,至于度兄,我叫你阿琛,怎样?” 度亦琛看着眼含笑意看向自己的戚沐九,正要回答,傅乾不满的声音却插了进来:“什么嘛,叫我小乾乾,却叫他阿琛,一点都不公平对待,我不同意!” “那你觉得怎样就公平了?” “你,跟我一样,叫他阿度。这样我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戚沐九表示无语。 “小爷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说着就要上手挠她痒痒。戚沐九赶紧慌乱的承应,否则再这样被他闹下去,她的身份铁定曝光光。 “唉吆,我的傅小爷,啊不,小乾乾,我答应还不行么?”戚沐九边往度亦琛身后躲,边连声讨饶道。 度亦琛看着月光下追闹着的两个身影,如此静谧的夜,竟有一种幸福的东西,正隐隐自心底蕴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章 夜半暗杀 戚沐九与傅乾和度亦琛告别后,已是子时三刻。 城门已关,她打算在城内寻一家客栈暂住一晚。 刚步入朱雀街没多久,便有一群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剑法狠辣,招招致命。 他们趁自己与傅乾和度亦琛分开之后下手,可见是一路尾随至此。 戚沐九抽出腰间软剑,毫不留情地解决了几个。 她以戚沐九的身份示人没多久,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戚沐九瞥了眼自己身后右侧一角落的暗处,心下了然。右臂被刺伤,她护着流血之处与刺客周旋,正闪躲着从背后刺来的一剑时,前方一刺客的剑尖直直挥向自己的双眸,就在她闭上双眸以臂挡剑时,耳边突然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 待她睁开双眸看向前方时,刚刚刺杀自己的刺客已倒地而亡。只见两个身手矫健的青衣人与刺客绝杀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则瞬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自嘲一笑,还真是赌对了,果然是那个女人的手笔。隐藏在暗处之人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气,那么就只有身后之人这个可能了。 他没有马上出手,定是想静观其变,好证实他心中的猜疑。所以,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只能隐藏实力刻意受伤,以解除他对她身份的种种疑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对她还真是不死心。 “你还好吧?”身后的男人关心道。 戚沐九闻言,平定了下心情后,才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只见身前的男人眉头微蹙,一脸担心地检查着自己右臂的伤口。 戚沐九略显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臂,语气疏离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说着极力站起身,与他拉开一定的距离。 “公子的伤口还在流血,不如先涂一点在下的金疮药如何?”拓跋聿说着自青衣人手中拿过一个白色瓷瓶。 “公子的心意戚某心领了,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戚某先行告辞。” 戚沐九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难道公子就不想知道背后刺杀你的人是谁吗?还是公子早就知道是谁?” 戚沐九脚步一顿,转身对拓跋聿笑了笑:“这个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拓跋聿看着戚沐九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着,对一旁的青衣人吩咐道:“我要知道他的信息。” 盛京城一驿馆内,上官紫苏着一身华美寝衣,端坐于铜镜前注视着自己的一双杏目。这双眼睛顾盼生辉,炯炯有神,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的眼睛了? 转念又得意一笑,今晚派出去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带回来好消息,只要那双眼睛不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今后一定会忘掉那个女人而接受自己。 听到门口有响动,上官紫苏惊喜地转身看去,表情瞬间凝滞。只见拓跋聿阴沉着脸推门而入,并随手扔了一个黑色的包裹到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上官紫苏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缓缓打开了包裹,“啊!这是什么?” 上官紫苏惊叫着,面前赫然是一双眼睛,不,是人的眼球,就那样血淋淋地蹬着自己。 “这不是你今夜一直等着要看的惊喜么,本宫亲自带回来给你,还满不满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官紫苏声音微微颤抖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 “你知道北燕的刺客在龙渊明目张胆地杀人,会产生多么恶劣的后果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他该死!”上官紫苏索性大方承认。 “就因为他的眼睛像她,你就要残害无辜之人,是么?” “是又如何?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不会放过。我就是要你连想她念她的机会都没有!” “昨日收到天枢城消息,说你那位清正廉洁的好父亲贪赃枉法,私吞官银十万两,证据确凿。本太子期待你能一直这样疯狂下去…” “这不可能,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他是你的左膀右臂,你一定要帮他!”上官紫苏那张倔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神色。 “那就收敛好你的疯狂,否则本宫不介意整个宁都王府变成一颗弃子。” 上官紫苏看着踱步而出的身影,顿时跌落桌旁,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起,双拳紧握,似是忍耐到了极限。 拓跋聿,你以为这样的威胁我就怕了吗?一切尚未定数,我们走着瞧! 戚沐九扯了块衣摆包扎好右臂,在朱雀街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她今天真的有些累了,身累,心更累。 穆连城和上官紫苏的出现,一再提醒着她家仇国恨的任重道远和自己的渺小与无能。她现在的一举一动,一定尽在他人的监视之中,为今之计就只有… 第三天傍晚,戚沐九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径直去了怡香院。 怡香院三楼一雅间内,戚沐九斜依卧榻,喝着美酒。身边一个身段婀娜的红衣女子,剥了一颗葡萄送到她的唇边。 戚沐九吃过葡萄,指尖一抚女子的下巴,“茉莉,最近想爷了没有?” “当然想了,您许久都不来看茉莉,是不是有别的心上人了...”说着做出一副嘤嘤哭泣的委屈模样。 戚沐九作势与她滚在了一处,床帘顺势落下。 帘帐内,戚沐九压低声线道:“玲玉,宁尘给你的东西呢?” “在这里。”说着按了下床侧的一个按钮,接着墙上出现一个暗格,玲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交于戚沐九。 戚沐九打开盒子,取出文牒,仔细看了下上面的姓名,地址和官府的公章印信后,便利索地收入怀中。 “玲玉,以后有什么事,我会来这里找你。切记,不要去找我。” “玲玉知道了,公子放心!” “嗯,要照顾好自己。你…辛苦了。” 戚沐九抱着玲玉自责不已,是她对不起他们,他们本应该跟自己在归砚城过快活日子,而不是在异国他乡过得身不由己朝不保夕。 “公子,只要能跟您在一起,玲玉一点都不辛苦。” 玲玉眨着一双灵动的双眼,俏皮地看着自己。 戚沐九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语调轻松地调侃起了玲玉:“哇…你这涨势凶猛啊。” 末了,还不忘伸出四根手指,在玲玉面前示意道:“起码五两。” 玲玉反应过来后,羞得无地自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嗔怪道:“公子,您又开始不正经了。” 戚沐九听后噗嗤一笑,两人在床上又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戚沐九才起身离开怡香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章 共赴梅花宴 一连三日待在客栈养伤的戚沐九,闷得几乎要长蘑菇。 见右臂伤口已经结痂,便约了傅乾和度亦琛二人在望云楼饮酒解闷儿。 刚饮了半杯美酒,就见二人向自己这边走来。 “小九儿,几日不见,有没有想小爷我呀?”刚落座,傅乾那张白净如玉的脸庞就放大在戚沐九眼前,戚沐九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当下便惊得往后一撤,端在手中的美酒顿时撒了一大半在衣襟上。 “不会吧,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看来是小爷我魅力无限把你迷得魂不守舍了…”说着摇开了手中的折扇哈哈大笑起来。 度亦琛见此,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赶忙自袖中拿出一方手帕递于戚沐九擦拭酒渍。 戚沐九没好气地瞪了傅乾一眼,感激地接过度亦琛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起来。 待擦拭完毕,她将手帕叠好放在自己的左手边,随后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傅乾,“小乾乾,你脸上好像有脏东西。” “有吗?”说完顺着戚沐九指的方向摸向右脸。 “不是,是这里。”说着站起身用左手边的手帕很自然地伸到傅乾的面前帮他擦拭起来,傅乾一时不察,被戚沐九用沾了酒的手帕捂住了鼻子,一股浓郁的酒味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感官,忙急着躲开她的手帕往后退。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傅乾一阵气急败坏,“小九儿,你要谋杀亲友啊!” “谁让你刚才吓我来着,这是送给你的回礼。”戚沐九解气地回怼道。 “阿度,都是你惹的祸,谁让你给他手帕来着。说真的,这望云楼的酒还真不咋地。”傅乾用自己的手帕擦了下被戚沐九捂得满是酒味的鼻翼,嫌弃似得邹邹眉。 “当然比不过你们太傅府上的陈年女儿红了。”度亦琛饮了半杯酒,笑着说道。 “我觉得还是梅花酿最为醇香醉人,令人回味无穷哪…” “看来你是打算参加两日后的梅花宴了。” “梅花宴?”戚沐九一副好奇的表情望向二人。 “小九儿,你刚来盛京,还不知道龙渊国一年一度的梅花宴吧?” 戚沐九摇了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望向傅乾。 “梅花宴算是盛京城每年冬春之季的一大盛事,从二月十五开始,共延续三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会自酿梅花酒,自制梅花糕,上街市赏梅花灯。最主要的是…”傅乾一副喜滋滋的模样看向戚沐九和度亦琛。 “在月下欣赏美人咯…” “美人?” “呃…梅花宴期间,闺中女子都会画梅花装,借月下赏梅的机会寻找意中人。”度亦琛忙解释道。 这不就是变相的相亲么,古代人果然比现代人含蓄内敛多了。 “小乾乾,就你这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是当之无愧的美人,到时候一定能吸引众多翩翩公子邀你月下赏花哦…” “本公子是直的!每年都会有大把的美人争着与我赏月,我都不给她们这个机会,今年这份荣宠就赏给你了。” “还说你不是弯的,这都自己承认了…” 傅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快要炸毛,“阿度,快帮我揍他啊,好心邀他赏月,不领情倒算了,还反过来取笑我。” 度亦琛边饮酒边笑看着他们。 “小乾乾,你说的大把的美人指的是哪里的美人呢?该不会是怡香院的牡丹玫瑰石榴吧?” “什么嘛!我说的是皇宫里的名门闺秀,不是怡香院里的莺莺燕燕。” “梅花宴在皇宫举行?”戚沐九心下有些激动,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 “对啊,民间的梅花宴只是小众娱乐,没什么看头。正宗的梅花宴只在宫中的馨园举行,那里的梅花是全盛京城最美的梅花,没有之一。” 戚沐九听了之后,更加跃跃欲试了。 “度兄也去吗?” “他当然会去。”傅乾拍着度亦琛的肩膀赶紧承应道。度亦琛平日里很少去参加这样的宴会,但看到戚沐九满是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嘴唇已先于意识脱口而出:“会。” “那就说定了,后天酉时三刻,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我这样的身份,皇宫肯定不好进吧?” “这不有我么。再说了,上次你在聚英阁可是名噪盛京城了,达官显贵们可都想一睹你的风采呢。” “等入了宫,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了,免得被你拉下水。” “放心吧,小爷我还会害你不成,到时候介绍些千金小姐给你认识认识。” 戚沐九赶紧抬手拜托道:“这个本公子无福消受,你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傅乾听后,哈哈大笑道:“小爷我魅力无边。你们俩到时候就好好看着,能取点经倒也不错哦…” 戚沐九和度亦琛听后表示无语。 两日后,三人按约定时间在望云楼会面,之后同乘一辆马车进宫赴宴。 一路上,盛京城的各大街道上游人如织,到处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样子。 有卖梅花酒的,买梅花糕的,猜梅花灯谜的,还有男女结伴月下赏花的,好不热闹。 天气还是有些微冷,戚沐九放下车帘,紧了紧裹在外面的白色披风。她今日着一件月白锦衣,衣领处绣了两朵淡粉色的梅花,腰间系一条玉色腰带,一头墨发用一根墨玉簪高高束起,英姿勃发而又不失雅致。 外罩一袭兔毛披风,将她白皙细致的皮肤衬托得愈加清新脱俗,一双星眸顾盼生辉,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夺人心魄之美。 戚沐九有些遗憾地看了下自己空荡荡的衣襟处,若是她的玉佩在身边就好了。对了,既然是皇宫里的晚宴,那个腹黑男会不会也来参宴? “小九儿,想什么呢?”坐在戚沐九右侧的傅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戚沐九回过神来,忙看向他,“没什么啊…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戚沐九感觉傅乾今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办呢小九儿,我今晚突然有些后悔将你带进宫了…”傅乾一副懊恼的模样看着她。 “为什么呢?”戚沐九不是很理解他的出尔反尔。 “因为有你在梅花宴,我这颗明珠就会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是么,我今天的装束赛过他了?”戚沐九一副诧异的表情望向左侧的度亦琛。 度亦琛看了眼戚沐九,而后迅速转移目光正视前方,有点不自在地回道:“的确是…光彩照人。” 戚沐九听后粲然一笑,忙对傅乾说:“小乾乾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哦…你放心,等一会儿进了宫,我只管躲在角落里吃梅花糕,不会妨碍你泡妞的。” “泡妞?”二人均不解地看向她。 “呃…这个,就是谈情说爱的意思。”戚沐九打哈哈道。如果傅乾真是个大猪蹄子,这两个字也不算冤枉了他。 傅乾听后,颇为大气地说道:“大家都是好兄弟嘛,当然是有难一起扛,有妞一起泡咯…” 戚沐九不禁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学得倒是顺溜,看来有当渣男的无限潜质。就是不知今晚会有多少位名门千金哭晕在梅花树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章 初入华阳宫 马车行至皇宫永定门外,傅乾和度亦琛对门口的宫人出示令牌后,戚沐九便随着他们步入宫门。 天色已近黄昏,眼前屋宇重重,雕梁画栋,巍峨宫墙皆隐没于落日余晖的淡淡光影中。 一路上宫影绰绰,时有宫女内侍提着梅花宫灯井然有序地穿梭于宫道之上。 戚沐九脚步轻缓,一派闲适从容的淡定模样,倒让一旁的傅乾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第一次进宫,他定会有些好奇甚至是怯场,却没成想他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和亭台楼阁,只在宫廷侍卫来往的所经之处不经意地略过。 一路上有不少达官贵人与前面的傅乾和度亦琛打招呼,每到这时她都尽量隐没在两人身后暗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宜暴露太多。 约莫走了两刻钟,三人才到达皇宫内苑,这时候天已完全暗沉下来,宫灯渐次灿然盛放,所到之处一派奢华璀璨。 穿过亭台走廊,走过拱桥。只见拱桥下的湖面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浮冰,上面每隔几米放置一个花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蜿蜒向湖面尽头的亮丽火龙。桥的对面一派火树银花,各色梅花宫灯竞相挂满枝头。 过了拱桥,戚沐九跟着二人穿过缀满灯笼的花树,一路向南而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座恢弘盛大的宫殿便展现于眼前。难道这就是傅乾一路上跟自己说起的华阳宫,今晚梅花宴的设宴之地? 步入宫殿,里面已是一派热闹景象。戚沐九随傅乾和度亦琛落座于宴席右侧的第四个座位上。席位上已摆放好了各色茶果点心,其中以梅花做的点心居多。 梅花酿的香味扑鼻而来,时浓时淡,令人沉醉。每个席位旁边都燃着炭火,令整个殿内暖色融融,无丝毫寒意。 一路走来,身子有些微冷,戚沐九喝了一口宫女刚送过来的热茶,总算驱散了一些寒气。刚要转身问身旁的傅乾何时开宴,耳边便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 “傅哥哥,度哥哥,你们来了啊。” 戚沐九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身着鹅黄色华贵衣裙的少女走到他们面前,万缕青丝梳成娇俏的飞云鬓,发上的金步摇随着她步伐的挪移摇曳生姿。整个人的装束华丽而又不失雅致,额间一抹红色的梅花钿分外鲜艳夺目。她想这应该就是度亦琛所说的梅花装了吧。 “七公主。”傅乾和度亦琛皆含笑拱手行礼。 七公主姬月璃越过二人看向一旁的戚沐九,便对傅乾道:“傅哥哥,这位是?” 傅乾见此,忙介绍道:“这是戚沐九,我的好朋友,今日陪我一起来赏梅的。”说完还不忘拍一下戚沐九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戚沐九忙向姬月璃行礼,“见过七公主。” 姬月璃饶是见惯了各色美男,但眼前的这位却不得不令她多看几眼,这等集英气与雅致于一身的清姿绰然,还真是世间少有。 “不必多礼。”姬月璃双手虚扶了一下,娇笑着望向傅乾,“傅哥哥,你们盛京四大美男的称号从此就要被比下去了。” “四大美男?”戚沐九有些好奇地望向傅乾。 见傅乾一副不知如何作答的别扭模样,姬月璃便替他向戚沐九解释道:“你面前的两位是其中两个,另外两个——” “太后,皇上皇后驾到——”姬月璃说到一半儿的话瞬间被太监的一道尖细嗓音所打断。 “有时间再跟你们聊,本公主先行一步。”说完便如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飞向大殿前方。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戚沐九心想,倒是一个落落大方的妙人儿。 这是戚沐九第一次见到龙渊国的皇帝姬天盛,十七八岁的模样,着一袭明黄锦缎长袍,眉毛英挺,眼睛明亮而有神,漂亮得好似画中仙人,但眉目流转间却隐含一种不怒而威的帝王气势。他的身旁是同样身着明黄色凤袍的女子,容貌端庄,矜持有度,自有一番凤仪天下之姿。 天盛帝另一侧端坐着一身穿蓝色锦袍的端庄女子,四十岁左右,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五官精致,一双丹凤眼微微斜挑向上,再配以发髻上的金色凤冠和手腕上碧绿的翡翠玉镯,散发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清贵之气。 众臣遥祝太后,皇帝皇后洪福齐天万寿无疆,皇帝示意众臣平身后,环顾了下大殿四周,便问道:“如此热闹的场面,怎么不见皇叔和左相?” “回陛下,摄政王今晚有要事耽搁,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是稍晚一会儿到。” 皇帝听后没说什么,好似已经习惯了摄政王的待人处事风格,于是看向右边一身着官服的老臣道:“右相可知左相今日为何没来参宴?” 右相顾淮山忙回禀道:“启禀陛下,左相近日一直操劳墉城水患一事,不幸身患风寒,现正卧榻养病。他特意托我向陛下请罪。” “有你们左右相劳神费心处理国事,是朕之幸事,也是我龙渊之幸事。传朕旨意,把上次藩国进贡来的千年人参送去左相府,就说朕望左相早日康复。” “老臣代左相谢过陛下。”顾怀山叩谢隆恩。 殿内众人落座后便是一阵歌舞助兴,梅花宴正式开始。 戚沐九看着对面的右相顾淮山,六十有余,长相嘛,说真的,还真不怎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配上他那副稍微佝偻的脊背,形象甚至可以说有些猥琐。颜值不怎样,但看他那一撮花白的胡子留的倒是有模有样,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只见他席间与人谈话的时候都很自然地捋着自己的胡须,可见他对那撮胡子的喜爱程度。 历朝历代,左相与右相向来政见不合,互为掣肘,鲜少出现像龙渊这样左右相和谐共处的局面,这也算是龙渊之幸吧。 刚听度亦琛说,当朝左相陆放雅,二十有一,品貌出众,才能俱佳,是龙渊乃至整个云州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丞相,也是龙渊众多名门贵女梦寐以求的成婚佳偶。 怪不得刚刚右相说左相生病不能来参加梅花宴时,那些精心打扮一番的千金小姐顿时一副霜打的茄子样,完全失了赏梅的兴致。 有机会她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位列盛京四大美男之首的左相,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4章 狭路相逢 戚沐九借口解手从宴席上溜出了华阳殿。刚出殿门就有丝丝冷意袭来,她裹紧披风,屏退了帮她引路的内侍,一个人穿过重重亭台走廊。走到一转角处,自怀中摸出一张图纸,图纸上赫然是皇宫的内苑地图。 地图对皇宫各院的情况描绘得面面俱到,可谓是下了一番周折。宁尘说父皇被关押在刑部地牢,外面设有多重关卡,几乎没有靠近的机会。虽然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尽力一试。 她按着地图指示,在一假山内脱掉披风,换上宁尘事先备好的夜行衣,瞬时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月色如华,柔和得照耀着皇宫内的一切美景。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时的月光宛若玉盘,皎洁如练,氤氲着朦胧的光辉。 戚沐九飞檐走壁,尽量躲开巡逻的侍卫,终于摸到了刑部大牢门外。月光下“刑狱”两个字赫然在目,一想到父皇此时就在里面,戚沐九便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十岁那年被一个陌生男人带到一座孤岛上,同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起接受魔鬼般的训练,十年后她成为一家国际情报机构的头号间谍,专门从事窃密,盗宝,卧底及暗杀等一系列秘密活动。然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自己在一次古墓博物馆的盗宝过程中,不幸魂穿到云州大陆这个异时代。 幸运的是父皇和母后很疼爱自己,给了他们所能给予她的一切温暖。八年时间,她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至亲至爱,尽自己所能去了解西凉的一切,做一个太子该做和能做的一切,帮他们保卫好西凉的一城一池,守护好西凉的黎民百姓。 然现在的西凉,国土被瓜分,百姓成了亡国奴,国君身陷囹圄。而她此时能够做的,也只是冒险进去看看父皇,看看他是否安好。 她躲在角落观察了一刻钟时间,发现巡查的侍卫每一炷香功夫就来回一次,比宁尘事先告诉自己的时间间隔缩短了将近三倍,她想应是今日举办梅花宴,皇宫加强了巡查力度。 戚沐九看着月光下频繁巡查的侍卫,顿时犹豫了。她突然想起父皇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勇敢不是通过让别人为他担心来证明的,尤其是那些关心他的人。如若她没有十成的把握全身而退,那么今晚的她就没有资格逞一时之勇而让关心她的人为她担忧。 心下明了,戚沐九决定放弃行动。如若她今晚打草惊蛇,非但见不到父皇反而还会连累带她进宫的傅乾和度亦琛,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现在能够做到的依旧是忍,也只能是忍。 她换好衣服从假山中走出,不紧不慢地原路返回,待快到华阳殿时却又转了个弯步向另一个方向。殿内气氛太闷,着实无聊,倒不如在外面走走来得舒畅一些。 沿着一路的梅花宫灯,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一片梅林深处。朵朵红梅绽放枝头,冷艳清绝,自有一番铮铮傲骨。一阵冷风吹过,枝头的红梅随之飘然而落,戚沐九见此,不由触景生情,唇边不自觉地吟出一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如若忍受不了朔风的摧残,又怎能在孤寒中傲然盛开?”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显得整个梅林更加幽寂静谧。 戚沐九蓦然转身,便看到独自站在梅花树下的男子。一袭墨色锦袍,外罩金线滚边披风,身形修长,傲然而立,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梦似幻,使其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直到他从梅花暗影中走出,一张清贵绝伦的面容呈现于月光之下时,戚沐九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脑海中刚刚因他生出的一切美好幻想,刹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而上的一阵心塞,出来散个心也能碰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对面那个踏着月光缓步而来的邪魅身影,不是那个腹黑男又是谁? 戚沐九心中一阵腹诽,她都躲开夜宴逃到这里来了,却不成想还是没能躲开他,还真是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而对面的姬冥修在看到转身回眸的戚沐九时,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世间竟有长得如此脱俗雅致而又英气逼人的男子。眉毛英挺,面若桃花,挺俏的琼鼻下,厚薄适中的娇唇不点而朱,唇角微微上翘,带了一点撒娇的独特韵味。月光下,一袭兔绒披风更是将他的清雅之姿衬托得如梦如幻,就好似在梅花树下翩然而现的谪仙。 戚沐九被对方深邃的视线看得很不自在,于是没好气地回怼道:“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强者也有脆弱之时,如若罔顾疼痛,只是一味逞强,那跟石头又有何异?活着也着实没了乐趣。”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摄政王如此说话!” 戚沐九听闻,抬眸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青衣男子立于姬冥修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眸正威势十足地蹬着自己,好似她再说一句话,他就会瞬间扑过来一刀了结了自己。 戚沐九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个青衣人不就是自己上次夜闯摄政王府时,在花园中见到过的那个巡逻的带头侍卫么?当时听到有人喊他景侍卫。 她正想着怎么好好怼下这主仆二人,便看到腹黑男在那个景侍卫耳边低声吩咐了些什么,那人很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之后才转身离开。 戚沐九一阵莫名其妙,本来今夜心情就不爽,又碰上这么一对令自己糟心的主仆,顿时令她没了赏梅的兴致。 于是微微抱拳对姬冥修道:“草民不知是摄政王,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草民的冒失之举。”话毕,她便看也不看姬冥修一眼,故作轻松的转身遁走。 姬冥修这种阴险腹黑之人,见了只能躲着,她可不想单独跟他待在一起,以免身份暴露,最后死翘翘。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还没走出几步,姬冥修双臂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魅沉的声音随之飘过她的耳际。 “草民只是跟您客气一下,并没有求您的意思。”戚沐九皮笑肉不笑道,作势要绕过他横在自己胸前的铁臂从旁经过。 戚沐九看了下自己和腹黑男的身高差,自己一米六八,已然不低,而这腹黑男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的距离,目测最起码一米八五以上。上次是袭腰,这次是拦路,这腹黑男是专跟她过不去不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5章 琴萧和鸣 “这么说,你认为自己没错,是本王有错了?”姬冥修放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戚沐九。 “草民不敢。”丫的,是你自己应诗的,老娘又没逼你。老娘承认你强大无敌,没有软肋,永远是流血不流泪的金刚之身,总行了吧? “你低着头作甚?是觉得本王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你心虚了?”戚沐九这才发现自己斜侧着头,并没有看向姬冥修。心下被他一激,看就看,老娘就不信你的眼睛还是灯笼做的。 姬冥修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看向自己。与其说看,倒不如说是蹬。只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就那样蹬着自己,透露着隐隐的不服与厌恶。 是的,厌恶。姬冥修再三确认,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中浮动着对他难以掩饰的厌恶。难道他们以前见过,他还曾得罪过她?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便听她道:“王爷丰神俊朗,器宇轩昂,草民今日得见,心中欢喜得很。” 姬冥修再次看向她的眼眸,那里已没有了丝毫厌恶之色,只余下无波无澜的山清水静和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 “哦?本王倒没看出你有多么欢喜,不如你让本王欢喜欢喜,如何?” 戚沐九突然蹬大双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他。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说,她只有让他欢喜了,他才会认为此时的她是真的在欢喜,也才会考虑不当路神放自己离开么? 而姬冥修在听到自己的问话之后,也顿时愣了心神。一直以来,他都是矜持有度,冷漠疏离,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为何会一反常态为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之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这着实令他万分意外。但他并未泄露出丝毫,只任由此时的心情继续蔓延。 见她好看的眉宇微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便加重语气微恼道:“怎么,难道你见到本王不是欢喜,而是厌恶?” “草民不敢,不知王爷希望草民做什么,王爷才会觉得欢喜?”这个死腹黑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即便她能招架得住他的招数,但也耐不住夜气渐浓之后的寒气渐盛。他是男人,又有内力在身,自然不怕。 可她是女人,上次的腹伤也只是好了个七八层,如若着凉受寒,恐怕会旧疾复发,从此落下病根。她心中不禁再次怨恨而又不得不佩服暗夜门赐给她的五颗裂魂钉,当真是锥心裂骨,痛不欲生,后患无穷。 “你刚才不是说本王只知逞强而活得着实无趣么,你做件有趣的事让本王放松放松,本王说不定就心生欢喜了。” 不仅腹黑,还爱记仇,算她今日倒霉!戚沐九一时也想不起来该做些什么让他欢喜,她抬头望了望皎洁的皓月,心中不由一声叹息,看来她与月亮的缘分还真是扯也扯不断,于是转头看向姬冥修,问道:“王爷,今晚月色很美,不如草民自弹自唱一首《月光》给您,您意下如何?” 姬冥修抬头望了眼星空下的月色,确实美不胜收,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虽然每年的梅花宴都会有舞乐演出,其中也不乏精品之作,但他就是莫名地期待眼前之人即将带给自己的视听盛宴,就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吸引他不由自主地去失控,去放任。 “王爷,还请移驾殿内。”她在华阳殿内看到了琴师手下有把通体翠绿的古琴,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姬冥修看着她含笑的双眸,如泉水般清澈,如星辰般璀璨,心跳顿时漏了半拍。但还是沉着气对她道:“不必,妙音当配美景,本王命人把琴拿来就是。” “可是王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戚沐九气得几近呕血,回殿内暖和身体的希望就这样被生生切断。 “本王就喜欢独乐乐。你很冷吗?”姬冥修看到她裹紧披风,躲在梅花树之后,贝齿还咬着下唇,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草民不冷。”戚沐九咬牙切齿道。丫的,老娘快冻成冰棍儿了,你脱光了衣服站在冷风中试试。她不敢说冷,万一他一个不高兴,罚自己连夜跪在梅林中,那岂不是更惨。 不一会儿姬冥修的手下就抱来了一把古琴。戚沐九挺了挺身子,勉强用内力驱散了些寒气,而后盘腿坐于一旁的梅花树下,指下轻音缓缓流泻而出。只听她边弹边唱: 月光色女子香 泪断剑情多长 有多痛无字想 忘了你 孤单魂随风荡 谁去想痴情郎 这红尘的战场 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 望明月心悲凉 千古恨轮回尝 眼一闭谁最狂 这世道的无常 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深沉的音色,浓郁的情感,将听者拉回到战马嘶鸣,侠客纵横的先秦时代。 就像《秦时明月》中的剑圣盖聂一样,纵然对医圣端木蓉有情,也只能暗自将那份情愫扼杀,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明白,剑客惟有断情绝爱,才能永远与剑为生,拯救天下苍生。一旦为情所累,有了软肋,那么他将不再是剑圣,更不再是盖聂。生来为剑而生,便只能为剑弃情,这是他的宿命。 一曲终了,戚沐九还未起身,便听到身后一道掌声铿然响起,接着是接连不断的掌声响彻整个幽静的梅林。 “小九儿,原来你在这儿呀,让我一顿好找。”傅乾从后扶起双腿有些麻痹的戚沐九。 “想不到朕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么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傅乾,你的这位朋友,琴技纯熟,音色动人,皇叔听得都如痴如醉了。” 戚沐九转身,望向身后,才发现华阳殿内的众宾客不知何时都已聚集在这里。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有惊艳的,有欣赏的,也有不屑一顾的。 戚沐九定定心神,忙上前作揖道:“草民多谢圣上赞赏。摄政王的萧声雄浑有力,大气磅礴,草民的琴音远远不及项背。” 就在她弹琴弹到一半时,忽听旁侧响起了一阵悠扬的萧声,不紧不慢地和着自己的琴音,直到一曲终了,她都有些意犹未尽。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会与自己的敌人琴萧和鸣,配合得如此美妙和谐。 “倒是个品貌俱佳的人才。朕的皇叔可是极少与人奏萧的,你今日让他破了例,足以说明你的琴技了得,乐曲动人心弦。傅乾刚刚将你的情况告知了朕一二,说你前几日名噪聚英阁,以一曲《月光边境》完胜踢馆之人?” 戚沐九用一种嗔怪的表情看向傅乾,心想着他这是要害死她。但事已至此,她只得回道:“其实是我们三人合力完胜踢馆之人,算不得草民一人之力。” “好了,不用跟朕在这里谦虚了。今日你这曲《月光》深得朕心,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圣上,草民斗胆请赐一鼎暖炉,可好?”她现在快要冻僵了,都怪那个腹黑男。 “哈哈哈…朕准了。”见皇帝龙颜大悦,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戚沐九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殿,摆脱腹黑男的魔爪了。腹黑男既然会主动和自己的琴音,那最起码说明他不讨厌《月光》,也就不会因她而不欢喜,这样就足够了,她也算履行了对他的承诺。 侧身寻找腹黑男的身影,只见他正向自己缓步走来,一双狭长的眼眸深不见底,行走的动作优雅得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6章 迫入秦王府 戚沐九身旁的傅乾和度亦琛看到姬冥修纷纷行礼。 她赶紧低头做乌龟状,感觉他径直从身旁走过,没再为难自己,便暗自松了口气。 却没想他走到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驻足停留,侧身说了一句“本王今日很是欢喜,不过…”。 戚沐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接着“远远不够”四个字飘过她的耳际。 见姬冥修踱步而去,傅乾忙走上前问道:“小九儿,这是什么情况?” 戚沐九凝视着他走远的方向,琢磨着他这是不是不肯放过自己的节奏。于是边走边把自己进入梅林碰到姬冥修的事情始末说与他们二人听。 “小九儿,你惹上摄政王了。”傅乾一脸的紧张兮兮。 “倒也未必,回去后静观其变就好。”度亦琛沉静分析道。 三人回到华阳殿,戚沐九看到对面的首位上,姬冥修姿态慵懒地倚靠在华贵的座椅上,那个叫景侍卫的手下好像在低声向他汇报着什么。其他宾客都是正襟危坐于席位上,只有他像一个王一样,独自享受着至尊般的待遇。 戚沐九抱了个暖炉,喝了杯热茶,正寻思着姬冥修刚刚对她说的话,这时就听皇帝姬天盛道:“戚沐九,你的琴技指法了得,曲风新颖独特,不知师从何处?” “回圣上,是草民自学自编的,不曾有师父教导。”戚沐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道,她总不能说她的师父是胡彦斌吧。 “嗯,才貌出众,天赋极高,琴技毫不逊色于朝中的御用琴师。刚刚有臣子举荐你入朝做琴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戚沐九听后心中欣喜,“圣上,草民…” 愿意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道霸道的声音抢先了去。 “他已经答应做本王的琴师,恐怕不能进宫效力圣上了。” 在场之人皆倒抽一口冷气,摄政王这是公然与圣上抢人啊,果然够拽,够狂。 姬天盛双手猝然紧握,一双隐而不发的双眸中流光暗涌,但还是强压着没有发作。于是看向戚沐九,语气和缓地问道:“是这样么?” 戚沐九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果然权力面前,亲情都只能靠边儿站。她恼怒地看向姬冥修,她何时答应过做他的琴师了?这种嚣张跋扈的先斩后奏令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怎么办呢?这两尊大神她可谁都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 就在她犯难之际,突然看到姬冥修手中不经意地把玩着一支簪子,定睛一看才认出来,那是前些日子去怡香院时自己送给玲玉的碧玉簪,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中? 难道说,他在梅林吩咐那个景侍卫办的事就是调查自己?戚沐九知道玲玉不会背叛自己,但姬冥修既然亮出簪子逼她就范,那就说明玲玉现在就在他们手中。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调查出玲玉,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无耻。别无他法之下,她只能低头认输。 “圣上如此惜才,是草民之幸。然草民的确答应过摄政王做秦王府的琴师,故而只能辜负圣上的一番美意了。” “无妨,朕如果哪天想听你的琴音了,随时可以诏你进宫。皇叔,你说呢?” “随圣上高兴。”姬冥修饮了口杯中美酒,漫不经心道。 姬天盛心中虽已怒火冲天,但明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道:“好了,朕也乏了,今日的宴席就散了吧。”说着步下龙座,在众人的一片恭请圣安中离开华阳殿。 戚沐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皇帝今日一定气疯了吧。姬冥修那副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样子,她看着都想上去揍他,更何况是被他在众臣面前公然打脸的九五之尊。 看到傅乾和度亦琛充满担忧的神色,戚沐九不禁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她这又不是去刑场,干嘛都哭丧着一张脸? 看着姬冥修缓步朝这边走来,傅乾与度亦琛忙作揖离开,留给戚沐九一个一切小心的暗示。 “这么依依不舍,不如现在跟上去?” 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你们把玲玉怎样了?”戚沐九说着,怒气冲冲地看向姬冥修和不远处原地待命的景严。 “你在怡香院那个心头好?”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又如何?”就不信你府上还没个百八十个千娇百媚,本公子可比你专情多了。 姬冥修看着她纤细的腰肢和雌雄莫辨的容颜,好似在怀疑她这样的身板居然能找到妹子。“景严,人呢?” “回王爷,已经带回王府。” 姬冥修听后便率先踱步而出。 “你到底想怎样?”戚沐九追着姬冥修问道。 “本王今晚要听你弹曲。”这个答非所问的死腹黑,简直不可理喻。 戚沐九没法,只得快步跟上。马车一路出了皇城,直奔摄政王府邸。 马车内宽敞明亮,暖意融融,戚沐九的思绪却一片纷乱,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令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一旦入了摄政王府,她日后若想与宁尘、傅乾和度亦琛联系,就会变得异常困难。而她和玲玉更得处处小心谨慎,不能暴露丝毫。 如若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活,那她真的会发疯。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伺机找回自己的玉佩。这样想着,她便稍稍有了一点安慰。 她看看对面的姬冥修,只见他闭目养神,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斜依在一边的寝榻上。戚沐九今日受了风寒,已无多少力气再与他置气。马车内的缕缕热气氤氲着她渐渐阖上双眸,四周霎时间一片静谧安然。 不多时,榻上的姬冥修缓缓睁开双眸,望向对面呼吸清浅的戚沐九。几缕发丝垂落在她粉白娇嫩的脸颊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留下重重淡淡的暗影,不点而朱的唇瓣即便睡着了也微微上翘着。 他对自己今日的行为也很不能理解,盛京城那么多技艺高超的琴师他不屑一顾,甚至还为此抹了姬天盛那个小妖孽在众人面前的颜面,这一切就只是为了她。 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她在他身边时,自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之感。他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的是太久太久都没有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7章 戚家嫡子 皇帝寝宫昭阳殿。 姬天盛双手一挥,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糕点四处飞散,有一个正骨碌碌滚到步入殿内的一双金靴边上。 太后步入殿内,对殿内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宫人们战战巍巍地应声退下。 姬天盛满面怒容,一双漂亮的双眸如地狱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当看到太后之后,便委屈兮兮道:“母后,儿臣实在受不了了,恨不得他立马消失在儿臣的面前!” “母后同你一样的心情,但又能如何?如今他势力庞大,权倾朝野,以你我现在的实力,若想扳倒他,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儿臣就一直这样忍着,任由他在儿臣面前耀武扬威吗?” “天盛,你要知道,千里之堤亦能毁于蚁穴。皇权上暂时斗不赢他,并不代表小事上我们就无能为力。只要能在小事上徐徐图之,假以时日,定能找到他的软肋,一击即中。” “母后指的是…” “整个龙渊皆知,摄政王好男风。很多大臣虽颇多微词,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想要上奏弹劾也只能就此作罢。” “这跟您刚刚说的小事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你因何生气?” “因为他抢走了儿臣看中的琴师。” “皇室中人,若有龙阳之好且情况属实,龙渊律法有何规定?” “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天盛,你现在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暗中派人搜集证据,以坐实他的龙阳之罪?” “的确如此。那个琴师清雅出尘,风姿绰约,百年难遇。你当时没看到宴会上那些男人迷醉痴狂的眼神么?哀家就不信,你那位喜好男风的皇叔还能够做到坐怀不乱。” “儿臣定会好好筹谋,母后你放心吧。”姬天盛刚刚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查找证据的跃跃欲试。 “小不忍则乱大谋。天盛,你要牢记。” 太后离开昭阳殿后,姬天盛若有所思。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会有爱情么?他是个直男,表示不能理解。 摄政王府邸 戚沐九被王府管家带到一庭院内,管事嬷嬷还派了两个丫鬟过来给自己沐浴更衣,说是半个时辰后要她去落梅轩抚琴唱曲。 戚沐九抗议无果。因为她今夜若不让姬冥修如意,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见玲玉。 她在沐浴时不小心睡着了,所以当她穿戴整齐赶到落梅轩时,足足迟到了一刻钟时间。回身之际,刚刚送她过来的两个丫鬟早已没了身影,她只能自己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一刹那,印入眼帘的是朵朵竞相绽放枝头的红梅,阵阵梅香扑鼻而来。这里的红梅比皇宫馨园中的红梅多了一份雅致清新,香味也更加醇香怡人。 度亦琛说馨园的梅花是盛京城最美的,没有之一。如果他来过这里,一定会惊讶得把那个之一给加上去。 刚步入轩内,就有一阵暖意直扑而来,身上的寒气瞬间被吸收殆尽。奇怪了,她迟到了一刻钟,难道腹黑男也迟到了?放眼望去,并没有在屋内发现腹黑男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放置在厅内一角的古琴上。 只是这琴怎么看着如此熟悉,待她走近后看到那闪耀着光雅色泽的黑白键时,心中的诧异与惊喜便掠上眉梢,这不是墨白又是什么? 想不到腹黑男把墨白也揽回了王府,那钱不拔岂不要哭晕在聚英阁了,毕竟这墨白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西域捞回来镇场子的。 “这么喜欢夺人所好,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呢?”戚沐九忍不住脱口而出。 “本王就喜欢强取豪夺,你有意见?”低沉之声自身后传来,戚沐九一怔,即刻转身望向门边。 只见姬冥修正解下玄色披风放于木兰架上,而后转身向自己走来。墨发高高束起,剑眉斜飞入鬓,如玉面庞上一双狭长的眼眸深邃幽冷,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而弧度优美的唇角,给人以一种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好像格外崇尚黑色,墨色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清贵,丝毫没有老气沉闷之感。上天还真是眷顾他,身份,相貌,金钱,地位,权势,尽在他手。她现在居然有些好奇,他到底还缺什么。 “草民不敢。”戚沐九忙收敛心神,开始扮起了乌龟。 “你迟到了一刻钟,该罚。”纳尼?你这不也迟到了么,你怎么不罚你自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双标刻薄男。 “是,草民该罚,不知王爷想要怎么惩罚?”戚沐九磨牙嚯嚯道。 “给本王斟酒。”姬冥修说完,便斜倚在一旁的狐皮软塌上,用一双探究的眼眸望向她。 她赶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半杯美酒走到他跟前。见他不肯起身,她便单膝跪地高举酒杯送至他面前。 丫的,他这是变着法的拿自己当丫鬟使,他不是有很多丫鬟么,怎么不召进来伺候,他这明显的是蓄意报复,报复她对她的不屑与大不敬。 一盏茶功夫,她高举着的双手开始微颤,杯中美酒隐隐向外溢出。戚沐九正要抬眼望向姬冥修,便见他修长的手指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放回到自己手中。 “去弹琴。本王要听《战城南》。” 戚沐九缓缓起身,微微顿了一会儿,才开始迈步走向琴案。双膝处有些僵硬,但她没有显露出丝毫,竭力控制着酸痛,在琴案边坐好。 《战城南》越到最后越雄浑有力,甚至要注入很强的内力方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难道他是在… 戚沐九挺直腰背,拨动琴弦,铮铮清音自指尖倾泻而出。弹到动情处,她竟闭上双眸,脑海中浮现的是昔日在战场上与西凉将士共御外敌的热血场景。 心下感伤,不禁悲从中来,琴弦越绷越紧,直至在她的手中脆然崩裂。 琴音戛然而止,戚沐九缓缓睁开双眸。印入眼帘的是姬冥修立于琴案前的修长身影,看着她的眸光深邃悠长,好似透过面前的她在看着另一个虚空中的她。 “你究竟是何人?” “戚沐九。”她了然一笑,他终究是怀疑了。 “你知道欺骗本王的后果么?”姬冥修冷眸一眯,执起她的皓腕,修长的手指用力按捏住她被琴弦划伤的手指,血滴自指尖溢出,似零落而下的朵朵红梅。 “草民未有欺瞒。”都说十指连心,还真是如此,戚沐九额间已然冷汗淋漓。 “据本王所知,东岳安州的戚家,家中男子世代经商,怎么会莫名多出来一个将军?” “将军?王爷莫不是只因一曲《战城南》就断定草民上过战场吧?” “你以为呢?只有在战场上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才能够弹奏出如此杀伐决断的气势,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才能够流露出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 “所以,之前王爷让草民屈膝举杯多时,就是为了试探草民是否习过武?” “是又如何?你故意将酒溢出,不就是为了告诉本王你下盘不稳不曾习过武么?” “那么,王爷将如何处置草民?”戚沐九不卑不亢地看向姬冥修。 “本王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东岳安州,戚家嫡子,戚沐九。” “带下去。”他看了眼她倔强的双眸,冷然转身背对她。 戚沐九缓缓站起身,眼神平静地目视着前方,随之被两名侍卫带出门外。 听到关门声,姬冥修才默然转身,满室寂然,一阵莫名的寂寥之感顿时袭上心头。 一整日的心情如坐云霄飞车,跌宕起伏,他在等…等五日后的消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8章 安州戚家 盛京城一客栈雅间内,拓跋聿端坐于茶桌旁,看着从安州传来的密信。 密信上说,戚沐九乃东岳安州第一富商戚秉章的嫡子。戚秉章第一任夫人十七年前生下一对龙凤胎后,便因产后大出血不幸离世。 戚秉章给这对龙凤胎的哥哥取名戚沐九,妹妹取名戚暮烟,并将他们交给当时的妾室柳氏抚养。两年后柳氏生下一个儿子,戚秉章大喜,将柳氏扶为正室。 待兄妹俩长到五岁时,戚沐九突然身染瘟疫,戚秉章怕疫病连累全府上下,便命人将昏迷不醒的戚沐九隔离到戚家的一处别苑。几日后,柳氏告诉戚秉章,戚沐九已气息全无,并在戚秉章的默许下将戚沐九草草埋在了乱坟岗。 戚家之前得过前夫人恩惠的一个老奴,实在不忍心戚沐九小小年纪就暴尸荒野,在悄悄将他从乱葬岗挖出来时,居然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在,便将他偷偷放到城门外一家救世医馆的门外,希望他能博得一线生机。 之后的十余年,戚沐九便从世间消失,没有人再见到过他。有传言说,他在那场疫病中侥幸活了下来,之后辗转上了战场,立了军功,当了将军,不过这些都无从考证。 拓跋聿看完密信,表情一副凝重深然,很不解当时那个老奴为何不将戚沐九送回到戚家,而选择放在医馆外任其听天由命。 一旁的魅影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便缓声解释道:“戚秉章常年在外经商,很少回家,府中的一切皆由柳氏全权打理。据当年知情的府中老人说,是柳氏怕戚沐九长大后同她的儿子争夺家产,便派人去城外的疫区拿了患病孩童穿过的衣服换到了戚沐九的身上。” “所以那个老奴定是知晓了内情,宁愿将其放到医馆听凭天意,也不愿将其送回柳氏身边任其继续陷害。” “是的,戚沐九虽就此躲过一劫,但他的胞妹戚暮烟就没那么幸运了。” “哦?” “两个月前,戚家主母柳氏将戚暮烟许配给了暗夜门门主冷无邪,戚暮烟成婚前夕逃跑,被暗夜门追至断魂崖坠崖而亡。” “戚家怎么会跟暗夜门扯上关系?” “暗夜门不仅从事暗杀活动,而且还与官商勾结,置办田产钱庄,买卖军火武器、珍贵药材,生意遍布整个东岳。暗夜门主址就设在安州凤凰山,离戚家不远。戚家作为当地第一富商,为了生意顺畅兴旺便巴结拉拢暗夜门,将戚暮烟嫁给冷无邪做妾。” “听说嫁到暗夜门的女子皆活不过一年?” “嫁过去的女子,皆被当作药引炼制毒药,身心痛苦不堪,能活过一年就算是奇迹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胞妹惨死,那么戚沐九要做的便是…” 拓跋聿不禁陷入了一片沉思,他当时怀疑戚沐九是阿砚,不只因为那双相似的眼睛,更因他对刺杀之人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波无澜。 然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那只是戚沐九对刺杀这件事本身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司空见惯。 他拒绝自己好意而选择漠然离开,定是不想与人接触过多而暴露身份,进而引起柳氏和暗夜门的围追堵截。 既然戚沐九不是阿砚,那阿砚究竟在哪里?他也是前些日子接到暗报,说西凉太子曾出现在盛京城,才会马不停蹄从天枢城赶来一探究竟,却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 为今之计,只能先回天枢处理宁都王府贪赃枉法一案,再另做考虑了。 摄政王府一暗牢中,戚沐九靠坐于墙角边缘,表情淡然地看着暗牢一角的天窗,几缕阳光自窗外照耀在她的身上,令她在丝丝暖意中闭眸沉思。 在这里已有五日,也不知玲玉现在什么情况。那晚她故意在姬冥修面前暴露实力,就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戚沐九这个事实。身份早晚都要被查,那就不如趁早,反正面对姬冥修这样强大的敌人,也隐藏不了多久。 上次宁尘去安州帮自己拿通关文牒时,本欲让他去当地户曹府花重金将戚暮烟文牒上的名字改成戚沐九,然宁尘却在夜探户曹府查找户籍卷宗时,发现戚沐九和戚暮烟实为孪生兄妹,于是直接拿走戚沐九的文牒。 之后宁尘查探到,戚沐九和戚暮烟同为安州第一富商戚秉章的嫡子嫡女。当年妾室柳氏升为主母之后,设计让年仅五岁的戚沐九染上瘟疫,进而使其在九死一生中流落在外十一年,甚至还在两个月前将戚暮烟嫁给暗夜门门主冷无邪做妾,导致其坠崖身亡。 当时她正被暗夜门追杀,无暇将戚暮烟与戚沐九联系在一起。他记得戚沐九曾经跟她提起过他有一个妹妹的事情,但并没有告诉她他的妹妹姓甚名谁。 她不由想起了戚沐九,曾经在西凉战场上与她共甘共苦两年的好兄弟。他跟她说,他小时候在医馆待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因医馆经营不善无以为继,便只能离开医馆四处流浪,之后的几年里,他经过多方打听和小时候的些微记忆,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她记得认识他时,他当时的名字叫李湛,说自己随母姓,真实身份是东岳安州戚沐九,被当家祖母陷害,而父亲却不闻不问,只一心宠爱自己的小儿子。 当时的他骁勇善战,已在战场上闯出一番天地,自是不想回到那个勾心斗角毫无温情可言的戚家。 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自己的妹妹攒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从此以后过得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然这样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他在一次战役中不幸英勇牺牲,年仅十六岁。 他把自己当成最值得信赖之人。她记得在他生命最后一刻答应过他,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帮他照顾好他的妹妹。却没成想自己还未履行诺言,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妹妹在自己眼前坠落悬崖。 为什么他们兄妹俩落得如此凄惨,而那狠毒的柳氏和万恶的暗夜门却活得如此恣意快活?当真是世道不公! 为何自己交出真心,善待他人,却无端遭受背叛与伤害,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苟且偷生的悲惨结局? 裂魂钉的锥心之痛,指尖的隐隐作痛,敌人的强大。背叛,刺杀,受虐,她都得受着,都得忍着,只为了有朝一日,凤凰涅槃,一报雪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9章 身份确认 摄政王府书房内,姬冥修手执密信,斟酌着其中内容的真假。 “这么说,戚家人以为戚沐九死于十二年前那场疫病,并不知晓他还活着?” “不尽然。戚家主母柳氏近日正多方查探,应该是有所起疑。”一旁的景严分析道。 “他的文牒有什么问题么?” “文牒有安州官署印章,没有作伪。不过安州户曹府负责户籍卷宗的官员称,一个月前戚沐九的文牒被盗走了。” “你是说盗走文牒的那个人就是戚沐九?” “应该八九不离十。” “有没有查到有关他在军中的事迹。” “东岳那边暂时没有。不过暗探查到,有个叫李湛的都尉曾效力于隋敬之麾下,此人有勇有谋,善音律,却在一年前突然消失。” “消失?” “嗯,据说李湛在走之前曾给隋敬之留下书信,说是要回东岳找他的亲人。” “李湛…消失…亲人…”姬冥修若有所思着。 暗牢内,戚沐九靠坐于墙角一侧闭目沉睡着,桌上一盏灯火忽明忽暗地燃烧着,光亮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一片静谧柔和。 暗牢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立于门口,深黑的眸光落在那抹瘦削的身影上。 “开门。”姬冥修冷声说道。 牢头听后,忙窸窸窣窣地打开牢门。 听到声响的戚沐九立刻睁开双眸望向门口,就见姬冥修步入牢门朝自己缓步而来。 戚沐九没有起身,也没有再看他,而是转眸望向跳动着的灯火。 “看到本王很不开心?”姬冥修显然心情不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戚沐九忙起身下跪道:“草民不敢。”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跪伏在自己脚下,尊严,高傲碎落一地,他本该开心才对,却不知为何隐隐生出一丝几不可查的难耐与不自在。 或者说看着这样狼狈的她,他心中并没有预想中那么痛快。 转身正要坐在一旁的桌凳上,却在看到上面的灰尘后拧紧了眉宇。身后的景严见状,忙脱下身上的披风铺在上面,姬冥修才勉强坐了下去。 “本王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湛的人。” 戚沐九闻言顿了一下,回应道:“哪个李,又是哪个湛?” “木子李,水甚湛。” “是何身份?” “西凉隋敬之麾下都尉。” “认识。” “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吗?” “就在王爷面前。” “哦?你是说自己就是李湛?” “没错。” “之前说自己是戚沐九,现在又说自己是李湛,你究竟是谁?” “戚沐九就是李湛,李湛就是戚沐九。戚沐九随父姓,李湛随母姓。” “如果你是李湛,那么一年前你为何会离开即墨城?” “因为要找草民的妹妹。” “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她死了。” “怎么死的?” “被戚家主母和暗夜门害死了。” “戚沐九在安州户曹府的文牒是不是你偷走的?” “是。” “为什么?” “以戚沐九的身份,帮妹妹报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知道士兵私自逃离军营是什么罪名吗?” “草民触犯的是西凉律法,不是龙渊的。”言外之意就是一年前西凉还不归龙渊管辖,所以你现在无理由定罪。 “本王现在就可以定你的罪,同时放消息给安州和暗夜门,你信不信?” “不信。那样做对王爷没有任何好处,弄不好还会惹得一身腥。” “所以呢?” “草民今后可以效力于王爷。王爷掌管西凉不久,正是用人之际,如果王爷不嫌弃,草民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你在西凉当过都尉,凭什么认为本王会接受你?” “王爷对草民有顾忌,草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国家之间的利益纠葛,草民无暇顾及,也没心思去顾及,草民现在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报仇雪恨。” “所以,你是想利用本王,帮你对付安州戚家和暗夜门?” “草民没有这么想过,王爷完全可以选择不帮。” “好,本王给你这个机会,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 “多谢王爷。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哦?”姬冥修站起身,侧目看向她。 “草民想见见玲玉。”戚沐九璀璨的星眸看过来,眸中盛满期待。 姬冥修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神情,心里就一阵窝火。那个玲玉对她就如此重要? 姬冥修没有应答,只是恶声恶气地对景严吩咐道:“带她去落梅轩。”而后径直转身离开。 戚沐九感受到他莫名其妙的火气,抬眸与等候她起身的景严面面相觑。 刚起身,双膝处便传来一阵僵硬与酸痛之感,痛感太烈,促使她顷刻间又跪了下去。 该死的腹黑男,她感觉自己若要被他这么一直折磨下去的话,两条腿就真的要废掉了。 落梅轩内,戚沐九斜卧在寝榻上,回顾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目前是安全了,但她并不觉得姬冥修对她的真实身份就已无任何疑虑,日后行事还是要多加谨慎才是。 第二天一早,戚沐九打着哈欠被管事嬷嬷带去紫宸居。 穿过走廊,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在庭院内练剑,剑式凌厉,身若蛟龙,姿势优美,动作一气呵成。 然看到对方收剑,转身面向她时,便顿时没了观赏下去的兴致。 但听到管事嬷嬷说腹黑男每日都在这个时辰练剑时,心中还是不由多了几分欣赏,看来强者并非先天生就。 故意挑在这个时候让她过来,还向她炫耀那呼之欲出的荷尔蒙,这是什么路数?不过那把剑倒是相当不错。 剑身玄铁而铸,透着淡淡寒光,剑柄有一条黑龙盘卧其上,龙翼边缘间有青色流光映带左右,剑刃利如秋霜,在姬冥修收剑入鞘的一刹那暗敛光芒。 “喜欢这把剑?” “不敢。” “你那直勾勾的眼神可以收起来了。” “...” 什么叫直勾勾?名剑本公子见得多了去了,会稀罕你那把灰不溜秋的破剑? “你倒是说说,都见过哪些好剑。” 姬冥修擦拭了下额上的细汗,径直走来,身上隐约散发着练剑之后的氤氲热气,戚沐九不经意侧身,离他远了些。 撞上他微蹙的眉眼,她心里有点恨恨,随时随地散发荷尔蒙,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稍稍收敛一些,不可以吗? 他难不成会读心术?默默腹诽完,她忙回道,“早听闻西凉有玉昆仑,北燕有赤霄,东岳有碧水,而龙渊有...苍龙。” 说罢,她的眼神不由瞟向室内的兰錡,上面空空如也。 “还说不喜欢。”姬冥修眼神斜睃向她,“那你倒说下玉昆仑,你在西凉那么久,对它应该不陌生吧?” 戚沐九还在想他提起这个有何目的,就见那人突然近至身前,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冷沉气息,侵略感十足。 “我...我...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哪有那样好的机会见识到天下至宝。”她急急说完,倏地调转脑袋,仓皇逃离。 姬冥修缓缓直起上身,目光望着那人有点慌乱的步伐,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0章 三人醉酒 自那天早上的问剑事件之后,戚沐九一连几日都没再见到过姬冥修的身影。 待在府中着实无聊,这几日她转了大半个王府也没找到玉佩的蛛丝马迹。 她也偷偷接近过姬冥修位于紫宸居的书房,但那里守卫森严,堪比刑部大牢,根本就没有进去的机会。 这让戚沐九笃定,玉佩就藏在那里。她想着等待合适机会,趁守卫松懈时,进去一探究竟。 府内没什么事做,府外又与宁尘断了联络,戚沐九感觉自己要从耳聪目明变成耳聋目盲了。 不行,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总得找点事做。 于是,入夜时分,趁着王府守卫松懈之时,戚沐九翻墙而过,一路直奔望云楼。 楼内一如既往的灯火璀璨,戚沐九径直走向二楼一雅间。 雅间内,戚沐九与傅乾和度亦琛二人举杯对饮,述说了自己在摄政王府被幽禁的悲惨生活。 “小九儿,据说摄政王有龙阳之好,你这么俊美,难保有一天不会被他…”傅乾压低声音道。 “怎样?”戚沐九看着欲言又止的傅乾好奇道。 “就是...你懂得...”话毕,右眼一眯,用一种万分同情的表情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想变弯了?那好说,今晚回去我就将你隆重举荐给他,相信他会对你感兴趣的。” “别介,有话好好说嘛。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嘛。”傅乾一副求放过的讨饶样,接着说道: “你想想,你这些天在摄政王府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半个美人?” “不曾见过。”戚沐九被他这么一说,好像除了嬷嬷丫鬟,是没看到过什么姬妾美人在府中晃荡。 “这不就对了。摄政王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按理说早该到了娶妻纳妾的年龄。他的皇侄现在十八岁,都已经一后两妃了。而他硬是毫无动静,你说这奇不奇怪?” 若姬冥修真的是gay,那他的王府中应该会豢养几个卖相看得过去的男宠吧?但她这些天在王府中并没有发现任何美男的身影呀。 想到这里,她便回道:“不娶妻不代表有龙阳之好,也说不定是…”戚沐九顿了一下,脱口而出:“有隐疾。”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的傅乾不顾形象地喷了一口茶出来。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度亦琛,也不小心被入口的茶水呛得面色微红。 隐在暗处的景严更是不淡定了,虎躯一抖,险些没从房梁上跌落下来。 这戚沐九的嘴巴也太毒了,她这是在诅咒王爷不行么?他简直不敢想象王爷听到此言后会是什么反应。 “小九儿,摄政王可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铁血男儿,男人中的男人,不带你这样抹黑诋毁啊…”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还真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呢…”戚沐九猥琐揶揄道。 “沐九,此话慎言,男人…呃,那方面…不可以妄加议论。”度亦琛赧然提醒道。 “好啦,我们不聊那个死腹黑了。他那方面行不行,关我何事啊…” “对对,我们换个话题。小九儿,三日后,我跟度亦琛要去墉城协助左相治理水患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能跟你一起聊天解闷了…”傅乾有点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墉城水患?”戚沐九有些不解。 “墉城是龙渊位于东南方临近边关的一个商贸重镇,也是墉河中下游由泥沙堆积而成的一个繁荣之地。往年墉城也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水患,但都是小规模,影响不大,当地官员只需在汛期安排人手加强堤坝防护即可。但今年不同,连月暴雨,泥沙俱下,多重堤坝被冲毁。方圆多个村镇被淹没,人员伤亡惨重。”度亦琛说完后,面色一片凝重。 “现在还未到春季,河水不是还没到融冰之时么,怎么会有水患?” “整个云州大陆由赤焰山隔开,龙渊位于云州大陆正中部,刚好被赤焰山一分为二,故而龙渊的南北方四季气候正好相反。” “也就是说北方盛京城现在的冬季,相当于南方墉城现在的夏季?” “可以这样说。” 那这赤焰山不就是现代世界五大洲版图中的赤道角色么?这龙渊地理位置的跨度还真是大到惊人,哪天有时间她得好好观摩下整个云州大陆的地图,开下眼界。 “那你们要在墉城待多久?” “目前还不确定,只能去了那边了解完具体情况之后再说。” “嗯,你们三日后何时何地出发,我到时去为你们送行。” “三日后宣武门外,卯时一刻出发。我爹说男儿当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能一直由着我在京城懒散闲逛而玩物丧志。阿度都随他父亲上过几次战场了,我也觉着我该历练一下自己了。”傅乾话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点像急欲长大的大男孩。 戚沐九听闻后,有些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度亦琛。怪不得这家伙的肩膀那么遒劲有力,胸肌那么发达,原来是战场上拼来的。 度亦琛谦虚道:“家父常年驻守边关,之前跟着他上过几次战场。” “你父亲是…” “定北侯度孟达。” “度将军的威名,我早有耳闻。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度亦琛,你一定能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英雄。挺你奥…”说着举起酒杯,与度亦琛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度亦琛看着她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好似受到鼓励般,端起面前的酒杯与她触杯而饮。 被晾在一旁的傅乾不干了,撇着嘴有点委屈道:“小九儿,不要一直这样偏心好不好,人家以后也可以上战场,立军功的,也不鼓励鼓励我…” “谁说我不鼓励你了?此次前去墉城治水,就是你证明自己,造福百姓的大好机会。你与度亦琛一样,都有一位爱国爱民,又十分疼爱你们的好父亲。你们这次去了,一定要大展身手,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来,cheers up!” 戚沐九说着,端起酒杯与对面二人一饮而尽。 “cheers up?什么意思?”傅乾蹩脚地念了一句,觉着有点新奇又拗口。 “哦,就是鼓励你们加油,勇创佳绩的美好祝愿。哈哈…来,cheers up!” 对面二人看着她的爽朗豪迈,内心的豪情壮志也好似瞬间被引爆,三人在你言我语的cheers up中一口气连喝了整整三坛女儿红。 戚沐九最后已喝得醉眼朦胧,粉红的脸颊像涂了上好的胭脂,一手执着酒杯开怀畅饮,一手还不忘拍着二人的肩膀称兄道弟。 屋顶上喝了半夜冷风的景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场面高涨得简直辣眼睛。于是,跳下屋檐打开房门,直接将东倒西歪的戚沐九拖回了摄政王府。 也不知王爷现在就寝了没有,他心想着从后门走,不想让他看到这个醉鬼的糗样儿而心里添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1章 荒唐一梦 是夜,景严终于将一路不老实的戚沐九拖回了摄政王府。 望云楼到摄政王府的路上,她一路放声高歌,又扭又跳,让他着实有些吃不消。 王府后门,景严带着戚沐九从后墙翻入,正要拉着她往落梅轩而去,便看到王府后院的灯火下,姬冥修凌然而立,高大的身形在院内拉出一道修长的暗影。 “王爷,属下…”景严看着不断往自己胸口上蹭的戚沐九,不禁拉着她的后衣领往后扯,看着姬冥修一阵干笑。 王爷此时的脸黑沉得可怕,他简直是欲哭无泪,戚沐九你今晚可要把我给害惨了。 姬冥修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将在景严身上不停作乱的戚沐九扯到自个儿身上。 只见她一双玉手抚上他的脸颊,口中嘀咕着:“小乾乾,你的皮肤怎么变糙了,连手感都变差了,是不是最近没做保养啊?” 姬冥修听后一时不解,抬眸看向一旁做龟缩状的景严,沉声道:“小乾乾是谁?” 景严额际瞬间溢出几丝冷汗,踌躇着回道:“就是…就是太傅大人家的老幺傅乾。” 他看着在王爷身上不断作乱的戚沐九,和一副欲拒还迎不知是嫌弃还是享受的王爷,便觉着这画风着实有点那个…呃…。 “你就任由她这样跟人厮混?自己下去领罚。”姬冥修冷声说完,便半拖半抱地将戚沐九带往落梅轩的方向。 景严的心肝儿顿时受到一万点的暴击与伤害。王爷,您好歹得听属下解释解释吧,不是您吩咐属下跟着她,看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了吗?您现在这是过河拆桥,见色忘义! 景严顿时觉得有些悲催,越想越心塞。这一切都是戚沐九那个磨人精害的! 夜风袭来,带来阵阵凉意,隐隐还夹杂了一丝馨暖的气息,看来春天要来了。 “不夜的星辰,开始了我的旅程,风在我右肩,月亮在另外一边,黑夜白天,我不想被困在里面。一个人悠哉得很哪,管不住的心,想到哪,就去哪,感觉乱有自尊,好的坏的,有了爱就不怕陌生。天再高,我的快乐至上,呵嘿呀,呵嘿呀…” 姬冥修扶着自娱自乐的戚沐九,听着她奇奇怪怪的唱词,再望望群星璀璨的夜空,不知是该恼,该怒,还是该…笑。 对,应该是哭笑不得。看着她面若桃花的脸庞,灿若星辰的眼眸,就那样嗔笑着看向自己,姬冥修一瞬间心跳加速,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阿度,你怎么脸红了?”戚沐九抚着姬冥修的脸颊,一阵放肆的揪捏,末了还不忘夸赞道:“倒是蛮可爱的,呵嗯…” 姬冥修听了之后立马黑沉了一张脸,刚刚是小乾乾,现在又是阿度,到底还有谁?景严的办事效率真是每况愈下,下次他得换个人去了。 另一边的景严,忙打了个喷嚏。王爷,您真是解救属下于水火之中了。他得赶紧熬点姜汤喝,否则待会儿一顿板子下去,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姬冥修异常恼火地将戚沐九推到榻上,正要转身离去,但看到她躺在床上的瘦削身影,突然鬼使神差地折回去帮她将被子盖好。 他盖被子的动作有些微微的笨拙,一看就是第一次做这等伺候人的事情。 还未盖好,戚沐九两条不老实的胳膊便伸了出来,甚至还顺手抓住了姬冥修坚实的右臂抱在怀中,口中嘟囔着:“嬷嬷,今日的枕头好硬。” 枕头?姬冥修顿时一阵无语。心想,本王可不要做你的嬷嬷。 这夜,姬冥修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一片清音袅袅,他循着琴音步入一个庭院,庭院内一白衣男子独自坐在梅花树下抚琴吟唱。微风佛过,满园红梅纷纷飞散而下,落在他弹奏的琴弦上,插入他乌黑的鸦发间。 他正要踱步向前看清他的面容,却听琴音暗消,男子转身望向自己,笑容清浅,夺人心魄,那姿容分明是女版的戚沐九。 姬冥修被梦境惊醒,他许是走火入魔了才会在梦中将戚沐九看成是女子,还是他潜意识中希望她变成女子?想到这里,他顿时被自己荒唐的想法给惊住了。 定了定心神,想到她昨夜醉得不省人事,便吩咐丫鬟送醒酒汤去落梅轩。 一个时辰后,一瘸一拐的景严被叫去紫宸居。 喝了醒酒汤的戚沐九清醒了很多,脑袋虽有点断片儿,但还是依稀想起了一些昨晚的事情。 自己昨晚与傅乾和度亦琛在望云楼喝酒闲聊,然后好像是被夺门而入的景严带回王府,之后自己似乎是非礼了姬冥修,最后的最后就没有什么记忆了。 她觉得应该是梦,姬冥修那个腹黑男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才不会送上门任自己又戳又捏呢… 之后的两日里,除了府中的嬷嬷丫鬟,她压根儿就没看到姬冥修和景严的身影。直到第三日黄昏时分,戚沐九在水榭旁的竹林边看到执萧而立的姬冥修。 好多天不见,他倒是清瘦了不少。她寻思着,她来府中这么长时间,说是琴师,却未曾好好地为姬冥修抚过琴唱过曲。 除了被他怀疑身份关在暗牢那几日,多数时间,他倒是没再为难过自己。 于是,她愉快地决定,趁此机会向他抛出橄榄枝,以示友好。 但奇怪的是,姬冥修发现她走近后,竟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傻愣愣地立在竹林边上。 这是什么情况?当晚百思不得其解的戚沐九,收到一个猝不及防又倍感意外的消息。 明日卯时,同傅乾、度亦琛一起去墉城协助治理水患。这是要让她效力了么?但又好似哪里有些不对… 是景严来落梅轩传的话,接着就是府中管事嬷嬷带着丫鬟送来一大摞夏季的衣物包裹。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过姬冥修。那个腹黑男又在玩什么把戏?难不成看她在王府闲得长毛,想让她去墉城练练泳技? 戚沐九决定不想那么多了,跟傅乾度亦琛在一起,总比待在那个腹黑男身边潇洒自在。 另一边紫宸居内,姬冥修临窗而立。做这个决定并没有多难,不是么? 放她离开一段时间,让自己近日来的反常有一个缓冲沉静的过程,这也不失为一种两全的选择。 墉城,安州,本王倒想看看,你要做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2章 同赴墉城 翌日寅时三刻,戚沐九斜跨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走向府外。 即将走出府门的时候,她不由回身望向来时的方向。 通向落梅轩的那条蜿蜒小道上此时空旷一片。 内心突然感觉空落落的,空落到想象着那条静谧的小道上会瞬间出现一个人,一个用缱绻不舍的眸光目送她远去,等着她归来的恋人。 恋人?戚沐九为大脑中冒然出现的这个词感到陌生而又隐隐的期待。 不知为何,就在刚刚失落怅惘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居然闪现过姬冥修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难道她潜意识中期望小道上出现的那个人是他?想到这里,她顿时狠狠地晃了晃有些不太清醒的脑袋,一定是酒后后遗症,亦或醒酒汤喝得太少的缘故。 戚沐九忽略掉这种不适应,几个箭步走向府门外候着的马车旁。 还未走近,便看到一个身穿翠绿衣裳的人儿在马车旁翘首向自己这边望过来。 那是…玲玉?戚沐九面上一喜,三步并两步地狂奔过去,猛地一把抱住同样一脸激动的玲玉。 两个人在马车旁磨叽了一小会儿,戚沐九才知道,玲玉一直被关在府内的一间暗室中,怪不得自己绕遍整个王府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但姬冥修当时不是反对自己包养玲玉的么,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支持她们在一起了? 时间紧迫,戚沐九顾不得多想,回头望了眼府门口“秦王府”三个字后,转身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府内一阁楼上,男子一身墨衣负手而立,遥目远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天色未亮,暗淡的光影下,他的身形显得格外寂寥而落寞。 “王爷,府内抓获的暗探该如何处置?” 几日前几个黑衣暗探潜入落梅轩,个个身手敏捷,功力不浅,景严费了一番周折才将其擒获。几日的严刑逼问下他们终于招供,说是有人派他们搜集摄政王龙阳之好的铁证。 以往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王爷也没有什么特别表示,只是默许他随便处置即可。而所谓的随便,也就是暗牢的刑具都一一问候一遍,关个十天半月的地牢,再放出去警告他们的主子即可,因为王爷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然这一次景严没有像往常那样处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王爷这次动怒了。 “一个不留,拿点有用的,送去翊坤宫。” “属下遵命。”景严有点胆战心惊道。她终究是影响到王爷了,难道王爷对她真的是…景严不敢往下想,也不能再往下想了。 “王爷,此次墉城水患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左相上次东岳之行后就发现东南边陲有异动。天灾之外,不排除有人为作乱。墉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水患还未得到有效控制,太守弃城而逃,伤亡人数仍在增加。所到之处,一片哀鸿遍野。” “多派几个人手,她…”姬冥修有些不自在地顿了一下,“必要时可出手相助左相。” 景严心下了然,王爷您相助的恐怕不是左相,而是她吧,真是欲盖弥彰。 那个磨人精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分,才会让王爷对她这么放心不下。 盛京城通往墉城的马车上,磨人精戚沐九正跟傅乾、度亦琛相谈甚欢,一旁的玲玉竖着耳朵,一脸认真地听着他们三人之间的高谈阔论。 “小九儿,你不是在摄政王府做琴师么,怎么突然要跟我们去墉城?” “当然是姬冥修发现我才能非凡,待在王府做琴师有点屈才,故而支持我出门历练,好为摄政王府添光加彩。” 虽然不知姬冥修此次安排她去墉城有何目的,但既然去了,就一定要做点什么证明给他看,好进一步解除他对她身份的诸多疑虑。 “摄政王府已经是光芒万丈熠熠生辉了,哪用的着你去添光加彩,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信的话,咱们就试试。看谁能发光发热,赢得左相的青睐并让他委以重任。” “好,比就比。”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就能到墉城了?” “速度快点的话,十天能到。估计左相还有三天左右就到了。” “你是说左相七日前就已经出发了?” “嗯呐,左相风寒还未好利索,就先行赶往墉城去了。” “听你这么一说,他倒是个爱民如子的好丞相。” “不单人品贵重,相貌才能也是整个龙渊的佼佼者哦。七公主姬月璃还记得不?” “你说的是梅花宴上的那个妙人儿?” “哈哈,正是她。她可是左相的铁粉,曾经立誓,此生非他不嫁呢…” “男才女貌,倒是天生绝配。”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你是说,七公主不是左相的中意之人?” “嗯呐,左相曾在皇帝大臣面前公然表示,二十五岁之前不会考虑成婚。七公主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不只七公主难过,整个盛京城的名门贵女都梦碎了一地。” “看来这盛京第一美男的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得不到第一美男的垂青,可以退而求其次,爱慕盛京第二美男呀,莫非那些姑娘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呃…这个,你知道盛京第二美男是谁吗?” “是谁?”戚沐九满眼好奇地看向傅乾。 “摄政王殿下。” “纳尼?”戚沐九感觉自己听错了。 “的确是你最最讨厌的摄政王殿下。” 那个死腹黑是盛京第二美男?第一冷男还差不多。盛京城的姑娘们到底什么眼神儿,冷酷,腹黑,霸道,嚣张,跋扈,性情糟糕得一塌糊涂。唯一的优点就是多金,有权,有势,长得么…呃…好吧,请允许她客观一次。 撇过仇恨不说,姬冥修的确长得清贵俊美,五官立体,轮廓鲜明,身材高大,胸肌发达,换在现代,完全是一个可以靠卖相走向人生巅峰的超级巨星。会有众票迷妹为他尖叫,疯狂,哭着喊着给他生猴子。 怎么说了一气,全是他的优点,仅有的几个缺点,也被他众多的优点冲散得聊胜于无了。这让戚沐九顿时有些挫败。 “那又如何?爱慕他的姑娘很多么?”戚沐九有些不屑道。 “很多姑娘提起他时,更多的是惧怕,而不是爱慕。而且他们也不敢有爱慕。” “这是为何?因为他有龙阳之好?”戚沐九顿时来了兴致。 “并不是。这要说到四年前,据说当时有个侯门贵女仰慕摄政王,几次三番表达爱意不得,后来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拉扯摄政王的衣袖,摄政王一怒之下,当场命人断了那女子的手腕。第二日那女子便远嫁塞外,几个月后便被塞外的蛮夷折磨致死。从此以后,盛京城便没有女子再敢靠近摄政王,只能敬而远之地偷偷打量。” 若是如此,她岂不是已经死过千八百回了?她近距离摸过姬冥修,居然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突然庆幸自己现时间离开摄政王府了,否则不知哪一天就会有某街某巷惊现无名女尸的新闻占据整个盛京城的头版头条。 “这死腹黑果然是不近女色,等到哪天,我定会抓住他豢养美男的铁证,然后借此向他索要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傅乾一副“你做白日梦哪”的表情看向她。 “也不知墉城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洪水过后恐怕就是瘟疫肆虐,情况不太乐观。” 戚沐九和傅乾看着语气沉重的度亦琛,眼神中都纷纷带上了丝丝黯然与凝重,不复刚刚的轻松。 希望左相大人去了之后,灾情能有所缓解。 同时他们也希望能早日到达墉城,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3章 再遇左相 七日后,马车到达距离墉城最近的一个城镇——青河镇。 青河镇地处墉河上游,地势较高,在此次墉城水患中并无受到多大波及。 马车靠近镇内城门时,便见城门边上一阵人声嘈杂,马车难以入内,戚沐九几人便只得走出马车。 只见城门外很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正蜂拥着挤进城内,但城门边上的守卫不允,说是府尹下令禁止流民入城,让其另觅去处。 青河镇空间有限,流民太多,衣食住行方面必定难以妥善安置,而且人多了定会发生各种秩序混乱。 从长远看,不断接纳新的流民,势必会影响到青河镇原住居民的衣食住行等正常运转,甚至会引发某些不可预料的传染病。 戚沐九几人拿着官府文牒一路直达城内府衙。一到府衙,便见府内府外到处都是席地而坐的流民,离府门不远处的粥棚边上,县令尚义正指挥府兵熬制粥汤发放馒头。 见他们过来,尚义赶忙迎了过来。说是几日前已接到官府公文,知晓他们今日会到,但流民太多,城内人手实在不够,只得亲自上阵,望他们体谅自己的礼数不周。 戚沐九几人当然不会为难,再说人家堂堂一个县令都亲力亲为了,足以见得是个有担当的好官,他们又怎能轻易苛责。 现在主要问题是如何处理城外不断涌入的流民,一味拒绝见死不救,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尚义还跟他们说,七日前左相到此,吩咐了他一些安置流民的具体事宜,歇息了不到半日就立即赶往墉城查看灾情去了。走之前还嘱托他尽量安置新的流民入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拒之门外。 但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因为城内已经出现缺粮断水的窘况,甚至有部分流民出现了咳嗽发热等一系列症状,情况不容乐观。 戚沐九三人了解了青河镇及墉城的一些大致情况之后,连夜与尚义商讨了一些对症之策。 比如先将出现咳嗽发热的病人另外隔离起来,以防止出现传染性疾病。再比如在城外沿路搭建粥棚和简易房舍,以安置新的流民。 大家现在一致最担心的还是正在墉城治理水患的左相,故而翌日清晨,戚沐九和傅乾,度亦琛继续赶往墉城,走之前安排玲玉留在青河府衙,帮助尚义照顾城内流民。墉城现在情况危急,她不想带她过去涉险。 从青河镇到墉城的一路上,车窗外流民的身影就没有断过。 其实在来之前她就一直疑惑,一次小小的水患,何以会惊动当朝一国之相。 直到马车在三日后到达墉城时,那里满目疮痍的景象给了她答案。 墉河水位仍在上涨,沿河的两个村镇已然在一片河海之中。放眼望去,隐约可见山顶及高树上有人影在晃动,好似在等待救援。有士兵在河中凫来凫去,搜寻解救着尚有生命迹象的百姓。 派出去的侍卫回来禀报,连日大雨,城中缺衣少粮,唯一的淡水源地也被污染,城内百姓几乎陷入无水可饮无粮可食的绝境,甚至有的人生病了也无药可医,因为洪水冲垮堤坝的同时,亦冲断了仅有的两条官道,根本没有粮食和药物能够运送进来。 在河边了解了一些大致情况之后,有侍卫来报,说是左相请他们过去。 三人在侍卫的带领下,于河流下游的一片泥沙淤积处见到了左相陆放雅。 一袭白衣,清雅出尘,墨发束起,侧脸俊美柔和,立在荒凉落败的污泥之中,竟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濯之姿。 然就在他转身回望的一瞬间,戚沐九顿时石化在了原地,他竟是两个月前在关山岭救过自己一命的白衣公子。 戚沐九心中顿时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惊讶,歉疚,心虚,以及隐隐的担忧与害怕。 那时她不告而别,心中对他难免没有歉疚,但为了尽快去盛京城打探父皇的下落,便只能匆匆离去。 而且当时暗夜门还在追杀自己,她不能暴露太多,更不能连累无辜的他。 然现在再次与他相遇,却是以男子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知他是不是也同样认出了自己。 但事已至此,在自嘲老天跟她开玩笑的同时,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傅乾和度亦琛身后,寄希望于他不会注意到自己。 另一边,陆放雅在看到戚沐九的一瞬间,亦是愣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对走过来的三人微微颔首。 “左相大人,这边的情况如何?”度亦琛率先询问道。 “河道淤积,一方面需要去淤泄洪,另一方面需要寻找别的分洪渠道。” “左相大人,我们在青河镇已经了解到墉城的一些大致情况。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傅乾道。 “太傅大人终于舍得让你出来历练了,本相甚感欣慰。”话毕,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 说着又望向一旁的度亦琛:“上次见你还是在北方战场,这次见你倒是又沉稳了不少。” “多谢左相大人谬赞。”度亦琛握拳拱手道。 “你就是摄政王府的琴师戚沐九?”陆放雅转眸看了过来。 躲在一处做鸵鸟的戚沐九立马转过身来看向陆放雅,强装镇定道:“是的,左相大人。” “摄政王既派你过来,那就是对你的器重,莫要辜负了才是。”陆放雅定定地看向她,一双蕴含深意的眼眸中竟流露出隐隐的笑意。 “是,草民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左相大人治理水患。”戚沐九说罢,直直迎向他含笑的双眸。 他定已认出了自己,只是没有当场拆穿她女子的身份,她想他应该是有比揭穿自己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比如眼前的水患。 “好,那本相现在就将墉城的大致情况跟你们三人说一下。道路已经开修六日,明日便可通行,暂时从青河镇那边运送粮食过来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水源和药材问题。水源污染,派出去的人至今还未在周遭找到合适水源供人饮用,只能暂时组织人力去青河镇及周边未有水患的村镇运送淡水过来,但往往耗时耗力,并非长久之计。” 陆放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本相目前想到的办法是,在已被污染的水源中投放解毒药草以维持饮用。然现在的解毒配方独缺一味稀有药草——神农草。所以,本相希望你们三人去一趟东岳的凤凰山,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药草带回来。” “那左相大人所说的药材问题,指的是…” “本相来墉城的七日里,虽已派人将河中的尸体打捞出来就地掩埋,但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城内还是有人出现了咳嗽发热的症状。所以本相担心水患过后会有瘟疫出现,希望提前备好防治瘟疫的药材以防患于未然。不过药材问题毕竟可以缓一缓再行解决,而眼下的水源问题却是刻不容缓。” “左相大人担忧的问题的确是重中之重,我们三人现在即刻动身前往凤凰山。” “好,一切要小心为上,切勿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本相等你们平安归来。” 从墉城到东岳凤凰山需要五日行程,如果一路快马加鞭,四日便可到达。 戚沐九不明白陆放雅口中所谓的打草惊蛇是为何意,直到三日后到达凤凰镇的时候才知晓,所谓的“蛇”竟是指曾经追杀了自己大半个云州大陆,甚至险些送自己上西天的暗夜门,而他们的老巢就在凤凰山。 戚沐九不禁有些愤然,她与暗夜门还真是冤家路窄,缘分不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4章 逃跑药人 戚沐九三人到达凤凰镇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尚有一丝余晖,然空气中的潮热还是令人沉闷难忍。 三人住进镇内最大一家客栈——凤凰客栈。戚沐九借口自己有磨牙症,独住一间,傅乾和度亦琛共住一间。 三人吃过晚饭后,商讨了一会儿明日进凤凰山采药的具体计划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不知是因为异地择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躺在榻上的戚沐九就跟患了失眠症似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在她数羊数得快要入眠之际,一丝轻促的脚步声自屋顶略过,好似微风拂柳,瞬间便没了声息。 戚沐九立即翻身自榻上坐起,开门追踪而去。 跟至客栈后门一角落暗影处时,耳畔便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昨日逃跑的两个药人找到没有?” “禀护法,刚刚收到门内消息,那两个药人并未逃出凤凰山,而是误入百毒谷,被夜虺吞噬。” “本护法刚出去两日,你们便弄丢了两个药人,一群废物!” “属下这两日立刻寻找新的药人补上,求护法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本护法就容你多活两日,找不到替代品,便自行了断,门主不留无用之人。” 戚沐九凝神屏息,微微伸出脑袋看向暗夜一角。 只见背对自己的黑衣人,一副俯首认错的半跪姿势。而面向自己的黑衣人,外罩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整个鼻翼上方,看不出真实容貌,高挺的身形在月光的映衬下洒下一片斑驳的暗影,让人看着心里发憷。 戚沐九忽然有些犯困,正要打个哈欠缓解困意,就听那站着的黑衣人朝自己藏匿的角落警惕出声:“谁?” 戚沐九暗叫不妙,顿时转身遁走。 她只是因控制哈欠,气息稍微粗重了一些,便被对方立刻发现,可见对方的内力深厚,耳力惊人。 黑衣人飞掠而至,只看见一只从屋檐上翻跳而下的黑猫,并未发现任何人影。在目光如炬地逡巡了一圈之后,他才疑惑着转身离开。 屋檐上,度亦琛捂着戚沐九的唇角藏于暗处,直到那黑衣人片刻折返,依旧没任何发现而转身离开后,他们二人才从屋檐轻掠而下。 “阿度,你怎么来了?”戚沐九转眸看向跟自己并肩返回客房的度亦琛。 “跟你一样,听到屋顶上的动静跟过来的。” “这么说,刚才你就在我身后?” “不然呢,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以后不可以一个人单独行动,知道么?” 戚沐九听着他略带苛责的语气,但感受到的是他对她浓浓的关心,便语带轻松地道:“知道啦,这不有你么…” 度亦琛看着她对自己俏皮地眨眼睛,无可奈何地掀了掀嘴角。 “对了,他们刚刚说的‘药人’是什么意思?” “暗夜门培养的杀人武器。每年都会有十八到二十岁之间的青年男子,被暗夜门抓去炼制药人。先是服用摄魂汤使其失了心志,而后便控制其服用上百种毒药。半年后能有幸活下来的男子,就会被留下练习各门各派的邪门功法,待到三年后学有所成,便是所谓的‘药人’。这些药人在最后往往已被药物摧残得犹如行尸走肉,只剩下冷冰冰的躯体供暗夜门役使杀人。” “当真是丧心病狂!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该是多么伤心难过。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难道东岳朝廷不管吗?” “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暗夜门江湖势力庞大。曾有东岳官员上报朝廷,欲派兵剿灭暗夜门,但不出几日,那些涉事官员便都横尸街头,有的甚至被灭了满门,鸡犬不留。所以很多官员为保住自身和一家老小性命,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有的官员更是选择与暗夜门合作,从事各种见不得光的勾当,进而谋取私利。” “竟有如此嚣张狠辣的江湖势力,也竟会有如此腐败无能的王室朝廷,当真是狼狈为奸,闻所未闻。就是苦了黎民百姓,只能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东岳的百姓越过边境逃到龙渊。不过近来一段时间,龙渊朝廷已经加强这方面的管控,不再让东岳那边的流民轻易进入龙渊境内。” “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东岳那边有异动?” “不错。东岳朝廷最近几个月暗中炼制兵器,扩充新军,大有蠢蠢欲动之势。龙渊为防止奸细入境,故而加强了管控力度。” “你是说东岳会对龙渊发动战争?”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此次墉城的水患估计也跟东岳朝廷脱不了干系。” “嗯,所以当务之急是明日的采药计划。暗夜门如此难以对付,我们得好好筹谋一番。” 翌日日落时分,三人快马抵达凤凰山。 入山之前三人都已服过解毒丹,故而入山之后,林中的瘴气并未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林内奇花异草争相绽放,时不时会有野兽出没其间。 度亦琛说神农草就在百毒谷的悬崖峭壁上。昨晚从那暗夜门的小头目口中得知,两个逃跑的药人误入百毒谷被夜虺吞噬。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先得解决了夜虺,才能有机会采到神农草? 这夜虺长啥样,度亦琛也并不知晓,只是曾经看过古书上的描述,说是长相貌似成了精的眼镜蛇。 那不就是蛇精?这让戚沐九对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5章 毒谷夜虺 凤凰山绵延幽深,横亘千里,三人在月光下行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达地图上标示的百毒谷谷口。 谷口呈口袋状,上面爬满了各种绿色藤蔓植物,根茎上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有白色,红色,紫色…几乎各种见过的颜色应有尽有。 戚沐九感到格外好奇。一般情况下,一种植物的花朵在盛开时顶多开两到三种颜色,但这种植物却硬是将红、橙、黄、绿、蓝、靛、紫几种颜色轮了个遍,谷口就好似用无数条藤蔓竞相编织的花门,绚丽多姿,引人入胜。 可能是眼前的花团锦簇太过新奇迷人,也可能是自幼喜欢山水花草,一旁的傅乾在观赏之余,便顺手伸向其中一朵正要摘下,却没留意到花茎处有刺,手指瞬间被刺破,几滴鲜血顺流而下,染红了白色的花瓣。 戚沐九嗔怪他粗心大意,忙自怀中掏出止血药帮他涂抹。然还未包扎好伤口,她的耳畔便灵敏地捕捉到一声奇异的声响。待侧腰看到傅乾身后的惊人景象时,不由地瞠大双眸,闪电般将傅乾拉到一侧。 只见刚刚被鲜血染红的那朵白色小花,瞬间以N次方的速度急剧膨胀壮大,绽放的过程中,原先的白色竟逐渐变红再变黑。一朵体积胜过好几朵牡丹花大小的巨大黑色花朵便呈现在他们三人的眼前,花朵中的黑色花蕊急速生长拉长,瞬间向他们席卷而来。 三人忙自腰后抽出软剑一顿乱砍,被砍断的花蕊,扭曲着身姿,自地上飞速串向他们的腿脚,誓要将他们缠绕至死。 戚沐九曾在一次古墓探宝中遇到过一种嗜血藤,跟眼前的嗜血花有些相似。它们只要沾上一星半点鲜血,便像焕发生机的枯木般,以疯狂的速度满血复活,进而寻求更多的鲜血来滋养自己。血吸的越足,他们的花朵便会盛开得越发妖冶艳丽,毒性亦会挥发得愈强愈烈。 眼看着嗜血藤蕊已攀上三人的腿脚和手臂,戚沐九忙从随身口袋中摸出一包药粉,瞬间撒向那些攀援而上的藤蕊。那些藤蕊一碰到白色的药粉,像被蛰伤了似的,惊惧般缩回那朵硕大的黑色花朵,花朵瞬间闭合,将它们保护起来。 三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早前就听说,凤凰山有葳蕤盛放喜食鲜血的奇花异草,原来就是这种东东,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傅乾,心有余悸道:“小九儿,你刚刚撒的什么药粉,居然能把它们吓退?” “紫罗碱,除草用的。”戚沐九唇角一勾,迈步走向谷口。 紫罗碱,别名紫精,也就是现代人耳熟能详的灭生性除草剂“百草枯”。此药具有触杀和内吸作用,能迅速被植物绿色组织吸收,使其枯死。 戚沐九在现代那个间谍组织基地没少学东西,配药就是其中一项。像这种百草枯,简直是小case。 在摄政王府闲着无聊的那几日,她便配着玩儿来着,虽然配方不全,但基本的毒杀作用还是具备的。 本来是想着防身用的,却孝敬了嗜血藤,也算是物超所值,谁让那些藤蕊倒霉,是绿色家族一员来着。 戚沐九心下不禁感叹,这现代的除草配方果然是杀伤力惊人。 傅乾虽不知除草是什么意思,但看得出它对这种绿色邪物具有很强的震慑作用,于是跟在她身后兴趣盎然地追问道:“这种药粉倒是蛮厉害的。你在哪里买的?小爷我下次也买点防身用。” “这是本九独家密创,不外传滴…” “小气吧啦。那你是怎么得知这种药粉能够对付此种邪物的?” “本九我走南闯北,见过的奇闻异事可多了去了。快给我点崇拜的眼神。” 戚沐九笑嘻嘻地往前走着,希望借此缓和一下傅乾的紧张情绪。他一直生活在盛京城,第一次出远门来到这种凶险之地,碰到此种阴毒之物,自然会有些胆战心惊。 “切,真是个自恋的家伙…”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率先往前走去。 戚沐九和度亦琛见他不复刚才那样紧张,便面带笑意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三人都小心绕过一些奇花异草,躲开一些飞禽走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抵达地图所标的一处水渊之地。 戚沐九不由上前临渊而望,当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度亦琛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渊内石子落水的回音。 这应该便是传说中,夜虺隐匿之地黑水渊了。 黑水渊的悬崖峭壁上布满了各种藤蔓花草,根本看不到神农草在哪里。戚沐九从怀中掏出神农草画纸,同傅乾和度亦琛又细瞧了一会儿才折叠起来。 神农草的外观貌似兰花,外层花叶细长,内层花叶短小且有褐红色的零星斑点,放在一整片花花草草中很没有辨识度。但它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花叶只有三瓣,这就降低了寻找的难度。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达成一致意见,傅乾负责守在水渊一边,戚沐九和度亦琛沿着吊桥上的铁索去对面的悬崖峭壁上摘取神农草。 二人攀着晃动的铁索慢慢走向对面悬崖边,脚下是冷气四溢的无底深渊。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移,就怕一个不慎从吊桥上跌落一片黑暗之中。 一刻钟之后,二人终于安全抵达峭壁上的一块岩石上,度亦琛负责将剑尖刺入坚硬的石壁内,戚沐九负责施展轻功踩在剑尖上寻采神农草。 神农草很不好找寻,因为外表看着很不起眼,跟普通草木没啥区别。不过一旦看到一株,那么就是十几株一起出现。 两刻钟之后,就在戚沐九感觉寻找无望时,神农草忽然映入眼帘,这让二人喜出望外。 她抽出腰间短刃,扒开草丛,开始细挖起来。陆放雅特意嘱咐过,要连根带泥一起挖出来,那样才会有助于路途中的贮存,进而保持其发挥应有的药效。 神农草的根须埋得很深,戚沐九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将十几株连根拔起,裹进事先备好的布包内。 然就在二人沿着铁索折返到一半时,远处好似传来重物拍打水面的巨大冲击声,周身的寒气愈来愈重。半炷香功夫,一条神似龙的尾巴由远及近地游浮而来,接着一颗巨大的脑袋破水而出,猛然横亘在他们面前。 确切的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只似龙非龙的庞然怪物。头部两只长长的触角,两只金色的眼睛好似巨大的灯笼,就那样凶恶地望着他们。戚沐九放眼望去,身长目测有三丈,身尾分明,硬滑的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忽明忽暗的亮光。 她之前存着侥幸心理,想着渊内的夜虺应该正在睡大觉,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夜游爱好者,特意横在这儿给他们找不痛快。她认认真真瞧了瞧它威武的雄姿,“蛇精”二字着实有些辱没了它的威名。 这家伙立在水中,一直盯着他们猛瞧,莫非在思量哪只更鲜更嫩?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魔魅的笛音袅袅而来,夜虺的眼睛瞬间变成暗红色,猛的一甩尾,戚沐九和度亦琛所在的铁索便剧烈晃动起来,二人被晃到半空,险些掉落下去。 正在他们欲要抓紧铁索站稳身体之时,夜虺感应到愈来愈强的笛音猛一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俯冲而来。二人见势不妙,忙飞离铁索,趁力越到夜虺那滑不溜秋的头上。二人一人抱握一只触角,趴在它的脖颈处。 夜虺开始发狂,滚动着身姿,欲将二人甩入无尽暗渊。戚沐九注意到,夜虺受笛音的控制才会发狂暴躁,从而对他们发起致命进攻。 然笛声在侧,却不见吹笛之人。她猜想此人此时定躲在暗处,欣赏着他们被夜虺攻击而狼狈不堪的模样而幸灾乐祸着。 戚沐九猜想,吹笛之人应是暗夜门的人无疑。心下不禁有些恨恨然,他们还真是些以折磨人为乐的阴险变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6章 执笛美人 夜虺又一个侧翻,戚沐九被颠倒得几近晕厥,但两条纤细的手臂却如坚韧的藤蔓,顽强得紧抓着它的犄角死不放手。 另一边紧握夜虺犄角的度亦琛也没好到哪里去,夜虺身上的鳞皮实在滑腻得厉害,两人连个蹬脚的地方都没有,就那样凌空悬挂在它的眼睑处,被疯狂躁动的它晃荡得一阵目眩神迷。 看来这是逼着她使出催眠术的节奏了。戚沐九借力滑到夜虺的鼻端,感受着它鼻翼的翕动和狂躁难安。她强定心神,集中精力对上夜虺暗红色的双眸,将它的视线引向自己的瞳孔。 她的催眠术只对那些定力极强的男人使用过,对兽类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这么强悍凶猛的大型食肉动物,她心里也着实没底,但还是想竭尽所能一试。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夜虺终于不再翻滚躁动。平静下来的它,瞳孔中的暗红色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宁静。 看来催眠术起作用了,戚沐九心下一片暗喜。然还未高兴多久,眼前的夜虺却再次躁动起来,眸中渐渐显露出嗜血之相。 而罪魁祸首竟是身后再次响起且灌注了几层内力的笛音。戚沐九眸光一横,暗自催动内力再次施展催眠术。对方灌注四分内力于笛音中,她便灌注五分内力于催眠术中,对方七分,她便八分,到最后她的眸中隐约有血丝显现,她也没有顾忌,而是选择继续与对方抗力到底。 一旁的度亦琛,虽看不明白她使的是何种功力心法,但看得出她清亮刚毅的眸中已显现出隐而不发的巨大痛苦,直到她眸中有血滴溢出而笛音顿消时,他才将身疲力乏而险些滑落而下的她拥入怀中,足尖一点顺势跃上夜虺的额头。 此时的夜虺已完全安静下来,甚至温顺得几近柔和。 度亦琛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戚沐九,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心疼。他轻轻拭去她眼睑处的几滴鲜血,正要度一些真气给她,却见她已盘腿闭目而坐,用功调息了半盏茶时间,便睁眸轻跃而起。 度亦琛看着一跃而起的她,平静如波的双眸中瞬时闪过一丝惊讶。她竟恢复得如此之快,看来她的功力远不在他之下,她对他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呢… 戚沐九循着笛音望向对面铁索上翩然而立的白衣女子。一身轻纱拢衣,眉眼飞扬,琼鼻下是一张艳红饱满的樱桃小嘴。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胸前风光在一袭白色纱衣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只见她手执玉笛的右手青筋暴起,无尽的怒火自那双漂亮的眼眸中迸射而出,对着泰然而立的二人怒斥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百毒谷!” 此时的戚沐九眼睛有些涩疼,而罪魁祸首竟还在对面兴师问罪,便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我们是何人,你无权过问。倒是想冒昧地问下,百毒谷是你家开的吗?我们为何不能进来?” “无知者无畏!百毒谷历来归暗夜门所有,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你在这里居然跟本护法讨论百毒谷的归属权问题,当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是暗夜门的高层,既然是高层,就应该有这样的常识,那就是如果东岳朝廷没有明文规定百毒谷归暗夜门,那么你在这里叫嚣他人‘私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甚至可以说你们暗夜门私自圈地据为己有,大有与朝廷分庭抗礼并取而代之之意图了。” “伶牙俐齿!倒跟本护法讲起道理来了,不过暗夜门从未将东岳朝廷放在眼里,你,我们更不会放在眼里。今日你们擅闯百毒谷,便是与暗夜门为敌。如果你现在讨饶,告诉本护法你刚刚使的什么妖术,本护法就考虑留你个全尸!” “唉吆,我好怕怕…请问,我都死了,哪能知道你到时是否会将我大卸八块了抛尸荒野喂野狼。聪明的我是不会上当滴…” 戚沐九知道她不会跟他们讲道理,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就在刚才她喂了几包催眠散给夜虺,一盏茶功夫便会起效。催眠术加上催眠散,保证夜虺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都不会再受笛音的控制而攻击自己,反而它会听自己的指挥攻击对方。 戚沐九在现代曾试过这种方法,几乎百试百灵。虽然有些心疼自己好不容易配出来的那些催眠散,但夜虺毕竟是体积庞大的兽类,自然不能跟那些一包甚至半包下去就能任由她摆布的男人相提并论。 “哼,简直是找死!”白衣女子瞬间自袖中甩出一截金色长鞭,鞭子细长精致,上面隐约布满了锋利的倒刺,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绿色的幽光。 那倒刺上面有毒!可以想象到,如若被鞭子抽中,将会是…皮开肉绽,血沫横飞。暗夜门的人,果然都是些阴险毒辣之流。 对面白衣女子已腾空飞起挥鞭而来,戚沐九与度亦琛立马闪身躲开,待回落到夜虺额上时,戚沐九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抚摸了下夜虺的眼睑,轻柔地附耳低语:“小乖,给她点颜色瞧瞧。” 一旁的度亦琛听到“小乖”两个字,脑海中顿时有如雷击般顿了几秒,接着便是掠过心尖的一丝酥麻。如此一个庞然大物竟被唤作小乖,他反应过来后险些破功。 除了主人唤自己小虺之外,夜虺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小乖,听着很是新奇与舒爽。于是很愉快地自口中喷出一大股水柱拦住了对方的凌厉进攻。 林乐瑶突然被喷涌而来的水柱浇了个猝不及防,虽已快速闪身躲过,但还是免不了被淋了半身。脸上沾了几滴不碍事,但胸口处的纱衣却已湿透,随着她用巾帕擦拭的动作,已然令人难以直视。 不远处的戚沐九看着对面的一系列动作,不禁啧啧道:“小乖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话毕,不由摸了一下夜虺的额头以示奖励,夜虺很受用地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拱了一下戚沐九的胸口以示回应。 还真是个灵性十足的神兽。这家伙触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难道是只雄的? 一边的夜虺兀自享受着胸口的温暖,心想着,她身上好香啊,偶想多闻闻。只是之前还叫偶蛇精,现在就变成小乖和神兽了,你对本神兽的前后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你这个妖孽,竟敢用妖术蛊惑小虺。”林乐瑶用手遮着自己的胸口,肺都要气炸了。 “姑娘可否将自己的丰胸秘籍告知一二,本公子回去之后好让家里的美娇娘学习一番。” “轻浮的浪荡子!本护法要你生不如死!”林乐瑶恼羞成怒,长鞭夹杂着逼人的内力破空而来。 戚沐九侧身躲过凌厉的一鞭,却不料鞭子瞬间转弯竟直逼自己面门,戚沐九侧头一百八十度旋转,似跳回旋舞般险险躲过致命一击,但衣角处还是被鞭上的倒钩划走了一大块儿。 看来她是真的把对方给惹怒了。刚刚听到白衣女子称夜虺为小虺,难道她是小乖的主人?这么一想,她马上不淡定了,小乖那么听话温顺,怎么会有这么凶悍毒辣的主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戚沐九决定先不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顺利逃离凤凰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7章 左右护法 戚沐九和度亦琛飞上铁索,与林乐瑶一阵激战,毕竟是二对一的局势,林乐瑶渐渐有些吃不消。 于是她执笛于唇边,几声怪异的笛音之后,十来个药人便从天而降,刹那间与戚沐九和度亦琛对战起来。 他们身穿统一的灰色劲装,一个个面无表情,招招致命。即便被刺中手臂或是胸口,鲜血淋漓,他们都浑然无感,像提线木偶般继续作战,直到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这让戚沐九想到了美国生化大片中的变异人,被砍被杀时无痛无感,只是被坏人控制用以攻击对方的杀人机器。 这边铁索上,戚沐九与度亦琛全力应对药人,而对岸边上的傅乾也在与一大波药人拼力厮杀着。他们两个对付十来个药人都有些应接不暇,更何况是对面被二十来个药人围困的傅乾。 戚沐九见状,忙与度亦琛加速飞离铁索越向岸边,一瞬间三个人肩靠肩背靠背,与一群药人拼杀起来。 一旁的林乐瑶则挥鞭甩向混战中的戚沐九,戚沐九侧身躲过她的招式,顺势拉一个药人挡在前面,那个药人瞬间被鞭上的倒刺钩出一串血肉,不消一刻便倒地身亡。看来倒刺上浸淬的不仅是毒,而且是顷刻间就会毙命的剧毒。 这几十个药人还只是冰山一角,待会儿等他们三人体力耗尽再来上个百八十个,他们今夜必定折在这里。即便侥幸不死,想要活着逃出凤凰山也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当林乐瑶再次挥鞭过来欲要钩花她脸的时候,她迅速撕下一片衣襟,乘势裹住她的金鞭猛地一拉,以为她会侧身闪躲的林乐瑶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此一出,猝不及防中被拉了个趔趄,戚沐九趁机一个反转,用袖中的匕首抵上她的颈项。 林乐瑶感受到刀尖搁在皮肤上的冰凉触觉,凶狠地怒斥道:“你想干什么?” “让他们立刻住手,否则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哼哼…”戚沐九说着用刀背抵上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作势划拉了一下。 爱美的女人往往都很惧怕变丑,这比杀了她还难受,眼前的女人也不例外。她刚刚挥鞭想要划她的脸,不就看着自己长得比她美而心生嫉妒么?她现在还是男人都惹得她顿起杀意,如果是女人,那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这女人的善妒之心哪,还真是令人背脊发凉。 林乐瑶心惊之余,忙做了个手势,一堆药人便停下动作,亦步亦趋地跟着戚沐九三人走向谷口的方向。 戚沐九刀下的林乐瑶恨声道:“你们逃不出去的!” “那就拭目以待。”戚沐九拿着匕首的右手往她的勃颈处紧了几分。 还未走出几步,戚沐九便感觉到背后的丝丝寒意,说时迟那时快,她立马掉转身将手下的林乐瑶猛然推了出去,三人瞬间飞身而上,越过那堆药人的头顶落在水渊边上。 果不其然,他们刚刚待着的地上插了无数支锋利的箭矢和铺着一张从天而降的银色巨网,林乐瑶的右臂亦没有幸免于难。只见她用左手狠狠地折掉露在外面的一截箭尾,语气微愠地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道:“左护法,你来晚了。” “本护法觉着来的正是时候,右护法不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了么?”音落,花树暗影之后便走出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直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戚沐九一眼便认出了对面的男子,昨晚在凤凰客栈后门训斥那个黑衣头目的护法。暗夜门左右护法齐聚于此,他们三人是不是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只见那左护法微微做了个手势,四面八方便涌来多于刚刚两倍的药人,戚沐九三人立马挥剑应对起来。这波药人更难应付,她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功力远在上一波药人之上。他们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中,头上戴了铁桶而无数发子弹都难以KO掉的僵尸。 三人被药人逼着退到水渊旁一处藤蔓横生的花丛边,戚沐九解决掉一个药人,动作利索地挥剑砍下来两只胳膊,顺势扔到不远处的一簇嗜血藤中,藤蔓上那些触到血腥味的花朵瞬间壮大四散开来,粗壮的花蕊迅速缠上那些药人的四肢,狠命地吸食,有的藤蕊甚至由绿色渐渐变成了赤红色,它们从那些药人的伤口处钻入他们的躯体游走吸食,待吸食尽兴后再破体而出,迅速串向下一个目标。 不只戚沐九三人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后怕连连几欲作呕,就连在不远处观战的林乐瑶和那个左护法看了之后,都不禁露出震惊的神色。以前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嗜血藤吸食人血的场景,但藤蕊因吸食到饱和而呈现赤红色还真是第一次见,难不成原因出在药人身上? 戚沐九也注意到了情况的特殊,如若真是因为药人体内各种药草毒素的混合而使嗜血藤由绿变红,那么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它们会因吸食药人毒素而产生新的变异,而她之前用过的紫罗碱很有可能也会难以抵挡它们的进攻。 前有左右护法,后有嗜血藤蕊,唯一的去处便是黑水渊上的吊桥,于是她拉着傅乾和度亦琛飞快奔向那里。 刚逃至铁索旁,身后便有凌厉的掌风袭肩而来,戚沐九侧身一闪,转身双掌齐推而出,与对方缠斗在了一起。她果然没有料错,是那个暗黑系左护法。林乐瑶右臂受伤,不可能有这么雄浑磅礴的内力。 “阁下,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并非来百毒谷闹事。”戚沐九试图晓之以理。 丫的,这男人的力量跟女人的力量简直是天差地别,四分的内力,你送出去便是四分,但人家偏偏能发挥出七分的功效,真是太不公平了。她突然想起了姬冥修,如果有一天他出手对付自己,自己是不是会死得更快。 “百毒谷的东西,岂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拿走的。东西留下,本护法会考虑留你们个全尸。”对面的男人招式狠辣毫不手软。 丫的,上至高层,下至小喽啰,张口闭口都是留你全尸,她严重怀疑暗夜门门主有变态嗜好。比如将一只小兽四肢摊平,用刑具夹起来,剥皮剖腹各种摧残,然后扔到蛇窟当晚餐。所以相对来说,他们口中所谓的留个全尸,就算是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了。果然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对面的男人即便是在与自己对打的过程中,都没有露出鼻翼以上的地方,她不由地好奇,对方是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而她的确这样去做了。 然刚触到对方的帽檐,便被对方的掌风横扫而过,戚沐九在躲开之余后退一步,却没成想脚下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没有踩稳,双手前扑便落在对方的胸口上。对方显然也没料到戚沐九会来这么一招,身体瞬间僵硬,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附在自己胸口上的一双玉手。 戚沐九趁他走神之际,洒出一包痒痒粉,跳上一旁的铁索。而另一边的伤员林乐瑶和所剩无几的几个药人也被度亦琛和傅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三人对视一眼,立马跳上吊桥奔向对面的悬崖峭壁。 搞了这么一大圈又回来了,这是要让她多采些神农草回去的节奏吗?身后的左右护法和几个药人已经尾随而来,难道还要再血战一场后,葬身在这无尽的黑水渊? 就在此时,救星出现了。只见小乖等在他们之前相遇的地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小乖,快来这里!”戚沐九欣喜若狂地呼喊着,就好像柳暗花明又一村,而那个村,就是此时不远处的夜虺。 夜虺转头看向戚沐九,顿了几秒之后,便一个猛扎,游到戚沐九三人面前,三人二话不说慌忙跳到夜虺身上。夜虺临了还不忘在戚沐九的示意下向追杀而至的几人送上一股强劲的喷泉。 戚沐九躺在夜虺的额上做挺尸状,有些沮丧道:“小乖,谢谢你,可是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呐…” 向前浮游的夜虺好似听懂了她似的,便转个方向带他们游向另一个地方。戚沐九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夜虺在黑水渊中游荡了。 一旁的傅乾和度亦琛疲累不堪地靠着夜虺的一只触角歇息,她也得休息一会儿了,连夜的打杀奔逃,她几乎已到了虚脱的边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8章 吻别夜虺 三人闭目休息了一个时辰,待睁眼时便发现四周一片昏暗静谧,不远处隐约可见巍峨的高山。山腰处薄雾浮动,似有淡淡的光线穿过雾气,落在眼前的河面之上。 戚沐九望着眼前的一切,顾不得伸懒腰,忙极目远眺天边的那抹光亮,面上渐露一丝欣喜。 “现在应是黎明时分。”度亦琛音色之中难得露出一丝轻快之感。 “我们远离百毒谷啦。”傅乾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甚至因动静太大,惊扰了正在闭目假寐的夜虺。 戚沐九感受着它鼻子里微微哼出来的不满气息,忙蹭到它耳边,柔声低语道:“小乖,谢谢你带我们来到这里,你好棒奥…”说完轻抚它的额头以示奖励。 夜虺听着她的赞美,感受着她的轻抚,好似受到激励般,瞬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半个时辰之后,夜虺在一处河边停了下来。河边不远处有一艘小船,船尾一个渔夫正在收拾渔具,看起来好似要出河捕鱼。 三人一见,都喜出望外。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正俯首放他们到河边的夜虺。三人从夜虺的额上跃下,戚沐九顿时有些伤感,依依不舍地贴在夜虺的额头上,好像在做临行前的告别。 她真的好舍不得它,它外表凶猛,内心却柔软得令她心生怜爱。虽然只与它相处了短短的一夜,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之感。此去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它再见面。 它真的是一个很有灵性,却又很懂她的好朋友。它独自隐居在黑水渊应该很孤独,很寂寞吧,因为她也看出了它眼眸中浓浓的不舍之情。 如若不是要事在身,她真的想留在这儿多陪它些时日。也不知它的主人是不是林乐瑶那个女魔头,如果不是那就太好了。她想着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位温文尔雅,心慈面善的大好人。 “小乖,你要好好的奥…”戚沐九摸向它巨大的脚掌,“来,我们击掌为盟!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来看你。同时同地,一言为定。拍爪!”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掌轻轻托了一下它的脚掌,以示承诺。 她看得出来,小乖也很舍不得她。于是踮起脚尖,在它的额角上轻轻一吻之后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渔船,走着走着,视线里已一片湿意暗涌。 在这个异世,在这个温清难觅的世界,她承认自己一向刀枪不入的心在小乖面前变柔软了。 待她不由转身再次望向河边之时,已不见了小乖的身影。这家伙,倒是傲娇克制得紧。她还没矫情完呢,它却早已转身离开。而她却不知,小乖因她的这一吻,欢喜温心了生生世世。 这雄的果然就是不一样,不论人类还是兽类。想到这里,戚沐九不禁有些慨然喟叹。 女人就是这么容易感伤而又多情,比起姬冥修,比起穆连城亦或小乖,她感觉自己更应该活得像半个男人。该感性的时候,就真情流露,无须任何掩饰做作。该理性的时候,就果断回归正位,做自己该做的事。 戚沐九立在河边,任清晨的微风将眼角的湿意风干,而后昂首阔步走向前面的小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还会再来一次,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指引着她某天某时于此处故地重游。 刚走至小船边,便听到傅乾在问:“渔家,您知道这里靠近哪里吗?” “凤凰镇,安州,墉城等地,不过安州和墉城还需要再走几天的陆路方能到达。” “也就是说这里可以直达凤凰镇?” “是这样的。你们这是要去凤凰镇吗?” “是的,不知您可否送我们一程?” “送你们倒是没问题,不过凤凰镇那边一直都不怎么太平,你们要小心一些。” 听到渔夫愿意载他们过去,三人欣喜道谢后上了船只,傅乾忙付了渔人一锭银子以作酬谢。渔人没做推辞,一切准备就绪后,小船随着他划开的双桨缓缓驶向前方。 “你们一定是它的好朋友吧?”渔夫一边划桨一边随口问道。 它?难道指的是小乖?她就说,小乖那么显眼,刚刚离渔船又那么近,渔夫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呢?原来人家的淡定从容是早已见怪不怪。 “您指的是刚刚的神兽么?”戚沐九反问道。 “是啊,除了一位公子,我还没见它送过别人。如果你们不是它的好朋友,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它如此破例了。” “我们…呃…是它的好朋友。”戚沐九有些心虚道,对小乖使用催眠术,是她的不得已而为之。与小乖相见如故唤发出真挚情谊,也是她始料未及。然就凭她与小乖之间的心有灵犀和小乖对她的一再援助,说小乖是她的好朋友,完全合情合理。 “您刚才说它之前还送过一位公子?”她不禁有些好奇,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小乖的主人吧?怪不得小乖能将他们送到这里,原来是熟门熟路了。 “是啊,我有幸见过三次呢,那位公子应该是它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吧…”渔夫不由猜想着。 “您对那位公子有什么印象吗?”戚沐九想要确认一下,那位公子究竟是不是小乖的主人,她可不希望林乐瑶是小乖的主人。 然后来的后来,她一度为今天的想法懊悔不迭。如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宁愿小乖的主人就是林乐瑶。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我就记不太清楚了,记忆里,他的面容一直很模糊。每次看到他,我的眼前都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不太真切。”渔夫有些遗憾道。 难道那个人使的是幻术?但幻术是离境族独有的术法秘籍,外人根本无法习得。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二十年前便已绝迹世间的离境族,极有可能还留有后人在世。 “既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您何以断定三次都是同一个人呢?” 那渔夫想了想,便道:“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身形,但颜色我还是能分得清一二的。他每次路过此处穿的都是绯红色的外衣,这个我绝对不会看错。” 一个渔夫如若视力欠佳,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捕鱼能手。更何况他现在看起来顶多四十多岁,即便视力会随着年龄的增加会有所衰退,但也不可能退化到连那么显眼的颜色都辨识不出的地步,除非他是个色盲。 当然,渔夫不可能是色盲,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极有可能遇到了会使用幻术的离境族人。但离境族人跟小乖又是什么关系呢?这让戚沐九陷入了沉思之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9章 偶遇旧识 小船到达凤凰镇渡口时正值正午时分。三人挥别渔夫,入镇后去了成衣店乔装打扮了一番后步入一家酒楼。 三人进去后挑了一隐秘角落入座,点了一壶清茶和几个小菜,坐等上桌。 这时小二过来上茶,边倒边随口道:“几位客官看着眼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凤凰镇吧?” 三人没有开口,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那小二见此也没介意,反而自来熟地接着道:“唉吆,那你们出门赶路时一定要担心哪,最近墉城的瘟疫闹得厉害,你们最好别往那边去了…” “你说墉城发生瘟疫了?”戚沐九有些震惊道。 前天夜里在凤凰客栈时,他们并未收到来自墉城任何有关瘟疫的飞鸽传书,然为何短短两天之内就突然爆发瘟疫了?难道左相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墉城的实情,为的是让他们去凤凰山时没有后顾之忧? “是啊,你们没有听说吗?都已经死了好多人了,据说那龙渊前去治理水患的左相也不幸染上了疫病。” “那陆放雅也算是一代名相,如此年轻有为,还真是天妒英才啊…” “可不是嘛,据说还惊动了龙渊的摄政王,不日里会亲自赶赴墉城查访疫情。” “这可都是龙渊举足轻重的人物,看来此次疫情甚是堪忧哪…” 四周的顾客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来。有的甚至还说,如若姬冥修也不幸染病,那龙渊将会群龙无首彻底乱套。就差说一句,我们东岳可以整装待发趁虚而入了。 丫的,姬冥修那么强悍的人怎么可能会染病,一群乌鸦嘴,就你们杵在这儿等着吃瘪的熊样儿,还妄想趁机搅乱龙渊?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戚沐九根本就没发现,此时的自己正不由自主地向着姬冥修,更不希望他发生不好的事情。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希望那个腹黑男赶紧挂了,她不就大仇得报了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自己有些思绪反常的脑袋,还真是撞邪了…这不是个好的兆头,她得坚决予以抵制。 但话说,陆放雅真的染疫生病了?还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然姬冥修那个腹黑男要来墉城视察又是什么鬼?一想到他那么一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之人,竟会纡尊降贵不顾安危地来探访疫情,她第一反应便是东岳的吃瓜群众嫌吃的瓜不够新鲜刺激,想再加一剂谣言的猛料,以造成墉城民众乃至整个龙渊的全民恐慌。 毕竟姬冥修在龙渊百姓的心中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一旦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结果可想而知。这散布谣言的背后之人当真是居心叵测,心机深沉。 “看来,我们得尽快赶回墉城了。”度亦琛压低声音道。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左相现在怎样了。”傅乾一脸担忧道。 戚沐九想了一会儿,微微沉吟道:“我有件事想与你们商量一下。” … 半个时辰后,度亦琛向西赶往墉城方向,戚沐九和傅乾向东前往安州方向。 两日后入夜时分,易了容的戚沐九和傅乾现身安州城一家赌坊门口。赌坊雕栏画栋,气派非凡,大堂内的梨木镂雕屏风古色古香,四名灰衣小厮分立两旁,眼观六路地察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赌客。 戚沐九抬头望了眼头顶上方的“吉祥赌坊”四个鎏金大字,同傅乾一前一后步入门内。 小厮见二人衣着华贵,样貌不凡,忙上前将他们引至大堂。只见大堂内暖烛明堂,热闹异常,每张赌桌前都有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充当荷官,桌前赌客华服布衣夹杂其中。赌坊一共三层,上头两层是雅间,门扉紧闭,依稀看见灯火下人影憧憧,红袖添香。 有男人的地方,必少不了女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戚沐九没去楼上雅间,此次来到安州,她不想节外生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的生意,这赌坊皆来者不拒,看来这赌坊老板倒是个大财小财两手抓的市侩之人。 二人刚要在就近一张赌桌上看看赌况,不远处一张赌桌上的动静却惊动了好些在旁的赌客,一时间大家纷纷向那边看去。 戚沐九和傅乾也抬脚走了过去,拨开人群进了里头,只见赌桌上坐了一男子。这男子背对他们,上身赤膊,下身着一条暗灰色长裤。 戚沐九看看周围着装整齐一副看好戏的赌客,便心下了然。这男子定是赌资耗尽,不得已用衣服做赌注的窘况了。如若再输一局,那么下身的长裤便是他尊严彻底丧失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怪不得人群蜂拥而至,原来是想看看这个男子的最终结局是一览无遗地走出赌坊,还是运气反转后挽回颜面。 戚沐九今夜不是来看热闹,本打算淡出人群,却在看到那个男子的坐姿时停了下来。此人虽光着上身,背部却遒劲有力。最显眼的是他的坐姿很有讲究,双腿微分,双臂据案,腰背挺直,这分明是——军人的坐姿,而且是西凉军独有的收腹动作。 难道…戚沐九不由快步绕向男子的正前方,待看清男子的面相时,顿时愣在了原地。这不是莒城的参将曹睿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对方好似感受到了戚沐九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但在看到她后却只是略微停顿了几秒,便移开目光,继续看向对面的下注之人。 他不认识她也正常,且不说自己今日易了容,即便是以真容现身,恐怕他也辨认不出。在逃离归砚城之前,除了父皇,宁尘和玲玉,根本没有人见到过自己的真容。那段以面具过活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却让她无端地有些怀念。 只见对面座椅上斜倚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二八年华,皮肤白皙,但眼底浓重的暗青和哈气连天的烟视模样,却给人一种羸弱不堪的纨绔形象,一看就是长时间浸淫花街柳巷所致。 看见曹睿一副犹豫不决难下定论的神情,那公子哥儿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曹睿,你到底还敢不敢跟本公子赌了?要是不敢的话,现在就除了裤子出门去,别在这儿瞻前顾后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说话时微微上挑的眉眼,让戚沐九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边的曹睿也觉着自己有些磨叽,于是心下一横,打算赌大。大不了今晚豁出去了,反正现在的他活得也不如一条狗,军人的节气与尊严他也不想再在乎。然甫一伸手,右臂却被一条突然多出来的手臂所制止。 曹睿转头望去,印入眼帘的正是刚刚打量自己的青衣男子,他灿亮的眼眸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故而戚沐九的突兀动作并未引起他的不耐与反感,反而让他多了一丝隐隐的疑惑与探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0章 三局两胜 戚沐九看着一脸疑惑的曹睿,淡笑道:“你确定?” 曹睿看着她一副笃定的模样,心下一片微讶。他刚刚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押大的外在表现,她是怎么看出自己想要押大的心思的?但她的表情却在告诉他,要押小。 他到底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孤注一掷呢?还是相信她这个陌生人那一派淡定从容下的笃定自信? 一旁的戚沐九似是看出了他面上的犹豫挣扎,毕竟押出去容易,可结果却是他万万都不愿承受的。 “兄台若是信自己,那么赢的几率也不过百分之五十。但若是信我,那么赢的几率就是百分之两百。”说着自身后的傅乾手中接过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搁在赌桌上。 曹睿看着自袋口滚出来的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脑袋如滚轮般转了一圈,心想,如若听她的押小,即便输了也有面前这些银子托底。若是赢了,那么他不仅可以扳回一局兜住颜面,甚至还有可能赢回自己的本钱。 也就是说,听她的,绝对不会吃亏;听自己的,有可能输得血本无归,然后脱裤子丢人现眼。 但对方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种平白无故的出手相助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当下便谨慎道:“公子为何要帮我?” 戚沐九看着他一派小心防备的神色笑了笑,而后一脸正色道:“因为我曾经也是军人,也曾落魄困顿过,不知惺惺相惜这个理由兄台可相信否?” 她竟也是军人,这让曹睿莫名多了一丝无以名状的亲切之感,只见他眼神中的疑虑一掠而过,沉声出口道:“好,冲着你这四个字,老子我今日就豁出去了。” 对面的公子哥看着他终于下了决定,晃荡着二郎腿,有些不屑道:“既然你押小,那本公子就押大了。待会儿你就等着脱裤子吧,哈哈…” 只见他身旁一家丁模样的小厮,顺势将面前的一摞钱推到赌桌中央,同他的主人一般,一副胜券在握得意忘形的模样。周围看客也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伸长了脖子等着骰蛊揭开。 待到那个美女荷官轻轻揭开骰蛊,众人看着那骰蛊下的点数不禁有些傻眼。 一二四! 曹睿看到那几个点数时,也愣了几秒,但随之过后是眉目舒展间的惊喜万分,同时转头对戚沐九投以感激信任的目光。 戚沐九抬眸一笑算作回应。她刚才在往他们这边赌桌走来时,便已敏锐地听到骰子落定的点数。在西凉军营中闲来无事时,她经常会跟将士们切磋豪赌一番,赌注有时候是刚从山林中打回来的野味,又或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百年佳酿,再不就是战场上缴获的那些稀罕战利品。 在现代那个间谍组织,平日里没有任务闲着无聊时,她也会同那些死党搓搓麻将,打打扑克。虽然她不经常打,不过但凡一出手,无论是麻将,扑克还是骰子,逢赌必赢,以至于下次再玩时,那些死党都绕过她悄悄组局玩。试想一下,谁愿意跟一个记忆力俱佳,耳力过人的的人打牌,除非想往她银行卡的数字里再添几个零。要知道,他们每次玩,玩儿的可都是别墅呀,跑车呀这种调调的赌注。 哎,突然好想回到那个玩儿枪,飙车,泡帅哥的现代,虽然跟那些极品美男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但养眼啊,趣味相投啊,每次都能聊得嗨翻啊… 前世如过眼烟云,转眼间她来到这个异世已五年有余,美男倒是见了不少,但不是疑她的,就是杀她的,对了还有一个救过她的,也不知陆放雅现在怎样了? “啪!”忽来一声闷响,震醒了戚沐九。抬眼间,这才发现对面的公子哥已再次摇好了骰子,下了骰蛊。 只听他语气傲慢到:“曹睿,你不就是在她的协助下赢了一局吗?本公子现在不跟你赌…”末了,顿了一下,指着正在淡定看着他的戚沐九道:“我要跟她赌。” “你确定?”戚沐九摇着一柄折扇浅笑盈盈。 “当然。本公子要赌你一条胳膊!”本以为胜券在握毫无悬念,却被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横插一脚坏了心情,心里顿时像哽着一块骨头,不上不下,着实难受得紧,这口气他咽不下。 “好!”戚沐九推开傻愣在座椅上的曹睿,自如地掀衣而坐,“若本公子输了,给你一条胳膊便是。但如若你输了,该当如何呢?” 身后的傅乾觉着戚沐九今日玩大了,忙悄悄揪了揪她的衣襟道:“小九儿,赌场上一诺千金不能毁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要三思啊…” 戚沐九转身缓缓移唇到他耳边,“放心,我可不是吓大的。我们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嘛。富贵险中求,这次我就陪他赌一赌。相信我,待会儿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傅乾看着她一副自信满满必赢无疑的架势,只能悻悻然作罢。大不了待会儿陪她拼命跑路就是咯… “本公子也断条胳膊给你。”哼,他可是这场子里的常客,赌技也不是盖的,就不信赢不了这个眼生的纸老虎。 “哦,本公子倒是不稀罕你那条纤细的柳树枝,一千五百两银票,外加跪地喊三声祖宗。你觉得如何?” 那公子哥手下的家丁正要上前教训出言不逊的戚沐九,却被那公子哥拦下。“好,本公子外加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张狂无知的小子,待会儿要你好看。 他这是在讽刺她长得娘娘腔,想要在她的脸上划拉划拉,从今以后再也不敢在大众场合下公开露面。纵欲羸弱,好赌成性,还血腥暴力,这究竟是安州城哪家大门大户培养出来的不良少年? 话说,近日里遇到的想要划花她脸的人还真不少,下次易容时得找张丑一点的面具。 “一言为定。那本公子这局不开,你继续。”她刚刚有点走神,没注意到他那边摇骰蛊,汗… “哼!”对面的公子哥虽有些不快,但还是恨恨地拿起骰蛊凝神静气地摇了几下便猛地砸在赌桌上,“开吧。” 此时大堂内已一片人声鼎沸,这赌注下得着实不小,这瓜吃起来应该很带劲儿。 只见那青衣少年端坐于赌桌前,背脊挺直,面上一派淡定从容地揭开了骰蛊,以最安静的动作让在场的吃瓜群众都停止了吵吵。 看客们的眼睛睁得老大,二楼和三楼雅间的那些客人也都出来凭栏观赌,伸脖子的,探身子的,还有嫌楼上看着不过瘾跑到大堂近距离观看的。众人皆不敢相信那骰蛊下的点数居然是…三花聚顶! “这局,你输了。还剩两局,开始吧。”戚沐九气定神闲道。 对面的公子哥顿时有些傻眼,还真是邪乎了。要说第一次她帮助曹睿赢回一局是侥幸,那么这一局他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人有两把刷子,甚至还有些深藏不露,毕竟这样的点数,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开得出来的。 想到自己下一局要是再输的话,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喊对面比自己只小不大的人一声祖宗,就瞬时有些坐不住了。但自己夸下海口,场中又这么多人看着,没法他只能再次举起骰蛊,上下左右毫无章法地胡乱摇晃了一会儿才定在桌上。心想,看你小子还敢不敢开蛊,就不信你这赌技会全凭运气。 然当骰蛊再次揭开时,人家的运气还真是好到爆棚,三三六,他又输了。完了,那公子哥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那儿歇菜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1章 戚家庶子 “你输了。” “你耍诈!”公子哥从歇菜状态瞬间坐直身体,一副泼皮耍赖的模样。 “你说我耍诈,可要有真凭实据。与其诬赖他人,倒不如坦然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反而还能赢个愿赌服输,胸襟广阔的美名。何必在这故意找茬,平白惹人笑话呢?” “本公子还就故意找茬了,你能奈我何?”话毕,只见他身后跳出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摩拳擦掌,一副要给他们来点教训的嚣张架势。 戚沐九看着他们的虚张声势,顿时有些想笑。而后看向一旁跃跃欲试的曹睿道:“此刻该是你展现军人本色的时候了,让他们好好感受下业余和专业之间的天差地别。” 曹睿也早就看他们不爽了,扭头活动了下筋骨,迎上对面几个打手的铁拳,不出几秒钟便撂趴了两三个,半盏茶功夫,那几个大块头便被他收拾得鬼哭狼嚎,一个劲儿得往他们的主人身边躲藏。 “一群蠢猪,本公子平日里好吃好喝地饲养着你们,都算是白瞎了。” 说着踹开其中一个猪头,撂起胳膊挥拳掷向一边正在悠闲喝茶的戚沐九,熟料还未近其身就被一旁的曹睿一记铁勾拳划拉着来了个贵妃醉酒,那飞旋的舞姿足足转了好几圈,停摆之后的公子哥早已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兄台堪称穆罕默德·阿里转世,拳王的称号非你莫属…” “阿里?拳王?那是什么东东?”光着上半身的曹睿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戚沐九看着他那诱人的胸肌和硬邦邦的六块腹肌,不由地咽了下口水。丫的,这也太引人犯罪了,不过她这鼻血得先攒一攒,留待在姬冥修面前大肆喷涌才来得猛烈刺激些。 于是她转过身,有些不甚自在地微咳一声,“咳,那个,先把衣服穿上,我再讲给你听。” 曹睿经她这一提醒,再看看周围衣着整齐的众人,顿时也有些赧然,忙去那公子哥的桌旁取回自己的衣物穿上,末了还狠狠瞪了那龟缩在角落,歪着一边下颌骨战战兢兢的公子哥。 戚沐九看着三把两下穿戴整齐,一副求知若渴望向自己的曹睿,抿了口茶,润了下嗓子道:“哦,阿里是一个人名,他的拳法打败世界无敌手,因而被称为拳王。你刚刚一拳定乾坤,撂倒那厮,颇有他的风范。” 曹睿虽不知她说的阿里是谁,但能听得出她是在夸自己拳法了得,于是一本正经地抱拳回应道:“多谢夸奖!” 戚沐九看着他认真满满的表情,心想,这家伙倒是当仁不让,磊落得一派坦荡、可爱。 她转眸望向对面佝偻着身子,摸着自己左脸的公子哥,“愿赌服输么?” “服,我服。哎哟…”左脸疼得厉害,他只得扶着左边的肿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儿来。 “那就叫三声祖宗给我听听,要叫得响一点。”然看着他那副怂包样儿,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祖宗就别叫了,有你这么孬种的后代,简直毁我一世英名。” 那公子哥一听她说不用叫祖宗了,面上立刻一阵欣喜,然没过了半秒,便听对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就学几声猫叫吧。” 什么?学猫叫?那公子哥的表情立马一副苦瓜状,他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摊上了这么个爱玩儿的主。 “哦,我看你右脸太过平坦了,不美。要不我帮你把它整对称些,来个和谐美?”戚沐九看着他一副极力挣扎的模样补充道。 那公子哥看着曹睿做势要抡起的左拳,吓得连喵三声,引得现场的一票吃瓜群众哄笑不断。 其中包括那赌坊的老板,其实他早就想收拾一番戚家林那个小王八羔子了,只是苦于跟他们戚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不想因此得罪了戚秉章,否则他早就将这个屡次抵赖破坏赌场规矩的小子给撵出去了。本来今日赌场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他理应出手摆平这事儿,以维持营业秩序。但现在看来,这瓜吃得倒是相当酸爽,想停也停不下来。 “嗯,这几声猫叫完全够格参加声临其境了。” 说着站起身伸了下懒腰,缓缓踱步走向戚家林,微微俯身看向他的脸,“啧啧,这颜色…漂亮,极了…” 众人虽不知她口中的声临其境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来定是嘲讽之意。傅乾对此见怪不怪,她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出来,让他随时随地发懵。 “限你三秒钟之内消失在本公子面前。”顿了一下,继续道:“银票留下。” 戚家林听了之后,如获大赦,忙自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撂在桌上,领着身后几个七瘸八拐呼啦啦奔出大堂。 戚沐九捻着两张银票,看了下上面数额,确认无误后便妥善折好,递给身后的傅乾。 傅乾一愣,这敢情是把他当经纪人使唤了,这明星范儿倒是展现得越发从容自如了。没法,谁让他是理财加琐事小能手呢… 赌坊老板在这个时候适时现身,忙讪笑着招呼戚沐九三人进二楼的雅间一叙。戚沐九也正有事情探寻一二,便颔首随掌柜上了二楼。周围的吃瓜群众见无瓜可吃,便做鸟兽状各归各位忙活去了。 “公子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安州人士吧?” “我从瀛都来。” “哎呀,我说公子看着气质非凡,原来是来自皇城脚下,真是失敬…” “好说好说。老板可知刚刚那公子哥是谁?”现在这个非常时期,戚沐九不得不扯了个谎。 “公子说的是戚家那小子吧?” “戚家?” “对,就是安州第一富商戚家。那戚家林是戚家最受宠的庶子。” 戚沐九当下了然,她就说那小子第一眼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戚家教养出来的不成器,于是道:“我也听说过戚家,不过据我所闻,戚家不是只有柳氏生养的一个嫡子么,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庶子?” “公子有所不知。戚家主母生的那嫡子戚瑾瑜,五岁时因发了一场高烧,烧成了傻子。现在虽然十岁了,却只有五岁孩童的智商。那戚秉章看着捉急呀,家财万贯总不能后继无人吧,于是便悄悄命人将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接回了戚家。” 柳氏唯一的儿子,戚家唯一的嫡子居然被烧成了傻子,这算不算坏事做尽后的现世报。然父母造的孽却要让孩子来承担,戚沐九听着顿时有些慨叹。 “私生子?”戚沐九有些微微惊讶。 “据说是戚秉章在外养的一个万花楼的花魁所生,戚秉章将那母子两悄悄养在郊外一处别苑,柳氏也是在四年前才知晓此事,而早前难产而忙的戚家主母李氏就更不知晓了呢…” 在云州大陆,但凡富贵人家的男子,都不会纳风尘女子和戏子为妾,即便想纳,也只能偷偷在别地儿金屋藏娇,更不能让当家主母知晓此事,否则定会闹到家族里长那里,让其吃不了兜着走。柳氏那样的厉害角色,戚秉章当时的境况大抵也没好到哪儿去。 那戚家林看着跟自己年龄相仿,顶多只比她大个一岁左右。那就是说,戚秉章在李氏活着的时候就养小三了?丫的,果然是缺德事儿做多了,这子弟一个不如一个,上天的惩罚还真是… 唉,戚秉章和柳氏再丧尽天良,那也是孩子的父母,天下哪有父母不爱不心疼自己孩子的,这算得上是老天给他们二人最狠的惩罚了。 她不由想到了戚沐九和戚暮烟兄妹俩,他们的离去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2章 回购药材 就在戚沐九三人同赌坊老板聊得正浓之际,门外把风的小厮慌忙跑进来道,“老板不好了,戚家林带着一帮打手朝赌坊这边来了…” 戚沐九不想在这儿节外生枝,忙拉着傅乾和曹睿二人在赌坊老板的指引下走向后门。三人向赌坊老板匆匆道谢后,便迅速离开。 傅乾在戚沐九暗示下率先去了戚家药材铺处理购买药材事宜,曹睿则带着戚沐九去了一家门面不太显眼的打铁铺。 看着铁铺前的门可罗雀,戚沐九便瞬间知晓他为何会去赌坊赌到衣不蔽体的地步了。这样冷清的店铺,恐怕连最起码的温饱都难以维持。 她本想同傅乾一起去药材铺,但因想了解一番莒城的情况,便顺势同曹睿到了他现在的容身之处。 戚沐九称自己曾效力于隋敬之麾下,自西凉国灭后便隐姓埋名往返于龙渊和东岳之间做点药材生意。曹睿在对她表示颇为赞赏的同时也与她倾吐了一番自己的苦水。 他说自北燕军占领了莒城以来,莒城的西凉将士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克扣军饷让他们无粮可食无衣可穿不说,还让他们充当苦力修建城墙,甚至还被当作佣兵供那些北燕贵族任意役使。 上战场抗敌更没有他们的份儿,即便有,也是让他们同龙渊军控制下的西凉军作战,他们又怎会情愿跟自己的同胞自相残杀?于是受不了如此屈辱对待的一些西凉将士,在曹睿的精心布置下逃出了莒城,一路上遭到北燕军的群追猛打死伤无数,逃到东岳时原先三百多人的队伍已只剩了一半。 曹睿说到这里,眼中竟隐隐浮现出丝丝水光。那都是跟随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没马革裹尸于为国捐躯的战场上,却死在了逃离故土的敌国铁骑下,这是何等的屈辱与不甘!他们不怕苦,不怕死,怕的是一辈子充当亡国奴,日渐失去保家卫国的斗志与骄傲。 他说自己来安州仅一月有余,虽时常混迹于赌坊酒肆等场所,但行踪却十分隐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落脚。东岳相较于现在的西凉和龙渊是相对安全些,却还称不上绝对安全,故而不能掉以轻心。 北燕军自然信不过西凉军,定不会委以重任。听着曹睿的一番凄苦之言,戚沐九悲愤交加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如若不是因为她的识人不清,西凉的将士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现在并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悔恨内疚亦无任何意义。若任由那些西凉将士流落异国他乡,身如浮萍,作为一国太子的她,亦不能坐视不理。 戚沐九没再追问剩下的西凉将士如今都在哪里安身,因为现在的她也是泥菩萨过河,单就对曹睿来说,她充其量也只是个西凉旧部,一时愤懑对她倾吐心中不快尚在他认为的安全范围内,如若再进一步,那么人心隔肚皮,他亦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将他们的行迹泄露出去。 她现在是以与傅乾摆脱戚家林目标太大为由,才与一面之缘的曹睿逃到此处。如若与他待得时间过长,定会引起暗中监视她的人的怀疑。 这两日她一直觉得有人暗中在跟踪她和傅乾,至于目标是他们二人中的哪个,她现在还不甚明了。暗中之人的气息很轻,几近于无,却无丝毫杀气,所以她才料定只是一种“监视”。 那么她手中想要留给曹睿的东西,也只能借机再曲折相送了。她与曹睿现在的关系,只能远,不能近。 她以顾客急需药材,须赶紧与傅乾会合为由,暂与曹睿告别。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们定会再次相见。 戚沐九赶到戚家药材铺时,几个药材铺的小厮正将成箱的药材装上停在门口的两俩马车上,那小厮们个个刚劲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一般店铺迎来送往的普通小厮,看来这安州第一药材铺的美名也不完全是徒有其表。 傅乾则在一旁开箱验货,等他点头后,一旁的小厮才会封箱打包,另一旁的店铺老板则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劲儿地向傅乾保证所有的药材都是绝对的正品。 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傅乾这家伙倒是蛮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和派头的。你看那扒拉着药材的专业劲儿,和嗅着药味的认真劲儿,看得她直想给他疯狂打call。 用戚家林的赌资购买戚家的药材,想想就觉得酸爽无比。她跟傅乾的计划是去赌坊赢一千五百两后回戚家商铺拿药材走人,却没想到碰到的那个冤大头竟是戚家林,这缘分来得还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早知道戚家林那棵蔫黄瓜是戚家人,她就多敲些竹杠了。不过现在看着也算不错,最起码目的已经达成。 想到这里,她便兴冲冲走上前去,拍着傅乾的肩膀道:“小乾乾,你这看着很上道啊?” 傅乾转过身,看着她那副故显揶揄的表情道:“那是,我小时候可是在药材堆长大的,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药材,更没有我识别不出的假货。”说着还不忘扭头看向一旁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些药材上车的店铺老板。 那胖乎乎的老板一听,忙口不对心地夸赞傅乾是火眼金睛的行家,他就是想以次充好也充不了。 待所有药材都归位后,傅乾自怀中掏出一千两的银票递于店铺老板,老板核查无误后便安排那些小厮一路护送他们到凤凰镇。 他们在进赌坊之前便来过一次,那时候赌坊老板开出的是一口价一千五百两,不接受赊账和分期付款,全款一次性结清。现在却只用了一千两,还附带小厮帮忙押送这样贴心的售后服务,戚沐九不得不佩服傅乾的商业谈判手段。 他刚刚说自己是药材堆里长大的,难道太傅府还经营药材店这样的行当?但也不对呀,龙渊可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的。戚沐九决定过后再一问究竟,当务之急是将药材安全无虞地送回墉城,以遏制瘟疫的一再蔓延。 希望度亦琛已经平安带回神农草,以解墉城在饮水方面的燃眉之急。也不知陆放雅怎样了,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言感染了瘟疫。而回去之后,她又将如何面对他昔日的救命之恩,并解释清楚她现在女扮男装的身份,这让她很是神伤。这当朝左相还真是一个让她触不及防的意外。 她与傅乾自凤凰镇连日赶至安州,中途几乎就没有休息过,精神看着都很颓废。但二人在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在客栈休息一个时辰后便连夜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她总觉得购买药材这件事上太过顺利,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于是,午夜时分,戚沐九让傅乾先照看好药材,自己则一身夜行衣迅速奔向戚家。她可是从未见过“所谓”的父亲和母亲,借此机会,倒是可以熟悉一下,好为以后掩盖身份找些像样点的说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3章 夜探戚家 戚沐九施展轻功,用了不到一刻钟便飞至戚家一院落的屋顶。立在最高处放眼望去,整个戚府的灯火都已暗淡,惟有一处依然灯火摇曳。 她循着光亮飞入院落,躲在一廊柱后面观察了一小会儿,确定短时间没人经过,才迅速翻入内院,隐身于一屋下的花窗外。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的格子映射出来,戚沐九在一格子上轻轻点了个洞,探查着屋内的情形。 “混账!”一道气怒交加的男声自屋内传出。 戚沐九觉着这样窝着身子站这儿偷窥看不清不说,安全系数也有些偏低。于是足尖一点跃上屋檐,掀开一块瓦片,便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老爷,您消消气。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家林这次吃了亏,下次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您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一个身穿绿色锦缎罗裙,外罩一件玉色笼纱的女人出声劝解道,主位上被她轻抚胸口一脸怒容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清茶,犹未解气,手中茶杯顺势掷向跪在地上的人面前。 茶杯碎裂一地,四散飞溅,那跪在地上的身躯吓得一抖,怯怯地抬头望向主位。这一抬头,戚沐九总算看清了他的真容,这不是一个时辰前在赌坊输给自己的戚家林又是谁? “一千五百两银票,他就当废纸一样拱手送人,枉我纵横商场多年,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蠢笨无能又惹是生非的废物!” 那个一副恨铁不钢的中年大叔应是戚秉章无疑了,而一旁又是捶背又是抚胸的风韵犹存的女人应该就是戚家林的生母——那个传说中的万花楼花魁了。这戚秉章也算本事,居然把戚家林的生母也接回了主宅,可见对戚家林寄予了很深的厚望。 戚秉章中等身材,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身板挺直,一双微愠的眼眸中透射出来的满是属于商人的精明与浸淫商海多年的沉稳干练,微挑的上眼睑依稀可见戚沐九和戚家林的影子。 “父亲,这也不能全怪我呀…那两个人定是与曹睿串通一气,想要狠狠地敲诈我一笔,我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啊…” “那还不是你蠢,在外面应付不了别人,就回来装委屈求关爱,惹你父亲生气动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道刻薄不屑的中年女声自另一边传来。 戚沐九循着声音来源,看到了另一边主位上端着茶悠闲细品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头。一身宝石蓝的华衣,头上一副碧玉簪,手腕上碧绿色的翡翠玉镯更是将她衬托得雍容华贵,主母范儿十足。 戚沐九不用猜也知道,这位说话尖酸不留情面的女人就是戚家主母柳氏了。 那戚家林生母一听柳氏这么说自家儿子,顿时委屈兮兮地哭诉道:“老爷,夫人怎么说妾身,妾身都没关系。可是家林他是您的儿子呀,夫人这么说他,也太过分了些…” 戚秉章被她这么一哭诉,也觉得烦,有些不悦道:“让你平日里多管管他,少在外面不务正业,而你却总是纵容着他。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与你的疏于管教脱不了关系。真是慈母多败儿!” “还有你,家林虽不是你亲生,但你是一家主母,是他的母亲。他不成器,你也推脱不了责任。”柳氏听后,悻悻地闭了嘴,没敢再吭声。 “你们俩个以后都给我严加管教他,要是再让我听到他惹是生非不好好学着打理生意,我就唯你们是问!”戚秉章说罢,有些疲累,唤了立在一旁的管家将戚家林带下去好生看管,罚他禁足一个月,不得外出。 那戚家林生母自是不敢再求情,狠狠剜了一眼柳氏之后,忙跟着管家走出屋门照看自己儿子去了。 待所有人走后,柳氏便起身走到戚秉章跟前,看着一副心神俱疲的他道:“老爷还在为那一千五百两的银票犯愁?” 戚秉章叹了口气道:“以前我倒是可以不计较,可现在不同了。自暮烟逃婚掉落悬崖后,门主一怒之下便切断了对我们所有药材的供货渠道。我们店铺现在卖得所有药材都得从更远更偏的地方购买,成本增加了不说,且新的药材一旦供应不上,就只能降价出售旧的存货。这还不算,更让我们的药材生意雪上加霜的是,赚的钱还要跟暗夜门三七分。你说我怎能不犯愁…” 而后接着道:“不仅药材,就是其他如布庄、当铺、酒楼等方面的生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暗夜门的影响。前几日各个店铺的掌柜开了个碰头会,诉说这两个月以来的诸多麻烦与困境,戚家这两个月以来的商铺进账足足少了一半。我若再不严格管理府内的吃穿用度,一两一钱地控制不必要的支出,以后戚家生意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恐怕连救急的可用资金都没有。” 屋顶上听到此处的戚沐九,不禁暗暗惊叹于暗夜门插手戚家生意的强硬力度,这生杀予夺的权力游戏玩转得倒是随心所欲。看来恶人自有恶人收拾,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戚暮烟的逃婚,可能也只是暗夜门抛出的一个由头,借以顺理成章地挤走戚家的生意,以敛取更多的财富壮大自己的实力及影响力。难道东岳朝廷最近的蠢蠢欲动,真的与暗夜门脱不了干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暗夜门资助东岳朝廷与龙渊对抗? 戚沐九正在沉思之际,便听到柳氏假惺惺地抹泪道:“都怪我没有看好暮烟,害她丢了性命不说,还让戚家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这不怪你,这或许是她的命。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有愧于她的母亲。然现如今说这些都已于事无补,我也只能先顾及活着的人。眼前暗夜门步步紧逼,戚家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总得想点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老爷的意思是…以毒攻毒?” 待接触到戚秉章肯定的眼神后,柳氏顿时了然一笑道:“老爷还真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附唇于戚秉章耳边低语了几句,戚秉章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当真要这么做?” “无毒不丈夫。不试一试,怎知结果如何?他们购买药材去凤凰镇,就那些药材的药性,十有八九是运往墉城治疗瘟疫之用。只消几颗裂魂钉,我们就能置身事外,做壁上观。即便到时候瀛都的朝廷依旧做缩头乌龟,可盛京的朝廷就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了。” 戚秉章想了一会儿,似是鼓足勇气道:“好,就听夫人的放手搏一搏,事成后我们再举杯庆祝…”说着欢喜地拥着柳氏步入里屋,屋内灯光随之暗灭。 看来戚家那个药材店老板已将她跟傅乾向他购买药材的事情告知了柳氏,只是她刚刚说的裂魂钉、壁上观又是什么意思?那裂魂钉不是暗夜门的独门武器么,柳氏怎么会有?难道戚家在暗夜门有内应?裂魂钉要裂的又是谁的魂?她跟傅乾的,还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4章 密林截杀 离开戚家之后,她去了趟曹睿所在的打铁铺,将自己事先密封好的一封手信和从傅乾那儿搜刮来的三百两银票,从窗外扔进了曹睿的房间后便一路快速返回。 回到与傅乾暂时停驻的一家客栈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焦急等待的傅乾在看到她回来后,一手抓住她的衣袖急急地问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 然看到她安然无恙后便气恼地推开她的衣袖,像小媳妇儿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戚沐九看着他担心自己的神情和刚刚撒气似的动作,不由扑哧一笑,他那别扭而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还当真可爱得紧。都怪跟踪自己的那几个人功力太深,她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他们甩开。 难道是暗夜门派来的杀手?不对呀,如果是暗夜门的人,她早就被套麻袋大卸八块了。那些人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暗中跟随着,并没有对她动手,除了盛京那边,她想不出现时间还有谁会跟踪她至此。 想到这里,戚沐九不禁打个了寒噤,不会是姬冥修那个腹黑男派来的吧? 当时竭力躲开暗中之人的她,好似有一种错觉。什么样的错觉呢?就是逃出家门,外出放风的官家小姐,被家主派人暗中跟踪保护的一种错觉。 但姬冥修那个腹黑男会保护她?这跟有人某一天突然告诉她长江是自东向西流一样匪夷所思。她觉着自己的脑袋又开始不清醒了,于是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心神,望向正在闹别扭的傅乾。 “小乾乾,真生气啦?”她试着拉了下他的衣袖,作势要绕到他前面。 哪知傅小爷不干,扭着头看向另一边,反正就是不理她。 戚沐九顿时有些头疼,扶额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心胸宽广一点嘛,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见他僵硬的身躯有些松懈,她便继续道:“我是被人跟踪了,好不容易才从戚家溜串回来的。” 傅乾一听,这才转过身疑惑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 傅乾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便严肃道:“难道是戚家人?” 戚沐九凝眉沉思道:“不像,来安州之前我便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十有八九是盛京那边的人。” “盛京城?” “没错,你这两天没发现被人跟踪么?” “好像没有。”傅乾想了想,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那么跟踪之人的目标极有可能只是她一人。姬冥修这个腹黑男还真是放心不下她啊,警戒线拉得这般长远,这让她严重怀疑他有被迫害妄想症。他倒是瞧得起她,也对,她此番来东岳,不就是为了让他瞧得起她吗? 戚沐九没再与傅乾讨论跟踪之事,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药材安全送到墉城。她将在戚家听到的一切,简短地低语给傅乾,傅乾听后惊讶万分。 戚家药材店老板派遣给他们几个小厮搞所谓的售后服务,极有可能是他们使用的惯用伎俩。若现在冒然将人遣送回去,那边定会认为他们已经起疑,到时候恐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毕竟这是东岳,安州又是戚家的地盘儿。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在几个小厮的“护送”下,先行离开安州再作打算。 马车行至离凤凰镇不远处的一片密林时,正值两日后的黄昏时分。草丛中蛐蛐的鸣叫声,马儿踩在路上的踢踏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使整个树林显得更加空旷幽寂。 就在即将走出树林的一瞬间,十来个黑衣蒙面人自树顶降落,手中长剑直指戚沐九和傅乾所在方向。而马车旁几个戚家的小厮也应势抽出藏匿已久的刀剑,两拨人立马对他们二人形成了围攻之势。 戚沐九一路上还在庆幸,柳氏派出的人尚未对他们动手。原来是想赶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这个地点,因为出了这片树林便进入暗夜门活动范围。 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定是柳氏在暗夜门的内应,选择候在此处动手而不是在安州地界,最大的可能就是假借暗夜门名义了结了他们,而后嫁祸于暗夜门,从而引起暗夜门、东岳和龙渊之间的矛盾纠纷,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好个一石三鸟的计划。不管他们是不是瀛都人,只要在东岳的地盘出了事,当地的官府便责无旁贷,定要彻查命案。到时,以这些黑衣人在案发现场伪造的痕迹,特别是暗夜门独有的武器裂魂钉的出现,暗夜门毫无悬念地便会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而死的人偏偏又是给墉城运送救命药材的商人,一旦她和傅乾的实际身份公开,龙渊与暗夜门乃至东岳的矛盾便会激化得更彻底。 而这出戚家主导下的命案,定会成为激发两国之间战争的导火索,战争一旦爆发,戚家便可趁势投机倒把,发笔朝廷与百姓之间的横财了。而暗夜门也会因得罪两国朝廷,受到双面夹击。虽然东岳国可能碍于暗夜门威势,选择继续做洞内的老鼠避而不现,但龙渊却不会就此罢手。因为暗夜门杀的不只是两个商人,而是墉城那一条条等待救援的人命,更是龙渊朝廷的万众民心。 龙渊一旦出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可以说是两败俱伤。暗夜门一旦失势受挫,戚家就会松一口气,并借此慢慢夺回以往的一切。好一招借刀杀人! 戚沐九顺手解决了一个砍杀过来的小厮,她就说当时在装货上车时小厮个个都刚猛有力,原来是戚家豢养的武林高手,她还当真是小瞧了戚家。她不得不佩服柳氏今晚的阴狠计谋,然毒归毒,却也蠢得离谱,完全没给自己留足后路。 不管她和傅乾今晚是生是死,暗夜门这个黑锅算是背定了,像暗夜门这样强悍的主,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在自己头上作妖而白白做个背锅侠?把戚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或者赏口毒药来个生不如死倒是符合他们一贯的睚眦必报。 戚沐九抽出腰间软剑,堪堪打落数枚朝他们飞射而来的裂魂钉,顺势拉了个小厮做盾牌,盾牌上瞬间血流如注。她觉着这次的裂魂钉明显不如上次的威力大,难道他们用的是裂魂钉中的残次品?还是说这次杀手的功力远低于上次追杀她的那些人? 丫的,她跟这裂魂钉还真是解不开的缘分了。自己几日前大闹百毒谷,暗夜门那两大护法定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裂魂钉在哪天会不会再伺候她第三次。 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因为刚刚有个黑衣人扔了一个火弹到马车的药草上,刚好被她击落。再多来几个火弹,两车好不容易得来的药草铁定玩儿完。她得想个办法速战速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6章 绝色花魁 戚沐九和傅乾于半个时辰之后到达凤凰镇,去时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故而两人再次入住了凤凰客栈。 甫入客栈,便看到有不少顾客三三两两一桌,围坐一起边吃边闲聊着。戚沐九顺耳听了一路,讨论的无非还是墉城水患一事。 刚走上二楼,便听到楼下一酒客大声道,“话说,这龙渊左相还真是个人物,不出几日便解决了墉城民众的饮水问题,墉城现在也算基本稳定下来了。” “据说是陆放雅派死士冒死入百毒谷采得神农草,才解决了水源问题,那些死士也很厉害呢!” “不是说其中一个死士回到墉城已经奄奄一息了么,哪有你说得那么神勇…” “就算丢了性命又如何?你去百毒谷跑一趟试试?估计还未入谷,就被那黑水渊的蛇精给吞个精光了,更遑论拿回百毒谷的珍稀药草?” “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你倒是说说那巨兽长啥模样?” “据说那怪兽十丈有余,长相似龙非龙,眼睛血红色,嘴里还会喷火。只要它轻轻呵一口气,方圆百里都将寸草不生。” 戚沐九听后顿时有点后怕,却又夹杂着几丝有气无力的好笑。也不知小虺在听到此番言论后会不会一口气将他们溺毙于黑水渊。还真有点想念那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是不是又开始夜游了,有没有跟它的主人一起畅玩。 它的主人?也不知那林乐瑶现在身在何处,刚想到这号人物,便听到楼下又有声音传来。 “话说那巨兽的主人便是暗夜们右护法,肤白,貌美,大长腿,那可真真儿是个美人哪!这辈子若是能见上一面,也算是三生有…”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便见一颗茴香豆以迅雷之势飞向那人的口中,那人喉咙一紧,双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戚沐九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只见斜对面一不起眼的角落内坐着一白纱隔面的白衣女子,身旁一黑衣男子帽沿几乎遮住了整个面部,只有那半侧挺直鼻翼下微抿的唇角泄露出了他的一丝不满。 这还真是一贯的高低调组合。戚沐九趁着楼下众人吓得落荒而逃之际,赶紧拉过还在惊讶之余的傅乾闪入订好的客房内。 这二人出现在此,是为了追踪抓回他们以报百毒谷之仇而挽回面子,还是那个变态门主另有要事安排于他们?戚沐九决定静观其变。 “小九儿刚刚好险,那两个变态怎么也到凤凰镇了,真是倒霉至极!”傅乾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谁说不是呢…刚刚我还庆幸没碰到熟人,今晚就可以顺利离开,没想到不想什么便来什么。”戚沐九也顺手拿过一杯喝了起来。 “也不知刚刚那些大嘴巴说的是不是真的,阿度是否真的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傅乾面色凝重道。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待会儿我们出去查探一下,看看那两人出现在此的目的是不是我们,如若不是,拂晓时分,我们便离开此处。” 此二人武力值爆棚,绝不是可以正面刚的对象,更何况还有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众多小弟。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二人绝不能选择吃不了兜着走这条路。 二人在客房简单吃了点便乔装下了楼来,傅乾使了点银子便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那二人组的大致去向。待到了目的地门口看到“暗香阁”三个烫金大字,以及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和迎来送往的红粉佳人,才得知是一家青楼,而且是一家规格相当上档次的清馆。 看不出来,那矜持禁欲的暗黑系喜欢这种调调,呵呵…有趣!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绝色有此魅力。 二人在一管事的指引下上了四楼,楼下一片热闹非凡。有男有女,吃吃喝喝,边看台中央的衣香鬓影顾盼生辉,边评头论足言笑晏晏,俨然一副雅俗共赏,风流而不下流的的活泼景象。有的女客甚至看不惯台上的平平表演,直接上去展示才艺而将对方PK下台。有的男客更是在旁拨弦弄墨,以精湛的技艺随之和之,画面好不和谐。 一圈看下来,这哪是什么你调笑来我娇嗔的暗香阁,简直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才艺比拼馆嘛…典型的名不副实。 戚沐九撇撇唇,暗自佩服这家阁主的经营之道,能把风流韵事玩转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也算是独一份儿,可见并非庸俗之辈。她正想着究竟是何方妙人儿时,边听一旁的傅乾惊叹道,“小九儿,快看,今晚压轴的花魁出场了。” 正在神游的戚沐九随着整个阁内高低起伏的叫好声望向舞台中央,只见一轻纱拂面的白衣女子于众舞女中脱颖而出,身影曼妙,舞姿轻盈,明眸善睐,好不令人神往。连自己看了都暗叹绝色,更不用说那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男宾们。 一舞倾城,那位被叫做红姨的女管事便于掌声雷动中宣布了那位白衣女子的花落之处。男宾们都愤愤不满于今日的神秘之主,却也不敢大肆开闹,因为整个阁内的楼层之间都立着神似石雕的孔武之人,那强悍的体格一看就不是几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小厮所能比拟的。即便是尚未出手,也能想象出那一拳挥出时所面临的粉身碎骨。 戚沐九于一片哀叹声中顺着那女管事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今日的跟踪目标。只见那林乐瑶一派不屑一顾的模样,甚至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一丝鄙视…与愤然?难道她暗恋身旁那个无任何情绪波动的夺花者? 戚沐九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了,那人可不是一个能够随意跟踪的角色。这可如何是好呢?反正那人今晚要与美人共度良宵,肯定没时间去对付她跟傅乾,既然如此,他们二人今晚就可以睡个安稳觉并按计划出发了。然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今晚之事有点蹊跷,至于哪里不对劲儿,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但时间已容不得她多想,脑中思量一番后,他先让傅乾回客栈等她。一来担心他们出来这么长时间药材是否安全,二来担心接下来的计划可能会节外生枝,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无后顾之忧。 傅乾听了她的安排当然是不愿意,但看着她那坚持的眼神便只能作罢,但临走时再三嘱咐,子时若还见不到她回去便过来寻她。戚沐九郑重答应之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暗香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7章 两只恶犬 戚沐九经过几番周折才打探到那花魁今晚的去处。待摸到门外时便看到有人开门从内出来,她躲到房间转角处暗中观察,才发现是那个叫红姨的女管事。 那人行至拐角处并未下楼去,而是径直穿过走廊,转向另一个方向。戚沐九静候了几秒发现周边没有隐藏的气息,才放心紧随而上。 刚穿过一亭台楼阁,才于一假山的幽暗处看到一小片宝绿色的裙裾。戚沐九换个方向,绕到假山背后,于孔隙处窥见了一道高大的暗色身影,那人虽背对自己,她却知道是那个左护法。 只听他暗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冷冷传来, “情况有变,你即刻带人去魅居。” “是不是门主…” “这次不知何故,竟突然提前了…” “很严重吗?” “刚服过回魄丹,但撑不了多久。”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 戚沐九怕被发现,隔得有些远,隐约听到门主和什么丹之类的个别词语。她心中一凛,该不会是那个变态门主吧?戚沐九按压住自己起伏的胸口,以防气息外露。待到那人谨慎地环视了一圈之后迅速没入黑暗中,她才平复心惊,脚下提速紧追红姨而去。 刚到之前房间的窗外,便看到红姨推门而出,身后紧跟一个青纱遮面的女子,也就是今晚被叫做青衣的花魁。她显然已经梳洗过,着一袭青绿色的纱衣,身影婀娜,微微低首,乖顺地跟在红姨后面,朝自己隐藏的方向而来。 戚沐九见状,忙飞身隐入扶栏之下。只觉那红姨对周遭逡巡了好几秒,才放心疾步而去。 穿过长廊,步下楼梯,踏上天桥,桥下隐有水声汩汩流过,越过天桥右转,沿着顺势而下的盈盈流光一路向北,远远可见河流两岸的琉璃灯盏下草木葳蕤中的小花随风飘摇。戚沐九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那些不知名的小花总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 见前面二人已经走远,她没再多想,快步紧跟而上。绕过假山,穿过一片竹林,踏过清幽的小径,才在一扇古朴的院门前停驻。 戚沐九隐入一旁的灌木丛中,见那红姨轻叩了两下门上的铜环,门开后一长相清秀的侍从接过递上的令牌,二人随后进入,木门应声而闭。 凭借令牌才能进入,这让蹲在矮丛中的她有些捉急。抬眸看向周围,见离围墙不足一米的地方有片浓密的桃树林,层层叠叠的绿叶掩映下隐约可见硕大饱满而粉白相间的桃子。 戚沐九看着,顿时有些口渴,猫着身,足尖一点飞冲而上。刚要跃身而下跳入围墙,墙内一草丛处便有一阵狗吠声由远及近而来。不到几秒,两条体型壮硕的黑犬便朝围墙这边奔来,速度迅捷,转眼就越上围墙,落下后便在墙下转圈逡巡着,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躲藏的方向狂吠着。 戚沐九看得心惊肉跳,顿时脑补了一番自己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惨象。她该感谢自己这灵敏的顺风耳么,没有出身未捷身先死。没过多久,便听到有脚步声闻讯而来。 戚沐九随手揪了两颗熟桃扔向那两只恶犬,狗头被砸中,两只恶犬吠声顿消,寻着那滚落一边的桃子嗅了起来。几个守卫模样的侍从赶至现场,看了下摇着尾巴独自玩桃的两只恶犬,而后将警惕的目光转向黢黑幽深的桃树林,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又看向越入墙内的桃树枝,便收回了目光。 待两只恶犬被几人带走之后,戚沐九才轻轻嘘出一口气。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再估算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决定返回客栈。 就在她摘了几颗桃子摸入衣襟内准备跃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开门的动静。定睛一看,那先前进去的二人已出了门外,不过后者是由两名孔武有力的灰衣侍从一路拖出门外的。 只见那青色的纱衣已被自脖颈处流溢而下的血色所浸透,两只手臂在侍从的一路拖拽下软软耷拉着,青石小径上只余下一条细长的暗色一路蜿蜒而去。 那么绝色的一个女子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香消玉殒,戚沐九还未深想凶手是不是那个暗黑系左护法时,门口便再次传来一声轻响。 那犯罪嫌疑人正跨门而出,末了还貌似低声嘱托了那个清秀的侍从几句什么,之后便快步离开。以戚沐九上次在客栈的偷窥经验,她现在还需要乖乖地呆在树上。 果不其然,那高大身影在灌木丛边停驻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向小径。戚沐九在衣襟上擦了擦吃了一颗桃子之后,才飞掠而下,疾步越上小径。 刚走了几步,便觉着有点头晕目眩,脚底虚浮。待闻到空气中弥散的气味时,便顿觉不妙。原来那暗黑系刚刚在此的停驻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洒下曼陀罗花粉以诱捕猎物。 自己真是大意,竟小觑了对手的警觉性。戚沐九趁着还未进入幻觉,抽出腰间的利刃猛地划向自己的左臂。待大脑清醒了些许之后,摸出衣襟内的桃子,用力甩向那片桃树林,之后快步隐入不远处的竹林。 刚委身躲入竹林内的青石后面,便见那人沿小径折回,飞身掠向桃林方向。戚沐九咬牙撑着出了竹林,便听见一声口哨声响起,数名暗卫从隐匿的角落现身,开始四处搜寻。 戚沐九闪身躲入假山,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天桥,天桥太容易暴露,此刻只能选择湿身了。她摇晃着身影,屈身趴伏于花丛中,于琉璃灯的微光下没入暗流涌动的河水。 虽然是夏天,但大晚上的,河水依旧很冷。戚沐九顾不了那么多,在水底憋气几分钟,咬牙向南游去,待离开搜寻区域,才冒出头,望着远在身后的庭院大口呼吸着。 待她游到岸边一宽阔地带,发现河对岸竟是凤凰客栈的背光处。于是再次入水游到河对岸,上岸后绕过后面的一大片空置荒地才总算进入客栈后院。 已近子夜时分,也不知傅乾是不是已经出发去寻她。想到这里,她便快速跃入后院围墙,自腰间摸出铁钩,转圈甩向客房所在的窗沿,忍着一阵阵的晕眩顺利跨入房内。 落地后还未站稳,就被人自背后抵住脖颈,“你是何人?” 听到是傅乾的声音,戚沐九才算松了口气,“是我…” 身后的压力顿消,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小九儿,你怎么才回来?我正要出去找你呢。”傅乾忙将她从地上扶起。 “小乾乾,我身子有点虚,扶我到床边躺会儿。”戚沐九有气无力道。 “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傅乾骨节分明的双手正要帮她解开外面的薄衫,却被她用力按住。 “就是中了点曼陀罗散,游了个夜泳,不碍事。包裹里的青色瓷瓶先拿给我。” 待服了药丸,气息恢复正常,戚沐九才让傅乾帮自己去客栈厨房拿点吃食。傅乾看了眼她虚弱的气色,一阵心疼,忙依言出了房门。 戚沐九趁机快速换了干净的衣衫,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今晚有些累,先让她睡会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8章 回到墉城 戚沐九做了个梦,梦里有两只恶犬追着她跑,跑到桃林深处,便见一白色素纱女子立于桃花树下,转身之际,却突然变身为暗黑系左护法,于是瞬间被惊醒。 醒来后左臂有点沉重,抬起一看,却发现被包得像粽子。正要下床去喝水,趴在床头的傅乾已醒了过来,见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去桌边倒了水给她。 “你昨晚怎么回事,为何搞那么狼狈?我在你回来之前去了趟暗香阁,没找到你,以为你回了客栈,回来之后才发现你不在。”傅乾拉了张凳子靠坐床头没好气地嗔怪道。 “我就在暗香阁,只不过是在后面的庭院。被暗夜门左护法发觉,中了他的曼陀罗散,最后自伤一刀才游了回来。具体情况我有时间再跟你细说,现在什么时辰了?”戚沐九边说边收拾两人的行李。 “还有一刻钟就是寅时。” “寅时一刻开城门,我们去马厩检查下马车,时间刚刚好。” “我去叫上他们。” “谁?” “曹睿和他四个同伴。” “什么时候的事?” “你睡着之后。” 戚沐九的表情由诧异到不解再到暗喜,“那快把他们叫来这边,我们商议下接下来的出城计划。” 不消片刻,傅乾便将那几人带了过来。只见曹睿身后站着四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身量笔挺,眼神坚毅,目光像曹睿一样炯炯有神地望向她。 话不多说,戚沐九已明了他们的选择,乱世之中的信任弥足珍贵,心中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她回以他们感激的目光,几人随后便围坐一桌共商出城计划。 傅乾和曹睿的马车在前,她的在后,四个年轻人两人一组分立两辆马车左右,一行人驱车赶至城门口。 此时已寅时三刻,天已微明,拂晓将过。城门已开,站在两旁的官兵正在例行检查出城人员。 马车从右门出,他们之前有三家马车在等待检查。忽然前面那家正在接受检查的马车被禁止出城,理由是走私粮食。那可怜的粮商看着被官兵运走的两车粮食欲哭无泪,好在他机灵,没有哭天抢地求公正,而是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垂头丧气地出了城。 第二家运的是瓷器,城门口的官兵收了袋银子便放行了。而他们前面是一辆装粪的牛车,那官兵见状,左手拧着鼻子,右手用刀在粪桶盖上随意掀了下便放了行,嘴里还低斥着晦气。 轮到他们的马车接受检查时,那官兵打开前面马车上的木箱,看到是一大箱榴莲时顿时捂住鼻子,打开后面马车上的一个木箱,看到时芒果时顿时黑了一张脸。 “你们是果商?”那官兵掀了掀鼻子,尽量离那打开的箱子远一些。 “是的官爷,我们的水果打算运到前面的几家村镇卖掉。您也知道北边儿缺水果,我们也就趁这个季节赚点小钱。”傅乾笑道。 “你们这可都是重口味水果呢…”那官兵捏着下巴,盯着车上的木箱意味不明。 “官爷,我们所有的水果都可以接受检查。只不过这样会浪费您很多时间和精力,倒不如您中午去茶馆喝喝茶消消暑。”傅乾说着便将一袋银子放入那官兵的手中。 那官兵掂了掂份量,满意道,“算你懂事儿。”随后便放行。 待他们驱车通过城门时,身后那个官兵的声音突然传来,“等等!” 戚沐九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只见那官兵径直走来,自她的马车上搬下一箱芒果,而后朝他们挥挥手才算放行。 戚沐九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个小小的官兵都如此明目张胆搜刮民膏,那些朝廷高官的敛财之道由此可见一斑。 过了凤凰城,不出两日便可抵达墉城。 行至晌午时分,马车在一家云来客栈门前停留。众人进入客栈吃点酒菜,稍作休息,便准备即刻启程。 客栈自古就是八卦消息聚集的地方。还未落座,便听一人道,“据说墉城的瘟疫扩散开了,沙河镇县令已经封锁了整个城镇,流民一概不许进入。” 沙河镇是与东岳隔河相望的一个城镇,进入沙河便是进入龙渊境内了。而沙河的上一个城镇便是墉城,再往上就是青河镇。 也不知玲玉跟尚大人他们怎样了,她走的时候青河镇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希望现在能有所好转。 正在愁思中的戚沐九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听说那陆相已经在分层安置流民了。没染病的安置于城北,有类似感染症状的安置于城中,已经确诊染病的安置于城南。” “这岂不是任那些患病的百姓自生自灭,这也太惨无人道了吧…”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那二姑妈一家就是前两日从城北逃命到云来镇投奔我的。听她说墉城现在医官短缺,几乎跟不上百姓染病的速度。疫情一旦失控,则会从城南一路危急到城北。”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昨日云来镇县令已经命人封船,规定凡是从沙河镇那边过来的百姓一律不得过河。” “那若是从云来镇过沙河镇呢?” “那随意喽,有人自己想去那边送死,没人会拦着。” “你还别说,昨日咱们镇居然有粮商悄悄运送粮食到河对岸,结果行到河中央船翻了,几百石粮食就那样喂了鱼。” “据说还以走私罪被官府罚去不少银两呢…” “这想钱想疯了吧,连命都不要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话说,从云来镇到沙河镇不是可以走陆路吗?只要走段盘山路,绕过云天峰,不出半日便可到达沙河镇。” “一听你就是外地来的,云天峰附近常年有盗匪出没,杀人越货,去年就有运盐的皇商被洗劫一空,咱们那前任县令不就因此被贬到西南的边陲小镇与民同乐去了嘛。” “希望现在的县令能早日将这些天杀的煞星给制服了...” “官员来了又走,跟走马灯似的,也不见有什么效果,可见这盗匪是何等的狡诈凶横。难啊...” “难什么?依我看,就是朝廷不作为,拿我们平民老百姓不当回事儿。” “哎呦,张老二,你这张嘴若是再一如既往胡说八道,被封了是迟早的事儿...” 本想走陆路,这下倒好,希望的火苗顿时被一群不知名的盗匪给生生掐灭了。为今之计只能走水路了,不过水路的好处便是行程短,不出半日便可到达沙河镇,这让她不快的心情有了些许安慰。 几人吃过饭便驱车前往渡口,所幸天公作美,一路风平浪静,不到傍晚时分便抵达了河对岸。傅乾到岸上的马厩选了两批快马,并同曹睿几人将药材搬上马车。 不消半个时辰,几人便到了沙河镇的福来客栈。如若不是之前陆放雅发给傅乾的入城手令,他们几人今晚估计就得在城外安营扎寨了。 几人晚上出来环视了一圈,街道治安还算良好,就是很多店铺都已关门,行人也不多,整个夜市看着有些萧条。 看来墉城的瘟疫真的很严重了。第二天一早,几人便收拾了行李,带了点干粮,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墉城。 到达墉城时已是日落时分,漫天的云霞映照半边天空,壮丽的景象好似为这座经受苦难的城镇焕发出了生的希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9章 初见岑参 一行人甫入城,已有人于城门口等候他们。 “墉城都尉岑参奉左相大人之命前来接应各位。”为首的一名身着常服的武将已迎上前来。 此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面相周正,身材高挺,却不似寻常武将那般孔武有力,一身蓝衣常服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平添几分瘦削,衣服下摆随处可见或大或小的泥点,连一张刚毅微黑的脸上也没有幸免,可见应是从救援现场匆匆赶来。 “二位可是傅乾和戚沐九?”岑参几步上前,身后一副将牵马立在原地。 二人虽风尘仆仆略显疲态,却仍旧阻挡不了岑参不经意间的注视打量。 “见过岑将军。”二人不慌不忙地上前行礼。 “多谢将军拔冗前来。不知左相大人现可安好?”傅乾拱手行礼后随即正色道。 “左相大人...他...”岑参的声音不由沉闷下来。 “他怎样了?” “他...感染了疫病,情况不太好。” 原来一路上的那些道听途说竟都是真的,两人的心顿时如坠深谷,入城时霞光满天的如释心情一瞬间便阴云密布,变得透不过气来。 离开墉城时他还言笑晏晏地说等他们回来,如今却... “他染疫后,坚持去城南隔离,我们...拦不住。”岑参说罢,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疫情蔓延难抑,医护人手紧缺,那样一个身居高位之人竟亲自照顾染病之人,一连多日,几乎不眠不休,就是铁人也熬不住,更何况本就大病未愈的他。 看到他们二人脸上的担忧之色,岑参道:“左相大人严禁未曾染病之人进入城南。你们带回来的药材,我让副将先行带去药坊配制,衙署与驿站已无多余住处,我已命人在城东为你们安排好客栈,大家一路舟车劳顿,先好好歇息一番。” “那辛苦将军了!” “客气了,应该的。” “不知将军可曾见过一位叫度亦琛的男子?”傅乾有些紧张地问道。 “傅公子说的可是前些天带神农草回来的男子?” “正是此人。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受了很重的伤,三天前已被转移到城北养伤。幸亏身体底子好,否则早活不到现在。不过是条汉子,你们改天去看他时记得代本将向他问好。” “多些岑将军。” “不客气。本将公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二位多保重!”话落,岑参便利落上马疾驰而去。 几人一路疲于奔命,还真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了,随即便在两兵卒的护送下前往客栈歇息。 “你对此人有何看法?”傅乾边看前面与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护卫,边与身旁之人耳语。 “行事作风倒还算大方磊落。”戚沐九边走边打量四周,情况看着比他们回来之前好太多,最起码有三三两两的杂货铺或是药铺还零零散散开着。 “我倒觉着此人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内敛城府,绝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 戚沐九眉梢微抬,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刚在城门口,他有两次不经意间观察过你。一次是提及左相时,另一次是问到阿度时,那眼神不可谓意味深长啊...”傅乾看着戚沐九若有所思,面上顿时露出一副兴味盎然的神情。 “我刚到龙渊不久,他应该不认识我,那么问题应该出在左相和阿度那里。我和左相只匆匆见过一面,并不相熟。那就只有阿度。然阿度正重伤养病,且他也并非多言之人。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他看上你了。”傅乾恍然大悟道。 “......你当所有人都是盛京城那位?” “摄政王真看上你啦?——有眼光。” “傅公子,傅乾乾,希望你的智商能跟得上你那丰富的想象力。” 戚沐九一阵无语,已然不欲多说,只是前行的步伐快了不止一倍。 傅乾见状,忙疾步上前狗腿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你倒是告诉我最后一种可能嘛。” “刚已经说过了。” 傅乾琢磨了会儿,“要说盛京城他认识多少人,那可多了去了。真是不知谁透露给他的。” “盛京到墉城,相隔甚远,他没那么无聊,只能是他关注之人或在意之事恰好与我有关而已。” “关注之人...在意之事...如果是人的话,应该不会是小人物。”傅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或许。” “你在想什么?” “我打算今晚去看下左相。” “喂,岑将军的话你忘了?更何况,即便你去了,左相大人也定不会见你。再者,你置本公子于何地?” “我会安全回来,你不必担心。” 撇过陆放雅的救命之恩不说,就她目前敏感的身份就难过他这一关。她虽算不得知恩图报之人,但也做不出趁他病要他命之类的永除后患之事。 他身居高位,却心系苍生,这是多少为官之人乃至九五之尊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样的人,他不会下手,也无法下手。退一万步,即便她有这想法,想要实施也是难如登天。 那么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与他实话实说喽,只不过只能是掺杂诸多水分的半真半假的真心话罢了。至于他相不相信,相信多少,之后又如何处置或看待,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安顿好之后,两名护卫便离去复命。 客栈住宿的人并不少,大多是因水患而滞留墉城的外地商旅。为避免引人注目,曹睿几人暂住三楼靠东客房,戚沐九和傅乾在四楼靠西位置。 客房还算干净整洁,陈设简单,打开北面窗牖,依稀可见灯影幢幢,人迹寥落。这么大一座城,水患之前该是何等的璀璨如昼,长夜不歇。 “你真打算今晚过去?”傅乾边吃小二端上来的饭食,边望向自窗边走来的戚沐九。 “恩。”戚沐九不做他想,执起面前的碗筷吃了起来。 “我陪你去吧。”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我们两个都搭进去了,阿度该怎么办?说得再远点,太傅大人怎么办?而只有阿度一个儿子的度将军又该如何?” “那你的...”傅乾还未说完,嘴边便被塞入了一根绿油油的白灼芥兰,顿时一阵气急。但看着她含笑的双眼,心底竟无端涌出了一丝微微的心疼与酸楚。 刚刚他差点脱口而出,幸好一根青菜挡住了他口无遮拦。她有那样的父母已然不幸,他又怎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罢了,她还有他,即便她没人爱,没人疼,但她有他,有他这个肝胆相照的蓝颜知己(好吧,是他一时自封),就已足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0章 探望左相 傅乾吃过晚膳便回房歇息,离开前硬是塞给戚沐九一把匕首防身用。 匕首短小精悍,通体银白,匕身雕刻似麒麟又似蛟龙的图腾花纹,纹路简洁流畅栩栩如生。刀柄上一颗翠绿莹润的绿宝石,在烛火的映衬下流光溢彩。纯流线型的构造,比例完美,戚沐九轻轻抽出匕身,银白色的光刃反射出耀眼的色泽,薄如蝉翼的弧线,散发出一种削发如泥的锋利之感。 如此价值难估的贴身之物,傅乾却毫不犹豫留给自己。戚沐九静静合上匕首,桌前莹莹烛火下,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容上光影重重,忽明忽灭中,眸中似有一片水光倏忽而逝。 一路上匆匆前行,倒没感觉到累,然一踏入热气氤氲的浴桶中,便舒适地不想起来了。沐浴过后,疲乏稍减,更衣之后,她坐于桌前,在灯火前轻轻擦拭着一头乌发,思虑着左相,阿度,曹睿,甚至在脑海中不期然出现的姬冥修。 不知他要来墉城的消息是否属实,希望曹睿他们能打探到的一些相关消息。 现在已是戌时一刻,戚沐九用绸带束好头发,顺手整理了下衣着,看着并无不妥,才信步而出。 从东城骑马至南城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亥时的南城街道人迹空空,道路昏暗,一片阒静。马蹄嘚嘚,回响萦绕,戚沐九牵马由远及近行至唯一亮着灯光的医馆门口。 轻轻叩门,许久之后,才有一须发老伯颤悠悠开门。浑浊的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门外立着的青色身影。 “请问你是?” “老伯您好,我姓戚,前来探望左相大人。” 虚掩的门隙中,老伯看到一双清凉如水的双眸,虽蒙着一层面纱,却仍掩不住面纱下那副精致英气的眉眼。 老伯顿了一瞬,微微犹豫了几息,终是落了句“稍等”便转身而去。 不消多时,戚沐九便在老伯的带领下入了医馆。进门向东绕过照壁,正面是一座庭院,灯火昏暗下,几个蒙面的药童正在收拾堂前的一些瓶瓶罐罐、锅碗盆碟,陆续送入东墙处的一小门内。小门半开着,依稀看得见小院中几个或蹲或坐的粗壮妇人正在分类清洗晾放。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艾草燃过的味道,庭院中央笼罩着将散未散的淡淡烟雾,在灯火的照射下沉浮飘动。 穿过大堂,向西越过月牙拱门,直走几步,向右便是第二层院落,远远望去,便见几个戴着面巾的孩童在院中静静地玩耍,神情都有些恹恹无力。 男童们手里拿着几个似猫似鸟的木制品,其中还有个女童,怀中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小童门听见对面的脚步声,齐齐向一边看去,一阵微风拂过,只余下一角青色消失于远处的花树丛。 穿过一片花圃,确切地说,是几块药圃,空气中有藿香的味道,隐隐夹杂着赤芍、金银花等花香。其余的几味药草她闻不甚明白,但无疑都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一直向北,走过一段碎石小路,东南方一片竹林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庭院。待走近后才发现院子并不大,共三间房,西边面积较大,应是主卧。中间面积较小,应是次卧。剩下的东边应该就是柴房和灶房了,面积不大,看着倒是干净整洁。 戚沐九停在庭院内,老伯前去通报。不一会儿西边房内走出一瘦高身影,走近后她便认出是关山岭有过一面之缘的莫羽。虽然这位昔日的救命恩人可能并不大待见自己,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微微向前致了虚礼。 尽管他蒙着面,但那副生人勿进的别扭样还是让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见他在悄悄打量自己,接着瞠大双眸,进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戚沐九不禁莞尔一笑。 这样的场景,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意外相见,很多话竟是不知从何说起。惊讶过后,莫羽没再迟疑,带她径直入内。 还未入内,便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莫羽深深望了她一眼,悄声退出。 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扇屏风。屏风上有寺庙,佛祖,菩提,还有一缸清水中浮着的碧叶荷花。画中的佛祖双目微阖,俯视众生。然他的佛法还是没普度到尘世中的每一个角落,更没有无量到屏风后那个视苍生为己任的孤独身影上。 “你来了。”依然是清雅出尘的声音,却难以压抑几丝微微的咳喘。 “您听着不太好,我带了些药过来,已交给莫羽。您喝个几日,看下效果。” “无碍。辛苦你了。”话音未断,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喘,似有桌椅茶杯碰撞落地的声音。戚沐九心下一紧,来不及多想便绕过屏风疾步入内。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弯腰拾捡碎片的白色身影,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当时的自己只是身体虚弱,而不像眼前的这个人,正常呼吸于他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此时的她已顾不得上下等级男女之防,一切仅凭意愿驱使,竟是毫不费力就将他扶坐到床榻边。没等他开口,她便率先放手,微微后退至几步开外。 陆放雅靠坐在床榻边,微平了气息,才抬眸望向她。那目光既是一种无奈,又是一种对她任性的妥协。 也是,谁也阻挡不了她来看他,包括他自己。 戚沐九定定看向他。半月前见面时,他只是有点苍白虚弱,而现在却孱弱无力,形容枯槁。原本贴身的白衣穿在身上已是空空荡荡。 而即便这样了,他仍是用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你,那样认真而专注,戚沐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难过、心酸、叹息等不知名的情绪一涌而上。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低落,他淡然一笑,“这里的饭食不比盛京,莫羽的厨艺也...所以...” 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戚沐九随即无奈一笑。所以,自己刚刚是被反安慰了?还真是哭笑不得。 一道声音适时从门外传入,“主子,粥热好了。要端进来么?” 陆放雅顿时疑惑地看向她,戚沐九微微一笑,转身去门口接了托盘。她带来的东西莫羽肯定会细细检查一番,现在端了来,就说明他的厨艺真的可见一斑。 “这是我在城东陈记粥铺买的鸽蛋瘦肉粥,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吃些有营养的食物提高免疫力。” “免疫力?” 见他一脸迷惑地看向她,她边揭开盅盖边解释,“额...其实就是身体抵抗力。” 陆放雅听后似有所懂,印有红梅的白底瓷盅握在他修长白皙的左手中,右手中的汤勺微微搅动,他舀了一勺微微一抿,那淡淡舒缓的眉眼显示出了对食物的喜欢。 戚沐九见此,那本就微翘的唇角瞬时就扬起了一个弧度,眉眼也弯弯的,就好似自己在享受那一盅美食似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1章 一簇野花 陆放雅喝粥的间歇,戚沐九不由观察起了目之所及的地方。 他们这会儿待着的应是书房兼卧室,临窗的一角摆有一张书桌,书桌陈旧,应是从别的地方临时搬来暂用。桌上简单铺了些笔墨纸砚,右手边是一些重要公文,左手边则是一些日常书函信件之类的东西。 纵观整个房间,布置简洁,可以说简陋,除了一张书桌,一方床榻和一道屏风,别无其他。奥不...卧榻旁侧放置烛灯的矮桌上竟出现一簇粉红色的花束。 只见那簇花根茎纤弱,花叶细长,外形似倒立的花伞,花朵中间有一个白色的五角星,与花瓣外围粉红色的五角形状交相辉映。初看之下,很不打眼,但花朵中间夹杂着几根毛茸茸绿油油的狗尾巴草,顿时便把整束花映衬得鲜活可爱起来。 待她收起莫名想笑的冲动,转身看向卧榻之时,陆放雅刚好放下盅碗,戚沐九便起身接了放在茶桌上,顺手递过去一杯热茶。 热气袅袅,一室静谧。戚沐九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主动坦白。 “你们...” “您...” “你先说。” “还是您先说吧。”她接过茶杯,静待对方问话,左右都得过这一关。 “你们三人此次能顺利完成任务,本相甚感欣慰。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疫情只是暂时压制,并未完全控制,甚至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你们带回来的药材,药效尚未明确,还需要时间验证。再者,治疗瘟疫的古药方对如今墉城的疫病适用与否,都是一个未知。” 陆放雅看着沉思中的戚沐九,继续道:“分洪去淤已有了初步成效,但再过几日可能会有不小的降雨,会影响后续的修筑事宜,工期可能也会因此延长。” “所以,关键还是控制疫情。工期延长我们可以补救,然疫病失控,民心动荡才是最难以补救的。”戚沐九顿了下,“所以,您的安危至关重要。今日我来就是想...” “你得回去,戚沐九。”他喘息了下,又道:“本相这边有莫羽和老钟,你无须担心。更何况,本相答应过摄政王...” “要保我全须全尾地回到盛京,对么?”戚沐九走至榻前,不紧不慢地将一杯热茶递于捂着胸口微微低喘的人。 静待片刻,见那人只是抬手抿了口热茶,便不再说话了。微垂的眉眼,好似要睡着了一般。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以女扮男装的身份进入盛京城?难道就不怀疑我是安插在摄政王府甚至是你身边的别国细作?”戚沐九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他用了“你”。 然对方却并未放在心上,静默了一瞬才和缓而出,“那次你留下书信一别后,我的确没有过多注意过你。直到得知摄政王受伤,接着王府出现刺客,再到你成为摄政王府琴师,我才逐渐开始了对你的调查。” “那么,结果呢?” “你目前并未做出有损龙渊,摄政王府的事情。” “所以呢?” “我会暂时相信你。” “所以,你,奥不,还有摄政王还会继续监视和调查于我。一旦发现我有异动,便会将我就地正法。” 好似一瞬,又好像过了良久,才听他缓缓道:“其实,我更愿意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我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而后他轻轻抬眸望向她,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欲言又止,“你是想问,我是否将你是女子的身份告于旁人么?” “我知你没有。”戚沐九云淡风轻道。 对方沉静的面容上似是闪过一丝诧异。 “我的直觉。很好笑,对么?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我就是无端地相信你。上次在河边你回首望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 见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她想,该为今晚的谈话画上一个短暂的句号了。 “所以,回盛京之前,我们算是暂时的上下属关系,或者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二字成功逗笑了卧榻上的男子。只见他释然一笑,手中的茶盏顺势放到她伸向他的双手之上。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竟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奇妙氛围。 陆放雅最终同意她留在城南,前提是她做什么决定都须提前与他商量。左相大人的眼中,她就那么我行我素么? 随她一起走出庭院的莫羽不禁眉梢一挑,好似在说:“‘后会有期’四个字儿,你确定已经忘干净了?” 一语成谶,他们再会得还真够出乎意料的。 “你女扮男装来龙渊做什么?暗夜门的人还在追杀你吗?摄政王为何派你来...” “你问题真多。” “那就一个一个回答。” “可能要两天两夜,你确定要听?” “切...好像我有多稀罕似的,你最好不要做危害主子的事情。否则...” “否则怎样?” “哼,不怎样。你最好祈祷别掉了马甲,要知道别人可不都是主子。” “那就多谢啦!说起来,都忘了亲自跟你说声谢谢了,要不然,就没机会认识你这只可爱的小傲娇了。” “什...什么小傲娇?” 莫羽顿时有些不自在。“你要谢,就好好谢谢我们主子,况且我也只是背了你一路而已。” 想到当时趴伏在背上的温热娇软,莫羽的脸莫名红了起来。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恨恨道: “千金难求的护心丸给你续了命不说,连好不容易得到的赤龙丹也给你熬了药,你若是恩将仇报,我绝饶不了你。” 戚沐九心中顿时一窒。她就说,自己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那么快,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估计那么好的药,作为贴身亲卫的他都不曾享受过,他的主子却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生气那都说不过去了。 戚沐九看着他气鼓鼓又时不时防备着她的样子,顿时觉着有点好笑。 “你这么针对我,不就是怕我抢去你的宠爱。放心,我可是知恩图报之人,绝不做那夺人所好之事。” 转念一想,她又坏心思道,“还是说,我长得比你好看,你害怕被你主子嫌弃,想要我离你主子远点。” “你长得比我好看?” “嗯哼,难道不是?” “我可以打你么?” “来呀...” 戚沐九转身,微撩面纱,抬眉挑衅地看着莫羽,态度相当恶劣。 莫羽自觉退步十万八千里,忽觉太没面子,于是恶狠狠扑向犹自得意的戚沐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2章 夜半高热 戚沐九被怀恨在心的莫羽安排在了一座杂草丛生的庭院,向西出了院子,再往前走个百十来步就是她之前看到的孩子们住的大院子。 甫入庭院,戚沐九差点被脚下厚实的苔藓给滑倒,幸好她眼明手快抓住了一旁的一株杂草,那杂草长得老高,都已到了她的腰部。 放眼望去,整个院子几乎被花花绿绿的杂草覆盖,戚沐九一眼就瞥到了草丛中那眼熟的野花,放在陆放雅卧榻矮几上的野花。确切地说,它有名字,田旋花,也叫野牵牛花。 “你不请自来,这里又住处紧张,你就先对付住一晚,明早起来再收拾。”莫羽见她盯着满园鲜花一副诧异又蹙眉的模样,不由出口解释道。 那花,该不会是面前这位从这儿拔的吧。戚沐九转身,恶趣味地打量起他来。莫羽被看得发毛,“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小傲娇,奥不,小羽。帮忙拔下草呗。你看这黑黢黢一片,晚上要是有蛇虫串出来,我岂不是很危险。” “你危不危险不关我事。再说了,那花碍着你什么了,为什么拔掉它们。” 兄弟,你确定那半人高,形似麦浪的绿色植物是花不是草? “哈,我来这里可是为了帮你们,你居然说我的安危和你没关系?你主子是这样吩咐你的么?让我以荒草为席,星空为被?” “嗯,很浪漫。”戚沐九一歪脑袋,给他一个百无聊赖的表情。 莫羽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两人眼神交战之时,门口传来咯吱一声响动。 只见那个带她进来的老伯正蹒跚着走了进来,怀中抱着的俨然是一团床被,原来莫羽已提早让老伯准备了。 “谢谢老伯,辛苦您了。”戚沐九忙抱过床被,向老人家微微行礼。 “没事孩子,叫老朽钟伯就好。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让人帮你整理整理。” “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去大堂最东面的小屋找老朽。” “好的钟伯。您慢走。” 转身细看,早已不见了莫羽的踪影,台阶上放着一个白色瓷瓶,戚沐九拿到鼻端轻嗅了下,随即洒了一些在房门前。 心里勉强感谢了下小傲娇,今晚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下了,好像真的有些累了。 戚沐九睡得有些浅,半睡半醒间好似听到有人在用力敲门。开门一看,竟是满脸焦急神色阴沉的莫羽。 “主子出事了,喝了你带来的药之后一直高热不退。”莫羽立在门边,一脸的兴师问罪。 “前面带路。”没空与他解释,戚沐九转身合上房门,边注意着脚下边疾步前行。 见到陆放雅时,他已然烧得没了意识。一个蒙着白巾的须发老者正坐在桌旁,手里拿着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下依次烧灼。 “张太医,我家主子怎样了?” 只见他将银针收入囊袋合上,而后起身望向莫羽,神色担忧道:“左相大人不太好,老朽施针也只能暂时压制热毒,待时辰一过,只会故态复萌。” “张太医,在下戚沐九。左相大人今晚喝的汤药正是在下带来的药材熬制,不知汤药可有不妥?” 张太医认真看了她几眼,而后才道:“老朽仔细辨别了药渣,药性温和,并无冲突。依照常理,服用后即便略有不适,也不应该引起高热才是。而刚给左相大人把脉时,他也并无任何中毒迹象,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人服用后有无不适?”戚沐九抬眸望向莫羽。 “我刚刚派人去问过,除了微感倦怠,有些嗜睡,其余并无不妥。” 也就是说服药过后,只有陆放雅一人反应异常。服药后引发高热,有可能是体温调节能力较弱,但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抵抗力较弱的小儿身上,成人极少发生。那么,极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药物热。 药物热是由药物直接或间接作用引起的药源性发热,属于药物的一种不良反应。除了发热表现外,还可能出现其他过敏症状。比如,原先是发热的疾病,用药后该病的其他症状都消失,唯独发热症状依然顽固地存在或加剧。再比如,用药后除发热外,可能还伴有皮疹、黄疸、胃肠道症状等过敏反应。 “张太医,左相大人除高热外,可还有其他异常症状?比如皮疹,呕吐什么的。” “老朽刚才施针时已仔细检查过了,并无这些症状。” 戚沐九凝眉沉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过敏性发热。我们须尽快找到过敏源。” “找到了。” 莫羽眼神一窒,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他还来不及捕捉什么,便看到戚沐九走到床头,抽出放置于矮桌上的新鲜花束掷出了门外。 张太医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满脸困惑,田旋花是过敏源? “是狗尾巴草。确切地说,是汤药里混入了过敏药物,这种药物会随着血液和皮肤肌理挥发出来,随之与狗尾巴草的花粉结合,之后这种结合物会慢慢回渗到皮肤血液,从而达到阻止药物吸收的效果。在此过程中两种药性互相冲突相持不下,就会出现高热不退的症状。” “简单点说,就是有人在汤药上动了手脚,而且还是趁左相大人服药后身体虚弱敏感之时。这种药物无色无味亦无毒,应是制成粉末状放入的。如果没有狗尾巴草的加持诱导,它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莫羽听后,脸色煞地一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小荷,是她说田旋花太单调,配点狗尾巴草有活力。我想着主子看了以后会心情好点,身体也会好得快。我没想到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小荷有问题,莫羽,你速速派人前去她的住处查看。” 大约一刻钟之后,门外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找到小荷时她正准备收拾细软逃走,见事情败露便立即服毒自尽,死之前还说对不住左相大人的收留之恩。 死无对证。“小荷是谁?” “小荷是主子来南城不久收的一个粗使丫头,平日里负责晾药,捣药,洒扫等活计。主子见她聪明伶俐,又懂些基本药理,就留她在医馆帮忙了,却没想到她这么狼心狗肺。”莫羽有些悔恨自责道。 “看来是有把柄在主使者手中,可惜没来得及问出幕后主使。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万分小心了,这人可能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只要不接触过敏源按时服药,两日后高热就会消退。古代没有氯雷他定等抗过敏药,那就只有通过食物补充钙片和维C来抗过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3章 一头奶牛 “这里可有牛奶?或者新鲜果蔬也可以。” “牛奶?”张太医显然还未从刚才的过敏源事件中回过神来,乍一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词,顿时有些蒙圈了。 “牛奶是何物?”莫羽也是一脸问号。随即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说的该不会是奶牛吧?” 戚沐九回他一个你总算聪明了一回的赞赏表情。莫羽顿时有些无语,不过他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奶牛的奶还可以喝的。 “找牛奶的事交给我。现在需要先给左相大人降温,你速去找些烈酒来给他擦拭降温。如若再烧下去,他就会烧成你了。” 莫羽一时没听明白,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她这是在埋汰他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看在她刚才表现的份儿上,他真的很想揍她一顿。 交代完莫羽和张太医一些擦拭的注意事项后,戚沐九踱出了庭院。天色微明,已是佛晓将尽之时。 她去大堂东面的小屋找钟伯询问,钟伯说大部分牲畜都在水患后被淹死了,让她去牲畜集市碰碰运气,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两头。 戚沐九一路上都在想那个主谋到底是谁。陆放雅身边的暗卫?有可能。而且很有可能是来自盛京那边的政敌或仇敌什么派来的。但他们若要动手,为何不在来墉城的路上或是刚来墉城那会儿就动手,而是等到现在? 还有就是墉城这边亦或东岳那边。陆放雅喜爱花草且生病时身体易过敏,除了熟悉他的人,比如盛京那边的人,或是熟悉他的人借由这边的人对他下手。 熟悉他的人,莫羽?PASS掉。盛京那边的?她不知。近来才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钟伯?整个医馆的人?亦或在墉城办事期间与他接触甚密的某些或某个官员? 戚沐九想得脑仁都有些疼了。一宿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感觉现在走路都有点飘。 到了集市,可想而知,人畜惨淡。放眼望去,不是马,就是驴或骡子,牛很少见,奶牛就更加稀有了。 她寻了个茶摊坐下,茶客三三两两,她仔细听了一耳朵,无非是在议论哪头牛值多少钱哪匹马卖了个好价钱之类的。 斜对面有两个高大壮硕的汉子正在挑选马匹,她正打算略过时,便见他们牵着马迎面走来。那马看着干瘦,但从体格,四肢,肌肉等条件来看,却是十足的好马。二人从旁经过时,戚沐九隐约听到沙川,剪鬃束尾什么的,再回看二人的走路姿势,便顿时明了他们是军人。 沙川是墉城军防要塞,此时招兵买马,难道...戚沐九没再多想,转了几圈下来,终于在西边一角落里找到一头还算壮实的奶牛。 一问价钱她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但瞧那商贩舌灿莲花,说什么物以稀为贵,他的奶牛如何年轻健壮什么的。 戚沐九哈气连天,实在没精力与其掰扯,便肉疼了下,花了三十两牵回了医馆。 回去时正是早饭时间。本来不抱希望的钟伯,在看到无辜望着他的奶牛时顿时一阵欣喜,已顾不得招呼戚沐九吃早饭,拉着奶牛便进了马厩,又是饮水又是喂草料的,忙得不亦乐乎。 戚沐九随便喝了点稀粥,回到院落倒头就睡,这一睡竟到了傍晚时分。 刚出房门,就觉着庭院内宽阔亮敞了不少,反应过来后才知道,是有人帮忙把草给拔了。庭院东侧的墙角下居然还整齐堆放了两摞新劈好的木头。 戚沐九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双眸可能因睡好了的缘故,十分清亮有神。正要去隔壁的灶房找点吃食,便见一微胖的大婶从灶房出来。见到戚沐九,她先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反应过来,说是钟伯让她过来帮忙烧点热水做点吃食,却不曾想又见到了一位仙人。 又?她顿时一阵好笑。看来她得快些去看看那位发着高热的仙人去了。 陆放雅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快,她去了竹林的时候便看到他正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欣赏着西边的落日晚霞,身旁立着随时为他系披风的莫羽。 待她走近,他已为她沏好了一杯清茶。热气袅袅中,他的面容依旧清隽温雅,只是略微有些淡淡的倦态。 “镜湖龙井,你尝尝看。”自从上次二人开诚布公以后,两人用“你”对话似乎已自然而然。 看她望着茶杯中的碧色茶叶若有所思,他有点不自在道:“茶杯已经消过毒。你可以放心饮用。” 戚沐九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在想一件事,实在抱歉。”说罢,她执起茶杯细细品尝了起来。 陆放雅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光影明灭间,他毫无瑕疵的面容渐渐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虽然他眉眼舒展,沉静淡然如一泓秋水,但她知道他像她刚才一样,在想事情。而这件事情,跟她想得应是同一件。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对么?”暗香浮动中,她看到他转瞬变凉的眉眼,亦如他面前已然冷却的凉茶。 “嗯,虽然尚有疑惑,但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哎...这镜湖龙井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不如就便宜了我呗。”戚沐九对面前的人调皮地眨了眨眼。 沉闷的气氛顿时被她的一句调侃之言消弭得无影无踪。陆放雅似是豁然开朗了一般,眉眼含笑中轻轻回了句“好”。 她不会去问他你要如何处理这样的蠢问题,她只需理解和支持即可。 “看你应该是退烧了。现在感觉怎样?” “已经不再发热,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张太医说按照现在的药方煎药,再喝个三四日便可基本痊愈。” “嗯嗯,每日按时再喝些牛奶,多吃点新鲜水果,你就会好得更快!”戚沐九想象着莫羽每天提着个木桶在马厩奋力挤奶的样子就想发笑,而她也的的确确很自然地憋笑了起来。 “喂,你又在坏笑什么?”莫羽看着她那猥琐的表情,就莫名觉得那笑跟自己有关。 “没...没什么,就是想着怎么感谢你。”她笑得唇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 “感谢我?”莫羽不由指向自己,而后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帮她劈柴的事,“柴火是我劈的,但杂草是住你前院的阿木等几个小孩一起拔的。” 见她微微惊讶,莫羽继续道,“是为了感谢你给他们带回了新的玩伴。”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头奶牛吧?” “对啊。”还能是什么,莫羽奇怪于她的少见多怪。 好吧,孩子们在医馆的生活也实在太单调了些,居然连奶牛都被纳入了朋友之列。他们平日里见过的估计也就是老黄牛之类的,奶牛的确是很少见。 “好吧。不过牛奶要煮沸后才能饮用,每天也不能喝太多,两到三杯即可。一定不要忘记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第二遍了,真是啰嗦。” “我很啰嗦?喂,我好像是第一次提起好不啦,莫羽你个小卑鄙,竟然敢诋毁我,你等着!” 莫羽也不甘示弱,微微有些心虚道,“好,等着就等着。” 陆放雅看着他们两个斗嘴的模样,一双温和的凤眼中笑意浅浅,远远看去,竟似揉碎了的星辰般光彩熠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4章 阿花桂花 翌日清晨戚沐九去了马厩看奶牛,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 走近才发现竟是一群小孩正围在马厩旁看奶牛吃草,食槽里堆满了干草,秸秆和一大团野菜,野菜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见奶牛不再咀嚼,转头喝桶里的清水,孩子们顿时挑拣了些嫩的,伸长胳膊竭力送向它的嘴边。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因个子太矮够不着,急忙从马厩另一边跑进去。 只见她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额头,然后献宝似的脆生生道:“阿花,这是我在草丛里逮到的蚂蚱,给你吃。”说着便从草编的蛐蛐笼里捉出一只草灰色递到奶牛,奥不,是阿花的嘴边。 阿花?嗯,貌似还不错,一听就是女的,奥不,是母的。 不幸的是,阿花并不领情,只是鼻头凑过去轻轻嗅了嗅,便掉转头继续扎进桶里。小女孩顿时有些失望,那蚂蚱趁她不备蹬腿跳到地上,一转眼就蹦进了草丛没了踪影。小女孩看看只顾埋头喝水的阿花,又瞧瞧空空如也的蛐蛐笼,一副失落颓败的模样。 “小环,阿花不吃虫子的,你又忘啦。”莫羽显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戚沐九,“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立在那里温和微笑的样子,竟然给他一种好看迷人的感觉。中邪了不是,一定是近来她在自己面前晃得多了而看着稍稍顺眼的缘故。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我可是特意来看阿花的。” “哼!”阿花喜欢男的,才不喜欢你。 莫羽正在给一匹马洗澡,那仔细殷勤的劲儿,不由吸引了戚沐九的目光。 那是匹枣红色的马,长得很漂亮。不像驴一样的呆牛一样的憨厚,它的五官长得十分协调,就好像这五官就是特意为它这种头形设计的。它静立在那儿,通体红色,无一丝杂毛,随着擦洗的动作头微微昂起。它的瞳仁墨黑而眼神温润,睫毛不时地眨巴两下,看着令人悦目。 莫羽看着她欣赏的眼神,不由乐呵起来,随之又想起来件事,踌躇着要不要问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 “你知道...那牛奶要煮多久吗?”他有点别扭地问道。 “煮沸后用文火煮一炷香时间,再撇去浮沫就可以喝了。不过最好是饭后两刻钟或半个时辰后再喝,这样有利于营养充分吸收。”事关陆放雅,戚沐九没与他较真。 吸收,他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但营养是什么东西?莫羽琢磨着,也没再虚心求教,反正是对主子好就行,但他仍有一个疑问。 “你怎么知道喝牛奶有利于身体恢复?” “我就是知道啊,小时候喝了不少呢。”戚沐九有点懒洋洋地回道。 莫羽看了眼她精致白皙的面容,选择暂时相信。眼看也忙差不多了,他便把木桶和刷子冲洗干净放置一旁,急匆匆飞奔而去。 “记得是饭后喝哦,否则等于没喝。”戚沐九扬声吩咐道。 “知道啦,真...”算了,看在她这么为主子着想的份儿上,就不跟她计较了,也不知主子到时喜不喜欢喝。 不知不觉戚沐九来到墉城已将近一个月,走的时候盛京那边是二月底,现在这边已是九月下旬。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但将近晌午出来还是有些燥热,不过胜在风景还不错。 早饭时听到孩子们在议论,说是村西口古井旁的半山坡上有棵金桂树,他们昨天下午去井边大槐树下玩耍时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所以戚沐九决定摘点回去,泡泡茶喝喝粥什么的也不错。走了约两刻钟,果然看到半山坡处一棵高大茂盛的桂树迎风而立,一阵微风吹过,金黄色的桂花扑簌而下,配上周围黄绿相间的田野,很是唯美。 花香扑鼻而来,戚沐九已经想象到满篮都是金灿灿桂花的情景了。于是她把袖口和裤脚束紧,提篮挎在肩上,双手抱树便蹭蹭蹭爬了上去。 她在树根处坐好,将篮子固定在树杈上,便摘了起来。秋日的暖阳照在她微红的脸上,竟比那黄澄澄的桂花还要吸引人。 正摘得忘乎所以时,耳边听到有人似在叫她,往下望去,竟看到几个小鬼头隔着老远朝她招手,待走近些才看清楚是阿木,小环几个熊孩子,而自他们身后缓缓而来的竟然是——陆放雅。 戚沐九顿时有些尴尬,因为她骑坐在树杈上的这个姿势实在是...,看着已然停在树下的众人,她赶紧调整好坐姿,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走之前都说不带他们了,山路危险,万一有个磕着碰着该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这下倒好,还顺带了一个大的。 身体还没好利索就出来瞎跑,莫羽溜哪儿去了。 看到她四下寻找的目光,他便笑着道,“他在山下摘果子。” “那你们就是专门来摘果子的喽。”戚沐九微一偏头,调皮的样子不禁让陆放雅再次展眉。 “才不是呢,陆大人怕你上山有危险,特地让我们带路来找你的哦...”小环站在树下,掉了一颗门牙的嘴唇微微上扬,竭力替她的偶像解说。 戚沐九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是你们几个小鬼头想出来撒欢儿了吧?” 陆放雅抬眸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钟伯说多出来走走,有利于身体恢复。” 她回以一笑,看了眼差不多已满的挎篮,用一根细绳将其捆好,向树下众人喊道:“你们要接好哦。” 看到篮子顺利着地,戚沐九便背转过身抱着树爬了下来,然爬到半中间时手滑了一下,整个人便掉了下来。她心里一咯噔,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这下悲催了。 然落地的瞬间,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猛地掀开双眸,才发现清雅若仙的陆大人正斜躺在草地上,身上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自己,而她的唇角与他的胸口几近相贴。 陆放雅如玉的脸上尽是赧然,戚沐九赶紧爬将起来,顺势将他给扶了起来。 “刚才多谢你了,你,你没事吧?”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也太尴尬了。 “没,没事。”陆放雅微微整理了下有点凌乱的衣襟,心中乱如鼓点。 孩子们愣愣怔怔地看着奇奇怪怪的两人,其中鬼精灵的小环突然道,“戚哥哥,你脸红了。” “哪,哪有了,是被太阳公公晒得好不啦。”这熊孩子也忒会察言观色了。 “你就有,嘻嘻...” “你个鬼丫头,你的桂花糕没有了。” “哇...要吃甜甜的桂花糕啦!” “我也要吃。” “我也要。” 孩子们顿时挤做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陆放雅看着嬉笑奔跑中的孩子们,听着她给他们讲狼孩的故事,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令他眼角眉梢都是笑。 采完果子上来找他们的莫羽,看到的便是这幅欢快唯美的景象。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戴着花环的她和孩子们,提着花篮言笑晏晏的主子。 莫羽不知,直到后来,此时此刻此景都让他念想了很久很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5章 视察疫情 医馆那么多人,一篮子肯定不够,戚沐九便让莫羽又摘了两大筐,回医馆的时候孩子们衣襟和裤兜里都是香香的桂花和红红的果子。 全员满载而归。午饭过后,前院空闲下来的大婶们便开始忙活起来,挑的挑,洗的洗,晒的晒,没等多久,孩子们便吃到了甜香可口的桂花糕。 戚沐九用干净的布巾包了几块用在路上吃。出了庭院,便看到陆放雅已等在门外的一辆马车旁,而车辕前的那匹马正是早上看到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 马车不大,只容一人,陆放雅身体未愈也没跟她矫情,便由莫羽扶着上了车。 莫羽驾车,二人一路扬鞭策马,用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城南最西边一处疫区,此时刚到申时。 这里人员比较密集,到处可见蒙着面巾的医者及医护人员。庭院中央放着几口沸腾着的大锅,大锅里熬了稀粥和一些菜叶之类的东西,另一边长长的案板上放着几筐冒着热气的粗面馒头和几摞洗净的碗碟。 庭院东面的一角,张太医正指挥几个医者熬煮汤药。听莫羽说,这里的医者都是从墉城各个医馆征调过来的大夫,他们行医多年经验丰富,对此次疫情的防控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张太医见到陆放雅,忙上前行礼,其他随行之人也纷纷颔首作揖。张太医边走边娓娓道来这几日的防疫工作。 “大部分染疫之人再持续服药三到五日便能基本痊愈。但有少部分病患服药后虽不再有明显的发热,咳嗽等症状,但身体却依旧不见好转。他们中有人出现寒战,出汗,头痛,全身酸痛,乏力乃至恶心呕吐等症状。” 张太医微微顿了下,有些艰难地继续道:“从这些症状来看,下官怀疑这已不单纯是一种瘟疫,而是...另外一种。” 在场之人皆被他的话震惊得回不了神,个个都变了神色。 陆放雅还算镇定,语气却有些凝重,“张太医,你可确定?” “下官觉得十之八九,只不过...” “只不过这种疫病不是由病毒引起的流感,而是因蚊虫叮咬而引起的虫媒传染病。”戚沐九接着说道。 张太医虽不知什么流感,虫媒,但他觉得大致就是戚沐九刚刚说的那样,是另一种不同于之前的瘟疫。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二十年前我在南边一个小镇行医时就见过一次这种病症。当地人叫‘打摆子’。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能等死,不过后来我听说有一个人好像挺了过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个白发医者抚着胡须道。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是吃了还是喝了什么才好起来的吗?”有的医者已有些迫不及待。 “这个就不知了。时间太过久远,我已忘差不多了。只记得最初得病的那个患者好像是被蚊子叮咬之后才得了那种怪病的。” “这种病也叫疟疾。雌性按蚊叮咬了疟原虫而后再叮咬人所引起的传染性疾病。此病传染性不强,但有潜伏期。张太医,可否让我看下这些患者的医案?” “当然当然。”张太医求之不得,忙让身旁一位医者交于戚沐九。这些天一直为这种极少见到的病症劳心伤神,他巴不得能赶快找到解救之法。 戚沐九认真看完医案,沉吟片刻,“从他们目前的症状来看,此病已潜伏了十五日之久,应是间日疟。” “可有解决之法?”陆放雅面色稍霁,眼中泛起一丝光芒。就连平日里看她极为不爽的莫羽,也满含希冀地看向她。 “有些麻烦,但我会尽力。”戚沐九随即道:“现在需要先找到这种药草。”说罢,她便在医案后面的空白处画了张图出来。 张太医看后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在场之人争相传看。 “这,这不是蒿子草嘛。”一位多年行走民间的医者认了出来。 “蒿子草?” “对,蒿子草。它通常生长于乡野村间,闻着有点臭,乡里人见了都会绕着走。” “我见过这种臭臭的草,我家的牛都不吃。” 众人转身,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坐在角落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个黑面馒头在啃。坐在旁边的妇人忙揪了揪他的衣襟,似在暗示他不要乱说。 戚沐九拿着草图走向他,指着上面问道:“你看仔细些,真的是它?” 那男孩倒一点都不惧,只见他定睛看了一小会儿,好似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而后无比肯定地道:“就是它,我没认错。” 众人听到这里都喜出望外,齐齐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嗯,小朋友是个很勇敢的人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铁蛋。” “好的,小英雄。等下带大哥哥去找蒿子草,这是你今天的奖励。” 铁蛋看到布巾里的桂花糕,惊喜地跳了起来。而后还是把桂花糕分给了那些眼巴巴看着他的同伴们。他现在好歹是个英雄了,不能在众人面前留下小气的印象。 众人见此都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为今之计就是如何尽快找到蒿子草以及制成服用之后药效如何的问题了。 最高兴也最意外的要数张太医了,他也只是按照多年的行医经验才得出这种病症可能是由蚊虫叮咬所致,而戚沐九不但分析出了原因,还提供了解决之法。 如果之前她找出左相高热的敏感源一事暂且归结为她思维敏捷观察入微的话,那么这次她能头头是道说出疟疾的成因和治疗之法就绝非偶然了。 如果不是仍对她的来历与身份有所存疑,单从医学药理上的造诣,他还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就比如现在他就想请教一二了。 “戚公子,老朽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二,不知可否?” “不敢当,您请说。”戚沐九微微作揖,心想这张太医还真是求知若渴。 “这蒿子草采来以后要如何处理呢?是高温煮沸还是常温绞汁?” “温度过高会破坏蒿草药性,饮用后治疗效果不佳。至于常温下用水绞汁喝,古书中其实也有所记载,不过这种方法只能暂缓病情而无法根除,也就是治标不治本。” 戚沐九顿了下,又道:“故而两者都不可取。而最好的方法是低温萃取。” “低温萃取?” 其实她想告诉他,即便是低温下提取,效果也不会太理想。他们这个时代没有化学试剂乙醚或类似药性的替代物,很难从中提取出有效青蒿素。 退一万步讲,即使找出乙醚的类似物,但通过乙醚提取的青蒿提取物含有较多杂质,而且具有一定的毒性,因此还需要对这种提取物进行进一步的分离提纯。 所以,制作难度不是一丁半点,这也是之前陆放雅问她可有解决之法时,她说尽力一试的顾虑所在。 但这是唯一希望,如果连尝试都不做,那些染病之人该会如何的绝望,她又如何面对众人满是希望的眼神,希望之后的绝望她不想让他们体会,所以她一定要试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6章 共抗疟疾 其实,张太医与戚沐九谈话之时,在场众人也都凝神静听着,没有一人离开,可见他们想要治疗疾疟的迫切心情,这让她触动很深。 “是的,低温萃取。不过温度要把控得当。” “那这温度...要达到什么程度才合适呢?” “大概五十到六十度比较合适。不过这不好把控,需要找个生火有经验之人控制火候。” “这个好解决,不过看你好像还有其他思虑?” 不得不说张太医不愧是常年浸淫宫廷之人,察言观色之能绝非常人能及。 “不瞒诸位,温度的把控尚为其次,最要紧的是提取青蒿素的辅助药物。” 青蒿素遇热易分解且不易溶于水。因此,想要用水熬出能够达到药理浓度的青蒿素几乎不可能。所以才需要用乙醚类溶剂进行辅助提取。 而乙醚类溶剂需要从哪儿提取呢?戚沐九想到了乙醇,也就是现代通常所说的酒精。那么用酒代替乙醇这种乙醚的替代物不就容易多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道:“不知诸位可否知道墉城哪处有酒坊?” “酒坊?”众人一头雾水。 “呃,我的意思是,酒可以暂时算作提取青蒿的辅助物。”然后她转向张太医,“简言之,在五十到六十度的温度下,在粉碎好的蒿子草中加入烈酒提取青蒿素。” 众人一听便顿时明白了。 “距离城南约莫三十公里处的杏花镇就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坊,要把酒运过来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半时辰。” “而且还是马的脚程比较快些的情况下。” “这样有些费时费力,倒不如直接在桃花镇寻采蒿子草,再在酒坊附近找个地方直接制药。”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咱们这边也要继续寻找蒿子草,以防后续原料的供应不足。” 大家各抒己见,果真是众人拾材火焰高。 “左相大人,您觉得意下如何?”张太医听下来,也觉得言之有理。把酒运过来耗时耗财耗力,倒不如直接就地取材,然后将成品运过来,节省时间人力。 “这个主意本相赞同,不过要去桃花镇的人...”陆放雅有些踟蹰。 “就由我去吧,寻物制药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且大家都没我熟悉,我去比较合适。”她知道他在担心她,但人命关天,他们这边拖一日那些病人就会多一日的危险。 “那好,我传信给傅乾,让他去桃花镇协助你。另外,让张太医也随你过去,好有个照应。” “不可。张太医离开,你的病谁来照料?” “无碍,城北城中的疫情已基本稳定下来,我会派人请孙太医过来。” “那...”好吧。 “真是啰嗦,这里还有我呢。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几坛桃花酿。”莫羽一副理所应当的狂拽模样,差点把戚沐九气笑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倒没刚才的不舍与忧心了。 “这个季节应该是桂花酿了,你说的桃花酿估计是窖藏版的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桃花酿。” “OK,备好你的银子就好。” “哼!唯利是图的家伙。” “记得把阿花照顾好啊,你家主子每日的牛奶供应也不能少奥。” “快点出发吧,废话真多。” 张太医把疫区的一切防治任务交给了他的副手青禾,戚沐九则把找蒿子草的任务交给了莫羽和铁蛋,她大致列了一份采摘的注意事项给青禾,并吩咐她这几日先把找到的蒿子草用水绞汁服用以缓解病情,尽量拖到成药的到来。 现在差不多申正一刻,速度快些的话,到了那边应该是戌时多一点,天色刚好擦黑。 张太医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莫羽另派了一名护卫何劲赶车相护。陆放雅送他们至门外,戚沐九朝他行礼告别后利落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远远的风尘遮去了他淡淡的眉眼,而她的身影渐渐变成了模糊的光点,直至消失不见。 你究竟是谁...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这次的桃花镇之行你又将有何种际遇,会否... “主子,沙川那边的邸报。” “太守丁建阳被抓,金川守将马维被擒...他这次的动静倒是挺大。盛京那边怎样?” “镇国公府那位出动了。” “恩,潜龙出渊定有猛虎坐镇。这场水患也该到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戚沐九到达桃花镇的时候天已大黑,幸好车上准备了灯笼,否则就要露宿野外了。 桃花镇没受疫情波及,街市如往常一样热闹非常。入城展示印信时,守卫知道他们从墉城来,便将他们带至最近的医馆进行了诊断,诊断正常后才放他们离开。 虽然麻烦了些,但这种尽忠职守的表现还是令她对这里的县令有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三人在镇里找了家客栈歇息。张太医年事已高,一路的颠簸让他头晕眼花,最后还是在何劲的搀扶下才勉强进了客房。 戚沐九随便吃了点,简单洗漱了下,便带着何劲去了当地府衙。县令张让听说是左相派人来商讨要事,便着急忙慌从家里赶了过来。 二人见面后,戚沐九简单道明来意,张让听后即刻派人从各处去打听蒿子草,然后又亲自领着她去了如意酒坊。 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披星赶路的疲惫顿时消了大半。 龙渊的酒坊一般由官方设置,也就是由朝廷督造监管,只不过朝廷或当地官府不会直接派人管理,而是聘用有酿酒和卖酒经验的专职人员进行经营售卖。 不过酿酒的技术或工艺不能外传,否则就是违法,轻者罚款坐牢,重者问罪杀头。也就是说朝廷对酒坊经营还蛮重视的,毕竟每年收上去的税银数目可观,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入了酒坊,便有前台管事笑着迎了上来,眼观六路的他看到穿着官袍的县令大人时便使眼色屏退小二,自己亲自出面相迎。 待张县令说找东家有要事相谈,二人便立刻被带到三楼会客室,何劲与几个衙役在外守门。 东家郑义兴是一位有着多年酿酒经验的老者,谦卑有礼,学识渊博。当戚沐九与他说了治疗疟疾需要用到大量白酒来制药时,他当时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酿酒三十余年,从未知道白酒竟还有这等造福百姓的妙用。 他当即便承诺愿意配合官府经管相关事宜。制药场地可以选在与酒坊隔着一条街的酿酒坊,那里有很大一片地方可供试药配药。 三人谈完已近子时,戚沐九与郑义兴约定明日上午去酿酒坊。出了酒坊,她郑重谢过张县令并就此拜别。 回客栈的路上,戚沐九整理了下思路。今晚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场地,白酒俱已到位,就剩蒿子草这一项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8章 桃花酒楼 桃花酒楼地处正北街第一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此时正是午时饭点,远远便见那里门庭若市,迎来送往。门口的小厮一看到是如意酒坊的东家带着朋友而来,忙负责接待他们至三楼雅间就坐。 房间靠窗,自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金沙河波光粼粼,似一条曼舞的银蛇自西向东蜿蜒流淌。河两岸柳绿花红,一幅落英缤纷的景象,而河中央则百舸如织。 沿河的码头上茶肆店铺鳞次栉比,亭台楼阁映带左右,行人闲庭信步赏玩游乐。清风徐来,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瞬时跃上心头。 饭菜依次端了上来。松鼠鳜鱼,碧螺虾仁,黄焖河鳗,母游船鸭,响油膳糊,椒盐藕夹,红烧狮子头,桃花羹,桃花糕以及一壶桃花酒。 何劲要在别桌吃饭,戚沐九坚持不允,说他这样不利于友谊团结,之后硬是将他拉上饭桌。何劲没法,只能别扭地坐下。走之前主子吩咐他一切听戚沐九的,那...便坐下吃吧。 三人最近在墉城吃的稀饭,青菜,粗面馒头,淡得味觉都快要丧失了,乍一眼看到这些美食,也不用郑义兴客气让菜,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总算可以好吃好喝一顿了。 一旁作石化状的郑义兴,看着几人桌前渐渐消失的菜肴不禁暗想,看来点的这些招牌菜很合他们的胃口,客人吃着称心,他也看着开心。 看对面三人吃差不多了,他随即逐个儿给他们斟了酒。 “来,各位都尝尝我们桃花镇的美酒。喝了以后,绝对快活似神仙。” “哦?那我倒真想做回桃花仙了。”戚沐九说完,便执起酒杯饮了一小口。 “初时微酸,而后甘涩,润滑入喉,暖浮腹间。一言之,醇馥幽郁,味道甘醇,确为美酒。”张太医喝完之后已有些醺醺然,溢美之词丝丝滑滑地顺口而出。 就连面部表情极少的何劲在喝了之后,眼睛都顿时一亮。清香纯正,后味很甜,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酒不会就是你们酒坊酿制的吧?” “哈哈,正是。桃花酒楼是如意酒坊的固定客户,整个桃花镇百分之八十的酒都出自如意酒坊。” “呀,这可是绝对的垄断暴利啊...” “不敢不敢,都是为官家办事。况且这酒就是平民价,雅俗皆能共赏,薄利多销而已。” “哈哈,难道就没有VIP顾客么?如果如意酒坊能酿出符合这个群体身份与口味的稀缺品,集中部分精力做这‘雅’的生意,那岂不是厚利多销吗?” “VIP顾客?”郑义兴显然来了兴趣,虽然说着有些拗口。 “简单来说,就是高端客户定制。就比如那些达官显贵,鸿商富贾。如果你能酿出符合他们身份与品味的‘酒皇’或是‘酒后’,且这种类型的酒专门供应他们这两个群体,那他们肯定愿意多花银子购买这份独享的尊荣。” “生意竟还可以这样做,我听了之后简直醍醐灌顶,戚兄真是让我开了眼界!”郑义兴啪地猛一抚掌,神色已然激动万分,满脑子都是金灿灿的元宝在向他挥着小手。 “哎哎,我可不做你兄弟。乱了辈分不说,别人还得说我占你便宜。不过这个生意做起来并不容易,你得先做市场调研,哦,不,问卷调查,就是说你得先详细记录这个群体中每个人的口感,习惯,爱好等等,然后整理成卷,比对后找出规律或者说共同之处,然后做出样品供给他们品鉴,待其指出不足后再一次次进行改进与完善,最终才有可能做出符合他们品味的美酒佳酿。” “耗时耗力倒没关系。不瞒特使,其实我早就想酿出一款独一无二的绝世佳酿,但一直没有头绪,这次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来,各位,让我们举杯庆祝今日的小聚,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尽管开口,于公于私我都会义不容辞!” “郑先生言重了。” “郑兄客气了。” “...” 何劲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与大家一起举起酒杯。 “不知...”郑义兴还未说完,只听隔壁间的客人已扯开了话匣子。 “听说了吗,那墉城的狗官已被捉拿归案了。”一个声音年轻的男子道。 “我也是刚刚听说,太守丁建阳逃到东岳,被沙川边防军给逮了回来。” “我怎么听说是被训练有素的隐卫给押送回来的?” “不管怎样,天网恢恢,这种狗官没有疏而有漏,也算是苍天有眼。你是没看到墉城水患后的那个惨状,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对啊,听说那左相大人都累病了,困在墉城已月半有余,不辞辛劳地进行灾后重建,朝廷就该多一些这样的好官。” “对,没错。不过,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呢。” “什么事啊?”众人齐声问道。 “沙川那边的边防军好像跟东岳那边的边防军狠狠干了一架。” “那谁赢了啊?” “应该是咱们这边吧。我昨晚上在东北角那家酒楼吃饭时听那喝酒的士兵说起的,听那语气好像还打得蛮不尽兴似的。” “这无缘无故地,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谁知道呢...快别说了,隔墙有耳,要是被官府的人听见我们妄议军机要事,可是要吃牢饭的。” “是呀是呀,赶紧吃菜吧。” “今日的狮子头味道还挺不错。” ... 听了一耳朵瓜的...这边众人。 “这酒楼自古以来就是八卦闲聊的场地,呵呵...”郑义兴搓搓手道。 “张太医,我们带病上火线的左相大人居然屈居头版头条第二,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呀...” “都是这作死的第一惹的祸,真是丑人多作怪。” “好歹是个太守,也忒没骨气了些。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呢,这倒好,东躲西藏了一个月,到头来还是躲不过臭鸡蛋烂菜叶的洗礼。” “这也算给墉城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交代了。” “伤害已然造成,这样的交代已无多少意义。当官不为民做主,倒不如回家卖红薯。” “对,不如回家卖红薯。” 戚沐九不禁嗤地一笑,对面二人还真是有趣得紧,而何劲的眼神中居然也略过一丝微微笑意。 她顿时一阵无语,他们这是把卖红薯当笑话听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9章 沙川寻草 几人出了酒楼已近未时一刻,戚沐九辞别郑义兴,刚回到酒楼,便见两个衙役走上前来,说是张县令请她去县衙一趟。 戚沐九没有多问,简单整理了一下,就随二人去了县衙。进了县衙,负责接待的官吏告诉她,张大人正在正厅会见客人,让她稍等片刻。 她在客厅坐着喝了会儿茶,觉得有点无聊,便起身出了房门。 正值初秋,清风微拂,倒有几分惬意之感。一阵淡淡的清香拂面而来,移步近前,只见府衙院子里的西北角有一花圃,里面种植了很多菊花,其中竟有墨菊,瑶台玉凤和紫龙卧雪等极为少见的名贵品种。 花圃齐整干净,一看就是费了心思打理过的,戚沐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县令大人倒是个惜花爱花的雅致之人。有机会的话,她倒想请教一二,等回到城南,定要在莫羽面前炫耀一番,叫他知道什么是花什么是草。 正在凝神遐思之际,耳畔便听到官吏来报县令大人有请。戚沐九便跟着出了客厅,往右经过一个雕花拱门,出了拱门又走了一段走廊,而后才入了正厅。 见她进来,张县令起身相迎道:“让戚特使久等了,不妥之处,还请见谅啊。” “哪里哪里,张大人公务繁忙,还得抽出时间费心在下之事,在下感谢都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戚特使客气了,请坐。”说完,张让便客气请她入座,吩咐旁边的人奉茶。 戚沐九刚刚入座,便听张县令道: “想必戚特使也知道本官找你来是为何事。是这样,本官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在桃花镇西北边的尖沙咀发现了一些蒿子草,在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不过这些蒿子草大多都是零散分布,采摘起来耗时耗力不说,也容易贻误病情的救治。所以...”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本官的意思是另辟蹊径。本官听说沙川那边就有这种药草,而我一个下属正好家在沙川,他说小时候还见过,特别是那边的沙华岭上有一处山坡上全是这种药草。如果你愿意,我就派他跟你去沙川走一趟。从这边到沙川大概一个半时辰,也不算太远。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人思虑周到,在下感激不尽。”戚沐九起身恭敬致谢。 “嗳,快别,这是本官分内之事,你无需太过客气。”张县令忙摆手示意。 “张大人,事不宜迟,在下想即刻就走,不知您现在可否知会下那位属官?” “当然可以,本官马上派人告知于他。” “好的大人,那在下未时三刻在城门口等他,就先行告辞了。” 戚沐九从府衙出来后,马上回到客栈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去隔壁把事情始末大致说与了张太医,张太医没说什么,只吩咐了她一切注意安全。何劲本想跟她一起去,却被她以保护张太医安全为由拒绝了,何劲没法,想起主子说要他一切听从她的吩咐,不想她为难,便勉强答应留在客栈。 戚沐九去了城门口,看到五个身穿布衣的人,牵着马侯在一旁。她走到为首那个青年跟前一问,便知正是张县令所说的那个下属,叫费阳,是桃花镇府衙的典史,而另外四人则是捕快。 几人互相认识了一下,便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到达沙川时已近酉时。沙川乃龙渊东南的边防重镇,整个城邑近五成的居民都是军人。不管是街道民舍,还是客栈酒肆或是街边小摊,都能看到兵将的身影。 几人牵着马先去了费阳家。费阳母亲一看费阳带着几个同事回去,甭提有多高兴,忙招呼着众人进院子。当看到走在后面的戚沐九时,她竟呆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才心里暗想,难道是他家儿子终于铁树开花给她带回来一个相看相看? 然看到人家一身青衣,头束发冠,清清雅雅地坐于桌旁,心下串起来的一团希望又生生给浇灭了。真是可惜了,她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这孩子也长得太好看了些。也怪她想给儿子相看媳妇想疯了,且不说人家不是女子,即便是,就人家那姿容和气质,也不是她儿子能够匹配得了的。 虽然媳妇儿没有了,但儿子回来了她也高兴啊。她回到屋里,不一会儿就端出来几大海碗的绿豆汤在桌上,招呼他们先喝着。随后她又进了灶房,忙了不大会儿便端出来一摞蒸饼,还有几碟应时的野菜。野菜是凉拌的,翠绿清爽,看着蛮有食欲。 众人谢过后,便大大方方吃了起来,费阳和其余四人皆是一人一张蒸饼,戚沐九可能是中午吃多了酒菜,不怎么饿,但老人家盛情款待,她也不能不识礼数拂了人家好意,于是就掰着吃了一小半蒸饼,象征性吃了几口野菜便搁筷了。说实话,老人家的野菜做得还真是爽口好吃,但她心里记挂着事,也就没有多吃,倒是可惜了些。 几人简单吃过后,便骑马前往沙华岭。大约用了半刻钟时间,就到了沙华岭一山脚下。此时已是卯时一刻,西边一轮斜阳正缓缓落下,山上空幽寂静,时不时能听到几阵鸟叫声从远处的林中传出。 现在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没再耽搁,几人大踏步爬上山坡,在一片砂石比较多的山坡上,戚沐九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蒿子草。极目远望,几乎一整片山坡都是,看开花的情况,应该是今年最后一茬,估计再过些时日就采不到了,他们赶得还算及时。 蒿子草多生长于海拔五十到五百米处的山区丘陵地带,生长在山体的中下部。此地差不多三百多米的高度,地处向阳坡,阳光充足,土壤又是排水良好的砂质壤土,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也难怪会长出这么多令她看了之后格外欢喜的蒿子草了。 戚沐九拔出一棵来,仔细辨认了下,确定是她要找的药材,才叫上费阳他们下了山,准备明日一早便过来采摘。 她看了眼天色,现在已是黄昏,他们得赶快趁日落前回去。几人于是快速上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然而,人一旦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刚走至半路,他们便遇到了一队正在山上巡逻的边防军。 骑马的为首一人,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们几人围了起来,说他们趁黑上山形迹可疑。戚沐九和费阳没跟他们多费唇舌,直接把身上带的印信和府衙文书交于马上那人查验。却没曾想,那人在昏暗的天色中瞟了一眼,便以天黑看不清真伪为由,将他们绳捆索绑起来。 戚沐九气得两眼一黑,差点脱口而出:“你那眼睛是吃饭用的吗?也好意思出来巡逻,熊瞎子都比你强。” 什么神威赫赫的沙川军,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强盗!此时的戚沐九已经无语问天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0章 点背被抓 没走多远,几人就被蒙上眼带到沙川驻地,到了军营,那个将领命人将他们看管了起来。 几人被绑着手,背靠背坐在地上。屋里漆黑一片,众人无法视物,只能凭听觉感知对方的大体位置。 这跟密室绑架有什么区别?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虽不是秀才,但这兵确是实实在在的边防兵。 “放我们出去,我们是桃花镇府衙的捕快。”几个捕快一路都在自报家门,可惜人家一直都不予理睬。 “我是桃花镇府衙典史费阳,我家就在沙川。张县令派我回来公干,我们没有图谋不轨,请将军禀明上峰,放我们离去。” “我是左相大人派来寻药的特使戚沐九。疫区病患急需用药,人命关天,望将军体恤一二,早点放我们离开。” ... 外面不远处一营帐内,一玄衣锦袍外罩银色软甲的男子静立沙盘前,凝神思考着上面的作战地形。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同样甲胄加身的男子,灯火照耀下,男子的脸由暗到明,竟是抓了戚沐九他们的那个将军。 只见他把头盔一甩,径直走向玄衣男子,豪气冲天道:“哈哈,景飒,知道俺今日出去巡逻时发现什么了吗?” 沙盘前的人没有应声,动作自如地摆弄上面的旗帜,模拟着敌我状态。 “你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没趣。” 景飒眉峰微微一挑,斜睃着看了他一眼。这动作葛根秒懂,是示意他说下去的意思。 “俺刚刚在沙华岭抓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们居然自称是从桃花镇府衙过来公干的,真是睁眼说瞎话,公干居然跑山上去了。你说可疑不可疑?”说罢,他便从炉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猛地一口灌到嘴里。 “桃花镇?对方一共几人?” “一共六人。其中一个还自称什么府衙典史,叫什么来着...哦对,费阳。还有四个说是一起过来这边的捕快。另外一个姓戚,叫什么来着?哎呀,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她说的话能把我给笑死,哈哈哈...” “怎么?” 看景飒似乎有点兴趣,葛根语带嘲笑道:“她说是左相大人派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欢呼声,有人喊道:“大将军猎了一头鹿,今晚可以吃烤鹿肉啦...” 二人一听,忙整装出了帐外。只见离营帐一里开外的空地上,几个士兵正忙活着整理清点猎物,而篝火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冷冽俊美的侧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未及散去的笑意。 他转身缓缓走来,步伐沉稳,神色从容,伟岸的身躯上一件银丝滚边的玄色披风,将他映衬得仿佛暗夜降临下的王,令人不由地臣服在他的脚下。 二人上前来行了礼,姬冥修扫了眼葛根有些歪了的头盔,踱步走进自己的营帐。二人见状,先后跟了上去。 虽然与大将军已共处了一些时日,但葛根至今依然有些畏惧他。景飒寡言少语,但那只在表象。而大将军就不同了,那是一种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威严,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势与霸气,让他不得不在他面前谨言慎行。 姬冥修的帐内一如既往的冷清肃穆。营帐正北是一幅行军舆图,舆图前是一张实木书案,案上是一些奏折,书信及笔墨纸砚。离书案不远的两侧,立着两个长约五尺的灯架。 此时灯光氤氲,映照在他完美如刀裁的脸上,竟柔和了那股迫人的凌厉。他端坐于案前,自斟自酌了一杯热茶后,缓缓起身行至舆图前,指着一处道: “赤水滩地处平原,地势开阔,易与敌方展开对战。然一旦后援来迟,恐腹背受敌,甚至可能遭受掎角之困。虎跳峡背靠沙华岭,离沙川较近,乃天然的保护屏障。但地势较高,一旦被迫上山,如没有后备军驰援,亦难以下山,会面临骑虎难下的境况。” “大将军,我们为何不选在金沙河东南方的丹阳,一旦情况危急,起码有河水作为退路。” “不可,河对岸是一片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毒瘴弥漫,一旦进入,无异于自寻死路。权衡之下,还是虎跳峡较为稳妥。” “恩,为今之计,也只能暂时选择这里。一座石涅矿换一个人,不知定西侯府会不会临时反悔撕毁协议?” “你别忘了,还有瀛都那边。一旦马忠宪跟我们开战,讨不到好不说,还有可能腹背受敌。要知道,瀛都一直以来视他为心腹大患,早就想除之而后快。本将军早已散出去消息,马忠宪即将与沙川开战,这可是绝佳的机会,瀛都那边不可能坐得住。” “大将军深谋远虑,属下佩服。”景飒一张英气的俊脸上满是由衷的敬佩。 大将军刚刚提到沙华岭对这次交接之事的重要性,想到今日抓到的那六人,葛根便禀报道:“大将军,属下今日在沙华岭巡逻时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不知您是否要提审他们?” 葛根说罢,便将事情始末事无巨细地禀报于姬冥修,最终让他决定关还是放。 谁知姬冥修听了之后,顿时变了神色,那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神情。惊讶,激动,欣喜而后是欲而不能的纠结与微不可察的期待。 “你再重复一次,她姓什么?”姬冥修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一丝微微的紧张。 “姓戚,好像叫...什么...九,俺没记全,呵呵...”他本想说,其实还长得蛮好看的,好看得不像男子,可看到大将军此时那难以描述的神情,为了自己的狗头,他才没秃噜了出去。 “呀,对了。还有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他一拍脑袋,急忙从怀中摸出来递了上去。 姬冥修已基本肯定是戚沐九,然看到印信上的内容时却是双眉微蹙,犹为不满,当即便命葛根去提人。 葛根虽性情粗犷,但听得出大将军是让自己去提谁。他好像认识那个叫什么九的,而且二人关系绝对匪浅。 葛根没再胡乱猜想,脚下生风急忙赶往羁押处,他可是等着吃烤鹿肉呢,希望这件事情可以速战速决,最好是敌不是友,否则就冲他二话不说缚手蒙眼地划拉到这儿来,他就得吃一通刮落儿。 不管如何,一会儿态度好一点总没错,他如是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1章 意外相见 戚沐九被带到主将营帐,路上那抓她的将军竟比之前客气许多。为何只提审她一人?又为何前后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这让她有些隐隐约约的紧张与不安。 帐内很安静,戚沐九隔着黑巾看不到周遭的一切,隐约感觉到有光映照在脸上。过了好似许久,又像是没多久,顿觉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沉缓有力而步履从容。 来人停下脚步,戚沐九感觉他已近在眼前,却迟迟不见动静。她能感觉到对方在静静打量她,目光很放肆的那种,这般诡异的场景突然令她惊惶不安,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是何人?” 她不由往后一退,却不知碰到什么,身子一时失去平衡,便倒在了毛茸茸的毡毯上。双手被绑缚,挣脱不得,她所幸就着这个姿势,侧躺在了地上,不再动弹。这个姿势虽有些不雅,但比站在那儿让人放肆打量要好太多。 见对方仍旧不说话,戚沐九顿时来了脾气,“你究竟是谁?为何绑我来此?还有,你把我的同伴弄哪里去了?” 此时的她已然气得不轻,粉唇因气息不稳而微微颤抖,偏偏厚薄适中,在抿紧时给人一种倔强又不甘示弱的感觉。 “说话呀,你是哑巴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掳到这里,你们真是军人的耻辱,是...” 话音未落,便感觉一股清冽的气息猝然而至,魔魅的声音在耳畔轻启,“倒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戚沐九脑中瞬时轰得一声炸裂开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眼前便倏然一亮,她忙别过头躲闪刺目的白光,却没料到姬冥修在帮她解开蒙眼的黑巾时尚未立即起身,结果两人就华丽丽地撞在了一起。 她软糯的唇角亲在他刚硬的下巴上,而他温热的薄唇则印在她皙白的额头上。两人此时完全傻眼了,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戚沐九反应过来后,像被蜂蛰了似的用力去推姬冥修,却忘了双手还未解开,结果就是她再一次的悲剧了,两人因这股力量双双倒在一旁。 戚沐九侧身趴在姬冥修宽厚的胸膛上,甚至能听到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她顿时懵了。 “你快起来。” “怎么,不自称草民了?看来这段时间你完全放飞了自我,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哈,上下尊卑?就你今天胡乱掳人的行为还有什么尊贵可言,还阴飕飕地吓我,你有什么值得让我纡尊降贵的?” “真是放肆!你...” “你什么,快给我起来!” “你压在本王身上,本王怎么起得来。” 戚沐九怀抱绑着的双手,腰腹用力撑起上身,力气顿消后,不由侧躺向一边,而后挣扎着要起身,却是怎么也起不来。 她不由有些气馁,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像费阳他们一样多吃一些,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面前那个已然站起来的恶人冷眼旁观,尴尬得要死。 他似乎在笑,笑她的囧样儿,“这就是隋敬之手下的都尉,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呵,真是让您失望了,辱没了您的神威,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她心想,懒得睬你,我自己动手。双眼已能视物,她用嘴去咬,咬不开,干脆用脚去蹬,也蹬不开。于是掉转头,扫视着帐内的一切,目光定在悬挂于墙上的一把宝剑。 “借你的剑一用。” “你用不起。况且本王为何要帮你?” “你派人绑了我,还不给我松绑,你存心的是吧?” “绑你的又不是本王。” “那你把那个大猩猩叫进来,让他给我解开。” 大猩猩?顿时多了个外号的大猩猩此时正在账外俯首帖耳地偷听着,脸色黑得如锅底,这人也太记仇了,给他取了这么个可怕的绰号,以后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真是气煞他也。 正要伸长耳朵继续偷听,却见景飒过来将他拖走,并被告诫小心自己的项上狗头,他才恋恋不舍地去篝火边烤鹿肉去了。 帐内二人正在剑拔弩张中。 “大猩猩?”姬冥修波浪不惊的脸上出现龟裂,要笑不笑的样子,“你想让他帮你解开?” 戚沐九一翻白眼,实在是疲累于他的脑回路,有气无力道:“鄙人请求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快点帮帮忙吧。” 姬冥修冷哼一声,脸上一副嫌弃的神情,却还是利落地给他松了绑。 戚沐九活动了下酸疼的皓腕,微微撑地站了起来。她喉咙干涩得厉害,也没征求身边之人的同意,径直走向书案,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喉咙总算舒服一些了。 “那可是本王用...”算了,看她像小松鼠一样吃着盘里的瓜果,一副饿极了样子,他便没再为难,于是道:“你不在墉城对抗瘟疫,却跑这里来采药,而那药草还正好在沙华岭?” 吃了点东西,她总算缓过来一些。看来他早知道了自己在城南治疗瘟疫的事情,只不过她去桃花镇紧接着又来了这里的事情他还尚未知晓。 也对,这也就不到两日的时间,他的情报网即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消息。再说,他从盛京来到沙川,定是有什么机密要事要处理,平日里也定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闲关注她这只小虾米。 “怕我们图谋不轨的话,您明日大可以跟着一起,看我们是不是在说谎。” “你当本王很闲?” “您闲不闲我不清楚,总之明早我得上山采药,然后回桃花镇制药救命,你得赶紧放我们离开。” “如此桀骜难驯,陆放雅用得倒是趁手。可别忘了,你是秦王府的人,一日是,终身都是。” “也请言出必行的摄政王你别忘了,当初可是您派我去墉城协助左相治理水患的,如若不能善始善终,摄政王府的名声何在?而您的威严又何在?” “您要三思呀。”戚沐九末了又加了一句。 “这么说,你这都还是为了本王好?” “当然。毕竟您才是我的主人,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您说呢?” “哼,笨是笨了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那现在可以让我见下那些同伴了吧?”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 哎,不是呀,大哥,您这什么脑回路,我有急事啊,哪里有时间在这里跟您培养主仆情谊。 “不是不想见您,是我同伴费阳的母亲还在家等他,我们这么久没回去,我怕她会担心。” 姬冥修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漫不经心地走向书案。 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戚沐九顿觉全身一轻,忙脚步轻快地冲向门口。 刚出门口,便见那个大猩猩直愣愣杵在那儿,这家伙居然偷听,她也是醉了,姬冥修这都什么属下,又糙又笨又猥琐。 “呵呵,我带你去见你的同伴。”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想到此人居然是摄政王府的人,他不由尴尬地挠了挠那圆乎乎的脑袋,大跨步在前面带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2章 初见景飒 戚沐九终于见到被松了绑的几人,见他们安然无恙便也放了心。她本想跟着费阳一块儿走,但想到她临出门前姬冥修的那句“他们离开,你留下。”就气怄难平。 看到费阳他们几个懵懵然然的表情,戚沐九便与他们解释,这是一场误会。近日边疆不宁,对出行来此的人就查得比较严。而她刚好碰到了之前的一位朋友,那朋友在这军营任职,想与她叙叙旧,就留她在这里暂住。 众人一听便明白了意思,戚沐九与他们约好明天卯时三刻在沙华岭山脚下汇合。费阳担心家里的母亲,也没与她说太多,几人上了马在夜色中飞奔而去。 她转身准备回主帐,却看到远处明亮的篝火旁,一大群士兵正在烧烤着一大扇肉,肉被烤得焦红而滋滋作响,香味一阵阵飘了过来。 正在思索间,便见姬冥修沉着一张脸往这边而来,一个锦衣软甲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相随一侧,两人从远处走来,压迫感也随之扑面而来。 刚隔着有点远,她没看太清,待二人走近,那个男子的五官近现于前时,戚沐九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景严。 那男子显然也看到了她,沉静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惊艳。不过,被这样一个初次见面就盯着他看的好看男子注视,他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丝赧然。 姬冥修看她那毫不避讳的眼神,一张冷峻的容颜更是阴云密布。 “收起你那垂涎欲滴的猥琐表情。” “长得好看就是要被人看的,不像高高在上的您,令人敬而远之。” “你说什么?” “我说您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以至于身边都是令人赏心悦目之人。” “哼,再好看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戚沐九一时处于郁卒中,我,我,我肖想谁也不会肖想你!目空一切的自大狂。 “哈,我的确不敢,你不行,别人可以呀。” 一旁的景飒早已风化中,吃惊的表情无异于见到宇宙奇观。他们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大将军,这是在与人...斗嘴?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对方这么不客气的回怼,大将军竟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乐在其中。而且此时的他是全然放松的,根本不同于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进。这让他对刚刚这个已经算是无礼的人更加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在下戚沐九,敢问这位将军怎么称呼呀?”他跟景严长那么像,这让她好奇十分。 “戚——沐——九。”姬冥修已然到了愤怒边缘。 “OK,那我不说了。我想问下,您把我安排在哪里休息呢?”她现在好像有点困了。 “你想去哪里?本王的营帐还不够收留你?” “我,我哪敢与您共用营帐,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有吗?” “...” 戚沐九无言,第一回合就被KO,怎么每次遇到这个腹黑男,火气就像火山爆发似的,它压也压不住呢。 姬冥修不再理她,率先往前走,景飒随后,戚沐九没法儿,只得乖乖跟上。 她刚老远就闻到香味,走近后那味道便争先恐后地勾起了她的馋虫,好想吃呀... 看到腹黑男慢条斯理地切着一盘鹿肉,那肉质外焦里嫩,肥而不腻,金黄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她不由咽了下口水。 哎,不得不说,他那优雅的吃相还真是赏心悦目,喝酒的姿态也是随性从容,没有盛京梅花宴上那种高贵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摄政王,不,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姬冥修。 与戚沐九一人之隔的姬冥修,看到她在篝火旁的空地上低头画圈圈,一副气闷的表情,嘴角竟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个弧度。 戚沐九正在地上画着什么,突然一盘飘香四溢的鹿肉出现在眼前,她顺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竟是刚刚那个长得像景严的男子。 只见他低眉看着她,示意她接着,戚沐九心中一喜,轻声道:“给我的?” 他微微点了下头,而后向左指了指身侧,意思是这盘肉是姬冥修给她的。 戚沐九顿时没了兴致,但人家好心传肉,好歹没得罪她,于是她顺手接过吃了起来。味道还真是不错,要是再撒点孜然就更美味了。 “对了,还没来得及知道你叫什么呢,额,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垂涎,啊不,我是说,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戚沐九此刻想锤死自己,这都是什么呀,语无伦次地,尴尬地要命。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好那个。” 我的天,快点降下一道雷劈过来吧。身边这个英武不凡的将军显然把她想歪了,这让她刚吃进嘴里的一块肉差点卡在喉咙咽不下去。 景飒见此,欲伸手帮她抚背,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停在半空,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终是没有落下去。 他递过来一杯酒,温声道:“你还好吧?” 戚沐九接过酒杯,微一仰头喝了下去,用力拍下胸口,咳嗽了下,总算气顺了。可恶的姬冥修,都怪你,要不是你说的那些误导性的话,人家会想错吗? “我没事。之前多看了你几眼,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哦?是你朋友么?”男子的声音中已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恩...”戚沐九微微抬头,想象着景严的样子,“其实,也不算是朋友。怎么说呢?他是个可爱得有点像石头的人,做事情很认真,也很专注,我并不讨厌他。不过...” “不过什么?”景飒从来不知,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被评价,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也不知景严听了以后会作何感想。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每次见了,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可能他认为我是一个随时会给他带去麻烦与苦恼的讨厌鬼吧。” 景飒撇过头一阵失笑,就差没有说,其实他看谁都是那样。不过景严越是这样,就越是表明他打心里其实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已经把这个人默认为朋友。 要知道,景严的朋友并不多。“可能他并不讨厌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戚沐九听到他这么说,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你是他的兄弟,对么?” “对。我是他哥哥景飒,很高兴认识你。”他淡然一笑,向她举起酒杯,她反应过来,忙举起酒杯与他对饮。 “很高兴认识你,景飒。是英姿飒爽的飒吗?” “是的。” “你比景严和气多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跟你的谈话,否则回到盛京,我会被他挤兑死。” “好。那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摄政王府的琴师,就这样认识喽。” 刚要再说,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不是姬冥修又是谁?完了,她与景飒谈景严,应该不算是肖想吧? 景飒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诡异的气氛,对她抱以歉然一笑,很有眼色地起身走到了对面的大猩猩身边坐下。 留她在姬冥修吃人的视线下如坐针毡。 “那个,呵呵,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歇息了?”说罢,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大魔王。 “哼!”姬冥修已然没了说话的兴致。刚才亲手切了鹿肉给她,她倒好,跟初次见面的景飒相谈甚欢,跟他却没半句谢意,他就这么让她不待见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3章 上山采药 戚沐九跟在姬冥修后面慢吞吞走着,一路上碰到士兵都恭敬地喊他大将军。她正想着他来沙川有何要事,一不小心竟然撞上他的后背,疼得她捂着鼻子直抽冷气。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你突然停下来作甚?” “本王想看看你跟上来没有?” “我又不会跑掉,你看这么紧作甚?” “本王看你?少自作多情。” “哈,好,我自作多情。” 戚沐九说罢,不再理会他,气哼哼地进了主帐。 “...”到底谁才是主人,应该是他先进账,这可是他的营帐。 戚沐九有些困了,不,是相当得困,下午从桃花镇风尘仆仆赶来,又马不停蹄上山,下山后又悲催地被抓到这里跟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待在一起。苍天啊,大地啊,这都什么运气啊... “喂,快起来,你不能睡在这里。”姬冥修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她躺在茶炉旁的地毯上,睡着了。 “别吵,好困...”戚沐九已然困得厉害,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 “你!...”姬冥修无法,只好去卧室拿了备用的棉被给她盖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他照顾她,凭什么?他有些郁卒。 算了,就当做好事了,她看起来的确累得不轻。之前听暗卫禀报过,最近因为墉城水患的事,她忙得脚不沾地,一直不得闲。现在又跑来这里采药,那陆放雅就那么好,值得她这么卖命?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闷闷的不乐。他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他,相当地恶劣。 他又无端开始EMO了。见到她,就准没什么好事。 闭上眼睡了一小会儿,姬冥修又坐了起来,她离茶炉那么近,万一碰倒茶炉烧伤了怎么办?于是他又掀开被子下了床去近前查看。 人呢?茶炉边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张凌乱摊开的被子。他紧张地四处逡巡,才在一角落里发现她,走过去一瞧,人家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呢。 姬冥修心里一阵无助的抓狂,决定直接无视她继续去睡。待上床闭上眼后,却一阵心烦意乱。于是又恨恨下床将那人拖到茶炉边,用被子卷严实了,他才继续返回去睡。 翌日一早,戚沐九睡眼惺忪地醒来,看下天色,已是黎明时分。她得赶快起身去沙华岭了,不过,等等,她这是在哪里? 身下铺着的是白茸貂皮,暖和柔软,身上盖着的是一床暗纹暖色调锦被,隐隐有冷冽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这是...姬冥修的卧榻。 戚沐九脑中轰的一声失了反应,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被他发现,她岂能在这儿安然入睡? 虽然衣服规整,无任何不妥,但她记得昨晚是睡在茶炉边的,怎么醒来就到这儿了?不过时间紧迫,正事要紧,此事容后再找姬冥修问清楚。 茶炉上有热水,戚沐九从茶壶中倒了一些,简单洗漱了下便掀帘而出。出了营帐,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姬冥修的身影,又听到似从远处校场那边传来齐整的呐喊声,她便知道了他应是在练兵。 她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些,昨晚入睡时竟压根儿没想过要防着他,这样一种无端的信任顿时让她内心警铃大作,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天色微明,戚沐九没再迟疑,悬身上马疾驰而去。到了沙华岭,便见到早已等候在山脚下的费阳几人。 天光熹微,空谷幽幽。但见她青衣猎猎,策马而来。费阳见此,便不由想到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晓,今日的所见所想并非一时错觉,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几人上山后,便手持利铲开挖。植被比预想中要坚硬,砂质壤土中碎石不少,需要先清理一番再行开挖。 蒿草分为好多种,但并非所有品种的蒿草都含有青蒿素。不过他们很幸运,这片山坡上的蒿草是黄花蒿,青蒿素含量丰富,抗疟活性成分较高。 青蒿素的聚集部位主要在花、叶、茎。于是她吩咐费阳几人,只要花、叶、茎,无需保留根部,这样可以省时省力,提高采集效率。 清晨露水很多,几人手上都是湿淋淋一片,但众人都没太在意,一个个撸起袖子,拿出平日里抓捕坏人的干劲,手起铲落,那蒿草便被麻利地摆放一旁,一会儿太阳出来还可以顺便蒸发蒸发水分,这样带回桃花镇也方便一些。 几人正热火朝天地摘花割草,一阵鼎沸的马蹄声突然从山后不远处纷至沓来,转眼间已近至眼前。戚沐九看到为首之人,不由微微蹙眉,他不是在军营练兵么,跑来这儿做什么,等等,不会是真来监视她的吧?那也不用他亲自来吧,遣几个人暗中跟踪就是,何必如此的明晃晃。 那人身后跟着十来个兵卒,其中一人竟是昨晚强行扣押他们的大猩猩。众人看到大猩猩也满是疑惑与惊惧,昨晚不是说只是一场误会已经放了他们吗?今日怎么又气势汹汹地来了,难道是又来抓他们了? 那大猩猩明显看到了众人的紧张,忙上前几步道:“大家不必惊慌,我们今日过来只是例行巡山。”说罢,看了眼一旁已经束成几捆的蒿草,便道:“几位兄弟有什么用得着我葛根的尽管开口,我和兄弟们就先跟随大将军去巡山了。” 那姬冥修全程都没说一句话,他并没有过他们这边来,只是在坡顶的另一处在俯瞰着什么。戚沐九猜想,应该是在观察地形什么的,难道近来有敌军突袭还是要有什么军事部署?她不由想起在城南牲畜集市看到过的收集马匹的那两个兵卒。 既然人家过来不是搞事情,她与其他几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代表集体谢过那叫什么葛根的大猩猩后便继续之前的摘草工作。 葛根?她还三七呢,戚沐九不由隐隐发笑。 另一边,葛根边走边琢磨。大将军很少来沙华岭巡山,今日晨训后竟是主动前来视察,这让他有些不解,难道说他是为了昨晚那个戚沐九?刚刚大将军看那个人的眼神可是不大对劲啊。怎么说呢?就是很别扭。 他结合昨晚在主帐外听到的两人的对话,下了结论:大将军很在意戚沐九,但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矛盾,而大将军拉不下脸去求和,所以今日就过来瞧瞧人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不由佩服起自己的聪明伶俐,于是遣了五个兵卒过去那边的山坡帮忙,好帮主子积攒点求和的诚意。 多了五个人过来帮忙,戚沐九当然是求之不得。那大猩猩,奥不,葛根,看着有眼色多了,不像那个冰山腹黑男,居然一副爱答不理装作不认识的高冷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来气。 戚沐九不由想到今早的事情,想了想,突然一愣,不会是...她大晚上串过去鸠占鹊巢了吧?她刚才远远瞧过他一眼,神态貌似有些疲惫,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这种可能,让她有些不淡定了,待会儿摘完药草,她得找他问问清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4章 独留沙川 将近正午时分,沙华岭半山坡上的众人,在戚沐九的带领下已将摘好的蒿草装束成捆。 众人口渴之际,意外发现山坡上有几棵苹果树,于是他们一拥而上摘了些下来,边在果树下纳凉边咔嚓咔嚓啃着苹果,山坡上花草成荫,时不时吹过几缕微风,倒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之感。 费阳几人在来之前就驾了两辆马车过来,马车停在山脚下。等休息好,便可搬草上车返回桃花镇。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那五个兵卒,要不然他们就得拖到下午才能弄完。这样一来,至少能提前一天回到桃花镇。 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到姬冥修和葛根他们返回,是事情没办完,还是另有返回军营的路?不过即便返回军营,也不可能不来喊上这里的五个兵卒,到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正在她若有所思的时候,山下十几个骑兵策马而来,马蹄声甚是焦急。那些人翻身下马疾步而来,为首之人竟是景飒。 她心下一紧,赶忙起身深浅不一地下了山坡,没有人发现,她的脚步其实已经有些微微凌乱。 “是不是大将军他们还未回到军营?”戚沐九率先问出口。 “正是。早上出去巡山到现在还未回去。以往出去,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返回,可现在...我怀疑是有敌军潜入。”景飒说完,脸色已经不是太好。 “你是说,东岳那边的边防军?” “没错。边境最近不太平,我担心大将军和葛将军他们会遇上什么麻烦。” “也有可能是...”戚沐九食指轻抚下唇,沉声道:“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景将军,你现在需要马上回到军营,找大将军和葛将军他们的事情先交给我。” “可是,你...” “你不用担心,我好歹做过都尉,有自保能力。万一敌军的目的不是大将军而是沙川,那可就麻烦了。事不宜迟,你赶快回军营坐镇。这十几个人中可有熟悉这里地形之人?” “他们经常来这巡逻,对地形很熟。” “那就好。”她随后转身望向已经下了坡的众人,“费阳,我今日恐怕不能按时出发了。你下午带着四个弟兄先行回桃花镇。如果我赶得及就去追上你们,如果赶不及,你回到桃花镇后去如意客栈找郑义兴,他会知道怎么做。” “戚特使...”费阳欲言又止,“那你多保重,我们在桃花镇等你回来。” “好。你们路上小心。”戚沐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众人帮忙下,两辆马车整装完毕,费阳几人同戚沐九告别后,便驱车而去。 留下景飒带来的十几个人和帮忙摘草的五人,大概二十来人的样子。景飒把这些人都留给她,还给了她两个鸣镝箭,用以紧急求援。 景飒虽有些不放心,但也不得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戚沐九先是领着众人去苹果树那边摘了些苹果,而后让几个熟悉路线的兵卒在前面带路。 这条路线他们平日里已走了百八十回,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向西翻过两座山到达虎跳峡峡口。峡谷陡峭险峻,怪石嶙峋,若不是熟悉路线,很容易跌下山崖粉身碎骨。 走到峡谷谷底,再向西绕过一小段盘山路,便出了虎跳峡。从峡口出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开阔之地,从开阔之地再往东绕过一段盘山路,便是水声潺潺的金沙河。 桃花镇位于金沙河东北方,而沙川在西南方。金沙河自西北向东南流经桃花镇,而后拐个弯分成两条支流,向左的一条支流,自东北向西南流经沙川,向右的一条支流,便是自西北向东南继续流经墉城,而后再一路流过凤凰镇等地。 出了沙川,顺着金沙河往上走,再向左拐个弯,是一块自虎跳峡分流出来的一丈多高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深水潭,名为虎潭。出了虎潭,便是赤水河,河东岸是泥沙冲刷出来的浅滩,名为赤水滩。 出了赤水滩往东,是一片原始森林,据说林内瘴气弥漫,毒蛇盘踞,人一旦进去,根本没机会活着出来。 出了原始森林再往东,便是金沙河,顺着金沙河往下走,便是丹阳。丹阳是一座很小的城邑,战略位置比较特殊,既不受龙渊管辖,也不被东岳控制。怎么说呢,就是既容易攻,也不容易守。 简言之,易攻难守。所以历来只被作为供两国客旅暂时歇脚的地方。说白了,整个丹阳就是一客栈。 从金沙河往下走的半路上,戚沐九在沿途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不远处的河里还飘着几具尸体。众人合力将尸体拖上岸,经确认后,正是之前跟着姬冥修和葛根去巡山的其中几个兵卒,众人看后,心里顿时有些沉闷与难受。 想到姬冥修和葛根几人也凶多吉少,戚沐九早已心急如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影响士气,只能在竭力冷静下来之后,派了十个人往赤水滩方向寻找,自己则与余下的十几人沿着河水一路向下进入丹阳寻找。 丹阳城门口,竟意外看到了葛根,只见他弹跳着一条腿,眼巴巴地瞅着他们这个方向。看到戚沐九一行人,竟是喜出望外,忙拖着血迹斑斑的右腿向他们跑跳过来。 “葛根,你腿怎么回事,你们大将军和其他人呢?”戚沐九看到他灰败的脸色,心中便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今日上午我们在虎跳峡附近发现有东岳边防军出没,于是便一路追到金沙河,没想到那孙子们在那里设了埋伏。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又人数众多,我们寡不敌众被追散了。我右腿受伤,被追杀到丹阳城附近时被接到鸣镝箭前来的隐卫所救。现在隐卫已经去金沙河上游寻找大将军他们的下落,而我腿脚不便,只能在此等待消息。” 戚沐九看到他右腿还在往外渗血,忙让身边两个兵卒扶他去丹阳城中的医馆包扎。紧接着她又另派了两人去城内买点干粮,自己和剩下的几人则进了城门口一家茶棚稍作歇息。 待回来的四人在茶馆喝了点茶水吃了些茶点之后,众人便跟随戚沐九去往金沙河上游。 一路寻到虎潭,便没了姬冥修留下的线索。众人沿着虎潭往下,一路搜寻,水性好的兵卒跳入潭中甚至潜到潭底都没发现任何踪影。 在一路向下寻到赤水河时,竟碰到了她之前派去的兵卒。他们禀报,已在赤水河上下游寻找了两个来回,都不见姬冥修和其他人的身影。 有一个兵卒把河滩上找到的一件玄色披风给戚沐九过目,披风被划破一角,其上隐隐有血迹残留。戚沐九轻抚着披风上的裂痕,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原来,强大如斯的你,也会受伤。 只是,我从未料想过,会是这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5章 入林寻找 戚沐九站在赤水河畔,望了眼暗沉下去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一会儿是他披甲执锐,与她在归砚城西郊外兵刃相接的生死搏杀,一会儿是盛京梅花宴的馨园中,与他在月下琴箫合奏时的无奈与妥协,一会儿又是沙川军营中,他默默为自己切肉和盖被子的情景。 他是仇敌,不如就此任他消失岂不更好? 可他是将军,即便死,也该是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 他总是看她不顺眼,动不动就跟她吵架。但他又外刚内柔,总是暗中关注着她并对她好。 这样一种矛盾又复杂的关系,不停拉扯着她即将奔溃的神经,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她派两个人回丹阳城给葛根报信,余下之人随她进对面的原始森林一探究竟。 南方多瘴,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现在是秋初,瘴气依旧很重。众人进入森林之前都服用了解毒丹,但随着夜幕降临,林内的瘴气只会愈来愈重,所以他们得尽快行动。再有就是,森林中可能会有毒蛇猛兽出没,这也加大了他们的搜寻难度。 进入森林前,她一腔孤勇,无所畏惧。然而进来之后,漆黑森然,万籁俱寂的气氛还是让她无端害怕起来。幸好身边有人相随,否则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失声尖叫,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林外。 众人正小心翼翼地往前寻找,这时林中突然串出来两只不知是什么的猛兽,为首几人抽出腰中佩剑便与猛兽厮杀起来。 要不是这些兵卒夜间经常外出巡山,练就了良好的夜视能力,否则此时真不知是砍到野兽的腿还是刺到野兽的头了。几个回合下来,两只野兽终于应声倒下。 然就在这时,竟有脚步踩在树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并伴随有火光随这边而来。众人见此,忙闪入一旁的树丛后面。 脚步声渐进,举着火把的人停下,是几个穿着夜行衣罩着黑巾的刺客。一个上前检查野兽的尸体,另外几个在周围探查寻找。 “刚死没多久。大概十多个人,应该还在附近。” “有可能是来增援那位的。你们几个去那边找找,找到后直接杀了。” “这瘴气越来越重,我们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要不...” “废物,杀不了他的话,我们都得死,更遑论另外一半佣金。” “是是,我们现在就去找。” 几个人留在原地寻找,他们举着火把在灌木丛中用剑乱插乱刺,不时有出来觅食的小兽什么的受了惊吓逃窜出来。 眼看就要找过来,火光之下他们几个人将无所遁形。戚沐九扔了颗石头在另一边树丛里,成功引走黑衣人注意,而后与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便迅速冲了出去。 黑衣人回过神,朝着戚沐九逃离方向追去。余下兵卒都知道戚沐九刚刚用意,在黑衣人走后不久,便出了树丛,向另一方向继续搜寻而去。进了这个地方,人数太多容易暴露,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余下的几人估计也会面临同样的抉择。 戚沐九在林中拼命往前跑,后面的黑衣人在其后紧追不舍,双方最终兵刃相接。她姿势凌厉,舞起片片落叶,剑如雨点般向对方刺去。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左抵右挡,反手拨剑,向她斜刺而来,戚沐九侧身一挡,后脚巧蹬树干,飞跃而上,凌空斜刺,一剑封喉。 落地时,她狠抓一把树叶撒向对面扑将过来的余下三人,飞身没入树林深处,几人气急败坏地扇去烂树叶,提步猛追了上去。 戚沐九向前飞奔,速度明显有所下降,整日下来都没吃什么东西,又是翻山越岭,又是被人追杀,里面的瘴气越来越浓,她脑袋微微有些眩晕。身后的长箭呼啸而来,她侧身躲过,却因脚下踩空,重心不稳而滚下了坡去。 她不受控地往下翻滚,用尚存的力气护住门面,在最后的意识消失之前,她心中大喊:“妈呀,可千万不能撞傻,我还没有将姬冥修就地正法,我还没有回归砚城,我还没有...”然后的然后,她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中,不远处似乎有潺潺湲湲的水流声,但她脸侧湿湿糯糯的是怎么回事?侧首一瞧,她瞬间瞪大双眸,这,这,面前的这个,用糯湿的口水舔着她侧脸的是什么东西? 她“啊...”地一声惊叫,成功把它吓得跑远了几十步。 貂?不对,貂的眼睛没这么大,而且还是墨蓝色的。狗?也不对,狗的尾巴没这么蓬松挺翘。猫?更不对,它毛色通体火红,像红狐狸,但它的肚子却肥嘟嘟的似加菲猫。 呃,好吧。她还真不知这是什么物种。不过这家伙蹲在地上,狐疑望着自己的样子,怎么那么像狐狸呢,不过显然狐狸的鼻子没它生得那般弧形优美。 它好像在打量自己。 “你是这里的狐仙吧?你一定知道从这里出去的路,帮我引引路,行不?” “...”不大理睬的样子。 “我会抓兔子给你吃。” “...”不感兴趣的样子。 “那抓田鼠给你吃?” “...”颇为嫌弃的样子。 “难道不喜欢吃肉?” “...”一副生气的样子。 啊...到底喜欢吃啥呀,动物不都喜欢吃肉的么,不会是喜欢吃素吧? 她忙从衣襟内袋处拿了个红艳艳的苹果出来,“这个吃吗?” 那家伙歪着毛茸茸的脑袋迟疑了下,明显是感兴趣的样子。“这个很甜也很脆,我都舍不得吃,给你吃怎样?只要你能帮我引路。” 她手里举着苹果摇晃,那小家伙的脑袋就跟着她的动作上下左右转动,萌得不要不要的。 她眉峰一挑,“你不吃,我可就吃了哦。”说着就往嘴里送。 然还未等她的唇靠近苹果,那小家伙竟然飞冲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用那肥嘟嘟的爪子搭走了苹果。那粉粉嫩嫩的鼻子在苹果旁轻轻嗅了嗅,才慢慢啃了一口,接着是第二口,接着就...只剩下了果核。 那家伙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又满含期待地望过来。 “还想吃呀,那得带我出去。”她朝它扬了扬眉。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松软的大尾巴微微翘起摇了摇。 戚沐九一看便秒懂,它是同意了。刚才起身时,她发现自己的左臂被坚硬的树杈给划伤了,伤口虽已凝结,但隐隐泛黑,显然有毒渗入。 幸好她先前把一颗解毒丹放在束胸里以备急用,否则也早同其他药一样掉在山坡上了。她服药之后便跟在小家伙的后面往外走。它的夜视能力很强,戚沐九跟着它一路向前,都没有磕着碰着。穿过茂密黢黑的花树丛,走近一条小河,河流清澈见底,汨汨而流,偶尔听到怪怪的鸟叫和蝉的唧唧声。 沿着河流走到一片树丛深处,小家伙停了下来。只见树丛边有一个洞口,洞口深而微宽,并不高,能勉强一人进去。 “你是说,从这个洞口游进去,我就能出去?” 它听了之后,猛烈地摇了摇头,嘴里吱吱唧唧地叫着什么,她虽听不懂,但从它的肢体语言中大概猜到,从洞口出去应该不能一步到位,还有路要走。 正要入河,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若是姬冥修和其他人也在这里,等找到他们,那不就都可以从这儿出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6章 可爱球球 可是姬冥修到底在哪里呢?对了,她找不到,它可以呀,于是她立即转头,满眼放光地盯着小家伙。 接着,她从衣襟处摸出一块玄色衣料。这是她之前从他破损的披风上撕下来的一小块,本来以为他凶多吉少想留着以后给他做个衣冠冢什么的,但现在这片衣料的作用就是,让小家伙用鼻子嗅一嗅,据说动物的鼻子都很灵,看它这模样,嗅觉估计也差不了,姑且试试看吧。 小家伙本来不大情愿,但戚沐九又允诺了它一颗苹果,它便勉为其难地伸出那精巧的鼻子轻轻嗅了嗅,而后用鼻子微微拱了拱,接着又嗅了几下,嗅罢,它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向前跑去。 戚沐九面上一喜,急忙跟了上去。 沿着河流一路向西走,越过几块大石到了河流对岸,对岸是一片小树林。从小树林爬上去再向东走,树林的对面山崖上有一山洞,洞口被绿色的树枝掩映着,不细看不易发现。 小家伙哧溜一下跃上山坡,不知爪子没抓牢还是坡道太陡的缘故,它居然从坡上骨碌碌滚下来,对,就像个毛线团那样整个囫囵滚下来,沾了一头一身的枯枝碎叶,看着特别得滑稽可爱,戚沐九当即决定,以后就叫它球球好了。 小家伙没有气馁,帅气地抖了抖身子,又继续往上爬,戚沐九赶忙跟了上去。不消一会儿,她和球球便到了洞口。黑洞洞的山口,什么都看不到,她却无端地心跳如雷,万一球球嗅错地方,他不在里面怎么办? 蹲在洞口等着让她见证奇迹的某球球,“本神兽的嗅觉天下无敌,笨女人,你可瞧好了。” 戚沐九攥紧了手心,之前滚落山坡时掉了火折子,眼前漆黑一片,她只能微微推开洞前的树枝,慢慢走了进去,球球跟在她身侧边走边左右细嗅着。 “姬冥修?” 无人回应。 “姬冥修,你在不在?” 还是没有回应。 戚沐九继续往里走,“姬冥修,你说句话呀。” 依旧没有回应。 她有些着急了,刚要再喊,便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本王在这。” 她顿时一喜,几乎用跑的速度摸黑往前冲。 她看不太清,却闻到了熟悉的冷冽气息。伸手过去,是他的脸,竟是冰凉一片。 已顾不得那么多,她伸进他的胸口摸索着,正要继续往里,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手,“你做什么?”声音显然有气无力。 “当然是找火折子,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非礼你?” “本王怕被你压死。”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压着本王伤口了。”姬冥修说完,已是有气进没气出了。 她顿时一阵脸红,终于摸到了火折子,洞内亮了起来。戚沐九赶忙起身跑到洞口,将洞口给堵上。那些黑衣刺客还在森林里搜寻,不能掉以轻心。 回到姬冥修身旁,她终于看清了他。一身暗色军服早已失了本来颜色,上面一片灰污,左臂上一条较深的伤口,伤口外翻,肉眼可见红色的血肉。 戚沐九眼里一暗,忙看向他别的地方,其他都还好,就是腰腹处的伤势很重,微微一动,伤口处就会有血渗出。 所有的药,包括金疮药什么的,都在之前掉到了林子里,现在要如何止血? 她微微蹙着眉,眼中溢出一丝心疼,“你在这等着,我出去帮你找止血的草药。”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他伸手拽住,“外面危险,你...就在这里。” 他脸色苍白,已然失血过多,若再不止血消肿,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那伤口隐约泛黑,那些刺客还真是阴险歹毒。 衣摆好像被什么拽住了,戚沐九低下头,看到了球球在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挠她,她不由问道:“怎么了球球?” “吱吱,唧唧...”球球说不出话,只是用嘴拽着她的衣角往外拖。 戚沐九被它叫得没法,只能跟着它出去。走到洞门口把石头用力移开,小家伙就哧溜一下串没影了。 “喂,球...”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敢喊。这家伙就这样跑了?不对啊,苹果还在她这儿呢。那是尿急,出去挖小坑去了,所以让她开门?这个解释貌似合理。 外面现在彻底黑了下来,她又不能用火折子找药,只能先待在这洞里一晚了。 她在洞口留了个小洞,方便球球回来。刚走回去,便看到姬冥修正要使力坐起身子,她走过去忙将他扶靠在身后的岩石上。 虽然受了重伤,气色不太好,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深邃有神,微眯着看人时,仍有一种无形的穿透力。 “你不是在山上采药么,怎么来了这里?” “还不是知道你出事了,便出来...”她顿了下,有些不自然道:“景飒去了沙华岭找你。” 随后不等他询问,她便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始末都简明扼要地说与了他。他现在身体虚弱,需保存体力,说话太耗精神。 “这么说,你没回桃花镇,是...为了本王?” “嗯呢,你可以这么自恋地以为。” “口是心非。” “我哪里口是心非了,我这不是看在景飒的面子上么。” “景飒?”他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隐隐有一丝火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我觉得他人还不错,看他很是担忧,就决定帮他了。”某人浑然未觉,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你喜欢他?” “不是,算是欣赏吧。而且我跟他只见过一次,怎么会喜欢?喂,你这人好奇怪。” “奇怪什么?” “喜欢有很多种。比如景飒吧,就是单纯的欣赏,跟他说话很舒服,很放松。” “跟本王说话就很不舒服?” “这什么跟什么呀,你这人,每次见面都跟我吵,你让我怎么舒服?还好意思说。” “你!...你每次不也跟本王吵,你怎么不说你也没让本王舒服?脸皮真厚。” “哈,...又开始了。我不让你舒服,我跋山涉水来这里救你作甚?干脆让你疼死得了。” “这不还是关心本王么。” “...”话题怎么又饶了回来,她无语问天。 “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刚刚那只狐狸,是哪儿来的?” “哦,我在森林里捡的,没有它我还真找不到你。” “恩,它是怎么带你过来的,得有个引导物吧?” “就是,...”难不成她说,我以为你死了,然后扯点你穿过的布料,带回去给景飒他们一个交代和念想。那样的话,她真的就,...被就地掩埋沤花肥了。 正在她不知如何回答时,洞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戚沐九顿时警惕起身,刚走了几步,便看到球球从外面串了进来,嘴里好像叼着什么。 一看到她便献宝似的放她脚边,然后蹲在一边,圆乎乎的脑袋就那样看着她,好似在说,“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快夸夸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7章 短叶幽兰 戚沐九拿起地上的东西,是几株草,根茎壮实,鲜红饱满。叶子不多,似半开未开的花苞,一半金黄,一半翠绿,极为对称地长在主干上。整株草,只有一朵花开在正中央,花朵是由十几粒淡金色的小花簇拥而成,远处看着,很是鹤立鸡群。 “是短叶幽兰。”姬冥修很是诧异,它居然能找到五十年才会开一朵的稀有药草。 “是不是可以止血化毒?”球球的种种表现让她隐隐觉得,它很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奥不,是能听得懂人在说什么。 “这个本王也不敢肯定,只在一本古书上见过。那上面记载,此花可以化万毒,去腐生肌,还可固本培元,咳...滋阴补阳。”说罢,他的脸上蓦地出现一丝不自然。 嘿呀,看不出来,懂得蛮多的嘛。这脸红耳热的纯情少男,哦不,大魔王,还真是可爱得紧。 “那就直接来点儿吧,先看看效果如何。”说着,她拿了一株放在一块凹进去的大石头里面,顺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手起石落,那仙草不一会就碎烂如泥了。 只见她不知从哪儿折了块芭蕉叶回来,将捣烂的碎末放进巴掌大的叶子里,而后...呃,“你的衣服可以解开一些么?” 姬冥修正要撑着坐起身,却被她用手制止,“还是我来吧,你节省些力气。” “还是本王...”还未说完,腰封就被解了下来,接着衣襟被缓缓解开。伤口上的血有些已经干涸,粘附在内衫上,戚沐九担心拉破伤口,尽量小心翼翼。 姬冥修微微斜躺在空地上,头侧向一边,好像有些难为情。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腰腹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耳边传来她冷静无波的声音,“你的伤口已经有些化脓,我需要帮你剔除一些腐肉后再敷草药,你且忍忍。” 接着,他便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一转头,便见她手持一把短刃在火上来回烧灼,待火候差不多了,就转眸望向他:“你准备好了吗?” 姬冥修转过身来,微微躺平,而后定定看着她,说了句:“轻一点。” 纳尼?不应该是“来吧,本王受得住,这点痛算什么...吗?”这是什么小白花的操作。 被一时弄傻的戚沐九没再计较他言语上的异常,很快恢复神识后便开始刮除腐肉,她感觉到他肌肉上的紧张,忙出声安抚道:“放松...呼气...”,见他果然放松了,便继续动作。 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她做完了刮除工作,整个过程姬冥修连哼都没哼一声,除了刚开始时身体有几丝微微的颤抖。她这次倒是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敷好药草,她用从单衣上悄悄撕下来的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好。拾掇好其他再去看他时,他已然睡着了。累了一整天,她也着实困极了,就靠他旁边的岩石上,慢慢合上眼。 睡到半夜,好似听到了姬冥修微弱的喘息声,她倏地睁开眼,起了身来。靠近后才发现他浑身滚烫如火,口中还呢喃着什么,附耳一听,才听到是“母妃”。 都说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念最亲近的那个人,他的母妃生前应该很爱护他吧。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后,虽然身体不太好,却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她。她留给自己的贴身玉佩...戚沐九不由看向已然烧糊涂了的某人,心中转念一想,她便附他耳边缓缓启声道: “你家里是不是有块玉佩?比如你母妃留给你的,或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那个别人,戚沐九说得咬牙切齿。 “恩。” “恩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呢?” “有。” “你放在哪里了?”戚沐九循循善诱。 “放在...恩...本王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那是我的。”戚沐九已然按捺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 “那是母妃...留给本王的...”后面好像还有几个字,她没听太清楚。 这都什么跟什么,母后留给自己的玉佩竟变成他的母妃留给他的东西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不过不对呀,姬冥修那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也不屑于将他人的东西视为己有。 那就是他母妃留给他的玉佩跟母后留给自己的玉佩是同一个?比如,这个玉佩之前是在姬冥修母妃那里,结果不明所以地流落到了母后手中,然后母后又传给了自己?可这也说不通呀,母后明明说这个东西是从祖辈那里流传下来的,不可能无端成为从姬冥修母妃那里流落过来的。而且,她清楚记得当时在归砚城外姬冥修从她身上拿走玉佩时,脸上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反而是一种意外与沉凝。 这样说来,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他母妃留给他的玉佩与母后留给自己的并不是同一个,但两者有点关系,但至于什么关系,她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那是上一辈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便道:“我不要你母妃给你的,我要你抢走我的那块。” “本王从来不屑抢别人的,除非...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本王的。” “哈,还说自己不是强盗,什么本就是你的?你当龙渊,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她快要气炸了,简直不可理喻。 戚沐九已然不想再听他为自己强取豪夺而强附出来的振振有词。问了半天啥都没问到,还平白惹了一身不痛快。当务之急是赶紧给他降温,否则烧成傻子或一不小心烧嗝屁了,就真的没什么然后了。 洞内深处有一小片水池,之前的芭蕉叶就是从那里摘的,叶子虽小了些,但还算顶用。她接了一些喂到他的口中,看到他因喝水而上下滚动的喉结,心下就有一丝不自然。脑中故作镇定,之前在西凉见过的可不少,都比你性感。哼! 不甚温柔地拉开他的上衣,她用洗净的那块玄色布料擦拭他的上身,这下任她想怎么诋毁都无法再淡定了。 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男性的腹肌都是六块,左右形状整齐对称的更是不多见,大多是分裂或是不对称的,而眼前的这位却是整整八块,而且极为整齐对称,他的腹直肌腱划竟比常人多出两道,故而整个腹部的存在感看上去给人的视觉冲击就更大。 虽然通过后天努力训练,可以让肌肉变得更发达,但腹肌形状、块数却是天生的,用现在话说,就是由基因决定的。 哎,怎么所有的好处,优势都让皇家人给占据了,而姬冥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然欲戴王冠,必受其重。这好处都占尽了,定要你吃些苦头,来平衡下这万物法则。 盛京王位上的那位视他为内忧,北燕、东岳的皇族与江湖势力视他为外患,都欲除之而后快,他这次的受伤肯定跟这些都脱不了干系。而即便是被他占领的西凉,也没那么易于管控,就比如此时在他面前的她,也无不是在无时无刻地希望他早日倒霉,只有这样她复国的希望才会更大一些。 姬冥修啊姬冥修,我该恨你呢,还是该同情你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8章 摆脱困境 她此刻早没了看他腹肌的旖旎遐想,她虽风流却不下流。更何况,他现在命在旦夕,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也不可能做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不是。 经过她一夜跑前跑后的折腾,他的烧总算是慢慢退下去了。而她也累得精疲力尽,随便窝了个地儿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姬冥修终于醒了过来。一晚上浑浑噩噩,浮浮沉沉,耳边似乎还有人同他说话,还给他宽衣擦拭身体。他不由摸向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随之坐起身,慢慢解开上面的白色布条,然后掀开覆在上面的药草,发现伤口已经基本结痂,伤口附近的暗黑也已消失,周围只余下一点暗红。 性命虽已无虞,而行动却是有些不便。放眼逡巡了一圈,终于看到那个照顾了她一晚上的人。 只见她靠睡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块岩石上,面色沉静,容颜安详,有阳光从洞口的罅隙中倾洒进来,落到她身上,那些光点慢慢集聚,让她看起来充满了柔和而又圣洁的光芒。 在她身旁,是昨晚那只小狐狸。只见它紧靠在她的身侧,呼呼大睡着。它的头枕在她修长的腿上,火红色的身体微微弯曲着,漂亮的尾巴则长长地拖在地上,随着阳光的照射还不时抖动几下。 她昨晚救了他一命,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尽量多让着她些,毕竟他是大人不是。这样一想,他的心情似乎也好多了。 戚沐九醒来时,已是中午。她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坐起身用力伸了下懒腰,看到洞口外面洒进来的阳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就朝里望去,他不见了? 她脑中空白了一瞬,忙起身向洞口走去,听到动静醒来的球球也随之起身,跟了上去。 刚出洞口,就见姬冥修正在不远处站着,高大的身影隐藏在一颗巨石后面,似在观察周遭的一切。 “你怎么出来了?”她小声对他说,而后指指他的腰腹处。 “已经好多了。”他悄悄回应她,然后附耳在地上听动静。 “怎么样?” 他举起两根手指,她便明白,是来了两个人。 两人都未说话,等了不多一会儿,便看到两个黑衣刺客持剑而来,一边环视四周,一边用剑刺拉着可疑的灌木丛林。 “李三,从昨日到现在,硬是连人影都没见着,我现在走路都直打飘。” “张老二,你也别抱怨,主上这次派我们来可是要永除后患的。只有他死,石涅矿才能继续归咱们主子所有,咱们以后也才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对,要把眼光放长远了。再说那人又不是三头六臂,龙搁浅滩,我们定要让他有去无回。” “好了,别再废话了,先找到人再说。” “对对。” 两人正要往前走,却见树林前方正站着一人,面如冠玉,容色清冷,还未看仔细了,那人便如离光之剑飞至近前,一柄短刃便已抹脖而过,一人应声倒地,另一人忙挥剑格挡,却被对方反手一推后退到几步开外,正要自怀中取出信号弹发射,后背却已被一把削尖的木棍穿胸而过。 戚沐九走过来,姬冥修从旁捡了把剑,眉峰微蹙了下,撩起那人的衣襟擦拭了下,才勉强拿在手上。二人把现场简单处理了一番,便从昨日来时的方向往回赶。 “刚才那个为何不留活口?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信息呢。” “这里危险重重,时间紧迫,没必要本末倒置。” 戚沐九一听,看来他心里有数,便没再多说。 他们带着球球又在周围几十里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找到一个沙川兵卒。刚要再找,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窸窣声由远及近,见球球拼命拉扯着她躲闪,他们才立刻藏了起来。 窸窣声突然停了下来,戚沐九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偷偷看了眼,这一眼可把她给吓坏了,居然是头足有一丈多高的吞天巨蟒,那布满斑点的黑褐色蟒鳞闪着暗沉的光泽,硕大的身躯把旁边几棵十几米粗的大树都压俯在了身下。 它的腹部鼓起,似乎准备在此进食消化,但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好像不太满意,然后又径直去了他们的对面找寻好地方去了。 戚沐九和姬冥修皆屏息凝气,不敢丝毫动作。球球早已躲在他们的身后,那表情完全是一副吓尿了的样子。 吞天蟒走后,他们二人也不敢再继续寻找其他人了,赶紧在球球的指引下,一路回到了昨晚到过的那个洞口处。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晒在河水上波光粼粼,此时的水温不会太冷,正好可以游出去。球球不肯下水,她便把仅剩的两个苹果全送给它咔擦了当辛苦费,它才勉强用爪子试了试水温,感觉还可以,这才摇摇尾巴入了河里,戚沐九和姬冥修也紧跟着下河。 感觉在水中游了两刻钟左右,他们才在一处地方上岸。球球站在岸边,扑甩着自己的脑袋,散落出来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让人的心情无端放松了一些。 戚沐九边拧着衣摆上的水,边观察者四周,发现这里有点莫名眼熟,她从近处看了会儿,又走出灌木丛,从远处望了望,确定这里是虎潭与赤水河上游的交界处,从这里再往上走两刻钟左右便是虎潭。 这让戚沐九喜出望外。暮然转身,却不见了姬冥修的身影,她着急走回原地正要喊他时,却见那人正从一花丛中走出,怀中竟抱着几根“竹笋”向她走来。 见她好奇的看着,他便解释道:“这是虎杖,山谷或溪水两旁的沙堆之中经常能找到。” “我就说看着像竹笋,又不像。” 她拿过一根打量了下,样子其实还像莴笋,不过顶部的叶子没有莴笋长,短短圆圆的。叶子已呈淡淡的红褐色,应该已经成熟。 “虎杖既可解渴,也可充饥,味道酸酸甜甜,你尝尝看。”他把剥好的一根递了过来,眼神真挚,隐隐透着一丝愉悦与期待。 她毫不迟疑地接过手,试着咬了一口,嘎嘣脆,“你懂得倒是蛮多的,味道还不错。”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样子有点调皮可爱,这是姬冥修不曾见过的。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争锋相对,他看到的也只是她的横眉冷对与冷嘲热讽。 而现在不同,在他面前的她是鲜活的,快乐的,会对着他畅快微笑的,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里就舒坦了,发自内心的舒适与喜悦。 面前蓦地伸过来一根已经剥好的虎杖,姬冥修微微一愣,顺着虎杖看去,却见她勾唇微笑,似在告诉他礼尚往来,他心下一动,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而后很自然地接过,吃在口中,心里却好似抹了蜜。 一旁的球球趴在草丛边,无聊地吃着狗粮,顺便翻个身,晒晒它肥嘟嘟的肚子。只听风吹草动,它毛茸茸的耳朵兀的直立起来,后腿一蹬倏然而起,警惕地望向对面树丛。 树丛中走出几人,黑衣劲装,面色肃沉。但见他们往前几步,单膝跪地道:“属下来迟,望大将军恕罪。” 姬冥修微按腹部,缓缓起身,“无碍。军营那边怎样?” 那为首之人侧首看了眼旁边的戚沐九,她本来准备走远点避嫌,却听姬冥修沉声道:“但说无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9章 矿产争夺 那人见此,才回禀道:“东岳边防军黎明时分突袭军营,景将军早有准备,才没让他们将马维劫走。今日便是交接之日,景将军担心他们趁您出事,大做文章。” “这一招里应外合着实不错,内奸找出来没有?” “找到了,是在马厩负责清扫的一名杂役兵。马忠宪派人抓了他的家人。” “哼,想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本将军倒要看看他们的能耐。按计划行事,不过...”姬冥修略一沉凝,俯首在那为首之人耳旁说了什么,那人听后,便即刻带人领命而去。 他立于赤水河畔,凝望着远处河山,戚沐九看着他沉静的身影,竟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的孤寂。 她刚刚已经给森林里的其他人发送了撤离信号,虽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已凶多吉少,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她同时也给丹阳城的葛根发了消息,相信他过不了多久便会闻讯赶来。 她和姬冥修能活着出来,多亏了球球,要不是它,她想象不出她还能在森林里坚持多久。而他们现在要离开,如果球球愿意,她肯定会一百个同意带它走,然而那片森林应该是它自小生活的地方,它也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方式,若要它贸然离开,它肯定不会应允。 不过她还是要问问,毕竟小家伙还在这儿呢,她总不能一言不发扬长而去,那也太没礼貌,忒没良心了些。于是她试探道: “球球,我们要离开这里回沙川去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只见它微微欠了欠肥胖的身子,眨了眨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在那片纯澈的墨蓝里,她看到了深深的迷惘。 “那你喜不喜欢待在原始森林?” 它想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圆溜溜的脑袋。森林里全是毒蛇猛兽,它每天不是东躲就是西藏,还记得有一次出来觅食,差点被食人花吞吃入腹,幸好它反应快,躲在了那条想要吞吃它的吞天蟒身后,让它们强强相斗,它才趁机躲过一劫。 戚沐九见此,继续游说:“离开这里,跟我们去沙川的沙华岭,那里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苹果,还有跟你一样的小兽穿梭其中,你可以跟它们做朋友,一起在山上逮野鸡。最最重要的是...” 她语气故意一顿,夸张道:“那里没有像食人花或吞天蟒那样的大怪兽,比原始森林安全多了。即便有几只不长眼的大野猪出来作恶,也会被勇猛的沙川军打得屁滚尿流。瞧瞧我身边这位,先不说他欠了你人情今后定会结草衔环保你过得滋润,就说他大将军的身份,那可是沙川军的头头,顶顶的大哥,有他罩着你,你在沙华岭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怎么样?” 小家伙已经被她的糖衣炮弹砸得晕晕然,苹果,自由,朋友,保镖,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可是全都有了,不过它还有最后一点顾虑。就是它以后是不是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她说的沙华岭,而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了。其实,比起苹果,它更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想要永远跟她待在一起。 戚沐九似是看出了它的苦恼,“你如果在沙华岭呆腻了,以后可以跟着我一起回盛京城,那里热闹非凡,可好玩了。” 小家伙听罢,走到她脚边,围着她转了几圈,最终翘着尾巴往前走去。 戚沐九喜不自胜,收获小可爱一枚,哈哈,这下生活不会单调乏味了。 而一直静默不语,看着她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降服小狐狸的姬冥修也不由微微勾起唇角,有只小动物似乎也不错,最起码可以借此多了解了解她。 被当做工具人的某球,正撒欢儿似的东瞅瞅,西看看,忙得不亦乐乎。 走出赤水河经过虎潭时,他们碰上了前来接应的葛根几人,身后已然跟着景飒从沙川派来的一辆马车和两队铁甲精锐。葛根的腿明显还有些一瘸一拐,但看着能勉勉强强行走。 “大将军,那马忠宪撕毁协议,出尔反尔,倒不如把他那龟儿子直接划拉了,给咱沙川军祭旗。” “说话都不过过脑子。马维驻守金川多年,且并无大过。一旦被杀,容易激起东岳民愤不说,更会助长敌军士气引发边境战争,这样的怒气,你确定能承受得起?” 葛根喉头一噎,悻悻道:“那也不能轻易放过那老贼。大将军,您回去后点俺两万精兵,咱们直接将那石涅矿抢了过来不就得了,还跟那老贼废什么话?!”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更何况,那座矿产地处两国边境,若是处理不好,龙渊的声名也会因此受损。” “那丁建阳隐瞒朝廷中饱私囊,竟是连开采权也一并让了出去,还真没见过监守自盗到如此地步的狗官。本是两国共采的事情,却生生便宜了那马忠宪,还真是贪官误国啊。” 听到这里,戚沐九算是弄明白了一些。那墉城太守丁建阳,在其管辖之地发现了石涅矿,想着若是不上报朝廷,偷偷开挖好赚个外快什么的。结果可能是开挖的动静太大,被驻守金川的马维给发现后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马忠宪,马忠宪听后当然不干了,这矿产有一半可是在东岳地界,怎么能白白便宜了那丁建阳。 马忠宪父子俩驻守金川多年,无异于土皇帝,那石涅矿他们完全可以不上报给朝廷。而丁建阳这边不行啊,一听说马忠宪要把他私挖矿产的事给捅到盛京去,顿时吓得前去求和。二人见面一合计,丁建阳只能妥协,先不说他手上没对方把柄,但即便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倒不如各退一步互利共赢。于是他干脆把开采权让出去,自己占四成,坐享银子哗啦啦地入账,既方便又安全,还不用时刻提心吊胆被发现。 就这样龙渊对这座石涅矿的开采权便被太守丁建阳给让了出去,这且不说,她在桃花酒楼就听说这次墉城的水患,事故调查的主因竟是建造河堤的材料以次充好,用现代话说就是豆腐渣工程,而当时负责督造此项工程的正是丁建阳。退一万步说,即便此事与他脱得了干系,他到时也难辞其咎。 这太守丁建阳是大大的蛀虫已毋庸置疑,就是不知这大大的蛀虫,背后有没有供养更大更肥的蛀虫。 “丁建阳自有律法处置,暂且不说。问题是马忠宪,到手的鸭子要飞了,他自是不舍得。不过,本将军有的是办法让他心甘情愿。” 瀛都那边其实也是在坐山观虎斗。马忠宪私采石涅矿的事情,东岳朝廷不会不知,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马忠宪父子因此事顶在前面,一来可以分散来自龙渊对瀛都的压力,二来也可顺便敲打敲打马忠宪,你当初若把开采一事上报,现在出事朝廷可能会出面解救,但你既然决定瞒着,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要知道,龙渊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所以瀛都这边可以说完全放任不管。两败俱伤最好,丢了半边儿矿产也不打紧,要的就是借刀杀人这招。马忠宪盘踞西部边疆多年,功高震主,瀛都早就想找个法子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只要能重挫那定西侯的锐气,那半边矿产他们宁愿便宜了龙渊。 瀛都把内忧看得重于外患,这次铁定要让马忠宪自吞苦果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3章 借刀杀人 戚沐九几人送走何劲和曹睿他们,便转身回了客栈。张太医今日起得太早,吃了早饭后便回客房歇息去了。 戚沐九和傅乾这两个年轻人就精神多了。她突然想到此次沙川之行也算满载而归,而这多亏了张县令和费阳几人。所以他决定跟傅乾去桃花镇街市上逛逛,顺便买点礼品表达谢意。 此时的街市倒也热闹,戚沐九边走边打量着张县令可能喜欢的东西。费阳他们好说,去如意酒坊提溜几坛上好的桃花酿,再买几把品质较好的匕首送与他们便好,他们经常抓捕犯人,这个礼物一定用得着。 至于张县令,应该是个雅致之人,一套文房四宝送于他倒也合规合矩,既不看着奢靡也不显得低廉。不过话说回来,这可都是她自掏腰包,以她现在的存款,也着实奢靡不起来啊。 几件东西都集齐以后,两人便去府衙见了张县令。张让见戚沐九带了一个器宇不凡的年轻公子进来,忙出来起身相迎,见她提着谢礼,张让更觉受宠若惊。 “本官只是举手之劳,哪能让戚特使如此破费,你真是太客气了。”张县令邀请二人落座,忙打量着戚沐九身边的傅乾。 戚沐九见此,便向张让做了介绍,“这是傅乾,也是我的好友。此次随我一起来桃花镇办理制药事宜。” 傅乾随之起身行礼作揖,张县令不由赞不绝口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左相身边果然都是出类拔萃之人哪。” 张让看傅乾从容淡定而又彬彬有礼,便知此人定是来自盛京的人中龙凤,想到此,就对傅乾更加恭敬有礼了。 就他一个偏远之地的七品小官,以后若想有升迁的机会,除了自己的政绩之外,外力的相助也甚为重要。若是上头的哪位大人能给他说上一句好话,对他来说那可都是莫大的助力。 所以,不管是左相,戚沐九还是傅乾,于他来说,都是难得的贵人。再说人家一直都是客气有礼,并没有想象中的趾高气昂,他也没理由不积极配合。如果处理得好,相处得也融洽,说不定还能留个好印象,为他以后的政绩考评添砖加瓦呢。 几人在正厅随便闲聊了会儿,戚沐九见时间充裕,还真就向张让请教了一些培养花卉的心得体会。比如种花的土壤,必须透气性好,同时也要含有丰富的养分肥力。再比如季节,品种的不同,浇水的温度和施肥的肥料也应不同。到最后,还说到了如何防治花卉的病虫害以及养花与风水之间的微妙关系,这让她开了眼界,还真应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那句话。 戚沐九本想见见费阳他们,但张县令说他们正好外出公干,她的礼品他会帮忙代为转交,并郑重谢过了戚沐九的心意。 告辞时正是午饭时间,张县令本欲留他们二人在府衙吃饭,却被戚沐九婉言谢绝。二人从府衙出来,傅乾其实早就腹中空空了,但看在戚沐九用心听讲的认真样子,便没舍得催促。那位张县令也是没眼色,难道他没看到他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吗,还一个劲儿地讲,怪不得还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还在府衙看着那开得正艳的菊花的张县令,还在高兴地想,他今年的政绩考核应该有希望了。 二人去了桃花酒楼吃饭,此时正是饭点,酒楼内一如既往的客座爆满,当然,只要傅乾在,就没有爆满一说,没用多久,二人便被引到三楼雅座。 还未落座,隔壁正聊得火热的八卦便飞了过来。 “胆敢挑衅沙川军的威严,那龟孙子死了也好。他那护犊子的爹想来报仇,那就让他报啊,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可不是,干脆将金川也一锅端得了,省得他们时不时地蹦跶过来找麻烦。” “那马维真死啦?” “这还有假?好像是在沙川军营的监牢中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不不不,我可听说是被暗中给毒杀了。” “啊?毒杀?咱们沙川军干的?” “你那脑子是干饭吃的?沙川军用得着毒杀他?直接在脖子上划拉一下不更省事儿。” “那是谁干的啊?” “还能有谁?瀛都那边呗。” “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自己人杀自己人?” “瀛都跟金川是自己人?你想得也太简单了。” “怎么说?” “那定西候府可是世代功勋,而马忠宪更是功高盖主十余年,瀛都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此次瀛都就是借刀杀人,把罪名推给沙川军,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怎么就斩草除根了,那定西候不还没死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定西候府世代单传,到马维这儿已经第六代了。马维一死,定西候府这一脉就算是断根儿啦。” “这也实在太惨了些,那马忠宪现在可是失了崽的狼,要找咱们沙川军拼命来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找也得先去找瀛都,咱们沙川顶多算个失察之过。” “还真是流年不利,墉城那边的瘟疫刚好,沙川这边又要刀兵相向了。” “可不是,不说了不说了,先吃菜吧。” “...” 这边吃着饭菜的两人。 戚沐九还算淡定,而傅乾早已按捺不住,“沙川那边发生何事了?” “就是刚刚听到的这些啊。”她抿了口菊花茶,漫不经心道。 “我才不信,还不快从实说来。”他双臂交于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摄政王在沙川。” “你说什么?” “嘘...” 她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两人于是结账离开,回到客栈后,戚沐九确认客房周围安全以后,才把她在沙川经历的一切告诉傅乾。 “这么说,起因是那座石涅矿?” “也不全是,可能跟墉城水患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跟东岳瀛都铁定脱不了干系,摄政王亲自到了沙川,是要让瀛都歇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更直接地说,是想让马忠宪歇了想要蚕食沙川的心思。瀛都那边暂时鞭长莫及,即便想要有所动作,也是通过马忠宪。而马忠宪名义上是为了东岳扩张西疆版图,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己。此次借着抢夺石涅矿的争端,表面上是派马维前去挑衅,实际上是试探沙川的反应,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沙川的虎爪按在地上使劲摩擦了一回。” “所以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想趁机除掉摄政王这个心腹大患,却没想到行刺失败不说,反倒搭上了儿子性命。他一定会认为,是摄政王把对他的怒气撒在了他儿子身上。” “如果他这样认为,那就是低估了摄政王,东岳西疆的定海神针也不过如此。关键是,他不会这样认为。” “你是说,他会相信是瀛都派卧底杀了马维?” “他会这样认为,但不会跟摄政王两虎相争,去让瀛都做那得利的渔翁。” “那他会去找瀛都算账吗?” “可能性不大。马维被杀,他现在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向瀛都要说法,但瀛都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打,也不可能速战速决,而且还有沙川军在背后虎视眈眈呢。” “那他现在岂不是很憋屈?” “不,估计连憋屈的时间也没有了。” ”为何?” “因为瀛都那边已经...蠢蠢地动了呀。” “喂,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些啊。” “很快你就知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4章 返回城南 沙川边防军营某一营帐内。 定西候马忠宪一脸阴鸷地看向对面之人,对面一身银色铠甲,脸色尽显肃穆之人,正是景飒。 “我儿马维被毒杀的消息,是你们放出去的吧?” “这不是瀛都那边希望的么,我们只是成人之美而已。” “魏永年再过两日便会抵达金川,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起来攻破沙川?” “先不说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魏永年这次是奉了密令而来,势必要拿下半个西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东川河以东那片领地吧。” “那片领地岂是他魏永年能够染指的!” “你的硬气话还是留到两日后再说吧。” “想看我们两边内斗你好做壁上观,别想得太美。” “好啊,随时恭候你们的大驾。我倒想看看,那西疆到时候还是不是你定西侯府的,而金川,哦,说美好一些,再加个沙川吧,会不会让你管。” “哼,只要你们现在把我儿子还回来,到时候我自会带他去魏永年面前澄清你们的离间计,他那时自会灰溜溜离去。” “你儿子这件事,只是瀛都趁机收拾你的由头,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现在是死是活都没甚分别了。”景飒顿了下,又道: “你要明白,他们要的,可不是沙川。或者说,他们同你,都要不起。至始至终,他们的目的,就只是你,而已。而沙川,至于成与不成,都只是顺带。” “休要挑拨离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 “我们的算盘一直都很明确,石涅矿。是你们撕毁协议在先,倒好意思说我们目的不纯。那石涅矿,你已经赚了不少了吧?现在撒手,再把金川留下,我们大将军会考虑帮一帮你,你那宝贝儿子我们也能还回去让你们定西侯府继续延续香火,否则...”景飒语气森然道: “就送个太监回去给你。” “你...你...竖子尔敢。”马忠宪一张老脸此时已成了猪肝色。 “既然有勇气动我们大将军,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你以为只是我?” “你以为我们不知不只是你?” “你!别跟我兜圈子,你就直说要我怎么做吧。不过,前提是我儿子要完好无损。” “放心,他现在完好无损得很。”不过,就是破了点相,应该不影响传宗接代。 “我要先见到他才能放心。” “可以。” 景飒微微勾了下唇角,戚沐九说将计就计,效果目前来说还不错,就是阉了马维这件事,她是认真的?他不由摇了摇头,那人的坏心思可真多。 桃花镇这边,黄昏时分,戚沐九三人终于等来了城南那边的消息。陆放雅竟写了书信过来,却是张太医亲启,这让戚沐九有些淡淡的失落。 信上说,患病百姓服药之后,症状比之前减轻了许多。孙太医看了治疗医案,判定再连续服药三日,疟疾可基本治愈,这让在场听了之人都欣喜万分,他们这些天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不过看到最后,张太医却是将信递给戚沐九,戚沐九接过一看,下面薄薄的一张纸,还真是写给她的。她心中顿时一喜,这样才够朋友嘛。 信上说,他现在已经基本痊愈。她吩咐每天都要喝的牛奶,他一次都没有落下。阿花被莫羽和钟伯照料得很好,都胖了一大圈。还说小环和阿木他们都很想她,等她回去采花摘果子,还要听她讲故事。 末尾居然是一串蚯蚓字体:别忘了我的桃花酿。 后面还跟了一句:不能给别人看。 戚沐九看着看着,一个忍不住,当场就笑了出来,惹得张太医和傅乾两人纷纷看了过来。特别是傅乾,按捺不住好奇心,脑袋伸过来道:“谁啊,让你笑得这么毫无形象。” 她微微挑眉,“一个像你一样讨人厌的家伙。” “你说谁讨人厌?我伤心了啊,我郁闷了啊。”傅乾边嚷嚷边追着她跑。 “傅乾乾,你别动手啊,撕坏了小心我把你揪成英系垂耳兔。” “那是什么兔子?” “就是一种世界上,哦,不,是整个云州大陆上耳朵最长的兔子。” “耳朵最长?” “对,可以拖到地上的那种。” “哼,想把本公子的耳朵揪到地上,你先看招吧。” 戚沐九看到他两只修长的手袭来,忙捂住耳朵,吓得到处乱跑。哎,这身高的劣势伤不起啊。 张太医被晃得头昏眼花,急忙道,“孩子们,咱们得去酿酒坊做准备了。”说着,便率先走出门去,再待下去,他耳朵都要炸了。 戚沐九赶忙放好信笺,随后叫上傅乾一起出了房门。三人在客栈简单吃了一点,便直接去了酿酒坊。 郑义兴这两日一直待在酿酒坊研究他的葡萄酒,听戚沐九三人说患者服用药剂之后症状有所好转,也感到非常地高兴,忙派了好几个伙计过来帮忙。 晾晒在院子里的蒿子草已经全部干透,戚沐九命人将其全部粉碎,然后像上次一样,依次进行浸泡,搅拌,沉淀,过滤,提纯等一系列步骤。不过,今日的量几乎是昨日的五倍,相应的步骤与过程都会有所延长。所以,今晚忙完,明日一早还得过来,而且是一整日都得忙活。这一忙活竟是牵连着郑义兴这边的伙计也暂停手头工作,全给叫上了阵助威,直到第二日晚上午夜时分,大家伙才基本完成任务。 戚沐九告诉郑义兴,等她忙完,会去找张县令说明这件事情,让他为酿酒坊和这些帮忙的伙计申请官府补助。郑义兴听了当然高兴,他有没有无所谓,主要是这些伙计,在酿酒坊一干就是好多年,干得也就是力气活,工钱其实并不高。但如果能申请到些官府补助,那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也定会更加愿意为酿酒坊和官府办事。 这戚沐九不愧是特使,想得还真是周到。办事利落稳妥还得人心,又懂得赚钱经营之道,还当真是个妙人儿。他得赶紧酿制出符合那些VIP顾客品味的葡萄酒,好让她品鉴后给出些宝贵建议。 制成的药剂,由于数量大,又是救命药,所以路上运送的安全性至关重要。何劲和曹睿几人怕是远远不够,戚沐九与众人商议后,就去府衙找张县令借用了一些人手,没想到公干回来的费阳等人听说后立马就来了酿酒坊帮忙搬运上车,几人还感谢了戚沐九送去府衙的心意,说这次押送药剂回城南,属于公干,让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觉得欠了他们人情什么的。 戚沐九三人在桃花镇多待了半日,直到收到城南那边药剂已安全送达的消息后,才开始收拾东西。晚上去找郑义兴商量了会儿葡萄酒顺便告了个别,还给他留了个固定地址,好方便以后的书信往来。忙完这些,第二日一早,她便同张太医和傅乾一起,坐上回城南的马车。 蒿子草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不知下一个去往之地又会是哪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5章 她的礼物 戚沐九三人回到城南时,已近午时。 走近医馆,她竟看到陆放雅,莫羽和钟伯站在门口等候,身后还跟着一群小萝卜。见她下了马车,他们竟是一窝蜂跑过来,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 孩子们一口一个戚哥哥,把她的心都叫酥了,她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笑,阳光自她身后倾泻而下,那笑容竟是比阳光都要灿烂耀眼。 看到陆放雅和张太医正聊着什么,她转身从车上拿出了好多礼盒和包裹,先把孩子们爱吃的桂花糖,桃花糕和兔子小熊等玩偶分发下去,孩子们高兴地拿着去远处玩了。 东西太多,莫羽过来和他们一起带回了医馆。只见他怀里抱着三坛桃花酿,喜滋滋地闻了闻,破天荒夸了她一回言而有信。 戚沐九挑眉笑了笑,而后找出给陆放雅的礼物,是一个刻有简单花纹的桃木匣子。打开匣子,靠近里侧的位置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桃木而制,盒身长约五寸,上面雕有一棵桃树,桃树上立着一只凤鸟,那凤鸟通体白色,看着栩栩如生。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造型古朴的桃木簪,簪首同样刻有一只凤鸟,簪首与簪身的衔接处有一小截镂空设计。整个桃木簪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只白凤栖息于桃木枝上,看着很是清新雅致。 戚沐九看到陆放雅拿着桃木簪安静端看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没有一丝她想象中的笑容,这让她有些沮丧。这可是她跑遍了桃花镇所有古董店才淘到的,他竟然...不喜欢么。 是不是太丑了?但她看着还好呀。不过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香囊。悄悄看了眼他的神色,似乎没什么不妥,于是她道:“你要是不喜欢这支簪子,可以看下这个香囊,这是我从桃花镇香草街一老伯那里买的,说是祖传的草药配方,对过敏反应有奇效呢。” 陆放雅温润的指腹抚了抚簪首上的白凤,轻轻放回盒子,而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转身对她莞尔一笑,“我很喜欢。”戚沐九总算看到了他的笑容,心下松了一口气,欢快道:“喜欢就好,那你再看下这个。” 说着指了指小盒子左下角一个靛青色的香囊,香囊的布料看着并不名贵,甚至还有些廉价,不过里面装着的却是一些抗过敏的稀有草药。 陆放雅拿起香囊,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清新而又微苦的味道充盈其中,隐隐有荆芥、防风的药味,虽然微苦,闻着却并不难受,很是舒爽。 戚沐九见他将香囊仔仔细细地系于腰间,面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这让她开心万分,“右边的香包里是备用的。那老头也忒小气了些,只给了我这么点,还说什么是药三分毒,不能太过劳心伤神。你可要记好了啊,省着点用。” 陆放雅听着她的唠叨,不由会心一笑,“好,我记住了。” 戚沐九接着又去了钟伯那里,送给他一副护膝,钟伯试了试,穿着还挺合适,过几日天气冷了正好可以穿。 桃花镇那边的三叶草这些天长势不错,牲畜们都很爱吃,戚沐九就顺手采了些回来,给阿花换换口味。在马厩看到阿花时,还真是长胖了,看来钟伯为了让它多产牛奶,还真是下了功夫。 下午时分,戚沐九,张太医和傅乾随陆放雅去了趟疫区。疫区那边的病患已不多,只剩下了一些疟疾患者。见到陆放雅来,那些患者忙起来跪谢磕头,说他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之类的,陆放雅忙让他们起身,还告诉他们真正救他们的是戚沐九和张太医,众人又要再次跪谢,却被两人急忙制止。 戚沐九看了会儿医案,张太医,孙太医又给每一个病患诊查了一番,一致认为他们已经基本痊愈,只要再继续服药巩固两三日,就能完全痊愈。 在场之人听后都是欣喜万分,两种疫病笼罩起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陆放雅告诉她,之前在这里的那些医者,在昨日就已经回到城北城中的各处医馆。 “看这情况,我们明日就可以回城北了,对吧?”戚沐九望着蔚蓝的天空,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放雅。 “对,我们要回去了。水患后的疫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他轻轻说着,仿佛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惆怅。 “小荷的事情,有查到什么吗?” “是岑都尉安排了小荷来这里。” “岑参么?” “你也不大相信,是么?” “倒不是,只是不理解他的动机。” “是啊,他没有动机,只是在帮别人实现而已。” “有人利用他在你身边安插了小荷?” “恩,就为了还一个人情。” “那个背后之人,就是送你镜湖龙井的人。” “...” “他在盛京。是也不是?” “...” “你打算怎么处置岑都尉?” “我没打算处置他。” “你要让他逍遥法外?还是说,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 “并不是。《佛遗教经》有云:‘渐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他既已懂得惭愧,就是愿意真实面对自己之人,而我也愿意接受这种惭愧,当一回有智之人。于他于我,都算是一个修行的机会。” “你还真是我佛慈悲。”戚沐九有些气馁。 “你这是在...讽刺我?”他不由有些好笑。 “哪敢,我有那么小肚鸡肠么?” “有,你的脸颊都成小松鼠了。” “你是在笑话我么?” “难道不可以吗?” “哈,陆放雅,你学坏了,是不是莫羽教的你?”这是戚沐九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出乎意料地顺口,只是,他会不会生气?她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他神色似是怔了一下,而后便恢复正常。 戚沐九决定了,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毕竟他是一国左相,她再怎么随意,也不能太随意了。就算他不介意,他身边之人,尤其是文武百官或是那些老学究,也会介意。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次就当是个意外,以后可不能这么轻易说出口了。 “不是。” “哈,那我又了解到你的另一面了。” “什么?” “不仅温文尔雅,还幽默有趣啊。” “...”他被她夸得有些赧颜了,有夸得这么直接坦荡的么?问题是他听了之后,心里还蛮受用的。看来,谁也不能免俗。 “哈,好了,我们慈悲为怀的大菩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了,我听说太守丁建阳被抓回来了,是吗?” “恩。这些天已经对他进行了审讯,问出了一些,还有一些,他不肯松口。” “等明日回了城北,你估计又有的忙了。你来城南以后,城北城中之事是不是岑都尉在帮你打理?” “恩,很多事都交由他在办。” “看来我也得做个有用之人了,将来以后若犯了错,说不定还能得你宽恕一二。” “那你可得努力了。”他心想,你已经很有用了,但我希望你更有用,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有更多的资本去保护自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6章 回到城北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一行人便告别了医馆所有人,往城北而去。戚沐九回头看着小环他们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心里闪过丝丝不舍,但前方渺渺的路途又催着她不得不继续前行。 人总是在一处停留,又在另一处离开,就这样走走停停,磕磕绊绊地走向人生的终点。 沿途的所闻所见,早已与来时的大为不同。来时疮痍满目,人民流离,现在却是阡陌纵横,水清天明,百姓们扛着农具整修农田道路,农政官正带着人将受灾的土地进行重新规整与丈量,以待生产生活的恢复。 墉城水患,太守丁建阳弃城而逃,刺史章德因监察不力被革职查办,墉城的一切事务只剩都尉岑参一肩挑,直到陆放雅来了之后,才暂时揽过太守政务,主理水患一事。 岑参原本在城北府衙找了一处院落给陆放雅居住,但当时无家可归的流民实在太多,于是那处居所也被临时征用了。岑参最后在离府衙不远处的凤翔路上,找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院落。这处院落据说原先是当地有名的一个富商的宅院,发生水患后,富商便带着一家老小居家迁到别的城镇居住去了。 岑参命人大致修整了一下,便成了陆放雅的临时住所。陆放雅去城南隔离之前,就一直住在这里。路上戚沐九问起度亦琛时,傅乾就告诉她度亦琛也住在这处宅院,今日还会出来迎接他们,所以,马车一到了凤翔路,她便探出头远远地眺望,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宅院门口。 她已顾不得太多,马车还尚未停稳,便一跃而下,飞快奔向门口。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她跑过去时,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度亦琛早已迎上前来,看到她微微气喘的模样,便有些好笑道:“这么着急作甚?” 戚沐九稍稍平复了下气息道:“这不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一时有些激动嘛。” 度亦琛顿时有些好笑,“先进去洗把脸吧,看你热的。” 这时陆放雅和傅乾也过来了,看到戚沐九正用衣袖微微擦汗,傅乾随手展开手中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得意道:“要不小爷我帮你扇扇风凉快凉快?” 戚沐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折扇,潇洒地摇了摇道:“还是我自己来感觉凉快些。” “小九儿,快还小爷的扇子。”傅乾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还。”戚沐九一边躲闪着傅乾的追讨,一边绕到度亦琛身旁,“阿度,你的伤好得如何了?” “好多了。多亏了左相大人的补心丸,才能好得这么快。” 戚沐九一听,便倏然想到她曾服用过陆放雅千金难求的护心丸,而他也是因为采药才救的她,两人因药相识,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不过他这些药丸都是从哪儿来的,她有些好奇。 于是她道:“这补心丸的主药可是紫丹参,百年难遇,左相大人,你是怎么寻到的?” 陆放雅听后,温和一笑:“是圣上赏赐的。府里还有一株,你喜欢的话,回了盛京再赠与你。” 戚沐九听后吓了一跳,“那可是圣上赐给你的,我可不敢要。”再说了,要是让莫羽知道,铁定跟她没完。 “对了阿度,你那次送神农草回来,是遇到了什么人么?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 “对方蒙着面,我看不太清。不过那身法有些熟悉,看着像...那个左护法。” “我就说,谁能把你伤这么重,原来是那个无脸男。” “无脸男?”这下轮到陆放雅有些好奇了。 “对啊,我见过他几次,都是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帽檐很大,总是遮着脸,看不清长啥样。” 陆放雅听后若有所思,“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地方?” 戚沐九努力回想了下,“在凤凰镇的暗香阁。到现在为止,应该已经十多天了。” “暗香阁?” “啊...哈...就是...跟盛京的...怡香院,呃...差不多的地方...”戚沐九越说越尴尬,眼神时不时瞟过傅乾。 傅乾折扇也不抢了,用手碰了下好看的唇角,打哈哈道:“那左右护法不是进去了么,我和小九儿跟进去只是为了查清楚他们的行踪而已。”结尾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没干什么啊。” 戚沐九眼神像刀子一样甩向他,那神色分明在说:你的意思是,我干什么了吗? 傅乾急忙回以一个求放过的眼神。 戚沐九收回眼刀,忙对犹在尴尬的陆放雅道:“我跟踪到后院,发现他们杀了那个花魁。依照当时的情况,那个门主应该是在那处庭院,不过他好像出了点状况,那左护法还给他服了什么丹药。” 陆放雅的神色微微一变,好在他收敛得及时,没被戚沐九他们发现什么。 戚沐九看到陆放雅还在沉思什么,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再说什么。几人回到宅院,简单吃了点,便各自回安排好的住处休息。舟车劳顿了大半日,是该好好歇息一番了。 午后,戚沐九随傅乾去看度亦琛。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他现在看着精神还算不错,估计再休养个十天半月巩固下治疗成果,就可以跟他们一样生龙活虎了。 三人好长时间没聚,想说的话都一大堆。戚沐九聊她在桃花镇和沙川的一些趣闻要事,度亦琛和傅乾则聊他们在城北听到的一些政事见闻。 “左相大人去府狱了。丁建阳承认采购了质量稍次于官府指定的石料,用于修固墉河堤坝,但他不承认导致堤坝坍塌的劣质石料是他所为。” “意思是说,那些劣质石料并非他当初采买的质量稍次的那些?” “对。那些质量稍次的石料被掉包,换成了劣质石料。” “那丁建阳就没有发现?” “应该是有人瞒着他做了手脚。” “你说的是墉城刺史章德?” “正是此人。章德应该是用特殊工艺将那些劣质石料做了处理,外表看上去与那些质量稍次的石料并无多大差别。” “章德也承认是他一时财迷心窍,才会铸下如此大错。但他拒不承认是有人指使。” “如此处心积虑,可谓蓄谋已久。章德和丁建阳不可能不知道一点内情,应该是有把柄在指使者手中。” “能够指使得动两位朝廷大员,此人在朝中的官位应该不低。” “如此说来,章德和丁建阳,岂不是...性命不保。” “章德已经死了。” “什么?”戚沐九和傅乾齐齐看向一旁的度亦琛。 “就在今日凌晨,府吏来报,说是服毒自杀。”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这个时候,是怕左相回来之后审问出什么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也不排除左相在先前就审问出些什么,只不过缺少有力证据。现在这样,恐怕是死无对证了。” “毒药出现在府狱,府衙绝对有内应。” “左相大人应该就是去查此事的,不过,希望应该不大。即便抓到这个内应,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关键证人章德一死,整件事情就会陷入死局,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丁建阳了。” “丁建阳不被蒙在鼓里,可能还有机会审出点什么,但如果是真被蒙蔽,恐怕这个幕后主使,我们就无法寻踪觅影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一阵沉默。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7章 她在意他 陆放雅回来时已近亥时。戚沐九三人听到消息便赶来他的庭院,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到了客厅等候。他这个点回来,肯定还未用膳,他们得等一会儿。 三人没等多久,陆放雅就派人来客厅请他们过去。到了书房,便看到他正坐于案前查看卷宗,影影绰绰的灯光照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竟有些说不出的寂寥与孤独。 他心情好像有些低落,声音也略显暗沉。放下案卷,他抬眸望向对面三人,语气和缓道: “这是章德与丁建阳的认罪书,你们可以看看。”说罢,便让身旁的莫羽传给他们过目。 “这章德明显投鼠忌器,一口咬定是自己私心所为,并无他人从旁指使。” “而丁建阳也是语焉不详,只承认自己从石料差价中私吞银钱,还推说自己也是被章德蒙蔽而没有及时发现隐藏的祸患。这么一通说下来,他犯的是贪污,失察和渎职三项罪状。若依律判刑,罪行当斩,家眷顶多充作官奴或流放迁徙,却不会累及性命。” “纵然他难逃一死,可若他供出幕后主使,他的家眷就有可能免遭充奴流放的命运,这样减轻罪责的事,他为何不做呢?” “因为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将对方一击必中。否则,只会被认为是诬告陷害,反而引起对方的反杀,那么到时他的家人面对的就不是充奴流放,而是惨死狱中或者曝尸荒野的结局了。” “那就只能将他简单判刑,墉城水患追根溯源一事不了了之么?” “目前只能暂且如此。章德一死,证据链几乎全部断裂。” “那岑参呢?他可是墉城都尉,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修筑墉河堤坝是在三年前,而岑参是在一年前调任到这里的。” “岑参在三个月前上报过堤坝有漏水隐患,太守丁建阳却斥责他危言耸听。依照本朝律法,下级想要越级上报,需要向自己的上官通报,再经由他们上告上级,否则会以重罪论处。岑参虽有心越级告状,却于法不合,故而只能无奈作罢。” “我朝律法还真是不知变通。” “也并非如此。我朝建国并不长,很多律法还不够完善,这需要一个过程。” “我朝律法为何有此规定?” “为了防止官员枉法滥权,制造冤假错案。本朝开国之初,就出过一件这样的事。龙渊西南边陲有一位清廉的县令被下属诬告贪赃枉法,而上官因不了解具体情况就轻率定案,以至于铸成大错后方才查实事情真相。自此以后,本朝太祖皇帝就明法禁止越级上诉这样的事情。”陆放雅翻阅了下案宗,声音有些滞涩道: “所以,这两者之间很难有一个权衡,鱼与熊掌难以兼得。而我们还是要知难而进,逐步完善我朝律法,填补诸多漏洞,才能避免再次发生像墉城水患这样的悲剧。” “左相大人,章德已死,已无从追究。那太守丁建阳该如何处置?” 陆放雅沉吟片刻,而后道:“先将他的卷宗,交由圣上过目,不出意外的话,圣上到时应该会交由三法司会审。” 陆放雅看到他们三人一片沉默,“审案断案之事,你们无从插手。先不说你们还没有插手的职权,即便有,你们也缺乏那方面的能力。你们自从盛京来了墉城以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趁这几日无事,可以出去放松放松。” “左相大人是说,我们要很快回盛京了吗?”傅乾突然有些兴奋。 “嗯,新的太守这几日会来上任,你们要注意言行。” 三人出了书房后,起先还绷着。然一回了所住庭院,几人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不过阿度除外,虽然他也很开心。他现在身体还没好全,可不能像她和傅乾那样活蹦乱跳,不过,即便他好全了,也不会像他们这样又唱又叫的。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简直过得太紧张了,他们的确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翌日一早,几人正吃早饭时,陆放雅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沙川军大败金川五万大军,缴获其二十万石粮草。马忠宪大意失金川,被抄了老底。魏永年马失前蹄,败于东川河。 傅乾用惊讶的眼神看向戚沐九,“这就是...蠢蠢地动了的...结果?” “嗯呢,只是那个诱饵比较廉价而已。” 三人昨日下午聊天时,她大致对度亦琛提了些有关沙川的事,而傅乾在桃花镇时就知道了,那么现在就只有陆放雅不知她在沙川军营的事情了。 于是,她又将去沙川寻草时如何误打误撞被带到军营而后碰到姬冥修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与姬冥修不尴不尬的事情肯定是任意跳过。 “这么说,是你出的坏主意?”傅乾有些揶揄地眨眨眼。 “这哪是什么坏主意,就是趁机抓住他的软肋吓唬吓唬他而已。” “那孬种马维果真没死?” “死了还有什么戏可唱。要不是怕他变太监,他老子可不会在战场上故意倒戈,将魏永年拉下水。不过话说回来,没有谁会比瀛都更想他父子俩身死金川的了。” “...” “...” 对面几人一阵尴尬无言,而自己又一次口无遮拦了。 “你的意思是,瀛都本想派魏永年借马维被杀为由,趁机砍走马忠宪一部分军政势力,而马忠宪却与摄政王里应外合,将他杀了个落花流水?”阿度终是帮她解除了尴尬。 她感激一笑,而后道:“没错。只不过他撕毁协议在先,还派人刺杀摄政王,摄政王原先的目标也只是石涅矿,不过后来被他这么一搅和,就只能让他把金川也给留下了。” “这倒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在场之人,也就陆放雅敢这么说了。当然,她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说他的坏话,她隐隐有种感觉,就是在外人面前说他,会比在他面前说他,更惨。 嗳,先不说这个。 “不过,让他如此大动肝火,墉河堤坝的石料一事也是重要原因,也算是他向西疆提前收取的一点利息。左相大人,他应该跟你在邸报中说起过吧?”她顿了顿,看向陆放雅。 陆放雅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讶异的不是她知道姬冥修跟他提到过石料一事,而是她对姬冥修明显的维护之意。很显然,她不想姬冥修被误会,不想他在别人眼中留下嚣张跋扈,睚眦必报的不良印象,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即便是他,也不行。 突然意识到这个,他心里不自觉泛起了点点酸,但他并不知这点酸是为何意,只是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不适。 忽略过这股不适,他认真回道:“他的确跟我提起过,修筑墉河堤坝的石料来自西疆,但他尚未找到确凿证据。又或许,他是想按图索骥,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也未可知。” “总之,整件事有种种迹象,却又毫无凭证。” “那些证据,被销毁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现在唯一留下的证人,我们要看顾好。否则,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岑都尉一直在负责此事,接待新任太守一事,就交由你们了。” 不要啊...昨日不是还让他们好好放松吗,今日怎么突然就天降大石了。 度亦琛还没怎么吃饭,就被戚沐久和傅乾给拽出去放松去了。 只留下陆放雅坐在桌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8章 筑堤巧思 戚沐九三人出了宅院到了大街上闲逛起来,他们可得抓紧时间放松一下,否则就没得机会了。 街市上虽还没有恢复到水患前的繁荣景象,但店铺,酒楼,客栈,茶肆和菜场等都已基本正常营业,百姓的脸上都是灾难过后的喜悦与放松。 早饭没吃好,戚沐九一路走走停停,买了很多街边小吃,自己吃不了还让身边的傅乾和度亦琛一起开吃。度亦琛不吃,只能又拎又抱地帮忙拿着,而后就是戚沐九和傅乾一左一右边吃边逛,而度亦琛夹在中间像行走的小吃摊一样随时供应,不过偶尔碰到喜欢的,他也会顺手吃一点。 新太守来了墉城后,第一个去视察的肯定是墉河堤坝,现在去那边看看,也算是做前期准备工作了。三人一路上也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往堤坝而去。 墉城地处墉河中上游交界处,有修筑河堤的先天地理优势,然这样利国利民的堤坝,却因劣质石料的使用,变成了损国害民的利器。 戚沐九三人到达堤坝时竟看到了岑参。只见他正立在河堤口,躬身指挥着几个河工搬运砂石。堤坝排淤工作已基本完成,排出的淤泥被运送到外河西岸的农田区域进行翻新修整。从整体看来,外河已基本没什么问题,然内河却问题挺大。 墉河上游的河水经过第一道堤坝倾泻而下,分流为外河与内河。外河及以西区域,地势较高但占地宽阔平坦,有利于农田种植与灌溉。然外河与内河中间的第二道分洪堤坝,修筑的方向和堤坝的长度却有些大为不妥。堤坝自西向东,这样一来,内河自流沙堰分流而来的河水,会因缓冲面积的狭小,致使泥沙淤积在堤坝东岸,若不定期及时排淤,起不到分洪泄淤的功效不说,还极易造成内河中下游的拥堵与奔溃。 堤坝的长度更不用说,长度太短,远远不足以分流排沙。其实,戚沐九也看得出来,堤坝这样建的原因是由于流沙堰东岸有一座流沙山相阻,致使内河的水流不能完全经由流沙堰,也进而影响了下游堤坝修筑的方向与长度。 内河西岸是这种情形,而内河东侧也有不小的问题。内河东侧是凤栖山,地势较高,这样自内河而下的河水,自流沙堰经过时冲击力会更大,如遇到汛期河水水位升高,迅猛的河水极有可能奔流而下漫过流沙堰和堤坝,将下游农田毁坏殆尽。 戚沐九让傅乾就近找了个凉亭进去喝茶歇息,她看了会儿缓缓流动的墉河,干脆找来了墉城地图,与傅乾和度亦琛分析起来,说着说着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刚抬头便见岑参与两个负责水利的属官正站在他们身后,看样子好像刚来不久。 见他们谈话中断,岑参也没说什么,只见他凝神看了会儿地图,而后蓦地伸手指向地图上的流沙堰,“依你之见,是否要把这里拓宽,而后把堤坝由自西向东改为自西北向东南?” 戚沐九并没有怪他不打招呼而入,反而见他如此认真与投入地与她探讨堤坝问题,对他亦产生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她也没故意拿乔或是藏着掖着,“岑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您也看到流沙山横亘于此,如果能把流沙山夷平,那么流沙堰的面积将比之前扩大三倍多,接着再把流沙堰下游的堤坝向东南拓长至怀玉山西侧,这么一来,这道堤坝的泄洪排沙能力将大为增强,而内河中下游的冲击力也将至少减去一半。” 岑参看了会儿内河西岸,又看了会儿东侧,才开口道:“也就是说,内河西侧的主要问题在于如何妥善夷平流沙山,但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开凿工程。” “的确不小。不过若是有火药的话,就可以直接炸平,这样就省时省力多了。” “火药?”不止岑参,就连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惊奇,那是什么东西。 “额...就是硝石。”火药在古代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硝石倒是有,不过那个只用于军队攻占城门,真的要用它开山炸石吗?” “有何不可?这可是利佑千秋的好事,并不比攻略城池差多少。” “那好,我一会儿回去就禀报左相。” “好。不过,我还想提醒你一下内河东侧的一个问题。” 岑参微微正色道,“你请说。” “流沙堰与凤栖山中间稍下的这片水域,是不是常年泥沙淤积,每年都要频繁地挖泥作业?” “你说的对,每年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多次移除淤泥,否则下游的水量就会骤减,百姓日常饮水生活都成问题。戚特使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办法谈不上。岑大人,我有一个想法您且听一听,至于能不能实施,就看后期你们怎么运转操作了。” “戚特使但说无妨。” “如果左相同意用硝石炸山,那么流沙山炸落的碎石可以用挖泥船运到流沙堰与凤栖山中间的这片水域下游,堆成一个可供水流缓冲的石堆。当内河水以巨大的冲击力流到此处,会被水域下游舟山与凤栖山夹道处狭窄的宝瓶口所制约,再加上这一大块石堆的顶托作用,在流沙堰附近形成漩涡,水中剩余的沙石大量被漩涡甩出流沙堰,其余的沙石在流沙堰对面的回水区区域沉淀,这些沉淀只需河工每年在枯水期淘出,这样就有效地防止了泥沙淤积导致的河流溃堤问题。” “妙!既可以免除山石炸落后移送出内河的人力物力成本,还可以堵截分流内河中游河水,简直是一举两得。” “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知是什么样了,需要您后期多做些测评与规划。” “你太过自谦了。构思难得,你这想法与思路合情合理,简直是帮了我的,哦不,帮了墉城百姓的大忙了。这几日,左相烦忧的正是这个问题,你一来就解决了,当真是我们的福星。” “岑大人,您可别这么说,在下受之有愧,而且也担不起您如此高赞。您倒不如先回去禀明左相大人,看看后续该如何安排。” 戚沐九已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位都尉大人看着疏朗豁达,没想到夸起人来也是不遑多让,热情得令你难以招架。 三人本是出来放松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儿,早知道她就不...额,好吧,既然遇到了,也算是奉献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如果成功了,自己不也很有成就感么。 现在已是正午一刻,戚沐九三人便同岑参一起往回走。她本想问问岑参小荷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实在不妥,自己并没有立场问人家这件事。再者,当事人陆放雅都决定宽恕的事,她又何必上杆子自找没趣呢。 算了,不多想了,岑参这样舍己为民的中正之人,把小何安排到陆放雅身边那件事是他身上一大瑕疵的话,那么跟他这段时间对墉城如此多的付出相比,也算得上是瑕不掩瑜了。 只是让这块朴玉出现瑕疵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连清正善良的陆放雅都不放过,总该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极有可能与送给陆放雅镜湖龙井的是同一个人。知道可能是这个人,却又不予追究,这个人与陆放雅的关系肯定匪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89章 龙庭学子 “我们认识?”戚沐九漫不经心道。 说罢她看向了一旁伏低做小的掌柜。那掌柜心想,来者是客,他可不能得罪任何一方。况且能到他店里购物的,恐怕都非富即贵,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得罪。 那狗腿子懵然一愣,对方显然不按套路出牌,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自惭形秽恼羞成怒吗? “不,不认识就不能说你了吗?”那人有些结巴道。 “那岂不是狗拿耗子,闲得发慌?”戚沐九拿起那沓澄心堂纸,仔仔细细地瞧着。 “你,你,你说什么?”他没想到此人长得俊雅出尘,却如此没有礼貌教养。 “怎么,你是这家店的掌柜?还是说店里有禁止触碰的规定了?又或者说你能买得起?” 戚沐九放下那沓纸,轻轻归拢好,做了个请的姿势。不是看我买不起吗,你们买得起那就买好喽。 “你知道我旁边这两位是谁吗?他们可是龙庭书院的白子龙和毕文珺学长。”他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你,你没听说过龙庭书院?” “有啊,难道...你也是那里的学生?” “我,我,我...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听没听说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今日是碰上不好对付的硬茬了。 “无聊...” 戚沐九已然没了逗他的兴致,叫上度亦琛就走。她都要被狗腿子的口气给熏晕了,得赶紧到斜对面的来熏阁去去味儿。 “兄台且慢。” 戚沐九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来人。只见其一身烟纱笼衣,身材高挑,长相清俊,鼻梁高挺,眼睛细长而带点微微内双,左眼角下方一粒微小的红痣给他的整张面容增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冶艳。 亦正亦邪且令人难以琢磨,这是他给戚沐九的第一印象。 “有事?”她眼角微挑,定定地看着他。 那人倒也淡定从容,“在下毕文珺,看兄台刚刚想看宣纸,想为兄台引荐一个地方,价格绝对公道。不知兄台是否有意?” 看他面露善意,而且这里的价格也的确有些贵,她便道:“那就有劳毕兄了。” 只见刚刚那个白衣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显然对她刚才的印象不是很好。 毕文珺却不以为意,“白兄,见面即朋友。我看他们也没什么恶意,能帮是帮么。” 说着也没再征得白子龙的同意,微微向那几个一脸窘色的学子颔了下首,就径直带着戚沐九和度亦琛向前面不远处一个不大的街角书摊而去。白子龙没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留下一群人原地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毕文珺出了门边走边介绍着周遭的一些店铺,比如哪家砚台最好,哪家尽卖水货,哪家又有新品上市等等,不一而足。 他言辞简洁清晰而又点到为止,并不让人觉得繁琐与不耐。听刚才那狗腿子说他是龙庭书院的学生,倒是名副其实。 “在下戚沐九,这是我朋友度亦琛。”度亦琛见此,朝他微微颔首。 毕文珺微微点头,忙向她二人介绍了身边那个面色不虞的家伙,“这是我的同窗舍友白子龙。” 戚沐九给面子地微微颔了下首,度亦琛亦是,就像毕文珺说的,见面即朋友,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没必要得罪人。 一旁的白子龙也没说什么,虽然态度依然有些傲慢和不近人情。 几人边说边走间便到了那个书摊。 “戚兄,度兄,里面请。”毕文珺十分客气地将他们引进店铺。 戚沐九也客气相让,四人一同进了店铺。 外面看着是个不起眼的书摊,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规模与布局并不比刚刚的一得斋差多少。 毕文珺带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楼上的布局比楼下的更加雅致,徜徉在那些放置各类纸张的书架间,隐约能闻到树皮的木质香味。 走到倒数第二排靠近墙角的一处书架上,毕文珺示意戚沐九和度亦琛在这一排任意挑选。 戚沐九也没客气,目之所及之后,拿出一沓轻白如雪的纸张放于左侧的矮几上,然后抽出一张置于鼻端微微一嗅,又观察到其质地纯白细密,纹理清晰而绵韧有余,于是就一口气拿了五沓这样的宣纸。 毕文珺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出声道:“戚兄为何独独选中这一种?” 戚沐九边下楼边解释道:“这纸是由泾县有名的青檀皮所制,其中又加以泾县优质的沙田长杆籼稻草,不易腐烂,之后又在纸浆中加入了杨桃藤汁,使纸质更为均匀。同样的价格,这里的纸质的确比那边更胜一筹。十分感谢毕兄的推荐,今日总算没有白来。” 毕文珺听后忙笑着道:“戚兄慧眼如炬,我只是引路,算不得什么。”心下却想,你把我这里性价比最好的宣纸都给抢走了。 戚沐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便道:“刚才在一得斋,听那个学子说你们是龙庭书院的学生?” 毕文珺微微一笑,谦逊道:“正是。我们是去年考入学院的。” 戚沐九一听,心下有了计较,“能进入龙庭书院,足见二位的才华与实力。” 毕文珺忙道:“岂敢岂敢,戚兄谬赞了。” 一边做旁听状的白子龙倒是微扬起了高傲的头颅,那样的神态就差在屁股后面插一道孔雀屏了。 戚沐九看着,心下有些好笑,这个人倒是蛮有趣的,就是好胜心太强了些。 “毕兄,戚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应允?” 毕文珺听了之后有些讶异,“戚兄请说,只要毕某能办到。”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即将参加七日后的春闱,他对你们龙庭书院也甚是仰慕。我想引荐你们认识一下,好让你帮他指点一二,不知毕兄哪天有空?” 毕文珺一听,心下一片了然。那看着戚沐九的眼神仿佛在说:买了那么多宣纸,你朋友一个人可用不了,应该还有你和你身边这位吧? 但他没点破,她肯定是顾虑一旁的白子龙才这么对他说的。 于是他大方道:“指点谈不上,我倒是可以把自己的一点心得体会说与他听。我后日下午就有空,不知戚兄打算约在哪里见面?” 戚沐九不假思索道:“那就在望云楼吧。后日下午申时一刻,我们在望云楼门口等你。” 毕文珺倒是很爽快,“那好,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后日再见。” “后日再见。”戚沐九说罢,便与度亦琛一道离开。 毕文珺站在书摊门口,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一旁的白子龙有些不解,“毕兄为何答应她去赴约?”他对戚沐九依然有些莫名的敌意。 “你不觉得此人很不简单吗?而且她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长得好看点而已,风度礼貌皆无。倒是她身边姓度的那位兄台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二人边想边走出门外,却听一旁的白子龙道:“哦...我想起来了,他是西城兵马司的人,上一回在酒楼吃饭时,看到他当街抓捕了一名偷马贼,那身法甚是了得。” 西城兵马司?那可是负责盛京城内治安的巡察队,能跟这样的人是朋友,可见她并不简单。 这让他更坚定了后日的酒楼之约,还真想一探究竟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0章 他的桃花 戚沐九二人回到木工坊找傅乾时,已是正午时分。 木工坊内,傅乾静坐于东面靠窗的角落,阳光照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翩翩美少年的既视感。只是那正在雕刻的动作却有些稚嫩生涩,从旁指点的老师傅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而是抚着胡须时不时殷切地指导一二,这让他们二人有些微微地惊讶。 缓缓走近细看,竟发现他雕刻得竟还不错,衣饰、五官、神态等都雕琢得惟妙惟肖。戚沐九不由看向身边的度亦琛,用眼神询问他太傅大人长得是不是此等模样,度亦琛微微点了点头,契合度虽没有十之八九,却也有七八成的相似。 戚沐九不禁暗想,傅小乾居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人的潜力还真是奇妙不已。 二人又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傅乾放下了刻刀。他伸了下懒腰,才发现坐在旁侧木椅上的二人,似是微微愣了一下,才猛地站起身,然还没等站直就又跌落回了座椅上。 一边喝茶的二人见了均是噗嗤一笑,尤其是戚沐九笑得很没形象。 “傅小乾,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专注认真的时候,我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了你一回。” 傅乾微微放松了会儿酸麻的双腿,又轻轻锤了几下,才起身道:“小爷我还有很多面你没见识过呢,你就瞧好了吧。” 说着便过来自斟自饮了一杯热茶,“给我家太傅大人的礼物都买好了?” “对啊,包他满意。木雕给我瞧瞧,让我看看你一个上午是怎么做孝顺儿子的。” “不给看,礼物怎么能随便示人。” “好啊,到时候咱们就比比,看看太傅大人更喜欢谁的礼物。” “哼,当然是我的,那还用说。” 戚沐九喝了口热茶,不由好笑道:“小傲娇...噢,对了,后天下午我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啊?”傅乾边嘱咐掌柜将礼物包好,边随口问道。 “龙庭书院的学子,毕文珺。” “毕文珺?”傅乾脑中转了个来回,而后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毕尚书家的那位公子吧?” “毕尚书?”戚沐九眸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讶。她还以为那些狗腿子狗的只是他龙庭书院学生的身份,看来是她想得简单了,原来还有这茬。也对,能进龙庭书院,又怎会是简单角色。 “户部尚书毕谦。”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他妹妹。”说完,他脸上竟出现一丝可疑红晕。 戚沐九好像发现了新的八卦,那在他脸上逡巡的眼神让他有些如坐针毡,他不由结结巴巴道:“你,你看什么?” “眼神躲闪,面带桃花,傅小乾,你的春天来了啊...” “什么桃花,什么春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看上毕文珺的妹妹了啊。” “哪有的事,你可不要乱说,平白坏了人家姑娘清誉。” “好好,我不乱说。你就告诉我,是怎么认识毕妹妹的?” “什么毕妹妹,人家叫毕妍。” “毕妍...一听就是个美人。快说,你是怎么认识的人家。” “就去年乞巧节庙会上,她的荷包被偷了,我帮她把荷包追回来,就这样认识了。” “乞巧节,荷包...傅小乾,这是天赐的姻缘啊,你可得把握好。” “什么跟什么呀,没个正经。”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好了好了,真是够瞎操心的。说毕文珺,怎么说起人家妹妹来了。你快说说为什么把他介绍给我认识?”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就近的酒楼吃饭,边吃边聊哈。” 几人正说着话,这时掌柜也把包好的木雕送了出来。 不得不说,傅乾的眼光还真是不错,那放置木雕的檀木盒花纹简洁,造型雅致,算是把他的拳拳孝心给精美地包裹起来了。 旁边木盒里还放了好几个空置的木头,应该是傅乾带回去用来练手的。戚沐九毫不客气地拿了两个,还顺手丢给度亦琛一个,“咱们也回去练练手,到时候看看谁更有天赋。” “喂,那可是小爷我的,你想玩儿自己挑去。” “我就看上这两个了。别这么小气嘛,下次我有了好玩儿的也留给你和阿度。” “这还差不多。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一旁的度亦琛手里拿着一块木头,有些微微好笑,真的要比吗,那他可得好好琢磨一下。 三人去了一家酒楼吃午饭,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顾客并不多。 上菜很快,几人忙活了一上午,很快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饭间隙,戚沐九跟傅乾简单说了下上午遇见毕文珺的事情,傅乾小酌了一杯,有些不悦道:“我倒成了你交朋会友的幌子了。” “怎么能说是幌子,我们这是互惠共赢嘛。你不知道那个白子龙有多讨厌,我可不想在他面前输了面子。” “去年春闱他以排名第三的成绩考入龙庭书院,你说他有没有狂的资本?” “就他?” “对呀。” 她这次算是看走了眼,谁说狂傲的人他就没有真才实学了?比如摄政王府的那位,怎么又想起他来了?不对,她在外面蹦跶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又要找自己麻烦,毕竟,人家早朝时可是为自己说了好话,再不济也得回去感谢人家一番聊表下心意什么的。 三人吃完后,约定下午申正一刻去傅乾家拜见太傅大人。 戚沐九与他们二人辞别后,马不停蹄往回赶,路上遇到水果摊顺手给球球买回去一些,待回到落梅轩时已是未时。 进了屋里,看到玲玉正坐在桌边打盹,刚经过她走到床榻边,耳后便传来玲玉的声音,那声音还带着闷闷的鼻音,“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景严正午时分过来找你了。”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哦,那我过去看看,你去榻上歇息,别着凉了。” “好的公子,不过他脸色看着不是太好,你可要小心了。” “好,我知道了。” 她猜想,一定是姬冥修又发作了。她拎着水果去了厨房,清洗拾掇了一小会,才端着托盘去了紫宸居。 到了紫宸居,见景严抱臂立于门外,一副十分不满的模样,但他没像上次那样阻拦自己,戚沐九心想定是姬冥修提前吩咐过了。 她没多想,在景严的一声气哼中进了紫宸居。球球不在,倒是看到姬冥修侧靠在榻上,手中翻着一本书。 见她进来,他瞥了一眼,视线转回书上,“舍得回来了?” 她把托盘放于桌上,赶忙解释道:“这不是快要考试了嘛,我去字画街买了一些宣纸回来温习温习功课。” “买宣纸用了一上午?” “我这不是跟傅乾他们商量着拜师太傅大人,让他老人家指点下我们嘛。” “让帝师给你上课,野心倒是不小。” “没有野心的人不值得您投资,不是吗?” “哼,倒有些自知之明。” “那是。为了感谢你早朝上对我的支持与信任,我特地做了水果沙拉来犒劳,哦不,感谢你。” 水果沙拉?他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见戚沐九已经端到了他的面前,一块用叉子插好的凤梨已送到他唇边,他微微有些别扭,忙伸手接了过来放入口中。味道既酸又甜,还带着点微微的咸味,倒是不难吃。 上次是龟苓膏,这次是水果沙拉,她倒是花样不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1章 拜见太傅 戚沐九看他一连吃了好几块,心中竟十分满足,“怎么样,好吃吧?” “还凑合。” “凑合?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凑合你还不停地吃?口是心非。 “本王是第一个吃到的?”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某人又开始不高兴了。 她能说她在现代时给她的那些同伴吃过吗?显然不能。 “我做的,当然第一个吃到的是我呀。” 她忽略不算,那他就是第一个吃到的,他的唇角不由翘了起来。 “以后不管做了什么吃食,要第一个端过来给本王。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王府你最大。” “哦,对了,我下午要去太傅家拜师学艺,可能会晚回来一些。” “你真的要去?” “对啊,我可是认真的。射声校尉无论如何我都是要争取一下的,也好给王府增光添彩呀。” “哼,那你可要多费点力了,太傅可没那么好应付。” “傅小乾会竭力促成,再加上我精心挑选的拜师礼,一定能成,你就瞧好吧。” 姬冥修没再理她,转头继续看书。戚沐九趁他不备,把书抽走,置了书签,背于身后。 然后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伤还没好全,看多了伤神,不利于身体恢复,还是快点休息吧。” 说罢,也没等他同意,便径直将书放回他的书架,然后端着托盘出了房门。关门前还特意用食指在她的双眸前虚空划了个叉叉,才转身出去。 姬冥修被她的一番操作给惊呆了,内心一阵情绪翻涌,她这是在...管他?虽然有些僭越,但他心里却莫名觉得欢喜和满足。 他感受到了被照顾和被关心,和小时候生病时母妃照顾他的感觉很像,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不讨厌,反而还多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躺下了,眼眸合上时脑中是她站在床前认真嘱咐他的样子。 平日里没个正行,认真起来的样子倒是蛮可爱的。 想着想着,他便进入了梦乡。 戚沐九这边刚回到落梅轩,就麻利地爬上床榻,心想终于搞定大魔王了,她得好好歇息一会儿。 等下午过去太傅府时,看到傅乾和度亦琛早已等在府门口,“小九儿,就差你一个了,咱们快走。” 三人一起入了府门。府内假山流水映带左右,亭台楼阁随处可见,越过一座长长的拱桥,拱桥下是一汪碧绿色的湖水,其上碧叶连天,微波荡漾。远处湖心亭内隐约可闻清脆的鸟鸣声,放眼望去,整个太傅府一派鸟语花香,清新自然的氛围扑面而来,给人以一种心旷神怡的自在感觉。 怪不得傅乾的性格这么随性跳脱,原来是这样的环境下熏陶的。不过也得益于他是家中老幺的缘故,家里人便多了几分宽容与宠溺。 三人进了大厅刚落座,便见正厅外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身穿湖蓝色常服的长者。面相端正而唇角微垂,眼睛微微浑浊而眼神却分外凌厉,给人一种威严而不好相与的既视感。 不用多说,这应该就是太傅大人傅炳政了。 三人不自觉站了起来,赶忙俯首行礼。傅炳政坐到主位,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只见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双目如炬地看了几眼堂下站着的三人。 喝了口热茶,他终于发话了,“阿乾说你们想在老夫这里学习几日,好参加七日后的春闱?” “是的,太傅大人。” 傅炳政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倒是有一副好颜色。他家阿乾打小就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这个毛病到现在都没有变,“你就是戚沐九?” “正是晚辈。” “当朝那么多大师鸿儒,怎么偏偏找老夫当你们的老师呀?” “晚辈早听傅乾谈过您的丰功伟绩,对您仰慕已久。您乃两朝帝师,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是晚辈等人学习的楷模,如果能有幸成为您的学生,当是三生有幸。” 傅炳政听后,不由看向一旁的傅乾,似乎用眼神在询问:我什么时候让你打广告招收学生了? 责问归责问,老头儿内心还是暗自欣慰的,他这幺子虽然平日里犯浑,但有时候还是能做些正经事的。 “倒是会说话。我听阿乾说了你们在墉城的事情,他这次回来也是长进了不少。”说着,他微微瞥了眼傅乾,似是对他在府门外跟人打架的事依旧不满。 而后他接着道:“你和定北侯家的小子这次也算是帮了老夫的忙了,老夫本当要感谢你们。接下来的七日里,你们每日申时到戌时都要来百草堂学习,无故不得迟到早退,否则老夫的戒尺可不会客气。” 戚沐九和度亦琛互换了下眼神,这是同意了。二人心中一喜,忙将准备好的礼物呈了上去。 傅太傅推脱着不用客气,却在看到那幅松阴高士图时眼睛都不舍得动了,当即命人悬挂起来,眯着眼背着手仔细打量了起来。 “清泉石上流,长松荫碧坡。绘画、书法浑然一体,匠气皆无,实乃传世佳作。”他顿了下,又认真看了会儿,略有疑惑道:“此画为何没有作者,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回太傅大人,这是我们在古玩字画第一街的荣宝斋买到的。” “荣宝斋?”傅太傅有些疑惑道,荣宝斋有这等大家之作? “是的。听那店铺掌柜的语气,他也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因看着是佚名,画风也跟当朝有很大出入,便放在角落没太在意。是今日上午我们过去时,沐九看着不错,便买了下来。” 傅太傅一听,诧异地看向戚沐九,“你懂这个?” “太傅大人,晚辈不太懂,只是略知一二。”且不说她只是略懂皮毛,若是在行家面前不知轻重班门弄斧,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在这里求学的事儿恐怕也得黄。 傅太傅收回狐疑的目光,“你倒是运气好。”不过,他喜欢。哈哈,改天终于可以在那些老家伙面前炫耀一番了。 当他看到戚沐九送他的一套紫砂壶后更是仔细端详了起来,口中不由赞叹道:“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好壶!” “这也是荣宝斋买的?” “太傅大人,这是韵古斋买的。” “你倒是会挑。” 他不由心想,这古玩字画第一街能淘到这么多稀有宝贝吗?改日他也得去那里碰碰运气。 “谢太傅大人谬赞。您喜欢就好。” 傅太傅看着那高雅脱俗,造型流畅的紫砂壶,越看越满意,满意到他现在就想立刻泡一壶茶出来,感受下这茶壶的妙用。 这时太傅夫人也过来了,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姿容无双,行走得宜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雍容大气。 只见她身后跟着两个水灵的贴身丫鬟,手中各自端着一盘点心,向他们缓缓走来。 “孩子们饿了吧,这是我让厨房现做的点心,你们快尝尝。” “谢谢夫人。”戚沐九和度亦琛忙作揖行礼。 “客气什么,快过来让我瞧瞧。哎呦,这两孩子还真是长得一表人才,你看这眉眼,就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娘,这是小九儿和阿度送你的见面礼,你看了以后再夸他们也不迟。” “你这浑孩子,没礼没貌的。” 说话间,两个丫鬟已经将礼物奉到傅夫人面前,一个是度亦琛送的百年人参,另一个是戚沐九送的墨牡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2章 论行后感 傅夫人见了二人的礼物自是喜出望外。 在二人吃点心的间隙,不是夸定北侯教子有方度亦琛有将门之风,就是夸摄政王慧眼识珠戚沐九才貌双绝。 不一会儿便听得厅外有小厮来禀,说是太傅请他们去百草堂,二人忙起身辞别傅夫人。 几人走后,傅夫人忙起身走向那盆墨牡丹,眼中惊艳之色溢于言表,这可是难得的牡丹品种,有价无市,整个盛京城也找不出几株来,戚沐九竟送了一盆给她,还真是诚意十足。 那孩子一定是听傅乾说她喜欢牡丹,才特意寻来的。倒是机灵聪慧,待会儿她得再命厨房做些好喝的羹汤给他们几个送去。学习辛苦,可得多补充补充营养才是。 傅乾带着戚沐九二人去了百草堂的时候,太傅已经坐在正堂的案台前等候他们了。 三人上前行礼,然后各自寻了位置就坐。课桌上放了笔墨纸砚,众人刚看向傅太傅准备听讲,却听他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说说你们此次墉城之行的所思所想吧。” 几人原以为要上课听讲,没想到是讲行后感,看到太傅兀自坐于案前看书,他们也没再多言,纷纷提笔写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的三篇行后感已到了太傅手中,太傅边看边翻,偶尔点头摇头。 “政善于内,则兵强于外也。”太傅抬眸看向度亦琛,“你是说,此次沙川军大败东岳金川,得益于墉城水患的及时治理?” “回太傅大人,战争是国家政治的外在表现,即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此次墉城水患,左相带人泄洪去淤,共抗瘟疫,整顿吏治,安抚民心,减少了民众暴乱,控制了疫病的蔓延,从而维护了墉城的相对稳定。由此才保证了沙川军能自由出入周边城镇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进而蓄足力量一举赶走前来进犯的金川军。” 太傅抚了抚胡须,微微颔首,示意度亦琛回到座位。 “欲树木者,必培其根;欲强兵者,务富其国。”太傅转眸看向傅乾,“你是说想要让国家兵力强盛,就需要先让国家富裕起来?” “回父亲,国富才能民强,百姓温饱解决了,才会空出多余精力报效国家,只要报效国家的人才多了,国家想不富强都难。所以关键还在于一个‘富’字。” 傅乾顿了下,继续道:“此次修筑堤坝,只炸平一个流沙山,硝石数量和工程款项用度就远远不够,周边城镇自身难保爱莫能助,朝廷国库吃紧拨款有限,最后还是依靠从沙川边防军那里借调来的十万石军粮才解了燃眉之急。所以,打铁还得自身硬,无论是大到国家州郡,还是小到县镇城邑,都得全力发展农业、商业和军工产业,做好各方面的储蓄调配,方能以备不时之需。” 太傅大人的眼中亮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他家老幺终于长大,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了,这让他尚在气他不肖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不少,此次墉城之行,算是让他去对了。 “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盖智者所图者远,所谋者深。惟其深远,方能顺天应人。”太傅接着看向戚沐九,“你这是在暗讽,朝廷任用的都是些贪图私利的庸碌之辈?” “回太傅大人,古人云:‘非淡泊以明志,非宁静以致远。’如果把眼前的名利看得重于泰山,而把百姓的疾苦看得轻于鸿毛,于为官之人而言,岂不本末倒置,而为官的意义又何在?尸位素餐而已。” 她顿了下道:“然人性本贪,须以法治之。” “哦?具体说说。” “重罪者人之所难犯也,而小过者人之所易去也,使人去其所易无离其所难,此治之道。夫小过不生,大罪不至,是人无罪而乱不生也。” “你这是主张商公的‘轻罪重罚’,‘以刑去刑’。若如此,丁建阳、章德之辈的确皆可避免,然以大惩治小过,朝中官员不论良莠,皆人人自危。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长此以往,朝中将再无人可用,而江山社稷堪虞。” “严刑峻法的确易生兵祸之灾。故而严惩只谈孤,不及全,以儆效尤即可。而晚辈今日所说之重点在‘察’,即‘以法为主,以察为辅,以德育衡之。’” “哦?你倒是说说,如何以察为辅,以德平衡?” “贪官污吏轻则破坏官员廉洁奉公之风,重则危害国家社稷宏图。首先,整顿吏治,削减官员俸禄,推行节俭。如九品官员的俸禄只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其次,重视官员品行。如设立专职监察机构,负责监察官员的一言一行,凡有出格者,皆严厉惩处。此外还要明确界定不同品阶官员的考核准则,对不称职者加大处罚力度,对表现出色之人加以奖赏,以激励官员廉洁奉公。最后,实行德育教化。当然,这需要从小抓起。让私塾学院里的先生,多讲些包拯海瑞,少讲些严嵩和珅。朝廷要让教化司发挥真正的作用,多推崇修身养性的治国之道,少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财权之道。” “如此一来,官员方能惕励自省,朝廷才能高效运转。”傅乾不由抚掌补充道。 “另设监察机构?”太傅自案边起身,不由踱步思忖。 “戚沐九,你对设立监察机构有什么想法?”太傅倒真希望她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好让他做些参详。 “太傅大人,这也只是晚辈的一个设想,具体怎样实施晚辈也不曾仔细想过。若朝廷有一日真要设立这样的机构,须得集思广益,毕竟这个真正实行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一不小心就会矫枉过正,不利于朝政的改革运行。” “嗯,你说得不无道理。”他抚了抚胡须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现在去后厨的膳堂用些晚饭,就各自散去吧。明日记得按时来这里上课。” “学生拜别太傅。” 傅乾从自己那边的书桌凑了过来,“小九儿,你这套依法治国,以德修身的理论真是让我佩服至极,我看满腹经纶的人是你吧?我家的太傅大人得退居第二。” 度亦琛也走了过来,“沐九,我对你说的那个监察机构也很感兴趣。朝廷要是设了这样的机构,上至朝廷官员,下至于黎明百姓都会被暗中监察。监察到位,倒真能约束朝臣百官,但稍一不慎就会人心惶惶。这个‘度’,着实不好把控。” “的确如此。所以不能盲目实行,一旦执行,便要循序渐进,有的放矢。” 三人说完,便一起出了百草堂。此时天色已黑,他们也的确有些腹中空空了。 三人于是去了膳堂用饭,餐桌上全是营养美味吃食,山药排骨汤,鲫鱼豆腐汤,燕窝粥,蟹黄玉米羹,清炒虾仁以及一些主食辅菜。 戚沐九和度亦琛感受到了傅府的盛情款待,他们不由心想,看来今日的礼物送得甚合两位长辈的心意。用过晚膳,傅夫人又遣人送来了点心热茶,两人到最后几乎是扶着凭栏出了太傅府。 与阿度分别后,她一个人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朦胧的灯火不由让她想起在西凉南书房学习的那段日子。那个太傅虽也像傅太傅一样严格,可那时候的自己分明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繁忙过后,脑中一片空白茫然。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可要认真对待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3章 初见毕妍 翌日上午,戚沐九又去了趟古玩字画第一街的书摊。 店主告诉她毕文珺只在旬假日才会来店铺,也就是说她再过十日才能见到他,那可不行,与他约定的时间与去百草堂上课的时间冲突了,她得赶紧找到他改约时间,否则明日就放人家鸽子了,这还怎么让人家跟她做朋友呢。 于是她又按照店主告诉她的地址去了龙庭书院。 龙庭书院在盛京城北郊青城山的凌云峰上,戚沐九乘马车经过一段绵长的盘山路到了山脚下,然后又爬了一百零八级台阶才登上峰顶,到了书院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 她看着红砖绿瓦气派非凡的书院,暗自想,唐三藏师徒四人一路跋山涉水斩妖除魔才终得西天真经,这龙渊学子也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地攀越十二倍九级登天梯才能直上云霄得入庙堂吗?这朝廷还真是用心良苦,为之计深远啊... 院门口守门的老伯告诉她,巳时二刻学生们会下课休息一刻钟,也就是说,她还得在外面等半个时辰。 虽有些郁卒,但来都来了,那就等吧,她决定先去书院对面的茶棚喝茶等候。 几杯凉茶入喉总算舒服了些,书院周边都是些书肆和贩卖笔墨纸砚的小摊小店,戚沐九微微略过,视线又转回到书院门口。 只见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不对,她定睛细看了下,是麒麟,传说中能够辟邪祛祟的镇宅瑞兽,那威风凛凛的鬓毛和状似麋鹿的犄角让人看着既惧又喜,远远看着,令人有十足的安全感。 书院门口两边刻有一幅题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读书万卷圣贤心。 天地靠日月得光,凡人靠读书致圣,倒是意境深远。龙庭书院的百年底蕴,可见一斑。 她正盯着粉墙绿瓦上的图案出神,便见一蒙着轻纱的妙龄少女正缓步而来,一个身穿绿衣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紧随其后。 只见她们进了茶棚,在她侧面的邻桌坐下。那绿衣小姑娘问小二要了一壶清茶和一盘点心,便立在了那妙龄少女的身旁。 “小姐,这大热天的,说了不让你来的,你偏不听,看把你累坏了吧?”小丫鬟虽在抱怨,却拿着一块手绢帮那少女拭着额角的细汗。 “我待在家里也无事,就当出来爬山放松了,还可以见到哥哥,岂不是两全其美。”少女音色清脆,悦耳如清泉流水,戚沐九不由转眸多看了几眼。 “公子也是,十天半月的都不回趟家,还得劳你过来给他送衣送食。”那小丫鬟一边埋怨一边翘首望向书院门口。 “这不离家比较远嘛,而且他课业繁重,也没得时间回家呀...” “就你和夫人袒护他。” 戚沐九正想着这是哪家千金不辞辛劳来看望兄长时,一大群学子从书院门口陆续走出。他们身着龙庭书院的专属院服,一个个意气风发,少年轻狂,远远看着,还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毕文珺被几个学子簇拥着走出来,不知在有说有笑些什么。戚沐九正要起身过去,却见邻桌的小丫鬟已先一步越出茶棚跑向门口。 毕文珺一看到那小丫鬟,便放眼看向茶棚,然后她看到他笑容和煦地走向那个少女。原来他就是少女口中说的哥哥,还真是巧。 正在她凝神之际,毕文珺早已看了过来,发现是她后,他先是惊讶了一瞬,而后唇角上扬了下便近前道:“戚兄,你...”他语气顿了下,环视一下四周,又道:“是来找我的?” 戚沐九微微颔首说是,正要问毕文珺可否借一步说话时,眼角看到那少女已微微侧过了身,她心下了然应是为了避嫌,果然是大家闺秀。 她简明扼要说了来找他的原因,“不知毕兄这几日何时得空,我们好再约个时间?” “我这几日课业有些繁重,可能上午会有些空,具体哪一日我会及时遣人告知于你,戚兄意下如何?” “没问题。那就先行谢过毕兄了。” “戚兄客气了,那我们改日再见。” “改日见。”戚沐九抬手作揖就此告别,见那个少女已然转身,她朝她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开。 见戚沐九走远后,毕妍微微收回视线,转身悄悄问毕文珺:“哥哥,刚刚那个人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比我还好看?”毕文珺故意揶揄道。 “怎么说呢...一个清雅从容,英气十足。另一个嘛...”她顿了下,微微歪着头看向他道,“清俊淡定,心思活络而又捉摸不定。” “那就是她比我好喽?” “哥哥,你这是妄自菲薄了吗?破天荒头一回哦...” 毕文珺不由斜睃向自己的妹妹,“咱俩当初是不是抱错了?” “说不定还真抱错了,我今日就回去问问母亲,当时是打哪儿把你领回去的。”说着她俏皮地做了个鬼脸给他。 毕文珺顿时有些无奈,还当真是一点都说不得。 “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呢?”两人进了学院,毕妍眼角眉梢过了几个路过的学子,心想跟那位公子相比简直差太远了,都让她没有继续参观下去的兴致了。 毕文珺看到她一副恹恹无聊的样子,心下了然,“她是戚沐九,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戚沐九...”她细细品酌了一番,又问道:“她来找你什么事啊?” “她一位朋友即将参加几日后的春闱,想引荐我认识一下。” “哦...原来是让你传授备考经验啊,你这都成前辈了,也不知你这经验管不管用,不要误人子弟啊...” “喂,什么前辈啊,生生把我给叫老了,我才十九岁好不好?还有什么误人子弟,我有那么不堪么,管不管用那也是因人而异的好不好?” 毕妍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呵呵笑道,“好好好,我的哥哥天下无敌,那个学弟运气还真不错。” “那是,我们龙庭书院的学子可都是名副其实,不像有些学院,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哥哥,今年的菊月会上让他们瞧瞧你们龙庭的厉害。” “那是自然。今年他们可不会有去年那么好的运气了。” “嗯嗯,哥哥最厉害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怎么不多待一会就要走了,上次不是还说要我陪你一起爬后山的么?” “我想了下,后山就一群猴子蹦来串去的,也没什么看头,我喜欢像小鹿那样蠢萌可爱的。” “好吧,等秋狩时哥哥给你猎一头当宠物养,你看怎样?” “当然好啦!多谢哥哥。” 毕文珺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妹妹还真是天真烂漫。 二人出了学院,走到马车旁,他看着妹妹被翠巧扶上车后,马车缓缓掉头离去。 这时候毕妍从布帘中探出头来,笑眯眯道:“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哦,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毕文珺道了声好,看着妹妹的马车渐行渐远。 母亲平日里看得紧,不想妹妹那么早嫁人,但妹妹今年已经十六岁,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他们这一届龙渊学子未有入得了他眼的,那就等春闱后新生入院时再行察看。 妹妹那么好,定要配世间最好的男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4章 打趣阿度 戚沐九出了龙庭书院,见时间还早,就顺便乘车去了西城兵马司。 自打回到盛京,她还未见过曹睿他们几个。上次的朝会过后,她听度亦琛说皇帝口谕让他自行封赏其他有功之人,曹睿便被提为西城兵马司执金吾武库从丞,其余几人为执金吾属吏。 虽然只是几个小官,却也与他们在安州的老本行相匹配,算得上是称心如意。戚沐九到了西城兵马司门口,经门吏进去通禀后便站在一旁等候。 此处位于盛京东西主干道的西部街区,也就是朱雀街的金乌路。虽比不得东城兵马司所在的朝曦路繁华热闹,却也青瓦绿墙,井然有序,看着倒比那边多了几份宁静安然。 “是不是觉得这里有些冷清?” 她蓦然转身,看到了含笑望着她的度亦琛,便勾唇一笑道:“你想让这里热闹一些?” 度亦琛听后无奈摆手道,“还是算了,我那些弟兄们可不想被金乌路的大婶们围攻。” “怎么讲,难道是东城兵马司的人被朝曦路的大婶们打劫了?” “怎么说呢,跟打劫也差不多了。” “被劫色了?” “不,不是...”度亦琛面色微赧,忙出口解释道: “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池律昨日救了一个小姑娘,把她送回乌衣巷时正好碰到了出来寻她的家族亲眷。那些女眷们见他长得一表人才,便围着他追问了好一会儿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哈哈,那他最后怎么脱身的?” “听说是那位姑娘突然晕倒,才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英雄救美,美救英雄。这个故事明日可以出话本了。” “美救英雄?你是说那位姑娘故意装晕,帮迟律解围?” “你说呢?我觉得那姑娘八成是看上那个指挥使了。” “你这也...”想象力太丰富了些。 “怎么,不相信一见钟情啊?” “也不是。只是我个人更倾向于日久生情。” “嗯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始于一见钟情,终于日久生情。阿度,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没,没有。”度亦琛顿时又红了脸,语调已然有些打结。 “哈哈,你看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明年你及冠后,就可以考虑成亲了。” “男儿当志在四方,我还没想那么多。” “好啊,等以后我们上了战场,我就抢个女将军回来给你当将军夫人,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沐九,你又开始了...” “哈哈,好了不说了。我们去看曹睿他们吧。” 二人一路说着便到了执金吾。还未入内,便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吵嚷声。 “刚来没两日,就开始对执金吾指手画脚了?你以为你们是谁,几个龙渊军的手下败将而已。” “郭保坤,我们是由度指挥使举荐,皇上下旨封赏的,你这样针对我们,不只是对度指挥使不满,更是对皇上不敬。” “少拿他来压我,只是个代指挥使而已,有什么可威风的。还有你们几个,别以为去墉城立了点功绩就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陛下那是为了维护龙渊的体面才收留的你们,识相点的,打点秋风就滚回你们的老巢喝西北风去,赖在这儿不走算什么事儿。” “就是就是,赶紧回西凉当你们的亡国奴去吧。”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们了,怎么地?” “你们是不是想打架?” “对啊,有本事过来打我呀,怕你呀。”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一听,忙看向自门口进来的二人,一脸面色凝重的戚沐九,和一身寒气凌然的度亦琛。 “怎么,不打一架?”度亦琛双臂后拢,语气森然道。 众人见此,一个个俯首帖耳,不再言语。 只见曹睿他们对面的为首之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板正却不健硕,一张不算英俊的脸上满是桀骜与不服。此人正是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国丈杨宗明的外甥郭保坤,仗着他姑母是国丈府嫡夫人,表姐是当朝皇后,到处惹是生非无所顾忌。而他的表哥杨坚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更是让他在西城兵马司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度指挥使,是曹从丞他们几个将精锐武器私自收回兵器库,还明令规定,若是没有指挥使的首肯,不得私自动用。我和几个弟兄正要去挑几把练练手呢,就见他们挡在门前,这还让我们怎么去校场练兵呢?” “那批精锐兵器是兵器司用玄铁打造而成,每城兵马司分到的不过五件。兵马司最近刚修改了法令,的确规定若无特殊情况,严禁动用这些武器。曹从丞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只是不知郭指挥使这是弄得哪一出?” “哦?原来还有这回事儿,我倒是不曾注意到法令的更改。那今日还当真是一个误会,那我们就先去练兵了,度指挥使,回见。” 郭保坤微微侧了下身正要离去,却听度亦琛道:“慢着。” 郭保坤听到,漫不经心转身道:“不知度指挥使还有何赐教?” “郭指挥使可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可不能不把皇上和国丈放在眼里。前两日的朝会上,国丈大人可是当着满朝的文武百官说了,武官事关皇城安危,却也需具备一定的文治之才。作为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朝廷的法度律令也是要及时知晓并遵守的,否则哪一天一个不慎闹了笑话,可别难为了皇后娘娘和国丈大人才好。” 郭保坤听了之后怒气上涌,却也理亏在先不得发作,只能道了声“度指挥使说得极是,属下受教了。”,便扬长而去。 一行人走后,曹睿几人忙上前向度亦琛行礼,度亦琛忙摆手让他们免礼。 “度大人,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曹睿一脸惭愧,心底仍气怒难消。 “无碍,你们初来乍到,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再者他们嚣张跋扈惯了,以前管理执金吾武库的是他们的人,现在换成了你们,他们在使用武器方面肯定会束手束脚,不得先前随心所欲。你们今后要多方忍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及时找我,千万别与他们起冲突,那样得不偿失,明白吗?” “属下明白。”他们外来的,又刚到西城兵马司,人微言轻,肯定不能跟这些地头蛇对着干,否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们明白就好。”度亦琛看了下余下众人。郭宝坤此人心胸狭隘,他刚才的一席话,肯定已让他心生嫉恨。不过他也不惧,他与他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味退避忍让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明枪暗箭,他放马过来便是。 戚沐九本来是想看看曹睿他们,想不到却看了一场菜鸟历险记。于是她安抚了下几人,和度亦琛请他们去附近的一家酒楼吃了顿午饭,让他们发了会儿牢骚,解了下郁闷,才同他们分开,最后才与度亦琛一起去了太傅府上课。 今日郭保坤几个口中的亡国奴,不仅激怒了曹睿他们,也刺痛了她的神经。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曹睿好歹曾是莒城的参将,却沦落到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今连个真正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处处受制于人,活得谨小慎微,跟过街老鼠没甚分别。 但他们不能就此自怨自艾。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她不信这个命,其他的西凉人更不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5章 撞上桃树 戚沐九从太傅府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街边巷口,偶尔有小孩子不听父母的劝阻,与同伴嬉闹玩耍,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看着这些莫名熟悉的场景,竟恍惚觉得是在归砚城的晨钟街。她想那条街上的炸鱼丸子和油豆腐,想黄昏时分西皇钟余音不绝的悠扬声,想... 宁尘也该回来了吧,她去墉城之前嘱托他再去安州查寻一番戚暮烟的下落,到现在已月半有余。在城南治疗疫病时还收到过他的一封密信,说是已找到一丝线索,也不知现在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有些隐隐地担忧,那里可是暗夜门的势力范围,可别惊动了那些变态才是。 派去天枢和宁川的人也快回来了,结果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都已无多大意义,包括宁川在内的七座西凉城池已收归北燕是不争的事实,她若再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当时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那便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正低头想着心事,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接着额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后知后觉地懵然抬头,竟发现自己碰到了一棵路边的桃树上,粉红色的花瓣正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 她随手拂去落在额上的一片花瓣,右手抚上那一片红肿,心下犹自腹诽,这都什么倒霉运气,怎会恰好撞到一棵桃树上,抬眸一看,只见街道两旁都是粉白相间的桃花树,树与树的间距都在三米左右。盛京普通的街道上不会有这样精心的布置,这里难道是... 她望向街道尽头不远处的城门,自己竟是到了皇宫附近,而与皇宫几墙之隔的刑狱就近在咫尺。她从度亦琛那里得知,春闱过后父皇便会被送回西凉担任藩王。一国之君沦为属地藩王,还要对敌国君王感恩戴德,父皇该会有多难过啊... 但为今之计,能活着回到西凉就算是天赐良机了,她应该庆幸才对,庆幸自己没有感情用事而提前出手。 额上时不时传来闷闷的隐痛,这让她本就低落的心情变得愈加烦乱,她颇为恼火地蹙了下英气的秀眉,幸好没被人发现,否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哼,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走个路都能撞树上,清风岭上的黑熊都能下山了。” 戚沐九循声一看,几米开外的桃树旁站着的竟是姬冥修,身侧跟着一脸倨傲却又忍不住想要发笑的景严,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 他这是在嘲讽她不如熊瞎子?刚才撞到树上的那一幕定是被他给瞧见了。戚沐九一阵气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内心顿时抓狂到想再撞一次桃花树。 今日的他依旧一袭墨色锦衣,只不过衣领处简约的翻边设计,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份清俊随和,而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街边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加深邃邪魅。 光影斑驳间,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不过心情貌似不太美好的样子。他看着像刚从宫里出来,难道是那母子俩做什么事让他不痛快了?还是她没有回应他的冷嘲热讽而心生不满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悻悻道:“挖苦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说罢,她不由看了下触摸过痛处的指腹,还好没出血,回去冰敷下应该能消除肿痛。 “本王用得着挖苦你?看看你现在的挫样。”他英眉一挑,眼神落向她额上肿起来的那处。 她顺手摸上去,果然凸起来一个大包,要死了,她现在一定丑爆了,她忙捂住额头,有些恼羞成怒道:“是是是,我是青蛙,你是王子。”说罢,便向来时的方向信步而去,边走边恨恨地想,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像我一样王子变青蛙。 姬冥修听此,脑海中不由闪过青蛙鼓鼓的脸颊和肚皮,再想想她刚才气哼哼的模样,那波澜不惊的俊脸上顿时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要走去哪里?王府在往东的方向。” 身后传来他‘善意’的提醒,戚沐九停下脚步看了眼周身方向,还真是走错了。她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脑袋,简直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于是她又掉头走回去,刚要硬气地路过他的马车,却被那人自身后捞起,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里了。 她整理了下有点凌乱的衣摆,“你做什么,我有说要坐你的马车了吗?” 姬冥修早已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只听他气定神闲道:“本王的王府你都住得,马车就坐不得了?” 他这是在讽刺她矫情。是啊,都住人家府里了,还清高个什么样,她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更何况是看起来极为不屑的姬冥修。越想越觉得憋屈,心里一番自我较劲后,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在了马车一角,没再吭声。 不过,这还真是她想多了,又或者是今日百般复杂的愁绪让她对身边之人的言语敏感了十分的缘故,总之在对面看着她蔫了似的不发一言的姬冥修眼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想让她不要总在自己面前一副倔强别扭的姿态,他希望她是放松的,从容的,可爱甚至是柔和的,就像她在赤水滩与他吃虎杖时俏皮轻松的模样,又或是那天喂他吃水果沙拉后不让他继续看书的霸道模样。总之任何一副模样都行,就是不要一副冷言冷语随时都想着要远离他的倔强模样。不知为何,每当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却又酸酸的,似乎还夹杂着几丝微微的心疼,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 恍然发现这点,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慌,之前那个离她越远越好的决定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心底慢慢侵溢而出的陌生情愫。他骨节分明的双手不由握紧靠榻上华美的锦缎,片刻之后才募地松手,往后倚靠在车内一隅。 他闭眼定了会儿神,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才有些沉缓地睁开双眸,待挺直身子重新坐好时,才发现对面的人已经睡着了,面色沉静,眉头微蹙,左额处一块青紫色很是突兀,生生破坏了美感,看着有些滑稽。 他不知她为何到了皇宫附近,每日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太傅府就是已回到落梅轩,而不应该一副寂寥落寞的样子出现在那里。 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藏着秘密,但绝不只是浮于表面的那些戚家恩怨,他知道还有更深层的一些东西,这需要他去慢慢地抽丝剥茧。总有一天他会掌握她的全部,他也盼着那么一天。 前几日收到东岳线报,说有人出现在断魂崖附近,还去戚家的徽山别庄探查戚暮烟的生死,只是不知是戚家柳氏派去斩草除根的人,还是面前这位不相信胞妹已死而派去细查暗访的人。 总之一切迹象表明,戚暮烟极有可能还活着。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复仇计划不会那么迫切了呢...毕竟,带着仇恨活着,会很累...至少,他希望她能快乐一些,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6章 北燕太子 戚沐九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睡眼惺忪的面容上,神情恍然间,她不由想起昨夜马车上醒来时的那一幕。 姬冥修闭目凝神半寐于马车一隅,而自己则倚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醒来。直到出了马车,她才在景严不太友好的提醒下知道,姬冥修为了不吵醒她,竟让车夫在王府门口停留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让她内心起了不小的波澜,他这是在...默默地迁就她?还是说...她猛地晃了晃有些不甚清醒的脑袋,不可能! 起身正要洗漱,却在铜盆的水光中看到自己裹了纱布的额头,她微微按了下伤处,已不似昨日那般疼痛。她将纱布轻轻摘下,额处的大包已然微平,空气中似乎还隐隐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这让她不由想起昨日在他肩侧醒来时,鼻端闻到的若有似无的熟悉冷香,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她心底蓦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窗外春光明媚,她难不成是春心萌动了?对象还是与她有着国仇私怨的姬冥修? 她猛然甩掉这股凌乱离奇的思绪,果然不能与仇人相处甚深。 她将整张脸浸入微凉的铜盆中,感受到几丝清醒之后才起身擦拭干净。 刚穿戴整齐,便见玲玉端了饭食进来。早饭未吃,腹中微空,闻着味道貌似还不错,她便坐到桌旁吃了起来,边喝汤边招呼玲玉也吃。 两人独处时玲玉从来不与她客气,她坐下后,拿起碗筷的手又募地放下,“公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戚沐九喝完汤夹了块鲜嫩的鱼肉,“怎么,这里住得不痛快?” “你都不知道,我出了王府买个香粉身后都有人跟着,更遑论是你?还有你知道吗,那景严成天都看我不顺眼,今日早上碰到我还警告我看好你,不要有事没事去找他家主子。你说这气不气人?” “自由受限,还被无端嫌弃...”戚沐九舀了几勺蟹黄豆腐边吃边看向一旁一副苦大仇深的玲玉,“那就...走呗。” 对面的玲玉一听,眸中顿时一亮,“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假的。”戚沐九又夹了两筷子空心菜放入碗内。 玲玉瞬时一阵委顿,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手中的筷箸有下没下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眼前的饭食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好啦,别垂头丧气了。不就是景严那块臭石头找你麻烦吗,你下次也找他的麻烦,这样不就扯平了嘛...”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惹他。我等着和公子离开王府过逍遥日子呢,不想平白惹麻烦。顶多我以后离他远点儿就是了。” “嗯,孺子可教也。”她摸了摸玲玉的小脑袋以示赞赏。 “公子...我又不是球球,你怎么老喜欢摸我脑袋。” “哈哈...别躲啊...最近用的什么洗发水,都快赶得上球球了...” “...” 饭后,戚沐九便动身出了王府,玲玉刚刚在耳畔告诉她,前往天枢和宁川的人已经回到盛京。王府守备森严,他们无法入内禀报,只能约在别处见面。 她去了成衣铺佯装预定春装,然后稍作易容,从铺子后门出了繁华的大街上,在七拐八绕中甩掉了王府的两个尾巴才到了目的地。 幸好跟踪自己的不是之前的那两个暗卫,否则今日还真不好脱身。她脑中又想起了玲玉的不满和抱怨,这样时刻被盯着的感觉让她也倍感憋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尽快结束。 见面的地方是一座看似很不起眼的破落宅子,是他们的见面据点。那人见了她忙单膝跪地行礼,戚沐九抬手省了他的虚礼。他与宁尘皆是父皇留给自己的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但非常时期她也只能便宜行事了。 “主子,正如外界所说,宁川的确已归入北燕管辖。天枢城内出现的人也确是穆将军,他是北燕细作,在归砚城潜伏三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里应外合吞并西凉。” 虽早已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但亲耳听到事情的真相后,她的心还是泛起了丝丝的隐痛。她真心诚意待了三年的信任之人竟是玩弄她于鼓掌的敌国奸细,而且是身份绝不寻常的北燕人。也对,依上官紫苏对待他的那个殷勤劲儿,定是北燕的皇亲国戚无疑。 “有没有查到他的具体身份?” “这...”他明显知道她与穆连城之间的各种纠葛,若是说出对方真正的身份,他面前的这位主子肯定受不了,但她那瞬间变冷的眼神斜了过来,他也只能如实禀告。 “他是...北燕太子拓跋聿。” 戚沐九神色一怔。北燕皇族中有他的旧识,呵...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想放声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对方高超的演技。 这样也好,演戏而已...她还能受得住,将来以后兵戎相见时,也免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呢?” “自您出事后,他一直在派人四处找寻您的下落,他的影卫现在已遍布整个天枢,东岳和龙渊也有不少暗桩在明察暗访,尤其是即墨城和盛京城,您外出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都这么久了,他还在寻找,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有多么深情厚谊呢,还是说自己对他还有什么别的大用,竟让他这么耗费人力物力的大肆搜寻。 五万龙羽隐卫么?她不由有些自嘲。只是个传言而已,世人还真是可笑,而她自己更可笑。 墙角处一张沾满灰尘的蛛网上,一只飞虫正竭力挣脱蛛丝对它的束缚,然只是徒劳,那只硕大的蜘蛛已缓缓靠近它的身旁蓄势待发。 拓跋聿么?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我却不是猎物,而你也当不了那什么都想占尽的猎人。 她定了定心神,面无表情道:“上官紫苏有什么消息吗?” “半月前属下离开天枢城之时,听天枢城的百姓在热议她与拓跋聿的婚事,好像是封了侧妃。”说完,他不由抬眸看向戚沐九,那张面若美玉的脸上此时无波无澜,好像他刚刚说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似的,这也太冷静了些,却让他有种无端发憷的感觉。 “对了主子,西凉归砚城虎贲营三万兵卒聚众闹事的消息您是否有所耳闻?” “恩,听说了一些。盛京要封父皇为西凉王回去善后,你可是有什么其他消息?” “属下在路过凉州时顺便暗查了一番,是北燕派人混入其中暗行挑拨行事,才引发的骚乱。” “亡国之人还有什么公正可言,即便北燕不挑拨,龙渊边防军也不会薄此厚彼,亏待自己的兵卒。虎贲营不知道的是,即便被人当枪使了,也不会得到该有的厚待,给人徒增笑料而已。”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样?” “该怎样就怎样,比如你现在就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那人听了,疲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与他暗卫的身份极不相符的笑意来。 戚沐九心想,倒是个有点意思的人,“我记得你叫夜七,对吧?” 那人一听,似是愣了下,而后才正色道:“是的,主子。” “好了,别一口一个主子了,我听着别扭,以后你跟玲玉一样,叫我公子就行。” “是,公子。” “恩,我已出来太久,此地也不宜久留。有事我会另行通知,这些你拿着,离开时务必小心。” 那人拿过包裹,低低应声之后,便悄然消失。 戚沐九离开宅院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朝着太傅府而去。还有三日便是春闱,也该见见毕文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7章 酒楼会见 翌日上午巳时许,戚沐九和傅乾在望云楼见到了临窗而坐的毕文珺,阿度因为下午上课的原因,所有的公务都集中在上午,故而没同他们一起来。 “毕兄,是我们约的你,你却比我们先到,真是失敬。”戚沐九话毕,毕文珺循声望了过来,随后起身道:“戚兄客气了,我也是刚到而已。” 三人落座后,戚沐九为毕文珺和傅乾斟了茶,而后为二人做了介绍。 “不瞒毕兄,其实我和度亦琛也要参加三日后的春闱,还望毕兄不吝赐教。” “戚兄客气了。你那次在店铺买了那么多宣纸,我便猜出了一二。你当时定是因为白兄在场,才会那样与我说吧?”他边摇着折扇,边促狭地看向她。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毕兄。像毕兄这般玲珑剔透之人,想必考入龙庭书院定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自如吧?” “戚兄这是有意抬举我呢,我并非天才,能进入书院也只是刻苦努力加运气好罢了。” 戚沐九心想,倒是个谦虚谨慎之人,如此心性,若有朝一日进入官场,也定会如鱼得水那般自在。 “毕兄如此虚怀若谷,看来我们是找对人了。”戚沐九和傅乾忙举杯相敬。 毕文珺举杯饮了几口,看向一旁打量他的傅乾,“早闻太傅有一幺子,俊美倜傥,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 “毕兄客气了。毕尚书博学多才,为人谦逊,你肖其风仪,当真是青出于蓝,让我等佩服。”傅乾边说边在其脸上探寻毕妍的影子。 兄妹俩长得有五分肖像,剩余的五分应该就是各随父母了。虽已记不太清毕妍的具体模样,但他记得倒是娇俏可爱,脸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一对梨涡,看着让人不由心生好感。而眼前的这位虽长得俊美无双,待人也谦逊温和,但总感觉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无法彻底放下心防。 “傅兄客气了,我们今日能够在此相聚,足见二位的上进与用心。”说罢,他从旁边的书袋里拿出一摞书稿,推至他们面前,“这是我去年参加春闱时总结的一些备考资料,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说罢,他拿起一杯热茶浅斟慢酌了起来。 戚沐九和傅乾拿过书稿各自端详了起来。春闱考的是法令、算数、书法、文才和政论。法令考的大部分是《龙渊律》中的内容,类似于《唐律》和《唐律疏议》的封建法典。而其他一小部分则来自龙渊的《刑律》,《刑律》除了审案断案之外,还有一部分法医类内容,类似于宋慈编撰的《洗冤集录》。不过《刑律》只占法令科目内容的二成左右,最主要的还是《龙渊律》,如果能将其倒背如流,法令这一科几乎是小菜一碟。 戚沐九作为现代情报机构的头号间谍,记忆力定然非同一般。从事窃密、卧底或暗杀任务之前她都会做足相关的资料准备工作,在短时间内记住那么多的内容与信息,靠的不单单是超群的记忆力,还有独属于自己的特效记忆法。 所以,让众多学子背得头晕眼花的《龙渊律》,对她来说也就是两三个日夜的事。至于算数,就更不用说了。她这几日做了几套春闱的历年真题,跟现代的算数相比简直就是小学水平,她再多做几套试卷练练手感即可。 书法于她倒是稍稍差了一些,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往那个书法先生喝的杨梅汤里加墨汁了,犹记得当时父皇为此还惩罚了她,并让她给那位先生赔礼道歉,那老先生看到端着致歉的茶盏的她,连连说着自己不才,让父皇另请高明之类的话。 哎,悔呀,当时真是太轻狂了,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教书先生都是迂腐不堪的老古董,现在终于尝到自己酿的苦果了。不过临阵磨枪还三分快呢,她这几日多刻苦些,到时候能稍稍提升下也是可以的。 文才嘛,倒还可以。这得益于自己爱玩爱闹的个性,三天两头就在归砚城的碧海阁举办个什么茶话会啊诗酒会啊,还有游山玩水即兴比拼的打赌派对啊什么的,练就了她出口成章下笔成文的斐然文采。所以,文才这一关可以直接PASS。 最后的一门就是政论。这个嘛,在她当太子期间就已经被父皇亲力亲为地教导过了,再加上她对这个颇感兴趣,当时负责教她的太傅也教得甚为顺心,因而她的政论成绩一直都很不错。这几日在傅太傅的教导下亦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收获与进步,从他每次捋着胡须一脸欣慰的神情上就可见一二。 学生大多希望得到老师的夸奖与肯定,她也不例外,为此,她每日回到落梅轩都会挑灯多写一篇策论出来,下次上课时交给太傅大人过目。傅太傅有次还当众夸奖了她一次,惹得傅乾都有些嫉妒吃醋。 回思间,她的目光也在不紧不慢地端看着毕文珺的备考资料,书法除外,法令、算数、文才和政论的参考资料和笔记都是厚厚的一沓,纸张平整无一丝褶皱,其上字迹工整干净。法令条例的默写几乎与《龙渊律》中的内容别无二致,算数中的解题步骤亦是逻辑清晰,部分解题思路更是另辟蹊径简洁明了。诗词歌赋虽不能说妙笔生花,却也行云流水自成一派。政论虽不能说见解独到,却也能褒贬时弊敢说敢言,尤其是如何通过减免苛捐杂税进而增加国库税收的一片策论,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毕兄,这该不会是...”戚沐九从中抽出一张貌似采购清单的纸张,不明所以地问道。 “是。”毕文珺一脸悠闲地看了过来。 “牛肉干,水囊和清凉油,我尚能理解,但这熏香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是怕大热天出汗熏着来回监考的考官留下不良印象不成? “每年春闱都会有一两个幸运的考生抽中靠近茅厕的位置,这个是用来...”毕文珺话音未落,戚沐九便接道:“去除异味,稳定心神用的。” 毕文珺含笑点头。 “这对心志不够坚定之人还真是一个莫大的考验。一边闻着那味儿,一边还得奋笔疾书,想想就觉得悲催。这也太不人道了。”傅乾有些郁闷了,可千万别让他们碰到。参加考试已经压力山大,还要再加上这么一根催命稻草,简直是雪上加霜。 “的确有些无奈。” “可见这春闱考的不单单是你的学问,还有你闻香憋气的功力。” 毕文珺和傅乾一听,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九儿,你这么一说,这两日我得寻个僻静的地方练习下名震江湖的龟息大法了。” “这个可以有。你家的祠堂就很不错。” “为什么是祠堂不是书房?” “因为你家祖上的长辈不仅可以保佑你大功告成,还可以保佑你远离茅厕名列前茅啊。” “虽然你的话听着有点别扭,但我希望它能成真。借你吉言喽。”他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家祖先一定不喜欢保佑偷懒耍滑的晚辈。毕兄的这些资料和笔记都很不错,还详细叙述了考后的心得体会,我回去以后要好好研习一番,好少走些弯路。在此先谢过毕兄了。” “傅兄客气了。”毕文珺拱手笑道。 “你鼓励发展商业和提倡减免赋税徭役的那两篇策论着实不错。”戚沐九喝茶的间歇对他的文章表达了自己的赞赏。 “戚兄谬赞了,预祝你们此次考试跻身前列,我在龙庭书院等你们。” 戚沐九和傅乾谢过了毕文珺,几人在酒楼吃过午饭,便先后告别,各自回了住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8章 食诱计划 戚沐九回到王府经过花园的时候竟看到了景严。只见他正用剑柄扒拉着花丛,似在找寻什么,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 “球球,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狗窝里那些果子全部拿去给大黄,你信不信?” “...”大黄才不吃果子呢,它只吃肉。 “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把你的狗窝腾出来给大黄住。” “...”那是大将军给本球盖的神兽屋,什么狗窝?居然还要给大黄那只傻狗住,它有些恼怒了,原本懒洋洋趴着的身子顿时挺起了大半。 “我去了。”景严边做出离开的姿势,边用余光瞄着花丛中的动静。这小家伙定力超强,也不知像谁了。不对,他这不等于在说,它这一点随了王爷吗,毕竟是王爷一直在养它。 这小家伙还狡猾得很,他凝息假装这么久都没把它给骗出来。他敢肯定它一定躲在里面,它午饭过后都会躺在里面睡大觉,只是花园太大,花叶茂密,他实在不知道它躲在哪个位置。 等了一会儿,花丛那边依旧纹丝未动。看来得使出杀手锏了,他自襟内摸出一颗白色的果子,果子椭圆形,其上有紫色的竖纹,看着很是新鲜。 戚沐九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那果子的外观看着倒像现代的人参果,不过那味道着实寡淡得很,个人觉得还没苹果好吃,景严的食诱计划看来要泡汤了。 她看到景严将人参果放到连接花园与内院的一拱门处,而后悄悄隐没到拱门后伺机而动。 这果子可是番邦进贡来的稀罕物,王爷今日早朝后带回了一小筐,分到他手里两颗,他这还没来得及吃呢,就得奉献给花丛中那个小坏蛋,真是肉疼死了。 等了不多一会儿,便听到花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那小坏蛋探头探脑地寻味而来。它靠近果子正要一口咬下去,后颈那油光锃亮的红毛便被人从后猛地揪起,球球吱唧叫了一声,口中的果子也随之落地,骨碌碌滚进了草丛中。 景飒一手拎着它,一手自草丛中拿出了果子,边在它嘴边摇晃着,边用食指敲着上面的两排牙印道:“告诉我把东西藏哪儿了,它就是你的了,怎么样?” 两只爪子被抓得死紧,小家伙动了下尚能转动的脑袋,又看了眼那汁水微微外溢的果子,不争气地妥协了。 狡猾的人类,不就是个破布包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本球的脖子都快被抓得出油了。 景严终于在一棵桃树下挖出了一个灰蓝色的布包,他拍了拍上面的泥土,赶忙打开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失任何东西才放心系了起来。 戚沐九躲在不远的桃树后,刚刚景严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一确认时,她隐约看到有一个拨浪鼓,上面画着一个只着红色肚兜的胖娃娃,样式有些陈旧,应该是好多年前的款了。 看他把果子丢给树旁发懵的球球,而后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威胁道:“下次再进我屋偷东西,我就把你吊到这棵桃树上,做风干狐狸肉,听懂了吗?” “...”球球躲在桃树后,伸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一副弱小无助求放过的模样。 景严看到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觉得它应该长记性了,于是抱着自己的布包转身离去。他得找个隐秘的角落藏好了,这家伙的鼻子不是一般地灵。 看景严走远,戚沐九从桃树后现身,正要啃食果子的球球看到她,立马奔了过来。 她蹲下身,摸着它圆乎乎的脑袋,有些遗憾地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偷东西的毛病,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球球有些委屈,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腿上,脑袋不停地往她怀里钻,心里在不停地狂喊,是他欺负我在先,我这是以牙还牙。 戚沐九看到那墨蓝色眼眸中的无辜,心下有些恻隐,于是抱起它回落梅轩午休,走之前还在球球的眼神示意下捡起了那颗罪魁祸首。 她看着它抱着果子狂啃的模样,心中不由慨叹,还真是人为财死,狐为食狂。就一颗食之无味的果子就能轻易引你上钩,那如果对方要的是你的命呢?在王府待了没多久,连最起码的防范意识都没有了,若是长此以往,它岂不跟大黄一样了? 戚沐九不由感同身受,王府果然是废人的地方。 在她怀里吃果子的球球,“呜呜...我不要变得和大黄一样笨,当初可是你用一颗苹果把我骗出原始森林的,你要对我负责。” “好好好,我会对你负责,但你决计不可以再偷东西了,否则我就买条链子送给大魔王,让他收拾你。听明白了吗?” 球球顿时有些郁卒,一个中午接连两次威胁警告,这是什么苦逼的遭遇。 回到落梅轩,戚沐九额上已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玲玉见此,忙递上过了温水的巾帕,又倒了一杯凉茶于她。看到球球啃剩的果核,玲玉想起什么似的,从一旁的冰鉴中端出一个果盘,上面放了五颗大小相似的人参果。 “这是午饭前管事嬷嬷送过来的,说是王爷特意嘱咐过的。番邦进贡的呢,你要不要尝尝?” 戚沐九本不欲吃,但走了一路,的确有些口渴,此时看那些紫白相间的果子倒也有了些许胃口。玲玉将削好的果子递了过来,戚沐九咬了一口,眸中顿时一亮,竟不是印象中的淡而无味,反而清甜多汁,脆爽绵密,味道不是一般地好。 怪不得球球冒着被钓的风险也要吃到它,她忍不住又吃了两颗,剩下的两颗玲玉吃了一颗,球球吃了一颗。 “对了公子,午饭后景严来落梅轩找球球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戚沐九于是把刚刚在花园发生的事说与了玲玉听,玲玉听了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想起来了,前天早上看到负责洒扫的丫鬟绿柳在哭,问了她一会儿才得知是景严凶她了。说是她无意中看到了景严放在房间的布包,于是帮忙收拾起来,被返回房间的景严看到后给训斥了一番。昨日她私下问了与她相熟的管事嬷嬷,才得知那布包里的东西都是他哥哥送给他的。” 戚沐九听到此处,不由想起上次紫宸居外景严让她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景飒时的气急败坏,还有沙川军营吃烤鹿肉那晚景飒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失落与无奈。 但刚才在花园看景严那么宝贝那布包,又像是与他哥哥感情很深的样子,这兄弟两个铁定有什么矛盾与误会。 还以为他有什么收藏癖好呢,原来如此。 她看了眼还在奋战果子的球球,不由幸灾乐祸道:“怪不得你被发狠威胁,原来是触到人家底线了。” “公子,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球球。前几日,景严把球球撵出紫宸居,说是它卧着的位置是他守夜睡的,让球球回自己的狗窝去。第一日被赶出去,球球有些郁闷,也没再进去,但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球球气不过,它之前可能无意中看到过他藏着的布包,为了报复他才给埋在桃树下的。” 戚沐九听后不由有些好笑,看着球球一脸无辜又卖萌的模样,她决定原谅它的偷盗行为,但应有的教育还是不能少的。 “球球,以后不可以轻易偷拿人家的东西,知道么?还有啊,咱今后不去紫宸居了,那里是机密要地,若哪天丢了东西,你可能就是背锅侠,晓得了没有?” 球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戚沐九总算放心了些,她可不想它风化成肉干儿挂在桃树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9章 榴石登科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迎来了春闱的开考日。 戚沐九天未亮便乘马车去了位于玄武街东南方的龙渊贡院。贡院颇具规模,比起地方州郡的数十上百间,这里足有上千间号舍。 贡院门口人头攒动,上百考生已在门口排起了长龙。玲玉干脆将包裹挎到身前,两只手臂张开,将戚沐九护在安全范围内。万一把公子磕着碰着了,还怎么好好考试,她可得护紧了。 不一会儿,傅乾和度亦琛也赶了过来,两人身后均跟了一个随从,都是像玲玉一样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里面塞得全是吃喝,傅乾居然还让他的随从给他们各自分了一个皮薄肉厚的石榴。 “这可是我爹的朋友特意从南边给寄来的,吃了定会金榜题名。”傅乾顺手拿过随从剥好的一盘红彤彤的石榴,抓了半把就往嘴里塞,脸颊鼓鼓囊囊,活脱脱一只偷吃坚果的小松鼠。 戚沐九这才想起古代有“榴石登科”的说法。自汉代,石榴经丝绸之路引入中国,就有许多文人墨客对石榴情有独钟。宋代人还用石榴果裂开时内部的种子数量,来占卜预知科考上榜的人数。久而久之,“榴石登科”一词流传开来,就有了金榜题名的寓意。 戚沐九倒是不大相信这些,或者说读了多年圣贤书的莘莘学子也大多都不是太信服这种吃个水果就能高中的祈福之事。说到底,求神拜佛,占卜吉凶也只是一种自我暗示的心里慰藉而已。 然大考之日,人总不能垂头丧气,更不能坐立难安压力倍增不是?这时候就需要做一些祈福类的事情来活跃下紧张的气氛,缓解下考生焦虑的情绪,“吃吃石榴,拜拜神佛”的外力一加持,考生就能以积极阳光的心态进入考场超常发挥啦。 所以,戚沐九也和傅乾一样,抓了把鲜嫩多汁的石榴便往嘴边送,边吃便顺手往玲玉的小嘴里塞了一把,端着托盘的玲玉忙捂住嘴巴,唯恐吃相难看,让在场的几位见了笑话。 几人站在一旁聊了会儿天,时间一到,便按各自顺序进入考生队伍。 待随着队伍走近,贡院大门正中悬挂着的“贡院”牌匾便映入眼帘,东西两边还建有“明经取仕”、“为国求贤”两个牌匾。 到了搜身环节时,戚沐九倒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她之前就打听过了,考生入场会有监门官进行一次搜身检查,如现代机场安检一样,脱了外衣和鞋子,用一根类似戒尺的宽扁竹杖左右前后比划一番,没有发现可疑物品,便可通过。 听说北燕那边比龙渊要严格,监察时考生要主动把衣服解开,露出身子。还要把束紧的长发放下来,看发结内是否藏有作案工具。 戚沐九庆幸自己在龙渊,若是在北燕,估计早披头散发地被扔进了大牢。女扮男装在古代也是一种大罪,严重的可能会砍头。陆放雅知而不报,还帮她隐瞒身份,默许她进入考场,这无异于一种莫大的纵容与提携。她若不藏好掖好,若是哪天东窗事发,可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她对陆放雅感激万分的同时,也不由多了几丝好感与信赖,这种带着风险的理解与支持,她不能让他一直为她承担,所以她在龙渊的事情要尽早了结。 搜身的过程很顺利,撇过别的不说,她这些年以男装示人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进了贡院,走上一段距离,便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明远楼,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给人一种无言的震慑,作弊的考生估计都能在这样的氛围中原形毕露。 过了明远楼,就是号舍所在地。号舍是应试之人答卷及住宿之所,明远楼上的监考官可以居高临下地稽查考生及役人的一举一动。 戚沐九顿时明白了搜身环节不那么严苛的原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你呢。 贡院内还设有监试、考试、封弥、誊录、巡铺等处所,颇为完备。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考试的公平性,严谨性以及安全性。 戚沐九在监考官的示意下找到自己的座位,再三确认了一番,牌号没错,她才从容就坐。 位置紧临靠近龙门的天字第一号,这让她心下一阵舒爽。还说自己不是迷信大众呢,看吧,此时的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儿,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然还没等她坐热乎呢,前面那个穿青色官服的监考官竟一脸正色地向她走了过来。只听他道: “这位考生,刚才不小心发错了考牌,你的应是九号,座位在那边。” 戚沐九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竟是...茅厕的位置。脑袋瞬间就不听使唤了,宕机在了原地。她头上几匹那啥马奔腾而过,有谁能告诉她得而复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当真是哔了狗了。 看到号舍外的监考官还在用请的手势让她离开,她只能拿着包裹双腿无力地拖沓到了茅厕,哦不,茅厕隔壁。 哈,这跟住在茅厕有什么区别,刚一走近,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戚沐九被熏得险些窒息。那本在厕所旁愁眉苦脸,正准备用一块面巾遮住口鼻的考生,听了监考官的解释之后,脸上立马逃出生天般欣喜若狂了起来。 戚沐九见他眨眼间便拎了包裹出来,对监考官微微鞠躬和千恩万谢了一番。转头看到戚沐九一脸菜色,临走前他忙将自己的那块面巾和一瓶熏香留在号舍,还有礼有节地向她道了声‘兄台好运’。 戚沐九摒气凝息地进了号舍,把笔墨纸砚摆放在案桌上,将玲玉给备的熏香拿了出来,喷洒了一些在周围。早知道会这么倒霉,她就该练下傅乾说的那什么龟息大法了。 傅乾乾,你给的石榴怎么不保佑我拿个好座位呢?要是昨日拜拜佛祖和观音菩萨就好了。然紧张的时间容不得她矫情,开考的锣声一响,试卷便被陆续发了下来。 第一科考的是法令,记忆力是她的强项,《龙源律》和《刑律》虽不能倒背如流,但哪项刑法哪则条例在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最后两道题是律法案例题,考察的是你具体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应对错综复杂问题的思辨能力。 出题人的问题很刁钻,如,‘从此件案例中,谈一下你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解。’ 你回答‘是’,那么你将得罪士族勋贵。你回答‘否’,那么你得罪的将是整个天下的寒门和平民百姓。 为此,只能用中庸的角度,不偏不倚地进行作答。她用“先王制法,使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然则大夫犯罪,不可以加刑,庶人之行事,不可以治与礼乎?”为中心,做了具体阐释。 刑和礼都是规范,刑法可以加于大夫,但对于大夫是有优待的,然优待不是免于刑罚,而是“自请罪”、“跪而自裁”的一种体面的死法,让贵族保有最后的尊严。而礼所规定的义务,庶民也需要遵守,只不过所遵守的礼仪跟贵族不可同日而语,贵族的礼仪要更有讲究一些。 所以,贵族与平民作为国家的一份子,皆要受到律法规范的约束,只不过在形式方法上要略有不同。 戚沐九在草稿纸上写好了答题的思路,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作答。 那个监考官时不时会过来瞄一眼她的作答情况,见她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地认真作答,脸上不由略过几许赞赏。 戚沐九在考试结束的前十分钟答完了考卷,她顺带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当言论后才放心上交了试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0章 虎背熊腰 考卷一收,监考官把卷子密封带走,考生们才陆陆续续出来活动筋骨。 戚沐九伸了伸懒腰,一连三日都得待在这间号舍,这对她的意志力还真是一个非一般的考验。 她又得多默几次孟子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或者她得多念几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静静气凝凝神,按压下体内时不时就要喷涌而出的火气。 到底是哪个手残眼疾之人给她排的号,这人一定跟她八字相冲。要让她知道这人是谁,她一定会将他的名字贴小人,心情不爽了就扎巴扎巴,方解她心头之恨。 过来上茅厕的考生,看到她一副玉面罗刹的可怕模样,赶忙系好腰带就走。 真是可恶,刚刚的天降大任和心经都白默了,看到一波又一波过来如厕的考生们,她简直想要暴走。 她把六号考生留的那瓶熏香全撒在了隔间,然后躲在离厕所远一点的角落,勉强吃了点肉干喝了点水才稍稍缓解了下腹内的饥饿感。 下午考的是算数,戚沐九毫不意外地提前半个时辰便交了考卷,惹得那位监考官频频侧目。 第二日考的是书法和文才,书法的作答时间,戚沐九稍稍写慢了一些,力求笔法起承转合用笔规范,结构松紧适度以及章法疏密有度。 接下来的文才和第三日上午的政论,她都答得游刃有余。 考试一结束,待监门官放行后,考生们像一群僵尸一样从贡院的门口飘了出来。他们个个都双眼发黑,走路虚浮,若不是身后“贡院”的牌匾清晰可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哪个白骨精洞口给放出来了。 门外的玲玉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迟缓而出的戚沐九。公子的腰身整整瘦了一圈,白色的衣袍空空荡荡,这是受了多大的罪。 玲玉见此,不由眼眶一红,忙过去扶着她家公子上了马车。刚一回府,戚沐九便让玲玉置备了热水沐浴,再不洗漱一番,她估计会发狂。 玲玉为她准备的吃食都没吃,她便一头扎进了浴桶,头发丝上还能隐约闻到那股异味儿,她用皂角搓洗了不下三遍,热水换了三次,才勉强出了浴桶。 “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将公子排到了那九号号舍。把您害成这样,他最近肯定会霉运缠身。”玲玉一边给戚沐九倒了热茶,一边将热好的吃食端上了餐桌。 “玲玉,布偶会做吧?”戚沐九喝了口热茶,将擦得微干的长发拢到身后。 “布偶?会的吧。”她会用布料给自己裁剪小衣,缝个布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哦,那你先准备起来,等我查到那个始作俑者,你就把他的名字贴在上面,咱们俩每天轮流来扎,要扎得他霉气冲天方可罢休。” “公子,这个管用不?”玲玉弱弱地问了一句。 “管不管用,得做了之后才能知道。”戚沐九端起一碗鱼片粥有气无力地喝着。 “好嘞,我明天就去布衣坊裁布,再顺带几根大头针。” “玲玉,我要睡会儿,有什么事待我醒了以后再说。”一碗粥下去,肚子已经舒服稍许,可脑袋却越发昏沉混沌了。 身子一着床铺,她便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翌日清晨。她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眸,室内一片宁静,窗外小鸟啁啾,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感觉格外地神清气爽。 玲玉不在,茶壶里温着热水,她洗漱一番,整理了下衣冠,便出了落梅轩。 刚走到桃园小径,便见对面走来两个丫鬟,见到她后,躬身请她到紫宸居。 戚沐九心下纳罕,姬冥修找自己什么事,该不会是要问问她有关考试的事情吧?没再多想,她便跟在两个丫鬟身后去了紫宸居。 甫入院门,便见姬冥修正在庭院内练剑,剑势浑厚有力,动作气贯如虹。见到她进来,他便收敛剑势,利落入鞘。 戚沐九刚落座,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美食摆满了整张桌子。饭菜冒着氤氲热气,显然是之前就备好温着的。 她不由看向迎面而来的姬冥修,他已经换好衣裳,身姿伟岸挺拔,步履从容淡定,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上情绪难辨。戚沐九不知自己今日是不是眼瞎了,这样的他竟然让她一时移不开眼。 见她直愣愣盯着自己看,眼神有些迷离,他唇角微勾,“怎么,被本王的魅力征服了?” 戚沐九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后有些被戳穿的窘迫,“什...什么跟什么啊,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姬冥修不由无声一笑。她居然说他长得好看,虽然他从来都不屑于别人对自己长相的评价,但如果是她,感觉似乎还不错。 “燕窝和参汤都喝了,其他的也要多吃一些。”他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清瘦的脸颊沉声嘱咐道。 “这两大碗都要喝了?”天哪,这两大碗加起来足足有一升,他是想撑死她。 “你要多补补,这豆芽菜的身板本王看着着实不喜。”说话间,他已喝了一小碗参汤。 “谁...谁要让你喜欢了,更何况我也不喜欢虎背熊腰的肌肉男。”说罢,她便拿起汤匙喝起了燕窝。 姬冥修一张俊脸顿时阴云密布,饭也不吃了,“你说本王虎背熊腰?” 戚沐九感觉到气氛不对,忙妥协道:“啊...呵呵,我的意思是老虎和黑熊都不及您宽广伟岸霸气侧漏。” “哼!”只见他擦拭唇角,放下巾帕,缓缓起身行至她身旁,用打量的目光巡睃了她一番,而后突然靠近故作镇定的她。 温热的气息尽在耳畔,只听他魅沉的声音道:“你这女子般的腰肢,也的确该去教武场多操练操练,免得被人耻笑。至于虎背熊腰,你也别肖想了,看本王的便是。” 她强忍着心悸,躲开他若有似无的触碰,有些慌乱无措道:“谁...谁要看你的了?况且谁规定男子一定要以精壮阳刚为美的,清俊秀雅也不失为一种美的标准。” “清俊秀雅?原来你喜欢陆放雅那样的。”某人的语气已经醋意上涌。 “我...我就喜欢他那样的怎么了。他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不像你...” “不像本王什么?”他的俊颜已逼至眼前,暗沉的眸中似有火光在忽隐忽现,让她无端有些害怕与不安。 “我...我是说,你...你们二人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她说得语无伦次,两人的唇角几近相贴,眼神相触的刹那,他眸中的怒火已有燎原之势,她竭力往侧后躲避,豁出去道:“他,他不像你魅力无边,难以抵挡。” 陆放雅,对不住了。 戚沐九说完的同时,慌乱地闭上了心虚的双眸。 片刻后,只觉耳畔一阵霸道的温热袭来,“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下次莫要再挑衅本王。” 压力顿消,脚步声似已远去,她缓缓觑开一只眼,眯了条缝,没看到那人,才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腹中的饥饿感早已被吓得消失无踪,还真是伴君如伴虎。一桌的美味佳肴已变得索然无味,她正要起身离开,这时有丫鬟向她微微欠身道:“戚公子,王爷让您把汤都喝了才能离开。” 什么?戚沐九感觉自己要疯了。原来他不是说说而已,她在几个丫鬟的注视下终于喝光了那两碗粥汤,而后几乎是挺着肚子出了紫宸居。 她蹒跚地扶着墙出了庭院,边走边恨恨地想,姬冥修,你给我等着,你不会得意太久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1章 父女相见 戚沐九回到落梅轩的卧塌上,一上午都在挺尸,因为实在是起不来。 中午时分玲玉端了她爱吃的饭菜进来,她瞅了一眼,只喝了点消食的木瓜鲫鱼汤。 宁尘几日前已回到盛京,说安州、断魂崖和徽山别庄都没有戚暮烟的消息,她遗憾之际却又不得不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父皇后日就要启程回西凉,今日是去见他的最好时机。玲玉昨日接到宁尘的消息,说父皇前日便出了刑狱,被安排到了会同馆暂住。 会同馆是龙渊专门接待外宾并供其居住的官衙,归鸿胪寺管理,一般会从五城兵马司的每司中调拨一部分卫兵到此轮流驻守。这些卫兵当中有些是禁军中选编出的精锐,巡视缉拿皆是好手,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去会同馆密见父皇的难度并不亚于刑狱。但不论多难,她今日都要见上父皇一面。一来她想让父皇知道自己的目前境况,免得他担心。二来她想看看父皇如今的处境,他一定受了不少苦,身体又不大好,这让她一直都很担心。 宁尘已在会同馆附近等着她,馆内使节众多,倒是容易蒙混进去。 午饭过后正是人昏昏欲睡神乏困倦之时,戚沐九在会同馆附近的茶肆找到宁尘,听他长话短说了会同馆内卫兵防守的布局路线和轮换间隔。二人密谈了一会儿,决定伪装进入。 两人装作端送饭后茶点的小厮往使者署所在方向而去。一路上可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偶尔可闻池水潺湲,自廊桥下穿流而过。 听闻横穿皇城的凤月池便流经此处,临近五月,池中虽无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却是一派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绿意盎然。 戚沐九越过廊桥步入对面的走廊时,看到走廊右侧尽头有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自廊角拂掠而过,瞬间消失无踪。 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人应该是陆放雅。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接待外宾自有鸿胪寺官员,根本无需一国左相出面,到底有什么事让他纡尊至此呢... 戚沐九没来得及多想,赶忙低头往走廊另一侧而去。 穿过两条回曲走廊,便到了西凉使者署。署门外有四个卫兵把守,个个神情肃穆,岿然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二人对视一眼走上前,戚沐九道:“各位官爷,这是会同馆厨房为西凉王准备的饭后茶点,还望通融一二。” 为首一卫兵看下她微黑的脸庞和粗糙的双手,再转头看了眼宁尘伏低身子一副卑微不敢抬头的模样,瞄了眼他手中的食盒,旁边一个卫兵会意,便立刻上前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下毒或是其他夹带之类的东西后,才示意放行。 不过他们规定,只能一人进去。宁尘在戚沐九眼神的示意下,暂时候在了离门外不远的一处。戚沐九便拎着食盒,躬身进了署内。 署内一片寂静,庭院宽阔整洁。戚沐九目不斜视地穿过正中央的花圃,从正院左侧一月洞门进入后,再一直往前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北走,才看到了不远处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阁楼外依然有两个卫兵把守,待戚沐九道明来意之后,二人不仅检查了她的食盒,还连带着搜了身,发现一切并无异常后,才允了她进去。 他们刚刚搜她身时,已经中了她自制的摄魂香,一个时辰内,都会直挺挺立在原地。 戚沐九进了阁楼,先是上了二楼,转了一圈后,又上了三楼,接着又出来,一口气下了一楼。 整个阁楼安静得有些诡异,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但她知道父皇就在这座阁楼里,只是她找不到而已。 设置陷阱之人应该马上就会赶到此处,她镇定心神,在凸起的石柱和墙壁上按压了一番,周遭没任何反应。 她的目光不由转向神龛前的两根烛台上,蜡烛应是燃烧过后不久,灯芯处的蜡油还将干未干,显然有人之前刚刚来过这里,或是署内的下人送饭,或是有人来此见过父皇也说不定。 戚沐九来不及多想,轻轻转动烛台,便听一道轰然转动的声音自旁边响起,石门开启,她拿了一根烛台进了内室,顺手将机关复归原位。 循着微弱的烛光往前,密道的尽头有一座石室现于眼前。戚沐九顾不得看路,几步跨上前去,用手拍打石门,“父皇,你在不在里面?” 室内一片阒静,无人回应。 戚沐九不死心,又不停拍打着,“父皇,我是黎儿,你在里面吗?” 她贴在石门上仔细听着室内的动静,好似过了许久,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才悠悠传出,“黎儿,真的是你吗?” “是我,父皇。黎儿来看你了。”她掩不住内心的欣喜和激动,声音已有些微微的哽咽。 “黎儿,你快走,这里很危险。”门内的沈立恒贴着石壁,音色有些微微的暗哑。 “父皇,你是不是出不来?我这就找机关,你等我。”说罢,她已经开始在周围的石壁上拼命按压起来,然纵使她再三尝试,眼前的石门都未动分毫。 “黎儿,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道门还需要专属钥匙才能打开。你这段日子都在龙渊吗?你在哪里落脚?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是父皇对不住你,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戚沐九整个身子紧紧贴着石门,眼角已然氤氲湿润,“父皇,梨儿这段时间一直在龙渊,身边都是待我很好的朋友和贵人,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时间还不能同您返回西凉,等我在盛京的事请办妥了,就会派人联系您。您回了归砚城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找您,相信我。” 她竭力压抑心底的酸涩,“父皇,你这段时间一定遭了不少罪,是黎儿不孝,是黎儿无能。没有保住西凉不说,还让您颠沛流离,落到如此境地。” “父皇无事,就是有些想你,有些想你母后了。黎儿,时间紧迫,你快些离开。记得一定要保管好你母后留给你的玉佩,知道吗?” 玉佩早被姬冥修夺走,但这时候她肯定不能同父皇说,“父皇,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好玉佩,你一定要多保重。”说罢,她便双膝跪地,朝石门口重重拜了三拜。 门内的沈立恒听到门外传来清晰可闻的磕头声,顿时便老泪纵横。但他不能让她听出自己的丝毫情绪,于是强忍着心底的酸疼,嘱咐道:“一定要小心穆连城。西凉被攻破,与他脱不了干系。还有龙渊的摄政王姬冥修,此人应是你回到西凉的最大阻碍,你一定要万般提防。” “好的父皇,黎儿都记下了。”她已隐约听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父皇,不孝女就此别过。”说罢,她便狠心挥泪向外狂奔而去。 门内的沈立恒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神情滞涩地贴着石门。他用双手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石壁,就像小时候抚摸着她锦缎似的乌发那样,久久驻立。 他命途多舛的孩儿啊...本想与她说下龙羽隐卫的秘密,但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以后不用他多说,以她的聪慧也定会早日知晓。 只是不知,她此次留在龙渊如此之久,究竟是福还是祸... 阿鸢,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黎儿一切安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2章 他的箭矢 阁内上下左右早已被弓箭手包围。戚沐九刚从暗室出来,箭矢便如密集的雨点般向她飞射而来。 她以石门做挡,趁机就势一滚,躲到佛龛之后。卫兵们见此,持剑合围靠近。见彼此的距离差不多之后,戚沐九自怀中摸出一枚霹雳弹扔向对面。 众人忙着躲闪,却还是被烟雾困在了原地。烟雾中致迷致幻的药物,一经吸入,他们就已浑身无力,委顿在了原地。 楼上尚未被波及到的弓箭手隔着烟雾找寻戚沐九的身影,却早已不见其踪。几人忙捂住口鼻往阁楼门口冲出,待呼吸顺畅缓过劲来后,才分散于阁楼四处开始了严密的搜寻行动。 阁楼外有人把守,她不可能从那里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往楼上而去。 卫兵刚赶到阁楼另一面,却见那人已从三楼的绳索上飞身掠到对面的一棵高树上面。他们搭弓射箭,却因距离太远而射空了去。 正在这时,一支箭矢势如破竹般射向了高空中即将落入树上的灵巧身影,只见那人迅速以左臂侧身格挡,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但应该是短刃之类的护身兵器。 见那人落到树上,右手一拉绳索收入腰中,几个起跳间便消失于院墙之外。 那射箭之人缓缓收回视线,将弓箭丢给身后卫兵,沉声道:“即刻去追。箭头涂了麻药,她跑不了多远。” 这时有卫兵来报,“禀指挥使,那人的同党越入西侧的凤月池,属下已派人下水搜寻,不过池水太深...” 池律明白他的意思,“派人到下游的两岸搜查,剩下的人调回,全力搜捕出逃的潜入者。” 话音刚落,便又有卫兵来报,“回禀指挥使,阁楼暗室一切正常,西凉王并无不妥。” 池律沉眸片刻,如此看来两人的实力都不弱。刚刚她的同党故意弄出动静,引他和外围的卫兵追踪而去。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不错,为她赢得了出逃的先机,否则,就不是被箭矢擦伤那么简单了。 戚沐九自院墙越下后,穿过临近一条走廊,离走廊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她迅速躲入其中,忍着阵阵眩晕将外面的一层衣服脱掉。 箭头上涂了用草乌头、曼陀罗和天南星制成的麻醉药。解药不难配置,但此药药性猛烈,现在的她已然支撑不了太久。这种药专门用于猎杀山中难以捕获的凶兽,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这些卫兵应该自父皇从刑狱转进来之后便驻守在这里了。但他们的警惕性如此之高,大中午的便在西凉署对她来了个瓮中捉鳖,难道是早就知道她今日会来?还是说她和宁尘有什么细节之处露出了破绽? 她来不及多想,强忍着最后一丝清明翻入了一处庭院。庭院东侧有一厢房,她咬牙坚持着推窗而入,还未站稳,便扑通一声靠窗倒下。 西侧厢房内的人显然听到了东侧的动静,几息间,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戚沐九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后腰,清醒了一瞬后扑到厢房内的案几上,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猛灌。 陆放雅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只见她侧趴在案几旁,衣襟半湿,发丝已有些凌乱,双眸半合已神志迷离,却依旧往微张的唇角倾倒着酒液。 这种场景看着让人奇异万分,但由此人做出,却又那么地...毫无违和感。 陆放雅缓慢走近,面前之人已将空置的酒壶随掷一旁,水光潋滟的唇瓣下,酒液顺着下颌流入纤细的脖颈,没入湿了大片的衣领处。 她好像已经睡着,陆放雅上前拂过她脸颊上微乱的发丝,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这让他微微有些错愕。他刚刚明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感,为何会... 然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才在她因酒糯湿的脸颊处发现端倪。皙白而修长的手指在边缘处微微一掀,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便被揭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令他熟悉至极的面容。 窗外隐有脚步声纷至沓来,陆放雅已然来不及多想,思绪一转间将她横抱而起,放入对面的卧榻之上,随之按下暗格,无任何不妥之后,才微整衣襟出了厢房。 庭院外已有敲门声急促响起。他不紧不慢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会同馆的众多卫兵,为首的竟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池律。 池律肃冷的脸上亦是一愣,然公务紧急,他不得不语声恭敬道:“左相大人,我等正在追捕潜入西凉署的可疑之人,那人有可能躲藏至附近,您刚刚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陆放雅神色淡定,眉目微凝之后方道:“本相未曾发现任何异常。西凉署现在是否安然?” “西凉署内一切无虞。潜入者狡诈危险,左相大人定要多加小心。” 陆放雅微微颔首表示知晓,池律微一施礼,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院内,方告辞离去。 池律带领卫兵走至转角处,朝身后的副手使了个眼色,那人便转身没入院墙。 陆放雅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刚才有可能在会见外来使者。但几乎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他素来甚少饮酒,而能让他执起酒杯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要么与他对酌之人身份特殊,要么就是那酒味...来自他人身上。 那人中了麻药,不出意外,现在应已失去知觉。不过若是大量饮酒,便可在短时间内恢复一部分神志,然这么短的时间,对于一个轻功卓绝之人来说,逃之夭夭并非难事。 所以,不是他怀疑陆放雅,而是他的直觉不容他错过任何一种可能,而且若是潜逃之人真的到了此处,他留人在此也能间接保护他的安全,也算是两全之策。 陆放雅回到东厢房,戚沐九还在昏睡。他今日只是临时出门,并未带任何解药在身上,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了。 她今日为何潜入西凉署?据他所知,自西凉收归龙渊后,西凉署已经很少有西凉使者来访,如今也就只有西凉国君沈立恒,明日一早他便要启程回归砚城就任西凉王,她难道是为了... 她对外是戚沐九或李湛,但他知道那只是她女扮男装的掩饰,她具体的身份他没过问,墉城医馆的时候他们彼此就曾默契过此事,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起她的真实身份来。 她是谁?真正的戚沐九又在哪里?她与西凉什么关系?她又为何出现在西凉署,与沈立恒又有何关系?这些问题不停在他的脑中萦绕盘旋。 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自他们在关山岭相识,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曾真正看透或是了解过她。 时而调皮,时而认真,时而坚强,却又时而脆弱如斯。他轻轻执起她的左臂,上面的衣袖已然破损,划开的布料下,是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不深,却有殷红渗出,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分外醒目,这让他想起了他初次遇见她时她便是一副重伤昏迷的模样,而现在又...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却还是用干净的温水擦净她手臂上的血迹,而后找了透气的布条认真帮她包扎起来。 她还在昏睡,也不知何时醒来。以他对池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就此离去,他需要想想如何帮她出会同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3章 微生思龙 陆放雅收拾妥当,正要折身返回西厢房,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自屏风处传来,“她是何人?” “一个朋友。”他望了一眼对面之人,示意她一起离开。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如此细心照料。” “阿龙,你该离开了。” “不要叫我阿龙,她已经死了。” “你此次不该来龙渊。无邪会担心你。” “无所谓。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如此。”她顿了下,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中似有微微的怒意流溢而出,“应该说,我们都习惯了如此。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过去的人。” 陆放雅淡然的双眸似沉浸在悠远的过去,许是片刻,又或是过了良久,他神思难辨的眸光中才渐复清明,声音一如既往地温雅,“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可我们已无法回头。我此次来到盛京,不只是为了找你。” 他不由抬眸看向她,只听她道:“她最近总是梦到秦夫人,癔病也发作得愈发频繁。太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想帮她找找十八年前秦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若是能找到,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念想,说不定对她的病情还会有所帮助。” 陆放雅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听几个嘴碎的下人讲起过秦夫人,说她逃婚北燕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北燕皇帝拓跋弘,而选择与当时的定西候秦伏渊远走高飞。据说二人从小就订了婚约,本来等秦伏渊从西疆战场回来便会成亲,没成想还没等他回来,她却被东岳皇帝赐婚给拓跋弘。 至于她为何会被赐婚北燕,那些下人也不大清楚,只说她抗旨不遵,坏了自己清誉不说还连累了伏太傅一家。伏太傅为此还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并将其移出族谱。 他虽然不了解其中原委,但那件事与东岳太后绝对脱不了干系。毕竟,她作为秦夫人的姐姐,知道的一定不比别人少,甚至妹妹的遭遇或许也少不了她的参与。 “你是说,秦夫人当时来过龙渊,还在盛京生下了那个孩子?” “我找了当年的知情之人,他们只说秦夫人当年与定西候一路逃到了盛京,定西候之后还被当时的龙渊皇帝姬定苍封为定北将军,龙渊皇与当时的贵妃娘娘甚至还为他们主持了婚礼。两人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但龙渊十几年前的那场宫变之后,他们的消息就此中断。后来经过多方打探,只知道秦夫人确已过逝,而那孩子却是杳无音讯。”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孩子还有可能活着?” “是一定还活着。” “巫月从离境海回来了?” “嗯,你知道她的占术从无错漏。” “你的病情时好时坏,也要多加注意。” “能听到你的一句关心还真不容易,不枉我千里迢迢赶来。” “过了那么久的事,不一定能查到有用信息。你要早日回去,或者我可以帮你代为查找。”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难道你不知还是不懂我对你的心意?” “阿龙,你知道我们不可能。” “就因为上一辈的那点恩怨,你就要弃我们之间的两小无猜于不顾吗?” “我只把你当妹妹。”他眼神温和又坚定地看向她,“从小到大,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我不信。” “他都说这么清楚明白了,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留点作为女子的尊严与骄傲不行么。”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自卧榻上传来。 二人皆错愕地看向那个自床边缓缓起身的人。看着她扶着床沿定了定身子,而后伸了伸懒腰,便径直走向中央的案几上自斟自饮了两杯温茶,随后又去窗棂的空隙中认真看了几眼外面才返回案几坐了下来。 微生思龙早已恢复神色,只是微蹙的眉眼显露出了她的些许不快,“你是何人?我和他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插嘴?” “我姓戚名沐九,他的好友兼...”她故意坏心思地顿了顿,一双狭长的双眸拉丝般看着陆放雅。 对面的微生思龙见此情景,立马不淡定了,“放雅,你说清楚,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陆放雅看着对面那个斜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深情款款望向他的人,一口气顿时哽在喉间,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样子,他知道她又要恶作剧了,那邪气的眉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无奈道:“她是我的朋友兼同僚。”不管春闱结果如何,她都起码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与他算是同朝为官,同僚一词并无不妥。 既是朋友又是同僚,那关系岂不是很亲密,而且她看放雅的眼神那么异样,肯定没那么简单。莫不是...微生思龙猛然瞪大了双眸,迟缓地看向陆放雅... “放雅,你同我不可能,难道跟她就有可能?”她顿时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与羞辱,她有一天居然会败给一个男人,这让她情何以堪? “阿龙,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定是她勾引的你,对不对?我这就去把她赶走。” 陆放雅顿时一阵头疼,画风突然转变得如此之快,他都有些措手不及了。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此刻两个足以。 微生思龙还未走近戚沐九,便见她将食指放于唇间,轻轻嘘了一下,然后食指向上,用眼神示意她听屋顶上的动静。 一时间三人都没再言语,皆凝神静听着周边动静。只听一阵脚步轻移瓦檐的沙沙声,而后便响动皆无,一片寂静。 不消几息,门外传来莫羽的声音,“主子,是池律的人,已被我们逼退。” 原来之前追捕她的人叫池律。这个名字貌似很耳熟呢,好像在不久前听过。戚沐九思绪转换间,脑中已有了眉目,不就是上次去西城兵马司看曹睿他们时,阿度跟她提起过的那个英雄救美的什么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么,竟然是他。 按理说从五城兵马司调拨一部分普通卫兵或是从禁军中选编少量精锐加以防固即可,而作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也不应该大材小用地被指派到这里来,除非是有什么别国的大人物暂居于此,但宁尘暗探了这么久也没听到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盛京,毕竟他就是做这个的,她对他的业务能力还是相当信得过的。 而且那池律明显就是一副早有准备,只等她及时落网的阵势。那就是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或是想利用她引出什么重要人物,比如...她自己,西凉太子沈黎砚。 乍一想到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她都感到有些微微地陌生了。 做戚沐九太久,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了,而无知无觉地变成了面具本身,这得活得有多失败多窝囊啊... 这个幕后之人藏得够深啊,或者说是想借池律之手引蛇出洞,又或者更进一步地说,此人应与池律有所勾连甚至是一伙儿的,想借此引出一些与西凉太子有关的人物,而父皇就是那个诱饵。 而幕后之人是姬冥修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没有谁比他更希望抓住西凉太子了,他们之间可是隔着一剑之仇呢。 但也不排除是小皇帝那边的人,五万龙羽隐卫的传说可没有人不信呢。他们一定是在父皇那里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才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4章 她有眼疾 “喂,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刚刚那些人可是你引来的。”微生思龙非常不服气,放雅竟然为了她向别人撒谎,还为她动用了身边暗卫,真是让她可气又可恨。 戚沐九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得尽早离开这里,喝酒只能暂时缓解药性却无法根除。他们此次明显是想要活捉,幸好她正巧遇到了陆放雅,若是别人,她简直难以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他又救了她一次,这样的恩情怕是还不起也还不清了。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以身相许之时,那个以身相许的对象已经看了过来,“沐九,你扮作阿龙的女官跟她出去。出了会同馆,看情况便宜行事即可。” 陆放雅原以为叫出这两个字会很困难,毕竟他平日里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可今日不知怎么,潜意识就叫了出来,而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说不出口,又或者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借她拒绝阿龙,让阿龙误会他有龙阳之好。也罢,总比让她执迷不悟下去要好。 “我...”她本以为他会追问她被池律追捕之事或是她真正的身份,可他却体贴地没有多问,而是以她的安危为重让她先行避开,毕竟若是进了东城兵马司可没那么容易出来。而且他刚刚居然叫她沐九,这让她不由看向一旁的微生思龙,她这是被现场利用了一把? 她看着陆放雅镇定的眼神,没再多说,先摆脱眼前的困境要紧。 然吃醋又受伤的微生思龙却不干了,“我为什么要护送她出去?”而且这个情敌貌似还比她长得好看那么...一丢丢。 “阿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事态紧急,容我日后再与你细说。” 微生思龙凝眉犹豫间,却见戚沐九身子一软,已然是即将昏迷过去的征兆。她心下没作多想,即刻扶了她一把,见她借力咬牙站稳了些,她神情一软,算是勉强答应了陆放雅的请求。 只见她自腰部摸出一个浅绿色的药包,倒了半杯清水,将药粉撒进去摇匀,然后把一个蝉蛹类的东西放入杯中,任其自由膨胀散开,不消一会儿,半杯水就变成了蛛丝般无色清透之物。 微生思龙将其取出,均匀涂抹在戚沐九受伤的左臂上,不出十几秒,那伤口竟像自动愈合般消失得了无痕迹。 戚沐九尚存的神思不由忖度,这到底是什么药物,竟如此神奇。但时间紧迫,她也没来得及细想,便强忍着晕眩将头发弄了个简单的女子发饰,而后强装镇定地走到他们面前。 微生思龙惊愕在了原地,面前这位比女子都美上百倍的人,真的是男子? 而饶是之前见过她散下过乌发的陆放雅也不由一惊。那本就皙白清雅的脸上,此时因为麻药和喝了酒的缘故,无端流露出一种不胜娇弱的无力之感,平日里狭长而狡黠的双眸已然变成了脉脉含情的一泓秋水,让他平静无波的心顿时错漏了一瞬,那从容淡定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慌忙微微侧转身体,将视线转向同时看向他的微生思龙。 微生思龙不由有些嫉妒和泄气,原来这就是放雅不喜欢她的原因吗?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的确有输了那么一丢丢。 于是她有些赌气的拉起戚沐九的手臂,正要走出门外,却见陆放雅在戚沐九的示意下,找来一条细长的眼纱蒙在她的眼眸之上,她此刻迷离的眼神待会儿若是被检查的卫兵发现,饶是她左臂的伤口伪装得再天衣无缝,她是潜入者的身份也会立刻被怀疑,所以,一切都要做到万无一失。 陆放雅看着她们走远的身影,心下不禁忧思一片,若是有朝一日不小心暴露了女子身份,她将又该如何收场。她十有八九是西凉人的身份,也让他不由蹙起了清雅温润的眉眼,不消问她,他现在也已经基本确定她潜伏在盛京一定有什么别的计划,而参加春闱或许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而作为龙渊左相的他,是否要阻止她呢... 戚沐九跟着微生思龙出了东岳署,一路接受了好几重卫兵排查,在即将出会同馆府门时,马车被带着卫兵盘查的池律拦了下来。 微生思龙将令牌出示给池律过目,池律拿过令牌仔细辨认了一番。早前他便听到消息,说东岳的长公主微生思龙,近日会来参加太后的寿宴,他虽没见过画像,但外史令牌的确货真价实,所以他也没有多加为难,便就此打算放行。然看到马车内另一个蒙着眼纱的女子时,他却叫停了马车。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微生思龙略显不虞地看向池律。 “长公主,请问你身旁这位是?”池律忽略她的不快,目光疑虑地看向马车内的戚沐九。 “她是本宫的女官,犯了眼疾,本宫带她去医馆看病。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她冶艳的五官已经流露出了几丝不耐与怒意。 “长公主,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烦请您的女官伸出左臂接受检查。”虽然那潜入者是男子装扮,但外形瘦削却不似男子身架,所以他不能排除她是女子的嫌疑。 微生思龙自窗帘外看了眼周围进出的人群,皆是出示左臂接受检查,于是勉为其难地让戚沐九伸出左臂接受了检查,虽然这有损女子名节,但特殊情况也容不得她坚持。 池律看到那伸出来的手臂光滑细腻,白皙无暇,没有任何划伤的痕迹,他方才半信半疑地放行。 这个特殊的点,又这么凑巧地犯了眼疾,这让他不得不多了几分怀疑。于是他派人暗中尾随,以待观察。 待离开会同馆有一段距离后,微生思龙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转眸看向身旁之人,却见她唇角渗血,正竭力压制自己昏迷过去。 这让她诧异几分的同时,又有了几丝隐隐的同情与佩服。她还说放雅离开瀛都的这些年,审美着实下降了十万八千里,但看着那双眸微阖,咬唇硬挺的倔强眉眼时,心下立马把那个下降换成了提升。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面容看着为什么有些莫明的熟悉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马车已在戚沐九的示意下停在了一家妙手医馆门前。 送佛送到西,微生思龙还是将已然支撑不住的她扶下了马车。幸好有眼疾这个借口,已然略显颤抖的她才勉强靠着她走进了医馆,否则极易被后面的尾巴发现端倪。 医馆的掌柜看到戚沐九出示的信物后,神色微微一变,立马将她们二人引入了室内,而后关上了门窗。 戚沐九俯首在那掌柜耳边说了几句,掌柜微微点头,忙不迭出了房门。 这里是她在盛京开的一个据点,平日里从不曾联系过,即便联系也是间接派人,今日无奈之下才亲自来此。 这个据点在西凉已开了很多年,虽不至于暴露,但还是不能耽搁太久,以免节外生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6章 借花献佛 戚沐九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坐在屋檐下看了会儿天边的云卷云舒。小时候父皇会带着她一起在夕阳下尽情玩闹,母后身体不好,却也总会坐在城墙的一隅微笑看着他们。 母后,梨儿有点疼了呢...她不由抚上隐隐作痛的那处。 夕阳的余晖早已消失不见,就如那个曾经会在自己摔伤磕伤时轻轻说着‘黎儿不疼’的人一样,永远消逝在了遥远的天际。 往事不可追。她缓缓收回视线,无甚气力地扶门而起,回里屋简单沐浴过后便躺到榻上昏沉睡去。 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玲玉在叫她,“公子,原来你早回来了,你可吓死我了。”她刚才站在府门外的暗角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她出现,还以为她被困在西凉署了,此刻看到安然无虞的她,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好玲玉,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公子,你身子怎么这般凉?”玲玉看到她微湿的发丝,不由提高了声音,“你疯啦,竟然用冷水沐浴!” 她看着她昏昏沉沉的模样,既心疼又着急。公子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懂得爱惜自个儿了,每次碰到有关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事,她就这样。 她顾不得再想其他,忙跑去后厨给她熬姜汤去了。 姬冥修从紫宸居出来,抬眸望向天边的一抹残红,不由想起了她。两人早晨因虎背熊腰一事不欢而散,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自她去太傅府上课以来,他就很少派人再跟着她。一来她在盛京并无危险,二来是害怕引起她的反感,平白惹她不快。 他没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在考虑她的想法,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气闷。不就跟陆放雅在墉城治理过一段时间的水患吗,他跟她相处的时间比陆放雅多多了,怎么就不见她真心诚意地夸赞过自己一回。 还大言不惭地说喜欢陆放雅。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哼... 下午不定又跑哪里厮混去了,他得去看看。 刚走上桃园小径,便见王府李管家从侧后方追将上来,身后还带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王爷,老奴有罪啊...”李管家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姬冥修微微蹙眉,不由示意他起身说话。 “王爷,您养在花房的墨牡丹无端不见了一盆。” 李管家悄悄打量了下姬冥修变化不甚明显的脸色,才继续解释道,“八日前专门照料花房的桃红不小心摔折了腿,老奴便遣了翠芽去暂时照看。也是老奴一时疏忽,那天事情刚好有点多,竟忘了跟翠芽交代一声具体的品种数目了。待老奴今日过去一看,竟发现少了一盆墨牡丹,还请王爷降罪。” “回禀王爷,奴婢这几日一直都在悉心照料花房,从不敢懈怠,更不敢妄想偷花窃草,求王爷开恩。”那跪着的翠芽也急忙俯身磕头,战战兢兢地祈求告饶。 姬冥修没有立马发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落梅轩的方向。 前几日退朝后,他无意间听到太傅跟身旁一官员炫耀他家花圃种了一株墨牡丹,还说改日请那官员和其夫人过府观赏。 太傅夫妇爱好花草在盛京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傅夫人对牡丹更是情有独钟。夫妇二人每年都会举办几次赏花会,邀请一些名流雅士或是臣妇贵女前去赏玩品鉴。 姬冥修没让李管家继续查找,罚了他三个月俸禄并让他另行处置翠芽后,便径直走向落梅轩。 借花献佛借到他头上来了,还真是家贼难防。那五盆墨牡丹是他让人专门从域外高价所购,她倒好,毫不犹豫地就伸出狼爪给送人了,如此败家的行为,让他真的...想狠狠地打她一顿。 落梅轩外寂静无声,屋内尚未掌灯。姬冥修走近床榻,隐约可见榻上拱起的一团。 他俯身查看,见那人整个都卷在被子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呼吸轻浅,气息微凉,他忙伸手抚上她有些微凉的额角,刚要移开,手臂却被对方紧紧抱住,对方还低低嘟囔了声,“好暖...” 看来是染了风寒,姬冥修来找她算账的气急败坏,自动切换成了焦急无措。染了风寒怎么不喝汤药,玲玉跑哪里去了,也不来近身伺候着。现在是发冷,一会儿应该就是发热了。 他正要起身去叫玲玉,却不料她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未曾撒手,一拉一拽间,他一瞬间失了平衡,跌落在床榻之上。 两人近在咫尺,他在黑暗中看着她毫无防备的一张睡颜,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样的熟悉感并非因为容颜,而是一种感觉。 但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又确实无从说起。鼻端一阵似梅似莲的清香,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还未来得及抓住些什么,便听到屋内一阵尖叫声响彻整个落梅轩,接着便是瓷碗落在地上的碎裂声和一声‘快来人哪,有刺客’。 而后就是灯光亮起,景严领着一帮王府侍卫冲了进来,双方顿时大眼瞪小眼。 对面是紧紧拽着灯盏而瞪大双眸的玲玉,和满脸错愕的景严以及众侍卫。 这边是正斜卧于榻上,与戚沐九相依相偎,一副沉冷无语的姬冥修。 戚沐九被一阵尖叫声给生生吵醒,姬冥修看到她醒转的惺忪模样和有些微松的领口,顿时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得见的恼怒之感,只听他声音冷凝道,“还不快给本王退下。” 景严在看到自家王爷躺在榻上的一幕,便已条件反射一般,与众人一道调转过身。 刚刚姬冥修一声令下,他赶紧领着众人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王爷刚才的表情好吓人,比戚沐九那次醉酒被他扶着回落梅轩被王爷当场抓住时还要吓人。 可恶的戚沐九,王爷被她拉下神坛还不够,难道还要被她拖进污泥之中任世人耻笑不成?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屋内少了一堆人,瞬间不再那么逼仄。 “姜汤呢?”他转眸看向对面尚未回魂还依旧傻愣愣杵在原地的玲玉。空气中弥漫的姜汤味道,被下属看到的尴尬与烦闷,都让他极为不悦。 “哦哦,马上去端。” 不一会儿,玲玉便端了姜汤进来,顺便把碎裂的碗碟简单收拾了一番,才悄声退出。 倚靠于榻上的戚沐九,不由歪着头看向姬冥修,似乎用眼神在询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每个人脸上都一副尴尬万分的表情。 姬冥修端过汤碗,舀了一勺便送到她的唇边。 戚沐九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却发现姜汤有些烫,烧得她哆嗦了下粉唇,才勉强咽了下去。 “你想烫死我吗?都不知道吹一下。”简直是直男无疑。 “你还怕烫?” “怎么不怕。” “我看你什么都不怕。” “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你惹着本王?哼!你还知道。本王问你,王府花房的墨牡丹是不是被你偷走送到太傅府了?” 戚沐九一听,喝着姜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里莫名一阵心虚。她不由偷偷看向对面之人,见那人一副了然鄙夷的眼神。 “呵呵...你都知道了...不过,一盆墨牡丹换一个射声校尉,这笔买卖对您来说不吃亏。” “那你知道一盆墨牡丹能换几个你吗?” 戚沐九还真弱弱地问了一声,“几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7章 霸道的他 “一百个你都抵不上。” “一百个?你是说一盆墨牡丹可抵千金?” “你值一千金?”姬冥修表情有些抽搐,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对啊,难道我不值一千金吗?” 只见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戚沐九见状,试探性地问道:“一千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还勉强凑合。 然还未等她从勉强接受的心情中转变过来,却听他道:“十两。” “十两?”他是在逗她玩吗?她堂堂一国太子,玉树临风,智能双全,他竟将她贬得只值十两银子? “怎么,十两还不满足?这个价已经很抬举你了。” “我...”啊呸,她真想将那碗尚未喝完的姜汤泼在那张说着恶毒之语的脸上。 但是她理亏在先,也只能暂时按压下内心的疯狂咆哮。只听她和颜悦色道:“呵呵...你这墨牡丹还挺值钱哈,一千两呢,王府真有钱,豪气冲天。”她忙伸出一根纤长细嫩的手指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再有钱也不是你的。还钱吧。” “怎么还?”不会是卖身吧? 只见他撇了一眼她瘦削的身板儿,语气不屑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卖了也不值那个价。就拿你日后的工钱抵扣吧。” 他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双眸,继续合计道:“你一个月工钱十两,扣除你的食宿用度,差不多还剩五两。按照一个月五两来算,你在王府工作十六年六个月就能把一千两银子还清了。本王大度,给你抹去零头,这样下来,你待足十六年就可以了。” “呐呢?”简直是无情的剥削者,十六年?他是想让她老死在王府吗?坚决抵制霸王条款。 “不服?” “没,没有,可是这也太长了些吧?你到时候说不定都子孙满堂了,而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也太不人道了。” “怎么,你还要娶妻生子?” “谁,谁规定琴师就不能娶妻生子了?”她可是熟读了《龙渊法》的人,甭想用律法条例什么的吓唬她。 “本王规定的。你是王府的人,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的一切都由本王做主。” 说罢,他猛然欺身靠近她,“别妄想着什么娶妻,否则...本王见一个就处理一个。” 他那霸道的眼神,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狠厉与无情,让她看了莫名感到心惊。 但她也不是吓大的,豁出去了似的怒声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也太霸道了!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要去要留,你管不着。” “本王霸道?本王管不着?你想让谁管你,陆放雅吗?”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姜汤也不喝了,拉了被子将自己整个裹起来。她与他之间的事,扯人家陆放雅作甚?简直是脑袋有坑。 “你说清楚,谁不可理喻?”姬冥修掀起她的被子正待发作,却听到景严在门外道:“王爷,即墨城的消息。” 姬冥修听后,将手中的汤碗用力掷在卧榻旁侧的矮几上,冷哼一声,夺门而去。 虽然景严刚才极力压低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即墨城发生什么紧急军情了吗? 紫宸居书房内。 姬冥修看着手中密信,眉峰微挑,怒气未消的脸上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诧异。 北燕太子拓跋聿秘密潜入即墨城,被巡城的隋敬之发现,双方发生激烈争斗,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这倒是奇事。拓跋聿之前的事迹,他听说的不多,不过他化名穆连城潜伏在西凉太子沈黎砚身边三年,差点吞并整个西凉的事,他倒是知晓了大半。若不是龙渊在北燕与西凉的暗探及时察觉到了他的图谋,西凉如今就真的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倒是个值得他关注一二的对手。西凉太子他不是没接触过,看起来也没那么蠢,怎会被对方无知无觉地欺骗了三年之久,是对方演技太过高超,还是如传闻那般二人之间关系畸形?西凉太子一时为情所惑,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若是这样,这个西凉太子长得应该也不会太磕碜,否则北燕太子怎能下得去口?龙阳之好,关系畸形...畸形?他难道同他们一样,也有龙阳之好? 然一想到戚沐九他就来气,他近来真的是疯了,竟要走西凉太子的老路,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顿时又不太好了。 “查到那个人的相关消息了没有?” “尚未。有人说是西凉太子,也有人说是一个女子。” “西凉太子?” “是的。有人最近在即墨城发现西凉太子行踪,拓跋聿或许是听到消息才赶了过去。” “如此急切,倒不像一国太子的行事做派。这么一说,本王倒更愿意相信那个人是一个女子的说法了。” “听即墨城的探子回报,隋敬之应该也认识拓跋聿找的那个人。两人打得那叫一个精彩,一个骂对方农夫与蛇,一个骂对方公报私仇。”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都彼此认识,还关系匪浅。 “你回信给向佐,让他时刻盯着他们的动向,再让他派人仔细打听下那三年之中,都有哪些人与他们二人关系甚密。” 景严离开后,姬冥修陷入了一片沉思。他在想西凉太子与那女子的关系?二人是否认识?这个问题好像又绕了回来。他不由想到今日潜入西凉署的疑为女子的人,又不由想起上次夜半潜入王府的女刺客。 潜入者,女刺客,拓跋聿找寻的那个女子,这三人是否是同一人?如果是同一人,而潜入者与那女子出现的时间却又根本不相吻合。 还是说,那个女子的行踪,只是隋敬之那边放出的假消息,为的只是分散他人的注意力?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与西凉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由此看来,一切问题的症结皆在于一个她。 自归砚城一战之后,西凉太子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诸国之间也尚未传出她已身死的消息,那么她定是隐藏在某个角落静待时机,以那人的狡诈程度,绝无可能坐以待毙。 应该不会离西凉太远,沈立恒明日便会启程回归砚城,今日西凉署的潜入事件已经证实这一点,而且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就在盛京城。 一直以面具示人,除了西凉皇帝与故去的皇后,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今日潜入会同馆的两人应该也戴了人皮面具,因为到现在已经半日已过,兵马司的人搜了大半个盛京城都还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踪迹。 可见他们应是有自己的据点。既然那个潜入者有女子的嫌疑,而池律又怀疑微生思龙有暗中协助的可能,那么他们今日出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严加审查一番了,而且时间不能拖得太久。 对了,还有一个可疑之人,陆放雅。据池律提供的消息,他当时就在东岳署会见微生思龙,而微生思龙从那里出来他不可能不知马车上的女官是不是真的眼疾发作。 根据他当时的反应,应是隐瞒了些什么。只不过池律碍于身份不得入内搜查,他命暗卫逼退池律留下的精卫就是证明。 连一向中正不问他事的陆放雅都掺和了进来,这个西凉太子还真是不简单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8章 他的王妃 落梅轩内,戚沐九猛地从榻上坐起,心中有些郁卒。 不就是一千两吗,不准这个,不准那个,霸道得要命。 而即墨城的消息,她猜想一定跟隋敬之有关。 左臂有些微微隐痛,微生思龙的药水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她下了床,从衣柜中取出金疮药敷到伤口上。伤口不深,却很长。若不是她耳力好速度快,现在早已是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了。 敌人太多太强大,她有时候会想,当初留在龙渊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如今地步,只能坚持着把它走下去。危险处处都在,只是换了个地点和形式而已。 手臂受伤,出门恐会节外生枝,西凉署一事又闹得那般大,明早送别父皇的打算怕是只能就此放弃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她都留在落梅轩暗自养伤,时不时会去花园找球球一起玩。 某日午饭过后,她照旧去找球球玩耍,在经过转角时,听到两道声音自假山后传出。 “哎,听说了吗,王爷昨日应邀去苏尚书家中做客去了,我们王府可能马上就会有王妃了。” “你说的可是户部尚书苏荀苏大人?” “对啊。” “你是说她的独女苏静绾可能会嫁到咱们王府,成为未来的秦王妃?” “不是可能会,是一定会。” “怎么说?” “苏小姐可是名动盛京的才女。她自小便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格端庄静雅不说,容貌在盛京的诸多贵女当中更是百里挑一。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在女学上学,学业一直都名列前茅。听说她明年一毕业就会被提拔为女学掌事,那可是好多贵女梦寐以求的荣耀呢。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咱们英武不凡的王爷呢。” “是啊是啊,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仅如此。听说去年秋狩时,王爷救下了差点被黑熊抓伤的苏小姐,苏尚书为此还亲自登门答谢王爷,之后有好几次还邀请王爷去尚书府做客,言语之间大有缔结秦晋之好之意。” “他们的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的呢。” “谁说不是呢...” 两个丫鬟走远后,戚沐九自转角走出。 苏静绾,名门贵女,天作之合...嗯,都挺好。 她与姬冥修这种不伶不俐的关系,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亡国太子与名门贵女,很正确的选择。而且,她本来就没有备选的资格,不是吗? 不过这样的资格,她也不稀罕。那样的霸道男,爱谁谁要。 她信步而走,甩着玲玉给她新做的络子去了花园。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景严的声音。 “球球,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跟我抢睡的位置。你要知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以后你就睡你的狗窝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不好,那里比狗窝舒适自在多了,不仅可以吃水果晒太阳,还紧挨着大将军,傻子才会离开那里。 景严看到它一副不理不睬的懒散模样,顿时一阵气急。王爷对它是越来越纵容了,昨日它打碎了王爷平日里惯用的一方歙砚,王爷都没有责罚它。 “要不是看在你救过王爷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撵出王府了。当初是谁把你带出原始森林的,你就找谁去。落梅轩的位置能找着吧?”他眉峰微挑,用眼神示意了下远处桃园小径的方向。 “...”那边虽然也很好,可没有随时供应的好吃果子呢。它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转头向那边望了眼,貌似在想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景严,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戚沐九走向他们,球球看到她,原本还趴着的身子,瞬时跃起,嗖的一下便冲向了她。 戚沐九顺势将它抱起,一人一狐,一白一红的组合,从远处看着,竟分外养眼得很。尤其是戚沐九甩着络子眯着眼睛看向他的懒散模样,让景严觉着分外上火。 “哼,别以为王爷惯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那天惹了王爷不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先跳了出来。” “哦,原来那天你都听到了啊,那你应该知道他要跟我签十六年契约的事情了吧?” 见对方听了之后一副愣怔难以置信的模样,她便勾唇一笑,“原来你没听到啊...” 景严看着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来气。他那天在门外只听到她说王爷不可理喻,之前说了什么还真不知道。 若王爷真有这个打算,依照他们俩目前的这种相处状态,王爷迟早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人给拖入深渊。 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王爷出事呢,尤其是昭阳殿的那位。而王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宠溺纵容,若是有朝一日龙阳之好坐实,那王爷之前累积的声名就会因此毁于一旦。 前日收到兵部尚书苏荀的请柬,他本想按照王爷之前的吩咐婉拒了的,但一想到前几日王爷怒气冲冲的样子,不,是经常会不开心,他便打定主意将请柬呈给王爷。 王爷不能再跟眼前之人不清不楚下去了,若有一个正经王妃入了王府,一切谣言定会不攻自破,而王府又能增加一大助力,这无疑于两全其美之事。 而那日怒气消散过后的王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思良久之后,他便同意了兵部尚书的此次邀请。盛京有多少名门淑媛爱慕王爷,王爷都置之不理,唯独这次,他应了邀约,可见是想通了。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得意道:“别以为王爷有多在意你,过不了多久王府便会有女主人了。与其现在沾沾自得,还不如多想想到时候要去哪里栖身落脚。” 他心想,到那时王妃一旦入门,她铁定得卷铺盖走人。 “哦?那就预祝你们王爷喜结良缘,早生贵子了。”她摸着球球光滑的额头,似笑非笑的脸上辨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我与球球是走是留,常居还是短住,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他气急一时,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不由幸灾乐祸道,“那三日在九号号舍一定待得很舒服吧?” “什么意思?”戚沐九眉目微蹙,斜睃向他。 “知道你的考场座位为何从六号换到了九号吗?”他有些得意道,“那是因为王爷看不惯你的桀骜难驯,跟那边知会了一声,好让你懂些上下尊卑的规矩。” 她眸中顿时略过一丝诧异,还以为是哪个眼睛有毛病的考官跟她八字相冲呢,原来始作俑者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她还以为他有多支持她当上射声校尉呢,又是龟苓膏又是水果沙拉的,当真是喂了狗了。 她缓了下心神,语声冷沉,“怎么,你很得意?” “是相当得意。”景严一副倨傲嚣张的姿态,心想,让你平日里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是要让你知点教训,盛京的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得意的样子,很像拨浪鼓上那个对着一颗仙桃傻笑的红肚兜?” “你,你说什么?”红肚兜?她居然看到了他布包内的拨浪鼓,也看到了上面那个只着肚兜的小时候的自己。 “拨浪鼓上的胖娃娃就是你吧?” “怎么可能是我。你,你休要胡说八道!”景严不由有些心慌,上面一些不可描述的部位该不会也被她给看见了吧? “你居然跟踪我?”他反应过来之后才瞪眸质问道。 “跟踪倒是谈不上,意外而已。不过你哥的画技着实不错,等下次见了他,可以请他给球球也画一幅。”戚沐九抱着球球经过他,“跟红肚兜姿态一模一样的。” 说罢,她便微笑着信步而去。 留下景严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9章 她的难过 戚沐九回到落梅轩,脸色已是肃杀一片。 她之前听度亦琛说过,比射声校尉高一级的司隶校尉是姬冥修的人。他当时不顾某些大臣反对支持她,她心下还挺感动,感动的不只是他的支持,还有信任。 而如今他暗中使坏,摆明了是想搅黄她的考试,好把射声校尉一职留给他的人担任,又或者是以防自己当上射声校尉以后成为小皇帝在他身边的眼线。 好一招阴阳计策。既然如此不信任她,又为何在乾清殿上多此一举,难道只是为了让她体会一次得而复失的挫败感吗? 不过他还真成功了。这种被玩弄于鼓掌的感觉,令她憋屈得难受。不过,比这更难受的是,他竟然骗她,这让她心里不可自抑的一阵受伤。 她找出玲玉的针线篮,翻出那个半成品,其上只有玲玉用炭笔画的两条粗黑的眉毛,其他都没有动过。 戚沐九在布条上提笔写了个字,将其贴在小人儿的脑门上,然后随手拣了根大头针用力地戳了上去,边戳边恨声道,“你个玩弄人心的腹黑男,我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一边的球球看着银光闪闪的大头针一根接一根扎下去,它圆乎乎的脑袋也随着那针的动作上下晃动,又听着那一声声气骂中似有若无的颤音,心思敏捷的它不由感觉到,她好像哭了。 它忙跳上矮塌,蹲在她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触碰她的手臂。 戚沐九转身望向它看着自己的无辜眼眸,那片墨蓝色中此时倒映着狼狈不堪的自己。一颗心抖得厉害,她抱起球球,搂紧了它,像抱着一棵救命稻草般抵在它的额上,久久不语。 球球被抱得有些窒息,却还是一动不动任由了她去。她的身子在颤抖,心情一定糟糕到了极点,它就舍身当一回爱心抱枕吧,呜呜... 紫宸居内,姬冥修正在书桌上描绘着一幅丹青。左边的一幅俨然早已画好,只见画上之人戴着半幅面具,挺俏的琼鼻和微翘的唇角流露出一种极为自然的洒脱与不羁。而他正竭力回想着该如何落笔勾勒的那幅右手中的画作上,画中之人正是那夜袭击他的女刺客。 只见那女子轻纱半遮,虽看不清具体面容,却仍能感受到她的绝代风华。只是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任他如何回想,都画不出记忆中的模样,而且时间又过去这么久,有些东西都已经模糊了。 景严自门外进来,将托盘上一杯热气袅袅的龙井置于一旁的茶几上,而后用眼角偷瞄他家主子的神色。 姬冥修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面前尚未完成的画作,便搁笔走了过来。 “什么事?”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 “王爷,属下...犯错了。”他有些艰难地说完。 “怎么?” “属下...”他咬了咬唇道,“属下把此次考试换座的事不小心给说出去了。” 姬冥修听后,神色一滞,抬眸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刚。” 姬冥修英眉微蹙,将茶盏置于一旁,“本王不是吩咐过你,近几日少去招惹她吗?” “属下只是看不惯她总是惹您生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想灭灭她的气焰,没想到她竟嘲笑我。”想到刚不久的拨浪鼓事件,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几丝不自然。 “她当时什么反应?” “好像有些诧异。”虽没气急败坏,但那不声不响的样子很是吓人。 姬冥修起身走回书桌旁,凝目看着那幅画作上的眼眸。她现在一定很生气,不过早知道也好,省得两人以后的隔阂更大。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别的什么?” “没,没有。” “本王要听实话。” “属,属下让她搬出王府,不要坏您的好事。” 姬冥修锐利的双眸不由射向一旁站立难安的景严,“本王的好事?” “王爷,属下只是为了打消她的非分之想,您不能跟她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出去。” “王爷...” “本王让你出去。” 景严看到他已然怒沉的神色,只能恹恹地退了出去。 姬冥修看着画幅上那双流光盈盈的眼眸,顿时一阵心烦意乱。一个个的,都让他不省心。 景严想说什么,他不是不知。 他坐于案椅上闭目凝神了一会儿,而后从暗格中打开了一个盒子。盒中是两枚玉佩,玉佩晶莹剔透,微微泛着白泽。左边是龙,右边是凤,两枚玉佩以八卦的形状契合成一个圆形。 姬冥修拿出右边的那枚,置于手中细细端看。他摸着上面细腻润泽的纹路,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母妃,儿臣是不是真的该放弃了... 落梅轩内,戚沐九抱着球球在卧榻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申时,她摸了摸有些闷疼的额头,眼睛有些干涩。 她起身喝了杯凉茶,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衣冠,脑中稍作思虑,到窖藏室提了一壶桃花酿,便出了落梅轩。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她目之所及,都是空旷一片,仿佛自己是远离人群被遗弃的那一个。 她去采芝斋排队买了两盒一口酥,才慢悠悠地去了左相府。 其实早在上次的朝会之后,她就该登门拜谢陆放雅的,只不过由于忙着备考春闱,一直没得空过来看望他。 相府的老管家看到是一位眉目清隽的少年,忙进去通禀。不一会儿,他便出了来,将戚沐九引入府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相府,跟想象中别无二致。府中的布局简洁明朗,又处处透着典雅大气。走廊上的风灯清雅别致,檐角下的风铃在微风的轻拂下发出悦耳的声音,果然是个风一般的男子呢。 庭院外并没有种植桃树梨树什么,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片的花圃药圃。药铺打理得井然有序,知名不知名的花草隐没其中。 走近后,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戚沐九又隐约闻到了赤芍、金银花的味道,就像在城南医馆的药园那样,处处飘散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不禁又想到了他那次的过敏事件,那个幕后黑手说不定就在盛京?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半月,也不知三法司的人在墉城查得怎样了,一会儿倒是可以问问他。 进了庭院,管家指了指远处湖心内的凤仪亭,便悄声离去。 戚沐九望了眼蜿蜒至亭台的九曲桥,远处琴音袅袅,似有若无地传了过来。她唇角一弯,不由提步跨上廊桥,穿过水榭,循着琴音,便看到了端坐于亭内独自抚琴的陆放雅。 她将桃花酿和一口酥轻轻放在亭内的石桌上,而后双手托腮,凝神静听着他的高山流水。 一曲终了,她才从琴声的余音中回过神来。她下颌拄着手背,眯眼对着缓缓走来的人道:“你弹得真好,我都快睡着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陆放雅施然入坐,含笑看向昏昏欲睡的她。 “当然是夸你了。”她坐直身子,将酒塞拔开,倒了一杯桃花酿给他,而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今日过来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先干为敬。”说罢,她便一杯饮尽。 陆放雅没有举杯,他轻抚着杯沿,神色难明地看向她,“你心情不好。” 许是喝得太猛的缘故,她的眸中已隐隐沁出盈盈亮光,“这你都知道啊...” 她将面前的一口酥打开,推至他面前,“我在采芝斋排了一下午的队给你买的,快尝尝。” 知道她不可能排一下午的队买糕点,但看到她双眸一片晶亮,满含期待看向自己的样子,他还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拿了一块送入口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0章 醉饮相府 “怎么样,好吃吧?” “嗯。甜而不腻,软糯绵密,你也尝尝。” 但见她含笑看着自己,也不吃,他便自纸包中拿了一块送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块一口酥愣了愣,接着抬眸望向他,那星光黯淡的眼眸顿时如五月暖阳般璀璨夺目。 她拿过他手上的一口酥,轻轻咬了一口,那含笑的眼眸不由眯了起来,“真好吃。莫羽跟我说你喜欢吃这个我还不信呢...” 说罢,她便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没几下,一包一口酥便被她吃得所剩无几。 陆放雅只吃了一块儿,其他的都被她包圆儿,这让她顿时有些赧然。 “我,我下次再买给你。”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 “无碍,你如果觉得好吃,这包也归你。”他笑着把剩下的一包推向她。 “吃不下了。”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大自然道。 “这是你从桃花镇带回来的酒么?”他端起酒杯,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嗯嗯,是如意酒坊的郑义兴送我的谢礼。” “哦?”他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戚沐九差点忘了,她还未跟他说起过葡萄酒的事。于是她将在桃花镇给郑义兴出谋划策,研制适合VIP客户饮用的葡萄酒的事说与了他听。 他听了之后,脸上亦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她还懂酿酒营销,于是他含笑道:“你得空之余,倒也可以尝试一二。” “还是算了。一来我没有郑义兴那样纯熟的酿酒技艺,二来我的兴趣也不在此处。”说罢,她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三杯饮尽,她欲再来一杯,放在酒壶上的葇荑却被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你的伤还未好全,还是少饮一些为好。”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到底是谁?”她抬眸望向她,那语气虽是在问他,却好似在问她自己。 “我是想知道你是谁,只是...”,他顿了下,直直看向她的眼底,“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不要轻易做一些让自己陷入险境的事情。” “我这条命啊...”她伸出食指在面前晃了晃,“不值钱。” 她半眯的星眸将合未合,手臂落下,她顺势趴伏在石桌上,神志已有些恍惚。 郑义兴那个老头儿居然骗她,说什么千杯不醉,她下次去了桃花镇,定要让费阳他们发传单宣扬他卖假酒。 突然感觉有点累,她索性闭上双眼,任思绪回到现代的那个孤岛上,回到那个随时都在等待接收任务的情报机构,回到那个将她带到这个架空朝代的古墓之境,再回到归砚城热闹依旧的晨钟街。 在完成复国使命之前,这条不值钱的命,她得留着。 “落日倒悬双塔影,晚风吹散万家烟。”傍晚的风吹过湖畔的竹林,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陆放雅起身走近,才看到她微红的脸颊侧向一旁,口中呢喃着什么。 他附耳静听,才听她断断续续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戚沐九...就好。对不起...我...骗了你。” 他微一愣神,她这是在为第一次见面时对他说了谎而道歉。然戚沐九也好,其他人也罢,从城南医馆她救了他并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一刻起,便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他解下披风,正要披在她的身上,却见她缓缓睁眼,就那样定定地看向他,“微生思龙是不是来找你了?不是只有她可以叫你放雅,我也可以奥...” 陆放雅还未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中回过神来,她软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放雅,我们可是...共患过难的好友,交情...并不比她浅,你可不能...薄此厚彼。” 陆放雅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变得紊乱不已。 微生思龙那样叫他,那是两小无猜的情谊。自小她便那样叫他,他早已习惯。 而她刚才那么随口一叫,却让他的心瞬间起了异样。那两个字就像落入湖心的一片桃花,在他的心中荡起丝丝涟漪,久久未散。 他将披风搭在她瘦削的肩上,忙侧身望向不远处的竹林。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她只是喝醉了说的胡话,等酒醒了,一切便会如常,他如是想。 “沐九,快醒醒,夜里风凉,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不要回去,我就要在这里。” 陆放雅有些无奈,忙唤来一直隐在暗处的莫羽,将她扶离湖心亭。 莫羽边扶着说胡话的戚沐九,边不由嘲讽道:“三杯酒就喝成这么个怂样儿,你可真没用。” 戚沐九眯眼看向他,伸手揪着他的鬓角,一顿乱戳。 “啊...你干嘛?别弄乱我的头发,你这个醉鬼。”莫羽一边拉离她作乱的右手,一边使劲往左边侧着头。 “咦?原来是莫羽小可爱呀,你别拉我呀,我还要同你家主子不醉不归呢...” “不醉不归个头!想喝就回你家的王府去喝,别赖在我们相府。” “我家的王府?” “对啊,你不是一直都住在那里嘛。” “那里不是我家。” “那你要回哪里?” “反正我不要回去,也不想见到他。” “你不想见到谁?”一道冷沉的声音自府门外响起。 戚沐九乍一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她抬眸一瞧,却发现他们三人已到了相府门口,门外站着的竟是姬冥修,一旁的景严正微抱双臂,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戚沐九看到是他,早已被吓得清醒了大半。 夜色中的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大约可能,不会太美好。 “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底气不足,侧过脸躲避他有如实质的注视。 “怎么,本王来不得?”他盯着莫羽扶着她的双臂,似要将那双手臂给洞穿。 一旁的莫羽见此,急忙嗖的一下从她臂弯中移开,摄政王的眼神太可怕了,她得赶紧远离戚沐九这个惹祸精。 见她磨磨蹭蹭地立在原地,只留一张侧脸给他,也不回答他,他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杵在那里做甚,还要本王亲自请你回去?” “我,我不想回去。” “看着本王说话。” 每次都是这种硬邦邦的命令式的口吻,她真的已经受够了。 “你那里我早就不想待了,谁爱去谁去。” 姬冥修的一张俊脸上此时已如风雨欲来前的黑云压城,在场之人皆感受到了强烈的低气压。 “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我说,我已经受够你了。受够了你的阴晴不定,受够了你的霸道强横。不是有那个什么苏小姐要入主你的王府了吗?我正好腾出地儿来成全你们的郎情妾意,省得在那儿当电灯泡碍你们的眼。” “本王阴晴不定,霸道强横?”他怒极反笑,冷冷道:“看来你还不清楚什么叫真正的霸道强横。” “景严,还不动手。” “姬冥修,你做什么?”她话音未落,景严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个侍卫,顷刻间便将她绳捆锁绑起来。 戚沐九正要大喊,却被景严点了哑穴,瞬间说不出话来。 陆放雅见此,正要上前劝阻,却被姬冥修拦在前面。 “陆相这是要作甚?”姬冥修眸中隐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喜欢陆放雅,喜欢他的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而他在她眼中就是那凶神恶煞霸道强横的坏人。反正他在她眼中都是坏人了,多坏一次也无所谓了。 总之,他绝不会留机会让眼前这个男人跟她待在一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1章 眉目传情 “摄政王,您这样对她好像不太妥当吧?” “她是王府的人,一切当然由本王说了算。” “她是人,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任由您作伐的奴仆。” “陆相在教本王做事?还是说你喜欢她,心疼了?” “请摄政王慎言。” 姬冥修看着他一派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轻哼一声,“陆相还是先处理好东岳长公主的事再去想其他吧。” “彼此彼此。本相也希望能早日喝到摄政王的喜酒。” 他冷哼一声,深深看了眼身前之人,转身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 温文尔雅,不惹俗事...哼!也就骗骗她那种不谙世事的蠢物。 姬冥修上车之前,扫了眼立在一旁的景严。景严心下不由一阵哆嗦,王爷刚刚那眼神似要将他射穿,他以后可得管好自己这张嘴,尤其是勿要再轻易招惹戚沐九那个害人精。 三个月的俸禄就那样没了,他想想就肉疼得厉害。要不是近日有事,那十五大板也是决计逃脱不了的。 遇上戚沐九准没好事,他这回算是长教训了,以后可得离她十万八千里。 王爷对她的在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他意外的同时不免又多了几分深深的担忧。眼下这样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心下不由有些感叹,王爷还真是英雄气短,要是当时他能够劝阻王爷去梅花宴,就不会认识戚沐九,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糟心事。 然时光不能倒流,命中注定之事,是任由谁也无法去更改左右的。 马车上,戚沐九被绑着上身蜷缩在车厢一隅,见姬冥修进了马车,她神色一顿,接着怒目而视,嘴唇翕动着让他给她松绑。 姬冥修撩袍而坐,看向窗外的街景,不欲理她,虽然从她的眼神中他已看出她想要他做什么。 戚沐九见他悠然自在地看着外面,对她不理不睬,一时怒火中烧,用尚能活动的双腿踢踹向他华贵的锦衣上,然还未靠近,便被她随手点了穴位,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了。 她面上一阵气急,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姬冥修,你个死腹黑,有本事给本公子解开,本公子要踢爆你那张人神共愤的面瘫脸。” “你这个...”乌龟王八还未说出口,便见他欺身压了下来。 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戚沐九不由瞪大了双眸,气急败坏顿时转为心跳如雷,她慌忙转动尚能动弹的脖颈,侧向一边,不去直视他那侵略十足的目光。 然脑袋刚转过去,却被他的大手强行掰了回去。那骨节分明的左手捏着她弧度优美的下颌,戚沐九动弹不得,他指腹上的薄茧擦着她细腻的肌肤,让她不由蹙紧了好看的眉眼。 “怎么,不舒服?” 戚沐九不回答他,只是微微扭动着小小的脑袋,极力挣脱着他那宛如铁钳的手臂。 那双星眸中隐有水光盈盈,却又那样仇视般地看向他,好像在说:我不舒服,你就能放开我么? “告诉本王,你以后还去不去相府,还要不要和陆放雅把酒言欢了?” 他随后解了她的哑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倔强的表情。只要她回答否,他就立马既往不咎她之前的出言不逊。 “那是本公子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何干系?”他管东管西,还能管得了她的心不成。她跟陆放雅在一起轻松自在无拘无束,难道要待在王府面对他的忽冷忽热与霸道蛮横不成。 “与本王有何干系?”他缓言出声,微微侧首,好似在认真思考他与她到底是何关系。 末了,他抬眸看向她,语声冷沉道:“你作为琴师入府之时,的确没有与王府正式签订契约。不过不急,现在补上也为时不晚。” “你什么意思?”戚沐九不由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字面意思。本王改主意了,契约由十六年改为终身,你这辈子都得在秦王府为奴为婢。没有本王允许,休想与他人有何牵扯。” “你不要欺人太甚!”戚沐九的眸中火光四起,似要将面前之人烧灼殆尽。 “本王欺人太甚?你在相府与陆放雅眉目传情勾勾搭搭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眉目传情?勾勾搭搭?”她不由有些怒极反笑,“先不说我与他有没有这厢,就算是有,那又怎么了?你能与那苏小姐谈婚论嫁情意绵绵,我就不能找个蓝颜知己谈情说爱了?龙渊有哪条律法哪项条例这样规定了,你比我熟悉,倒是说上一说?” 蓝颜知己四个字脱口而出,连她自己心下都有些微微惊讶,她这是潜意识里已将陆放雅视为推心置腹的信任之人了么? “陆放雅是你的蓝颜知己?”姬冥修自动略过其他,只听到这么刺耳的一句。怒不可遏的他,握着她脸颊的手臂也瞬时收紧,痛得她险些溢出眼泪。 “他就那么好?那本王在你眼里算什么?你随意撩拨的工具人,还是你虚情假意的耍玩之物?”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撩拨你,又哪里耍玩你了?” “你没有么?”他蓦地贴近她,眸中的烈火似要将她整个吞噬,“你在原始森林冒死相救本王时情真意切,如今却与陆放雅眉目传情,不是虚情假意是什么?你为本王做龟苓膏与水果沙拉时殷勤备至,现在春闱一过,便要欢呼雀跃地搬离王府,不是将本王当成过河拆桥的工具人是什么?” “我...”这都什么跟什么,说得她跟玩弄人心的负心汉似的。 姬冥修看她不言不语的样子,以为她这是默认了,气急之余,手下的力道不由再次收紧,“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 戚沐九听了,突然有些想笑,但此时的她根本笑不出来,下颌快要被他捏碎,她求生欲超强地赶忙攀上他紧实有力的手臂,“喂,咱好好说话...成...不成,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看到她双颊上被捏得深红的指痕,和呼吸不太顺畅的虚弱模样,心下一惊,忙松开了手臂。 戚沐九大口喘着粗气,这个男人下手也太狠了些,她险些去了地下。 她轻抚胸口,微微缓了缓气息才道:“我与陆放雅真的没什么。” “那你为何去相府找他饮酒,还一副亲密无间难舍难分的样子。” 亲密无间,难舍难分,有么?她不由抓了抓有些发沉的脑袋,有些沮丧道:“我当时心情不好,喝醉了嘛,哪里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个腹黑男居然派人跟踪她,她真是...无语问苍天。 “你心情不好?”不会是因为那劳什子的什么苏静绾即将入主王府的事情吧?如果是这个缘由,那她心里应该还是在乎他的,想到这里,他竟不由自主地勾了下微微下沉的唇角。 “对啊,景严不是说要我卷铺盖走人,好给你那什么未来王妃腾地方吗?”她没好气地扭过头,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不远处的车幔。 马车外的景严一听,立马气得咬牙切齿,他只是让她另寻他处,哪有说让她给人腾地方了?简直是欲加之罪!好在王爷定力十足,才不会轻易相信她的枕边风。 “本王何时说过要娶妃,勿要听他胡言乱语。” 车窗外顿时石化的景严,“...”王爷您那日不是默许了此事的吗?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他的所思所想他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的,王爷那日明明动了心思的,怎么转眼间就...难道这就是府中嬷嬷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景严一想到这个可能,不由吓得一哆嗦。 他家王爷完了。 他...也完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2章 终身契约 “你刚才捏得我差点升天,我的颌骨都要碎了。” “谁让你故意惹本王生气。” “还不是景严那个心机boy,故意传播谣言赶我出府,我才会一气之下借酒消愁。” “本王罚他半年俸禄,以示惩戒。” “...”车窗外风中凌乱的景严,王爷您就忍心让属下当顶锅侠,好让那妲己逍遥法外吗?天哪,这都什么世道,王爷刚刚为何就没捏死她呢。 戚沐九心想,大魔王这下终于多云转晴了。她正要起身坐好,却发现脖颈以下依旧僵硬着,才意识到穴道还未解开。 她不由抬眸看向对面那人,却见他正好也看过来,见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下她那直挺挺的囧样儿,而后才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的穴道。 戚沐九重获自由后,着急去解绳子,然任她怎么使劲和研究,就是无法将手上的绳子解开,而且愈挣扎愈紧,她这才想起这个捆法与沙川军营的那次如出一辙,皆为龙渊边防军特有的捆绑之法。 她看到他气定神闲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气急道:“你快给我解开呀。” “别急,等回了紫宸居,本王再给你解开。” “回紫宸居做什么?”她不由有些警惕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要再吵吵,否则...”他作势在唇边划拉了一下,告诫她若是再挣扎吵嚷,他便会再次封了她的哑穴,让她有口难言。 戚沐九看到他兀自端坐一旁,一副闭目凝神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挣扎着解开绳子,已然耗光了她最后一点气力,不知是酒后余劲,还是自心底溢出的几分疲惫,她靠坐在车厢一隅,不知不觉间便昏昏然起来。 摇摇晃晃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内,她还在与睡神做斗争,耳边便传来景严浸了冷风的不快,“还不快下车,等着我去拖你吗?” 戚沐九这才清醒了大半,该死的景严,没有一次是温声细语的,每次都冷言冷语,活像一头随时都能暴起的小豹子。 “来了来了。”她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猛地睁了睁有些涩然的双眸,正要掀帘下车,却发现双手还被绑着,然刚刚抬手的动作已经来不及收回,惯性之下,她的整个身子便跌向了外面。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左脚勾住车厢一角的凸起,这才免糟掉落出去的厄运。 然下半身留在车内,上半身悬空在车外的囧态,还是被侯在一旁的景严瞧了个清楚。 景严刚开始也是一愣,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就咧嘴笑了起来,他刚才也的确忘了王爷尚未给她松绑这一茬了,看到她悬挂在车外的半截身子和气怒交加的窘迫模样,他顿时觉得倍儿爽。 还真是及时报,让她在王爷背后搬弄是非栽赃陷害。 景严看她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尴尬姿势,索性双手环臂,一副看好戏的神态道:“哇,好大一粽子,这是要滚哪里去呀?” “景侍卫,啊不,景大人,帮个忙呗...”她微仰着一张清美绝伦的小脸,修长如天鹅的颈项僵直着看向他。 “我凭什么帮你?凭你在王爷面前诽谤诋毁我么?” “本公子实话实说而已,哪里诽谤诋毁你了?” “还说没有,我只说让你另觅去处,何时说过让你给未来王妃腾地方了?” “那不都一个意思吗?” “我让你离开王府只是为了让你远离王爷,并不是为了未来王妃。”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是为了你们家主子。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躲着不见他了,是他把我从相府硬绑了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景严看到她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顿时佩服起她的两面三刀来。刚不久还在王爷面前苦诉自己被他驱赶的千般委屈,现在又在他面前上演被王爷霸道强制的万般无奈。 他若信了她,那就真该拿一块豆腐撞到门口那尊麒麟兽身上去了。 想到这里,他气恨万分地斜睃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兀自扬长而去。 “喂,你块臭石头,快放本公子下来,否则你喜欢穿红肚兜的癖好明天就会在整个王府,不,在整个盛京城被顶上热搜头条。” 不远处的景严,听到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顿时惊得折了回来。只见他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干嘛?” 戚沐九晃了晃自己绑着的双手,景严没有给她解绑,而是自后向前虚扶了她一把,她的上半身便坐回马车边沿。 她靠着车舆微微喘息了片刻,腰部的折裂之感稍稍缓和了些,她才斜蹭着双腿,腾空跳下马车。 景严见她下了马车,便率先大踏步而去。王爷现在应该已经等着了,刚才虽然又被她拿那件事威胁,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看她以后还敢在他面前嚣张嘚瑟。 戚沐九在后面看着前面那挺拔如松行如流火的背影,心中一阵恼怒与气愤。 也不知姬冥修让她去紫宸居做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到了紫宸居门外,景严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出来立于门口,戚沐九在他杀人般的视线下进了紫宸居。 紫宸居内,姬冥修正静立于案几旁,手拿一份薄纸在认真端详着。 见到她进来,他便示意她走近案几旁,将手中的契书移至她眼前。戚沐九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待看清楚那张薄纸上的内容时,她不由怒目看向眼前之人。 “终身为奴,你是在搞笑吗?” “本王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更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若是不签呢?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签了字,本王便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 “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从始至终,你都当我是什么?” “本王不予回答。更何况,这个很重要吗?” “呵...的确不重要。”她垂首片刻,似是回想了些什么,又好似没有。她微阖双眸,猛然睁开的同时,抬头看向他,“那就签吧。” 她将双手置于他身前,示意他给她松绑。 姬冥修看到她微红而隐隐泛着淤青的皓腕,再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和有可能发生的一些脱离他掌控的事情,便狠心解下她手上的束缚。 戚沐九转动了下有些僵直的手腕,顺势提笔签字,签完后将笔搁置一旁,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姬冥修看到契书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沉声道:“慢着。” 戚沐九脚步一顿,而后侧身斜睃向他,“还有何事?” 只见他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走回案几,捉了她的食指沾了印泥按在契书上,方才了事。 戚沐九欲将手臂伸出,却发现被他攥得死紧,她不由抬眸看向正定定看着她的面前之人。 “王爷这是何意?” 姬冥修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你到底想要如何?” 戚沐九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王爷称心如意了,还问我想要如何?” “本王想要如何?谁允许你这么跟本王说话的?”她冷漠疏离的样子让他看着极不舒服,王爷两个字听在他耳中,竟比她平日里唤他的你更为刺耳。 她看向他的表情,就好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目光下移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坚实手臂上,她试着抽出手腕,却依旧挣脱不得。 一瞬间,她恨意上涌,近日里经受的各种委屈与不甘在心头来回翻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3章 她的恨意 九号号舍和西凉暑之事暂且不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可他今日为何还要这般折辱于她? 西凉归了他们龙渊,怀着赤诚之心为他们龙渊解决墉城水患,又不计前嫌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他的狗命,如今他就是这般回报于她的,连最后的一点自由都要被他剥夺殆尽。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令她恨之入骨的穆连城,两个人又是何其的相似。 她望着那双抓着自己的手臂,就是这样一双手,运筹帷幄间便指挥千军万马将西凉收入囊中,就是这样一双手,夺走了自己对母后的最后一点念想,就是这样一双手,现如今还要让自己变成他的终身奴仆,从此失了她最为珍视的自由。 她恨他,恨他的霸道蛮横,恨他的自私独裁,恨他将她当作物品一般随意掌弄。 姬冥修还未看清她眼底的神色,手臂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她咬得那么狠,那般用力,连他坚硬的心都有了几丝微微的颤抖。 手臂处的鲜血顺着衣料浸透而出,缓缓滴落在案几前的昂贵地毯上。 戚沐九筋疲力竭地松了口,表情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夺路而出。 门口的景严也明显感觉到了紫宸居内气氛的不对劲,正要推门而入,却见房门自内打开,戚沐九神情麻木地跨出屋门,唇上似乎还沾着一抹暗红色的...血迹。 景严反应过来后,脑中轰的一声宕了机,顾不得去追戚沐九,忙冲进屋内去看他家主子。 甫一进门,景严便看到他家王爷僵直地立于案几旁,向来锐利沉稳的双眸此时正怅然若失地看向微敞的门口。 然看到他仍在滴血的左臂,景严立马不淡定了。 不一会儿,紫宸居便热闹了起来,请御医的,端热水的,送衣物的,熬补汤的,一群人进进出出,直到御医来了,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待御医包扎好伤口,吩咐了些注意事项出了门之后,景严才按捺不住道:“王爷,属下这就把她捉回来给您认错,再扔去地牢吃点苦头。” “你先下去吧,本王想静一静。” 景严看了眼他平静无波的神色,有些愤愤不平地转身出了紫宸居。 那戚沐九也咬得忒狠了些,要不是王爷手臂结实,一块儿肉肯定给咬下来了。而王爷居然选择息事宁人,对她的恶行不予追究,真是气煞他也。 这边戚沐九浑浑噩噩地回到落梅轩,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待她回到庭院,浑身已被雨水浸湿。 正要出门寻她的玲玉,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立刻将她扶到屋内,忙找了巾帕给她擦拭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她有些心疼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说着她便一头倒在榻上,兀自阖上了眼眸。 玲玉见此,忙去厨房熬了姜汤扶着她喝下。听见她说冷,她又兑了热水帮她沐浴梳洗了一番,才扶着她上了床榻。 她帮她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听到她家公子略显疲惫的声音,“玲玉,一会儿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日便离开王府。” 玲玉一听,面上顿时闪过一阵欣喜,然看到公子现在明显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初时的那点兴奋也瞬时消失无踪。 但公子的决定她历来不折不扣地执行,没用多久,她便将她们的东西收拾妥当,再看向公子时见她已然熟睡,她便没再打扰,转身去了自己的卧榻休息。 翌日天还未亮,戚沐九便同玲玉悄声离开王府。她抬眸看了眼熠熠生辉的秦王府三个字,球球每日早饭后都会去落梅轩溜一圈,有时她还没起床,它便会窝在她脚下继续睡个回笼觉。 住了这么久,要说最舍不得什么,那就是球球了。但她深知,球球她肯定带不走,而她又见不得离别的场面,便只能就此别过。 至于其他人...他不是没对她好过,这些好她都铭感五内。但感激与那点若有似无的情谊,终究不会消弭掉他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尽管她暂时能摒弃前嫌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他昨日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将她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忽略掉的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暴露殆尽。 总而言之,于公于私,他们彼此都已无继续相处下去的必要。 至于景严,她平日里虽总跟他打打闹闹争锋相对,但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在意之人,实心里她对他并无多大怨恨。 而那份契书,他想留着便留着吧。总不过是个死物,上面的名字也不是她,待她有朝一日离开盛京,那份契书终究也不过废纸一张。 而看着她家公子最后望了一眼王府便转身离去的玲玉,此时的心情也不大美妙。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嚷嚷着景严各种不是,恨不得立马离开王府的架势,但此时她的心底还是泛起了几分淡淡的不舍,舍不得球球,舍不得... 算了,再舍不得,也终究不是她和公子的归宿。她望了一眼王府门前的麒麟兽,最终转身离去。 戚沐九与玲玉一走,王府门口隐在暗处的影子便随之消失。 左相府内,陆放雅静坐于书房的案几前翻阅着一摞折子。 今日是休沐日,他穿得也随意了一些。一身简约的月白长袍,其上勾勒了些许浅绿的竹叶,衬得他面若冠玉的脸庞更加俊逸出尘。 案几前,莫南汇报了情况之后便静候于一旁。 陆放雅批完了手中的折子放置一旁,才抬眸看向莫南,“派人看她们去了哪里,必要时可出手相助。” 莫南看了眼他平静无波的神色,不由出声道:“主子为何不...” 然他话音未落,便听陆放雅道:“她不会同意。” 莫南若有所思了一瞬,见对面之人没再吩咐其他,才躬身退了出去。 陆放雅看了会儿折子,微微整理一番,便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晨光熹微,明媚静好,一派清新自然。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好,等过些日子她心平气和了,他再与她说也不迟。 她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离开王府也好,最起码可以轻松自在一些。 终身契约...他看来是动真格了。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是否有心呢...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丞相,陆中丞在正厅等您。” 自丞相从墉城回京之后,陆中丞不止一次请见过丞相,但都被他在丞相的示意下委婉回绝。作为相府的老人,其中内情他还是知晓一些的。 当年丞相一家遭到东岳太后伏鸾的报复,丞相当年年仅十岁,便被迫跟着他的叔父陆玦一路逃到盛京。来到盛京后,幸得当时龙渊皇的赏识,叔侄俩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他的父亲,当时东岳皇朝史上最年轻的丞相陆珩,与他的母亲,当时东岳皇微生德光最宠爱的小女儿微生宁,夫妻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只因为伏鸾的爱而不得便生生被拆散。 微生宁去世后,陆珩心灰意冷辞去官职,抱着爱妻的骨灰从此不知所踪。留下五岁的陆放雅,被叔父陆玦独自抚养。 五年间因着东岳皇帝微生明辉与陆玦的相护,伏鸾才没有对陆放雅痛下杀手。然在他十岁那年,微生明辉驾崩,伏鸾一朝得势大权独揽,再加上她不知从哪里得知微生宁没死的消息,恨乌及乌之下对陆放雅展开疯狂的报复。 之后才有了叔侄俩一路西逃至盛京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从不敢在丞相面前提起任何有关当年的人与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4章 过往仇恨 他家小主子选择忘却前尘往事走到如今,已实属不易。他若是在他面前提起那些旧人旧事,无异于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打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叔侄俩来到龙渊后,感情一直都很好,不知道的人都一度以为他们是父子。然自从左相从墉城回来之后,二人的关系便突然发生微妙的变化。 丞相不愿意再见陆中丞,好好的关系变成如今这般僵持的局面,这让每次出去回绝的他都不由暗自叹息,也不知他们叔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相府正厅内,陆玦端坐于正北的主位上,案几上的热茶早已凉透,他望着那渐渐消失的热气,眸中浮现出几丝微不可察的怅然若失。 他的眉眼跟陆放雅有五六分相似,儒雅中正的气质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非凡。他看着面色有些歉然的老管家走向自己,便知尔雅轩那位还是不愿意见自己。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与老管家辞别后,便径直走向尔雅轩门外。轩外立着的莫羽看到他,忙作揖行礼,陆玦挥手示意他免礼。莫羽知晓他有话要与主子说,便自觉走向不远处。 陆玦看着尔雅轩紧闭的房门,眸中情绪万千,“放雅,我知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城南医馆一事我很抱歉,我也是事后才得知你那时危在旦夕。是我疏忽了,以为她这么些年早已放下,却不曾想她竟暗中使人将我派去城南医馆的人掉包,欲致你于死地。” 轩内一片安静,他顿了下道:“你放心,我已将她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尽数除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挑拨你我叔侄关系,破坏你我叔侄情分了。” 见轩内之人依旧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听轩内传来一道难辨情绪的声音,“关系可断,你对她的情分就能断得了吗?” 陆玦神色一窒,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放雅,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你不必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让岑参安排眼线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怕我从章德和丁建阳那里问出有用信息而牵扯出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你吗?” 陆玦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一片惊诧,然他很快便恢复神色,一派义正言辞道:“你我终究是东岳人,难不成还要胳膊肘往外拐,一直鞠躬尽瘁地帮着盛京对付瀛都不成?” “你终于承认了。墉城那么多百姓何其无辜,竟成为你阴谋帷幄下的牺牲品,你恩将仇报的作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恩将仇报?当年龙渊皇对我们东岳何曾手下留情过?东川河三万英魂如今还长眠地下,他们又何其无辜?你在此帮着龙渊说话,怎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战场上生死由命,我们无法左右。但冤冤相报何时了?正因为战争的残酷无情,我们才要尽自己的力量让两国不起兵戈,和平共处。你做的这些,无异于再次挑起战争,让好不容易相安无事的两国再次兵戎相见而民不聊生。” “我不想听你那些以和为贵的大道理,我只想让你时刻谨记你是东岳皇家之人的事实。居安思危的道理你应该懂得,勿要成为温水中的那只青蛙,别以为盛京王座上的那位有多器重你,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家族中两位三品以上的官员出现在朝堂之上。你当时选择主动致仕,应该是想与我一明一暗效忠东岳朝廷吧?又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你难道要违背家族祖训,做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陆放雅终于自轩内走了出来。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只记得当年微生明辉是如何表里不一地默许伏鸾对我的母亲蓄意污蔑与陷害,而她又是如何使尽手段害得我家破人亡流落异乡。” 陆放雅一双清润温雅的眼眸早已恨意翻涌如堕深渊,“这些年我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可你一再提醒甚至拉着我与你一起承受那些刻骨仇恨。你可以为了她不顾我的安危,那我的父亲呢?你还要选择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吗?” “放雅我...” “你不必急着解释。你如果想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地成全自己忠义尽节的好名声,你请便,但请不要拉上我。别用你的那一套仁义道德绑架束缚于我,更不要用你的那些阴谋算计打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想让我为你的野心甘为驱策泯灭道义,你们想都不要想。” “放雅你!” “我没用职务之便对她公报私仇已是最大的极限,也烦请您身边的那些个眼线告诉她,若再有下次,川东便是她以后的容身之地。” “你竟然...” “没错,瀛都的确有我的人,二十万石粮草的所在地也是我间接透露给摄政王姬冥修的,否则你以为单靠一个马忠宪便能精准摸清那些粮草的藏匿之地?” “你...你一定要与我反目成仇,置东岳的未来于不顾么?” “如果你想做回御史中丞,好追求你所谓的崇高信仰,那么我明日便奏请圣上卸去左相一职,让你重回朝堂翻云覆雨。” “陆-放-雅!”陆玦已然气得不轻,抚着胸口不断喘息。 “管家,送客。”陆放雅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到尔雅轩。 老管家没法,只能扶着勉强站直身体的陆玦缓缓离开。 尔雅轩内,陆放雅背靠门窗,就那样木然地望着前方的书架不言不语了好一会儿。 门外传来老管家已将陆玦送上马车的回禀,他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好似过了许久,才有些沙哑道:“去库房挑些人参灵芝送去陆府,不必说是我送的。” 老管家听到后忙下去准备,他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政见不合最是要命,也不知这叔侄俩何时才能够解开心结。 相府回陆府的马车上,面色疲惫的陆玦端坐于车厢之内,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已失了往日的锐利深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无力与懊悔,只听他语声幽然道:“我当初带他来盛京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旁的老者道:“世子只是一时放不下过往的仇恨,再者,他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您后面问东问西的孩子了。” “他根本就不了解我的一片苦心啊...” “世子他现在的确年轻气盛了一些,以后他定会知晓您的良苦用心的。” “唉,但愿如此。” “您也不必忧心。此次墉城之行,世子早已将关键证据及时销毁,这也是他对您的拳拳孝心啊...” 陆玦听此,略显沉郁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他又岂能不知他为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他希望他能多知晓一些身为世子的责任与重担,而不是安于一隅,做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无欲无求之人。 人常言,性格决定命运。他打小便是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良善之人,让他野心勃勃地去争权夺利为自己和家族赢得无上荣光也不是他之所愿。 然身为皇族中人,又岂能容他置身事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5章 他的受伤 紫宸居的庭院内,姬冥修一如既往地晨起练剑。只是今日的剑势不同于以往的沉缓有序,凌厉之间还夹杂了几分散乱,像是要泄愤般地用力挥刺,那冷沉骇厉的眼神射向一旁心惊肉跳的景严。 利刃入鞘,姬冥修坐于一旁,随手拿起托盘内的巾帕,擦拭了下那张黑沉冷煞的英挺面容,末了看向身旁欲说还休的景严。 “有话就说。” “王爷,她们去了望云客栈。” “以后她的事情不要跟本王汇报。” 嘴上这样说,他的眼神却扫向尚未说完的景严。 景严顿时一阵内流满面,您这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呢?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王爷是让他说。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回王爷,左相好像派了人一路照应。” 姬冥修一听,眸中已然聚起了狂风暴雨,随时都有可能飞沙走石。 景严一看,暗叫不好,忙不迭解释道:“不过他只是暗中相助,并没有邀请戚沐九前去相府暂住的意思。” “哼,也只有那个笨蛋吃他那一套以退为进的把戏。” 景严心想,可是王爷,人家这招也是真的好使啊,不像你,把人都直接逼走了。不,他这是在同情那个好不容易送走的惹祸精么?他还真是魔怔了。 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不过陆放雅最近好像与他的叔父产生了什么龃龉,连着好几次都闭门不见,直到今日才见了一面。不过看那陆玦怒气难消的样子,八成是争吵了一番。” 姬冥修听此,黑沉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一些。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够他忙活一阵了,如此一来,他也就没精力多管那个笨蛋的闲事了。 正想着那个笨蛋此时在做什么,只听庭院外吱唧一声,一抹火红色嗖的几下便窜到姬冥修腿下,墨蓝色的眼眸急切地看向他,而它的口中叼着一个类似于小人的布娃娃。 姬冥修摸了摸它圆乎乎的脑袋,拿出它口中的物什。 是一个布偶,红色的上衣,绿色的裙子,上面扎满了粗长的大头针,位于胸口的最多。 姬冥修拨开布偶面部凌乱的发辫,眸中的神色瞬间变化万千,惊诧,恼怒,好笑与无奈的情绪轮个儿翻涌而过。 一旁的景严看到他精彩纷呈的神色,忙侧头瞄了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个歪歪扭扭的‘修’字印在那个布偶的脑门儿上,上面还画了个粗黑的叉叉。景严立马不淡定了,可恶的戚沐九,竟然敢诅咒他家王爷,下次见了她,他定要她好看。 “王爷,这个戚沐九也忒恶毒了些,属下这就去客栈把她给抓回来问个清楚。” “算了,由她去吧。” 姬冥修看着插在布偶心口上的那几根银针,想着她昨晚咬在自己手臂上的那股彻骨的狠劲,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难过与受伤。 自由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么?待在王府就那样令她不堪忍受么?还是说他就那么招她厌烦? 他不欲再多想,反正人已经离开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看着球球咬着他衣摆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他的胸口就一阵闷疼,“她都不要你了,你还去找她作甚?你的脸面和自尊都不要了吗?” 球球似懂非懂地看向他,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它顿时耷拉着脑袋蹲坐在一旁,引以为傲的尾巴也不摇了。 姬冥修稍稍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伸手抱起它,它毛茸茸的温热贴合着他受伤的那处,让他冷沉的心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还是畜生好,你对它好,它便会对你好。不像她,虚情假意,朝三暮四,畜生拥有的重情专一,她一概没有。 他倒想看看,离开王府,她能怎么过。 景严看着他孤寂的身影,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懊恼。他不由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因为王爷看着没有以往开心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些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连他这个局外人,在戚沐九走后都有些微微的不习惯,更何况是身为局内人的王爷呢? 这么一想,他便松快很多了。希望那个麻烦精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戚沐九和玲玉出了王府之后,找了就近的一家望云客栈住了下来。 时间尚早,心情很乱,她便倒在榻上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是未时将近。 腹中有些空空,她在客房简单叫了点东西,便带着玲玉出了望云客栈。自西凉署一事之后,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接收到来自宁尘的消息了,这让她有些隐隐的担忧。 正在思忖着如何去妙手医馆才不至于被怀疑,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九儿,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也不联系我和阿度?” 戚沐九转身,竟是傅乾和度亦琛,她一张愁思万千的脸上立刻出现许久不见的笑容,她几步上前道:“你们近几日去找过我?” “你说呢?”傅乾俨然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 “我们前几日去找你,王府的管家说,你考试太累需要静休几日,我们便没去打扰。”度亦琛看着她有些憔悴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休息了这么些天,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连一向不太细心的傅乾,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我...我与王府那位闹掰了,今早刚从那里搬出来。”反正他们迟早要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他们。 “闹掰?”傅乾自动脑补了会儿闹掰现场,然后他瞪大眼眸道:“你被摄政王赶出来啦?” “什么赶出来,是本公子不乐意住了,想换个环境逍遥快活一番。” “哈哈,你就嘴硬吧。一定是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把摄政王给惹恼了。” 不想当一辈子的囚徒,算不算不可饶恕的错误呢...她不由想起他逼她签字时的霸道强横,和被她发狠深咬时的纹丝未动。 不欲再深想,她立马回怼道:“傅小乾,请继续发挥你漫无边际的想象力。想象下五日后春闱的成绩一出,太傅大人的戒尺会不会让你的屁股开满鲜花。” “小九儿,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吗?还是说你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一定能超过我和阿度?” “你说错了,是我和阿度一定会超过你。” “你,你,你...有你这么怼人的吗?你今日一点都不可爱。” “那是,不像你,可爱多吃多了,可爱度严重超标。” “什么可爱多可爱少的,我只知道小九儿你今日不对劲,特别地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像吃了硝石一样,一点就着。” “傅小乾,你一见面就找打是不是?”说着她便伸手揪向他的耳朵。 “救命啊,本公子不要变英系垂耳兔。”傅乾躲到度亦琛身后求保护。 度亦琛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来回移动,等到两人消停了,他才看向微微喘息的戚沐九。 “沐九,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望云客栈。” 一旁的傅乾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耳朵,接话道:“住什么客栈,你现在就随我回太傅府,我家有很多空房,随便你挑哪间。” 度亦琛看了眼她有些黯然的神色,微微思忖了下才道:“沐九,如果你在客栈住得不习惯,便来定北侯府暂住,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是啊是啊,太傅府和定北侯府任你选,不用客气哈。” 戚沐九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心下一阵感动。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目前的她更适合一个人住。 她不想他们知道一些事,也更不愿他们受她牵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6章 花容月貌 戚沐九婉言谢绝了他们二人的好意,正要问他们去往何处,却听傅乾道:“我和阿度打算去博古斋买礼物,你呢?” “买礼物?”戚沐九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 “你还不知道吧,三日后便是太后的寿辰。” 戚沐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若是太后寿辰的话,那微生思龙肯定也会去,心思流转间,她便问道:“我能同你们一起去吗?” “怎么不能,虽然春闱的成绩还未出来,但你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圣上金口玉言,可不会不作数。你以此为名进宫参宴,顺理成章。” “上次的梅花宴,我们三人一起同去,这次也一样。” 戚沐九想了想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去买礼物吧。” 傅乾和度亦琛当然欣然应允,戚沐九挑礼物的眼光他们可是见识过的,三人随即往博古斋而去。 去博古斋路过妙手医馆,倒是可以顺便探听下那边情况。 路过妙手医馆时,见医馆门口照旧营业,戚沐九状似无意地瞄了几眼,虽无任何异常,但她还是用眼神示意玲玉再去探听下虚实。 玲玉见此,便以刚搬出王府暂缺许多物品为由先行离开,去往就近的杂货铺。 戚沐九三人继续往前走了约莫半刻钟,便到了博古斋。 博古斋内的东西虽没有古玩字画第一街品种繁多,但胜在都是精品,布局独具一格却又不失当下流行元素,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里面的服务更是面面俱到,体贴细微。若怀疑物品有假或是以次充好,管事便会带你前去专业的鉴定人员那里核实真假好次。顾客逛累了,还可以去内里的厢房稍作歇息或是品茗闲聊。 戚沐九三人没用多久,便挑选好各自的礼物,刚走出博古斋,便听到一道嚣张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哟,本公子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傅三公子。”接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华贵身影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面相凶恶的家仆。 戚沐九侧身一瞧,竟是在望云楼见过的那个蓝衣贵公子,听傅乾上次说好像叫什么李傥。 “哟,本公子也当是谁呢,原来是臭名昭着的李大公子。” “傅小三,别仗着你爹和两个哥哥得意忘形,上次的账,本公子还没跟你算呢。” “彼此彼此,你不也仗着你爹和姐姐在盛京城为非作歹,还好意思跟本公子算账。哟,这猪头终于恢复人形了。” 戚沐九看过去,见李傥的脸上依稀有几个淡淡的红点,应该就是被蜂刺蜇中的几个部位。 “傅小三,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公子变成那样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个梁子咱们是结下了,今日就新仇旧怨一起算了。” “哦?怎么个算法?”傅乾一副兴致缺缺的懒散模样。 “你当着众人的面从本公子裆下钻过去,本公子就既往不咎。” “你确定?”傅乾有意无意瞄了眼他的下面,从腰后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把匕首,“那本公子今日就成全你,让你品尝下什么叫‘蛋蛋的忧伤’。” 说罢,他便抽出匕首向李傥缓缓走去。 “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说着,他忙揪着自己的裤裆退后了好几步,身后的几个恶仆上前,帮他挡在前面。 周围的人群见此,不由哄然大笑,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本公子有什么不敢的,你爹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你,你,你敢,我爹和我姐不会放过你的。”李傥战战兢兢地躲在后面。 “少拿别人说事。不是要跟本公子算账吗?你躲什么。” “谁,谁说本公子躲你了。”只见他正了下自己的衣襟,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来,“本公子刚才想了下,钻裤裆的确有些丢人,那就换个方式。” “哦?你说。”傅乾不紧不慢的收回匕首,等着他说什么。 “本公子在武力值上是稍逊你那么一筹,若是跟你打架,肯定是本公子吃亏。这样吧,咱们就比蹴鞠怎样?” 蹴鞠他平日里得空了也会玩一玩,但水平也就那样,谈不上有多好。但李傥既然胸有成竹地提出来,就说明他的水平应该不差,保不齐还在他之上。 但当着这么多围观群众,他也不能认怂不是? “行啊,你说怎么个比法?” 李傥转了转眼眸,寻思了下,“你我各找六名队员组队,共踢十场,哪队进的球多哪队胜。赢的一方可对输的一方进行任何形式的惩罚。” “时间呢?” “明日下午申时,盛京南郊的鞠场。” “行,一言为定。” “谁若是不去,谁就是孙子。” “孙子,你就瞧好吧,本公子一定准时到场。” “哼,不要高兴得太早,谁叫谁孙子,到时候见真章。” 哈,这龟孙子倒是硬气了一回,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不过,他可不是被吓大的,“怕你啊,本公子赢定了。” “切,骄兵必败。”李傥摇着折扇,正待离开,眼尾却扫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傅乾他们的方向。 “这位是?”他眼眸亮闪闪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戚沐九,说话的声音却是朝着傅乾。 “她是谁跟你没关系,管好你那副猥琐的表情。”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九儿也是他能肖想的?傅乾想一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傅小三,注意你的措辞。我哪里猥琐了?这位公子花容月貌,又如此与众不同,本公子想认识下怎么了?” 傅乾一听怒了,“眼神儿有问题就赶紧去治,别在这儿污染本公子的耳朵。” “本公子实话实说而已,你的眼神才有毛病呢,不愿意引荐就直说,故意找茬,搪塞谁呢...” “张冠李戴,乱用措辞,快回去让你爹给你找个质量好点的私塾重新回炉一番吧。” “你,你爹是太傅了不起吗?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次春闱能考个什么好名次出来。” “原来你也去参加了春闱,还真是让本公子笑掉大牙。” “怎么,贡院是你家开的吗?本公子也是下了功夫的,咱们走着瞧。” “好啊,本公子明日先把你打趴下,四日后再让你瞧瞧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 “哼,也不怕牛皮吹破。本公子明日要你好看!” 说罢,他便趾高气昂地离去,临了还不大甘心地看了眼戚沐九所在的方向。 在李傥说出‘花容月貌’的时候,戚沐九心下也不由吓了一跳,那人不愧是喜爱拈花惹草之人,刚才若不是傅乾打岔,还真不定就被他看出些什么,以后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时傅乾看了过来,“小九儿,刚刚真是对不住,明日踢完蹴鞠后我再收拾那个混球,让他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 戚沐九笑了笑,“没事,我长成这样,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只是,你和阿度别把我看成别的就好。” “怎么会,性别是天生的,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你这身板儿也的确该多加锻炼锻炼了,否则都没有姑娘喜欢。” “谁说我家公子没有姑娘喜欢了?” 只见玲玉两只手拎了一大堆东西走了过来,傅乾和度亦琛见状,忙上前帮忙。 玲玉甩了甩勒得发疼的胳膊,总算买齐了所需的物品。刚开始她只是假装逛逛摊铺,但去妙手医馆探清情况后,她便真的闲逛了起来。 戚沐九接收到玲玉的眼神暗示后,便知道医馆应是暂无大碍,但宁尘... 算了,等下回去,看玲玉怎么说吧,毕竟,以她现在的情况,她不由转眸看向街角的不远处,恐怕着实不太容易脱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7章 南郊别庄 回客栈的路上,戚沐九不由问道:“傅小乾,你打算怎么应付明日的比赛?” 傅乾脱口而出:“你和阿度定是要随我出战,至于其他的三人,我等下就去联络。”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蹴鞠?”戚沐九有些诧异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你会。”傅乾笃定万分道。 戚沐九不由抚额,她有些无奈又好笑道:“明日我们要是赢了,你要如何报答我和阿度啊?” 傅乾听后,大手一挥,“云来客栈的美味佳肴随你们点,怎么样?” 戚沐九唇角微翘,眼眸流转间微微一笑道:“好啊。不过这毕竟是团队作战,你和阿度有什么具体的作战计划没?” 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谈论的度亦琛道:“临时组队,时间上又有些仓促,今日集齐人手,明日上午我们必须实地操练,好磨合下队员之间的默契度。” 戚沐九认同地点了点头,“傅小乾,你呢?” “主要是人手和场地。人手我得选几个平日里蹴鞠玩得好的人,场地嘛,北郊青城山脚下的鞠场怎么样?本公子有那里的贵宾卡。” “北郊的鞠场距离城内倒是不远,不过我们今日就得预定,否则容易被人捷足先登。”度亦琛分析道。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先下手为强,预定南郊的鞠场。” 傅乾和度亦琛听了,皆诧异地看向她,眼神中尽是不解。 “李傥既然定了南郊,说明他之前去过那里,说不定对环境和场地都很熟悉,这于我们而言已是不利。而李傥今日只是临时起意提出比赛,应该还没来得及预定南郊鞠场。” “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之前定下鞠场。” “的确,南郊那边临近卧龙潭,环境优美,冬暖夏凉,场地时常会被预订一空。” 说到这里,三人便进行了简单的分工。傅乾负责回去集齐队员,戚沐九和度亦琛负责前去预定。 “记得去了报上我爹的名字,他有那里的贵宾卡。”傅乾边转身吩咐,边疾步往回走。 戚沐九不由看向度亦琛,傅太傅也喜欢蹴鞠?她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幅景象。太傅大人身穿蹴鞠队服,满脸红光地对他们一群小辈说着‘老夫当年也是叱咤鞠场的风云人物,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来也,吃老夫一脚。’ 戚沐九想到这里,不由一哆嗦,这也太...她还尚未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副滑稽的场面,便听到度亦琛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南郊别庄的卧龙潭是盛京的休养圣地,凡三品以上的朝廷大臣都有那里的贵宾卡。” 戚沐九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心思一转,便道:“你是说南郊鞠场就在南郊别庄?” 度亦琛笑了笑道:“正是。龙渊的达官贵人都崇尚蹴鞠,先皇便命人在那里辟出一块地,建了鞠场,也算是一种劳逸结合。” 戚沐九听此,对龙渊的那位先皇倒有了些许的好奇与佩服,让达官贵人休闲放松之余又不至于怠惰了身心荒废了政事,当真是一举两得。 玲玉已被她安排回了望云客栈,既然妙手医馆那边暂时无事,她从南郊别庄回来之后再得知具体情况也不迟。 二人没再耽搁,找了两匹快马,便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到了南郊别庄,已是一个时辰之后。饶是见惯了西凉与现代美景的戚沐九,在见到了眼前的美景之后都不由感叹不枉此行。 这里是一处天然湖泊,放眼望去,四周群峰叠峦,植被繁茂,湖水晶莹剔透,平湖倒影,清澈见底。尤其是湖中若隐若现的诸多小岛,似画龙点睛一般,自西北向东南蜿蜒而去,进而形成了‘青山碧水,潭似卧龙’的奇特美景。 水潭周围的低矮山峰上修建了龙王庙、涵碧楼、玄光寺和舍利塔。玄光寺后侧,有一青龙步道,沿步道一路向前,越过罗什寺,不远处即可到达卧龙潭的地标之一舍利塔处,在那里可以欣赏整个卧龙潭的旖旎风光。 舍利塔七层之高,意指七级浮屠,相传塔内供奉了一代高僧鸠摩罗什的两块肋骨,这使其前侧不远处的玄光寺百余年来一直都香火不绝,每逢节日庙会便会有盛京百姓纷纷前来焚香许愿,一时间可谓盛况空前。 玄光寺山脚下的出口处,有玄关渡口。玄光渡口的对面是碧水码头,香客由此到彼上岸后,即可到达涵碧步道。以此处为出发点,向东可达龙王庙,向西可至虎啸山,上山后可极目远眺,整个卧龙潭的美景可尽收眼底。 戚沐九边走边欣赏着卧龙潭山环水绕,犹如水墨画似的宜人景色。度亦琛也是许久都不曾来过这里了,他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现在的布局设置与那时相比,都有了程度不一的变化与完善。 二人心旷神怡之际,便走进了南郊别庄。南郊别庄位于三面环山的一处宽阔的平地上,平地占地很广。 甫入山庄,一座座亭台楼阁,水榭廊桥便映入眼帘。庄内种有奇花异草,花圃整齐划一,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远处的低矮山坡上,还种有梨树、桃树、山楂树和石榴树等。 二人在管家的指引下入了正厅。不到一盏茶时间,山庄管事便缓步走了进来。 管事四十多岁,身材精瘦板正,一小撮山羊胡衬得那双细小的眼睛越发精明十足。 二人皆起身行礼作揖,并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管事见二人气度不凡,礼节周全,忙请他们先行就坐。 三人细谈了一阵,管事一听竟是太傅幺子想在鞠场租一场地练习蹴鞠,当下立马答应。二人当即与管事签订了租赁契书,戚沐九拿出傅乾临走时留给她的银票交了定金,那管事笑眯眯地接过,场地一事算是基本解决。 天色渐暗,二人没有过多停留,便告别管事,飞身上马赶往城内。 半路上二人遇到了一辆马车和好些个家仆婢女。为首的两人他们一个时辰以前刚刚见过,是李傥的两个手下,毫无意外,马车中坐着的一定是李倘无疑了。 看来是打算在南郊别庄过夜,好养足精神后与他们次日开战了。这样不紧不慢的速度,显然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准备。 这个李傥倒也没那么蠢嘛,明日的比赛估计有看头了。 二人回到城内已是华灯初上,戚沐九回了望云客栈,度亦琛则顺路去了太傅府与傅乾交代场地预定一事。 客房内,玲玉早已把房内一切都收拾妥当。见到她回来,玲玉忙给倒了凉茶切了瓜果。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道: “佟掌柜和几个伙计前几日被带到东城兵马司问话,吃了不少苦头,昨日才被放了出来,现在正在养伤。那几个伙计受了无妄之灾,吓得不敢去医馆跑堂了。佟掌柜给他们结了工钱,打算过几日再给医馆招人。” 戚沐九喝了几杯凉茶,有些自责道:“他们都是因为我才遭了这么多罪,你把上次朝会上圣上赏赐的银两拿出一部分给佟掌柜,让他养伤和招人用。” “可公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目前的存款是不多,但凡事皆有个轻重缓急。妙手医馆是我们在盛京最为稳固的据点,若没有了它,我们在盛京办任何事都有可能会举步维艰。” 她侧身倚靠在椅背上,闭眼抚额道: “佟掌柜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咬牙坚持了下来。一旦他忍受不了严刑逼供和盘托出,不光他自己,连同我和你以及盛京其他据点的西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8章 他的外号 戚沐九缓缓睁眼,抬首看向玲玉,“宁尘怎样了?” 玲玉的脑中思绪万千,听到她的问话,忙回道:“他还好,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公子放心,密道的入口,佟掌柜设计得很隐蔽,外行人根本察觉不出。” 戚沐九微蹙的眉眼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有些倦怠道:“你去医馆时,有没有被人发现?” “我在医馆附近故意碰倒一位老伯,将他扶进医馆做了掩护。以我的直觉,应该有人在监视着医馆的动静,不过人数不多,应该也就一两个。” “看来兵马司的人应该放松了监查力度,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说不定是他们欲擒故纵的手段。” 看到玲玉紧张忐忑的小表情,她不由宽慰道:“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三日后便是太后寿辰,近几日外国使臣纷纷来到盛京,他们一定无暇顾及。咱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过分小心谨慎畏首畏尾反而会引起他们不必要的猜疑。” 玲玉一听,立马松快了不少,“也就是你说的‘过犹不及’,对不对?” “嗯,是这个理。不卑不亢,喜怒不形于色,方能走得长远。看来你在青河镇没有白待啊,都知道‘过犹不及’了,尚大人没少教你吧?” “公子,你又开始了...”玲玉顿时有些无奈。 “哈哈,尚大人虽已名草有主,但咱们玲玉也不差啊。等忙完盛京的事回到西凉,我便帮你找寻一个隋敬之同款型男。” “为什么是同款,而不是原版?” “你想嫁给他本人?这...貌似不太容易啊。” “公子,我哪敢肖想隋将军啊。” “我不是说你配不上他,我的意思是,他那个人没有一点情趣的你知道吗?” 她看着玲玉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便继续道:“我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他的脾性还是知之甚多的。他少言寡语,厌恶争吵。平日里不是巡城就是练剑,极少有娱乐活动。和他在一起,你会无趣到怀疑人生,相信我。你若是喜欢兵戈剑戟、巡城暗查或是上阵杀敌什么的,倒是可以一试,否则就想也不要想。” “你这么一说,隋将军岂不是一块儿木头?”玲玉瞪大一双美眸看向她。 “哦,他在军中的外号就叫隋木头。” 玲玉一听,不由噗嗤一笑,“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等将来回了西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若是这样,我还真有点想见一见隋将军了呢。” 戚沐九走向床榻,回给她一个‘你厉害’的表情。 “对了公子,你明日下午真要跟傅公子和度指挥使去参加与李倘的赌约吗?” “当然啊,那边风景超美。你若是想去的话,明日可以过去给我们加油助威。” “好啊,自从住进王府还没好好出去过呢。” 当玲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忙转头看向床榻那边,好在她家公子的神色还算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才轻抚着胸口,微微呼出一口气。 床榻上的戚沐九听到玲玉的话,脸上愣怔了一瞬。她低垂了眉眼,心下突然变得有些烦躁。 想那个霸道男作甚,这样也好,落得个清静,今后她再也不用听他那什么劳什子的霸言霸语了。 紫宸居书房内。 姬冥修正听着景严的汇报。 “也就是说,那妙手医馆的掌柜是真不知情?” “这也难说。要么是无辜受到牵连,要么就是意志坚定藏得很深。” “微生思龙那边呢?” “那女官的确患有眼疾。但具体是出会同馆之前还是回会同馆之后,这就不得而知了。” 虚虚实实,但就是找不到确凿证据,那潜入者难道还与那东岳有着干系不成?还是说与陆放雅这个中间人有着密切关联?若是这样的话,陆放雅十有八九与其认识。 费尽心思帮她隐瞒,可见关系非同一般。但据他所知,陆放雅与西凉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与往来,而他又是如何与那个潜入者认识和相熟的呢?或者...可能...那个人是他在盛京的熟人,若是如此,那他需要盘查的范围也就可大可小了。 这个潜入者倒是藏得够深,接连两次从他手中逃脱,若说运气好也不尽然,客观来讲,还是有那么些能耐与实力在的。 事情还真是扑朔迷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有一点,他相当肯定,这个潜入者就在盛京,而且有可能会继续隐藏一段时间。 与他捉迷藏么...他暗沉的眸中竟浮起一丝久违的兴奋。 “将暗探先行撤回。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多留意下微生思龙和陆放雅的动向。” “属下知道了。” 姬冥修看着桩子似的立在一旁的景严,眸中情绪难明。 而饶是反应再迟钝的景严,也从那眸色中看出了所要传达的意思,只听他回禀道: “她要跟傅乾和度亦琛参加明日下午的蹴鞠比赛。”说罢,他眼眸一眨不眨地瞅着他家王爷。 姬冥修沉眸片刻,眼神不由斜睃向他,景严见状忙继续道:“是傅乾与兵部侍郎家的嫡长子李傥的赌约,她是友情赞助。” 姬冥修听后,食指有意无意地轻扣着案几,须臾后,倒是没再吩咐别的。景严见此,便悄声退了出去。 也不知王爷刚刚是什么意思,不过时不时看着戚沐九是他一定要做的事。 他现在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了,他已经间接把她赶出王府,若是再让王爷听到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他相信,即便她不来告状,他也一定会被发配到西南的苦寒之地。 那黄历中怎么说来着,哦对,“宜静养储备,不宜兴师动众”,他现在得低调行事,若老是忤逆上意,迟早得玩儿完。 戚沐九翌日卯时,便与玲玉等在望云客栈的门口。过了一小会儿,便见傅乾与度亦琛骑马而来,身后一辆马车上堆满了衣箱与书箱,马车前坐着两个打扮利落的小厮,其中一个还挥鞭赶着马车。 看到她看过来的不解眼神,傅乾忙解释道:“小九儿,昨日忘了跟你说了,今年是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她特意下了懿旨,准许百官在寿辰前休沐两日。” 戚沐九眸中诧异,竟还有这等好事。看他们这架势,应该是打算小住两日了。 不过南郊别庄的确景色宜人,倒是值得多留两日。于是她让玲玉回客栈多带了两套衣物出来,她自是与傅乾他们骑马而行,玲玉带着行礼不方便骑马,她便让她上了马车。 一同骑行的还有其他六人,皆穿着简单劲装,外形看着还算挺拔结实,也不知傅乾从哪儿搂来的。 几人见她走上前来,皆微微颔首以示礼节。戚沐九微微回礼后,便飞身上马。鞠场上多有意外,其中三人应该就是替补无疑了。 一行人一路上都相互打过招呼,先行熟悉了一番。待到了南郊别庄,一行人差不多都能叫出彼此的名字了。 戚沐九找了昨日的管事拿到入场凭证,领了九套蹴鞠队服,一行人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先行入住了太傅大人在别庄的庭院。 待收拾妥当歇息片刻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去了预定的鞠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9章 不胫而走 鞠场占地很广,类似于现代的足球场。 戚沐九等人从北侧的右门进入,极目远望,鞠场呈长方形,为东西走向,南面设有坐南朝北可供观赏的大殿,四周都有高度适中的围墙。围墙外的东西北三面皆有阶梯状的高高看台,看台的高度皆低于南面大殿的高度。 鞠场中央设有挂网,挂网两边竖立着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球门的直径约一尺,称为“风流眼”。 戚沐九一队人刚走到球门左侧,便有另一队人从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走到球门右侧,看他们穿的球服,应该就是别庄管事给他们安排的陪练球队。 两队简单打过招呼,交流了下鞠赛规则和注意事项,待鸣笛一响,便开始了球技切磋。 刚开始大家踢得都磕磕绊绊不太协调,但几次下来,便渐入佳境。陪练的一方显然经验丰富,球技了得,他们这边刚开始时连连失球,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专业与业余分明立见。 不过他们这边虽是业余,却也球技不差,只是队员之间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与协调。于是,在连败四局到第五局的时候,他们这边终于反败为胜赢了一场。 陪练的一方见此,也着了急,开始认真对待起来。他们想的是专业的绝对不能输给业余的,被人传出去岂不丢脸丢大发了。而戚沐九这边想的却是如何才能在对战中发现每个球员的优势和劣势,进一步协调和发挥好整个团队的整体运作效果。 于是,之后的几场下来,双方皆有输有赢,散场之后,对方的队长还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这让累了一上午的戚沐九他们顿时欢呼雀跃,这等于是对他们团队表现的一种间接的赞赏与鼓励了。 大家坐在场中休息一番,又谈论了会儿彼此的作战心得与体会、战略战术什么的,才相携着返回别庄庭院。 刚走出鞠场,却听到别庄进口处一阵车马鼎沸。放眼望去,却见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接连而过,车前车后的侍卫与奴仆,甚至还有丫鬟婆子整齐有序地随侍自家马车的两边。 一时间骏马嘶鸣,人声鼎沸,整个南郊别庄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戚沐九一行人皆好奇万分地看着这样一派喧闹景象。 然还没等他们转身往回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侧前方传了过来,“哟,傅小三,这是刚从鞠场出来啊?”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李傥领着一帮人由远及近而来。他们身穿统一的暗红色球服,像是刚从另一边的鞠场出来。 “哟,难得见李大公子这么认真一回,穿着这身皮,还挺人摸狗样的哈。” “傅小三,别逞口舌之快,等到了下午看本公子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好啊,本公子的赞助费早已为你备好,随时等着你去医馆消费呢。” “本公子看,进医馆消费的该是你吧?折了瘸了尽管找本公子报销,保管你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都不待停的。” “好啊,咱们鞠场上见分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你的脚快还是本公子的腿快。” “哈,自信是好事,可也别过了头。看看...”李傥说着,侧身指着身后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队员道:“这是本公子组的团队,个个勇猛精悍,战技了得。再看看你的,一个个瘦如鸡仔,估计连个蹴鞠都拿不动吧?我看你倒不如现在就认输,免得下午被打成弱鸡,丢你爹的脸。” “哈哈哈...”他身后的一群队员顿时哄笑起来,那穿着球服的胸肌,随着他们大笑的动作上下起伏抖动着,气焰着实嚣张。 “小爷我...”傅乾正待上前教训他一顿,却被戚沐九拉住衣袖,见她用眼神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四肢发达若是球技了得的代名词,那盛京勾栏瓦舍中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那些杂耍艺人,倒是皆可来鞠场一展演技了。” 对面的众人一听,她这是在嘲讽他们头脑简单,只配去勾栏瓦舍表演胸口碎大石那等玩意儿? “哦噢,本公子想起来了,你是昨日那个跟他一起的小白脸。长得不错,嘴巴倒是挺毒哈。四肢发达只配去勾栏瓦舍,那全天下瘦如鸡仔之人就都可以来鞠场一展风采了?” “我可没这么说哦...你这偷换概念的本事还真是了得。至于你说的瘦弱鸡仔么...”她不由莞尔一笑,转身看向身旁的度亦琛,“知道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么?喏,就是这款。” 被他轻抚了下臂膀的度亦琛一阵懵然,这是她第二次这样拍他,皆源自对他身材的夸赞,这让他不太自在的同时,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他的身材真有她说得那般好? “至于你们这种中看也不知中不中用的...下午的鞠场上便能知分晓。” “你,你,你敢嘲讽我们不行?” “你这么喜欢角色代入,我也没办法。” “哼,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喜欢耍嘴皮子的人,到时候会如何遭众人耻笑。” “你把话说清楚,不是你我两队的赌约吗?哪儿来的众人?”傅乾不由看向远处依然络绎不绝的人来车往。 “哦,忘了告诉你,昨日下午也不知怎么,咱们对赌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好像还传到了圣上那里。你说咱们这次的蹴鞠赛是不是热闹异常,精彩非凡呢?” “原来你的本事不只拈花惹草,四处宣扬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你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赢?” “哼,本公子就是要闹大,就是要让你在京城勋贵圈中丢尽颜面。至于本公子会不会赢,你很快就能看到。” “哈,本公子期待你的完美表演,可别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两队人马秀了秀肌肉打了会儿嘴炮,最终不欢而散。 踢了一上午的球,戚沐九一行人还真有些饥渴交加了,回到庭院便是一阵茶足饭饱。 “也不知那李傥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啊,若是真的,圣上一来,朝中王公大臣不都得簇拥而至?” “他们有那么闲么?” “这两日刚好休沐,若是圣上来此的话,文武百官少不得护驾随行。” “若是如此,咱们这次的蹴鞠比赛岂不是闹大发了。” “闹大事小,输了可就惨了。” “看那李傥好像胸有成竹,必胜无疑。” “他信心十足那是他的事,咱们可不能畏首畏尾,输了阵势。” “对对对,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刚去外面溜了一圈,听这边的小厮说看到圣驾来了,御史大夫、兵部尚书及其他大臣皆引路前行,看来那李傥说得不假。” 正在喝茶的戚沐九不由看向身旁的傅乾和度亦琛,只听傅乾道:“圣上应是听了舒妃的枕边风,想顺便来此赏游一番。” 度亦琛抚着下颌道:“若是这样,估计过不了两日,太后的凤驾也会随之而来。” “你是说太后有可能会在这里举办寿辰。”戚沐九有些微诧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当年纯元太后的寿辰就在西郊的行宫举办过。” “这下可当真是热闹非凡了...” “不过人多是非多,咱们今日比赛结束,还是早些返回城中为好,免得冲撞了哪路贵人。” “倒也没你说的那般可怕,我倒更愿意趁此机会游玩一番,卧龙潭的风景堪称一绝。” “还是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下午可是有硬仗要打。”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休息。” 一群人说罢,便各自回了住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0章 蹴鞠比赛 戚沐九不由沉思万千,也不知陆放雅和那人会不会来?不过他们二人倒不像是喜欢热闹的人。 算了,不想这些了,一想到姬冥修,她就莫名有些烦躁。烦的是他总会时不时从自己的脑海中跳将出来,躁的是一想到他,她的心中就会有一种莫名难耐的感觉,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堵得慌。 她上次估计咬得他够呛,也不知伤口好些了没。 呸呸呸,他最好伤口化脓,疼得痛苦万分,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她怀着恶毒的诅咒,缓缓阖上了微沉的眼眸。 下午申时,戚沐九一行人准时出现在鞠场。 此时整个鞠场的东西北三个阶梯状看台上早已散散落落坐了看客,丫鬟,奴仆,伞盖,凭几,茶点,瓜果等一瞬间充满整个视野。南面的大殿显然早已置办好了一切,已零零散散侍立了一些宫女太监。 圣上与王公大臣尚未到场,但其他三面看台上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年轻公子哥和官家小姐。他们坐在各自位置上,品茗闲聊之余,时不时会看向鞠场方向。 两队已经就位,经过上午蹴鞠排练赛,大家一致推举傅乾为球队队长,傅乾当仁不让地担任了队长一职。 两队队长经过抓阄,李傥的红队选中右边场地,傅乾的青队选中左边场地。随着裁判将蹴鞠向空中抛出,两队便开始了激烈的抢夺。 鞠场内四面八方已开始传出‘傥哥加油’,‘乾哥加油’的欢呼呐喊声,今日的啦啦队貌似很给力,少男少女们纷纷为自己支持的蹴鞠队加油助威,小姐们还算矜持收敛,但公子哥们就不同了,茶也不品了,酒也不喝了,纷纷举着拳头齐呼呐喊。 看台上一阵喊声震天,鞠场内一阵你争我夺。李傥一人带着蹴鞠突破,熟练的球技连过数人。蹴鞠传至红队一个队员的面前,那队员正要踢起接过,却被傅乾勾脚夺过。傅乾双脚一夹飞升跃至空中而后腾空一翻,蹴鞠便自他脚中飞向挂网中央,然就在蹴鞠穿过风流眼的前一瞬间,蹴鞠被守在球门旁跳跃而上的李傥用头给挡了回来。 鞠场南侧正中居然还坐了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正口若悬河地解说着鞠场内的具体战况,只听他道:“傅乾来了,一招双肩背月,射门。”而后又猛地一拍大腿,扼腕叹息道:“太可惜了,李傥一个玉佛顶珠,救下一球,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西侧看台上李傥的粉丝纷纷高喊着“傥哥威武”,而东侧看台上傅乾的一波拥趸则万分惋叹着“太可惜了”。 蹴鞠经过几人传递,又到了李傥脚下,他带着蹴鞠往前疾跑至合适距离,而后悬身躲过傅乾的迎面争夺,将蹴鞠定于脚背上正待发射,却被傅乾伸脚勾划,他顺势侧脚勾拉而出,反身一转就将蹴鞠踢至半空,蹴鞠落到他微微后倾的右肩,身后几个青队队员从侧后抢夺蹴鞠,皆被他一招倾身后撤给化解了去,球在他胸前滚了个来回落至脚边,便被他飞身一跃踢入了风流眼,风流眼内悬挂的铜铃一响,宣告了一比零的结果。 西侧看台上李傥的铁粉一时间沸腾而起,个个高呼着“好,好,好!”。东侧看台上傅乾的一波拥趸则右手握拳使劲砸了下左手手掌,纷纷低叫着“哎呀!”。 一场下来,两队稍作休整。戚沐九这边围站一起谈论了下一场的具体战术,他们这边的红队需要多传球给戚沐九,因为她身手灵活,抢求踢球都快准狠。而红队左边防守最弱,应该重点进攻突破。 就这样,两队稍作休整后,便开始了下一场的对决。红队那边赢了第一场,当然是士气高涨,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再进一球。而他们青队这边也不甘示弱,吸取教训奋力围攻。 这时,鞠场南侧的那个解说员又开始了他的开场白,“好,现在青队已经重整起鼓蓄势待发,他们这一场会不会反败为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裁判抛掷的蹴鞠刚刚落下,李倘和傅乾便飞跃而上,各自飞踢一脚将蹴鞠夹在中间,二人瞬间形成了僵持之势。李傥一个凌云展翅将蹴鞠夺回,迅速发起进攻,蹴鞠飞出的一刹那,被对面的戚沐九凌空伸腿而后一旋给带了回来,蹴鞠自膝窝处稳落至腿部,戚沐九一个飞鹰展翅将蹴鞠带至身前,而后疾步带着蹴鞠飞掠向前,前方堵着的红队队员正要截堵,蹴鞠却从戚沐九脚下飞掠过他的胯下,戚沐九一个利落翻身,悬空掠过那人身前,落地后右脚脚尖微踩蹴鞠,蹴鞠便在她飞身一旋中自她身后直接冲过风流眼,随着铜铃一响,青队这边的队员纷纷高举双臂,瞬间欢呼一片。 傅乾兴奋得过头,直接抱起站立一旁的戚沐九,飞快地转了一圈。戚沐九被他这一抱吓得瞬间懵圈,反应过来后赶忙示意他把她放下。小时候,父皇经常会像傅乾刚刚那样,双臂托举着她凌空转圈圈。那时候是欣喜,刚刚却是惊吓,虽然那飞一般的感觉着实不错。 两队比分追平为一比一,红队顿时一阵气急败坏,纷纷下场商谈应对之策。 东侧看台上的青队啦啦队员们,自座位上猛然站起,呐喊声一时间响彻整个鞠场。全场的欢呼声好似比第一场结束时都浑厚好几倍,戚沐九自鞠场望了上去,顿时吓了一跳。 她瞪大双眸看着南面大殿中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和他身侧伺候的一大波宫女太监,排场那叫一个恢宏壮观。 那小皇帝正与身旁的一个妃嫔低声说着什么,戚沐九远远一看,并不是上次梅宴上见过的那位皇后,她猜想,应该就是傅乾说的那位刚被晋升为舒妃的李傥的姐姐。 戚沐九眸色微沉,正要收回视线,却见皇帝左侧的凭几旁竟坐着懒散聊赖的姬冥修,随侍一旁的自是景严。 姬冥修感受到她的注视,竟直直看向她这里,戚沐九心下一窒,赶忙收回视线。既然他都来了鞠场,那其他王公大臣岂不是... 她抬首望向其他方向的看台,吓得差点从休息台的座椅上跳将起来。一开始的零零散散早已变成了此时此刻的人山人海,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端茶倒水,公子哥们激情澎湃地谈论着场上的战况,而小姐们则矜持有度地交相贴耳,偶有大胆的官家小姐,会以扇遮面,时不时偷偷打量下鞠场内正在休整的青红两队。 第三场在队员的配合下戚沐九又进了一球,众人一阵欢呼雀跃。而李傥那边的青队也瞬间焦急了起来,几人围站在一起商讨着应敌之策。 等到第四场的时候,红队发起猛攻,几个队员全力围追堵截戚沐九,令她无法及时脱身,她趁机将蹴鞠传给度亦琛,度亦琛带着蹴鞠冲向挂网,却被前方一个红队队员拦住去路,度亦琛左躲右闪中飞身而起凌空一脚将蹴鞠踢向挂网,却被李傥侧身一撞偏离了方向,蹴鞠瞬间又弹了回去被红队队员接住,度亦琛半路截回,带着蹴鞠飞掠向前,再次被李傥从侧方阻拦,虽然还在射程之外,但情况已不容他丝毫犹豫,度亦琛情急之下斜掠踢出一个几近一百二十度的弧线球,铜铃一响,第四场以三比一的结果暂胜李傥的红队。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吊儿郎当的李傥,竟然屡次将临到一门的蹴鞠给挡了下来,而度亦琛更是超常发挥踢出一个逆天弧线球。 对面的李傥及其红队,以及整个鞠场上都瞬时沸腾起来,青队在这一场出尽了风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1章 赛场意外 这一场下来,戚沐九这边有两个队员受伤,被迫下了鞠场治伤。 第五场两个替补队员临时救场,整个青队的协调作战能力明显有了下降,却也只能在对方的火力全开下勉力维持着攻守。而对方明显也调整了作战策略,找到他们防守最弱的一处发起猛攻,红队顺利进球。 接下来的三场,青队在磕磕绊绊中渐入佳境,却也连失两场,被对方以四比四赶超追平。 最后的两场至关重要,两队皆已精疲力尽,却还都顽强地伫立在鞠场之上,双方都没有认输的意思,这让在大殿中看着他们的姬天盛,都不由赞叹起他们的勇气与毅力来。 他笑看着一旁的舒妃道:“爱妃,你这弟弟让朕很是刮目相看哪。” 看着弟弟连胜两场,追击而上的舒妃道:“都是圣上教导有方,您那次不是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么,他一下就记住了,回去苦练了两三个月呢。让他读书写字,他喊苦喊闷,一提玩这个,就跟满血复活了似的,大半天踢下来,都不带喊累的。” 姬天盛一听,顿时舒展了眉眼,她这是在夸他独具慧眼呢,高兴之余,他满眼宠溺地接过舒妃端起来的美酒一饮而尽。 第九场的时候,戚沐九这边的青队微调了作战战术,几个队员集中力量围堵红队中两个攻伐异常厉害的队员,自己则左冲右突中躲过对方的防线快速进击,却不料对方一个队员早有准备,在另一个队员把蹴鞠传给自己的同时,将蹴鞠踢向正在背对着他们的戚沐九,戚沐九正微低身子扶起一个被对方绊倒的青队队员,一时没有察觉到从后方飞来的蹴鞠,千钧一发之际,离得最近的傅乾飞身替她挡了下来,蹴鞠正中他的前胸,傅乾顿时倾倒在地,戚沐九发现后忙蹲下身子将他扶起。 傅乾疼得龇牙咧嘴,“傅小乾,你个笨蛋,你凑上来干嘛,把自己当活靶子吗?” “时间紧急,我没想那么多。万一你被砸中脑袋成了傻子,小爷我还得负责你下半生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裁判看到发生意外,立马赶上前来。戚沐九让他安排人手先行将受伤的傅乾带下场地,并表示她会带着其余的四人继续比赛,裁判见此,便当场宣布比赛继续。 场上众人,包括姬天盛在内,皆都紧张地看向这边,待收到下面之人带来的消息,方才缓缓放松了身心。而一旁微抿着美酒的姬冥修,在看到蹴鞠飞向戚沐九身后时也是心脏揪紧了一瞬,好在有惊无险,他捏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才渐渐放松了力道。 鞠场内,戚沐九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意图,在踢球时不由多了一份防备,她从对方脚下夺过蹴鞠顺势传给了侧对面的度亦琛,度亦琛接过蹴鞠往前传给另一个离挂网不远的队员,却不料被红队的队员截胡并传给了一边的李傥,李傥正要接过,却被赶过去的戚沐九用左肩截了个正着。 戚沐九接过蹴鞠,在左躲右闪中往前奔跑,红队队员趁机抢夺蹴鞠,她飞身跃起就势将蹴鞠踢飞向前,蹴鞠落地,红队队员再行阻拦,却被她踢弹至身后飞向半空,她看着正在下落的蹴鞠,飞身蹬上身前红队队员的肩膀,借力腾空一跳,转身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将蹴鞠从半空中踢进风流眼。 铜铃一响,青队以五比四险胜红队。红队中的李傥看着将戚沐九围在中间尽情欢呼的青队,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么多人围追堵截都没将她阻挡在外,真是让他可气又可恨。 下一场若是再输,他可就真的没机会让傅三磕头道歉了。他看着场地中咪眸微笑的戚沐九,不由气哼,他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鞠场南侧的解说员又开始了他快如闪电的解说,“青队在比赛结束前一场再进一球,他们是否能笑到最后获得最终的胜利,让我们拭目以待。” 最后一场对红队而言至关重要,若是胜了还好,两队顶多打个平手,但若是输了,那对傅乾新仇旧怨难以清算的李傥而言,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地升天都是有可能的事。 为此,第十场两队上场的时候,红队明显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个个如狼似虎一样扑向青队。这场注定踢得有些艰难,就连身体素质一直都不错的度亦琛,都被围追堵截地吃力万分。 双方战力均衡,形成了难分胜负的僵局。光这一场,就消耗了将近三场的时间,双方队员的体力和精力几乎都濒于临界点,只不过都只是勉力维持着而已,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戚沐九当然不服输,李傥更不会。这么多达官贵人,甚至圣上和姐姐都在大殿看着他,他怎能够轻易认输?就更不用说在傅小三那龟孙子面前示弱认输了,他绝不答应。 于是在李傥用尽全力将蹴鞠踢向风流眼之时,戚沐九正要飞跃而上拦截,却在看到李傥因用力过度的惯性斜弹至鞠场内围的铁木桩方向,铁木桩边角锋利,人若撞上去非死即伤,戚沐九已顾不得拦截蹴鞠,侧身飞跃至铁木桩方向,用后背顶了下即将落到边角上的李傥,李傥顺时偏离方向,滚落到左侧的空地上,被随之赶来的红队队员扶了起来。 匆匆而来的御医赶忙过来检查他的伤势,所幸还好,只是擦伤。而一旁单膝跪地的戚沐九,却有些不太好。只见她的唇角微微溢出一丝鲜血,李傥掉落时过强的冲击力撞伤了她的背部,导致她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见御医正要为她检查伤势,她赶忙擦掉唇角血迹竭力站了起来,并婉言谢绝了御医的好意。度亦琛和青队其他队员皆疾步赶了过来,询问担心她的伤势,她勉强压下喉间的不适,表现出一副无事的样子让他们安心。 御医一看她的外部表现,便知她应是受了内伤,还是自药箱中拿出一粒复元活血丹让她服下。戚沐九谢过御医,在度亦琛的搀扶下走到休息台。 两队队员归位后,裁判根据结果判了双方为五比五平局。青队队员当然有些愤愤不平与微微的失落,若不是戚沐九毫不犹豫救下李傥,那个蹴鞠根本就没机会穿过风流眼。 但鞠场以及看台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青队最后一场虽败犹荣。输了比赛却赢了人心,这才是真正的运动精神,在场之人无不被她的包容精神所深深折服,更何况还是那样的一个美男子。 看台上的官家小姐们都纷纷看向鞠场中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也只有如此人美心美的翩翩公子,才是她们心目中理想的夫君人选。 大殿中,姬冥修看着戚沐九缓缓离开鞠场的背影,眸中一片情绪莫名。刚才若稍有不慎,她便会因冲力与惯性撞上铁木桩的尖角,若是那样,他简直难以想象那样的后果。 她若无事还好,若是有事...他冷沉的眼神不由瞥过一旁还在暗自庆幸弟弟没事的舒妃身上,舒妃感受到姬冥修锐利阴沉的目光,不由一阵哆嗦,还好那人没事,否则以摄政王极其护短的脾性,即便是一个琴师,她和弟弟也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她也觉得有些憋闷和委屈,但那人的确救了自己唯一的弟弟,她总归是要承人家的情的。按当时的那个角度,若不是那人舍身阻挡,那个尖角就有可能插入弟弟的脖颈或后脑。 所以,比起父母与自己失去弟弟的痛苦,摄政王刚才的死亡凝视实在算不得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2章 她的伤势 鞠场外围充当拉拉队员的玲玉,也被刚刚的一幕给吓坏了,戚沐九几人一出鞠场,她便慌忙上前扶住她家公子,她伤到了背部,可能还波及到了脏腑,得赶快回去疗伤。 几人在返回别庄庭院的半路上,遇到了疾步而来的傅乾和两个抬着肩舆的小厮,见戚沐九脸色苍白冷汗泠泠,他心急如焚,忙命人将她扶了上去。 正要随众人转身疾走,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傥。只见他左颊上擦伤一片,脖颈处拉了条纱布托举着左臂。 李傥站在石径处的角落,有些歉意地看向傅乾所在的方向。他的肘关节错位,御医刚刚已经帮他正了骨。虽然还有些微微的疼,但他知道,跟对面肩舆上的戚沐九相比,这点疼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本想跟着看下戚沐九的伤势,却被傅小三凶神恶煞地瞪了过来。 傅乾正要抡起胳膊冲到对面揍人,却被度亦琛拉住衣袖,“沐九的伤要紧。圣上和舒妃都在山庄呢,不要节外生枝。” “那小九儿的伤就白受了?” “她这么做,就是不想你我有事,你还不明白吗?” 傅乾听后神情一窒。是啊,他是这场蹴鞠赛的组织者与当事人,不管是非对错,只要是有人出了事,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他,就铁定逃不了干系。且不说李傥的身份,即便是个平民百姓,太傅府的麻烦也会只多不少,就更不用说由此可能累及到的世家声名。 外人不一定会说他少不更事,但一定会说太傅教子无方,放任儿子惹是生非胡作非为。 而度亦琛作为参与者之一,定北侯府也少不得受此牵连。总之李傥一旦有事,两家都逃不脱被朝廷和圣上问责,而沐九用自己的受伤避免了这一切。要知道,她本就没义务相救李傥。 傅乾自责不已,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深深叹了口气,也没再理踯躅不前的李傥,跟度亦琛一道将戚沐九送回了庭院。 庭院的厢房内,玲玉将戚沐九的青色蹴鞠服慢慢解开,随着内里衣袍的散落,玲玉瞧见了她白皙后背上的那片淤红,淤红中夹杂着青紫,她手指轻轻按了按,便听到她家公子隐忍的抽气声。 玲玉见此,眼眶不由一红,但她还是用活血化瘀膏轻轻涂抹在她纤柔的后背上。 待一切做完,玲玉便让守在外面的傅乾和度亦琛进了门,傅乾将端着的复元活血汤交给玲玉。 戚沐九倚靠在床头边,蹙眉喝光了那碗汤药,玲玉便端着空碗出了门外。 “小九儿,你觉得怎么样?”傅乾看着她苦着一张脸,忙将备着的蜜饯袋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袋子,从中摸出一颗放入口中,待甜味化开了些,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我已经好多了,你们不用担心。” “是我不好,害得你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意外而已。” “我刚刚看到那孙子了,还虚情假意地想来看你,被我给瞪回去了。” “比我预料中的要好,我只怕没能救得下他。现在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她顿了下,眨了眨调皮的眼睛道:“就是平白丢了让他叫你爷爷的机会。” “快别说了,他现在叫我祖宗,我都提不起任何兴致了。” “我的伤没你想的那般严重,你无需自责。对了,圣上没说什么吧?” “圣上好像没说什么,不过你救了他小舅子,他...” 傅乾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圣上驾到”。 戚沐九刚刚起身下榻,姬天盛携着舒妃便进了屋来,身后跟了几个举着托盘的宫女太监,以及走至最后的李傥。 众人刚要下跪,却被姬天盛免了礼数,“戚沐九,你感觉怎样?” “草民没有大碍,谢圣上关心。” “你为救李傥,受了大罪,这些补品你先用着调养身体,也算朕和舒妃的一点心意。” “多谢圣上隆恩,多谢舒妃娘娘,草民感激不尽。” “不要总是草民草民的,你可是朕亲口特封的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待几日后春闱成绩一出,朕说不定还要叫你一声戚校尉呢。” 戚沐九听后,不由展颜一笑,“多谢圣上的支持,草民...呃,微臣多谢圣上吉言。” “是的呢,如此仁心侠义,副指挥使一职你当之无愧。”说罢,舒妃转身看向人群后面的身影,有些嗔怪道:“阿傥,站那么远作甚,还不快过来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 人群后的李傥听到自家姐姐的召唤,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来,“那个,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就站不到这儿跟你说话了,总之,你此次的恩情,我李傥铭记于心。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看了下傅乾的方向,有些扭扭捏捏道:“今日的比赛,说起来...是我们队输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遵照之前的赌约,接受你们任何形式的惩罚。” 他的话音一落,不只傅乾,连一旁的舒妃都有些惊诧万分。她以为弟弟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感谢戚沐九,没想到还情理通晓地主动承担起了责任,这让她不由开始重新认识起他来。 她看着弟弟不似作假的真诚眼神,这还是从前那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拈花惹草的弟弟么?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他今日这厢,估计会高兴地睡不着觉吧? 她转眸看向戚沐九,却听她从容自若道:“李公子不必客气,当时情况紧急,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义不容辞地相助,所以你不必觉得有什么亏欠。不过不打不相识,今日一场蹴鞠赛,在下也算与李公子正式认识了。 她顿了下,看了眼一边故作不知的傅乾,笑着道:“至于赌约的事,本就是你与傅乾之间的事,稍后你们二人私下解决就好,我就不便参与了。” 众人一听,这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姬天盛看着她依然有些发白的脸色,吩咐了傅乾他们一番,便同舒妃回了别庄住处。 圣上一行人一走,众人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九儿,你干嘛当着圣上的面说我与李傥赌约的事,这样一来,我还怎么找那孙子的麻烦?” “你之前不也捉弄了他两回嘛,算是恩怨相抵了,好不好?再说了少一个敌人还多一条路呢,作为太傅大人的亲亲儿子,你的心胸呢?你的眼界呢?” “本公子还不是想为你出气,你倒好,为了外人埋汰起我来了...”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可都在这儿呢。”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状似无意道:“人生在世,不只是非黑即白。问心无愧便好,你说呢?” 看着她调皮无辜的眼神,那种洒脱随性的神情,令一向自诩潇洒不羁的自己,都有些自叹弗如。 “好啦,真是说不过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皇上送你的这根千年老山参,记得让玲玉给你炖了喝,还有我跟阿度送你的那些补血益气丸和灵芝什么的,都记得喝哈。” “知道啦,你的伤也要多加注意,你和阿度放心回去歇息吧,这里有玲玉呢。” 二人走后,戚沐九才支撑不住似的倒向床榻。 玲玉忙上前扶着她躺好,她面色有些忧心道:“公子,你这伤...” “无碍。”说着她便缓缓闭上了眼眸。 玲玉看着她微蹙的眉眼,心下不由泛起了丝丝心疼,她明知道她问的不是今日的撞伤,而是... 算了,反正时间还未到,只是...她望着窗外已经西沉的半轮血日,希望时间能拖得再久一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3章 偶遇情敌 翌日清晨醒来,戚沐九刚喝过参汤,傅乾便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太后的銮驾马上就要到达南郊别庄,还真被度亦琛给说中了,太后的寿辰要在这里举办了。 傅乾派人回城内拿送给太后的礼物,顺便将戚沐九放在客栈的礼物也一并带来。 “小九儿,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后背已经不那么疼了。”不愧是千年老参,她喝了两顿,感觉呼吸都比昨日顺畅了不少。 “那就好。圣上和太后一来,估计要待个几日,五城兵马司要防守盛京城,阿度今日便得回西城兵马司。我虽封了个户部度支员外郎,但尚未正式上任,这两日就先不回城内了。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和阿度一起回去。”别庄人多眼杂,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而且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也到了这里,综合考虑,她还是回去比较妥当。至于给太后准备的礼物,她以受伤为由,让傅乾代为转交亦无不可。 “别啊,先不说你受了伤不宜路途颠簸,你还不知道吧?这里的虎啸山上有几处水质相当好的温泉,药用价值极高,对你恢复伤势大有裨益。怎么样,去不去?” 见到戚沐九有些犹豫,他有些委屈道:“小爷我也不知是为谁受的伤,胸口现在还疼着呢,某些人也忒没良心了些。”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这就对了嘛。” 这时候度亦琛走了进来,他已整装待发,特来向他们辞行。虽有些淡淡的不舍,但公务在即,度亦琛不得不暂时离开。 三人约定回到盛京城再聚,他没让戚沐九出去相送,与傅乾一道出了庭院。 “公子,你真要同傅公子去泡温泉吗?”那可不行,她家公子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无须担心。我们也的确好久没泡过温泉了,正好可以去放松放松。至于傅小乾么,与他错开时间便可。” “那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我们玲玉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哪有...不过这里的景色的确美不胜收,还真有点动心了呢。” “那我们吃过早饭便去游览一番。” “公子,那你的伤?”她也是性急了些,公子的身体还有恙呢。 “无碍。我待在屋里也有些憋闷,不如出去散散心。” “好嘞,公子,那我这就收拾一下。” 戚沐九看着她又是带水又是备糕点的,忙得不亦乐乎,心下竟溢出一丝微微的满足。既然来到这里,倒不如像傅乾说的,好好游览一番,也算不虚此行。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快乐故,两者皆可抛。忙里偷闲,苦中作乐,也不失为一种人生的修行。 戚沐九背部受伤,不宜步行太久,傅乾便租了一艘小船泛舟湖上,顺带欣赏沿途的绮丽美景。 空气清新自然,吸入肺腹,感觉整个身心就像被清洗涤荡了一番,心底沉积已久的浊气顿时也消失无踪。 几人畅游之际,与他们同方向驶来一艘小船,船的两侧有白色的纱幔遮掩,看不太清船内之人,但隐约可见女子的身影。 他们这边也没作他想,只当是哪个官家小姐趁此次太后寿辰来此游山玩水。小船绕过几座湖心岛便慢慢靠了岸,不多时,对面那艘小船也靠了岸,两个俏丽的丫鬟扶着一个白衣女子下了船。 那女子一袭纯白色的丝质罗衫,内衬银色镶边粉色裹胸,下配散花雾茉莉百褶裙,水袖上用银白色的丝线纹了茉莉花样。她外披一件茉莉色半透明绣花纱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而气若幽兰。她走路的姿势缓慢从容,一举一动中皆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 女子虽戴着面纱,却隐约可见娇好的姿容与长相。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旁侧岸边的他们,转身看了过来。 却见她轻缓慢移了几步,微微屈身施了一礼,而后语声柔和道:“傅公子。” 傅乾刚开始还真没认出来,因为她戴着面纱,待她走近些,才恍然认出是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苏静绾。 去年秋闱狩猎时,摄政王恰巧救下了被黑熊袭击的她,当时他也在场,摄政王便委托他将惊魂未定的她带回驻扎之地,两人就因此认识了。 但人家出于礼节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能失礼不是,于是他拱手作揖道:“苏小姐。” 看到渡口前方靠近正北的地方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侍卫,他便道:“苏小姐去玄光寺拜佛吗?” “是的。听说玄光寺的香火旺盛,难得来一次,便想去拜拜。”她顿了下,不由转眸看向傅乾身旁的戚沐九。 “这位是?”这是苏静绾第一次见戚沐九,清雅出尘却又随性内敛,是她在任何男子身上都未曾见到过的一种难以言说的特质。 幸好是男子,若是女子...他不由想到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尊贵男子。两人的身上都隐藏着一种同类的气质,一种令人难以琢磨却又不由自主想要一探究竟的魅力。 “这是我的好友戚沐九。” 傅乾没有介绍她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来,圣上虽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口头应答,但没正式下达文书之前就做不得数。二来,若是小九儿春闱成绩出色,入了三大书院之一,他还等着跟人显摆她是射声校尉呢。所以综合下来,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戚沐九看着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微微颔首以示礼节。 苏静绾见此,同样回之一礼,语声柔和道:“戚公子。” 随后她转向傅乾道:“傅公子,戚公子,那静绾就先行别过了。” 傅乾随即拱手道:“苏小姐慢走。” 苏静绾向他们这边微微颔首后,便随着前面引路之人朝玄光寺方向而去。她的身后除了两个丫鬟,还有另外两个侍卫随侍左右,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武力值应当不低。 苏静绾么,呵...还真是...戚沐九没去多想,甫一转身,便听傅乾道: “小九儿,你要去玄光寺吗?” “去那边无非是求钱,求权,求姻缘,我暂时可没这方面的需求。” “还可以拜佛保平安呀?” “你看我们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去求平安么?” 傅乾不由一阵郁闷,他看了下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便道:“那就去西边的虎啸山,我们可以先探探路,明日再来这边泡温泉。” 戚沐九不由心想,如此也好,省得她下次与玲玉前来时迷了路。 “好啊。”说罢,她便随着傅乾向西边的林荫路上走去。 玲玉看着草木葳蕤的树林,不由想到吊睛白虎吃掉小孩的故事,于是她惴惴不安地问道:“傅公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老虎出没呀?” 傅乾听了,不由一问,“老虎?”随后,他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勾唇一笑,“虎啸山的由来,是因为那座山形似飞跃而起的老虎而得名,并非真的有虎。” 玲玉一听,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她还是更喜欢球球那样蠢萌可爱的小动物,那种庞然大物她可着实欣赏不了。 几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爬过一座巍峨的高山,才到了一处幽深的山谷。 山谷内雾气环绕,犹如仙境,由远及近走至谷口处,便感觉有若有似无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处由地表水渗透循环而成的硫酸盐泉,沿着谷口漫步而行,会看到岩层中的裂缝处有泉水间歇涌出,泉水旁岩缝与平地处生长有一些绿色的藤蔓植物,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象。 山谷内,温度适宜,不冷亦不热,倒是蛮适合度假休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4章 首度交锋 几人走至山谷深处,便见沿着石径两侧的平地上,大大小小的温泉有十几余处。 温泉内热气氤氲,泉水呈奶白色,跟现代的牛奶浴倒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温泉水在滋润皮肤的同时亦有养护和修复身体等多种疗效。 戚沐九受了内伤,这里的硫酸盐泉倒能起到缓解与修复的功效。 傅乾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解释道:“这些只是小型温泉,大型温泉在那边。” 戚沐九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雾气缭绕间隐约可见几座巍峨的宫殿,其中三座红墙青瓦,最为华美壮观。 “那三座分别是太后的万寿殿,圣上的长生殿和摄政王的秦王殿。” “你是说那是皇家御用的温泉行宫?” “可以这样说。其余的十几座都是皇子公主以及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的住处。” “那你在哪个殿宇?” “严格来说,不是我的,是我家太傅大人的住处。就在那边,长生殿后面的第三座。” 戚沐九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是一座灰墙绿瓦的建筑,依稀可见飞檐翘角上貌似天马的神兽。 “上面一定设有门禁吧?” “对。之前我跟你说的别庄贵宾卡,就可以在这里使用。” “有个当太傅的老爹可真不错。” “那是,与其放在太傅府,还不如我拿来享用一番,方能发挥它的最大价值不是?” “那可不是,物尽其用嘛。” “嗯呢,明日太后举办完寿宴,应该就会来这里小住。我们到时候也一起来。” “好啊。”她心想,今晚她就和玲玉来这些小温泉泡上一番,反正也没门禁。至于明日是否会随傅乾去远处的行宫,到时候再说。 “那我们现在就先返回,等下我带你们去涵碧步道散散步。” “涵碧步道?” “嗯。我们先去来时的玄关渡口,从那儿向东南出发,在碧水码头上岸,再走一段距离,便是涵碧步道了。” “步道很长吗?” “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程。” 戚沐九一脸惊讶,也就是现代的四个小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步道能走四个小时? 傅乾继续解说道:“这条步道的前一小段比较平坦,但到了后半部分就会越来越陡峭。” “那岂不是很危险?”玲玉忍不住出声道。 “所以只有很少人领略过山顶的风光,大部分人都是中途折返回山脚。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往西去了涵碧桥。” “涵碧桥?” “嗯,是一条横贯涵碧山东西两侧的天桥,走过去大概两刻钟。” “从天桥上看风景,一定很美。公子,我们赶紧去吧。” 戚沐九莞尔一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说起来,玲玉比她还小两岁,性子难免活泼好动些。 几人下了山,一路乘船到了对岸的碧水码头,然后又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两刻钟的时间,才看到了傅乾说的涵碧步道。 步道皆用细长均匀的实木所造,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实木之间严丝合缝无任何罅隙,走上去步履平稳,又相当踏实。 不远处有一座凉亭,亭中坐了一白衣女子,她身后的几人皆或站或倚。 苏静绾显然已看到了缓步而来的他们,只见她主动与他们打招呼,将他们让进了亭内。 走了将近一个上午,傅乾与戚沐九也没客气,在亭内的石凳上施然入坐。 “苏小姐也是刚到这里吗?”傅乾摇着折扇道。 “嗯,从玄光寺下来便来了这里。傅公子与戚公子是去了虎啸山还是龙王庙?” “我们去了虎啸山。” “哦?是打算泡温泉么?” “正是。我们昨日蹴鞠赛时都受了点伤,打算去温泉行宫去去瘀伤。” “我昨晚来到南郊别庄时,听说了一些蹴鞠赛的事情,说青队有个翩翩美男子为了救人性命舍了冠军,没想到竟是戚公子。” “他们谬赞了,举手之劳而已。”戚沐九饮了一口清茶,云淡风清道。 “戚公子谦虚了。”她转眸看向傅乾,“听说你也受了轻伤,本打算明日太后寿辰上再问候你的伤势,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了。” “苏小姐客气了,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 “你去年在秋狩时护送我回去,我还没郑重感谢过你呢。” “举手之劳而已,苏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若不是正巧碰上摄政王,当时的情况还真是吉凶难料。” “嗯,摄政王对静绾的确有再造之恩。”她清丽的面容顿时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娇羞。 她不由想起了前几日去尚书府作客时的那道挺拔伟岸的身影,作为闺阁女子,本不该偷偷打量男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即便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好久。那样神祗般的男子,哪里是外界传言的残冷嗜杀,不过是那个贵女不知轻重任意冒犯而已。 注意到对面二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忙不迭收敛了下自己面若桃花的神色。 “听说秦王府有一名琴技了得的琴师也叫戚沐九,不知是不是戚公子你?” 戚沐九若有似无地看了眼她那试探性的小心思,一派从容道:“正是在下。” 苏静绾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难怪摄政王在梅宴上拂了圣上面子,这样一位谪仙般的人物的确有被他青睐欣赏的资本。只是不知外界有关他们龙阳之好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但看着面前清雅出尘的男子,再想想摄政王的行事作风,她更愿意相信是朝中政敌对摄政王的无端诋毁。 不过话说回来,面前之人再怎么与众不同,也终究不过一介男子,她又有何惧?更何况还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琴师,云泥之别而已。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道:“摄政王慧眼识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闻苏小姐知书达理,至纯至善,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苏静绾听着她含笑说出的溢美之词,莫名觉得有一种明褒实贬的暗讽意味在里面,但她又说得那般从容淡定,让她实在有些无从着落。 于是她勉强镇定自若道:“戚公子过誉了。不过能与摄政王同住一个屋檐下,还真是幸运之至呢。” “听说王爷前几日去了尚书府作客,说不定...”见苏静绾抬眸看了过来,她含笑道:“苏小姐才是那个真正的幸运之人呢。” 嘴上这么说着,她内心却在疯狂地OS:姬冥修,还说你没有娶妃的打算,眼前的这位可是早已迫不及待了呢。落花有意,流水可未必无情呢...否则人家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会这般明晃晃又暗搓搓地赶人呢?一个男子都尚且难容,更何况以后那些前赴后继的莺莺燕燕。 想到秦王府以后一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景象,她就不由有些想笑。 而对面的苏静绾在听到她的话后,面若芙蓉的脸上难掩一阵欣喜,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她故作矜持道:“只是王爷与家父相谈了些朝中的事务而已,戚公子可折煞静绾了呢。” “姻缘本就难觅,更何况还是摄政王那样百年一遇的良配,预祝苏小姐早日得偿所愿哦。”她含笑举起茶盏,向对面之人微一颔首,便一饮而尽。 苏静绾有些被当众搓破心思的尴尬,却还是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去,她大气温婉地回应道:“那就谢戚公子吉言了。”说着微掩衣袖,与对面二人隔空对饮了一杯。 傅乾明显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忙转移话题道:“不知苏小姐要继续歇息一会儿,还是同我们二人一起去涵碧桥看看?” 苏静绾见歇息得差不多了,便施施然道:“那静绾就多有叨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5章 她的心思 一行人一路前行,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涵碧桥的入口处。 入口处位于涵碧山的东侧,出口处位于西侧。东西两侧的索桥下是湍急汹涌的碧江水,顺着碧江而下,水流随着地势的降低而渐趋缓慢,进而在中下游形成了闻名遐迩的卧龙潭。 江水虽然迅疾,却清澈见底,水下的五彩鹅卵石一览无遗。 众人小心翼翼地上了索桥,刚开始都有些不大适应,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距离后,步履才逐渐平稳下来。 侧身眺望,远远可见掩映在山林中的舍利塔塔顶,更能听到玄光寺荡气悠扬的钟声。 “公子你快看,水里有鱼。” 戚沐九顺着玲玉指着的方向看去,果见一大波金银色的鲤鱼逆流而上,它们的身上间或有红色或黑色的斑点,在晶莹剔透的流水中意外地鲜活与跳脱。 “这是碧江特有的花斑锦鲤,肉质多脂,味道鲜嫩。现在正是洄游季,大家方便的话,可以多捕一些带回山庄吃。” 那位之前带着苏静绾去玄光寺的管事刚刚说完,便有两个侍卫飞身跃下索桥下的岸边,卷起袖口与裤脚便手法精准地捕捞了起来。他们貌似还带了网兜,一网就是一大波。 看来他们今日是有备而来。看到玲玉眼巴巴瞅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戚沐九便先行辞别苏静绾,拉着玲玉飞身下了索桥,留下落单的傅乾陪着苏静绾继续走到索桥尽头,才姗姗而迟地到了他们所在的岸边。 傅乾见一边的两名侍卫已经捕了一大网兜,足足有一百来斤,而另一边的戚沐九却只有五六条,他们今日未带捕鱼工具,戚沐九便把捉住的鱼放到一个用鹅卵石堆围而成的小水洼里。 玲玉还在水中奋力抓捕,戚沐九却早已去附近的林子里找了干燥的木头出来。傅乾见此,便走过去帮她搭起了烤鱼的三角架。 岸边的侍卫看到戚沐九那边的做法,也顺势搭建了起来。苏静绾被身旁的侍女扶着坐到岸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 太阳当空照,做着烟熏火燎之事的戚沐九本该是狼狈不堪毫无形象可言的,她那个露着一小截小腿光着脚丫在水中胡乱扑腾的侍女就是证明。 然做着这一切的戚沐九却浑不在意,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那种随性自在无拘无束的做法,是她从来都不曾尝试过的,这让她有些微微的艳羡。 她好像从不知疲累,忙完三角架,又忙着剖鱼洗鱼,一切动作都行如流水,站在一旁毫无插手余地的傅乾,只能将她洗好的鱼用坚硬的树杈给串起来,拿到一边的火上烤了起来。 如果让她去杀鱼剖鱼,她肯定下不了手,脏累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尚书府嫡女的身份让她无法跨出那一步。有丫鬟小厮随时伺候,她又何必纡尊降贵地做那种下里巴的事情呢? 可是,傅乾贵为太傅之子也在做这些,她为何就觉得再正常不过,而戚沐九做着这些,怎么就让她看着那么分外碍眼呢?难道就因为她低人一等的琴师身份,还是她做这些脏活累活时看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优雅与从容? 亦或是她的心理因素在作祟,觉得戚沐九住在王府能够轻易近距离地见到那个人,而她却只能如隔三秋地翘首企盼着?想到这里,她的面上不由惊诧一片,这就是她不太喜欢戚沐九的真正原因吗?暗自将她当作成假想敌,还是一个与她毫无竞争可比性的男子?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一见了此人,便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然转念一想,总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她才是要与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她如是想。 两个侍卫已经将鱼烤好,身边丫鬟把烤好的鱼放入餐盘中拿了过来,苏静绾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戚沐九与傅乾和玲玉围坐在三角架前,有说有笑地边烤边吃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好像谁都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搅扰他们的快乐。 苏静绾刚开始还吃着挺香,这样一种江边烧烤的体验倒也新鲜有趣,只是在尝了傅乾拿给他们的烤鱼后,舌尖别开生面的奇特香味让她初时吃鱼的那种快乐也荡然无存了。 身后的两个丫鬟吃了之后,脸上那一副惊讶享受的模样更是让苏静绾一阵尴尬无言,但她还是压下心底的微微不适,虚心请教了一番,才得知是戚沐九在剖洗干净的鱼腹中放入了一种叫做草茴香的香料,才会让烤鱼的味道如此鲜美独特。 就地取材又如此驾轻就熟,一看就是野外生存的个中高手。长相,武功和厨艺都暂时对她造成了碾压式的绝对优势,她不知她还会有哪些隐而不发的优势在她面前逐一显现。 然而就是这样的冰山一角,却让她心中生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但看着她与傅乾说笑时的英气眉眼,她还是暂时放下了那种怪异的感觉。 几人收拾一番离开时,戚沐九和傅乾用草绳串了剩下的几条花斑锦鲤带了回去。 回去时依然是那两艘小船,天色将近黄昏,夕阳的余晖落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洒下了橙红色的点点星光。 船头已亮起了朦胧的灯光,小船上能依稀听到玲玉一阵惊喜的叫声,“哇,公子你快看,有小鱼在水中跳舞。” “它们是在觅食,不是跳舞哦...” “为什么白天不出来找食物呢?” “因为它们白天在睡大觉啊。” “那我们白天不是吃了烤鱼吗?它们怎么就不睡大觉。” “因为它们是为了洄游产卵啊。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应是七星刀鱼。” “七星刀鱼?”连傅乾都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们仔细观察一下,看它们是不是通体银色,形似弯刀,薄如刀刃,体侧还整齐排列着七颗黑色圆斑?”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那些跳来奔去的鱼有戚沐九说的这些特征。 “哇,公子,还真的是呢。他们游得好快噢,我敢肯定他们的视力一定很好。” “对,它们喜欢夜间活动,天生讨厌光照强烈的环境。” “小九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傅乾边伸出手逮着跳出水面的七星刀鱼,边出声询问道。 “因为我见过呀。”不止见过,她在现代还养过呢,这种鱼更多的是一种观赏价值,与金鱼没甚分别。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那是自然。” 几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南郊别庄。戚沐九见到苏静绾的小船也靠了岸,同傅乾与其辞别后便回了庭院。 刚进了院门,便见到了面色黑如锅底的景严。 戚沐九先是一愣,而后眉目微挑,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看他那架势,等了应该不只一时半刻了。 “球球不吃不喝,病得很厉害,王爷让你过去看看。” “我又不是御医,去了又有何用?” “你还真是铁石心肠,枉它心心念念了你一整日。” “你是说球球已经病了一整日?” “已经病了两日,平日里最爱吃的果子也不吃了。” 戚沐九一听,已顾不得太多,忙让傅乾和玲玉先行进去,自己立马随景严去了姬冥修的别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7章 情敌见面 景严心想,完了,这下王妃的事情十有八九又要泡汤了。 啊,戚沐九,戚沐九,戚沐九,他一路咬牙切齿地出了含英殿。 戚沐九刚回到庭院,便把球球和包裹一并交给玲玉,自己则坐到桌旁端了杯热茶,简单说了下含英殿那边的事。 玲玉把蔫着脑袋的球球放到床榻上,拿了颗红彤彤的果子给它,打开包裹正要给球球找吃食,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一问,“公子,这些好像不全是球球的东西啊。” 戚沐九喝茶的动作一滞,走了过来。 “公子,这不会是雪域冰莲吧?还有这个,是不是专治内伤的归龙丹?” 放有雪域冰莲的药匣和放置归龙丹的瓷瓶,都精美异常,戚沐九拿起其中一瓶,瓶底印着皇家御用的标识,她的心绪一时间复杂难言。 “嗯,都放起来吧。把咱们今日带回来的花斑鱼清洗两条,我们晚上喝鲤鱼豆腐汤。” “好嘞。”玲玉收拾好东西,偷瞄了下她情绪难明的神色,才出了屋门。 戚沐九刚把做好的鱼汤放入食盒让人送去含英殿,便见景严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 他正要传达他家王爷的话,却在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后,伸长脑袋在那食盒上瞧了几眼,香味应该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轻咳一声道:“王爷说了,明日让你带着球球去温泉行宫。” “我带着球球住在这里就好,为何要去什么温泉行宫?” “王爷说了,是为了让球球泡泡温泉,尽快痊愈。” 这个说法,她应该不会拒绝了吧?他可是想了一路才想出来的呢。 果然,她听到后,貌似思索了一番。戚沐九原本打算和玲玉去小温泉,但现在... 罢了,反正傅乾也去,到时候倒是可以去找他。 于是她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明日什么时候?” 景严一听她答应了,心想总算把王爷交给他的任务给完成了,于是他回道:“大概在太后的寿辰过后吧,到时候我会及时告知于你的。” 戚沐九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看他频频朝食盒望去,她便顺手递了过去。 “给我家王爷的?”应该没毒吧? “不要就算了。” 她正要作势收回,却被景严抢先一步拿走。还算她有点良心,那雪域冰莲何其珍贵,却用来治疗她的普通内伤,当真是暴殄天物。 景严怀着圆满完成任务的心情回了含英殿。 姬冥修对景严的机智表示了赞赏,奖励就是...一小碗鱼汤。 景严瞅吧着那一大碗色泽奶白的浓汤,再看看自己手中的一小只,有些悻悻然地出了星辰殿。 王爷啥时候变这么小气了?那么一大碗,他能吃得了么? 他坐到庭院的石桌上,没用一分钟便把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豆腐嫩软可口,鱼汤鲜而不腻,当真是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戚沐九那家伙虽然讨厌,但厨艺却不得不令他折服,怪不得王爷对她念念不忘,原来这就是她的杀手锏,这次回到城内,他得想办法物色几个厨艺绝佳的男子,好转移下王爷的注意力。 翌日太后的寿宴上,戚沐九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微生思龙。 “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还真够胆大的。”她看了眼两人站着的周围,与她低声交谈着。 “没想到你也这么信守诺言,还真让我感到意外。” “本宫是对放雅信守诺言,可不是对你。” “那不都一样。” “你这人!...” “对了,东城兵马司的人近几日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近几日没找什么麻烦,事情发生的当天,倒是找我的女官询问了一番。”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你什么时候回东岳,那个秦夫人的遗孤找得怎样了?” “你上次偷听到的不少啊...”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偷听,只是迷迷糊糊间听了个大概。” “哼,你倒是诚实。不过还没有他们的确切消息,只打听到他们有可能去了西凉。” 西凉么?戚沐九心思流转间便问道:“那你要去西凉找寻么?” “嗯,太后寿辰之后,我便动身去西凉,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那就预祝你马到成功啦。” “我走后,你可不能打放雅的主意啊...” “你在的时候,我都没有,你走了以后,我就更不会了。”找陆放雅品茗谈心,应该不算吧。 “算你识相。” “喏,把这个拿着。若是到了西凉的即墨城,可以找他帮忙。” “你是西凉人?” “嗯呢。” “难怪你会...”去西凉署几个字,被戚沐九及时用手给按了回去。 “你干嘛?” “喏,你真正的情敌来了。” 微生思龙转眸看了过去,便见七公主姬月璃跟傅乾一同走了过来。 她来到盛京的这段时间,也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有关龙渊七公主爱慕陆放雅的传闻,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灵动娇俏又不失皇家的雍容清贵,这是微生思龙对姬月璃的第一印象。 只见她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戚沐九,“嗨,又见面了。我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几个月前的梅花宴上吧?” “是的七公主。”戚沐九拱手作揖道。 “这位是?”她灵动的双眸转了过去。 “微生思龙。” 戚沐九看向身旁秒变骄矜长公主的微生思龙,她那自报家门的倨傲模样让她不由弯起了唇角。 “你就是东岳长公主微生思龙啊,前几日听母后提起过你,听皇兄说你还认识左相?” “确切地说,是相熟。”微生思龙看了眼她微微变了的神色,得意地加了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姬月璃没有生气,反倒微挑了下秀气的眉眼,“那又如何?缘分可不分先来后到。” “我怎么听说,他今日没来参加太后的寿宴,是因为怕见到某人呢。” “说不定是因为某人呢,听说某人前几日去相府时扑了个空呢。” “我也听说某人曾被他当场拒婚,羞愤得要死要活呢。” “那又如何?近水楼台总比相隔万里要先摘得天上的月亮。” “呵,那也得看月亮愿不愿意让摘了,可别月亮没摘着,摘了颗不起眼的星星下来。” “摘不摘得着各由天命,可摘月亮的过程,某些人却是连个机会都没有呢。” “机会多又有何用,要知道月亮身边可不只一颗星星。” “...???”傅乾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 “...”戚沐九用眼神将他拉离了battle现场。 两人回到正厅,火药味终于淡了一些。 寿宴上,太后与皇帝又是一顿常规操作,给摄政王选妃。结果就是姬冥修在宴会尚未结束前,便提前离了宴席。 戚沐九与傅乾解释了一番需要提前去温泉行宫的事,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用一种重修旧好的暧昧眼神看向了她,最终遭到了她的剜眼警告。 戚沐九和玲玉带着球球去了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停靠在岸边的一艘楼船。楼船约十五米高,上下两层,可载一千余人。 二人上了甲板,玲玉在景严的带领下去了船内的客舱放置行李,戚沐九则抱着球球上了二楼。 登高而望远,此时此刻的景色与昨日小船上看到的确实无法相提并论。 他倒是豪横,这楼船看着更像水上战舰,也不知他私下还有多少比这更高更威武的。 微风起,她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船头上迎风而立的高大身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8章 扎错了人 戚沐九走到船桅另一侧,静静望着远处的风景。 “球球不能吹太久的风。”一道沉冷的声音自身侧而来。 戚沐九转身看到了缓步而来的姬冥修,他好像清瘦了一些,不过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你的时候,仍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迫人的压力。 她将球球裹进了自己的披风,有些不自在道:“你自己带球球去温泉行宫就行,干嘛非得拉上我?” “怎么,球球变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我,我离开王府又是因为谁?” “你还在怪本王?怪本王没有给你自由?” 她别开眼,不去看他逼人的视线,“谁愿意一辈子受制于人。” “本王让你签那份契书,又不是真的让你为奴为婢,只是...” “只是什么?”她转头看向他。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神,有些无措道:“只是希望你在王府,一直...陪着球球而已。” 被当成工具人的某球,“...”偶这个挡箭牌好好用哦,得给偶加鸡腿,不对,加好吃的果子。 戚沐九才不相信他的一番胡扯,但听出他语气中的服软,她不由看向他裹着披风下的左臂。 “球球有你陪着就好,有没有我没什么不同。” “...”呜呜,主人,你肿么可以这么狠心,球球不想理你了。它滚了滚热乎乎的身子,从披风中钻出了毛茸茸的脑袋,看向姬冥修的表情一副委屈吧啦。 “有你这么当主人的么,你看球球多难受。”姬冥修兀自说着,顺手将球球从她怀中接了过去。 球球身上的香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的鼻端,是她身上的体香。 他不着痕迹地将球球往下抱了抱,心中那种莫名烦躁的感觉才稍稍舒缓了些。 “我...”好吧,看来并不是锦衣玉食就能给球球带来快乐,它还需要陪伴。 可她也不可能一直在王府陪着它不是?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长痛不如短痛。 可此时此刻,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球球很通灵性,若是说出来,它一定会很受伤。 她有些无奈地扶了下皙白的额头,只能徐徐图之了。 “若我顺利考入三大书院之一,旬假日回来我便继续住在王府。” “若是没通过呢?” 姬冥修看到她利剑似的眼神射了过来,有些尴尬地轻咳道:“本王的确临时改变主意,欲知会考官让你考砸。” 看到她山雨欲来的脸色,他忙不迭解释道:“但本王并没有让考官将你调到九号号舍。” “景严那日在花园可都说了,是你知会考官那样做的。” “那是他...故意气你才说的。” “不是你,那是谁?难道是...” 姬冥修给了她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那姓杨的老狐狸还真够黑心肝的哈,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式。” “各为其政而已。” “所以你知道是他派人干的,还将计就计地放任他将我换到那臭气熏天的鬼地方?” “本王知晓后,第一时间是想给你换回去,但转念一想,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耐的么,所以...” “所以想试探下我闻香憋气的功力?” 姬冥修一听,素来沉冷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连尚在生气中的戚沐九都不由看呆了去。 “我都那样了,你见死不救不说,还笑我?” “并不是。本王是想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不要跟我说那些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鸡汤。” “鸡汤?” 戚沐九看着他有些迷惑的眼神,没好气地解释道:“就是表面安慰实则骗人的鬼话。” 姬冥修听了,寻思了下,不由有些好笑道:“你的新词倒是一套一套的。”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神情,他解释道:“考试不仅是学识的比拼,更是毅力与定力的考验。本王要让你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他们。” “所以,我是你展示实力的道具?” “应该这样说,九号号舍是你展示自己实力的证明。” “切,臭气熏天让你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通过考验?” “直觉吧。” “哼,可恶的直觉。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想起那个九号号舍了。” “也不会再扎本王的小人了么?” “我,不关我的事,景严才是罪魁祸首,你去找他算账吧,你不是扣了他半年工资吗?再扣半年不就行了。” “戚-沐-九”身后传来景严咬牙切齿的声音。 戚沐九从姬冥修怀中抱过球球,挑衅地看了眼景严,才慢悠悠地回了客舱。 几人到达温泉行宫时,已是日落时分。 戚沐九昨日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今日身临其境,感觉分外不同。 走过清幽阒静的九曲回廊,跨上白玉堆砌的廊桥,便到了青山环绕的秦王殿。 戚沐久和玲玉随着这里的管事嬷嬷去了西边的菡萏殿,殿内点了熏香,清新凝神。 晚上戚沐九抱着球球到了温泉池。玲玉在周围察看了一番,发现没有可疑动静,才放心让戚沐九入了温泉池。 球球刚开始还不敢入池,只用毛茸茸的爪子在池边试探,戚沐九和玲玉一再鼓励,它才小心翼翼地入了温泉。它的小脑袋在池水中浮来游去,不一会儿便如鱼得水起来。 也许是热气氤氲,又或许是温热的泉水令戚沐九身心倦懒,她泡着泡着,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朦朦胧胧间,好似听到有说话声由远及近而来,像是...景严和姬冥修的声音。 戚沐九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她星眸圆睁,僵硬地朝着声源看去,只听一阵对话自水池的另一边隐隐约约地传来。 “王爷,归砚城传来消息,飞鹰堡一战,参战的即墨军几乎全军覆没,幸存的三个老兵,一个已经过世,另一个既聋又瞎,还有一个虽然健在,却在一年前举家迁往了别处,具体迁到了何处,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安州那边呢?” “查到的只是戚沐九五岁之前的一些零散信息,并没有他两年前的消息。徽山别庄和断魂崖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飞鹰堡一战直到现在,戚沐九至少有一年的空白是我们无从知晓的。这一年内,他是否真的回了安州都是个未知,又或者...你们查到的消息有误,他...也许根本就没去过东岳,而是...” “您是说,他有可能...早已战死?” “目前也只是推测,还无法证实。” “嗯,如果能尽快找到那个西凉老兵,一切就有可能水落石出了。不过,还有一个消息,也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 “哦?” “金川的探子查到,有个在断魂崖山脚下的猎户,去年十月救过一个跌落山崖的女子,根据他的描述,和戚暮烟很是吻合。猎户说,她在他那里养了三个月的伤,某日留下一副镶金玉镯之后,从此便不知所踪。” “能活下来,倒是个奇迹。” “据说是山崖下一颗百年古树救了她一命。属下已经飞鸽传书沙川那边,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知晓她的真正去处。” “嗯,即墨城那边可有消息?” “目前只查到北燕郡主上官紫苏与拓跋聿是师兄妹,但她与隋敬之并不相熟,而且她刚刚与拓跋聿成婚,时间与逻辑上都不符合我们要找的人。” “即墨城不行,那就从他们两个身上着手,让天枢城的探子费点心。” “属下晓得。” 谈话中断,接着便是窸窸窣窣一阵衣物落地的声音,池水微漾间,有入水声自另一边的转角处而来。 掩藏在一块花石之后的戚沐九,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这可怎么办?姬冥修好像从另一边过来了这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9章 池中水妖 晚饭时景严不是说他今日不来了么,怎么突然又来了?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 自己现在可是未着寸缕,万一被他发现,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她缓缓游到下水之处,正要伸手取过衣物,这时一道冷厉而戒备的声音传来:“谁在那里?” 戚沐九来不及上岸,随手抓起了池边的衣物便仰首没入水中。 水下憋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已接近极限,忍着听了会儿动静,她才猛地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你是何人?” 一道冷沉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戚沐九脑袋一懵,心跳再次如擂鼓般猛地跳动了起来,她一时间吓得僵直在了原地,自己这是被守株待兔了? “你到底是何人?转过身来。” 姬冥修说着便缓缓靠近那道身影。 虽然只是上半身,但那乌黑如缎的长发和光洁莹润的后背,却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圣洁朦胧的光泽,尤其是那对精致秀美的蝴蝶骨,在那人几不可察的颤动下,似展翅欲飞的蝴蝶要脱壳而出。 只是肩胛骨左侧靠下位置好似有一片淡淡的淤青,虽有乌发的半遮半掩,却还是被他一眼发现。 心思流转间,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戚沐九?” 前面背对着他的戚沐九,一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一碎,身体已先于大脑猛地向前游出了一大截。 然任她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身高腿长的姬冥修,不一会儿,她便被他紧追而上。 她刚将手中紧紧抓着的外套勉强裹在身上,腰部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握。戚沐九整个身体猛地一僵,反应过来后,忙环臂抱住自己的前胸,小小的脑袋微微低垂着。 姬冥修在握住她腰身的那一刻,也是微一愣神,她的腰部纤细柔软,不盈一握,竟像是...女子的腰身。 像是要证实什么似的,他正要抬手抚上她的右肩,却有一串水花扑面而来,措不及防之际,手劲微松,那一截柔若无骨便从他的手臂中挣脱,然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紧实的腰侧竟被人用力一拧,他腰腹处不由一阵紧缩,身子一时间失了平衡后仰了下去。 接着一阵水花自他身后乍然而起,须臾过后,池面上只有一小圈微微晃动的涟漪,昭示着那人的逃之夭夭。 好生狡猾的水妖,竟然暗算于他,真是可恶。 姬冥修暗骂一声,抹净脸上的水渍,极目四眺,哪还有那水妖的身影。 真是可恨,竟敢跑到他的浴池中欲行不轨,他与景严刚才的对话也不知被她听去了多少,而他们二人竟然都毫无察觉,是对方功力太过高深,还是近来的自己退化到耳聋眼瞎的地步了? 不一会儿,秦王殿便传出了侍卫们抓捕刺客的声音,整个温泉行宫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厢,戚沐九逃出来之后,沿着池壁浮游到了菡萏殿的后窗外,窗户微微半掩着,是她离开前的样子。 殿内没有掌灯,她摸黑去了榻上,纱帐放下,遮掩了内里的一切。 不消片刻,菡萏殿外便传来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殿门被推开,为首之人的俊颜上一片冷沉肃凝,许是刚泡过温泉的缘故,他面如冠玉的脸上竟有一丝淡淡的余红。 殿内一片宁静,黑暗中依稀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有人掌了灯,殿内顿时一片灯火通明。找了一圈,殿内竟空无一人。 此时,湿漉漉的玲玉抱着湿漉漉的球球,狼狈万分地进了殿内。 球球一看到是姬冥修,便嗖的一下自玲玉怀中跳下,它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尾巴翘起狠甩了几下,才跑向姬冥修。 然还未等它靠近,一件披风兜头而下,球球被裹在里面,视线受阻,它在披风中胡乱打起了滚,一阵左蹭右突就是出不来,急得它吱唧吱唧叫了起来。 姬冥修抬眸看向殿门口瑟瑟缩缩的玲玉,“她去了哪里?” 玲玉偷瞄了眼窗口和纱帐的位置,心思转换间,她战战兢兢地出声道:“我,我也不知。球球跑进了温泉池边的小树林,我和公子分头去找,待我找到球球返回原地,也没等到她,我以为她没找到我和球球,便一个人先回来了,没想到...” 姬冥修神色不明的视线定定地看向玲玉,她心下一紧,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见他偏离视线转身吩咐一旁的景严,她快要跳出嗓子眼的一颗心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派人去红木林找找,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景严瞥了眼低头不语的玲玉,眼神疑惑间带人出了菡萏殿。 “你确定她是与你一起进了红木林,而不是在温泉池中泡温泉?” 玲玉早已镇定了下来,她抬眸看向姬冥修,“我们刚开始是准备泡温泉,可我们到了地方还未入水,球球便撒丫子跑进了小树林,我们没法,只能分头找起了它。” “你和球球又是怎么回事?”他惑沉的目光瞥向她依旧在往下滴水的身上。 “球球从小树林出来后跳进了温泉池,我追到池边唤它回来,一不小心踩了空,便...掉了进去。”说着她不由打了个喷嚏,姬冥修见此,英挺的眉峰微蹙,挥手让丫鬟把玲玉带了下去。 一刻钟之后,戚沐九回了菡萏殿,甫入殿门,便看到了立于窗前的姬冥修。 “舍得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看向窗边,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可疑水渍,才稍稍放下心来。 幸好她在入窗之前,用内力将身上的水分烘干,否则她根本就没时间处理窗边与地上遗留下的水渍。 姬冥修转身,一双锐利冷沉的双眸倏地看向有些惶惶然的她。 “说吧,你去了哪里?”他复杂莫名地眸光直直地看向她,那种肆无忌惮的打量,让她勉强能够镇定的内心,仿佛置身于一片幽深难料的湖底。 “我去了温泉池边的小树林找球球啊,你问这个作甚?” “哦?你确定?”他如一头优雅的豹子,缓缓走向自己的猎物。 “我确定啊,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倏然靠近,将她逼在殿内的影壁上。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下颌被一双大手托起,他魅沉的眸光在她皙白如玉的容颜上放肆地端量逡巡着,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你确定不是刚从温泉池回来?”他的唇角几近压上她粉润饱满的樱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着她便用尚能活动的双手用力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还在装。本王现在便让你听得懂。”说罢,他猛然擒住她的细腰往不远处的卧榻而去,随之落下一句:“都给本王出去。” 须臾之间,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纱帐放下,卧榻上戚沐九被压在柔软的衾被上,“说,你到底是谁?” “姬冥修你发什么疯?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戚沐九也豁出去了,今日打死不承认。 “呵...还在装傻充愣。”说着,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伸向她捂得严实的领口。 戚沐九饶是再心理强大,也被他此时的强硬霸道冲击得破了防。 “放手,你这个变态男。” 姬冥修正要拉扯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说本王是变态?” “你不是变态是什么?大半夜的对本公子欲行不轨之事。告诉你,本公子喜欢女的,不是你这头雄的。” 姬冥修不由冷笑一声,“喜欢女的?待本王扒了你的衣服,便知你喜欢雄的还是雌的了。” “姬冥修,你个蛇精病。” “叫得再大声些,本王爱听。”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0章 有惊无险 戚沐九被姬冥修冷不然的一句骚话给整懵圈了。 双手被他单手按在床头,只见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解着自己的衣襟,眸中似有隐隐的期待。 戚沐九用尚且自由的左腿猛地顶向他的腰腹,却不料被他用右腿轻易一按,便动弹不得。 “给本王乖一点。” 说着,她的月白外衫便被他单手给扯了下来。 戚沐九心中一急,趁他不备,用尚能活动的脑袋狠狠撞向他高挺的鼻梁,姬冥修没料到她会这么偷袭,下意识侧了侧身子,她顺势一滚,正要爬下床榻,却被他自身后欺了上来。 耳畔是他灼热而魅沉的气息,“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 “姬冥修你个骚言骚语的变态,快放开...”话音未落,一阵裂帛声响起,她白皙的后背瞬间裸呈在姬冥修眼前。 只见她后背肩胛骨以下裹了几层厚厚的纱布,纱布处隐约有药膏的味道,那片淡淡的淤青竟是在肩胛骨右侧靠下的位置。 姬冥修一时怔愣在了原地,他明明记得是在肩胛骨左侧靠下位置,为什么会是右侧? 他不死心地掀起她左侧纱布的一角,纱布下一片凝脂雪色,并没有他期待中的淤青。 “姬冥修,你疯够了没?”戚沐九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反手捂住后背,身子顺势一滚,那件薄衾便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姬冥修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期待,失落,庆幸,憋闷,种种情绪翻涌而过,总之,这不是他期望看到的结果。 面前的人,为什么不是温泉池中那个魅惑他心的水妖,她难道还会随时变身不成? 不过...不是也好。若她真是女子,那么不管她是不是戚沐九,她的欺君之罪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而他呢?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置她?该如何面对那个她? “本王今日是疯了,疯狂地期望你是那个...”他语声蓦地委顿了下去。 戚沐九裹在衾被中,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就那样贴着床角,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生怕他随时再扑过来乱撕一通。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景严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回禀。” 姬冥修整理了下情绪,深深看了眼揪紧衾被的她,“今夜不要出菡萏殿,给本王老实一些。” 他恶声恶语地吩咐完,便起身掀帘而出。 直到殿门开阖的声音响起,戚沐九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今日真的好险,若不是及时使用了微生思龙的那种秘药,她今日还真的难以脱身。虽然那种秘药是她死皮赖脸求来的,但她终究是又救了她一次,因而这份恩情,来日她定当涌泉相报。 肩胛右侧的淤青,是她平日里无事时研制的仿真药膏所致。 万事有备无患,这是她现代身为头号间谍所一直秉承的绝对信念。 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可无法预知的下一次呢? 算了,愁绪万千敌不过边走边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事败跑路。 不一会儿,玲玉回到了菡萏殿。 她听了下周围动静,才小声道:“公子,今日是我疏忽了,害你差点暴露。” “意外而已,谁也无法预料,而且你不也给我提供了不在场证据么。” 玲玉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今日真的好险。” 戚沐九吃着她端来的饭菜,“被那蛇精病给吓坏了?” “蛇精病?” “就是脑子容易抽风,发羊癫疯的那种。” “啊?哦哦。对了公子,我刚刚听殿外的人说,摄政王正在整个行宫大肆排查女刺客。他这样做就不怕惹太后不快吗?” “没那么简单。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女刺客得罪整个行宫的王公大臣吗?他再跋扈也不是这样一种跋扈法。” “那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定是以此为由想达到某种目的。” “这么说,你这次倒是无心插柳地帮了他一回。” “并非。不是这个理由,他也会找别的理由来促成今日之事。”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左不过跟太后有关,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嗯嗯,公子,我想跟你睡。” “...” --- 万寿殿内。 董太后端坐于正厅,面上一派气定神闲。 “不知摄政王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姬冥修倚坐于侧,不疾不徐地端起案几上的热茶。 “秦王殿出现刺客,自称是万寿殿的人。事关太后,本王不得不拨冗前来。” “哦?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竟敢在寿辰之日对哀家行此诬陷之事。” 姬冥修挥了挥手,景严便令人将人带了上来。 不消片刻,一个满脸淤青被绳捆索绑的人被推掷于董太后面前。 董太后握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颤,此人的身形为何看着如此熟悉。 “想必太后应该识得此人吧?” 那人的下巴被迫抬起,董太后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手中的茶盏惊得一抖。 她顾不得热烫,厉声质问道:“摄政王这是何意?竟对哀家的御前侍卫严刑拷打,跋扈也得有个度吧?” “太后的御前侍卫不在太后的万寿殿当值,却黑纱蒙面地跑到本王的秦王殿外,不知太后意欲何为呢?” “丁元,哀家不是让你巡查万寿殿么,你跑到秦王殿去作甚?” “属下听到秦王殿有刺客,本想赶过去救驾,却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了。” 一旁的景严满脸鄙夷,“敢问丁大人,万寿殿与秦王殿中间还有圣上的长生殿呢,而且事发间隔不过半刻钟,您是插翅飞过去的吗?” “我...”丁元被怼得无言以对,太后派他去盯梢,他盯了老半天也没盯出个动静来。正打算回去复命,却听到秦王殿内有人喊抓刺客,他按兵不动,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万一是摄政王的敲山震虎之计呢。不曾想,秦王殿的温泉池中还真有个可疑的白色身影在忽上忽下地晃动,藏在高树上的他看到这幅诡异的场景,还以为见到水鬼了,顿时吓得一个没站稳,结果就是被秦王殿外隐藏的暗卫当成刺客的同伙给抓了个正着。 董太后见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气得暗骂自己有眼无珠,竟弄了这么个白痴做御前侍卫。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把他给哀家拉下去。” 接着,惊魂未定、满脸青紫的丁元像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董太后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摄政王有话不妨直说。” 姬冥修慵懒的眼神微微一挑,他慢条斯理地坐起了身,“那就说说十五年前,秦夫人与定北将军秦伏渊的事吧。” 宫变那年,他年仅八岁,被当年的镇北将军,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公霍萧保护在将军府。一直到后来长大,他才慢慢知晓,当年定北将军秦伏渊为了保护父皇和母妃而身殒太和殿,而秦夫人带着年仅三岁的幼女从此不知所踪。 董太后神色一窒,“十五年前的事,哀家不全都告知于你了吗?” “哦?你确定?” “哀家...只记得那些。” “景严,把丁元移交到廷尉,相信典威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景严要领命而去,董太后面色一阵慌张。 “摄政王且慢,哀家忽然想起来一些。” 姬冥修神色一哂,示意景严退下,他漫不经心地抚着手上的玉扳指,耐心十足地等着董太后开口。 最近一段时间,他时不时会梦见父皇和母妃。 太后的试探,朝中的风言风语,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母妃的遗愿,他却不能不在意。 还有今夜得知她不是水妖时,几近疯魔的自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1章 她的身世 董太后面上虽有不甘,却还是按下情绪缓缓出声道: “当年之事,虽有镇国公竭力镇压与善后,但朝中还是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说秦夫人是红颜祸水,不仅勾得废太子密谋造反,还害得自己的丈夫魂断龙渊。而当时先皇病重,纯元太后受冤...” 她停顿了下,见姬冥修脸上并无多大反应,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道:“秦夫人意识到自己在盛京已孤立无援,留给她的选择只能是离开龙渊。” 之后的事情,他这些年也多多少少知晓了一些。秦夫人当年孤注一掷,随秦伏渊离开瀛都时就已被家族移出族谱没了退路,等于是有家不能回。 东岳、龙渊皆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那秦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姬冥修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董太后见状,思忖了片刻道:“秦夫人离开盛京的第三年,哀家从西凉的暗探那里得知她已过世的消息。” “你是说,秦夫人当年去了归砚城?” “当时的消息就是从归砚城传回来的。至于那个孩子...哀家便无从知晓了。” 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但秦夫人的样子他还是隐约记得一些的,是个温柔娴静而又雍容清贵的女子。她会跟母妃一样,眉眼柔和地喊他‘修儿’,也会将自己做的精致糕点悄悄地留给他,更会一字一句地教那个小女孩喊自己哥哥,虽然那个小女孩总喜欢喊他修哥哥。 就那样一个静雅如莲的女子,竟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像母妃一样,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自己好歹还在父皇的庇护下长到十二岁,而那个孩子呢,如今又在何方?是否还依旧活在这个人世间? 姬冥修不由想起了那块玉佩,若她还活着,是否就在归砚城?而她的玉佩又为何会出现在西凉太子的手中?她与西凉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疑惑,终将他从记忆的漩涡中拉回了现实。既然知道秦夫人的消息,又如何会不知那个孩子的一丁半点?姬冥修暗厉的眸中顿时划过一丝冰凉。 “太后如果记不起来,本王倒是可以提醒一二。” 董太后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但见他左手轻抚下颌,右手的食指徐缓有力地扣击着身侧的案几,须臾之间,那张英挺的面容状似无意道:“去,把太后的贴身内侍...弥竹...请上来。” 董太后面上一凛,怒气上涌道:“摄政王这是何意?” “哦,听说太后身边出现了假宦,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不及时肃清,那整个龙渊皇族的声誉,可不是太后一个人能够担待得起的。” 董太后一听,差点气得昏死过去,他居然知道了,亏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原来是他不屑于动手而已。 他这是在提醒她,她与弥竹的私情一旦败露,她与整个董氏家族所要面临的声名扫地吗? 气恨之际,董太后不得不妥协,“好,哀家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希望摄政王能网开一面。” 他抬手挥退其他人,缓缓坐起身,“那就看太后的诚意了。” 董太后揪紧了的衣襟,慢慢松开,方才谨慎道:“十二年前,归砚城的暗探回禀,秦夫人过世后,那个孩子便被一个有身份的人接走。” 见姬冥修神色微蹙,她赶忙继续道:“那人乘坐的马车上有西凉皇室独有的徽记,所以,哀家断定,秦夫人或者说那个孩子应该与西凉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 “还有呢?” “没了,那之后的许久,那个孩子便如销声匿迹般,再也不曾得到过她的任何消息,哀家于是便将西凉的密探全都撤了回来。” 西凉皇室么?那就只能从沈立恒身边查起了。 “听说微生思龙也在找秦夫人和那个孩子?” “微生思龙之前的确从哀家这里打听过,哀家只告诉她那孩子有可能在西凉,其余的哀家并没有多说。” “你费尽心思在西凉打探那么久,为的是什么?” “哀家不为...” “哼,是他让你那么做的吧。龙渊皇室还真是出了个情种,都那般境地了,还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 “也对,他所谓的深情,也不过是未曾得到的执念而已。” 姬冥修瞥了眼董太后一副怅然若失的落寞神情,缓缓起身道:“本王不会杀他。若是让天盛知道了一丁半点,本王便活剐了他。” 董太后僵直的身子抖动了一瞬,目送姬冥修走出万寿殿。 身边的贴身嬷嬷,有些不安道:“太后,您没事吧?” 董太后扶着她起身,有些无力道:“哀家无事。” “那您要不要见见圣上?”说着,她抬眸看了眼殿门外。 “不了。你去跟他说,哀家今日乏了,明早再来请安吧。” “老奴晓得。” 万寿殿外,姬天盛一脸焦急地等在原地。 见到姬冥修出来,他有些愠怒地上前质问道:“皇叔大半夜的来万寿宫抓刺客吗?” 姬冥修看了眼他有点戴歪了的发冠,伸手帮他正了正,“圣上先回去歇息吧。” “皇叔...” “你应该待在长生殿。” 说罢,他便带着一行人踱步而去。 姬天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下有些郁闷,正待转身,却听到万寿殿老嬷嬷的传话。 他这厢更郁闷了,刺客没见着,却见到了一如既往冷脸冷面的皇叔,而母后竟也罕见地让他免了今晚的请安。 一个两个的都好生奇怪,他抬眸看了眼夜空中的明月,有些愤然地回了长生殿。 万寿殿回秦王殿的路上。 “王爷,太后刚刚说的那些也不知可不可信?” “你传信给向佐,让他派人核实一番。还有,重点收集西凉太子的信息。” “属下晓得。那今晚的女刺客...刚刚卫兵来报,说秦王殿周围几个宫殿并没有发现疑似该女子的踪影。” 姬冥修想着那水妖狠掐他腰侧的大胆动作,沉缓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那隐含报复性的一拧,让他不由想起了那夜偷袭他的女刺客,他当时就是因为故意重压了她右腹的伤口,才招致她猴子偷桃的阴险招数。 女刺客,潜入者,水妖... 姬冥修侧身看向旁后的景严,“你说有没有一种人,她是天生的冒险家,就喜欢玩儿险中求胜的刺激游戏?” “啊...”景严一阵懵圈,世间真有这种人么? “她应该就在王府,也许我们认识,又或许不识。” “王爷说的是今晚袭击您的水妖?” “连同上一次的女刺客,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我们现在是立马行动,还是按兵不动?”景严眸中隐有兴奋的光芒在闪烁。 “当然是...静待时机。她潜伏在王府这么久,一定有她的目的。找个合适的机会,本王要...引蛇出洞。”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暗中清点下行宫内符合条件的侍女。” “不,再加上小厮。” “您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伪装成男仆的身份?” “不是有可能,是确定。” 看到景严一副尚在思索的懵懂状,他难得好心情地提醒了一句,“你忘了上次她在怡香院伪装成小厮,将你蒙骗过去的事情了?” 景严一听,顿时如醍醐灌顶似的,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对啊,我怎么给忘了这一茬了。还给侍卫的背上写小字挑衅您,当真是嚣张至极。这次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看她还怎么逃得脱。” “哼,可别小瞧了她的狡诈。这次若是再搞砸...” “哪能呢王爷,那属下岂不成白痴了...” 姬冥修丢给他一个‘你离白痴差不远’的表情,扬长而去。 景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2章 不待见他 戚沐九不太安稳地度过了一夜。 翌日早饭过后,她便去了明光殿找傅乾。 戚沐九觉得自己最近真是霉运连连,昨夜差点还暴露真身,马甲在将掉未掉的边缘勉力维持着。 于是她软磨硬泡着傅乾上了去玄关渡口的小船。 “昨晚摄政王抓捕刺客,惊动了整个温泉行宫。你都不知道,除我之外,明光殿的侍女小厮全被盘查了个遍。” “你不会吓傻了吧?” “怎么会...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那刺客啊。刺杀不成,改为色诱,实乃女中豪杰。” 戚沐九唇角一阵抽搐,她色诱姬冥修?哈...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秦王殿哪...据说摄政王引以为傲的无上定力,遇上那水妖,便瞬间破功。” 如果她现在口中有茶,铁定扑到他那张形象夸张的俊脸上。 她若是水妖的话,那么姬冥修早已是她的盘中餐。她会吸干他的精气,顺便丢池边的红木林喂野兽。 “这种不实消息你也信?” “我倒宁愿是真的。你别看摄政王整天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其实吧,他是一个挺孤傲的人。如果有这样一位女子,能抛却世俗成见向他大胆示爱,并为他所接受的话,那样的结局也是很多人都乐见其成的。” “你什么时候改行蓝颜知己,加保媒拉纤了?” “李傥说的没错,你的嘴巴也忒毒了些。” “没看出来,你还是他的粉头哈。” “什么粉头黑头的,我只知道,他是我想要成为的偶像。” “切...没眼光。” “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不想成为他那样的孤家寡人。” “他那是活该,整日一副霸道强横的样子,有姑娘喜欢他才怪。” “前日我们不就碰到过一个嘛。” “那是她眼神有问题。” “不过,我有一次偷听到我娘说啊,摄政王八岁那年...订过娃娃亲。” “哈?” “你不信啊?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哈。听说那个小女孩就是当年定北将军秦伏渊和东岳太傅之女伏鸢的独女。” 戚沐九一听,不由想起那次在东岳署从微生思龙和陆放雅的谈话中听到的秦夫人。若是这样,那秦夫人便是傅乾口中所说的伏鸢。而那个孩子...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乾用力挠了挠脑袋,“好像大概是十五年前吧,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 十五年前...那时候她三岁,秦夫人...一个隐隐约约如莲似雾的模糊身影从脑海中倏然而过,脑中不知为何,一阵抽疼,正待她竭力回想时,那身影竟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小九儿,你怎么了?” 戚沐九扶了扶额角,待那股莫名的揪疼消失,她才有些怅然道:“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那他们夫妻二人和...那个孩子,如今又在何方?” “听说定北将军秦伏渊早已过世,至于她的夫人和孩子,就不得而知了。” 他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道:“欸,你可不是一个对什么都会感兴趣的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对你说的娃娃亲有些好奇而已。” “哦哦,都过去那么久了,估计摄政王也早就不记得了。再一个,那女孩儿若还在世,说不定早就嫁人生子了,而摄政王与那尚书府的苏小姐也算郎才女貌,早日结为连理,也是迟早的事。” “看来,你很看好他们。” 傅乾看着她有些不悦的神色,有些悻悻然,“你和摄政王是不可能的,你晓得不?” 看到她有些怪异地看了过来,他豁出去了似的道:“我们龙渊,哦不,整个云州大陆,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你还是趁越陷越深前换个对象比较...” 然好字还未说完,他的脑袋上便已遭到了几记雨点般的爆栗,待他反应过来后,急忙吓得抱头鼠窜。 “小九儿,我这是为你好,你干嘛不识好人心。” “等明日回了城内,我就把你隆重推荐给象姑馆,听说那里正在招老鸨,我看你最合适。” “不要啊,小九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你哪里看出本公子待见他了,他那样的,倒贴我都不要,懂?” “懂,懂,懂。” 见船靠了岸,他赶紧跳下去,边走边抚摸着有些发疼的额头。 他看着利落下了船的戚沐九,有些愤愤然,这家伙下手也忒狠了些,脑门儿上估计起包了。 两人沿着盘旋而上的林荫小道,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玄光寺。 玄光寺一片宁静悠然,庙宇与树丛的掩映间可见不远处的舍利塔。 入了寺院上香行礼后,二人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去了观音殿。神圣的佛像庄严肃穆,给人一种涤净心灵之界,身处清凉之境的安详之感。 二人焚香叩拜,各自摇了灵签。 傅乾的签文是: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却羁縻处处通。南北东西无障碍,任君直上九霄中。 此乃仙鹤离笼的大吉之卦,代表着功成名就,婚姻美满和财路亨通。 解签之后的傅乾,喜不自禁地向戚沐九炫耀,“小九儿,空寂大师说我宜多阅圣贤书,以修身积德,来日必会喜讯连连。” “嗯呢,看来明日出榜之时,必定是你春风得意之时。提前恭喜你了哦,傅小乾。” “多谢小九儿吉言啦!快进去解签吧,我在外面等你。” 戚沐九看他笑着走出殿外,不由摇了摇头,才不急不缓地步入禅房。 禅房内寂静无声,袅袅檀香自青铜香炉中氤氲飘散。 她在空寂大师的示意下单盘而坐,冥想片刻后,她抬眸看向对面盘膝而坐的老者。 “施主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呢?” “为着相而来,为离相而去。” “那施主觉得,何为着相?” “无端起知见,着相求菩提。所谓着相,即执着于外相、虚相或自我意识而偏离了事物本质。” 空寂大师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知着相,便可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何必执念如斯,不得解脱。” “身处红尘,不得自主。即染即去,即离即着,来去反复,无望解脱。” “过去未来事,思至何益?徒放心耳。” 戚沐九心念一动,他这是在告诉她,过去和未来的事,想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是要珍惜当下么?”她有些喃喃自语道,好似在自问自答。 “然也。不求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身处红尘俗世,人须在事上磨炼,方能在着相去相中自证本心,即见如来。” 戚沐九不由陷入深思,“知命者不怨天,知己者不怨人。”是自己的心还不够坚韧容忍么?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心灵净土,自在我心。着相离相,皆自本心。晚辈受教了。” “是你自身悟性所至,老衲只是点化而已。” 戚沐九忙起身作揖行礼,空寂大师轻抚白须,定定地看着她道:“异世而来异已空,现世因缘现时生。” 原来他已知晓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希望她既来之则安之。 “施主的签文,可否让老衲一观?” 戚沐九从衣袖中取出递了过去。 “鲸鱼未化守江湖,未许升腾离碧波。异日峥嵘身变态,从教一跃禹门过。”空寂大师默声念完,许久没有言语。 化身之前,难以离渊,然化身之后呢... 恐怕渊中潜龙未必会如其所愿,到那时... 空寂大师微微一叹,造化由命不由人,一切自在天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3章 寺庙偶遇 戚沐九从禅房出来后,径直出了殿门,并没有看到等候中的傅乾。 下了台阶,刚走到殿门附近的莲花池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哥哥,他就是去年庙会上救过我的傅公子,真的好巧哦...” “在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毕小姐,看来我们与佛有缘呢。” “傅兄是一个人还是?” “哦,我和小九儿一起过来的。” “小九儿?你说的可是戚兄?” “正是在下。” 戚沐九含笑走近,“毕兄和毕小姐也来寺里求签么?” 毕文珺笑着道:“毕妍没来过玄光寺,我陪她过来看看,顺便...许许因缘。” “哥哥...”毕妍有些嗔怨地揪了揪毕文珺的衣袖。 毕文珺宠溺地笑了笑道:“傅兄和戚兄不是外人,没什么好害羞的。对了,你们昨日的蹴鞠赛很是精彩,今早我本想去别院探望你们,却听说你们来了玄光寺,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遇上了。”毕妍笑着接话道,“你们不知道,昨日鞠赛过后,有好几个贵女在我这儿打听你们姓甚名谁,你们俨然成了芳心纵火犯了呢。” “毕小姐说的应该是小九儿吧?她昨日的风头可是一时无两呢。” “你这是嫉妒了?”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么?” 一旁的毕文珺听了,不由好笑道:“我还担心你们两个的伤势呢,看来已经好多了。” “多谢毕兄的关心。那我和傅乾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二人拜佛了,等回了城内,我们再找机会一起聚聚。” “一定。明日便是出榜之日,等你们的好消息哦...” “傅公子,戚公子,下次再见。” 毕妍微微福了福身,与他们二人辞别。 兄妹二人走后,戚沐九和傅乾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去了玄光寺后方的青龙步道。 步道由青石铺就,两边是修整有序的灌木矮丛,间或开着不知名的红色小花,乍看有一种碧绿丛中几点红的即视感。 沿着青龙步道蜿蜒而上,便到了罗什寺。寺庙不大,却意境幽远。 这是为纪念一代高僧鸠摩罗什而兴建的庙宇。生于龟兹皇室的鸠摩罗什,自幼聪敏,被誉为龟兹智慧之子。一生信徒无数,翻译了众多佛经,推动了华夏译经史的发展,名扬西域三十余国。 然就是这样一位虔诚至圣的佛教徒,却被迫与龟兹国的公主成婚,从此破了戒律。一代高僧,万千僧众们口中的尊师,在那个人人信佛的龟兹,在那个信仰可控制一切的时代,却被迫与凡人结为连理,承受了无尽的鄙夷与误解,然而这些丝毫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佛学家、翻译家和思想家。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便是他一生的写照。相由心生,只有破除我执,才能证道无无明的光明境界。 圣人见性成佛,而她却只能在诸多烦恼中沉沦挣扎,苦苦寻觅着属于自己的解脱之法。 二人拜过罗什寺,便去了不远处的舍利塔。 舍利塔的建筑风格,类似于西湖的雷峰塔,是一座彩色铜雕宝塔。 舍利塔主体为平面八角形体楼阁式塔,各层盖铜瓦,转角处设铜斗拱,飞檐翘角。台基以下两层外饰汉白玉石栏杆,塔身高约八十米。 七层高塔,她和傅乾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塔顶,戚沐九累得直喘气,心想若是有现代的电梯就好了。 不过腰酸背疼的代价还是值得的,登高而望远,整个卧龙潭的美景都尽收眼底。 老子曰:“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原来,至美的乐音,至美的形象往往能到了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无上境界。而这样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反倒给人以无音、无形的感觉。 大自然如此,作为由天地生化而成的人亦是如此。情感热烈深沉而不矫饰喧嚣,智慧隽永明快而不邀宠于形,不刻意不做作,因而能够善始善成。 戚沐九看着远处天水一色的美景,心中连日来积攒的所有不快,瞬间被那恢弘壮丽的景象冲散得了无踪影。 二人欣赏完美景,放松了会儿身心,便原路返回。 待回到温泉行宫时,已是未时三刻。 甫一入殿,便有一袭火红色朝她奔来,戚沐九抱起球球,走向一旁兀自打盹的玲玉。 “公子你回来啦,我去给你端午膳。”她揉了揉迷糊的眼睛,起身去了膳房。 戚沐九喝了口凉茶,抚着球球圆溜溜的脑袋,“球球今日好多了呢,是不是又调皮了,嗯?” “我今日陪它泡了一上午的温泉,它能不活奔乱跳嘛。”玲玉边说边把备着的饭菜端上了桌。 “今日那厢有没有来搞事情?”她喝了口羹汤,悄声低问着。 “景严没来这边,好像很忙的样子。听他们说,那刺客就在秦王殿,大家一整天都小心谨慎着呢。” “他一直都在明察暗访,再加上昨日之事,我的身份估计瞒不了多久。玉佩的事,需要尽快解决。” “如果能顺利拿到玉佩,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归砚城了?” “没那么简单。除了我的那一块,另一块也必须找到。” “您是说...两块玉佩是一对?” “嗯。可能...还涉及到我的身世。” “您...都知道了...” “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我也是有一次无意中听到皇后娘娘对陛下说,会视你为己出,你...就是她的孩子。” 母后...戚沐九一想到这里,心中便一阵涩疼。 “公子,你不要难过,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会伤心的。”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她了。” “嗯。皇后娘娘一定希望您好好的,您不能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还要为你担心,好吗?” “好。” “那就笑一个?” 戚沐九看着她试图让她开心的搞笑样子,不由无奈一笑,她垂首了片刻,才微微抬眸深吸了一口气。待呼出那口郁结于胸的浊气后,她才语声郑重道:“好。” 玲玉看到她这样,也顿时展颜一笑,“那公子打算长期留在龙渊吗?如果找不到玉佩的话。” “事关西凉国运,我必须拼力一试。另一块很有可能也在姬冥修的手中,我得冒一次险不可。” “您近两次的行动,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高度警惕,若是再顶风冒险,可能真的会...” “放心,我不会那么莽撞。此事需要细细筹谋一番。” “嗯。对了公子,一位叫毕文珺的公子派人送了补药给您。” “哦?”戚沐九不由顺着玲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案几上还真放了两包养血补血的药材。她以为他只是客气那么一说,没想到还真来看她来了,倒是个用心之人,这份情她暂先记下了。 “那就收起来吧。”以后有机会再还他这份人情。 “还有啊公子,我们今日下午是不是要回城?” “嗯,明日辰时春闱放榜。” “那你还不快去泡泡温泉恢复下伤势,否则就没机会了。” 戚沐九正要拒绝,却被玲玉抓着去了温泉池。 “我会守着你,你放心下去吧。” 身上的伤的确需要尽快恢复,刚刚喝了玲玉给她熬的雪域冰莲,丹田处好似有一股热气缓缓冲涌而上,身体顿时变得温热舒缓开来。 看来此药温经散淤的功效非同一般,若是再辅之以温泉,双全功效之下,对伤势的修复一定大有裨益。 泡在池水中,她不由在想,西凉那边查戚沐九,东岳那边查戚暮烟,如果她没有料错,西凉和北燕那边应该都开始了全方位的调查,调查与她有关的一切。 西凉那边还好,只怕北燕那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4章 春闱揭榜 姬冥修貌似很忙,她下午醒来时,听玲玉说他已于半个时辰前离开行宫。 戚沐九看着眼巴巴瞅着她的球球,只能将它也一并带上了傅乾的马车。 可恶的姬冥修,把小东西仍给她就不管了。居然还留了两锭金元宝做抚养费,是觉得她穷得养不起球球了吗? 不过换个环境也好,整日圈在闷得发慌的王府里,没病也能整出病来。这两锭高额的抚养费养她和球球两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呸呸呸,她怎么想到了前夫付给前妻和孩子抚养费这样的戏码,真是脑子秀逗了。 回到望云客栈时,已是华灯初上。 戚沐九与傅乾约定明日一早去看榜,明早阿度肯定也会去,到时候可以一起去望云楼聚聚。 球球没到过客栈,东瞅瞅西看看,火红色的萌萌哒模样瞬间吸引了一大波堂客。 似狐似貂又似猫,也不知什么物种,众人皆好奇地打量议论着。 戚沐九第一次见到球球时也琢磨过它的属种,类似于现代科西嘉岛上独有的狐猫与俄罗斯蓝猫的结合体。 它平日里习惯用脚趾的尖端走路,一身火红色泽的短外套,再加上又大又直的尖耳朵,分明是一只活脱脱的人间小精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王府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它,已从原先的苗条轻盈变成了如今的肥硕壮实,抱它抱久了,都会有些微微的气喘,她现在掂量,这小家伙至少有十五公斤。 她抱着它刚上了二楼的楼梯,身后便传来一声意外的低呼,“这不是摄政王的爱宠吗?” “好像是啊,我上次上街,看到摄政王抱着它逛街呢。” “摄政王给它买了好多水果呢,它好像不喜欢吃肉,气息纯净得很。” “欸,它不是在秦王府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看不到有人把它抱来的嘛。” “此人跟摄政王什么关系啊?” “一定关系匪浅,要不然不会把他的爱宠交给她。” “她好像是秦王府的那个琴师,摄政王花重金聘请的。” 高薪聘请?戚沐九嘴角一抽,聘请还有个期限呢,她那是无期。 翌日一早,戚沐九与玲玉便去了位于礼部南院的贴榜墙。 榜墙外早已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玲玉踮起脚尖,只看到了其上贴着的四张黄纸和影影绰绰的及第名单。 还真是“礼闱新榜动盛京,九陌人人走马看。”,观者如堵,不光是学子们等着,看热闹的更是你拥我堵,嘈杂非常。 戚沐九左顾右盼,总算在人群中寻到了傅乾和度亦琛的身影。 “沐九,你今日好些了吗?”度亦琛一见到她,便出口相问。 “已经好多了,你看这不生龙活虎了嘛。”她拍拍自己的肩膀,说着让他放心的话。 “那就好。你看到榜单了没?”戚沐九努努嘴,二人转眸看向挤在人群中翘首看榜的玲玉。 “听说元和十年就发生过学子踏破棘篱墙,把贴榜墙推倒的情况。”傅乾悠然摇着折扇,时不时看看贴榜墙那边。 这时只听那边有人狂喊道:“我中了第二十名,有望进龙庭学院啦...”三人齐目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的学子正状若癫狂地紧握双拳,一副范进中举的激动模样。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抹着衣袖喜极而泣的老仆,二人相携着离开人群。 然既是考试,有人及第,就有人落榜,可谓有人欢喜有人忧。只见一个学子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身旁站着一个书童,貌似在轻声安慰着什么。 几人正为这世事百态而暗自嗟叹时,耳边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喊声,“公子,你中啦,你中啦...” 众人侧身看去,竟是傅乾的书童竹西,只见他高举着右手,语无伦次地说着,“公子,是第二十五名。” 傅乾听后,先是一怔,而后像是自言自语道:“二十五?我竟是二十五名。”接着,他像是酒醒了似的高声呼喊着,“哈哈,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随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道:“竹西,快回府报喜,让我爹娘也高兴高兴。” 竹西忙应了声,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众人刚高兴完,便传来了度亦琛的好消息,第二十七名。 “可以啊阿度,你这下是文武双全啦,小心被榜下捉婿哦...”傅乾碰了碰度亦琛坚实的右肩,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 “要捉也是先捉你吧?听说你那日在南郊鞠场上大展风采,连毕尚书的千金都夸你是芳心纵火犯呢。” “哪,哪有的事,她说的可是小九儿。” “可毕小姐昨日谢的是你,偷偷打量的也是你哦...” “你哪里看到人家打量本公子了?” “毕文珺当着你我的面,说给他妹妹许姻缘,不就是暗含许配之意么?听说女子对救过她的人都会先入为主地附加好感度。昨日辞别时,她含羞带怯看你的那一眼已经证明了一切。” “是谁说过我想象力丰富来着,我在你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事实胜于雄辩,我和阿度等着看你和毕小姐喜结连理的那一日,加油哦,哈哈...” “阿度,你看她...”傅乾边用折扇扇着微红的脸颊,边伸出去拍打躲在度亦琛身后的戚沐九。 几人正说笑着,前面不远处传来玲玉欢呼雀跃的喊声,“公子,你中了,你中了...” 不消一会儿,玲玉便左推右掀地挤出人群,奔向他们这边,只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伸出三根手指于众人面前。 “三百名?”傅乾试探地问道,这个名次的话,估计连东林书院都上不了。 “不,不是。”玲玉缓了口气,趁隙解释了下。 “那是多少,难不成是三十?”这个名次虽然落后他几名,但还可以接受。他不由沾沾自喜起来,他就说他和阿度一定会超过她,她还放言定能超过他,看看,打脸了不是? “是...第三名。” “什么?你再说一次,排行榜第三?本公子没听错吧?”傅乾瞪大了双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千真万确。我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连看了不下三遍。” 一旁的戚沐九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没给那日在朝堂上为她上谏的定北将军和右相他们丢脸,更没有让顶着朝臣压力支持她的圣上失望,至于王府的那位... 她内心忽然有点漫溢而出的小傲娇...算他有眼光。 傅乾从贴榜墙那边回来了。他不死心地过去仔细看了两遍,那三个字的确排在第三位,呜呜呜...他还想着在她面前大肆炫耀一番呢,没想到被打脸的是他,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傅小乾,望云楼走起,你那日答应了的哦...”戚沐九咪眸看向她,眼眸因内心的愉悦,变得更加潋滟动人起来。 傅乾难得见她这么开心,“好啊,咱们现在就去望云楼庆祝一番。” 几人笑逐颜开,意气风发地正要离开南院,却听到身后有人着急忙慌地喊道:“几位公子留步。” 几人转身,见一穿着富贵的老伯疾步走上前来,语声客气道:“不知哪位是戚沐九戚公子?” 戚沐九见状,恭敬作揖到:“正是在下。” 那老伯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清雅出尘,卓尔不凡,她家小姐的眼光果然不错。 于是他开门见山道:“戚公子,是这样。我是国公府的管家杨福,我家老爷想请您过府一叙,不知您意下如何?” 戚沐九容色一怔,她这是被...榜下捉婿了? 她不由转身看向身旁的两位好友,阿度笑而不语,傅乾却是以扇遮面,笑得身子都在抖动。 戚沐九见此,顿时有些尴尬无语,怎么这事就落她头上来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5章 榜下捉婿 戚沐九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她求助似的看向度亦琛,见他朝她微微摇头,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敢问杨管家,不知国公找在下所为何事?” “当然是想招您做我们国公府的女婿啊。我家小姐二八年华,品貌端淑。戚公子才貌双绝,品行端方,你们二人实乃天作之合啊。” “杨管家,在下十分感谢国公的抬爱,可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定了亲,贵府小姐的美意,在下恐怕要辜负了。” “啊...这...”也实在是可惜了些,他只能遗憾地道:“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多叨扰了。几位公子,那老朽就先行告辞了。” 杨福说罢,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清雅卓绝的戚沐九,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傅乾早已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小九儿,没想到你竟是第一个,艳福不浅哪...” 戚沐九瞪眼看向他,一副凶巴巴的气恼模样,“你很幸灾乐祸,是不是?” “没,没有。”傅乾躲避着她的摩拳擦掌,还不忘撩拨着:“只是不知你的未婚妻是谁啊,给说说呗。”而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惊诧道:“不会是那个面目凶残,膀大腰圆的夜叉吧?” 戚沐九脑中一动,不由想起与他们二人初次见面时说过的逃婚戏码。 “那夜叉,本公子光是想想都会噩梦连连,更遑论与她成婚。” “那你刚刚说的未婚妻是谁?不会是为了拒绝那管家而随意找的托辞吧?” “你若好奇地想知道,也不是不可。” 但见傅乾凑过身来,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戚沐九面上浮起一丝恶意,“其实我没有未婚妻,倒是有个老相好,那个人...” “就是你。” 傅乾一听吓得一阵懵圈,待反应过来后,他急不择言道:“小九儿,咱们是好兄弟吧,你可不能祸害我啊,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你不是劝我早日放弃对摄政王的痴心妄想么,我现在就移情别恋于你,这不是正合你意?” “那,那你还是继续祸害摄政王吧,我,我祝愿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哈哈,傅小乾,就这点胆子,还想劝我迷途知返。喏,你的桃花运来了。” 傅乾顺着她的指引看向身后,只听一道声音传来:“请问,哪位是傅乾傅公子?” 傅乾一听,身子一个觳觫,忙拉起一旁的度亦琛和戚沐九,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三人一口气跑到玄武街的朝曦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最后的玲玉,怀中还抱着肥嘟嘟的球球,也早已喘息着直不起腰。 “这...这春闱放榜也...太可怕了。” “刚刚那个好像是骠骑将军府的管家。” “他们这也是先下手为强,若等到秋闱揭榜,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卖方市场嘛,价高者得。就那系捉钱,就够一个普通士子一朝翻身的了。” “系捉钱?那是什么?”戚沐九有些好奇道。 “就是捉到一个女婿一次就给一千两,算是明码标价。” “为了给自家的女儿寻个好归宿,还真是愿意下血本。” “是啊,你没见过背后操作,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说,你和阿度现在都是香饽饽了呢。” “你是第三,香饽饽非你莫属。” “哪儿能呢,成绩其实算不得什么,强强联合才是促成姻缘的最佳粘合剂。我孑然一身,家世背景皆无,香饽饽一词着实有点恭维我了。” “你这是在妄自菲薄?” “哪儿的话,实话实说而已。越是你们这样的,婚姻越难自主,倒不如现在就主动出击。” “啥意思?”傅乾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阿度也看了过来。 “意思就是,与其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终身,倒不如现在就开始物色自己喜欢的姑娘,免得被人捷足先登而悔之晚矣。”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大胆,这是在提倡摒弃世俗的自由恋爱吗?” “Bingo,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你的幸福你做主。” “虽然可以理解,但现实生活中却很难实现。” “尽力而为就好。总不能像木偶一样盲婚盲嫁吧。就比如小乾乾你,现在就得抓紧了哦。” “听说国公府的千金杨芊芊温良贤淑,品貌出众,你刚刚拒绝得那么干脆,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呢。” “那国公府的国公可是杨震?” 傅乾和度亦琛都看了过来,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就是了。” 于是她把春闱考试时,国丈杨宗明暗中派人将她安排到九号号舍的一连串事情始末说与了他们二人听。 二人听了皆是面露诧异,片刻之后即是了然。 “上次朝会封赏时,那杨国丈就百般阻挠,想把射声校尉一职留给自己的儿子杨坚。现在又暗中使坏欲搅黄你的春闱考试。” “还好沐九定力十足,没让他的阴谋得逞。” “对啊,我此厢算是与国丈府结仇了,他哥哥杨震想把女儿许配于我,明显还不知他兄弟对我做的那些龌蹉事,若是知道了,估计也不会轻易榜下捉我了。” “所以,这算是你明确拒绝那杨福的直接原因了?” “算是吧,免得到时候尴尬,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如今你排名第三,进龙庭书院肯定是绰绰有余,那杨宗明估计不会轻易让你担任射声校尉一职。” “你的意思是,他到时候还会从中作梗,不会让小九儿轻易遂愿?” “极有可能。虽然是在朝堂上由圣上金口玉言定下了的,但尘埃落定前,一切皆有变数。” “不是还有摄政王这个定海神针吗?小九儿,你回王府求求摄政王不就行了,找他绝对管用。” “我跟他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瞧瞧,气话又来了不是?此次南郊之行,摄政王不是让你住在他的温泉行宫了吗,这不是明显和好了的节奏嘛,你又别扭个什么劲?” 外表高冷禁欲,内里却骚话频出,她那日在菡萏殿也算是重新认识了那个腹黑男一回,现在想想就觉得气恼与后怕。 “本公子暂时不想理他,容后再议吧。咱们现在先去酒楼庆祝一番,好犒劳下我们前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对对对,咱们现在就去,否则一会儿就没位置了。” 几人一路去了望云酒楼,傅乾言出必行地点了一大堆楼里的招牌菜。众人饮酒相谈,却见球球一副兴趣寥寥的懒散模样,傅乾只能在戚沐九的示意下,让小二端了些时令水果上来。 “摄政王把小家伙丢给了你,是厌乌及乌了吗?”傅乾吃了口菜,随口问道。 一旁的球球听到后,立马不高兴了。只见它竖起尖尖的耳朵,微撑起上半身,那双墨蓝色的瞳眸直直地瞪向傅乾,好似再说:爸爸才没有不要我,他只是将我暂时托付给妈妈照顾而已。 一旁的傅乾感受到了它的怒目而视,“嘿,你这小家伙,气性还挺大,一定是被摄政王给宠坏了,看看这小表情,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小九儿。” “能不能不提他了,咱们聊点别的行不?” “好好好,咱们就说说春闱榜单的事。” “以咱们三人此次的成绩,应该能一同进入龙庭书院学习。” “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捷报呢?” “应该就是这几日。收到捷报之后,大概十日左右,便可以入院学习了。” “现在是五月中旬,每年大概六月初就陆陆续续开学了。” 戚沐九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盘算了一番,若是这样,她还需要在客栈待个十多日。等到下月入学,她就可以住到书院书舍。 她心中泛起了一丝小确幸,终于可以摆脱姬冥修那个腹黑男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8章 入朝述职 他的心情变好了,那她现在提个要求,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于是她试探地看向他。 “你也看到了,我也诚心诚意地补偿于你了。那明日早朝上的事...”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本王再考虑考虑。”姬冥修看着她一副急切期盼的模样,唇角不由勾了起来。 “还考虑什么啊。”她挠了挠乌黑的鬓发,双眸晶亮地看向他,“你不是喜欢看兵书么,我那儿有一本,包你满意。” 姬冥修听后,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哦?” 见他有兴趣的样子,她赶忙解释道:“这本书叫《孙子兵法》,被誉为兵学圣典,在战争实践中具有骨灰级别的指导作用。怎么样,要不要?” “里面都说了些什么?”看着她一副极力推销的生动模样,不知为何,他心底竟生出丝丝难以言说的愉悦之感,原来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无心。 “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开篇那句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没想到你还对兵书感兴趣。” “哈...我在字画街偶然淘到的。” 他看着她殷切看向他的眼神,决定不再为难她,“外加那日的鲤鱼豆腐汤。” “好说好说。不过那日是用碧江水中的花斑鲤做的鱼汤,味道可能会有出入哦...” “无碍,本王已让人捕了一些回来。” 戚沐九听后不由一怔,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她自动送上门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男。 戚沐九不由感叹,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想春闱成绩一出便租个小宅子和玲玉一起逍遥快活的,却因她要去龙庭书院的缘故又不得不暂时搁浅。 算了,她不在,玲玉待在王府也最为稳妥。想通了这些,她便去客栈将玲玉接回了王府。 翌日早朝,杨宗明果然以戚沐九若在龙庭书院学习就无暇分身朝廷事务为由,奏请皇帝暂缓对她射声校尉一职的敕封。 朝臣听了之后果然议论纷纷,忙于学业的确难以顾及校尉的本职工作,于是朝臣的意见便分为两派。有的认为可以一心二用,工作学习两不误,对人的心性与能力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考验。而有的认为一心一意方能提高办事效率,身兼两职难免分身乏术,到头来一事无成不说,还极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有的这些都被姬冥修以一句“事实胜于雄辩”画上了句号。他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诺,若戚沐九在半年内能够身兼两职而游刃有余,就继续保留她的射声校尉一职,若是不能,那就先行撤去她的职位,待其完成学业之后再行定夺。 众臣听了他的决定,都觉得合情合理,纷纷同意了对戚沐九的敕封。 皇帝见此,也是颇为满意,当即下令正式敕封戚沐九为射声校尉,并说了几句勉励类的话,同时也下达了对傅乾的任职文书,二人自明日起便正式入朝述职。 散朝后,戚沐九与傅乾去西城兵马司找度亦琛聊了会朝会上的事,顺便看了看曹睿他们几个。 曹睿几人看着还不错,已渐渐融入了执金吾的环境当中,做起事来看着还有模有样,戚沐九看了很是欣慰。 曹睿几人对她担任射声校尉一职很是欣喜,纷纷表示祝贺。曹睿私下还与她说了会儿有关西凉最近的事情,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莒城重振西凉军威。 戚沐九感同身受,却又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毕竟还不到时候,她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希望彼此能够同舟共济,静待西凉复国的那一日。 曹睿还说了一个令她意外的消息。有人在莒城打探近三年与西凉太子和隋敬之交往甚密之人的消息,戚沐九一听,心下已有了答案,一定是上次的西凉署事件之后,姬冥修对她那日假扮的身份有了怀疑,想要进一步明确她的身份。 探查范围已扩大到了莒城,可见其对此次事件的重视。那几年与她交往甚密的也就那几个人,暴露已是隐在边缘的事,看来她得尽快行动了。 翌日一早,戚沐九便去往禁卫处报到。射声校尉与司隶校尉皆隶属于禁卫处,射声校尉主管京城及其周边治安,当然也兼理其他五城兵马司的部分职务。而司隶校尉则负责京城和周边地方的监察事务,职权相当于一州的刺史,品阶远高于一郡之守的太守,不过因为其所监管的是近畿各郡,所以在名义和权力上都异于其他各州的刺史。 禁卫处并没有想象中的气势恢宏,却给人一种内敛庄重的沉寂之感。 戚沐九认识了几个治下属官,一个叫陈宫的都尉带着她见了禁卫处的上峰,上峰叫魏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相威严端正,眼眸深邃凌厉,不经意间看人时似能轻易穿过你的表皮看透你的实质,让你在他面前不得不提心吊胆谨言慎行。 不过他对作为新人的戚沐九倒没那么严肃,对她亦没有过多询问,只吩咐她先行了解禁卫处各项事宜,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余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陈宫。 戚沐九在陈宫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号房。里头的布置井井有条,博古架上密密麻麻堆满了新旧不一的卷宗。长案的书架上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毛笔,旁侧是两三排或厚或薄的兵书。 前任射声校尉倒还挺高雅的,养了几盆墨兰在窗台上,戚沐九尚未适应的心情,在这种散发着幽香的氛围下不由放松下来。 她坐下来翻阅了下长案上的案件卷宗,她的主要职责除了巡查京城及其周边治安之外,还要处理和审阅京城内发生的一些要案,以核实其中的曲折真伪。 戚沐九看了几份京城近来发生的案件,都是些当街行窃、调戏良家妇女或失物走水的案子,其中有一件碎脸案引起了她的注意。 半月前发生了一起死者被杀后,面部被划得稀烂的案件。只是无独有偶,两月之前也发生过一起作案手法如出一辙的杀人碎脸案。两起案件的受害者皆为女子,一人乃护国将军府的嫡女卫若兰,另一人为骠骑将军府的嫡次女薛环玉。 两者皆为将门闺秀,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却无缘无故惨遭毒手。半月前的案件她之前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到现在还没有侦破。两起案件皆发生在东城倒也不足为奇,因为相比其他几城,东城本就是盛京人口最为密集且作案最为频繁之地,可奇怪的是遇害的为何都是官家小姐?而且都还是武官之女?戚沐九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寻思着案件始末。 这时候号房被敲响,陈宫在外面道:“大人,两位都尉前来拜见您。” 戚沐九这才想起,禁卫处给她分了两名手下,一个姓吴和一个姓赵的副都尉。 不消片刻二人便进了来,名为吴庸的副都尉比她年长三岁,另一位副都尉赵启刚则与她同年。二人甫一入门,便有些敷衍地拱手行了礼,算不得多恭敬。 戚沐九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随即问了他们一些诸如日常负责什么做得如何的问题,二人也答得敷敷衍衍。等他们出去了,她毫无意外地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你我二人苦熬五年都还尚未升任都尉,她倒好,一来便是射声校尉,空降得也太丝滑了些,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不就是春闱考了个第三,有什么了不起,禁卫处可是用拳头说话的。” “你没听说吗,墉城之行人家可是救了摄政王和左相立了大功的,后台不是一般得硬,咱们可得小心着呢。” “哼,摄政王不是说了,半年内见真章吗?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能耐。” 陈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9章 遇上池律 戚沐九淡然喝茶,陈宫都有些尴尬,只听他轻声道:“大人莫怪,他们二人平日里其实都挺不错的,只是不太了解您...” “无碍。有怨气,说出来是好事。”就怕那种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她初来乍到,人家不服气也很正常,发发牢骚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放下茶盏,再次翻阅了下刚才的那件碎脸案,“近来的两起碎脸案都是由东城兵马司负责调查吗?” 陈宫诧异了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略微思忖了下道:“这两起案件的确是由那边负责,不过我们禁卫处也有协助侦查的权力。” 戚沐九对陈宫察言观色的能力颇为赞赏,于是让他将两起案件发生的始末都详细叙述了一番。陈宫是其中一起案件的见证者,案件中的陈述难免与现场观察到的有所出入,有时候细节往往是侦破案件的决定因素,所以她不能遗漏任何一处疑点。 二人商讨了一会儿案宗,结束时已将近午时。案件疑点众多,禁卫处最近也没什么大案需要她格外关注,戚沐九当下便决定着手处理此次案件。 当日下午,她与陈宫便去了东城兵马司调阅了具体案宗,负责案件的检校使宋理对两起碎脸案进行了适当的补充与说明。 两起案件的作案动机都显示是女子因私仇所为,但手法却疑为男子。宋理表示,因两起案件的死者皆为重臣之女,护国将军夫人自两月前丧女之后,到现在都一病不起。骠骑将军夫人更是几次来到东城兵马司要求还她可怜的小女儿一个公道。 东城兵马司到现在还尚未查出杀人凶手,已惹得护国将军和那位骠骑将军的不满,圣上更是责令指挥使池律早日结清此案,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若一个月内还是未能结案,便将案件上交至廷尉处理。 宋理为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有些愁容满面道: “我们因此罚俸降职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东城兵马司多年累积起来的声名。东城兵马司乃五城之首,如果连两起作案手法都如此明了的碎脸案都解决不了,那以后还如何在五城之中立足,又有何颜面出现在盛京城的金乌大道上?” 戚沐九翻看着案宗,指着一处问道:“据卫若兰和薛环玉的贴身侍女所述,遇害前两人都曾经收到过匿名信件,而信件内容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都一无所知?” “确实如此。两起案件的相关涉事人员到现在还关押在兵马司监牢,各种审讯方法皆已用过,俱是查不出信件中的内容为何。” 据案卷所述,案发现场与卫国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皆没有发现那两封信件。一种可能是两名死者赴约之前便销毁了信件,如此一来,就涉及到了她们的隐私或是不可言说的秘密。另一种可能就是两名死者带着信件去赴约,遇害后信件被凶手当场拿走或是销毁。 明察暗访显示,两位闺阁女子平日里皆无与外男私相往来之事,往日与他人亦无任何仇怨,不过若说私怨的话,那位骠骑将军府的薛环玉还是有一点的。 据薛环玉贴身侍女的供词所述,薛环玉曾在一个月前与兵部侍郎府的嫡次女李嫣然有过一次口角之争,但据李嫣然与其贴身侍女的供述,两人统共也就见过两次面而已,不可能结下什么杀人毁容的深仇大恨。据说那李嫣然还因此被其父李谦荀下了禁足令,好像到现在还不能出门。 二人皆是被凶手趁乱绑架至荒郊野外残害毁容。目前为止,人证物证皆无线索,案件一时间陷入了死局。 戚沐九了解完事情始末,在宋理的带领下去了监牢一趟,从相关涉案人员那里询问到的信息与卷宗上的大致无二。 离开东城兵马司时,戚沐九在门口遇到了巡查回来的一行人,为首之人竟是池律。一身暗黑色云纹飞禽服,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锐利的黑眸与削薄轻抿的唇角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既视感。 在西凉署对她背后放冷箭那次不算,这是戚沐九第一次正面见到他,比她想象中好那么一丢丢,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他看向她的眼神透着微微的惊诧与浓烈的疑惑。 在品阶上,他们属于平级,所以她无须向他行礼。戚沐九坦然看向他有如实质的眼神,镇定自若地朝他微一颔首,便与他擦肩而过。 其后跟着相送的宋理,明显感觉到了二人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紧张气氛,他本欲互相介绍下的打算,也在池律看过来的凌厉眼神中歇了菜。 都说同行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人才刚见面,就有一种隐约可见的剑拔弩张。 宋理在其未开口之前,便已将戚沐九前来问询碎脸案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 池律听后,没有多说什么,他看着热气袅袅的茶杯中浮沉自如的绿叶,想的却是那人给他的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前不久见过,但具体在何时何地,他却无从想起,更无从说起。 刚上任的射声校尉么?摄政王一力保举的琴师...倒是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二。 至于碎脸案...他随即俯身在其亲卫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亲卫会意片刻,便领命而去。 新官上任,她总得做出点成绩给人看,虽然禁卫处有权力插手五司的部分事务,但她刚上任就将手伸到了他这里,不得不说她的胆略还是有一些的,至于其他么... 他不由蹙了蹙眉眼,东城兵马司近来事务繁忙,他倒不怕她能力不足把事情搅浑,反而,他希望摄政王的眼光是没有参杂了主观好恶的,若非如此,那她就不该待在那位的身边,毕竟...之前的传闻不一定就是无中生有。 翌日一早,戚沐九便叫上傅乾,一起去了侍郎府找李傥。 门房通报后,不一会儿李傥便衣冠不整地来到府门,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在见到门口站着的二人时立刻清醒了大半。 “我还以为管家诓我呢,原来真是你们。”说罢,他们二人便被李傥给请了进去。 兵部侍郎府的布局倒是比太傅府显得空旷肃穆许多,虽然不像太傅府那般花草树木繁多,却是山石布景居多,走在其中,隐约能感觉出战场上的某种兵法布局。 三人到了正厅之后,戚沐九简单说明了来由,想见一见李傥的妹妹李嫣然。 “东城兵马司不是判定此事与我妹妹无关么,怎么你们...” “你无须紧张。我们都清楚薛环玉的死与你妹妹并无半点关系,今日前来只是想从你妹妹这里找一点破案的线索。” “那就好。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找她过来。” 戚沐九和傅乾等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见李傥领着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裙的少女慢步而来。 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圆圆的脸蛋上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眸,樱桃小嘴微微撅着,好似不太乐意被叫来。 见到正厅坐着的戚沐九和傅乾,她不情不愿的神情顿时一怔,那面若桃花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羞赧。不过,须臾之后,她还是很客气地请他们二人问话,一点也不忸怩作态。 倒是个精致大方的汤圆儿,不,妙人儿。 不知为何,戚沐九一见到她圆溜溜的杏眼看过来,就下意识地想叫她汤圆儿,因为她打哪儿看都是圆乎乎的,看着特别讨喜和可爱。 她忽略自己给人家起外号的无聊心情,语声温和道:“李小姐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让你与我说说,你与薛环玉两次见面都具体说了些什么,最好是越详细越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0章 探花崔桥 李嫣然垂眸回想了片刻,才娓娓道来。 “第一次见她是在琼林宴的女席上。当时所有参宴女子都中规中矩地坐在席位上,只有她特立独行地躲在屏风处,偷偷打量男席那边的新科进士。” “那你当时因何与她起的口角?” “她说新科探花崔桥长得甚为俊俏,要让她爹收其为婿。众女听了都一阵讥笑,她那妄自尊大的样子看着令人着实不喜,我当时离她最近,就忍不住说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气不过,就跟我吵起来了。” “癞蛤蟆?”戚沐九不由顺口而出。 “戚校尉可能没见过她。她身高五尺,骨骼健壮,实在...算不得女子。” 戚沐九看她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大概知晓那薛环玉长啥模样了。 她沉吟片刻,又道:“那第二次呢?” 李嫣然思索了一会儿,回道:“第二次好像是在半个多月以前吧。我当时在酒楼吃饭,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哄闹,便探出窗外瞧了眼。一瞧,发现竟是那薛环玉在当街拦人,拦的正是探花崔桥。” 她喝了口茶继续道:“我早前就听说她爹去帮她求亲被崔桥婉拒的消息,那日见她又那副不知羞的恶女形象,便毫不客气地怼了她几句痴心妄想之类的话,她自是气不过,在楼下与我隔空对骂了一阵,之后没讨得便宜,便在仆从的劝说下离开了。” 说罢,她不由有些自责道:“早知道她会死得那么惨,我当时就不那样说她了...” “那据你所知,她平日里有跟人结过怨吗?” “应该是没有的。圈子里都说她性子虽然有些直来直往不受人待见,但心胸还算开阔,不是个轻易记仇之人。” “你那日见她是在哪个酒楼?” “好像是...悦来酒楼。” 戚沐九对这家酒楼不是太熟悉,她转眸看向傅乾,“你知道酒楼附近都有些什么吗?” 傅乾抚着下颌道:“酒楼右侧是一家酒肆,左侧是一家米铺。酒楼对面分别是成衣店、香粉铺子、悦来客栈和一家门面不大的打铁铺。” “傅小三,你故意漏掉百花楼,是想在我们面前证明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吗?” “本公子那是一时没有想起来,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吧?谁不知你李大少喜好拈花惹草,那种地方平日里没少去吧?” “装什么假正经,你敢说你一次也没去过?” “本公子那叫风流,哪像你...往下流。” “哈,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意思说。” “...”有些扶额无语的戚沐九。 “...”有些好奇,随后又羞红了脸的李嫣然。 戚沐九赶忙拉着傅乾出了大型尴尬现场,边走边连声向李嫣然道歉。 李傥气得没出来相送,忙着为自己的失言给自家妹子解释赔罪。 待出了侍郎府,戚沐九才道:“傅小乾,你们不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吗?怎么还是一副一点就着的架势。” “那不是他挑衅在先的吗?早知道这样,小爷我上次就该让他裸着跑完整个盛京城。” “原来你除了让他叫你爷爷,还想着这一出啊。” “那可不,谁让他嚣张不说,还让咱俩都受了伤,不整他整谁?” “这么说,你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那可不,上次还跟我保证今后要和平相处呢,这还没过了两日呢,就原形毕露了。真是后悔死小爷我了。” “好了,今日错在我,是我拉着你一起来查找线索的。走,请你吃烧鸡去。” “还要喝百花酿。” “倒是跟百花楼挺搭哈。” “呸呸呸,不喝了,换成桂花酿。” “行行行,今日你最大。” --- 同日下午,戚沐九同陈宫去了探花府。 府内管家很客气地将他们引入正厅,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见厅外有一身穿月白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灰衣小厮。 身形修长,样貌清俊,气质若皎月出云,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这是戚沐九对崔桥的第一印象。 “戚校尉找我是不是为了薛环玉一案?”他开门见山地看向她。 “确是为了此事。” “想必戚校尉来之前,应该已经了解过案情始末。她的死我深感遗憾,但的确与我无关。” “我来找你并非怀疑你,而是想向你问询一些案件以外的事情。” “哦?戚校尉请说。” “崔探花之前可接触过其他女子?或者说有没有与你关系甚密的女子?” 崔桥一听,清俊的脸上变了神色,似是意外,又好像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与迟疑。 戚沐九将这些尽收眼底,“戚某无意冒犯,只是事关案情真相,不得不如此,望崔探花见谅。” 崔桥缓了缓心神道:“无碍。” 他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正声道:“我的确认识一位女子,家里从小为我与她定了娃娃亲,算是我的未婚妻。” 戚沐九一听,也有些意外,她下意识以为应是他在盛京城认识的女子,没想到竟来自老家。 崔桥顿了下,有些悠然道:“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心灵手巧又很善良懂事的姑娘。本来等她及笄后,我们便会成婚。却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她的父亲因犯事被判全家流徙,家父念着她从小与我的婚约,从中求情斡旋,才保她留在老家。我当时刚考上龙庭书院,家中怕影响我今后的仕途,便自作主张解除了我与她的婚约。” “那你当时也是同意了的吗?” “我当时在龙庭书院读书,是后来在一封家书中才得知此事。我之后写书问过家父她的情况,家父都不予回答,我理解他作为父亲的用心,便没再多问。但她毕竟是与我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又落得那般境地,我不可能就此不闻不问。我之后以回家省亲为由回了趟老家,从相熟之人那里询问才得知她独自南下去盛京找我的事情。” “之后呢?”戚沐九听着不由有些唏嘘,但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我在返回盛京的路上打听了一路,都没有问到她的一丁点消息。三年中我一直都在打探她的消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驿站查找有无她写给我的信件,却都是失望而归。” 戚沐九看着他有些怅惘的表情道:“你是担心她早已遭遇不测?” 崔桥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戚沐九沉思片刻,而后道:“你最近或者在薛环玉出事前后有没有发现身边有何异常之处?” 崔桥想了想道:“并未。” “可否劳烦崔探花画一幅那女子的画像,我们禁卫处经常办案,说不定能帮你打听到一二。” 崔桥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才道:“已经过去三年,可能画得不够准确,我只能尽己所能画得更接近她本人一些。” 说罢,他便让人找来笔墨纸砚,当场画了一副那女子的肖像出来。 画中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俨然一副窈窕淑女的模样,年纪看上去与李嫣然相差无几。 崔桥看着画像,似有几分怅然。片刻后,他将画像卷起,递与了陈宫。 二人告别崔桥,出了探花府。 “大人是觉得此女有作案嫌疑,还是单只为了帮他?” “你说呢?” “属下觉得两者兼有吧。” 戚沐九不置可否地弯了下唇角。 为今之计,也只有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不过,趁乱绑走两名受害人的车辆及相关嫌疑人,不知案宗上为何只字未提,是真的毫无线索,还是另有隐情? 她一路思索着回了禁卫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1章 大侠饶命 崔桥的未婚妻叫温玉,失踪三年之久的人,找起来的确有些不太容易。 吴庸和赵启刚虽不情不愿,却还是听从戚沐九安排,去了其他几城兵马司查找相关失踪人口的案件卷宗。 崔桥在盛京寻找三年,之前一定在各处打听过。但戚沐九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查找的过程中有什么遗漏之处呢? 她去了户部找傅乾查询近三年以来来往盛京的外地人员,希望能有所发现。陈宫被她派去调查马车和绑架人员的相关信息。 如此明显的线索,池律不可能没有查过,至于他为何隐而不发...她得等陈宫回来之后再说。 翌日,戚沐九与傅乾在户部户籍处待了大半日,却是一无所获。 之后她拉着他去盛京专门办理黑户的地下城,花了五两银子才好不容易套出来一点有用消息。 两年前,儋州一廖姓富商那里丢了一个逃妾,小妾名叫阿玉,具体姓名未知。据说那富商派人一路追至盛京,奇怪的是寻找的那人没急着报官,反而去了地下城花重金暗中打探那逃妾的下落。 地下城找了一年,也没找到那逃妾的蛛丝马迹。那富商得知找回无望时,便渐渐歇了继续查找下去的心思。 戚沐九找来龙渊地图观察了会儿具体路线,发现儋州乃燕州到盛京的必经之地。她因此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温玉从老家燕州出发,路经儋州时,因不知何故,做了那廖姓富商的小妾。 但具体这个叫阿玉的小妾究竟是不是温玉,她还无法得知,因为黑市有自己的规矩,不能透露那小妾的画像。 她本想拿出禁卫处的身份逼迫那人出示画像,但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一旦得罪黑市,以后想要探听消息受阻不说,还有可能遭致黑市的报复,毕竟那么大一个地下暗场,可不是普通的达官贵人能够撑得起来的。 所以,保险起见,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亲自跑一趟儋州为好,一来可以查找得更详实一些,二来若是有什么意外收获也未可知,总不过来回四天的路程,她还耐得过。 当日下午,她便同陈宫飞马离开盛京。 两日后的黄昏时分,他们顺利到了儋州。 此次出行探查,若是明着来,很容易打草惊蛇,让那背后凶手有了防范,所以只能暗着来,就比如入夜后黑衣着身黑纱蒙面的戚沐九和陈宫。 两人事前早已做了调查,很容易便摸到那富商廖长春的院落。 听说这廖长春娶了有二十几房的小妾,按理说每晚都该温香软玉在怀的,但从房顶目测房内一切时,好像只有那富商一人在呼呼大睡。 戚沐九故意弄了点动静,也没见周围有什么反应,她便让陈宫在外面放哨,自己悄然入了房内。 那廖长春睡得正香,脖颈间猛然横了一把冰凉的匕首,他一个抖嗦醒将过来,然还未惊叫出声,便被封住了口鼻。 “想活命,就别出声。” 廖长春听了,拼命地眨眼点头。 利刃逼近脖颈,“几个问题问你,若不如实回答...这刀刃儿,可就不长眼了。” “是是是,大侠饶命。” 戚沐九点亮火折子,将手中的画像展开,“认得此人么?” 廖长春见此,忙近前眯眼猛瞧了一会儿,才有些惊呼道:“阿玉?” “先别急着激动,画像中的人是不是两年前从你这里逃掉的小妾?” “这...”廖长春不由变得犹豫起来。 “怎么,想挨刀子了?” 廖长春看到横在脖颈处的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吓得一个哆嗦,“我,我说,她的确是我两年前逃掉的小妾阿玉。” “刚刚为何犹豫?是不是因为...她并非你明面上收纳的小妾?” “这...”见刀刃已入肉七分,隐有出血的迹象,他忙不迭仰着脖子道:“她是我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 戚沐九暗自惊讶,原来是被贩卖到廖府的。 “她本名叫什么?哪里人士?又为何从你这儿逃走?” “她本名具体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三年前我隐约从交货的人那里听到,好像是姓温。具体哪儿人我不得而知,只听那人说她家人犯事被流放,是个官家女子,我才动了那私买的心思。至于她为何逃跑...” 戚沐九早已不耐烦了他的吞吞吐吐,直接将匕首移向他胯间,那廖长春见此,吓得冷汗直冒,脸上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让戚沐九有些微微诧异。 “我,我说,她是为了南下找她的情郎。” “她的情郎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这个,我,我就不知了。” 戚沐九手起刀落,正要戳下去,鼻端却隐约闻到了一股尿骚味,侧眸一瞧,却见那人裆处早已湿漉漉一片。 幸好有黑纱隔着,否则今晚真要被熏吐了。这人还真是能耐,生生给她演绎了一幅真人版吓尿场景。 只见那廖长春哭丧着一张脸,紧紧捂着自己的裆部,有些惊恐又有些憋屈道:“我...我早就没了那玩意儿,你就是再来一刀,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啊...” 纳尼?他居然成了太监?这是啥时候的事?看他那表情,也不似作假,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 “谁干的...” ... 戚沐九与陈宫潜回客栈时,已经将近寅时。 两人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于卯时一刻动身赶回盛京。 现在基本确定廖长春的逃妾阿玉,便是崔桥一直在寻找的温玉,而温玉从儋州一路南下寻找,最终有没有到了盛京都是个未知。若是没有,那崔桥这条线索就等于走错了。若是到了,那她如今在盛京哪里,又以何种身份过活? 正当回到盛京的戚沐九一筹莫展之时,陈宫收到了来自黑市那边的消息,薛环玉出事同一日,有人看到疑似绑架她的车辆在百花楼出现过。 这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二人未作片刻停歇,便一路去了百花楼。 戚沐九与陈宫此次出行都是便衣,未着官服。老鸨一看,以为他们是来此寻欢作乐,忙将他们二人请到三楼雅间,美酒佳肴环肥燕瘦顿时塞了一屋。 戚沐九没时间逢场作戏,挥退了那些莺莺燕燕,独留老鸨在屋中。 来了百花楼不找美人作陪,这让欢欢喜喜数着半袋银裸子的老鸨顿时有些惶惶然起来。那位坐着的青衣男子还好,可她旁后站着的形似一块雕像的冷面男子,却让她看着就发憷。 她有些无措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那朵红彤彤的牡丹花,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有何贵干啊?” 戚沐九不意外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妈妈一看便是通透之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她让陈宫展示画像,“您可识得画上之人?” 那老鸨定睛看了好几眼,才咦了一声道:“欸,这不是桃花嘛。” 桃花?戚沐九闻言与陈宫对视了一眼,“你确定她是你这里的姑娘?” “确定,确定,她可是百花楼的王牌,平日里轻易不出面的。” “那她的全名叫什么?” 老鸨想了想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冯小小。” 冯小小?应该是温玉的化名或者说是她借用了别人的名字。怪不得崔桥三年来都没有查到她的任何消息。 “大人,是否将她叫出来问话?”陈宫在她耳边提醒道。 戚沐九朝他摇了摇头,而后转眸看向老鸨,“她现在可在百花楼?” 老鸨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忙不迭道:“她半个月前便回了阳高县老家看他大哥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她没具体说,只说长则一月,短则十天半月,快的话,估计就是这几日了。” 戚沐九一听,不由陷入了沉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2章 后人摘桃 她略一思忖了下,抬眸道:“她离开时是哪一日?” “我记得好像是...五月初二的上午。” 薛环玉出事是在五月初二的晚上戌时。 这么一来,她有不在场证据,不过...戚沐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何时入的百花楼?” “这个...容我想想哈。”老鸨转了转眼眸,语声迟疑道,“大概是半年之前吧。我记得当时正是十二月,下着大雪,她大哥送她过来的。说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等他以后攒够了钱,再回来赎回他妹子。我看她长得好看,气质也不错,就直接收下了她。” “妈妈是否还记得她大哥长什么样子?” “这个好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他二十岁的样子,个子挺高,也挺结实,长得还挺不赖。” “有什么具体的特征没?” 老鸨听了之后轻轻摇了摇头,只见了一次的人,印象实在是没那么深了,不过... 她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首道:“他的右手上好像有颗不大的黑痣,就在这个位置。”她说着,指着自己右手手背一处,“他当时接我给他的银子时,我无意间看到的。” 戚沐九沉思片刻道:“妈妈应该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今日就当我们没有来过。若是您说漏了什么...” “绝对不会,奴家一定守口如瓶。” “那冯小小的消息,就请妈妈费点心了。” “那,那是自然。” 直到戚沐九和陈宫出了屋门,那老鸨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天杀的桃花,也不知惹了什么事儿,竟招来这么两尊大佛,她的魂儿都快吓没了。 她隐隐有种感觉,这百花楼可能要出事了。但这朝廷中人,岂是她想躲就能躲得开的?目前也只能硬着头皮静待消息了。 百花楼外,陈宫走在戚沐九身侧,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便说,也不嫌憋得慌。” “大人,属下只是在想,您为何不直接提审桃花,而是等她自己回来?” “鱼饵不急于一时。” “您是说这不是两起普通的碎脸案?” 戚沐九轻轻嗯了一声。 怪不得池律迟迟没有动静,原来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两人走后,悦来酒楼的二楼上站着两道高大的身影,为首之人正是池律。 身旁的亲卫魏续提醒道:“大人,他们走远了,要不要属下进去一趟?” 池律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语声平静道:“他们找到了鱼饵,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静观其变就好。” 魏续也不得不有些佩服那人,那日在兵马司门外见到她时,只以为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没成想她短短几日便找到了案件的线索。要知道,他当时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绑架车辆那里寻到了背后主使的部分信息。 接下来,他倒想看一看她真正的实力。 戚沐九这厢回到禁卫处,让陈宫找出了云州大陆的地图。她在龙渊北部的东北角找到了燕州,在燕州往西的西南方找到了儋州。 纵观整张地图,儋州的地理位置显得尤为特殊。往东北可抵燕州,顺着燕州往东,便可进入东岳西北边陲。往北途径阳高县,可抵金翅岭,越过金翅岭,便会进入北燕东南边界。 金翅岭是关山岭自龙渊境内斜侧而出的一条支脉,顺着这条支脉往西南方向大概三个城镇,便是阳高县,再往下两个城镇,便是儋州。儋州往南是盛京,往西则是肃州。 儋州...肃州...戚沐九的视线在两个州郡之间来回逡巡着,难道是... 那个所谓的桃花的大哥,还有她的老家阳高县,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戚沐九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一个跟着护卫且身高体壮的武将之女,就绝非一般的绑匪所能办到,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是高手。 而桃花一个百花楼的弱质女流,又是怎么与这样的高手有所牵连的,还有待她进一步查探。 目标当前已锁定桃花的大哥。池律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此人,但以他的做事风格,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而是...那个人不会轻易现身或者是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了,所以他们才会在半个月以来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入学时间及至,到时若还没有桃花回京的消息,她就得去趟阳高县了。 两日后,龙庭书院新生开学时间如约而至。戚沐九同傅乾和度亦琛实现了同读一家书院的愿望。只不过,戚沐九在甲字班,傅乾同度亦琛在乙字班。 领了院服、书包和课本,完成相关入学事宜之后,几人见到了已等候他们多时的毕文珺。 毕文珺先是向他们道了恭喜,而后带着他们在书院中熟悉了一番,然后才慢慢聊起了他近日的一些所见所闻。 “戚兄,听说你近几日在调查案子?” “是的毕学长。” “学长?”他不由轻扶额头,“看我这记性,你们的确该叫我一声学长。不过,咱可说好了啊,院内是学长,院外可依旧是兄弟,学长我听着别扭。”生生把他给叫老了。 三人听后,都不由一笑,纷纷表示赞同,因为他们也有同感。 “戚兄,啊不,戚学弟,别怪我多嘴哈,那件案子,你还是少掺和为妙,要知道,你可只是协助。” “戚学长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毕文珺人脉广路子多,他既然都这样提醒了,说明案件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友情提醒。”他用折扇压低声音道:“听说那薛世成和卫征今日早朝上又向圣上发难了,圣上没法,许诺半个月内给他们个交代。若是不然,圣上就得忍痛割肉了。要知道他们二人的管辖之地那可是...” 戚沐九明白他的点到为止。 “多谢毕兄坦诚相告,在下定会量力而为。” 毕文珺听后,面上一轻道:“你知道就好。” 几人又聊了会学业考试,才各自散了去。 毕文珺虽然处事圆滑,但对待朋友,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真诚。上次他送她的补药,她还未来得及感谢他。 她不由想起了陆放雅,自己这人情哪,欠得还真多...她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刚下学出了院门,戚沐九便看到了疾步而来的陈宫。 “大人,有情况。”陈宫附耳与她说了几句。 戚沐九闻言点了点头,二人立刻上了马车,一路回了禁卫处。然还未到门口,便看到几个高大威武的卫兵立在门口,好像已等候多时。 为首之人还算客气,“在下东城兵马司魏续,我们大人希望将嫌犯交由东城兵马司审讯。” 戚沐九记得此人,是池律身边的亲卫。她不由一哂,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前人栽树,后人摘桃,还摘得这般明目张胆,真够横的哈,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懒得搭理,径直走向府门。 “我们大人说了,可以互换消息。” 戚沐九不由了然一笑,倒是干脆利落,比她想象中快了那么一丢丢,也是,圣上那边可等不了。 “那就恭请你们的指挥使拨冗前来禁卫处一趟,我在此恭候大驾。”说罢,她也没看对方的反应,便飞快入了府门。 留下错愕失神的几人,像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 他们东城兵马司这是被明晃晃地无视了?真是可恶,从没见过这般傲慢无礼的人,还是对他们东城兵马司。 魏续嘴角不由抽了抽,还真够狂妄的,她是抓住了他们有求于她,才会这般放肆?还是说本身就跟他们兵马司不对付? 他着恼地望了眼那道消失不见的身影,只能先回去复命。 也不知他家大人会不会如她所言,前来赴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3章 审问温玉 戚沐九随着陈宫进了禁卫处一间独立小牢房。 牢房内的女子抱膝而坐,一身淡绿色的襦裙拖曳在蓬乱的草垫上,听到牢房外的动静,她抬头望了过来。 戚沐九俯身入内,陈宫掸了掸座椅上的灰尘,戚沐九施然入座。 她看向对面惶然望着她的女子,语声温和道:“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里,那么也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所为何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微微别过了头,有些紧张无措道。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她语声淡然道:“五月初二上午你一离开盛京,晚上薛环玉就出事了。” “第一,我不认识什么薛环玉。第二,我上午离开,她晚上出事,时间上明显不吻合。第三,一个与我无冤无仇的陌生人,我根本就没有加害她的动机。” “第一与第三点,我们容后再说。先说第二点,绑架薛环玉的马车当日早上在百花楼后门出现过,而有人看到你卯时左右会见了车内之人。” “我当日辰时才起的床,怎么会卯时就出现在后门?那人怕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戚沐九素手一挥,陈宫便命人将那人带了进来。 是百花楼后厨打杂的小厮,只见他盯着桃花看了片刻,而后语声肯定道:“我那日早上拉肚子,从茅厕出来返回的路上,见到后门的门开了一条缝,我以为是夜里有人忘了闩门,便走过去准备关上,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好像有说话声传来,我便从门缝里好奇地瞄了一眼,便看到有一女子在一辆马车旁好像与一男子在说着什么,男子身穿斗篷,我没看太清楚。可那女子在转身张望的时候,我却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桃花,因为我认得她鼻翼处的那颗红痣。” 冯小小当时取名桃花,就是因着这个缘由。那日见了老鸨之后,她便让她召集了平日里与桃花相处较密的几人问了话,当然打杂的小厮也是她让陈宫派人询问出来的。 戚沐九看到桃花惊慌不定的神色,便让人将小厮带下去好生看管。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与马车中人只是见了面而已,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也参与其中?” “哦?只是见面而已吗?那你给他的信件呢?” “什,什么信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喏,就是我手中的这封。” 桃花猛然抬眸看了过来,信封上“薛小姐亲启”几个字映入眼帘,她的双眸不由睁大,不可能!他明明告诉她已经销毁了的,现在为何会再次出现?难道是他疏忽了不成?绝无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一定是面前之人施的小伎俩。 “大人怎么就确定这封信是我写的?” “因为是从你房里找出来的呀...” “不可能。” “的确是不可能,因为这封信是临时伪造的,就像你临摹别人字迹伪造信件送给薛环玉一样。” “大人何出此言,我什么时候伪造过信件了?您想要定罪,也得讲求真凭实据吧?” “证据?当然有。薛环玉蠢笨,可她倒是有一个机灵的贴身丫鬟。她当时多了个心眼,将信封给悄悄藏了起来,是已,薛环玉应约时只带了内里信件,并未将信封一并带去,这才让信封免于一起被毁。” 戚沐九看向她不安的神色道:“每个人写字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种习惯。临摹得再相似,也会有迹可循。你房中书本信件上的字体,与那张信封上的字体几乎如出一辙,都有个最后一笔微微向内勾划的特点。这事不用我多说,找个书法大家一验便知。” 桃花的脸上一片灰败,她没想到一张毫不起眼的信封会暴露了她,但她也绝不会就此缴械投降。只见她一扫颓败,眼神倏地看向对面之人,“没错,匿名信是我所写,但人却不是我杀的。” “薛环玉的确不是你所杀,因为你有不在场证据,顶多也就算个合谋者或是从犯。”她淡然解说着,“不过...卫若兰不可能不是你杀的吧?” “卫若兰...卫若兰...”她喃喃自语着,好似只要这样说着,那人就不会在晚上去找她索命似的。 “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是她自己...”她惊觉自己失语,慌忙捂住自己的唇角。 “两封匿名信都是你写给她们二人的,借着一个人的字迹,同时也是因为这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十指猛地插入发间,痛苦地低声呐喊着。 戚沐九看着对面痛苦不堪的女子,语声平静道:“三年前,你从燕州出发南下到达儋州时,不幸被贩卖到儋州富商廖长春府上做妾,一年之后,你终于找到机会从儋州逃了出来,又在阴差阳错下认识了那个所谓的大哥,一年半以后你改头换面成冯小小到了盛京,只为了多看几眼你曾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就是今年二月中了探花的崔桥,是也不是呢...温玉。” “你在一派胡言,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温玉!”她歇斯底里,满眼仇恨地看着那个云淡风轻般说着令她万箭穿心之言的清雅之人。 “玉儿,原来...真的是你。”一道清润的声音,含着微微的惊颤,从门口传来。 温玉抬眸,看向那个缓缓走至她身前的俊雅男子,瞬间泪流如注。见他痛惜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她立即捂住自己的脸,一路后缩到了阴凉的墙角。 “崔郎,不要看我,求你...”她整张脸趴伏在双膝上,颤颤栗栗地躲避着崔桥的靠近。 “玉儿,你在盛京这么久,为何不去找我?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 “崔郎,你我如今云泥之别,我...没脸见你。我只要远远地看你几眼...就心满意足了。” “玉儿,你这又是何苦?即便你我做不成夫妻,我也不会薄待于你啊...”他痛心疾首地说着,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你不来找我,是不是受人胁迫?你说出来,我帮你讨回公道。” 温玉一听,心内一急,忙抬头解释道:“我...并没有受人胁迫。我去百花楼,只是为有个谋生的地方,能随时见见你就好。” “那薛环玉和卫若兰的死呢,是否真的与你有关?”崔桥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说出否定的话。 可看着他充满希冀而真诚的眼神,温玉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她有些悔恨道:“我之前的确写过匿名信给她们,而我也的确约见过卫若兰,可我只是警告了她几句不要靠近你之类的话。崔郎,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给她们写匿名信...都是因为我吗?”崔桥语声滞涩道。 温玉听此,不由低垂了眉眼,她的声音寂寥而又缥缈,“崔郎,你知道吗?有人爱慕你,又与你门当户对,我虽心痛难当,却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姻缘,可你根本不知道那卫若兰的为人。她未婚失贞还珠胎暗结,琼林宴那日竟派人将醉酒的你扶到厢房欲行那苟且之事,好嫁祸于你让她那未成形的孩子有个便宜相公。” 她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气愤道:“她看中的只是你的相貌,你的探花声名。她用那样卑劣的手段陷害于你,又何谈真正的倾心爱慕?你还不知道吧,当日你跨马游街时,手中接到的那朵簪花便是她抛给你的。她早就对你不怀好意,所以才会在琼林宴上对你做出那等龌龊之事。” 崔桥听到这里,面上一惊。他不由想起琼林宴那日,微醉的他的确是被人扶着去了后院的厢房,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 那岂不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4章 北燕密探 崔桥不由看向面前之人。 却听她道:“她以为定会得手,却没想到那日琼林宴上,扮作侍女的我也在现场。你的一举一动和她的阴谋诡计我都一一看在眼中,于是我找了个理由将你的进士好友宋简引到你所在的厢房,才避免了这一切。” “原来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做了这么多。” “你无须自责,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虽可恨她这般算计于无辜的你,可我那次与她见面的目的,也只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打你的主意,却没想到在翌日听到她被杀毁容的消息。” “那薛环玉呢,你也见她了吗?” “我...” “薛环玉只是在琼林宴上放话要她父亲招你为婿,以及在悦来酒楼外当街拦你,都是些无伤大雅又对你没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所以温玉对她充其量只是有些嫌恶,还远没有到了要亲自约见警告的地步,不过...有人却让她模仿你的笔迹,约见了薛环玉。” 崔桥听了戚沐九的解说,又看了眼神色莫名紧张的温玉,便瞬间明了。 “那人为何要让你做这件事?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温玉听了,顿时泪水涟涟,“崔郎,我曾暗中打听过卫若兰的死亡时间,正是我与她见面之后不久。那人以此为由,拿她的死威胁我,说若我不从,便去兵马司举报我是杀人凶手。我当时因为太过害怕,才会无奈妥协,我原想着他是想以此为由向骠骑将军府勒索些钱财什么的,却没曾想他要的竟是薛环玉的命。” “如此看来,卫若兰和薛环玉皆死于此人或是其同伙之手。”戚沐九有些残忍地道出真相,“你...被借刀杀人了。凶手还是你身边之人。” “我身边之人?”温玉有些惊诧地抬眸看向戚沐九。 “没错,就是你那位认识了一年半之久的大哥。” “不可能!他把我当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害我?” 戚沐九不置可否,“你与他是在儋州到阳高县的路上认识的吧?你冯小小的假身份,也是他帮你一力解决的吧?” 温玉听后,面上一阵错愕,片刻后,她还是有些嗫嚅道:“我们是在快到阳高县的路上认识的,我当时被几个山匪堵截,是他路见不平救了我。到了阳高县,得知我没有路引,又不想回燕州老家,他便找关系帮我办了个路引,说那冯小小刚去世不久,年龄又与我相仿,让我在阳高县安心住下便是。” “自薛环玉出事到现在,你估计还没见到过他吧?你回阳高县不只是为了避风头,更是为了等他回去吧?只是...你应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他是我极为信任的哥哥,一年多的时间,我们相处得就像亲兄妹一样,他怎么可能会弃我而去?” “那个威胁你的人,为什么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是你身边亲近之人或是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别无他由。试问,刚去了百花楼不足半年的你,是时常想着在你身上榨取丰厚利润的老鸨是你的亲近之人?还是那些与你争奇斗艳明争暗夺的相熟姐妹?不是他还会有谁?” 戚沐九看向她不解的眼神,“你可能会想,他都不在你身边,不在百花楼,怎么会对你身边之事都尽在掌握之中呢?因为那些眼线啊。既有眼线,那么他伪装在你身边,做你所谓的大哥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她看着她突然了悟过来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做了最后的论断,“他想借你的手,杀了那两个在你眼中有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模仿崔探花的字迹写匿名信,杀人后又碎了脸,很明显,是想将一切杀人证据有意无意地指向你。当时遇见你,或是偶然,又或许是必然,然事到如今,这一切早已不再重要,因为他的目的早已达成,杀人后,可以了无障碍地全身而退。”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我!”温玉不住地摇着头,状态已有些几近癫狂。 “你现在于他来说,是一颗没有价值的弃子。他带着任务而来,是你没有看透而已。” “我是他的妹妹,我不是弃子,我不是...”她想到半个多月以来,他一次都没有回阳高县,她还一直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若真如眼前这位大人所言,那她与他将近两年的相处,不都是一个笑话吗? “那人是北燕密探,勿要再执迷不悟。”一道沉冷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池律出现在门口,不知已站了多久。 北燕密探?温玉突然想起,他跟她说起过他在儋州和绥林之间做皮货生意,她当时单纯地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商贩,没成想他竟是带着目的接近的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痴痴地笑了起来。经历过家破人亡、姻缘尽失和被贩为妾的重重遭遇之后,她只以为遇到了她半生中的一线光明,却不曾想那些兄妹相处的点滴温情都是骗她步入深渊的陷阱。 温玉的眸中顿时没了光亮,只剩下一片死寂。 崔桥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眸中心疼万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于她? 戚沐九见此,便与池律先行出了牢房,留温玉和崔桥单独相处。临走时她示意陈宫和魏续守在一旁,以防温玉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恐怕他告诉温玉的也只是化名,你们那边还有什么详细信息吗?” “只知道他在北燕商贸重镇绥林活动过一段时间,如此大费周折地离间龙渊的君臣关系,恐怕与北燕皇室脱不了干系。” “想必你也看出,两起案件若无法妥善解决,儋州与肃州恐怕也会有所异动。” “你是说薛世成与卫征会起兵造反?” “造反倒不至于,不过在北燕的撺掇下搞点小动作还是极有可能的。” “哦?” “就比如...搞搞独立什么的。先不说儋州人员复杂难以管控,就说肃州,幅员辽阔,地形复杂,乃易守难攻之地。若一旦独立出去...” “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她说的没错,卫征之前便对朝廷将他派遣到肃州任职一事颇为不满,美其名曰让他卫国,私底下某些不嫌事小的朝臣都在嘲笑他是去喂沙子。 西北本就苦寒,光沙石之地便占据了整个肃州的三分之一,山地沼泽还不算其内。若如她所言,一旦发生叛乱,即便能成功镇压,但必要的损失与消耗却也不是朝廷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所以我们要内治外防,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哪一天会不会身在龙渊而心在...”一路向北的路上狂奔不止呢。 “你这还记恨着北燕对西凉的窃城之仇呢?” “你倒不如直接问我,是不是还记恨着对龙渊的灭国之恨。” “难道没有吗?” “有或没有,都不是一个好的答复。两国能够如入无人之境那般迅速分裂整个西凉,可见西凉内部早已出了不可逆转的问题。只是当初西凉皇位上的那位自以为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而已...” 父皇,我们当初为何会那么轻易地以为呢?还是说,您只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一切,而西凉的内里,其实早已经腐败不堪,形如槁木了呢? 池律俯首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的眸光那样深沉,却又那般悠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一个人,长相出色,而内里...却也这般地与众不同。 也许他该重新认识她一番了,即便他现在依然对她疑虑颇深。 当然,这样的她,也的确值得他费点心思探究一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5章 耶律乌稚 戚沐九沉思须臾,终于回神思考起了眼前之事。 “以你之见,那个北燕间谍该如何进行追踪调查?” “薛环玉出事之后,此人便不见了踪影。我们的暗探密查到他一直蛰伏在绥林,今日温玉的事一出,他短时间内必定不会再来龙渊。” 戚沐九听到这里,不由看向他,眼神中的意味很明显:你们就打算这么交差? 池律不自在地碰了碰唇角,微咳道:“绥林本就是北燕的商贸集散之地,鱼龙混杂不易找寻不说,再加上那人善于伪装,行踪不定,调查起来实非易事。”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温玉推出去顶锅了?” “并非。我们抓了几个在阳高县的北燕密探,看能否审出些有用信息来。” “温玉这种情形,你们东城兵马司会如何处置?” “她虽是无心之失,却也属于案件从犯,依律当判处监禁十年。但念在她坦白交代部分案情,可酌情减免两年。不过,若她能将自己对那人的具体情况如实说出...” “禀大人,这是崔桥在温玉口述下画出的那人画像。” 戚沐九接过画像,池律也看了过来,“原来是他。” “你认得此人?”她不由看向他沉凝的神色。 “北燕荣王府世子耶律乌稚。” 竟是他?虽然她没有见过此人,但之前在西凉的时候也是听说过这个人的。据说他与北燕太子拓跋聿并称为北燕双杰,拓跋聿的母亲耶律王后便是他的亲姑母。 二人平日里都甚少露面,习惯于隐在暗处运筹帷幄。如果说拓跋聿是一头坚忍强韧的野狼,那么耶律乌稚便是那头隐在草丛中伺机而动的猎豹。 狼心豹肺,二人不愧是表兄弟,连作案手法都如出一辙,这让她又无端厌恶了几分。 “北燕此次还真是大手笔,这套离间计使得倒是相当出彩。” “只不过他没料到你会这么快找出温玉这颗棋子,否则下一个目标就不知会是朝臣中的哪位小姐或是公子了。” 戚沐九对他的推测不置可否,“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先重点审讯阳高县的那几个北燕密探...” “回禀指挥使,那几个北燕密探...”那名卫兵看了眼池律旁边的戚沐九,迟疑了一瞬。 “但说无妨。” “是,指挥使。那几人在狱中...服毒自杀了。” 池律听后,一拳猛地砸在一旁的铁栏上。真是可恶,他本想查出些他们此次在龙渊活动运筹的证据,比如揪出更多的北燕密探,或是与儋州和肃州亦或其他州郡往来信件什么的,却不料竟是这种结果。 这两个月以来的追踪调查算是功亏一篑了,到头来还不如戚沐九从温玉那里查到的有用信息多,这让他有些无端的憋闷与受挫。 戚沐九看到他一副气急失态的样子,不由一阵暗爽,总算稍稍报了一点那日的一箭之仇了。但看到他指节处隐隐溢出的血迹时,她还是好心地摸出一方巾帕递了过去。 池律见此,微微一愣,戚沐九见他不接,忙示意那个卫兵过来给他包扎,自己则告辞去牢房内看望温玉和崔桥。 当日,温玉便被移送至东城兵马司,崔桥没法,只得先行回府等待后续消息。 翌日早朝,池律便将案件的审讯结果交由圣上过目,虽没有抓住最终凶手,却也算勉强给了卫征和薛世成一个交代,但两位将军无缘无故痛失两位爱女,圣上悯其境遇,特追封卫若兰与薛环玉为灵秋和欣宁郡主以示宽慰。 至于温玉,鉴于她供出案情始末和耶律乌稚,罪责本应减至五年,然卫征和薛世成的夫人却以诰命夫人的身份上诉圣上,请求重罚温玉。她们认为,若不是温玉认识那背后之人且写了匿名信约见卫若兰与薛环玉,她们也就不会由此无辜殒命。 圣上没法,只能在廷尉的建议下维持原先的十年刑期。然还未等到下朝,便传来了温玉于寅时在狱中自杀的消息。 自此,两起碎脸案以温玉的死画上了一个短暂的句号。圣上对池律和戚沐九酌情给予了嘉奖,尤其对戚沐九在此次案件中的表现奉上了极高的赞扬与勉励,那些之前对她颇为不屑的朝臣,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脸上虽不说有多少赞赏,却也有了不少的改观。 这也算是她新官上任的立威之作,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在这个朝代,女子的命运本就轻如浮萍,而温玉的结局更是令她极为难受。替她把廖长春变成了太监又如何,还不是将她骗得对这个人世间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北燕的男人还真是贱哪,她好想剖开他们的心脏,看看内里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崔桥请了休假,将温玉带回老家安葬。他走的时候,戚沐九去送别了他。他憔悴了很多,眼角还带着微微的湿意。 “抱歉,我没能保住她。” “你已经尽力,无须自责。是她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逝者已矣,你也要保重自己。” “嗯,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说你看了之后自会明白。” 戚沐九静静接过,是一条坠了貔貅的金丝吊坠,很是精致贵重。 她看着面前那口乌沉沉的棺椁,再看眼貔貅背面那个隐约的‘稚’字,心底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悲凉。 望着崔桥越走越远的身影,她几不可闻地悲叹一声,这个该死的人世间啊... 她该如何讨回自己的公道?而公道又是什么?她不由抬眸望向远处那片暗沉的天际。 案件告一段落,耽搁了两日,戚沐九忙马不停蹄地赶回龙庭书院上课。 刚到书院门口,便见傅乾和度亦琛站在那里等着她,貌似已等候多时。 “小九儿,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回城找你去了。”戚沐九刚下马车,傅乾已几步迎了上来。 “是不是院长说什么了?”她下山前请了一日的假,回来时两日已过,院长恐怕会对她有所微词。 “院长倒没说什么,不过学院的学生可没少说你呢。” 戚沐九不由一阵疑惑,却听度亦琛含笑道:“是学院的学生听说你刚上任射声校尉,就以这么快的速度破了碎脸案,大家都在热议你的破案手段呢。” 她一听,略显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你们今日不上课么?” “徐夫子上了半节课,剩下的半节让我们写一篇策论出来,题目就是‘论边境州郡在两国之间的战略地位。’” “所以你们完成之后便跑出来了?” “坐在那里也着实无聊,无非就是听他们说些纸上谈兵的肤浅论断,我和阿度才没兴趣参与。” “出来接我就有兴趣了?”她难得心情好地打趣道。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出来是迫切地想知道,你与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池律的首次交锋如何?” “首次交锋?” “对啊,听说东城兵马司为了同你抢人,都跑到禁卫处门口去了。” 戚沐九看着他们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简单说了下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二人听了之后,俱是一阵惊诧,没想到北燕的手都悄然伸到盛京城为非作歹了,还是如此卑劣的手段。 “我之前在边境见过一次耶律乌稚,还与其交过手,此人阴险狡诈,最擅长暗中使坏,我们今后要对他多加防范。此次的两起案件,并没有达到他理想中的效果。以他的做事风格,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你是说,他有可能还留有后手?”戚沐九不免有些惊讶。 “有这种可能。不过此次事件已经引起龙渊的警惕,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再兴风作浪,但是不排除他会换个地点达成目的的可能。” 戚沐九听到这里,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忧虑,说不定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冰山之下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6章 临时受命 戚沐九三人在龙庭书院一连待了十多日,终于等来了为期四日的休沐日。 三人像刚出笼的鸟兽一样,没多时便飞奔回了城内,几人直达望云楼,在雅间胡吃海喝了一番,才乘兴而归。 学院食堂每日都是那几样,还不让私自饮酒,戚沐九的味蕾淡得都能喝下几大碗酸辣汤了,今晚的这顿饭总算是解救了她一回。 傅乾与度亦琛顺路,戚沐九在酒楼门外与他们辞别后,便独自回了王府。 王府门口一如既往得气派,灯影朦胧下,戚沐九看到了廊檐下翘首而盼的小小身影。 玲玉显然已经看到了她,“公子,你终于回来啦。” 戚沐九还未走近,玲玉已先她一步飞奔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将近半个月未见,看来是想她了。 隐在暗处的景严不屑地撇了撇唇角,灯火通明的,在王府门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看到那对如胶似漆的主仆走向落梅轩的方向,方才转身而去。 落梅轩内。 戚沐九一进庭院,便见恹恹地趴在锦团上的那抹火红色,小家伙貌似有些不太开心,耷拉着一颗小脑袋,偶尔抬起眼帘有下没下地看下东面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戚沐九顺手抱起球球,却看见它饱含委屈的眼神。 “摄政王十日前去了肃州,它在紫宸居一连待了八日,景严怕它刚好了又要生病,昨日便把它抱了过来。” 他去了肃州?她原以为圣上会派池律或是其他将军前去视察,没想到他竟亲自去了那里。 “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姬冥修亲自前往,一定有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不曾。不过昨晚宁尘送来消息,说摄政王近日已从肃州去了银城。”玲玉悄声道。 银城,龙渊北部最为重要的铁矿重镇。沿着银城一路向西便是边防重镇武威,从武威越出边境,便可进入西凉境内,再一路往西偏北的方向行走,便是西凉边防重镇宁川,宁川的西南方为即墨城,东北方便是北燕国都天枢城。 难道是北燕近来有什么军事异动还是西凉那边... 正当她凝神冥思之际,门外传来了景严的声音,她出去一看,见他身后竟站着一位身穿茶驼色服饰的皇宫内侍。 戚沐九走出门外,才在灯火照耀下看清了那人的长相,竟是圣上贴身内侍福禄公公。 福禄见戚沐九出来,便轻步上前道:“圣上口谕,宣射声校尉戚沐九即刻入宫觐见。” 戚沐九屈膝听旨后,对福禄微一作揖,“公公稍等,容在下换身衣裳。” 待她收拾好,跟着福禄走出落梅轩时,转眸间便收到了来自景严的暗示,那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警告。 戚沐九心下了然,此次进宫,怕是与姬冥修有关。景严是在提醒她,不要做不利于他家王爷的事情,他对她的防备心一直就不曾松懈过,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她若想对付姬冥修,绝不会选择背地里使阴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若有朝一日,真与他敌我分明,那也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 戚沐九一路跟着福禄到了乾清殿。 乾清殿内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大殿上姬天盛翻阅奏折的轻微响动。见戚沐九微微垂首,静静立于殿中,姬天盛将手中批好的奏折放置一旁,才缓声道:“戚沐九,你可知朕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戚沐九心下一转,面色从容道:“下官愚钝,还望圣上明示。” 姬天盛微一勾唇,望着她清雅绝伦的身姿,眸中神色不明,“你可知皇叔到了肃州?” “下官也是刚刚得知。” “皇叔前日派人来信,说银城出现了私造兵器的地下城。” 戚沐九闻言,蓦然抬眸看向姬天盛。 姬天盛定定地看向她,“那些兵器,一部分东流至肃州,而另一部分则一路向西,最终到了...宁川。” 戚沐九心下一惊,宁川虽受北燕管辖仅半年时间,但也不排除之前的西凉守将已彻底归顺北燕的可能。若两者真的有所勾连,在龙渊西北边境行那暗度陈仓之事,那姬天盛现在看着自己的危险眼神也就有因可寻了。 然现在的她身处盛京,名义上又只是即墨城过去一个小小的都尉,她又有何能耐将手伸到那相隔千里的边境?姬天盛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眼神中的意思不是提醒,而是一种试探,试探她对眼前事情的态度。 她敛了敛心神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情况未明,若非亲临宁川,一切定论皆真假未知。下官对宁川也算熟悉,若圣上信得过,下官愿亲赴宁川,协助摄政王早日查明事情原委。” 姬天盛看着她坚定从容的神色,眸中的疑虑不由消去了大半。他此次宣她觐见,一来是觉得她能力出众,有心栽培磨炼。二来是因为她之前是即墨城都尉,对宁川的一切再熟悉不过,若派她前去,相关的暗查工作应该不会无处着落,同时也想顺便试探下她的忠诚。 最最重要的是,她对北燕绝对不会太过客气,他也默许她在适当情况下可公报私仇,给北燕一个不小的教训。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那个能耐。 姬天盛作势思考了片刻,而后正色道:“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只见他御笔一提,须臾间便写了一道密旨出来。福禄手捧密旨送至戚沐九面前,她俯首轻轻接过,顺势缓缓打开,上面封她为监察御史,负责调查宁川兵器往来,并协助摄政王处理银城地下造铁一事。 她缓缓阖上密旨,“多谢陛下信任,下官定全力以赴。” 待戚沐九出了乾清殿,福禄才有些担忧道:“圣上当真这么信任她?” 姬天盛望着空旷的殿内,有些淡然道:“不,朕信任的是她对北燕的敌意,更进一步说,朕信任的是皇叔。” 只要有皇叔在,她即便是怀有异心,也决计脱不出他的掌控。 戚沐九回到王府后,在分路口碰到了候她多时的景严。 她也没瞒着他,将密旨交由他过目。景严毫不客气地拿过去展开,细细地端详了片刻,才交还给她。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神色,有些戒备道:“为什么给我看?” “那你为何要看?” “还不是怕你对我家王爷图谋不轨。” “你是怕圣上撺掇我对他暗中下手吧?” “你的直白真让人讨厌。” “彼此彼此。不过依我看,圣上暂时还没那心思。” “你怎么知道?” 戚沐九微微挑了挑眉,“直觉。” 说罢,她便转身向落梅轩踱去。 景严见她说得不似有假,心下便稍稍放松了些,但对她,他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喂,见了我家王爷,要对他好点。” 戚沐九唇畔微勾,不置可否。 “你知不知道,你那日去儋州廖家时,北燕杀手跟了你一路。” 戚沐九闻言,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是王爷暗中派人跟随,将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而已。否则,你以为自己是怎么安然回到盛京的?” 戚沐九面色怔然,她当时其实也有过几分淡淡的怀疑,如果凶手不想让她查到真相,那一定会派人半路截杀,以除后患。不过,她那时以为凶手是温玉或是一些不入流的绑匪,便没太放在心上。 没成想,竟是这样。 她垂首静立片刻,抬眸望向桃园小径上不知何时已移栽的太阳花。根茎纤细,却挺直矗立,含苞待放却欲语还休。 她没有回答景严,亦不知如何回答。 静静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旁的太阳花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低下了它们的高傲,诉说着独属于自己的忠诚与爱慕。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晓,太阳花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7章 旧识阮郁 翌日一早,戚沐九同几个暗卫在城门口会合后,便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几个暗卫是姬天盛为她准备,美其名曰护她周全,实则... 罢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踏上了去往西凉的路途。此行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找机会回归砚城见一次父皇。 十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宁川,身份是贩卖茶叶的商队。 甫入城内,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戚沐九心下一片安然,是家乡的味道。 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北燕人,且兵卒居多。戚沐九看着他们大摇大摆骂骂咧咧地走在大街上,右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一行人先到一家客栈歇息,而后才聚在一处商谈了下接下来的计划。 戚沐九和其中一人负责东城兵器司和打铁铺,其余三人则分别负责西北南三城的打铁铺。 来自银城的兵器上镌刻了独属于龙渊和银城的双重徽记,一旦流入宁川,定会通过特殊渠道进行销毁或是重铸。 云州大陆的铁矿本就稀少,银城将近十分之一的生铁铸造成兵器流散到宁川,如此惊人的数量,若不是姬冥修此次前去肃州意外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目前还只是查到宁川一个地方,若是其他城镇也有,戚沐九根本难以想象那样的后果。 兵器从银城进入宁川,必定要经过边境重镇武威,这就意味着武威那边出了内奸。宁川这边也定有人呼应接洽,至于是北燕人还是西凉人,就需要她好好查探一番了。 入夜时分,戚沐九一身夜行衣潜入东城兵器司。 兵器司内戒备森严,每过半刻钟便会有巡逻的队伍从旁经过。戚沐九观察了一小会儿,摸清了他们换岗的具体间隔后,几个利落的起跳便轻车熟路地翻入了一座庭院。 庭院内灯火朦胧,戚沐九翻到窗下,侧耳静听屋内的动静。 “阮郁,你以为自己如今还能全身而退?”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上了我们这条船,就没有轻易下去的道理。” “乌龙,少拿你那套来吓唬我。是谁当初说好的,只此一次。现如今却出尔反尔,你们北燕不是最讲究言出必行的吗,连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还真是让我刷新了对你们北燕人的认知。” “事急从权嘛。龙渊那边已经发现端倪,若再不趁机多接几单,以后就没得机会了。” “那也是你们北燕的事,与我们西凉无关。” “嘿,你别忘了宁川现在是谁说了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不从,我明日便禀报上峰,将你换掉。” “换掉就换掉,你以为老子怕你!”当初他们不也换了好几号人吗,为此还处置了十来个不服管教的西凉士兵,结果引发了兵变,三万宁川士兵差点将那个无故殴打士兵的北燕将官给大卸八块,到最后还不是找回了他继续担任兵器司司丞。 “阮郁,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随时奉陪!”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们北燕的那点心思谁人不知,想利用西凉对付龙渊,他们想得倒美,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不消片刻,屋门自内而开,藏在屋檐上的戚沐九看到了走到庭院中的乌龙。对方高壮威猛,简便的胡人装扮,一看便是北燕人。 屋内阮郁正心情不爽地喝着一杯闷酒,忽觉脖颈处凉飕飕一片,往下一看,竟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匕身银白锋锐,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寒芒。 “敢问阁下是?”他强自镇定道。 “要你命的人。”她刻意沉声道。 “阁下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少套近乎,说说从银城来的那些兵器都藏往何处了?” “你是龙渊人?” 戚沐九没有回答,只是匕刃又贴近了几分,再近一分便会血流如注。 “还是说你是西凉人?”阮郁丝毫不惧,泰然问询道。 “只要不是北燕人就行,不是么?” 阮郁听后一阵了然,“阁下想知道的,我定会知无不言,只是您这样的方式实在是...”他说着,脖颈缓缓后倾,试图躲开匕刃的威胁。 戚沐九顺势往后逼近,手腕处却被到那人用力按向桌边,匕首在手中一松,阮郁趁机去拿匕首,却被她用力一震飞向了桌子对角。 匕首飞离,阮郁没了后顾之忧,与戚沐九动起了手,然他与身后之人你推我挡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占得一丝上风,反而一直被困在桌椅之间,始终无法转身与对方正面硬刚,这让他十分恼火。 “怎么不叫人?” “叫了你就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会。” 阮郁嘴角一抽,“想要让我据实以告,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敌是友吧?” “哦?在你看来,何为敌,又何为友?” “企图分裂、利用我西凉的为敌,竭力团结、协助我西凉复国的为友。” “哼,冠冕堂皇的鬼话谁都会说,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甘为北燕任意驱策。” “你不是我,又怎能了解那种身不由己?” 戚沐九不置可否,松了对他的钳制,兀自去了对面收起了那把匕首。 对面的阮郁看到一身黑衣半张银质面具的她,却是不淡定了,随即脱口而出,“太子殿下。” 戚沐九将食指置于唇边,面上难掩激动的阮郁立马不再出声,而是立即起身检查了下周围情况,发现没有异常后,才转身踅了回来。 “殿下,您这半年多以来都去了哪里?我到处打听都没有您的消息。” 戚沐九只说自己藏在龙渊,关键信息并未透露太多,毕竟她离开西凉已半年之久,什么都会变,尤其是人心。 阮郁听出她话里的隐瞒,却也没有过多追问,他叹了口气道:“归砚城一战后,您不知所踪,宁川被北燕突袭,伤亡虽不至于惨重,却也伤了元气。北燕这半年以来又征收各种徭役赋税,但凡有所不服,便会遭到他们的镇压与严惩。” 他恨声道:“发给我们的都是些生了锈的劣质兵器,还要我们冲到前面去挡枪口,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我们的同袍,想想就憋屈得要死。” 戚沐九看到他的忿恨不平,有些黯然道:“是我没能守护好西凉,才让你们沦落至此。” “殿下无需自责,两大强国双面夹击,我们又怎能轻易抵挡?好在陛下已经回到归砚城,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回归西凉。” “你是否已收到他的消息?” “恩,半个月前收到了陛下的消息,说是让我们暂且忍耐,等时机成熟,自会帮助我们脱离北燕掌控。” “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急躁冒进。我此次秘密前来,是想弄清楚流入宁川的兵器一事。银城大部分兵器流散到宁川是否属实?” 阮郁听到这里,不由一阵苦笑,“外界是这样说的?” 她一路走来,沿途的茶肆酒楼都在说,宁川使用不正当手段获得了银城的兵器,并在北燕的大力支持下,欲与龙渊在边境开战。有的人说得更难听,什么北燕的走狗,数典忘祖的亡国奴,甘为役使的提线傀儡。 她听了一路,亦是难受了一路。 但阮郁这样问她,内情当然不是那样,而且她也不相信那些把屎盆子往头上扣的恶意攻击与妄自揣测。西凉人再没种没脑子,也不会做那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 “外界怎么说,我们左右不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应对此次事件,让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阮郁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便没再隐瞒,将整件事情细细说与了她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8章 夜半密谈 戚沐九听阮郁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指节微微抵了抵瘦削的下颌。 她起身缓步而走,指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那把匕首,思索片刻才开口道:“也就是说,莒城与姑墨两城也有可能流入了来自银城的兵器?” “莎城与随州几城,我不能妄自揣测,但莒城、姑墨城却是十之八九。” 莒城、姑墨城...这次会不会是他... 她没再多想,现下要先调查清楚宁川的具体情况。 “那个乌龙是什么人?” “是莒城兵器司副司丞。” 一个兵器司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七座城池中的其他要害部门与职位。也是,半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了... 怪不得前来对阮郁施压,原来兵器是从宁川周转到其他各城的。龙渊那边,或者说姬冥修一定也早有预料,只不过银城那边的事情估计很是棘手,他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身前来宁川。 再者,宁川这边毕竟已是北燕的地盘,他就是想来,也得事先安排好一切才行,否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莒城那边现在谁在掌控?”拓跋聿攻占的城池,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的亲信。 “具体姓甚名谁没有调查出来,只打听到与北燕太子关系匪浅。据说此人自接管莒城以来,就一直没露过面。” 戚沐九面上一哂,还真是北燕人一贯的作风,尽是些藏头露尾的豺狼之辈,阴险卑鄙得很。 “那乌龙的意思,难道是要回去请什么大人物前来对付你不成?” “哼,他历来跟我不对付,那些话我还没放在心上。不过,我听说银城那边去了大人物,武威那条道,现下恐怕已被堵死,他就是叫来了什么厉害人物,也甭想再打兵器的主意了。” “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还是说你在武威有内应?” “哪儿是什么内应,就是我派去武威的暗探。”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点机灵劲儿哈。”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带出来的。” 阮郁是她在即墨城的兵营中认识的,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打杂小兵。有一次,他把从战场上缴获的那些损坏了的兵器,用特殊的技艺进行了回炉再造,焕然一新的兵器,其锋利程度并不压于用玄铁打造的精锐兵器。 戚沐九看到了他独特的才能,便破格提拔他到北营兵器库当值。不出几个月,他在那里便干得有模有样,炼制的兵器甚至在几次战役中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莒城刚好缺个兵器司副司,而阮郁的老家又正好在莒城,她在回归砚城之前,便将他调往了莒城。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他,他还是当初那个样子,而她却已不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随性而为的西凉太子了。 一旁的阮郁看到了她微垂的眼睫下那种无声的失落,他不由拍着胸膛,鼓着勇气道:“殿下,你还有我们,我们永远会追随你,拥护你,只要你想。” 戚沐九听后,不由莞尔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煽情了?” “我,我这不是给咱们西凉加油打气嘛!北燕想从我这里讨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这样一来,你可是两面都不是人喽...”她看向他微微紧张的神色,低声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那又有何惧?北燕与龙渊当时南北攻占我们西凉的时候,可曾手下留情过?让他们两虎相斗,我们作壁上观再合适不过。” “你就不怕东窗事发,北燕推你出去挡枪,说都是你一人所为或是西凉人怀恨报复,北燕根本毫不知情?” “放心,我可是有护身符加持的。” 他俯首在戚沐九耳边低语几句,她不由瞪大了双眸,眼前的这位,一年以来都经历了什么,竟成长得如此之快,都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没去当暗探,还真是屈才了。”她不由有些揶揄道。 “我就是想,也没那身手啊...” 戚沐九看了眼他无奈的样子,他的武功的确不怎么样,勉强算得上个二流,可这脑袋么... “你这么做,就为了让他们干一架?还是说只是试探一二?” “打不打得起来,我也无法预料。不过,可不是我主动找事,毕竟人在屋檐下,选择猥琐发育才是明智之举。此次,是北燕野心勃勃,想搞事情,那我就只能顺势而为了啊。”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向南,目标是...即墨城?” “是不是我还无法断定,不过,我知道的是天枢那边当时可并不满意只是七座城池,对于龙渊的捷足先登肯定是耿耿于怀的。近半年来,龙渊军与西凉军大小军事摩擦不断,天枢那边有了趁虚而入的想法也在意料之中。” 肃州那边也是情况未明。北燕之前应该找过卫征,只不过双方应该没有谈拢,北燕才会策划了那起碎脸案,目的是为了离间卫征与盛京的君臣关系。但那耶律乌稚万万没想到,碎脸案会被侦破,自己也被揭穿身份,离间计划也因此功亏一篑。 所以,北燕在龙渊西北,或者说在肃州的备战计划已被打乱,毕竟他们可承受不起两位将军失去女儿的熊熊怒火,那两位说不定早已回到各自领地,要为各自女儿报仇雪恨了呢。 不过,让她一直不理解的是,耶律乌稚当时完全有时间或是机会在他们审讯温玉之前将其杀人灭口,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是不想再藏头露尾地与他们周旋而选择正面应对?还是说... 戚沐九不由想起了那条金丝吊坠,若是真如她想的那般,那温玉最终的选择,如今看来,却也让她有了几丝暗自唏嘘的了然。 世间万般事,又岂是旁人看到的非黑即白呢... 她从思虑中回过神来,看了眼独自小酌的阮郁道:“北燕就是一头欲壑难填的野狼,让它歇了那侵吞的心思绝无可能。盛京那边鞭长莫及让它产生了可以看菜下碟的幻觉也不足为奇。” 即墨城?呵...胃口倒是不小。 “也不看即墨城的守将是谁,不知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 “应该不止这个。”她隐隐有种感觉,即墨城只是其一,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即墨城,而是别的什么,脑中的思绪疏忽而过,她来不及抓住些什么,便听到阮郁的声音传来。 “殿下,我早就受够了北燕人的鸟气,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留下来给我们主持大局如何?” 戚沐九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心内一时复杂难明,欣慰的是他们西凉没有孬种,愧疚的是她暂时还不能留在西凉。 然寻找玉佩之事,她又不能与阮郁明说,毕竟事关西凉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她还是找了一个暂时不得不留在龙渊的理由说与了阮郁,他虽有些微微的失落,却也没用什么大道理数落她,而是随即说道:“宁川的郡守是北燕宁王的亲信史可为,此人不胜其任毫无建树不说,朝中那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是玩得很溜,据说他与那都尉华雄很不对付,这倒是我们的好机会。” “你想先下手为强?”戚沐九不由挑了挑英气的眉眼。 “与其坐以待毙,为何不拼力一博?” “你是早有打算,还是一时兴起?” “两者都有。若是你不出现,我还只能选择暂时隐忍,但你既然回来了...” 戚沐九听了,扶额无奈一笑,“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自己?” “这个,我...” “行了,我允了。不过,这个得从长计议。” “但也不能太慢,机会稍纵即逝。听说北燕太子知晓了史可为的所作所为,已奏请北燕帝换成自己的人。” “哦?” 她不由看向阮郁,示意他继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9章 给他写信 阮郁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道:“那宁王拓跋泰之前不是因犯错被禁足罚俸么,出来后对太子拓跋聿那可是气恨难消。他听说拓跋聿的人要来接管宁川,便去央求北燕帝,北燕帝爱子心切,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看向静静饮茶的戚沐九,“刚刚你也知道了,派来的人就是那干啥啥不行的郡守史可为。” “拓跋聿应该早就知道此人的能耐,也知晓拓跋泰派此人来的目的,只不过碍于北燕帝的情面,不想落个心胸狭隘容不下兄弟的坏名声。” “也对,他现在虽说离那龙座一步之遥,却也抵不过北燕帝对那宁王的偏爱,选择隐而不发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做法。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么,换掉史可为,那可是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以退为进,他一贯的做法。” “殿下,他化名穆连城潜伏在您身边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了一些。您...一定很恨他吧?” “恨又如何?恨了他,西凉就能恢复如初么?还是说,不恨他,我们所有人就能回到从前了?” “那我们就先不提他,说说在他们换掉史可为之前,如何实施我们的计划。我先将宁川如今的情况说与您听,您意下如何?”阮郁看到她眼底淡淡的落寞,忙不迭转移了话题。 戚沐九举盏碰了碰他的杯沿,表示赞同。 她与阮郁聊到深夜,商定了初步的计划之后,才摸黑回到客栈。 待回到客房,便见四个暗卫早已静候多时。 几人对她深夜而归,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焦灼或是不满,不愧是皇家暗卫,耐性确实非比寻常。 几人的回答大同小异,大致的意思就是打铁铺根本没有那些兵器的蛛丝马迹,这也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兵器并没有被民间私贩,而是全掌握在了官府手中。 由此可见,北燕发兵的野心已昭然若揭,然那么多的兵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被送出,再者,或者说最主要的一点是,宁川去往莒城、姑墨等地的必经之路为野猪岭,晚上野兽出没难于行走不说,白日里也时不时会有山匪跳将出来打劫勒索一番。 所以,据她推测,至少有一半的兵器还留在宁川没被送出,而至于被藏在哪里,那就得他们费一番心思查找了。 翌日一早,戚沐九便同几名暗卫兵分四路探查兵器的隐藏之地,昨日与她负责东城的暗卫依旧与她一起。 对此她倒也没说什么,姬天盛的心思她晓得,左右她也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想跟便跟着得了。 按照阮郁提供给她的线索,找了几圈下来,根本没发现任何有用信息,找到的都只是些刻有北燕军标识的兵器。 戚沐九为此在想,北燕会不会将这些兵器就地炼化,进而标上他们军队的标识?阮郁听了她的推测后,给出自己的见解。 “若要炼化,那也是在专门的铁器炼化场进行。但据我所知,宁川目前只有小型的炼化作坊,并没有那种大型的炼化场。进一万步讲,即便能够炼化,那也是在没被发现、时间充裕的情况下。” 他顿了下,继续道:“今早我收到消息,银城那边已经停产整顿,武威那边相关涉事人员已被下了大狱,龙渊军已做好集结边境的准备,大有率军过界的态势。” “若是这样,那就说明龙渊那边还尚未找到确凿的证据。一旦宁川兵马司或是兵器库中发现刻有银城标识的兵器,那宁川或者说北燕,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的。但问题是我们找了大半日,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那龙渊也就拿我们没辙喽。” “谁说的?龙渊既然已大军待发,就说明他们已掌握了一部分证据,最起码不会师出无名。” “那我们宁川该怎么办?”那什么龙渊的大人物不会直接杀进来,划拉了他的脑袋祭旗吧? “不用惊慌,天塌下来还有个儿大的顶着呢。北燕好不容易得来的地盘儿,怎能轻易拱手让人?两国要么撕破脸直接干一架,要么就是北燕厚着脸皮死不认账,直接将物证销毁。” “没有大型炼化场,他们怎么销毁?” “谁规定炼化场一定要建在城内的?” “你是说...北燕人在城外暗中建了炼化场,包括我在内的宁川人都毫无所察?” “有这个可能。我也是根据今日探查到的信息,做出的一个大致猜想。”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如果让你在北燕和龙渊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 阮郁听后瞪大了双眸,“你不会是想趁机让龙渊将北燕赶走,好让龙渊接管我们宁川吧?” “有何不可?” “你疯了吗殿下?那岂不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我坚决不同意。” “即便如你所愿,宁川现在摆脱了北燕的控制。但你能保证宁川接下来就真的可以独立自主,再也不被任何一国侵占欺压吗?” “殿下这么一说,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还这么拼命挣扎做什么? “两权相害取其轻。现在的西凉,并没有与两国抗衡的实力与时机,所以这也是一种权宜之计。毕竟,西凉现在名义上是龙渊的属地,西凉百姓最起码不会受欺负。” “您都看到了?” “嗯,宁川的百姓过得并不好。粮价高吃不饱饭不说,还被北燕人层层盘剥与欺压。此次两国若是交战,宁川军势必会是打头阵的那个。若能避免这一切...” “殿下的意思是,希望宁川能兵不血刃地赶走北燕人?” “不是我们宁川,是借助龙渊的力量将他们驱逐出去。” “殿下,您这段时间在龙渊都经历了些什么?感觉您跟龙渊都比跟我亲了。” 戚沐九不由拍了下他微微别过去的脑袋,唇角微弯,“你小子还吃上醋了?” “我哪儿敢呢?”阮郁语声闷闷地道。 “西凉是我的家,我比谁都希望这个家能早日恢复如初。不管我身在何处,过得如何,始终都是西凉的太子,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殿下。” 见他终于被说动,戚沐九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于是便坐于桌旁,提笔写起了信件。 阮郁看她认真专注的模样,面上好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让他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之前从没看见过他家殿下流露过这种表情,就好像写给思念已久的情郎,呸呸呸... 之前与北燕太子的传闻已经让她够糟心的了,现在他可不能再添乱了不是?不过他实在是有些好奇,还是忍不住道:“殿下,您...这是给谁写信啊?” 戚沐九头也未抬道:“那位龙渊的大人物啊。” “什,什么?您居然认识那龙渊的大人物?” “是啊,此次能来到宁川,还与他关系甚大呢。” “你,你们这不会是...” 戚沐九拿笔敲了敲他的脑袋,“阮-小-郁,你脑袋秀逗了吧?往哪儿想呢你。” “我,我这不是对那个大人物好奇么...” “有什么可好奇的,一个霸道狂妄的腹黑男而已。” “腹黑?那,那我们还怎么与他愉快地合作啊?” “放心,他在大是大非上不会那么暗黑。”腹黑好像只针对她,这让写着密信的她顿时有些郁卒。最后那几个字,她几乎是草草收尾。 一想到那个腹黑男,心里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耐。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莫名其妙地烦躁。 她将信写好,交给那个跟她一起出任务的暗卫送走。 累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一番了,不过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只能暂歇一个时辰。 也不知姬冥修那个腹黑男在做什么,银城和武威的那些贪官该不会给他屋里塞美人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缓缓进入了睡梦之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0章 荒野寻迹 当日夜里,戚沐九便带着几个暗卫出了城。 阮郁没有一起前往,因为要负责联络宁川的西凉将官,以做好相关部署。 从城外一路走来,两旁都是一马平川的田野。现在是六月下旬,西凉气候偏凉,田里的禾苗大约四五寸高的样子,极目望去,四周一片黢黑寂静,给人一种森然肃冷的萧杀之感。 几人骑马越过田野,便在戚沐九的示意下将马栓在山脚,而后步行爬上野猪岭。 戚沐九看过宁川的地图,最适合也最隐秘的地方当属野猪岭,然而让她笃定这里有炼化场的最终原因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事风格与他如此相像,让她不得不怀疑此次的兵器事件是不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此地地形复杂,草木葳蕤。若真建了炼化场,如此隐蔽之地,等到有人发现时,人家早已炼化完毕,想要查找罪证,已然太迟。 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赶在他们炼化前,找到炼化场的具体位置。 炼化场需要靠近水源充足的地方,而且最好是不用耗费人力物力开凿挖掘的天然山洞什么的。 戚沐九早前来过几次宁川,还在野猪岭剿过一次匪,虽然那次没抓获多少山匪,却对野猪岭的地形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尽管算不得多熟悉,不过最基本的路线她还是记得清的。 几人拿着火折子一路走到一平缓的山坳处,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哼哼声,戚沐九忙示意众人躲到矮树丛后面。 不一会儿,一头灰黑色的野猪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个头很高,青面獠牙,是头成年野猪。 暗卫正要挥刀解决掉那个碍事的家伙,却被戚沐九眼神制止。这个时候若与野猪起冲突,它的嚎叫声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再一个,看那野猪一副左嗅右闻的样子,应该是出来觅食或是喝水。 果不其然,见它走走停停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停了下来。若是在白天,他们早就找到了河流的所在地,但这是晚上,他们的视线铁定比不上喜好夜间活动的野猪。 戚沐九几人轻声慢步地走近野猪的侧后方,仔细凝听,还真有潺湲的流水声自野猪站着的地方传来,众人面上都不由一喜,总算找到了水源所在地。 几人正要绕过野猪侧后方离去,这时有两道声音自侧前方传来。 “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这黑黢黢的,怪瘆得慌。” “想发财当然得费点功夫。这一天给的工钱,比你干几票都分到的多,你还抱怨个什么劲儿。” “嘿嘿,海哥,我这不是怕咱们老大发现我干私活,惩罚我嘛。” “他知道了又怎样?跟着他能吃香的还是喝辣的?肉吃了汤都不给我们留一点的玩意儿。” “对对对,海哥说得极是。” “要不是人家急着招人,我看你平日里与我关系最好才想着你一起,否则我还真不乐意让你同我分钱呢。” “那是那是,还多亏海哥你惦记着小弟我。若今日真能赚到海哥说的那些钱,我就将所得的一半都分给你。” “这还差不多。一会儿去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记住了哈。” “晓得晓得,那些人不好惹,小弟我可不想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你知道就好。我们得快些了,去晚了,可是要扣钱的。” “好的海哥。” ... 待脚步声走远,戚沐九几人才从矮树丛后面悄然走出。看来这两个山匪十有八九就是去炼化场帮忙炼化兵器的。 北燕人倒是高明,竟‘就地取材’将这事儿办得天衣无缝。不过仅凭两个山匪的对话还不足以说明什么,眼见为实才最为稳妥。 几人于是一路尾随着两个山匪暗中前行。若是同他们一样的高手,那这样的暗夜潜行,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极有可能暴露。 然他们跟了一路,直至到了目的地,两个山匪都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戚沐九不知是庆幸还是想笑。 今日也算走运,没有多费功夫就找到了他们今晚的目标所在地。 见两个山匪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斜对面的山坡,山坡半中间有个一人高的洞口,洞口前插着明亮的火把。那两人走近后,好似跟守门的两个黑衣人说了什么,黑衣人便放了行。 戚沐九猜测,应该是什么暗号类的话。他们现在上去完全可以将两个守门人放倒然后进去一探究竟,但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先不说他们五个人势单力薄,即便是阮郁带了人来,也不能轻易贸然行事,因为宁川现在还是北燕人的地盘儿,宁川人若是没有外力支援,稍有不慎,分分钟便是团灭的下场。 所以,今晚这个时机,他们只能等,看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具体的行动。 戚沐九派了两个暗卫前去给阮郁回信儿,自己同另外两个暗卫在黑夜中静静等待。 今晚的夜色算不得多美,弯刀似的月亮淡得几近于无,不过明亮的星星却一闪一闪地镶满了整个夜空。 待到天色微明时,上面才有了几丝异动。只见一个又一个的箱子从洞口处被搬了出来,箱口处还贴着封条。门口处的守卫吹了个暗哨,山坡下便陆陆续续地驶出十多辆马车来。 戚沐九看着那些搬上马车的箱子,一眼便瞧出那是放置兵器的专用木箱,木箱前的铁锁已不知去向,铁锁处明显有凹进去的痕迹,那些被撬掉的铁锁,其上的标识恐怕已不用她再多说,身边两名暗卫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她看了眼天色,此地不宜久留。三人一夜轮流换岗,她将刚刚休息过的那名暗卫留下,以继续跟踪那些马车的具体去向,自己则与另一名暗卫悄声离开野猪岭。 两人回到客栈时,戚沐九便吩咐另外两名暗卫前去接应留在野猪岭的那名暗卫,正要前去兵器司找阮郁商讨对策,竟收到一个小孩送来的信件。 戚沐九看过信件,表情有些凝重。新任郡守后日便会来到宁川,阮郁约她今日下午会面,共商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她将信件放入青烟缭绕的香炉,而后侧躺于榻上闭目凝神起来。他们完全可以等到后天新任太守的接风宴上将那些宁川的北燕将官一起擒获,但野猪岭炼化场中那些即将或已被炼化的兵器却不会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 下午申时一刻,乔装过的戚沐九去了阮郁信上说的老酒馆。一家外面看着很不打眼的酒肆,午时已过,里面的酒客并不多。 甫一进门,掌柜的便问她喝什么酒,戚沐九对了暗号之后,就被他引至酒馆的地下暗室。暗室门口,阮郁看到乔装后的戚沐九差点一时没认出。 二人没说太多,直接入了暗室。暗室内十多个身着便衣的西凉将官已静候多时,阮郁跟他们说太子殿下来了宁川,他们还不信。 几个稍微年长的将官之前倒是见过一两次太子殿下,几人中甚至有几个还同她一起去野猪岭剿过一次山匪,算是比较相熟的。 但那些新任的年轻将官就不同了。他们没见过太子殿下长甚模样,其他如何,对她本人的了解也只限于她习惯佩戴银色面具,十四岁那年曾率领西凉一万将士打败北燕八万大军一战成名,以及归砚城被龙渊军攻破时与龙渊战神姬冥修在城外大战三百回合将其刺伤后从此不知所踪。 现在她本人就站在他们面前,一身青衣,一副银色面具,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穿着,却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目光去。 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威严,可那英挺的身姿和清雅绝伦的气韵,却给他们一种独属于皇家之人的雍容风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1章 暗夜起事 几位年长的将官在看到戚沐九进来时,纷纷起身行礼。 剩下的那些年轻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年长将官的注视下,随即有些迟滞地起身行礼。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戚沐九扶着为首的一位老将起身道:“孔将军,上次见您还是在两年之前,您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朗。” “殿下,您还是这么谦和有礼。” 待众人就座,孔融道:“听阮郁说,殿下这半年多都在龙渊?” “是的孔将军。事关西凉机密,我在龙渊的身份,不便与诸位大人细说。但这半年以来,西凉百姓以及诸位大人受的委屈,我都感同身受。说来,也是我对不住整个西凉,我在此先代父皇和整个西凉皇室向孔将军以及各位大人赔罪了。” “殿下,您这是作甚,莫要折煞老臣了。”孔融赶忙扶住正要行礼的戚沐九。 另一位中年刺史陈规开口道:“如今这种局面,殿下也不太适合回到西凉。但下官听说,陛下最近身体抱恙,他一个人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下官斗胆,希望殿下能早日回到西凉主持大局啊。” 父皇应该是犯了旧疾,戚沐九内心忧思难抑,可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陈大人的忧虑,我心中有数。留在龙渊也是无奈之举,我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西凉,这段时间就先辛苦各位大人保护好宁川了。” 其他几位将官听了之后,纷纷拱手道:“殿下无须客气,保护宁川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戚沐九看着那一双双殷切注视着她的眼眸,在他们眼中,她看到了满满的希望,这让她心里有些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对不住他们的期望。但问题得一个一个解决,困难得一个一个克服,最起码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还有她的子民们做她的坚强后盾,不是么? 于是她振作万分道:“西凉不会永远这样下去。那我们言归正传,先说说此次的兵器事件该如何解决。阮郁应该已经与你们说过北燕此次的目的,不过宁川不是任由他们踢来踩去随意磋磨的石头,更不是任由他们欺压利用的活靶子。想要让我们冲锋陷阵自相残杀,没那么美的事儿。” “前些日子,隋将军传信给我,说了些有关即墨城的事情。龙渊军虽然对即墨城监管得很严,但对城内的百姓还算不错,并没有出现像宁川这样克扣军饷、盘剥欺压百姓的事情。所以,我想趁着此次的兵器事件,借由龙渊的力量将北燕赶出宁川。” 一位年轻的将领张遥道:“那岂不是赶走野狼,迎来了老虎?” “对啊,前些日子归砚城虎贲营三万兵卒抗议龙渊军克扣他们军饷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如此看来,这龙渊也不是什么善茬。若依殿下的做法,我们宁川无异于离了狼爪又入了虎口。” “凉州的暗探经过调查发现,是北燕派人混入其中暗行挑拨之能事,才引发的两军骚乱。当然,我也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是在为龙渊军开脱什么。亡国之人根本就没可能被公正对待,这些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深有体会。即便北燕不挑拨,龙渊边防军也不会薄此厚彼,亏待自己的兵卒。” “那您为何还会做此打算?” “最起码龙渊军会善待百姓。西凉目前是龙渊的属地,宁川收归龙渊之后,虽然名义上被掌控,但实际上却还有一定的自主权。你们也知道,龙渊的国土面积是北燕的两倍不止,他们目前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对宁川进行实质的掌控。即便接管了宁川,也只是为了牵制北燕。” “所以,若是收归龙渊,我们宁川有的是时间蓄积自己的力量。”另一位年轻将官谢行遇语声兴奋道。 “这只是其一。不过事情往往都是利害相随,一旦北燕与龙渊有什么战事冲突,西北边境这边,我们西凉或者说宁川应当首当其冲。” 戚沐九看着那将官垮下去的脸庞,语声安慰道:“不过大家也不要沮丧,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说不定。最起码,我们宁川的百姓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受苦。所以,我接下来与大家商讨的事,希望大家一定全力以赴认真对待,因为这涉及到我们宁川今后的出路。” 在座将官听了之后,都不由直起上身,凝神静听她接下来的具体部署。 “据跟踪那些车辆的暗卫回禀,那些炼化过的兵器已被送往临近的莒城和姑墨等地...” 散会之后,戚沐九与阮郁在暗室又讨论了一会儿今晚的备用计划,以防万无一失。 当夜亥时,宁川的郡守府和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处一时间火光冲天。衣裳不整、惊慌失措的史可为刚跑出房门,便被暗守在院门外的宁川军就地绳捆锁绑了起来。都尉华雄连同几个部下皆浑身赤裸地被带出万花阁,周遭看热闹的民众被执行军务的卫兵即时遣散回家。 东西南北城门紧锁,守城的卫兵早已换成宁川军。整个城内除了全力搜捕逃串在外的北燕兵卒的宁川军,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直到翌日一早,出门上街的宁川百姓才得知昨夜发动了兵变。然一听说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北燕人已被宁川军制服收押,民众顿时一派欢呼雀跃。当然他们感谢的都是孔融、陈规等人,阮郁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未被这么夸过,什么年轻有为、忍辱负重、果敢勇武什么的,搞得他现在都不敢轻易出门,生怕被百姓的赞不绝口给砸晕了。 东城兵器司一座庭院内,阮郁看着静静喝茶的戚沐九,忍不住道:“你倒是轻松,一晚上躲在客栈呼呼大睡,而我还得在野猪岭费劲心力地收拾那帮北燕人。” “这不正是证明自己的难得机会嘛,还是你以为宁川百姓对你的那些赞誉都是天上掉馅儿饼砸下来的不成?” “那我将那些赞誉都给你好不好?” 戚沐九莞尔一笑,“昨晚真的很辛苦么?” “可不是...炼化场的北燕人趁机逃了几个,那些山匪跑得更是贼溜,一转眼就没影儿了。追击了大半个野猪岭,没抓到人不说,还差点被惊着的野猪给拱下山崖。” 戚沐九听此,不由噗嗤一笑,“那你最后怎么逃出山的?” “我今早在一棵杉树上找到的他。”阮郁的副手高顺笑着走了进来。 “你竟然在杉树上待了一夜,可以啊阮小郁。”她含笑看向一旁作势挥打高顺的阮郁。 “我,我那是看星星呢。” 戚沐九与高顺不由对视一笑,“对了小顺,你们昨日缴获的兵器,统计过数量了吗?” “统计过了,一共是八千七百四十三件,整整两百多箱。但这还不包括已被炼化的,加起来的话,恐怕得一万五千多件。” 阮郁听了,面上一片惊诧,他转眸看向戚沐九,见她面上亦是同样的神色。若不是他们发现得早收缴得及时,恐怕这些兵器早已经运往了被北燕占领的周边城镇,或者说大部分已入了天枢城的兵器库,毕竟银城打造的兵器在云州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先不说其独特的炼造工艺,就说那稀有的玄铁矿也是百年都难得发现一座的。 高顺挠了挠头,接着道:“我还是有些不理解,北燕为何没有将这些兵器直接运回天枢以及北燕其他军事重镇,而是选择就地炼化?” “其一,他们没想到龙渊会这么快发现兵器外流之事,少了夜长梦多的反应时间。其二,除了城外的野猪岭这个障碍,还有一个更大的障碍阻止了他们。” 阮郁与高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戚沐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2章 她的来信 “更大的障碍?” “你们想想,宁川到姑墨的必经之地是哪里?” “望月谷啊。” “那里不是被北燕占领了吗?难不成他们走自己的地盘儿还会出事?” “前段时间隋将军给我的密信中提了一件事。说两个月前春汛时望月谷河水异常暴涨,将山谷旁的官道拦腰截断,中间冲出了一道好几百丈的深谷。然山谷两旁都是陡峭山崖,想要再修一条官道出来,就得开山凿石或是将那道深谷给填平。” “然而这些都耗时耗力,北燕即便气得牙痒痒,也得耗财耗力地修缮。只不过他们想要运送东西出去,就不得不借道西边鹧鸪岭上的盘山路了。” “啊,我知道了,鹧鸪岭可是即墨城的地盘儿,他们又怎敢随意过去借道。” “那边荒山野岭的,即墨城哪个榆木疙瘩会前去巡山啊,就不怕被野兽给吃了吗?” “高小顺,你说谁是榆木疙瘩呢,隋将军那是尽忠职守,严于律己。万一北燕哪天偷袭成功,即墨城不就跟我们成难兄难弟了?” “你说那负责巡山的将领是隋将军?不是吧,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上将军,怎么会亲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巡山呢?” “因为他没有别的业余爱好。”戚沐九不知是调侃还是无奈道。 不过此次北燕不敢贸然借道鹧鸪岭,应该是多方打探到是他在巡查周边,故而才放弃了原有的打算,这也算间接为他们这边争取了追回兵器的时间。 “那些逃走的北燕人应该已经报了信,我想过不了两日北燕便会立马来攻城,夺回宁川。我们需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宁川本来就是我们西凉的,他们还有脸来抢夺?” “如果他们当初有脸的话,就不会一连攻占我们七座城池了。” 高顺看到戚沐九微微变了的神色,忙揪了揪阮郁的衣襟,阮郁反应过来,忙急着看向静默不语的戚沐九。 都怪他这张臭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一定又想起那个忘恩负义之徒了。 “好了。小顺,那些缴获的兵器要严加看管,不得有误。阮郁,召集他们午后开会,我们要商讨下具体的应对策略。” 二人应了声好,看戚沐九神色还算正常,便一起退了出去。 戚沐九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微阖双眸,也不知这样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 天枢城东宫临华殿内,张尧烈正汇报着宁川城发生的突变,“殿下,属下特意去城外探查过,的确如逃出来的人所言,宁川人反了。” 就差一日,他便是宁川郡守,直到现在他都气愤难平。那日走至半路,竟被告知宁川密谋造反,还成功了,这让准备在宁川一展抱负的他情何以堪?可恶的西凉人,还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然说了半天也没见殿上之人有何反应,他不由抬眸看了过去。 殿上男子俨然是拓跋聿,一身靛蓝窄袖蟒袍,袍内映衬银色镂空镶边,为他冷峻的外表平添了一丝淡淡的温雅之感。只见他摩挲着手臂上的护腕,英挺俊朗的面容上神色难辨。 静默片刻,他终于开了口,“此事与龙渊脱不了干系。你速去莒城与莎城调用部分兵力前往宁川攻城,要速战速决。至于那个领头的神秘之人,本宫要亲自去会会她。” “殿下,一个小小的宁川而已,何劳您亲自前去?” “此次叛乱没那么简单。本宫给你三日时间将兵力调往宁川,能否做到?” “属下定不辱命。只是,我们要调用西凉军还是我们自己的军队?” 拓跋聿思虑须臾,“此次情况特殊,我们要速战速决,调用自己人即可。” 西凉人都是些硬骨头,半年多以来都不曾服从过管教,让他们上战场对付自己人,极易反水不说,还有可能拖垮攻城的进度,有些得不偿失,倒不如再驯养一段时间对付龙渊,效果兴许会更好。 张尧烈离开后,拓跋聿起身步下台阶,边走边吩咐道:“你去乌桓城一趟,通知那边整军备战。切记,要时刻关注武威至宁川沿边的动静。” 一黑色身影领命后,瞬间不见了踪迹。 拓跋聿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一颗隐隐期待的心好似又重新注入了生机般的活络了起来。 阿砚,是你回来了么... —————— 武威城一皇家别庄内,姬冥修手拿一封密信仔细端详着。信件开头写得倒还清隽优美,然越往后越差劲,右下角竟还有一团晕染开的墨黑,若不是信件最后画了一个他的Q版肖像,他还真怀疑这封密信的真假。 玄衣锦袍他还尚能接受,只是光脑袋就占了整个身体三分之二,胸口扎了三根银针还口喷一团鲜血的猥琐形象又是什么鬼? 一旁的暗卫影七瞄了一眼那幅画像,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由出现了一丝龟裂,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爷一瞬间秒变身小腿短的萝卜头。虽然有些另类,但看着还蛮软萌可爱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王爷小时候呢。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王爷画成这幅模样,他想着王爷看了一定会生气,没成想他家王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扬起了唇角,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愉悦之感,是他做暗卫这么多年以来极少看到过的神情,这让他不由对写这封信的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姬冥修将信件叠好,置于案几上一个小匣子里,而后提笔写了两封密信,用火漆封好之后递于身旁的影七,“快马送至归砚城,一定要亲手交到向将军手中。这封交由即墨城守将隋敬之,要快。” “属下遵命。” 影七出去后,姬冥修望着那匣子沉眸片刻,而后身子后仰,阖目静寐,那削薄的唇角竟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密信的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对他的放心与信赖,意识到这点,好像连日来的奔波与疲累都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她与他在一起分担。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宁川应该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只是北燕那边应该不会轻易遂她心愿,武威这边他暂时还脱不开身,最主要的是,一旦发生战事,他要在这边牵制北燕进攻宁川的东北战线。 也不知她在宁川怎么样。他没想到此次派来的人是她,看来天盛长大了,这让他有了些许欣慰与放心,同时也希望远在宁川的她能够安然无虞。 戚沐九两日前便让人送了密信给隋敬之,今晚刚好收到了他的回信。信上说,他已派了自己的两百名亲信前来宁川接应她,但没有收到龙渊的调兵令之前,他无权调用军队前来相助,让她再耐心等他消息。 这些戚沐九都明了,她和隋敬之都在等姬冥修的调令。今日斥候探查到百里之外已有北燕军队行军驻扎,不出两日,他们必定兵临城下。 所以,这几日她都派阮郁等人安排宁川军加固城墙,收集铠甲兵器和弓弩箭矢等,让高顺等人组织民兵备好粮草等后勤物资。 该来的还是会来,翌日夜里,北燕军便发起猛攻。戚沐九没有露面,只在暗中运筹帷幄。她不仅不能在北燕军面前出现,更不能在宁川军面前露面。因为一旦出面,暴露她北燕太子的身份不说,戚沐九这个马甲也终将不保。 为此,她早已叮嘱过阮郁、高顺等见过她的几个宁川将官,不管在龙渊、北燕还是西凉人面前,皆不要提起她来过宁川之事,若有人执意问起,便说是龙渊密使戚沐九暗中出谋划策。 如此一来,她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否则将难以解释宁川近来发生的这一切。 北燕军今夜的攻势极为猛烈,看来他们想速战速决,不过宁川军这几日的准备也没让他们讨得什么便宜,两军一整夜打下来,各有伤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3章 她的画像 北燕军连日行军,尚未休整便直接开战,一夜下来也的确有些疲累。 于是天明时分,北燕军暂停攻城,在城门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明显是准备白日休整,晚上再次攻城。 宁川军此时也早已疲惫不堪。阮郁和其他将领组织清点伤亡人数和修固城墙,戚沐九和孔融则在议事处查看舆图,静听斥候对北燕军的查探情况。 当日夜里北燕军再次发起了猛攻,整个宁川城顿时杀声震天,硝烟弥漫。北燕步军三万,两翼骑兵一万,戚沐九从城楼上向外眺望,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齐压压携势而来。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射向城楼外的北燕敌军,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的戚沐九,搭起长弓射向城墙下蜂拥而来的北燕敌军,然他们却丝毫没有畏惧,有人攀着登云梯直接上了城墙与他们展开激烈的厮杀。 火油已经用尽,却还是烧不尽冲锋而上密密麻麻的敌军。他们已经穿过封锁线开始攻城,那一声一声的撞击声,誓要将整个城门轰碎。 戚沐九见情势不妙,正要下城楼而去,只听远处杀声震天,一骑队伍自北燕军后方斜刺而出,一路上势如破竹般冲杀而至。冲在最前方的一人拉弓射箭,正在猛攻城门的北燕军便顷刻间被射杀在城门之外。 戚沐九见此心下一喜,他们总算来了。她火速下了城墙,带了一队人马自城门内飞掠而出,与那支队伍一起将北燕军逼退至封锁线之外,敌军将领见势不妙,发出退兵指令,北燕才被迫撤军。 张尧烈不甘心地领兵撤退,他没料到即墨城会派救兵来,而且还这么及时。北燕两次攻城伤亡也不小,对方虽然只是两三百人左右的队伍,但看得出来是训练有素且能以一敌百的精锐,北燕此时若要硬攻的话,胜算并不大,所以只能选择暂时撤兵。 待击退北燕军,戚沐九才与那支队伍一起入了城门。 “隋将军说让我来见一位故人,没想到竟是太...”韩印接到戚沐九的眼神暗示,便没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也没想到,他会将你小子派来这里。”戚沐九含笑看着眼前之人,隋敬之倒是舍得,竟将他最得力的部下派来这里应援。 “将军不放心这边,我们便快马加鞭连夜赶来这里,幸好来得还算及时。” “是啊,你没看到宁川军对你们无限崇拜的眼神吗?” “我们这不一小心倒成了全军偶像了。” “那是,你们可是他麾下的精锐,派你们来这里算是大材小用了。” “哪能,宁川可是我们西凉的疆土,现在有机会收回,我们作为西凉的一份子,当然要全力击退北燕贼子了。” “你什么时候官话也说得这般顺溜了?”她不由打趣着对面这个半年未见却又刚毅了几分的年轻将领。 “太...戚都尉,不,戚校尉,啊,不对啊,我现在到底该叫你都尉还是校尉啊?”韩印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来之前隋将军就告诉他太子殿下化身戚沐九潜伏盛京被封为射声校尉的事,现在一见到她,他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随你怎么叫,又没有外人在。” “那我还是叫你戚校尉吧,免得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增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你们这半年多过得并不顺遂。”要知道,从前最不屑说这些场面话的就是韩印了。但被龙渊收归后的半年以后,这些客套话却是不假思索,可见他们平日里在龙渊军面前得该多么小心翼翼。 “都已经习惯了。虽然时不时会有些摩擦什么的,但都在可控范围内,殿...戚校尉不必忧心。” “戚校尉知不知道此次攻城的将领是何人?” “是几日前本该来宁川就任郡守的北燕将官张尧烈。你对此人有何了解?” “了解谈不上,只知此人乃北燕太子拓跋聿的亲信之一,他此次前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您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是觉得拓跋聿也有可能会来?” “是一定会来。此次无故丢了宁川,他作为一国储君,肯定难以向北燕帝交代。” “那就让他来好了。” “那他知不知道您在龙渊的身份?” “半年前在盛京见过一次,之后也没见他打探过有关我的消息,想来是以为我就是真正的戚沐九。不过此次若与他再次相见,恐怕这个身份也瞒不了多久了。” “那您现如今有何打算?宁川的事解决了之后,还准备回盛京吗?” “我在龙渊潜藏这么久,为的就是拿回那个东西,即便有朝一日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我也在所不惜。”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等着您平安归来。我们需要您,西凉更需要您。” 他这是让她万事以性命为先,同时也是隋敬之的意思。戚沐九听后,轻轻拍了拍韩印,二人骑马行走在宁川城寂静的街道上,彼此都没再言语。 未来之事,谁都无法预料,只能且行且看,一步步往前走。 只要是路,就会有尽头,只是谁也不知这条路还要走多久,亦或还能走多远... —————— 宁川城外的北燕军营内,张尧烈怒气冲冲地回到营帐,却听卫兵说太子殿下已到。他稍稍整饬了一番便立即去了主账。 主账内,拓跋聿正在舆图前察看地形,张尧烈进来,看了会儿舆图上的某处,不由问道:“殿下这是打算...” “没错,隋敬之既然插手,那就绝不止他一个人的事儿。相信过不了多久,即墨军便会越过鹧鸪岭前来相助宁川。” “那他此次为何只派来一小队人马?” “现在的他只有领兵权而已,调兵权都在龙渊手中。” “那两百名精锐若是他个人的亲卫队,如此一来,那个神秘人恐怕与他关系匪浅。” “你此次出战有没有看清楚对方长相?” “城墙隔得远,属下没看太清楚。只知道那人箭法了得,有百步穿杨之势。” “就没有别的了?”拓跋聿对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 张尧烈努力回想了片刻,才回道:“她当时用黑纱蒙着面,属下没看太清楚。不过她的身形颇为瘦削,没有寻常男子看着那般伟岸。” 拓跋聿听到这里,心下蓦地一紧,真的是她么?若真的是她...他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感,高大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来回走动,就连等着被他处罚的张尧烈都不由看傻了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一提起那个神秘之人,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日里的高冷深沉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兴奋、紧张、慌乱甚至于无措。 那个人与殿下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西凉旧识?要知道,能让殿下如此在意的人,可并不多。 这让他对那人也不由有了几分好奇,但她是敌人的事实还是让他谨慎地提醒道:“殿下,那个人看着不太好对付的样子,我们恐怕得多费点心思。” “无妨。”这次,他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即便是以这样一种敌对的状态相见。不过她既然选择此时出现,那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西凉,他料想,她最起码会回一次归砚城。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你带人将鹧鸪岭那边的事办妥,至于宁川这边...本宫自有安排。” “属下遵命。” 张尧烈下去后,拓跋聿自衣箱中拿出一幅画轴缓缓打开,画上的人身姿绰约,清雅淡然,弧度优美的脸颊上,唇角微翘,琼鼻如玉,乌发垂落间,一双波光潋滟的星眸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长相俨然与戚沐九有七八分相像,却又略有不同。 这是他凭着自己的想象画出来的一幅画像,也不知真正的她是否亦如他画中这般让他魂牵梦萦。 阿砚,你一定要等着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4章 夜半梦境 翌日清早,戚沐九收到了隋敬之的密信,说是刚接到姬冥修的亲笔书信与调兵令,最多三日后便可以带领即墨军前来相助宁川。 她看了后,心内一阵愉悦,虽然有些意外他竟让隋敬之亲自领兵前来,但还是感动于他的信任与支持。也不知银城与武威那边的情况如何,如此看来,他现在一定是暂时抽不开身。 他如此毫不避嫌地默许,戚沐九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了,是对她与隋敬之很是放心,还是对他自己太过信心十足。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北燕选择此时进攻,他们恐怕支撑不了两日,所以还得先依靠自己挺过这两日。 当日夜里,北燕并没有攻城,这让戚沐九有些微微地意外,他们没有速战速决抢占先机,而是选择隐而不发,其中定有蹊跷。 她当即下令让全军保持备战,一丝一毫不得懈怠。 而她不知道的是拓跋聿当日夜里便带着几人秘密潜入宁川城。 西城一酒肆内,拓跋聿静坐于厅内,听掌柜说着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殿下,据暗探回禀,那人刚来宁川没几日,每次都是穿着斗篷夜出,有几次跟踪到东城兵器司附近便没了踪影,属下怀疑她与司丞阮郁关系匪浅。” “就没见到过她的正脸?” “没有。对方善于隐匿行迹,轻功亦是不俗,我们的人有一次还与其交过手,属下觉得...”掌柜顿了下,看了眼兀自喝茶的拓跋聿,语声微低道:“她的功力应该不在您之下。” 拓跋聿端着茶盏的手指不由一顿,心下已一片了然,“她住在何处?” “殿下,现在城内都是宁川军,您还是不要亲自涉险为好。” “她不一样。” 话毕,他便率先踱步而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无措模样。 八方客栈内,戚沐九坐于桌前定定地看着烛火出神,灯影朦胧间,似乎浮现出那人俊朗英挺的眉眼,她心内一窒,神色微蹙间瞬时将那灯火熄灭。 神思恍惚地躺回榻上,她双眸几次开阖后才勉强进入了睡梦之中。与昨日一样的场景,梦境中,她骑马飞奔于荆棘山的原野上,山中是漫山遍野的荆棘花,山下是炊烟袅袅中持戈操练的西凉士兵,转眸间,夕阳余晖下是他望着她俊朗模糊的笑容。 画面转换间,又回到了归砚城军营外与他品酒论战时的那些言笑晏晏,接着是战鼓声声中,整个西凉分崩离析,渐渐消散在硝烟弥漫的火光之中。 她睡得很不安稳,半醒半寐间好似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她的榻前,俯身静静地凝望着她,一阵熟悉的香味顿时充盈整个鼻端。 她当时真的好傻,竟对他没有半分防备之心,但凡她用点心,就不难发现他身上那种奇特的香味是来自于一种叫做奇楠的沉香,一种经过千年甚至万年才能形成的珍稀品种。这样一种一片万金的香中之王又岂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起的,也只有她会傻傻地相信他所说的来自他老家的一种特殊树种。 现在这种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她竟不知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阿砚,我终于找到你了...”耳畔似有满足的叹息萦绕不散。 戚沐九倏地睁开眼,惶然坐起。目之所及,并无人影,空气中只淡淡氤氲着她入睡之前点的安神香,并无那种异香。 身心缓缓放松,嗓子有点干涩,她起身倒了杯凉茶,让自己昏沉的思绪恢复了几丝清明。 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静默片刻,原来是梦... 许是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桑祁,也就是这几日与她一起出任务的暗卫,从隔壁客房出来,轻声叩门道:“戚公子,你没事吧?” 为了不引人怀疑,此次出来,几个暗卫都称她为公子。 “我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桑祁离开后,戚沐九凝神静思了良久,总觉得今夜哪里有些不对劲,疑虑间她已收拾妥当,转身出了房门。 她去马厩牵了马,便直奔城门而去。夜色中的城门一片阒静,偶有夜风吹拂而过,戚沐九飞身下马,在黑暗中悄声走上城楼。 城墙上矗立着手握长枪的站岗士兵,他们背对她而站,她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但仔细一看,便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 她上前轻轻一推那个举着城旗的士兵,他便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她立马探了他们的鼻息,全都中了僵肢散,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整个城门内外响起了敌袭的警报声。宁川军奉命搜查北燕潜入者,燃着的火把瞬时将整个宁川城照得亮如白昼,一时间犬马之声划破长夜。 另一边八方客栈附近,几名黑衣人护着一道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悄声离开。 拓跋聿不死心地抬眸望了一眼客栈三楼的方向,他刚刚明明已经寻到了她的住处,他甚至还在那间客房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 可她人却不在,他还尚未进一步找寻,便听到了门外抓捕敌军的呼喊声。几个下属为防止他身处险境,才将不情不愿的他强行带离了客栈。 几人一路飞檐走壁出了城门,在离城门不远处与刚出城门的几个帮他们打掩护的北燕人碰了头之后,才一起返回北燕军营。 宁川城楼上,戚沐九看着几个消失在夜色中的北燕人,眸中思虑万千。 他果然来了宁川,而且还是选在夜半潜入城内,待他出来,一声令下,那些潜伏在宁川军中的北燕细作,定会趁机打开城门,让北燕军如入无人之境般攻入城内,到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发现得及时,戚沐九趁此机会,将守门的兵卒换成了阮郁的亲信,韩印带来的那支队伍可与其轮流换岗。如此安排了一番,她才放心回到客栈安歇。 拓跋聿暗夜潜入城内,却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城,而是悄然潜到了客栈附近,难道他是为了...看来她不能在客栈久留了。 翌日天还未亮,北燕军便再次发起了攻城。拓跋聿身穿金色战袍立于城门之外,深邃凌厉的双眸就那样定定望着城楼之上。 投石机凌空飞落而下,厚重的城墙被砸出了数十米的大坑,城楼上的士兵有的直接被砸死,还有的则被砸飞到城墙之下。城墙上沿着登云梯攀爬而上的北燕军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地蜂拥而上,北燕的兵力这次明显比前两次多出不止两倍,军队的战斗力与先前相比,更是强横了两三倍不止。 戚沐九看着眼前的情形,眸中已有忧色。隋敬之这个时候还没来,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是那样的话,她也只能带领宁川将士拼死与其一战了。 她让阮郁坚守北城门,让韩印带领一部分精锐去了西城门,剩下的一部分精锐分散在城内各个地方,以防城内的北燕细作趁机挑起内乱。 东城门缓缓打开,戚沐九带领宁川军从侧后方冲入敌军阵型,阵型被打乱,北燕军发现后顿时调整阵型,兵分两路对戚沐九这边展开了围剿之势。 她一个利落的拉弓,三支箭羽势如破竹般射向敌方首领,那首领心口中箭,后仰跌落下了战马。她飞身而起,长戟横空一扫,数十人皆被撂倒在了战马之下。 敌将被杀,对方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戚沐九自北城门一看,由于她这边分散了一部分敌军的兵力,北城门那边的攻势明显不如之前。 如此一来,阮郁那边应该暂时能勉强应付得来,那么她这边倒是可以趁势重挫一次对方。 宁川军在她的带领下愈战愈勇,正当他们一鼓作气攻下敌军时,张尧烈竟带领大部队向这边猛冲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5章 刺伤了他 张尧烈这个时候才出现,一定是临时被指去了别的地方,莫不是... 戚沐九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下不由一紧,若是没有隋敬之的支援,宁川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此时的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张尧烈的长戟已经挥刺而来,戚沐九侧身抵挡,二人在马上对战了不下三十个回合,她一枪斜刺到张尧烈胯下的马腿上,马儿受惊,张尧烈一个控制不及便掉了下去。 戚沐九驾马飞奔向北城门,搭弓射箭射杀了两名推着攻城锤撞击城门的敌军。 不远处的拓跋聿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的戚沐九。只见她身穿银色铠甲,身姿挺拔,黑纱蒙面下,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拓跋聿面上一喜,身体已先于大脑飞奔而去。然还未等他近前,一支箭羽已凌空飞穿而来,他挥剑一挡,箭矢顺势落地。 “阿砚,你竟如此恨我?”他看着不远处再次搭弓上箭的人,一脸受伤的神情。 “你认错人了。”话音未落,离弦之箭已破空而出,直射拓跋聿心口。 拓跋聿徒手抓住那穿心一箭,俊朗的眉眼中尽是苦涩,“你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听我说吗?” “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说着,她已抽出腰中佩剑,向对面那个令她恨之入骨之人飞刺而去。 “原来阿砚是想与我切磋一番,我们也的确好久没有一起切磋过了。”说罢,他便微笑着迎上了她凌厉的剑势。 刀光剑影,你追我逐中,拓跋聿近身注视着戚沐九眸中的暗流涌动。 “还不承认你不是阿砚么?你眼中的恨意骗不了我。”他轻巧地避开她斜刺而来的致命一击,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灿如流光的眼眸。 “你的自说自话令人生厌。”戚沐九凌空一跃,飞身刺向那个淡然以对的仇人。 “阿砚,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想与你在荆棘山的原野上策马游玩,想与你在北郊的梅园饮酒赋诗,想让你做我的...” 话音未落,他的左臂便已殷红尽染。鲜血顺着他臂上的护腕蜿蜒而下,戚沐九看到那沾染了鲜红的护腕,眸光不由迟滞了一瞬。 附近一直都没有近前的护卫,看到被戚沐九刺伤的拓跋聿,忙飞奔而来:“殿下!” 戚沐九自他左臂上抽出佩剑,与前来护驾的北燕护卫缠斗在了一起。 一名护卫撕下一片干净布料帮拓跋聿包扎着左臂,另几名护卫全力擒拿戚沐九,却听他厉声道:“都给本宫退下。” 几人虽不情不愿,却还是立即收了剑势,后退至拓跋聿身旁。 “阿砚,跟我回天枢城,到时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戚沐九并未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飞马而去。 今日杀不了他,那她就等下次,她与他来日方长。 “阿砚,你不要走...”拓跋聿正要策马紧追而去,却被一个副将拦在了前面。 “殿下,属下刚刚接到战报,说姑墨城已被龙渊军围困两日有余,若再不过去救援,恐怕吉凶难料。” 拓跋聿一听,神色微微一怔,归砚城这招围魏救赵玩得甚是高明。姑墨城崇山峻岭,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先天优势,一旦被攻破,身后的莎城、扶风、定边等地都将难以坚守。 拓跋聿思虑再三,决定先带兵援助姑墨城,至于近在咫尺的宁川...他最后忘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即刻下令撤兵西去。 阿砚,我既然找到了你,就没有轻易放开的打算。这次,你赢了。但我也不会就此认输,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戚沐九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北燕军渐渐消失的身影,心内一片空白与茫然。 身后是宁川军欢呼雀跃的呐喊声,她心中虽然也高兴,可面上就是开心不起来,就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堵着她,让她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两日后,隋敬之才带着部分即墨军赶到了宁川。拓跋聿派人将鹧鸪岭盘山路上的一段必经之地截出了一条壕沟,他们只得另外抄小道绕远路才赶了过来。 宁川城兵器司内,戚沐九、隋敬之与韩信和阮郁等汇聚一堂,讨论了此次宁川之战的来回始末。 “此次宁川得以保全,多亏了归砚城向将军的全力配合。” “看来姬冥修的信去得还算及时。” “摄政王有没有跟你说银城与武威那边的情况?” “简单提及了一些。你等下给姬冥修回信一封,交代下这里的具体情况。” “你这是要?”隋敬之不由看向戚沐九。 “我得趁现在去趟归砚城。” “必须这个时候么?” “嗯,非去不可。你找机会帮我拖住那几个暗探。” “恐怕拖不了多久。” “能拖多久就多久。” 这时阮郁出声道:“隋将军,这是我让暗探从武威那边搜集到的北燕与武威官员的往来密信。” 隋敬之接过仔细看了道:“这些本可以作为龙渊此次伐兵宁川与北燕的证据,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龙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兵。” “这是为何?”阮郁不由疑惑道。 “现在银城外流的一半兵器已顺利收回,而另一半即便能够从其他几城中收回,估计也都已标注上了北燕的标识。” “最主要的是,收回的代价大大高出那些兵器的成本。” 阮郁听完他们的解说,顿时便明了了几分。八千多件玄铁兵器,以两国开战、百姓生灵涂炭为代价,的确有些得不偿失。更何况,此次收回了宁川,龙渊也算不得吃亏。 阮郁不由看向那些证据,“那我提供的这些都没什么用了吗?” “当然有用。你以为武威下了大狱的那些贪官都是证据确凿之后才进去的吗?他们中有很多都是以嫌犯的身份进去的,姬冥修并没有治罪于他们的真凭实据。现在好了,证据不足难以定罪的,还有那些尚未入狱的漏网之鱼,统统都在你这些证据上了。” “那就是说,我此次算是间接帮了龙渊的大忙了?” “那可不一定,你与北燕暗通款曲私接兵器之事,怕也是不能轻易揭过去的。” “这...功过相抵了不成么?” 见戚沐九见死不救,他忙道:“你不是跟武威的那位大人物关系不错么,你拜托他在摄政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不就成了么?” “大人物?”隋敬之与韩印也不由看了过来。 “哦,就是姬冥修。” “什么?”这下轮到阮郁炸了,“你,你,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你觉得他有那么多时间关注你这点小事儿?放心,隋将军会在信中帮你求情。” “那我就先行谢过隋将军了。” 隋敬之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委屈害怕的眼神,在即墨城也没见他这么擅长表演,但他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阮郁这才放下心来。那龙渊摄政王的杀神声名可不是盖的,他可不想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那宁川的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们打理了。”戚沐九看了他们一眼,便以茶代酒敬了他们一杯。 “你这就要走?” “对,刻不容缓。” 说罢,她便拜别他们,起身出了庭院翻身上马。 “隋将军,桌上的信件找机会交给一个叫桑祁的暗卫,他会知道怎么做。” 隋敬之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眸中情绪难辨,也不知她此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微生思龙前几日也去了归砚城,不知她们到时会不会遇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6章 回到都城 戚沐九到达归砚城的时候,已是五日后的黄昏时分。 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前方战事。说归砚城五万大军直逼姑墨山,北燕八万大军回援,两军在姑墨城外狭路相逢,双方在谷底切磋了一番,归砚军貌似没有恋战,找准时机便折回归砚城。 她还听说北燕帝听闻错失宁川的消息之后,传召拓跋聿即刻返回天枢城。 想来也没他什么好果子吃,思及此处,她积压在心中半年多的恶气,总算是舒缓出了一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受伤流血的手臂和她转身离开时他深情不舍的呼喊。 戚沐九极力忽略掉这些倏然而至的散乱思绪。她若一时心软,那她的公道又要向谁去讨回? 拓跋聿,这是你该得的。 此次若不是姬冥修声东击西的策略,她还真无法想象会是什么结果。所以,天理昭彰,恶人自有恶人收。她失去的,也定要让他体会一番。 她收拾好情绪,向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归砚城一如当初,只是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仔细一瞧,她才发现,是整个城楼、城墙与城门都做了一番彻底的修葺与翻新,城墙看着比之前坚固耐看了不少,但城门口那些尽职尽责的守卫却让她看着很是不爽。 她拿出事先备好的路引递了过去,那守卫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晌,才勉强放了行。 看什么看,本公子的易容术若是能被你这种小虾米轻易识破,那本公子还要不要在归砚城混了。 戚沐九看了眼已然暗下去的天色,好在赶上了城门下钥的时间。随着人潮入了城内,街上已是华灯初上的一片热闹景象。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时间竟舍不得就此离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熟悉的气息,脚下有一种稳稳的踏实之感,她...终于回来了。 她去了就近的东篱客栈暂时住下,听着小二熟悉的招呼声,她觉得打哪儿都舒畅。沐浴洗漱一番之后,她点了一桌酒菜,坐在客房的西窗下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一时竟感慨万千。 不管是哪朝哪代何皇何姓统治,百姓都可以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能否安居乐业,过好他们眼下的每一天。而她这个曾经的西凉太子,也不知早被遗忘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她浅酌了一小杯女儿红,味道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美味。不管如何,得先吃饱了再说。 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让世人记得你,沧海一粟,浮生千古,都不过须臾之间,也没什么可在乎的。只不过上天既然给了你活在这个世上的恩赐,你就绝不能浪费不是? 不为他人,只为自己是否活得明白,不求流芳百世,但求问心无愧。活出自我,便好... 戚沐九不由轻声一笑,这些伤春悲秋的调调还真不适合她。片刻之后,她已没入夜色,飞往她今晚的目的地。 未央宫内灯影朦胧,沈立恒端坐于几案前翻阅着一摞尚未批完的奏折。贴身内侍桂公公随侍在一旁,时不时将灯捻挑亮一些。 “陛下,夜已深,您该早些歇息了。” 沈立恒微咳了几声,“不是让你不要再这么叫了么,你近来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这么些年都叫习惯了,老奴下次一定记得。” “不是叫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么,你再这样,我就让人替了你。” “是是是,老...下臣晓得了。”桂公公看着伏案批着奏折的沈立恒,不由抹了抹微湿的眼角。 “听说向佐已经领兵而归?” “是的王上,卫兵来报最迟明晚便会回城。” “嗯,此次宁川算是保住了。也不知黎儿在那边过得如何,是否要去龙渊与摄政王汇合?” “王上,哪儿能那么快就离开宁川呢,许多善后事宜说不定还等着殿下去处理呢。” “对,我家黎儿最能干了,此次能收回宁川,她功不可没,可算是为我们西凉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我们殿下最能干了。听说那北燕帝啊,气得把龙案都给掀了。” 隐在暗处的戚沐九,“...” 两个老家伙自卖自夸,也不怕变成那西街上卖瓜的王婆。他们倒不如直接夸姬冥修,那样她心里还稍稍能自在一些。 “没想到本公子在你们眼中如此能力出众。” 二人面上俱是一惊,桂公公看着从暗处走出的陌生之人,忙护在沈立恒身前,“你是何人?” “是你们殿下我啊...”戚沐九不以为意,转身坐在了御案前铺着绒毛地毯的台阶上。 “黎儿?”沈立恒不可置信地仔细瞧了一会儿,言行举止都像极了黎儿,只是这张脸... “行了,甭瞧了。桂公公,我与父皇有些话要说,劳烦您在外面把把风哈。” 桂公公看了一眼沈立恒,方在他的示意下一步一回头地出了殿门。 “黎儿,你怎么...”沈立恒看着兀自斜靠在御案一角的她道。 “我此次是秘密前来,不得不如此。”说着,她右手自下颌处一掀,才露出了原有的模样。 沈立恒总算看着舒服了些,“黎儿,你是从宁川过来的吗?摄政王那边会不会起疑?” 他干脆同她一起,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嗯,我刚从宁川过来。那边的事情已交给了隋敬之和阮郁他们。至于姬冥修那边,能瞒多久便瞒多久吧。” “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归砚城再不济也是你的家,你在外面居无定所,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父皇,其实我还未告诉过您,母后留给我的那块玉佩,早已落入姬冥修的手中。我一直迟迟不肯离开龙渊,就是为了早日拿回它。” “玉佩竟然落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立恒一脸的惊讶,他原以为她不愿意回到归砚城,是因为她回国后会受龙渊挟制,毕竟西凉国玺和五万龙羽隐卫的秘密全系于她一人之身。 “归砚城城破那日,我与姬冥修在郊外对战时被他拿走的。”她于是将她在那之后的大致际遇都与沈立恒细说了一番。 沈立恒听后,不禁潸然泪下。她的黎儿竟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楚,这让他一时间难以面对她。 “父皇,你无需自责,或许这一切都是我该去经受的。我此次回来,一来是想看看您身体休养得如何,二来是想问您一些事情。” “听陈刺史说您身体一直有恙,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黎儿,有桂公公服侍着,父皇最近好多了,你无须担心。” “黎儿无法侍奉您左右,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父皇知道,你就不要操心父皇了。你刚刚说想要问我一些事情,是什么?” 她闻言,认真回答道:“有关我身世的事情。” 沈立恒听后,面上一怔,“你都知道了...” “不,我只知道我并非母后所生,而她给我的那块玉佩关系着我真正的身世。” “你...一定要知道吗?即便你知道以后,从此不会如现在这般快乐?” “我想,没有比如今更糟的事情了。再者,我已经十八岁,有能力承担自己的人生了。” “好,那父皇依你。”沈立恒缓了口气,轻轻倚靠在身后的御案上,开始了他的讲述。 “三十六年前,归砚城皇宫的长乐宫内,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当时西凉的女皇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宠爱,并取名长乐。长乐公主的生父是当时的丞相宴倾,她遗传了父亲的清雅和母亲的美貌,从小便表现出过人的才能与聪慧,整个皇宫内没有人不认识她和不喜欢她,连大她五岁的哥哥都没有她在皇宫里受宠。” 沈立恒顿了下,继续道:“然好景不长,就在女皇等着她长大欲立她为皇太女的时候,她却无缘无故失踪了。之后,整个西凉举国之力,也没能找到长乐公主。她失踪那年才四岁,女皇为此愁白了头,哭瞎了双眼,丞相更是为此一病不起,夫妻二人在之后的十多年中一直在苦苦寻觅,然皆是一无所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7章 父女夜话 沈立恒说着,眸中已涌出淡淡的湿意,“痛失爱女,再加上国事繁重,女皇与丞相身心俱损,最终溘然早逝。” “夫妻二人薨逝后,唯一的稚子被当时的辅弼大臣吕宋扶上皇位。”沈立恒说着,好像回到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年仅五岁的他,被吕宋扶着走上了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座,然三十年来,朝中朝外朝上朝下,谁又真正了解过他身为帝王的苦楚。失了父母庇佑,无时无刻不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日想的最多的就是殿下那些虎视眈眈的臣子会不会突然谋朝篡位取而代之。 戚沐九看着他悠远的眼神,没有开口打断。 “后来,新皇一日日长大,在他十八岁那年与吕相的女儿吕素成婚并能够独自理政时,他便开始耗时耗力地找寻自己唯一的妹妹。然而几年找下来,除了得知她曾经在东岳出现过,其余的皆一无所获。 就在他以为她有可能早已不再这个人世的时候,在他二十三岁那年,终于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女皇与丞相当年送给长乐的周岁礼物出现在了盛京,而持有者竟是刚从东岳去了龙渊不久的定北将军的妻子伏鸢。” 戚沐九听到这里,眸中不由一怔,伏鸢...从微生思龙与傅乾那里听到过的秦夫人,十五年前...那个孩子...脑中不知为何又闪现出上次那个隐隐约约如莲似雾的模糊身影,头突然有些闷痛,她不由按住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黎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立恒有些担忧地问道。 疼痛倏然而过,戚沐九阖目缓和了下,才缓缓睁开眼,“父皇,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大脑有点疲乏。” “要不你先去休息,父皇明日再讲于你听。”沈立恒作势要起身,却被戚沐九轻轻按住。 “父皇,不碍事,我现在好多了。” 沈立恒见她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气色尚且可以,而后才缓缓坐好。 “新皇让发现之人再三确认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盛京,找到伏鸢和她身边随侍的崔嬷嬷问询了一番,才得知当年的真相。原来,长乐公主三岁那年,正值女皇新政改革,其他三国皆派了使臣前来观摩学习,其中就有东岳太傅伏寿。当时东岳的丞相陆珩有事拖不开身,东岳皇帝便让伏寿代为参加。那时整个皇宫都很忙碌,长乐年幼不懂事,被有心之人带出了宫外,流落到了距离归砚城两个城镇的福来客栈。” “那带着她的拍花子,被太傅夫人身边的崔嬷嬷一眼识破,才救下了她。她当时因为跌下山坡撞坏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家人是谁家住哪里,伏寿和夫人见她玉雪可爱,便将她收为义女带回了东岳。就这样,她成了东岳太傅伏寿的嫡次女。她在瀛都的那些年过得还算可以,只是在她十七岁那年因为拒绝赐婚给拓跋弘,便与当时的定西候秦伏渊逃婚到盛京。” “在盛京,他们二人在龙渊皇姬定苍和贵妃元纯希的见证下结为连理,次年便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定北将军秦伏渊为了回报他们的知遇之恩而身殒太和殿,伏鸢带着女儿去了西凉投奔她的皇兄。”戚沐九缓缓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立恒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偶尔听说了他们的故事,便私下查探了一番。父皇,伏鸢便是我的生身母亲,秦伏渊便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么?” “原来你都知道了...” “这个并不难猜,不是么?” “你母亲当年带着年幼的你寻到我时身受重伤,虽幸得薛神医及时救治才勉强控制住了病情,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不到三年,她便香消玉殒。” “怪不得提起她时,我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个朦胧模糊的女子身影,原来她竟是我的母亲。” “她离世时,你才五岁多一点,记不起来也是正常。我当时本想昭告天下,恢复她西凉长公主的身份,可她却没有应允。我知道她的顾虑,是不想再让你卷入朝堂纷争。” 见她看了过来,脸上似乎有些不解,他便道:“你还不知道吧?在我之前,西凉皇室都是女皇规制。一旦恢复你母亲的皇太女身份,按照祖制,她就得登基为皇,而你便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那也就意味着您要让出皇位,而当时拥护您的朝臣肯定不会同意,如此一来,极易引发朝堂纷争或是西凉内乱。” “确实如此。这些都不是你母亲愿意看到的。她说我孤苦了半生却又不得不继续负重前行,她不想你也步我的后尘。维持原状,才是对每个人最好的安排。” “那我之后为什么又成为了太子?” 沈立恒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一种无奈之举。我与你母后成婚多年一直都无所出,劝谏我纳妃的奏折每日雪片般地飞向我的御案,你母后心里虽然难受,却也最终点了头。当时你的母亲过逝不久,我根本没心情操办那些事。再者,你母后自与我成婚以来,温良敦厚待人宽和,将后朝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从无行差踏错,我又怎能忍心让她难过?” 他看着她肖似阿鸢的面容,欣慰道:“当时你母亲与你住在归砚城郊外的一处别庄内,你母亲在世时,你母后一有空就会去别庄看你,而且一待就是大半日,很多时候,都是我亲自去接她,她才勉为其难地同我回去。直到你母亲去世,群臣又逼我纳妃,我才想到了你。当我将立你为皇太子的打算告知你母后时,她当时高兴得喜极而泣,还抱怨我为何不早说。” 沈立恒似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她不顾西凉上下背后对她的议论,毅然将你从别庄带回了长乐宫。为了隐藏你母亲和你的行踪,护你们周全,当时除了几个亲信之外,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存在。但将你接回皇宫之后,流言蜚语便接踵而至,流传最多的版本就是你母亲是我在宫外偷偷养着的外室,而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然而这些您都没在意过,母后更没有觉得因此失了一国之母的颜面,你们一直将我视如己出地养大成人,给了我别的孩子都享有的父爱与母爱。” 他抚着她的额发道:“我们当时没想那么多,只希望你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别的孩子能够拥有的,你也能有。至于为何将你当做太子来抚养,我们...” “因为整个云州大陆都以男子为尊,而西凉到了您这一代,朝中上下更不会将所谓的女皇祖制当做必须要遵守的规制。而当时您与母后又无所出,这让一些野心勃勃之人有了篡位谋反的心思,于是为了西凉政局安稳、皇室国祚延绵,我便成为了男孩子。” “嗯,同时也让西凉在强国环伺的云州大陆站稳了脚跟。” “那我现在该叫你舅舅呢,还是依旧叫你父皇?”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沈立恒笑了笑道:“私下可以叫舅舅,但在外人面前就不能如此了。” “不管私下还是公开场合,我一直都会叫您父皇,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 “黎儿...”沈立恒眸中星光点点。 “先别急着感动,您还没告诉我玉佩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这熊孩子。”他宠溺又无奈道。 戚沐九起身将沈立恒扶起,让他坐到榻上歇息,而后又倒了一杯温茶给他喝下,方才坐到对面听他讲给她玉佩的来龙去脉。 她因为玉佩之事,才与姬冥修周旋了这么久,而且他说玉佩本就是他的,这些问题都困扰了她太久,今日就一次弄个明白,说不定对自己将来拿回玉佩会大有助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8章 龙凤玉佩 “你的那块玉佩,其实是你外祖母,也就是当时的女帝传给你母亲的龙凤玉佩。” “我一直以为那块玉佩是母后的传家宝。” “那是你母后不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告诉你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 好吧,这对帝后养个孩子还真不容易,为了能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还得被迫说谎。 “龙凤玉佩?该不会是男女各执一块吧?” “没错,这是西凉皇室一直以来的传统,女帝执龙,皇夫执凤。这对玉佩已经传了十几代,你母亲与皇室断了十多年的联系,自然不知这些,她当年与你父亲成婚时,将龙佩给了你父亲。” 戚沐九听后,眸中不由带笑,“那就是给父亲的聘礼喽?” 沈立恒听了,一阵好笑又无奈的样子,“没大没小的,那是他们两情相悦的定情信物。” “意思是说,另一块凤佩现在在某个男子的手中?”不要啊,对方万一是个丑八怪,她能不能把玉佩要回来呢? “嗯,你母亲当时给你定了娃娃亲,就是如今的...” 他看着戚沐九看向自己的紧张神色,不由笑着道:“放心,你父母不会害你,为你找的当然是绝顶好的,他就是如今龙渊摄政王姬冥修。” 纳尼?她浑身像被雷劈了似的,僵立在了当场。 姬冥修是她的...未婚夫?开什么国际玩笑。 怪不得在原始森林时,那腹黑男说玉佩本来就是他的。切,想得倒美,那块凤佩才是他的好不好?不对,她连凤佩都不会给他,就他那狂拽霸道的性子,实在是不讨她喜欢,她要将玉佩要回来,再送给自己未来喜欢之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沮丧道:“那就是说那块凤佩,啊不,应该是龙凤玉佩,现在都在他手中了...父皇,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情呢?”若是她早点知道,当时玉佩被顺走时,她就是拼了命也会从姬冥修手中夺回来,现如今想要找回来,简直无异于登天揽月。 “归砚城被攻破那日,父皇其实想过将实情告知于姬冥修,希望他看在这点渊源上能够网开一面。但父皇思虑了一晚,还是觉得不能。” “一来,你女身的身份一旦暴露,势必会让西凉当时动乱的局势雪上加霜而难以预料。二来,我当时对姬冥修的为人并不了解。毕竟是从小定的娃娃亲,有过的交集也甚为短暂,他是否会承认这门婚事或是承认了又会否念及情分放过西凉,都未可知。” “再者,即便他承认了这门婚事,也愿意履行承诺与你结为连理,然这些对你而言,无异于一种羞辱,整个云洲大陆自此可能都会传出西凉公主为了一隅之安委身下嫁敌国仇人的流言蜚语。他们说父皇为国卖女也好,昏庸无能也罢,父皇都可以不在乎,可父皇不能不在乎你的声名,你的幸福。” “更何况,他乃龙渊摄政王,将来以后定是要妻妾成群,你这样的脾性嫁过去,铁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渣都不剩?父皇,我有那么弱鸡么?她不由暗自吐槽。 “可您刚刚不还说,他是绝顶好的吗?”怎么现在又这样说? 沈立恒微微叹息道:“父皇指的是他的家世、人品与能力,定会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你不在父皇这个位置,可能还不明白。自古以来,弱国无外交,婚姻、家庭,小到个人,亦如是。父皇希望你以后找的夫君是真心爱你这个人才选择与你共度余生。他要平等待你,尊重你的人格,不会以权势与身份压迫你,他要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独立的、平等的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只会用美貌与尊严换取苟且偷生的落魄凤凰。” “父皇,我都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她轻轻挽着沈立恒的手臂,就那样靠着他,眸中流光四溢。 “黎儿,勿要轻易陷入情爱。男子与女子不同,于男子而言,情爱只是他人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小部分,亦或只是他某个阶段、某个时期才会痴迷沉醉的一种东西,而雄心霸业、金钱权势才是他们一生不变的追求。当然,你也不能就此心生失望,而不去尝试它。遇到自己喜欢的且真正对你好的,你就放心去接纳和感受。人之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用心去体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随心而定,跌倒了也不怕,重新站起来就好。不用怕,父皇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嗯,黎儿知道了,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哦,对了,还有母后。” “还有你的父亲和母亲。” “嗯嗯,父皇,您爱母后吗?” 沈立恒望着窗外的月色,低声呢喃道:“怎能不爱呢...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父皇,我想去看看母后。” “嗯,今日太晚了,你明日再去。” “嗯,对了父皇,我母亲葬在哪里,我也想去看看她。” “她同你母后一起,都葬在皇陵,只是...” “只是她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对吗?” “嗯,是父皇对不起她,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 “父皇,你也无需自责。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她的名字刻上去,让她真正地认祖归宗。” “好好,我们黎儿真的是长大了。” “父皇,那个伏太傅一家知不知道母亲已经过世的消息?” “伏太傅夫妇并不知晓,虽说你母亲已被移出伏家族谱,但我听说他们一直在寻找你和你母亲,近几年已渐渐不再找寻,好像是夫妇俩身体大不如前,已被东岳太后送到老家去静养。” “听说那东岳太后伏鸾害过我母亲,是真的吗?” “这个倒没听你母亲提起过,想来是一些不太开心的往事。不过她的女儿微生思龙前几日倒是来皇宫找我问询过你的去向。” “她可能是查探到,我和母亲的身世与西凉皇室有关,才会来皇宫找您求证。可您现在又不能告知她真相。” “嗯,东岳那边也并非清净之地。虽然父皇不晓得你母亲当年与伏鸾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毕竟牵扯的东西太多,父皇不想你无故卷入他们的是非之中。” “所以您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 “嗯,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父皇,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阮郁一样,这么会煽情了?” “你个皮猴儿,刚刚还说你长大了,还真是...” “王上,三更已过,您该歇息了。”殿外传来桂公公的声音。 “父皇,您快去休息吧,明日您还得早起呢。” “那你呢?要不今晚在皇宫歇息了吧?” “外面全是龙渊的暗卫,住在这里很容易暴露。我住在城内的东篱客栈,没什么紧要之事千万不要联系我,我到时自会来找您。” “好,黎儿,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戚沐九点了点头,戴好人皮面具,瞬间便没了踪影。 沈立恒看着没入夜色的身影,脑中顿时思绪万千。她今日没问龙羽隐卫的事,说明她定是知晓了一些什么。不过,当前最要紧之事,莫过于尽快找回龙凤玉佩。 如今两国这种态势,她与姬冥修的婚约怕是等同于废纸一张了。虽然有些淡淡的可惜,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儿女情怀,家国利益...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沈立恒的眸中忧色深深,黎儿已经十八岁,那她身上的莲毒... 派去找寻薛神医的暗探尚未送回消息,他只怕到时候会来不及,若是别无他法,那黎儿就只能... 算了,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言放弃,他现在只寄希望于上天能多给梨儿一点时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9章 掉了马甲 戚沐九潜回客栈时已丑时将尽。困意袭来,她倒在榻上,闷头就睡。 翌日睡到午时才醒,她便去街对面的东篱酒楼要了一桌家乡美食,边吃边听食客门的新闻八卦。 “听说隋将军与宁川的西凉将士里应外合,将北燕人赶出了宁川。” “我怎么听说是向佐将军的声东击西之策,援助了宁川,才将北燕主力引去姑墨城的?” “你们说得都不准确,我这边有小道消息,说啊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机智解决了此次银城兵器外流一事,帮宁川洗脱了私运兵器的嫌疑不说,还当机立断,协同宁川将士捉拿了那史可为与华雄等人,最终将宁川城从北燕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 “真的是太子殿下吗?她不是已经失踪了半年之久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川?那她什么时候回归砚城啊?” “我这也只是小道消息,谁也不知道殿下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总之宁川算是在龙渊的协助下独立出来了。” “对啊,我还听说此次有个神秘之人与北燕太子拓跋聿在宁川城外大战了上百回合,那拓跋聿为此还负了伤,可把北燕帝给气坏了。” “照你这么一说,那什么神秘之人该不会就是咱们太子殿下吧?” “这可不能乱说,小心被抓去问话。” 几人悄悄看了眼周围,发现没有龙渊卫兵之后,才放心吃起了饭菜。 戚沐九听了对话,唇角不由微勾,消息传得倒是挺快,她的马甲怕是也维持不住了。姬冥修肯定会着人调查此事,她此次能不能回到龙渊都是个问题,只是玲玉和宁尘他们... 心下一阵烦躁,她连喝了几杯西凤酒,脑中已不复之前的清明。 —————— 宁川城郡守府内,阮郁被绳困索绑地推倒在了大厅之内。 双手双脚皆不能动,眼前的黑纱被抽走,他闭目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 然看清自己在哪里后,他猛地瞪大双眸,这不是郡守府么,他之前也没少来过,不过今日还是第一次以这样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他转身看到了左右两旁沉冷肃穆的卫兵,着急忙慌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来这里做甚?告诉你们,我现在可是宁川兵马司司丞,抓了我,你们铁定没好果子吃。” 两名卫兵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动也未动。 悲催的阮郁只能弱小无助地坐在地上,同他们一起干等着。也不知是谁要见他,还是这样一种方式,难不成是那武威的什么大人物来找他算账了?那不就是战神姬冥修?啊...要死了,隋敬之不是写信为他求情了么?他也就只接收了那么一两次兵器而已,而且他还将功补过了啊,难道就这么不可原谅吗?若真是大人物亲自前来拷问他... 这下完了,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阮郁还在尽情地EMO,大厅主位已坐了一人。 他顺着一双大长腿视线上移,面前的人一身玄色锦袍,俊美绝伦的容颜下,一双沉冷无波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他。 然还未等姬冥修开口,阮郁早已吓瘫在了原地。只听他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啊不,摄...摄政王殿下,那些兵器我只接收了两次,我还将证据上交,请您看在我将功补过的份儿上,就饶了我这回吧,我也是被逼无奈,还望您明察。” 苦情戏先来一把,在强者面前伏低做小,这是他一贯的保命法则。若是太子殿下在这儿,看到他这副怂样,一定会尽情地嘲笑于他。 可恶的太子殿下,就那样一走了之,还说跟面前这位大人物关系特铁呢,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人家才不理你那什么劳什子的交情呢。 “说吧,她去了哪里?”一道魅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她?不是要让他供述私接铁器的罪行么,怎么变成寻人了? 见他一副呆愣的傻缺模样,姬冥修身后的影七提醒道:“就是你们的西凉太子沈黎砚。” 阮郁心下一紧,他们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宁川又离开的消息?难道是身边有内奸通风报信了? 他偷偷看了眼正位上面无表情的姬冥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太子殿下不是消失半年之久了么,怎么会来宁川,是不是...消息有误哈?” 影七抽了抽嘴角,做了个手势,两个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人便被拖了上来。 阮郁定睛一看,那不是宁川的两位年轻将官谢行遇和张遥吗?而他不知道的是,老将孔融和刺史陈规也早已被带到私牢问话,只不过念在他俩上了年纪没有严刑逼供而已。 “如果你想同他们一样,现在就可以去地牢体验一番。”影七看着他有些后怕的表情,耐心十足地提醒道。 看来他们已经受不住刑法招了出来,为了不受那无谓之苦,那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就是要对不住他们的太子殿下了。 “我,我说。太子殿下的确来过宁川城,但她五日前便已经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据我的猜测,她应该...是去了...归砚城。” 姬冥修斜倚在靠背上,左手微抵着下颌,有些慵懒道:“她在宁川都做了些什么?” “她,她同我们一起去野猪岭找回了兵器,与隋将军里应外合赶走了北燕人。” 姬冥修闻言勾了勾唇角,他转眸看了眼影七,影七会意后,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件拆开,置于阮郁眼前,“这封信是不是你们太子所写?” 阮郁仔细看了一眼那封信,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若再不说实话,以后也别想说话了。”见影七抽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来,阮郁当场吓得脱口而出:“我,我真不知她写了什么内容,我只知她那日给那武威什么大人物,啊不,就是给摄政王您写过一封信,当时心情好像还不错来着。” “哦?”貌似睡着的某人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阮郁看他有听下去的意思,忙不迭道:“她,她说摄政王您...霸道腹黑...”眼看着对面之人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即将阴云密布,他求生欲满满地道:“她,她说您在大是大非上不会那么...暗黑...” 见对面之人面色缓和了下来,阮郁即将跳到骤停的心脏总算舒缓了那么一些。见对面之人挥了挥手,阮郁秒懂,他立马起身,跟着扶着谢行遇和张遥的两名卫兵逃也似的出了郡守府。 “王爷,这些已经基本确定,戚沐九就是潜藏在您身边半年之久的西凉太子沈黎砚。” 前几日收到消息,飞鹰堡一战中那名幸存的西凉老兵已经找到,真正的戚沐九已经在那场战役中战死。而戚沐九自那之后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出现在东岳的空白,刚好戳破了沈黎砚的谎言。 沈黎砚,你瞒得本王够深,实在让本王恨不得将你... 最危险的敌人近在咫尺而不自知,可笑的是他差点还... 呵...沈黎砚,你给本王等着,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能逃到哪里去。 “你马上回信给景严,让他把玲玉给看好了。”他在想,玲玉会不会就是上次在温泉行宫暗袭他的水妖,若是这样,他还真小看了她。只是...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不管如何,玲玉都是沈黎砚在盛京最为在乎之人,她当时不就因为他扣押了玲玉而被迫进了王府做琴师么?他有的是时间与她周旋。 沈黎砚,本王无故被你耍弄了这么久,也该收回一些利息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0章 他的辩解 归砚城内,戚沐九醉意朦胧地出了东篱酒楼。 西凤酒的后劲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该不会被龙渊人改良过了吧? 真是可恶,她今日喝得根本就不够尽兴。 脚步虚浮地走在大街上,看到卖糖人儿的,她竟同那些小孩们一起,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排队等着吃糖人。 小孩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卖糖人的老伯也不由多看了几眼过来。 见她双手托腮一副乖巧的模样,老伯脸上不由一笑。不就是个大孩子么,小孩子、大孩子都一样,于是他笑着将一个老虎糖人递给她。 戚沐九摸出铜板递了过去,傻笑着接过,甜味入口,她如餍足的小猫,眯起了漂亮的眼眸。 真好吃,呵呵...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她的心情莫名变得舒畅起来。走走停停间,看到炸鱼丸子和油豆腐的摊位,正要走过去怀念下记忆中的味道,却突然被人从后拉去了墙角。 “你是何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偷袭本公子。”她吐字不清地嗔怒道。 眼前之人俊朗清贵,却让她十分不喜。 “阿砚,是我。” “你认识我?” 拓跋聿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由无奈一笑,“这里说话不便,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戚沐九便被半扶半抱着上了候在不远处的马车。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鼻端闻到了久违的气息,她下意识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阿砚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拓跋聿抱着她微微挣扎的身子,低声轻哄着。 虽然她易了容,可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从宁川去了姑墨城之后,他并没有遵照父皇的旨意立即回天枢城。 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去,就无法再轻易出来寻她。为此,他以姑墨城防御工事出现漏洞需要修缮为由,拖延了回去的时间。 若不是知道她一定会来归砚城而提前做了部署,他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得知她昨晚回来的消息。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虽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他无比确定她就是他的阿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的一切了。 她看似开朗幽默,实则更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每次找不到她,去酒楼视线开阔的某个角落总能够轻易寻得。 她有时候也很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小孩子们经常聚集的地方,她尤其爱去。 现在这个喝醉了酒便会孩子气的她,就在他的怀中。 她好像醉得不轻,星眸微阖,似要睡着了一般,却让他看着心生欢喜。 以前不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但自从在半月潭发现她是女儿身的那刻起,她那些勇敢的、风趣的、倔强的、可爱的样子便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喜欢男人,并一度为此纠结痛苦。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些荒唐想法,现在想来,仍觉得有些无奈想笑。 阿砚,你骗得我好苦。 当初我若是敏感一些,细心一些,你早就是我的太子妃,又怎会走到如今这种恨我入骨的境地。 戚沐九脑中已恢复了几丝清明。 她没想到拓跋聿竟然没有回天枢城,而是转头来了归砚城。 这种守株待兔的截人方式让她很不舒服,她知道自己暂时还动不了他,却也不想与他共处一个空间。 正要挣扎着下车,却被他随手点了穴道。 身上动弹不得,她转眸瞪向兀自浅笑的他。 “你到底想怎样?” “阿砚,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跟一个大街上随便掳来的陌生人说话么?” “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阿砚?”他说着,将自己手臂的衣袖撩起,红肿的伤口赫然在目。 戚沐九眼神微动,侧过了身,不去看他逼人的视线。 “阿砚,你那日刺伤我时,我只感觉到心在抽疼。可我情愿你刺在我的心上,那样你说不定就会原谅我了。” “我承认自己是沈黎砚又如何?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她缓缓转身,就那样无波无澜地看向他。 “阿砚。”他眸中一阵欣喜,她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阿砚了,可是她眸中那种彻骨的冷漠却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阿砚,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他眸中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 “将北燕侵占的西凉城池如数归还,你能做到?” “我...” “不能,对吧?”她语声讥诮道。 “阿砚,你知道这不可能。即便北燕愿意,那龙渊呢?姬冥修会将霸占的十五座城池拱手归还西凉?” “做不到,就不要找一些顾而言他的理由来敷衍。” “阿砚,你心里清楚我并非在敷衍你。” “是啊,国家利益、雄心壮志在你们眼中永远都重于一切。所以,我,甚至整个西凉成为了你运筹帷幄的牺牲品。” “阿砚,西凉若强大如龙渊,又岂会被北燕轻易攻破?这个世界本就强者生存,西凉的国力早已不及从前。物先腐而后虫生,西凉的内里早已腐朽不堪,被他国入侵只是迟早的事。” “将侵占他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清新脱俗的,也只有你穆连城了,哦不,北燕太子拓跋聿。” “阿砚...” “你刚才的意思就是,一个人被打得很惨,非但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为自己讨回公道,反而还得毫无怨言笑脸相迎地说打得好打得妙,是么?” “阿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过要补偿...” “西凉内部是出了问题,贪官横行、管理混乱、税收繁重、体制僵化、士族垄断,军费开支连年锐减,朝中官员欺上瞒下粉饰太平,以至民意无法上达天听。” 她顿了下,轻吐一口胸中的窒闷。 “我也曾研习过前任女皇的新政改革,然西凉积弊已久,改革措施更是层层受阻,即便取得了一些成效,也无异于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拓跋聿正要回应,却被她出声打断。 “我说这些并非为你们北燕侵占西凉提供正当理由,而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承认北燕强于西凉,但你想打败一个病恹恹的人,也要正大光明地与其公平对决,而不是用你那套恃强凌弱的理论和欺瞒卑下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因为我欺骗了你,所以要一直被你钉在不可原谅的十字架上,对吗?那龙渊的姬冥修呢?你以为他趁机占领西凉十五座城池就是正人君子取之有道了?就因为我的手段没有他来得光明正大,就要一直被你不齿,被你憎恨吗?” “阿砚,你只是还不愿承认西凉被灭的事实,或者说不愿承认西凉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不堪一击而已。我是骗了你,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信任,可我从未想过要负了你,更从未想过不善待你们西凉的子民。” “如果你善待过他们,宁川的百姓又何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宁川军又何至于被迫起事?” “阿砚,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你想要复国的理由都推到北燕的身上。我承认,自己没有将宁川管理好。可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去莒城,莎城和姑墨等地看看,看看是不是与宁川一样?再者,两国或者两个民族的磨合,并不是三年五载的一蹴而就,它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阿砚,给我一些时间,十年,不,五年,五年之内,我定会让你看到西凉人的归顺之心。”他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顺于北燕。 “既如此,我的原谅于你而言,又有何意义?”他不需要向她承诺,毕竟她对他已无任何利用价值。 “阿砚,难道你现在还不懂我对你的心意?” 戚沐九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1章 醋意横生 他看着她有些不解的眼神,语声轻缓道:“半月潭那次,我便发现了你是女儿身。你心中恐怕也早已有了疑虑,只是需要我当面证实,不是么?” 戚沐九心下一阵了然。 原来她当时的直觉是对的,可笑的是她那时还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 “是与不是,如今与你已无任何关系。” “怎会与我无关?” 他顿了下,语声坚定,“我一直都喜欢你。” “喜欢一个男人,是么?” “我...我当时以为自己喜欢男人,后来得知你是女子时,才知道自己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女扮男装的你。” “所以呢?”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是女子的那一刻,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戚沐九眼神一滞,随即流露出几丝难以置信。 “你灭了西凉,还要让我做你的太子妃?是你得了妄想症,还是你觉得我是受虐狂?” “阿砚,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我骗了你,占了西凉的城池,就没资格喜欢你了吗?” 戚沐九不由一阵失笑,她还真佩服拓跋聿的脑回路,现代那些PUA王者在他面前恐怕都得甘拜下风,大喊一声‘请老祖赐教’了。 “如果有一天我灭了你们北燕,并以胜利者的姿态要你娶我,你是否觉得,我依然有喜欢你的权利与资格?” “阿砚,我...” “拓跋聿,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今日能听你说这么多废话,完全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现在我不想再听你的什么痴言妄语,跟你多待一刻,我都会窒息难忍。现在,立刻,马上,放我下去。” “阿砚,我们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了,是么?” 拓跋聿看着她的冷若冰霜,语声变得平静。 戚沐九没有回答他,转眸望向捂得严实的车窗一角。 拓跋聿见她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眸中一道水光一闪而逝。 “此次来到归砚城,我本就没有放你回到龙渊的打算。” “你什么意思?”话音未落,眼前一暗,她便没了知觉。 拓跋聿抱着瘫软在怀的她,目光迟滞地望向虚空之处,“阿砚,是你逼我的。” —————— 宁川去往归砚城的马车上,姬冥修阖眸休憩于车内一隅。 影七看了他几次,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便问。” “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置沈黎砚?” 沈黎砚... 姬冥修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忽觉有些陌生。 他要如何处置她呢?他其实有想过,却又好像没有想过。 说她潜伏于盛京,搞阴谋动乱? 不成立。她非但没有,反而在墉城做了很多利佑百姓的非凡之举。 说她暗藏于王府,伺机谋害于他? 也不成立。她非但没有,反而冒着危险进入原始森林拯救了自己。 说她处心积虑,欲行复仇计划? 更不成立。目前也没发现她有结党营私、暗中培养势力的举动。 她只不过治了场瘟疫,考了个春闱,打了顿北燕而已。 说真的,他脑中也是一阵乱麻,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或者从哪个方位、哪个层面来定她的罪。 若真要定罪的话,也是她欺上瞒下,隐藏西凉太子的身份在龙渊游走活动这一处。 但不管定不定罪,定大定小,龙渊上下耳聋目盲没能及早勘破对方身份的消息,恐怕要传遍整个云洲大陆,成为他国民众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苦寻之人隐匿身边半年之久却毫无所觉,这对于向来冷静睿智的他无异于一种明目张胆的打脸行为。 影七看着沉思静默中的王爷,似下定决心般自告奋勇道,“王爷,属下倒有个办法,保证一劳永逸。” “哦?”姬冥修缓然抬眸。 “她此次不是在宁川与北燕军对战了嘛,咱们就找个理由,说她在战场上不幸牺牲,然后再找个机会将她...” 影七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然正当他得意于自己的聪明绝顶之时,却感受到了来自王爷的死亡凝视。 后颈一阵冷气袭来,他吓得往前一缩,小心试探道:“或者将她暗中囚禁起来,放言她已不在人世?” 姬冥修貌似认真思考了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影七看到自家王爷松缓的神情,顿时觉得有戏,然还未等他高兴完,耳边便传来一句,“那就你去。” 影七一愣,表情瞬间龟裂开来。 不要啊王爷...属下再也不提这茬了,求放过,呜呜... 若是景严在场,一定会言传身教地告诉他,得罪戚沐九会是什么下场,他甚至可能会对影七这样说:加油哈兄弟,哥带着你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到底。 被影七这么一搅和,姬冥修心中烦闷更甚。 影七见状,忙以出去探路为由龟缩了出去。 —————— 戚沐九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淡粉色的纱幔。 房内一片宁静,身下的锦被柔软舒适,给人一种清晨醒来后的慵懒之感。 然此时却并非清晨。 落日的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斜斜照射在塌上,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 脑中有些闷沉,正要起身下塌,却发现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又试了一次,仍旧如此,不消片刻,她便在再次尝试之后瘫软回了榻上。 拓跋聿那个混蛋,居然给她下了软筋散。 而她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之前的青色,而是换成了淡粉色,居然是...女子的服饰,戚沐九瞬间不淡定了。 心急如焚之际,不远处的房门一响。 她抬眸看了过去,见拓跋聿端了托盘进来。 “阿砚,饿了吧?来,先喝点粥。” 他将粥碗放于塌边的矮几上,将毫无气力的她扶起,靠在自己胸口,而后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贴近她的唇边。 她用力推拒着他,却收效甚微,那把精致的汤匙依旧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唇畔。 她有些恼怒,轻斥道:“拓跋聿,你究竟要如何?” 拓跋聿没有生气,只见他唇角微扬,柔声道: “原来你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早知道你就是半年前在盛京聚英阁见到的戚沐九,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长时间了。你当时装作不认识我,当真冷酷无情呢...” 见她不欲说话,他也不恼,而是凑近她耳边,启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美。”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俊朗的面容不由一笑,“我让人熬了你最爱喝的鱼片粥,你尝尝?”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 “你喝了这碗粥,我便告诉你。” 她现在浑身无力,只能无奈妥协。 一碗粥终于见底,他帮她轻拭了唇角,才道:“这里是我在归砚城置办的别庄。” “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天枢城。” “然后呢?” “让你做我的太子妃。” “呵...你何时才能停止这些自导自演的幼稚把戏?” “阿砚,我对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北燕皇室会认可?你父皇和那些朝臣会接受?还是说,你想将我关在一处宅院里当外室来养?” “阿砚,我怎会那般委屈了你?你相信我,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拓跋聿,即便你现在做到了,你觉得我会稀罕?”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娶了上官紫苏?不管你信不信,从成婚到现在,我根本就没碰过她。” “拓跋聿,你与她的那些事情,我没兴趣听。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你还是要回龙渊?盛京有什么好?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姬冥修?” “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你在盛京的事情,我可听说了不少。与姬冥修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了,竟然还与左相陆放雅不清不楚,这就是你潜伏在龙渊的目的?” 戚沐九听了,不怒反笑,“且不说我与他们是何关系,即便有,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2章 如愿以偿 拓跋聿听了,胸腔内怒气翻涌,“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之间除了灭国仇恨,没有任何关系。”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之间...” 话音未落,她的唇瓣微痛,拓跋聿温热的唇已倾覆而上,强势侵占着她唇间的温软。 他不想听到她口中那些绝情的话,不想听她说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她疯了似的推拒着,绵软的身体反而被他宽厚的胸膛拥得更紧,拓跋聿享受着独属于她的甜美。 她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隐香,以前与她在一起时,他以为是她衣物上的熏香,没成想竟是她身上独有的体香。 就在他沉迷其中时,唇舌间一阵温热的湿意传来,他抬眸一看,竟是她脸颊处缓缓流淌的眼泪。 她哭了,哭得那样无声无息,他在她毫无焦距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助的脆弱与绝望。 他面上一慌,修长的手指笨拙地擦拭着她的眼泪。 见她毫无反应,他心内一疼,握住她柔软无骨的素手,“阿砚,你说句话,不要吓我。”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勇敢坚强,开朗明媚的,从来不曾这般脆弱如斯。 “阿砚,你打我吧,我错了。”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可她的手根本就没有力气,拍打在脸上跟抚摸没甚区别。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见她终于说话,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你不要生气,我,我这就出去。” 悻悻地望了她最后一眼,他慌忙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襟,才不放心地出了房门。 房门阖上,戚沐九才缓缓睁开双眸。 她没想到拓跋聿竟会这样对她,心中对他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软筋散的药效不会太长,时间一到,便能恢复如常。 她需要等药效过去,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 隔壁灯火通明的房屋内,拓跋聿用冷水不停地扑在脸上,脑中才恢复了几丝清明。 他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了,竟然那样对她,但他绝不后悔。 她说得那般绝情,连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疼痛。 长这么大,他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动心过,她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无法拥有,那他贵为一国太子又有何用? 她说得没错,整个北燕上下恐怕都不会允许他娶一个敌国女子为妻,更何况还是一个女扮男装,尚不知具体身份的假太子。 但不管她是西凉的皇太子还是皇太女,亦或其他什么身份,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她。 虽然想要与她在一起,必定会阻碍重重,但他坚信,这些所谓的困难,自己都能够逐个克服。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带她离开归砚城。 江山美人他都要,只是他得先解决他那碍事的好弟弟。 父皇迟迟不让他亲政,不就是还有一个可供选择的退路么?那么他便掐断他的这个备选项,让他别无他择。 入夜时分,软筋散的药效一过,戚沐九便翻身而起,鸣镝箭已被搜走,父皇的人一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寻到她,所以只能靠她自己。 刚要越出窗外离开,却见外面已站了两名护卫。 她从窗内扔了个茶杯在某一处,其中一名护卫跑去查看,另一名护卫刚要回头,却被她迎面撒了一脸香粉,戚沐九趁机飞身越出。 她躲在院墙外的一棵大树上隐藏起来,几名护卫冲出院门分散开来追寻而去。 片刻之后,她自树上飞跃而下,飞身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扬鞭策马而去。 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拓跋聿追寻而来的声音。 她回眸看了眼身后,在一转弯处跳下马车,落到地上滚落一圈后,随即隐没于暗夜之中。 拓跋聿追着行驶的马车停在一处,然当他掀帘而起看到空无一人的车厢时,顿时握拳砸在一旁的车辕上。 她孤身来到归砚城,现在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应该就是皇宫了。 此次一别,他们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见到了。 也罢,待他将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再出来寻她也不是不可。 归砚城近来防守严密,还是先行离开为好。 这次冒险前来也不算毫无所获,最起码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真容,至于她真正的身份,他此次回去便着手调查一番。 戚沐九潜入未央宫时,正看到沈立恒坐于御案之前,心神不定地处理着一份奏折。 似是感觉到有人走近,沈立恒一抬眸便看到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戚沐九,他神色一怔,下一秒就扔了狼毫,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黎儿,父皇派人找了你整整一日,你去哪里了?” “您去找我了?” “父皇派人去客栈找你,他们说你一整日都没回客栈,父皇又去了皇陵也没找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事。” “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么。”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皮孩子,也不早些回来,肚子饿了吧?父皇现在就命人给你端吃的来。” “父皇。”戚沐九抱住沈立恒,眸中已沁出些许湿意,她努力仰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黎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父皇。我只是想你了...” “哎呦,你这孩子轻一点,父皇这把老骨头要被你给抱散架了。” “父皇...”她松了力道,抱着沈立恒不撒手,语气中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委屈。 沈立恒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正要询问,却听她道:“父皇,我碰到了拓跋聿。” “什么?”沈立恒眸中一惊。 戚沐九便将她在宁川城外刺伤拓跋聿以及他早已知晓她是女身的事情说与了沈立恒。 沈立恒听了,气恨怒斥道:“他还敢来?父皇这就派人去全城搜捕他。” “不必了父皇,他这个时候估计早已离开。” “真是便宜他了。”他看向她沉郁莫名的神色,有些忧心道:“他没对你怎样吧?” 戚沐九竭力压下内心的恨意,语气平缓道:“他没对我怎样,只是...想带我回天枢。” “哼,在你们去半月潭之前,我便看出他对你有不轨之心,当时只以为他并未知晓你是女子。所以,为免引起他对你身份的怀疑,我便没有冒然阻止你与他继续相处,没成想,他还是知晓了。痴心妄想的无耻之徒,下次他若再敢来归砚城,我定饶不了他。” “父皇,您不要因为他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如果她将拓跋聿欺负她的事告诉父皇,父皇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他身体不好,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哎...父皇是心疼你遇人不淑。此人品行不端,狡诈诡谲,你今后对他一定要多加防范。” “父皇,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已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沈立恒见已到子时,便让戚沐九去了隔壁的偏殿休息,当然殿门外都有自己人驻守,以防走漏了风声。 祈临殿还是往常的布局设置,放眼望去,处处散发着熟悉的气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由放松了身心。 在宁川给姬冥修写信之时,她便同时写了密信给宁尘与玲玉,现在他们差不多也该收到了。 此次宁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姬冥修不可能不去追查,指不定阮郁他们早已被提审问话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忧心。 西凉太子的身份十有八九是瞒不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3章 莲毒发作 戚沐九这个身份既然早晚会被识破,那么她也不介意将其提前。 这也是她当时毅然选择在宁川起事的原因之一,最起码可以让她与拓跋聿痛痛快快决一次胜负。 至于龙渊那边... 姬冥修一旦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定不会轻饶了她。 到那时,他乃至龙渊都绝不允许一个他国太子继续担任射声校尉,她最后的归宿恐怕就是被囚禁于盛京刑狱,成为牵制父皇乃至整个西凉的筹码。 这是她最坏的打算。 她轻叹一声,自博古架的暗格内取出一幅画像缓缓展开,轻轻抚摸着画上之人的音容笑貌。 母后,黎儿绝不会任由西凉如此下去,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父皇和黎儿... 翌日朝会上,西凉王沈立恒对着殿下大臣公布了西凉太子,不,应该是西凉世子沈黎砚回归西凉的消息。 殿下众臣一时议论纷纷。 西凉旧臣有一少半支持沈黎砚回到归砚城继承世子之位,毕竟之前的西凉皇沈立恒已被龙渊封为西凉王继续管理西凉政事,世子回归协助其治理西凉,再合适不过。 然还有一多半旧臣则持反对态度,觉得沈黎砚突然回归会引起龙渊不满,甚至引发一些不可预测的后果。 当然,他们的私心也绝不允许她再插手西凉事务,毕竟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先前可是协助起草了不少对付他们的法规政令。 “王上,那西凉国玺该如何向龙渊交代呢?” 西凉礼部尚书居寿不无忧虑道。 “世子已将国玺带回,本王不日便会移交龙渊皇帝,居尚书尽可放心。” 西凉虽成了龙渊属地,但为了管理方便,龙渊便保留了西凉之前的官制,区别只在于由原先的帝制变成了如今的藩王制度。 “王上,那五万龙羽隐卫的传言...” 另一位武将李乾坤试探地问道。 “都说是传言了,那岂不是无稽之谈,以后勿要再提。” 殿下众臣都面面相觑,这李将军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五万龙羽隐卫若是存在,西凉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境地。 但有人也不禁在想,若是有,那西凉将来也好歹有一张托底之牌。 “诸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沈立恒望着殿下交头接耳的众臣,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只见一位五十上下的文臣出列。 此人名为王授琯,是随同沈立恒一起回到西凉的刺史。他原先在盛京担任侍御史,地位仅次于御史大夫与御史中丞。 龙渊朝廷封他为西凉刺史,正是为了加强对西凉的管控与监督。 只听他道:“王上,世子继位非同小可,这个恐怕需要上报盛京,待那边定夺之后再做考虑。” “龙渊明文规定,藩王有自主决定继承人的权利。再者,本王就一个独子,难不成还要换别人来当这个世子不成?” 王授琯听了之后,一时也没再言语。 昨日刚收到消息,摄政王不日便会到达归砚城,继位一事到时再解决也不迟。 龙渊刚接管西凉不久,若此时不让西凉王唯一的儿子继承世子之位,恐怕会引起西凉臣民的反对甚至是抗议,这十分不利于龙渊对西凉的管控。 可若是轻易同意了...那个所谓的世子是个不务正业的脓包二世祖还好说,只是他听过那沈黎砚的威名,就连摄政王姬冥修都被她刺伤过,可见不是个庸俗无能之辈。 若是让这样的人接管西凉,无异于养虎为患,倒不如现在先找理由推迟其继位,以防患于未然。 不过要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找机会除掉那个沈黎砚才是上上之选。 但她现在既然堂而皇之地回了西凉,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应对了。因为一旦她出点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一定是龙渊,搞不好引起西凉兵变什么的,到时候局面恐怕会不好收拾。 只是,那西凉太子沈黎砚选择这个时候回来,除了料定了这一点,恐怕还有他们未知的原因。 至于什么原因,只能留待日后细细查探了。 这半年多时间,她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他们都无从得知,这都需要他们弄清。 沈黎砚回来得这般突然,又这么快急着继承世子之位,他得尽快将此事禀告于摄政王。 于是他道:“王上,下官并无他意,只是她毕竟消失半年之久,之前又一直以面具示人,而如今又将继承世子之位,总得让众臣面见一番吧?”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竟能伤得了摄政王。 沈立恒听到这里,心下不由暗恨此人的阴险用心。 虽然昨夜黎儿找自己细说了以真容示人之后的利害得失,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她那么喜欢自由的一个人,若是整日生活在层层监视与重重危险之中,那就无异于由暗处走向了明处。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只是如今到了这一步,她的身份已然无法再继续遮掩,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也省得她再东躲西藏,继续过那种旦夕难料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立恒正要命人去通传,却看到殿外有内侍求见。 桂公公出了殿门见了那内侍回来,神色一片凝重。 他在沈立恒耳边低语了几句,沈立恒听后,一时僵立在了当场。 桂公公见他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正要去搀扶,却听他语声沉静道:“今日的朝会先散了吧。” 说罢,他强装镇定出了大殿。 殿内之人皆有些惊奇疑惑,纷纷揣度起到底是什么事竟让西凉王如此面色失常。 沈立恒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祈临殿,宫殿内四下无人,只有夜七在殿门口守着。 戚沐九从未想过莲毒会来得这么迅疾而毫无防备。 小时候那次,她直接痛晕了过去,再加上时间已过去十多年,记忆中的疼痛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与遗忘。 而这次的来势汹汹与剧痛难忍已远超她的想象,身上每一处骨骼与肌理都犹如万蚁噬啮般冲击着她勉力维持着的理智。 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她汗湿苍白的脸颊处,她半蜷着身子,按压着烈火焚烧般的心口,微阖的双眸中,意识已有些涣散。 “黎儿,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沈立恒焦急无措的声音。 戚沐九轻缓睁眼,唇角勉力扯出一抹笑容,“父皇,我...还好。” “都这样了,哪里好了...” 沈立恒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 “来,快把这药吃了。这是薛神医前不久托人送来的赤阳丹,服用之后可暂缓你身上的莲毒。” 沈立恒看着她服下后,脸色已不复刚才那般苍白与虚弱,脸上的焦急之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月余之前,我派人去沁幽谷拜访过,谷主说薛神医自两年前外出游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不过,就在半月前,有人送来了薛神医的药,那人并未嘱咐其他,想来是薛神医还未研制出根除此毒的有效药物。” 身体在服用了赤阳丹之后已不再那般剧痛难忍,却已然有些疲惫乏力,戚沐九看着一脸忧思沉郁的沈立恒,不由安慰道:“父皇,其实我...” “黎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父皇知道你能忍,可这样的发作一旦开始,今后只会越来越频繁,且一次比一次凶险,直至你元气耗尽。 而且,薛神医还说,随着莲毒发作程度的加深,甚至可能会产生一些无法预知的并发症。” 沈立恒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有些艰涩道:“父皇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寝食难安。恨自己救不了你,也恨自己有负于你母亲的重托。” “父皇,你无需自责。车到山前必有路,薛神医那么厉害,我相信,他一定能研制出根治此毒的药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4章 扑了个空 “更何况...”她俏皮一笑: “小时候那个算命先生不是给我算过的嘛,我将来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所以您就不用杞人忧天了,好不好?” 沈立恒听罢,不由无奈一笑,面上的忧郁之色也随之淡去不少,“你呀...” 他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她,心下不由生起了几许希冀。 他平生极少信奉神佛,可此时此刻,他却宁愿相信,十多年前晨钟街上那个老神棍对黎儿命数的预言。 戚沐九看了眼薛神医留给自己的赤阳丹,还剩四粒。 这丹药应当不容易炼制,当然也不排除那薛老头抠门吝啬的本性。 记得有一次,她偷拿了他的一株珍稀药草炼药,被发现后,他气得跳脚,发长信给父皇细数她的种种恶行,父皇没法,只能将珍藏多年的一套紫金砂壶送到沁幽谷,才平息了那老头的怒火。 现如今,那坏老头也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醉生梦死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他曾经无意间对她提起过的一件事。 她的莲毒还有另外一种解法,就是要找到一个天生拥有朱阳体质且练就朱阳功法的人,他就有把握治好她。 然天下之大,拥有此种体质的人本就凤毛麟角,更别说练成那传说中焚神化魂有如炼狱般脱胎换骨的内功心法了。 戚沐九握紧手中的瓷瓶,犹如握紧自己的性命。 自己目前的处境已危机重重,而莲毒的突然发作,无异于雪上加霜。 为今之际,正是西凉需要她的时候,她绝不能独留父皇一个人应对龙渊与北燕这两个虎狼之国。 拓跋聿虽已离去,但此次宁川被龙渊收入囊中,保不齐北燕帝会在震怒之下派人挥兵西下,到那时...姬冥修定会做壁上观,必要时落井下石也不无可能。 如果没料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来到归砚城。 到那时,他定会与她清算一年以来的旧账,只欺瞒他这一项,她就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更何况再冠之以“敌国奸细”的名头,想想这一切,她就有些莫名的烦闷与不安。 然而应对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活着。 是夜,戚沐九已身处前往沁幽谷的路上,与此同时,姬冥修乘坐的马车进入了归砚城。 姬冥修掀开帷幔看了眼外面的街景,似乎与一年前没什么不同,却好像哪里又有些不同了。 修长的指骨落下,阖目凝思间,脑中浮现的竟是她的面容。 他俊眉微蹙,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在隐隐期待着见到她之后的场景。 想着她是会痛哭流涕委屈万分地狡辩自己的身不由己,还是会好整以暇言辞凿凿地与他彻底撕破勉力维持的一切假象。 马车到了下榻的府门口,甫一下车,便见到了面上隐有愧色的向佐。 她果然又逃了...姬冥修望了眼星光黯淡的半空,夜风拂过,衣袂翻飞间,他俊美的面容上似笑非笑。 转眸看向一旁俯首请罪的几人,他难得没有发作,“她从哪里离开的?” “回禀王爷,城门口看守严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西凉王宫。不出意外,那里应有直通城门外的密道。” 姬冥修闻言,转眸望向王宫的方向。 “王爷,属下已派人一路追踪,最晚明早便能知晓她的下落。” 几人微微抬头,面面相觑间看了眼神色莫辨的自家王爷。 天杀的沈黎砚,简直就是专门来克他们的。来归砚城这么久,还从未如此失策过,只因一个她,他们在王爷心目中的形象便一落千丈,真是气煞人也。 “回去各领三十军棍,严密看守归砚城。” “属下领命。” 几人离开后,向佐随同姬冥修入了府内书房。 “王爷,昨日早会时,西凉王中途慌然离场,属下派人查探,得到的结果是...沈黎砚有可能患了急症。” 姬冥修听了,神色一怔,端着茶盏的指腹不由收紧。 他看向向佐,沉声道:“消息是否属实?” 向佐思虑了片刻,“当八九不离十。” “可知是何急症?” “西凉王宫有意隐瞒,属下现时还未查探到有用信息。” “沈立恒那边什么情况?” “半月之前与沁幽谷有过接触。” 沁幽谷...姬冥修不由敛眉沉思,难道她... 向佐思索片刻,眸中顿时一亮,他一直想的是沈黎砚畏罪潜逃,却忘了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王爷,这么一说,沈黎砚很有可能去了沁幽谷。” 沁幽谷与世隔绝,鲜少与外界有所联系。唯一让世人谈之色变的,就是谷内随意一株花草都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所以,沁幽谷听起来超然无害,实则叫“毒谷”也不为过。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毒气弥漫之地,却能研制出世间解万毒的灵丹妙药,引得江湖世人趋之若鹜地冒险前去求取。 她中毒了... 姬冥修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她平日里那般生龙活虎招猫逗狗,怎会中毒? “她最近几日可有见什么人,或发生什么事?” “这...” 前几日他从姑墨城回来便忙着整顿军备,便没有过多关注归砚城王宫内的情况。直到前两日他问起时,有人告知他,西凉太子刚回归砚城不久,便被一辆神秘马车接走,直到凌晨才回到王宫。 而经过调查,那辆神秘马车上的人极有可能是北燕太子,只不过他们的人去晚了一步,寻到那座庭院时,那人早已离开多时。 虽然他不在盛京,但王爷与沈黎砚之间的流言蜚语以及她与北燕太子之间的风流韵事,他却听得只多不少。 他本来不欲多说,但看着自家王爷阴恻恻的目光,便不得不据实以告。 听着向佐的汇报,姬冥修的怒气呈几何式上涨。 哼,都到这境地了,还改不了她招蜂引蝶的本性。 北燕太子,藕断丝连还是旧情难忘? 这么说来,北燕太子大有加害她的可能,但转念一想,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一国太子不可能冒着这么大风险,只为了千里迢迢地过来给她下毒,暗探密报拓跋聿在宁川城外自愿被她刺伤,说他们之间没有私情可没人会信。 所以,北燕太子来此,单纯只是为了与她叙旧,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不得不来的理由,而这也正好坐实了之前他们之间的断袖传闻。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唯有作为当事人的她知晓了。 沈黎砚,前些日子刚与本王私信往来,现在便与别的男人马车私会,你可真行。 “派人去沁幽谷一趟,本王要听到确切消息。” 向佐离开后,姬冥修扶首凝思了许久。 沈黎砚,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本王逮着你,否则本王不能保证,到时会不会亲手掐死你。 沁幽谷清风居内,一须发老者手中执一白子,迟迟没有落子,沉思片刻后,他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笥内,抚须微笑道:“小黎的棋艺又有所精进,老夫自愧不如啊。” 一旁的戚沐九见状,轻笑道:“您太谦虚了,是您让了一子,晚辈才侥幸赢了半子。您才是真正的赢家。” 什么棋艺精进,还不是平日里被姬冥修拉着一起消磨时光给逼出来的。 “你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 谢思邈看了眼对面之人苍白的面容,顺手搭上她的皓腕,垂眸凝神了起来。 “此次恐怕要多待些时日了,一看你就没照顾好自己。你之前负了重伤,还受了深寒?” 戚沐九听后不由一怔,暗夜门追杀她那次,她在关山岭无知无觉躺了一天一夜,没被野兽啃食就算谢天谢地,寒冷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她便将实情告知了谢思邈。 她的身世他都知晓,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5章 质子身份 “哎...多亏那位公子给你服用了护心丸,之后又以赤龙丹入药调理,否则,以你当时的情况,很难想象你能够活下来。” 护心丸与赤龙丹并非一般人所能拥有,这丫头还真是福大命大。 竟是如此... 放雅,我欠你的人情,真不知该如何偿还了... 谢思邈见她神情恹恹,“你倒不必太过忧虑,薛梦秋那个老家伙现时就在岭南,那边药草品种繁多,说不定能找到医治莲毒的奇珍异草。” 戚沐九闻言,感激一笑,“原来他去了岭南,还以为他又去了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是啊,那个老家伙到了那里估计都走不了路喽!一年前他去了东域,只可惜没有找到医治莲毒的龙血草,这次他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当前要做的就是先延缓你的毒发时间。” “您的意思是,还要...”戚沐九不由有些苦恼起来。 “那可是续你命的法子,不许再偷懒,否则老夫再也不给你医治了。” “好好好,我这次一定照办,您说怎样就怎样。”戚沐九赶忙讨饶。 “嗯。”谢思邈捋着胡子悠然道,“那就从今日开始。不过此次的时间要稍长一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本就身中莲毒,又受了那么重的寒凉,无异于雪上加霜。 若再不去黑泉崖多泡些时日,他真的难以想象她的莲毒会衍化成何种模样。 戚沐九告谢过谢思邈,便独自去往莲池的方向。 午时刚过,正是去莲池泡浴的最佳时间。 魅夜幽莲至阴至毒,滋养它们的莲池更甚,日光最强盛时置身其中,才不会被其毒性轻易侵蚀。 入黑泉崖泡浴之前,须入莲池浸泡一个时辰,否则黑泉崖的至阳之气定会将她的神魂灼蚀殆尽。 这种以毒攻毒的治疗之法,她早已习以为常,否则也不会在中了莲毒之后还能苟活至今。 步入山谷西北幽冷之地,隐有泉水自山间汩汩而下。 戚沐九抬首望向山涧上方那一线天空。 暖阳的照射下,她微眯了双眸,静静感受着难得的几丝温暖,脑海中回想的却是那丝日渐模糊的久远记忆。 那个如莲似雾的女子,用自己纤弱的后背撞在岩石上,来保全怀中紧紧抱着她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惊惧害怕却强忍着没泄露出一丝哭声,因为她知道,一旦发出声音将意味着什么。 后来她们虽然得救,那女子却因内腑受损太重,只活了不到三年便离开了人世,而那个小女孩却因找水时不慎落入莲池而被莲毒折磨至现在。 这是个伤心之地,也是个救赎之地。她的莲毒由此而来,却也要由此疗愈。 缓缓步入莲池,疼痛中,她微微阖上双眸。 不知自己离开后,父皇会怎样,她得尽早赶回去。 —————— 归砚城西凉王宫。 未央殿内,沈立恒端坐于侧,看着正位上一身玄衣锦袍、清贵绝伦的男子。 归砚城被攻破那日,便听说他在城外被刺伤的消息,之后便是短暂的一次会面,就是在这里,他当时命人让他画出黎儿的长相。 不管身为一国皇帝,还是作为一个父亲,他都不可能将黎儿的真实画像给他,于是他便被押送回了盛京。 当然,沈立恒知道,他当时选择留着他,不过是有朝一日用以制衡与北燕之间的关系。 这么大一个西凉,龙渊即便再强大如斯,也一时间消化不了。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更何况还是管理一个不属于自己同类的异族。 而如今他能活着回到这里,继续管理这里,便证实了他当时的猜想。 正因为此,他也不由多审视了几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应该说是云州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摄政王。 “不知摄政王前来西凉有何要事?” 黎儿昨日离开之时便告知于他,姬冥修近日有可能会来归砚城,他虽做了思想准备,却没成想,他会来得这般快。 “听刺史王授琯上报,沈黎砚已回到归砚城,并将承袭西凉世子之位。 本王刚解决完银城兵器外流一事,想着西凉敕封世子也不是小事,便决定绕道前来见上一见。” “摄政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只是小儿近日身体抱恙,不方便会客,还望摄政王谅解。” “哦?那真是可惜了,本王也在想,西凉的世子之位是不是非她不可。” “摄政王这是何意?” 沈立恒面上已有些愠怒,难不成他还记恨着当日的一剑之仇? “字面意思。龙渊不认可之人,没有资格坐上西凉世子之位。” 龙渊律法中藩王有自主决定继承人权利的那套说辞,对付下王授琯那样的兴许有用,可面前这位,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立恒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郁结。 “小儿当日失手刺伤了王爷,本王甚感遗憾。为表歉意,西凉愿奉上五株紫萦草和若干珍稀药草为王爷调理身体,还望王爷可以不计前嫌,给小儿一次当面致歉的机会。” 不消片刻,便见内侍抱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轻轻放在姬冥修的面前。 盒盖打开的瞬间,五株紫萦草静静排列其中,盒身周围似有一种芝兰般的香气萦绕鼻端,清香又透着淡淡的药草气息,闻之不由精神一振,丹田处似是产生了隐隐的沉实浑厚之感。 一旁的影七不由有些惊诧,紫萦草乃西凉镇国之宝,听说此草生长于昆仑山北麓的半巅之上,且有凶兽镇守,一万年才可开出几株。 沈立恒一下拿出五株,可见对沈黎砚的宠爱。 怪不得向佐这么久以来都没发现过此草的任何踪迹,原来是早被藏起来了。 影七不由多看了几眼“诚恳万分”的沈立恒,真是只老狐狸,而且这只老狐狸的眉眼怎么越看越像那只小狐狸。 他不由暗中腹诽,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他家王爷才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见草眼开之人,然而下一刻他便被啪啪打脸。 姬冥修让人合上盒盖,漫不经心道:“如此,本王便谢过西凉王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沈立恒见他轻扣着案几的修长手指,心底有些难言的急切,这人果然还有后招。 “本王要亲自见一面沈黎砚,并带她回盛京。” “王爷这是什么话?小儿可是要...” “要继承西凉世子之位?”姬冥修突然眼神凌厉地扫向沈立恒,声音薄凉: “西凉王莫要忘了,他潜伏于本王身边半年之久,本王可以不计前嫌,原谅她的隐瞒之过。 不过,这并不代表整个龙渊上下都能够轻易谅解。本王虽有摄政之权,却也并非一言九鼎。” 影七看到沈立恒顿时僵住的神色,再看眼自家王爷淡然处之的神情,有些莫名想笑。 他在心中不由暗诽:王爷,您在龙渊都不算一言九鼎的话,那还有谁是? 沈立恒强忍内心的怒意,低声下气道:“那依王爷之意...” “西凉的世子之位本王可以应允,但之后沈黎砚必须以质子的身份待在盛京。” “质子?”沈立恒听到这两个字,险些失态地坐立而起。 “这已是本王给出的最大让步。没让她以细作罪名进刑狱,已是本王格外开恩。” 影七瞥了眼犹如石化的沈立恒,如今的西凉的确没有与龙渊讨价还价的资格。 再者,王爷总得拿点东西堵上朝廷那帮老家伙的嘴,否则皇室的威严何在,王爷又何以服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6章 殿内谈判 其实,沈立恒之前早已想过最坏的结果。 比如将黎儿囚禁于盛京刑狱,或者龙渊直接派人将她暗杀之种种。 既然对面之人已作出承诺,虽委屈了黎儿,但总算还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而且他从姬冥修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维护之意,那么黎儿以后到了盛京,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万分不舍和难过,但这也是目前为止双方所能达成的最优解。 沈立恒看着面前这位英姿勃发又有着运筹帷幄之能的年轻人,心有戚戚之余,却又不得不为黎儿的未来之路充满隐隐的担忧。 他不由微微轻叹,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与黎儿如今已是敌对的立场,想那么多又有何意义,姑且走一步算一步,总不过西凉犹在,他们父女俩也都还活着。 想到这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郑重道:“好,本王答应,但本王也有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 姬冥修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热茶,望向神色肃穆的沈立恒。 “本王希望,王爷可以力保小儿性命无虞。” 西凉特产的梅花茶,独属于她身上的气息。 他一向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在与她的相处中他总会有意无意地记起或忽视掉这些,这让他有些许舒适的同时,却也有着摆脱不了的丝丝烦闷。 指尖抚触着茶盏上的梅花,鲜艳夺目,就像她开怀微笑时的眉眼。 “西凉王这个要求,本王允了。不过,本王也希望西凉王能够御下有方,切莫再出现之前的虎贲营之事。” “请王爷放心。从今往后,本王定会严于律下,整顿好西凉诸事。” “沈黎砚的未来之事既已谈妥,那就再来说说她的现在之事。” “王爷指的是?” “西凉王说她身体有恙,不知她人在何处?” 沈立恒定了下心神,面上难掩忧色。 “实不相瞒,小儿她幼时中过一种莲毒,幸好服用了神医的奇药才算压制住了毒性。 这些年经过药物调养,她也算安然无事。然而昨日不知为何突然发作,本王已命人护送她去沁幽谷治疗。” 他看了眼神色微异的姬冥修,有些滞涩道:“小儿这病可能需要在谷内疗养些时日,不知王爷能否宽限些时日?” “本王并非不近人情之人。” 沈立恒紧张的神情顿时舒展开来,“多谢王爷成全。” 姬冥修来得正巧,他本想趁此机会问下有关玉佩之事。 却不料他早已率先开口,“西凉王不必急着道谢。本王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问。” 沈立恒放下的心又猛然提了起来,却也不得不回道:“王爷但说无妨。” “十五年前,也就是龙渊皇宫发生宫变那年,定北将军秦伏渊的夫人伏鸢带着三岁的幼女离开龙渊,自此杳无音讯。 不过,据本王近来所知,她们当时去了归砚城。” 姬冥修眼神灼然,定定看向沈立恒,“不知西凉王可知晓当年之事?” 沈立恒心下怔忪,深知对方必定已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如此一问,心下虽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如实以告。 “哎,十五年前的深秋,本王的亡妻薛素回家省亲时,在街道上意外遇到落难的秦夫人。 刚开始二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多,亡妻却得知秦夫人之所以逃到归砚城,竟是为了寻求西凉丞相,也就是自己父亲薛正的庇护。” “此次相遇虽然巧合,细说起来却也渊源颇深。三十三年前女皇新政改革时,前来参会的东岳太傅伏寿被安排在丞相薛正的府邸。 本以为只是一次礼尚往来的主宾之谊,不成想二人居然脾性相投,甚至有些相见恨晚的缘分,于是半月不到,他们二人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薛正在伏寿归国之际更是将自己的贴身信物作为临别赠礼送与了伏寿。” 姬冥修静静听着,他七岁那年隐约记得父皇与他聊起过这段往事,但因着年岁尚小,记忆早已变得模糊。 沈立恒看着他静默聆听,不再像先前那般盛气逼人,紧张的心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至于信物为何到了秦夫人手中,想来是伏寿转赠。 毕竟是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即便被移出族谱断了父女情分,他也希望她在外能够安然无虞,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责之深爱之切吧!” 虽然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但沈立恒眸中却渐现几不可察的伤感之色。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虽有亡妻和丞相府竭力救治与调养,秦夫人还是不到三年便...过世了。” 沈立恒说到这里,语声竟有些克制不住的轻颤,却又不得不竭力隐忍压制着。 姬冥修见沈立恒心情沉重,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眼神中的悲伤不似作假,倒让他有些微微的意外。 “秦夫人过世之后,她的女儿又去了何处,难道没有继续留在归砚城?” “这...” “十二年前她被带有西凉皇室徽记的马车接走,本王不信你不知。” 无形的威压席卷而来,令沈立恒微诧,不曾想姬冥修会查得这般详尽。 还真是应了那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见他认真又专注的神情,沈立恒有那么一刻竟想抛弃成见将一切真相都告知于他,但理智却让他保留着清醒,现在并不是冲动的时候。 在他凝神之际,只听对面之人继续道:“而且本王很想知道,本应出现在秦夫人女儿身上的那枚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沈黎砚的身上?难不成...” 沈立恒听着,心跳到了嗓子眼,“绝不是王爷想的那样。是秦夫人临终之际将玉佩交由本王的亡妻保管,待到她的女儿十八岁时再行归还。” “至于那枚玉佩为何会到了小儿手中,小儿此次回来其实也与本王说起过此事,就是年少不懂事偷拿出去把玩而已。” “哦,是么?”姬冥修显然不信,一个临终之人留下的信物,不可能不被尽心保管,而又怎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小儿有错在先,但她也因此得了教训,还望王爷能够不计前嫌,将玉佩物归原主。” “哼,将其还给西凉王,还是沈黎砚?”姬冥修不屑轻嘲: “且不说定北将军秦伏渊于整个龙渊皇室有恩,本王有责任照顾他的独女。再者,西凉王可能还不曾知晓,本王其实与她早有婚约,那枚玉佩理应由本王亲自保管。” “王爷,这恐怕有些不妥。秦夫人当年既然没有告知本王此事,那就是根本没想过让她的女儿将来以后再回龙渊,王爷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那就不关西凉王的事了。玉佩在本王这里,沈黎砚如果还想继续拿着‘把玩’,那就让她来找本王,本王倒不介意再与她切磋一二。” “王爷这...”沈立恒的怒意溢于言表,却又不能因此与其翻脸,只能强忍着压下。 “西凉王不必急着动怒。如果秦夫人的女儿不愿意留在龙渊,本王自然会尊重她的意愿,将玉佩交还于她。 不过本王现在只想知道,她如今人在何方?” “她自小体弱,本王便将她托付给了薛神医代为照料。” “那她何时回归砚城?” “这个本王不知。她一直跟随薛神医游荡江湖,行踪不定,已有将近十年没回西凉了。” 姬冥修对沈立恒的话半信半疑,知道他依然有所保留。 不过今日问到的信息已然够多,故而也没再为难,“西凉王总该有她的画像吧?” 虽然一个人的样貌在十年后会变化很大,但有总比没有强,最起码对他找人有所益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7章 赶往沁幽 沈立恒没有拒绝,命人取来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小女孩看着六七岁的样子,身穿桃粉色衣裙,头梳双丫髻,其上系同色系发带,柔软蓬松的刘海下,一双黑亮的凤眼分外有神,眼尾微微上挑却毫不违和,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冷傲。 画上的她好似在生气,精致的眉眼微皱在一起,再加上婴儿肥的包子脸,让人看着又萌又可爱。 姬冥修看得出了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脑海中竟闪过沈黎砚与他生气时的傲娇模样。 沈立恒自然看出了他的异样,毕竟这幅画像是黎儿小时候的真实容貌。 当年,听说要跟着薛梦秋外出云游,她起初很不开心,不开心就此与自己的父皇母后分开那么久。但她的病情又耽误不得,便只能哭着鼻子坐上出城的马车。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当时她哭得通红的双眸和故意装作不看他们时的倔强模样。 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回思绪,沈立恒看向正在沉思中的姬冥修,“王爷日后如若寻到她与薛神医,还烦请王爷代为转达本王对他们的挂念。” “这个自然。感谢西凉王为本王提供的信息,今日就此别过。” “王爷...” 姬冥修闻言转身,望向欲言又止的沈立恒。 “希望王爷能够善待小儿,她...” 沈立恒将话咽了回去,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化作一个郑重的揖礼。 姬冥修看懂了他的欲语还休,静默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殿内。 桂公公看着自家主子忧心忡忡的神情,不由出声安慰,“王上,您也无须太过担心,摄政王乃一言九鼎之人,绝不会做食言之事。” 眼见沈立恒眸中忧色仍未散去,他继续宽慰道:“小黎也并非任人拿捏欺侮之辈,而且依老奴刚才对摄政王的观察,他对小黎似乎有些不同。” 沈立恒听罢,眼中的忧色这才淡去不少,“你也看出来了?” “可不,老奴就是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沈立恒不由看向桂公公。 “那般伟岸英武的男子,与咱们小黎竟是没有缘分。咱们小黎多好啊,若是两人能...” “德桂,此话以后勿要再说。” 桂公公看着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的沈立恒,忙点头如啄米,“是是,老奴再也不提此事了。只是老奴有些不懂,王上为何不直接找个死遁的理由让摄政王就此放弃?” “而是选择让‘她’活着,甚至还将黎儿小时候的画像交于他?” “是啊王上,若是摄政王找到薛神医,发现并没有秦夫人女儿这个人在,那我们岂不要...” “给他黎儿小时候的画像,是为了取信于他,以转移他对黎儿身份的猜忌与怀疑,毕竟半真半假才最能消除他人疑虑。” 再者,一个人十年后的长相肯定会有所变化,他们完全有周旋的余地。 “这是以防摄政王将秦夫人女儿的身份怀疑到小黎身上?” “没错。黎儿已在他面前暴露过两次女身,若再不加以阻制,以他们二人今后的接触,暴露是迟早的事。” “还是王上想得周到。那这‘秦夫人的女儿’...” “本王自有安排。” “好,那老奴现在去吩咐膳房给王上熬点补汤,您这两天都瘦了。” 沈立恒看着走远的德桂,心绪复杂。他瘦点没关系,只盼黎儿能够健康无虞。 凝思须臾,他朝着身后的虚空处沉声道:“夜九,你去为本王办件事。” —————— 一个时辰之后,姬冥修的马车已经出现在去往沁幽谷的路上。 沈黎砚,不要以为你毒发了,本王就会对你从轻发落。你最好祈祷本王到了之时你还在,否则本王...思罢,姬冥修兀自阖上双眸。 影七心里到底有些郁卒,从宁川一路赶往归砚城,王爷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又要马不停蹄赶往沁幽谷,他们真是欠了那小狐狸的了。 他抓着缰绳,尽量让马车缓慢平稳一些,好让自家王爷休息一会儿。然还未走出多远,便听到车内的低沉呵斥,他立马狂甩马鞭一骑绝尘。 如此迅疾的速度,他们当夜子时便到达了沁幽谷谷外。 暗卫影三上前道:“启禀王爷,我们赶到此处时,发现有人刚入谷内不久。不过当时谷内毒瘴甚重且地形复杂,我们没敢贸然入内追踪。 入谷的大致路线我们现已摸清,只是谷内竹林深处似有复杂阵法,我们一时难以破解。” “拿着这块令牌入谷,谷主看到自会明白。” 影三拿着令牌,瞬间没入幽深的密林之中。 姬冥修走出马车,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来沁幽谷,对其感觉也只停留在小时候父皇讲给他的一些模糊记忆之中,却不曾想父皇留下的信物会用来见那个总是惹自己不悦之人的身上。 谷内一竹屋内,谢思邈看着谷内弟子呈给自己的信物,面上浮现出几分惊诧。 原来是故人之子。当年若不是多亏那人相救,也不会有如今的他。 想到这里,他赶忙吩咐弟子前去谷外接应,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竹屋,转向不远处的清风居。 清风居内,谢思邈看着立在戚沐九身旁一身墨衣的夜七,便知晓她已收到消息。 “小黎,你有何打算?”对面之人容色浅淡,却又流露出几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我已为你备好暂时压制寒毒的药丸,你若是不想见他,可以...” “不必了谷主,躲躲藏藏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人,此次若是逃脱,将来必定会承受他百倍千倍的怒火。 再者,现在就算逃走,恐怕也绝非易事。 但让她主动现身任由他处置,那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找她算账。 谢思邈看了眼故作镇定的戚沐九,知道她已做了决定。 常年居于谷内,他对姬冥修仅有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谷外之人对他战神事迹的种种描绘之上。 最新的印象就是戚沐九昨日对他讲过的那些腹黑霸拽的词汇,但从她对姬冥修避如蛇蝎的程度来看,两人之前必定是相处不洽的,也不知此次相见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思索之余,他已见谷外立于马车旁的一行人。 为首之人身形颀长,着墨色银丝云纹锦衣,外罩同色系披风,帷帽上靛蓝色的毛领在夜风中微微浮动,面如冠玉的清冷神色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倦色,却也遮掩不住他通身的尊贵与霸气。 那种唯我独尊的遗世独立之感,让他隐约看到了当年在盛京城外送他远去的那抹高大身影。 “老朽不知王爷远道而来,还望恕罪。” 谢思邈正要行礼,姬冥修抬手制止道:“不必多礼,本王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谷主见谅。” “王爷客气了。”谢思邈看着面前举止优雅有度之人,心中不由诧异了几分,这也不像是“传闻”中所说的傲慢无礼啊。 “老朽已为王爷安排好了安歇之处,谷内简陋,就委屈王爷暂住几日了。” 说罢,他不时抬眸悄悄观察着。 “无妨。谷内似乎来了客人?” 姬冥修放缓了脚步,漫不经心间扫了几眼不远处的清风居。 谢思邈心下一紧,这明知故问的语气,还真是单刀直入啊... “是来了一位客人,刚来谷内不久。” “能得谷主如此相待,想必关系匪浅吧?” “这...受人之托而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8章 上山捉蝉 见身旁之人没再多问,谢思邈才微松了口气。 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再多盯着他看一会儿,他恐怕就顶不住了。 他将姬冥修一行人的居所安排在距离清风居较远的漱石居,尽量避免二人接触的机会,虽然这样做聊胜于无。 他看了眼夜空中被暗云笼罩的半轮明月,光华朦胧,也不知小黎是否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眼前之人虽举止有度,却也锋芒暗藏,只希望二人之事不要殃及谷内才好。 漱石居书房。 姬冥修端坐于书案,拆解着手中的密信,读到一半,他的唇角似嘲讽般溢出几个字,“还真是主仆情深。” 他现在不禁怀疑,留景严在盛京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连一个女人的话都套不出来,还真是废物。 远在盛京的景严不由打了个寒颤,再次看了眼关在柴房里的某女,心中鄙视自己的同时,也在担忧着王爷回京后会不会发配了自己。 姬冥修看到一处时不由停顿了数秒,密信中已经确认上次温泉行宫出现的女刺客并非玲玉。 看来还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不是玲玉,那还有可能是谁...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晚的情景,指间摩挲,依稀能感受到那滑腻的触感,熟悉的感觉,菡萏殿那洁白微瑕的后背... 有什么答案在脑中倏然而过却又抓寻不得。 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是他忽略了的。 姬冥修按下心中不耐,转向一旁的暗卫,“本王回去之前,密切关注京城的动向,特别是皇宫。” “遵命。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三日前,属下路过武威驿站时,无意中截获了来自左相府的密信,好像是写给戚校尉的。” 姬冥修接过信件,看到“沐九亲启”四个字,眸中顿时闪过一道极其危险的光芒。 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拆开信封,他倒要看看二人之间在暗通什么款曲。 然看到信上的内容,姬冥修微蹙的眉眼却渐渐和缓下来,在看到最后时他的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意外与诧异。 “戚暮烟的行踪近来查得如何了?” 暗卫似是一愣,忙回道,“半个月前有暗探传回消息,说戚暮烟两个月前被抓回了暗夜门,之后便没了消息,属下怀疑他们多半已经暴露且处境堪忧。” “暗夜门么...立刻传信给东岳影部的暗探,让他们分一部分全力找人,另一部分即刻折返盛京,沿路探查戚暮烟的下落。” 暗卫走后,姬冥修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不由轻笑出声。 陆放雅,你对她还真是尽心尽力。 西凉署那次恐怕就是他与微生思龙为沈黎砚做的掩护,否则她的身份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被知晓。 他不知陆放雅为何会如此无条件地帮助沈黎砚,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定还有其他缘由。难道是... 呵...原来他也一直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选了一条隐秘而更为直接的途径。 那就比比谁的速度更快。 本来戚暮烟的作用也只是揭穿沈黎砚身份的一个人证而已,现在也已然完全没有再寻她的必要。 不过暗夜门竟然出动右护法亲自追杀,可见此次的出逃并不简单。 还有就是他的直觉。陆放雅选在这个时候大力寻人,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如此看来,东岳皇族与暗夜门定然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换言之,这对龙渊并非一个好消息。 —————— 清风居内。 戚沐九在庭院中练剑,剑法凌厉,势如破竹,竹叶伴着夜风飞舞于她的周身,似一抹暗夜的魅灵难以捕捉。 一年前,归砚城外的近郊,她也是这般拼尽一切,只为击败侵占西凉国土的敌国首领。 一年后的今天,同一个敌人,同样萧瑟苍凉的深秋,她又能否倾尽全力,躲过对方的清算? 她深知,那次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完全是因为对方一时不察。 那么现在呢? 西凉质子... 她的双眸凝视远处高直挺立的竹林,用力挥出最后一剑。 弹指间,剑身回旋。剑势收拢间,手中赫然是一把收放自如的玉扇。 冰凉的指尖紧握着手中的温润,她目视前方,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她不会输... 翌日一早,戚沐九便背了个药篓进了沁幽山。 深秋时节,毒虫猛兽已不多见,偶有一两只小兽出没山林,为即将到来的冬眠储存食物。 刚刚串出来的小兽让她想起了球球,也不知它和玲玉在盛京过得好不好。 凌晨收到宁尘回信,他与玲玉暂时安全,只不过玲玉现在被困秦王府,两人一时半会儿无法取得联系。 以玲玉对她的忠心,她不担心她会吐露自己的身份。 她担心的是,父皇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替代她,毕竟姬冥修没那么好糊弄。 边找边想着,忽听身前的小药童一声惊呼,“公子快看,这是不是您要的蝉蛹?” 小药童叫绿竹,是谢思邈为她在谷内找的小药侍,一个十分活泼又讨喜的小姑娘。 戚沐九闻声忙上前察看。 自从上次在西凉署见到微生思龙用一个蝉蛹类的东西化成无色清透之物遮愈伤口,她就一直在找这种类似的蝉蛹进行实验,但都没能成功。 这让她一度以为是药粉的问题,但今日见到眼前的蝉蛹之后,她推翻了先前的结论。 问题的关键说不定正出在眼前之物上。 戚沐九将其装入瓶内,细心观察起了这个小家伙。 个头不大,整个背部以黛青色为主,透明翅膀中带有规则的脉纹,看着清秀儒雅,算是蝉类中的颜值担当了。 “公子,这种蝉可不好养活呢...”绿竹睁着清透的眼睛打量着。 “哦?” “嗯,怎么说呢...最多一周。每年这个季节,它们就会出现,不过数量极少。” 怪不得她来沁幽谷好多次都没有碰到过这种蝉,原来是来的季节不对,每次她都是春夏时节来谷内疗养。 莲毒使她的身体日渐惧冷,秋冬时节来此疗养,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若非莲毒突然发作,她也断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 戚沐九晃了晃瓶内的小东西,发现它并没有发出叫声,只是前面两只触角象征性地动弹了那么一瞬,看来是只雌蝉。 “那它们叫什么?七日蝉么?” “嗯嗯,谷内的人也会这么叫它们,不过大多时候都叫青蝉。” 小姑娘接过瓶子,又看了几眼,“再过两日,它就要蜕皮了,蜕皮之后可好看了呢...” 那正好,等它蜕皮之后就进行实验,看能否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戚沐九看小姑娘瞅着青蝉那种期待的眼神,不由有些心虚。 她想着欣赏美,而她却想着扼杀美。 二人在山上兜转了几圈,终于逮到了五只青蝉,当然其他种类的蝉也逮了不少,方便她进行实验比对。 回想西凉署那次的麻醉之险,一度让她后怕连连。 若不是正巧遇上陆放雅,她的身份必定暴露。 也不知他在盛京过得怎样,是不是依旧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或者在闲暇之余会不会给她写信。 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赶忘找寻着解除麻药的药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9章 祛毒之痛 三味主药三七、天麻和川芎倒还好说,只是辅药地龙不太好找。 戚沐九心想,实在不行,就用五灵脂替代,药效虽差了那么一点,但总归能派上用场。 正在找寻之际,就听身旁的小姑娘好奇道:“公子有什么烦心事吗?” 戚沐九脑袋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才知道她问的是刚刚拍脑袋之事。 “额...没什么,就是在想,这地龙怎么这么不好找呢...”她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鬓发,有些心虚道。 “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这个季节,地龙恐怕已经开始冬眠。而且现在正值深秋,雨水稀少,它们就更不会出来活动了。不过...” “不过什么?”戚沐九满含期待地看向绿竹。 “我们可以晚上过来碰碰运气,毕竟它们喜欢夜间出来觅食。” “这个主意不错。”戚沐九摸了摸绿竹的小脑袋,满是赞赏。 二人随后在找药的过程中又采了些其他药草,才最终满载而归。 回到清风居时已近午时,戚沐九匆匆吃了点午饭,与绿竹将采回的药草晾晒好,才前往莲池。 漱石居。 姬冥修与谢思邈在庭院外一处凉亭内对弈。 “王爷棋艺精湛,老朽自愧弗如。” “谷主客气了,晚辈还要多向前辈学习。” “王爷谦虚了。这是谷内制备的新茶,王爷尝尝看。” 姬冥修端起茶盏浅尝慢饮。 味道甘甜香醇,沁人心脾,似有一种心神俱静之感。 见其先是浅尝辄止,而后却是一饮而尽,谢思邈轻捻胡须,不由微微一笑。 “此乃谷内特有的一种洱茶,适合在秋冬季节饮用。茶内加了人参、柚子和回心草等材料辅以搭配,可以提神安神,有助睡眠。王爷若是不嫌弃,老朽便命人为王爷多备一些。” 一旁的影七不禁佩服其察言观色的医术,王爷近来睡眠的确不太好,每天能睡上两个时辰,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如此就多谢谷主了。” “王爷为国为民,劳心费神,老朽也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不过说起来,能制备出此茶,也不算是老朽的功劳,而是得益于一位小友的帮忙。” “哦?” “洱茶在制备之初只有提神之功效,饮用多了还会精神亢奋,严重影响睡眠质量。更让人不喜的是,它的味道还略带苦涩,口感欠佳,实在算不上好的饮品。” 谢思邈饮了口洱茶,而后道:“后来那位小友加入了回心草和甜叶菊等佐料,并经过多次精心调配,才最终具备了如今安神甘醇的功效。” “谷主口中的小友,可是正在谷内疗养的那位贵客?” 谢思邈神色意外,“王爷如何得知?” “谷主不会毫无缘故与本王提起此事,或者说谷主早已猜到本王来此的目的。” 谢思邈一时赧然,他的确有意提起此事,为的只是他在接下来处理与小黎之间的事情时能够顾忌着她的一份好。 毕竟能睡一个好觉,对于他这样日夜操劳的人而言,也算一种难得之事。 “王爷实乃坦荡之人,倒显得老朽演技拙劣了。哈哈哈...老朽敬王爷一杯,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们这些寻常人计较。” “谷主过谦了。本王虽非心胸狭隘之辈,但也绝非轻饶素放之人。” 谢思邈听此,心中不由一怔。 他这是在明确告诉他,他不会轻饶了小黎吗?小黎到底犯了什么错,竟会让对面之人如此面色如常地说不会饶恕了她? “不过,谷主与那位小友看着倒是亲厚,有时间...” 姬冥修话意停顿了几秒,望向对面已然面色有异的谢思邈,“不如一起品茗对弈。” 谢思邈心中纵然早已惊诧万分,面上还是神色如常道:“她近日正在养病,恐将病气过给王爷。不如...等她病情好转之后,再与王爷对弈如何?” 姬冥修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触摸着指尖的白玉棋子,许久后才回道:“烦请谷主转告一声,就说...本王等着她。” 这一句,差点将谢思邈原地送走,在煎熬中等着那主仆二人离开之后,他才战战兢兢地逃离亭内。 这都什么事儿,敢情是他老头子一个人在这里当这夹板儿的传声筒呢,当事人倒是都沉得住气。 他不由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这些年长居谷内,竟不知现在年轻人都兴这种你不动我亦不动的心理拉锯战了。 秋日竹间照,清泉石上流。 莲池内,戚沐九阖目靠于池内一隅,享受难得的一份宁静。 如若忽略掉股股忽涌忽降的蚀心之痛,倒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午后。 姬冥修的到来,显然是在提醒她已无返回归砚城的可能。 他之所以按捺不动,也定然不是好心让她养病,而是他对父皇承诺,要保她性命无虞。 做质子就做质子,不过是比之以往更多了些束缚与艰难而已。 玉佩既然无法要回,那就暂且搁他那里,权当让他免费保管就是了。 她轻抬素手,从指缝中看了眼已然西斜的日光,便起身前往黑泉崖。 缓缓步入泉水之中,温度刚刚好,但不消多会儿,便有一股股微热的感觉席卷而来,渐有灼热蚀骨之势。 戚沐九咬紧渐无血色的唇瓣,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昭示着她的痛苦与无助。 一旦忍受不了此时此刻的焚身之痛,之前在莲池内的一切忍耐都将化为乌有。 大约一刻钟,又或是漫长的时间过后,周身微漾的泉水终于恢复了平静。 戚沐九浑身乏力地倚靠在石壁上,开始闭目凝神。 源源不断的热流沿着经脉流向身体四肢百骸,丹田处似有一簇火焰在持续运送着能量。 调息运功直至完全吸收,她才缓缓睁眼,微微吐出口浊气。 这种化阳祛阴的疗法,在解毒疗伤的同时,也具有洗经伐髓之效。只不过这种蚀神焚魂之痛,大部分人都难以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去。 时间缓缓流逝,再次睁眼时已经将近黄昏,戚沐九上下整理了一番,确无不妥之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吃过晚饭,正好去找绿竹上山捉地龙,她如是想。 黑泉崖山角一处,一道暗影一闪而过,风声一过,已然了无痕迹。 影七走进漱石居时,正好看到两个药侍撤走了桌上的饭菜。 谷内的饭菜着实寡淡无味,姬冥修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次在南郊时喝过的鱼汤,心情一时变得有些郁卒。 “王爷,红莲池与黑泉崖布有严密阵法,似与沁幽谷谷脉相连,恐牵动整个山谷,属下不敢贸然尝试。” 姬冥修摊开一份文书,随手批阅着,“无妨。” 他来这里的目的并非沁幽谷,更何况,至阴至阳之地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进去修炼。 正常的练武之人若是入内浸泡,轻则毒入五脏六腑痛不欲生,重则经脉尽断爆体而亡。 也就那个笨蛋... 她为何会身中莲毒,沈立恒的解释是当年她来沁幽谷游玩时,因调皮不小心掉入了谷内的莲花池昏迷浸泡了许久所致,而谢思邈的回答显然与其别无二致。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的确如他们所说,是年少贪玩不懂事所致。 第二种就是,他们提前串好了说辞,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姬冥修并没有进一步深思两种可能,而是不由想到了秦夫人当年的死因。 秦夫人当年被追杀时不慎和女儿一起跌落山崖,她为保护女儿受了重伤,才导致后来的药石无医。 沈立恒给出的回答显然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或是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0章 撞见影七 姬冥修批阅文书的动作停顿一瞬,“阵法之事你不必再管,派人去查一查秦夫人当年的死因。另外让影二来一趟,越快越好。” 影七听后,脸上一阵惊诧。 非紧要关头,影部极少出动影二,可现在,王爷为了找到薛神医,确切地说,是薛神医身边秦夫人的女儿,竟然... 影七张了张嘴,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 临走时,他想到进来时那些几乎未动就被撤下去的饭菜,决定一会儿再去山上碰碰运气,打点野味给王爷补补身体。 王爷这几日睡眠质量本就不好,如果再吃不好,那就不太妙了。 是夜,影七摸黑上了沁幽山。 山内寂静一片,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草丛中时不时串出几只灰溜溜的地鼠,探头探脑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影七瞥了眼树梢上虎视眈眈的猫头鹰,顺着地鼠的路径往林深处而去。 据他之前的捕猎经验,此时的地鼠应是要去有水源的地方。 走了不到一刻钟,果然接近了一处闪着暗光的湖泊。 越接近湖泊土壤越潮湿,仔细观察了会儿四周,尚未有其他觅水的动物出现。 影七想着今晚即便捉不到灰兔之类的野味,捕几条新鲜的湖鱼倒也不错。 等了约莫两刻钟,除零散活动的几只地鼠、蟾蜍之外,倒让他打到了两只野鸡,数量虽少了点,但胜在体型肥硕,肉质应该不错。 深秋露重,影七决定不再多等,从湖水中捕了几条体型还算不小的湖鱼便打道下山。 只是刚离开湖心百来步,竟听到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出现异响。 影七放下手中的东西,警惕靠近。 拨开草丛,一只肥硕的野兔正瞪着后腿在原地扑腾,旁边是一颗沾着点点血迹的圆润石子。 正当他起身查看周遭时,一颗石子从侧面飞来,在他的躲闪的同时擦鬓而过,随后迎接他的是正面而来的一记掌风。 “你是何人?”影七显然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十足的防备。 却听对方道:“你又是何人?” 黑暗中看不太清对方长相,却依稀辨出是个身手矫健之人。 影七与其过招了半个回合,第一感觉便是对方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直到夜空中半轮明月穿过乌云,他才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清对面之人。 对方显然也看清了他,朝他虚晃一掌,二人在他后退之间瞬时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影七本以为是外出寻觅野味的谷内弟子,但此人刚才的身法并非如此。 她手法凌厉且招式奇特,却并不致命,明显对自己留了余地。 这些还是其次,最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容貌。 面若皎月,清雅出尘,一身鸦青色的锦衣将其清瘦的身姿衬托得更加挺拔舒朗。 显然,她也在打量自己。 片刻后,那英气而不失柔美的秀眉微微一挑,语气竟是笃定从容,“你是漱石居的护卫?” 如果他眼神没问题的话,她刚刚的语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 影七虽未见过戚沐九,但此时也已大致猜出了对方是谁。 转念想到她对自家王爷之前的种种欺瞒与恶行,以及此时表现出来的轻慢无礼,心情顿时也不好了起来,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回道:“是又如何?!” 反正迟早要见面,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戚沐九的目光从不远处扑棱着声响的方向收回,忽而唇畔微弯,带着浅笑揶揄道:“漱石居那位看来饿得不轻呢...” 什么叫“漱石居那位”? 他家王爷乃身份尊贵的摄政王,而面前这位回到盛京之后便是西凉质子,竟是全无上下尊卑的敬畏,简直是张狂至极。 影七不知道她究竟哪来的自信,自信到王爷不会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不过王爷至今尚未提起处置她的只言片语,他也不敢贸然揣度上意,便干巴巴地回道:“彼此彼此。” 说着还不由望了眼草丛的方向,真是郁卒,他之前蹲守了那么久,都没碰到,居然被眼前之人轻易捕获。 这是在回讽她刚刚打野兔的行为,戚沐九眯眼笑了笑,“那只野兔也不是不可以送你,不过你得拿点东西来换。” “说来听听。”影七忙不迭应道。 要知道,他最近也不止一次来过沁幽山蹲点静候,但硬是没发现过野兔的踪迹。 天气已近初冬,几乎没有口感尚佳的野味不说,这里毕竟是沁幽谷,作为客人,也总不能隔三差五地关顾,免得落了王府名声。 再者,山上不知何处就隐藏着阵法,且阵法都是初任谷主生前所设,一旦触动,危险自不必说,要是被困阵内,丢的不只自己的面子,更是整个王府的颜面,这也是他背着王爷来此的原因。 总而言之,只要有机会获得不错的野味改善王爷的胃口,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都可以一试。 戚沐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没想到他竟会回应。 她几次上山,也是今晚才发现了一只野兔,当然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野味。 不过看对方如此干脆的反应,倒让她有些微诧,毕竟姬冥修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对面的护卫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看来那位最近的胃口不是太好。 想到这,她的心情顿时松快了起来,这几日因他带来的种种不快也散去了不少。 她正想以此套点有关薛神医的下落,身后却传来绿竹欢快而微喘的声音,“公子,我终于找到了一条。” 戚沐九转身望去,见绿竹向她摇晃着手中的琉璃小瓶,待她走近,才注意到她红扑扑的笑脸。 接过小瓶,看到瓶壁内蠕动弯曲的红色环状物时,她的眼角眉梢不由上扬,总算找到了一条。 “公子,更深露重,我们也该...” 绿竹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影七。 “是...影公子吗?” 刚才光顾着捉到蚯蚓的喜悦,加上深夜光线偏暗,绿竹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影七。 影七见状,便走近了些,看清面前的小姑娘正是昨日才见过的绿竹,便颔首道:“绿竹姑娘。” 绿竹前日代替临时出谷办事的师姐去漱石居送助眠的药膳,那是她第一次见影七。 第二次见他是昨日奉谷主之命去漱石居送洱茶的时候。 “还真是影公子呢...” 绿竹年纪尚小,又活泼好动,倒是不懂畏惧为何物。 她从小生活在谷内,谷主平日里对他们也不甚严苛,因而不会太注意所谓的世俗礼仪。 故而冷峻少言没嫌弃过她话多的影七倒是吓不到她,反而让她生出几分难得的亲近之感。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左右看看,好奇地看向戚沐九,“公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时常跟在公子身旁,倒没见她去过漱石居。 “呃,算是刚刚认识。” 她别扭地看了眼同样看向她们的影七,之前听绿竹说过漱石居有个叫影七的护卫,今日倒是撞上了。 一听就是暗卫的名字,应该还有影九影十什么的。 之前在盛京时倒没注意过,估计是时常在外地出差,此次正好跟随姬冥修回京。 戚沐九应答过后,倒是没前几日那么纠结难解了。 不过一想到等着他品茗对弈的姬冥修,心内就是一阵瑟缩。 她知道他绝不会轻饶了她,自己也并非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只是近几日那人隐而不发,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凌迟处死的炙烤之感。 她不知他因何缘由没有立即向她发作,但依照他往常腹黑的本性,总归没安什么好心。 极善察言观色的影七明显捕捉到了戚沐九不同于先前的神色。 原来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毫无忌惮,他倒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1章 蟾衣蟾酥 绿竹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的异样,欢快的声音依旧:“认识好啊,公子又多了一位新朋友。” “是啊,又多了位朋友。”戚沐九很想今晚没来过这里。 看着笑得很假的公子,又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影七,绿竹直以为是两人初次见面不熟,也没再继续说话。 不过在看到影七手中提着的两只野鸡时,她眸中不由一亮:“这两只野鸡真好看,是要给王爷做药膳吗?” 野鸡肉质鲜嫩,营养丰富,辅以药草熬制,最适合胃口不佳的病人服用。 王爷自来到谷内,睡眠与胃口一直都不太好,将两只野鸡熬了补身体正正好。 影七听出了小姑娘言语中的真诚,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哦,对了。” 绿竹说着,忙跑向一旁的草丛,一只纤细的手臂吃力地将依旧蹬着后腿的野兔拎了过来,刚刚他们说话的间隙,差点让这只兔子跑了。 她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向戚沐九,“公子,我们到时候把兔子肉分一点给王爷吃,好不好?” 戚沐九轻扶额头,一阵无语与头疼。 她摸了摸小姑娘黑亮的刘海,眉眼却是笑着,“你很喜欢漱石居那位?” 绿竹想,漱石居那位,说的应该就是王爷吧。 她虽不知公子为何会那样称呼王爷,但她的小脑袋还是向右一歪,似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而后便郑重地嗯了一声。 前日她去漱石居送药膳时,因为害怕,不小心将药膳洒到了王爷衣襟上,但他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雷霆震怒,而是语声温和地对她说不必害怕。 他长得可真好看,眉目俊朗,矜贵容华,并没有谷内弟子所描述的凶神恶煞。 相反,他的气色好像不是太好,倒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王爷是个好人,而且他好像生病了。” 说罢,她又眼巴巴看了过来。 好人?戚沐九内心一阵无语。 那个腹黑男还真是走到哪里魅力便释放到哪里,连绿竹这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都被他迷惑了。 一旁的影七早已看出了戚沐九的不情不愿,毕竟她刚刚还让他拿什么等价交换。 “戚校尉,要拿什么交换,你就直说吧。” 戚沐九神情先是微诧,而后一片了然。 能做暗卫的,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更何况他又是跟随姬冥修一路追踪她到谷内的,对她的一切定然都了如指掌。 而且他说的是“戚校尉”,这是在提醒她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究竟靠的是谁。 戚沐九郁卒,不就是一只野兔么,她送就是了,可也不能就这样送出去,那也显得她太大度了。 看影七这情形,估计早已对她有所防备,再加上两人又刚刚认识,绿竹又在,就更不可能套出什么有用信息了。 “交换倒谈不上,你就帮我们找找东西吧!” 她说罢,便示意绿竹将琉璃瓶拿过来。 影七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妥协了。 以她对王爷的态度,答应得这么爽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夜露越来越浓,他也没再多想,于是在听到二人需要他一起找寻地龙时,便应承了下来。 他先前在湖泊旁蹲点时,看到了不远处的蟾蜍在吃一种虫子,但因着夜色太暗,他不大确定那种虫子是否就是地龙。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三人还真在蟾蜍活动的附近找到了不少地龙,个头都还不少,条条都肥实饱满得很。 绿竹抓了满满两瓶,高兴得手舞足蹈。 转眸望向戚沐九时,却见其正蹲在一片潮湿的腐叶中,仔细端详着枯木上的一处裂缝。 她干净修长的手指轻缓地剥离下一层薄脆的皮状物,随后将其放入一个透明的夜光瓶中。 瓶身上印着一朵红莲,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那红莲好似有生命般,即将吸附于她几近透明的指尖。 影七被眼前的一切惊了一瞬,不知该怪她手中的夜光瓶太过明亮,还是该怪自己在夜间的视力太好。 但见她如此动作收集了将近一瓶,随后又走近湖水的上游,用树叶盛了些湖水进去,盖上瓶盖后轻轻摇晃了两三下,才折身返回。 接着影七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戚沐九快准狠抓起一只粗壮的黄褐色蟾蜍,蟾蜍灰白色的肚皮在她纤白的手指中挣扎不到一秒,便被她扔到了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里。 举着火折子的绿竹,转身时也正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那长满疙瘩的表皮让她白净的脸庞像是过电般出了一层麻子。 虽然心有余悸,但她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道:“公子,你抓癞蛤蟆是要做药吗?” “对啊,用它来解毒止痛。”她笑眯眯地又抓了一只,才将袋口收紧。 绿竹平日里也听谷主说过,蟾蜍身上的蟾衣、蟾酥都是药用价值极高的入药之物,但因为害怕和恶心,她从来都不会抓捕。 听了戚沐九的回答之后,她没再继续追问。 她虽天真,却并不蠢笨。 她知道公子来谷内是为了治疗身上的莲毒,期间经受的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 蟾蜍虽然长得丑陋无比,却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过在下山的途中,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戚沐九一些提取蟾毒的注意事项,这让戚沐九在清冷的深夜中感受到了丝丝温暖。 按照说好的,野兔送给影七,于是他将野兔一路带到了山下。 倒也不是他心胸狭隘,以防戚沐九到时不认账,而是自己很自然就将野兔提了起来,下意识就将她们归为力量弱小的一方。 绿竹也就算了,但戚沐九...之前与自己交手时可不见得身娇体弱,而自己为何偏偏就将她一并排除? 难道是因为她身形与长相肖似女子的缘故? 影七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那莹润的指尖和月光下如梦似幻的面容再次浮现眼前,他狠狠甩了甩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还真是魔怔了。 见他肩扛手提着重物一路飞奔下山,速度快到令被远抛在身后的两人微微侧目。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回到了谷内。 但自己满载而归,对面两人却两手空空,这让影七着实有些尴尬,于是他留了三条草鱼之后才快步回了漱石居。 戚沐九一路都在思考薛神医的事情,直到绿竹提醒她早些歇息时,她才回过神来。 大半夜来回上下山,的确有些疲累。 简单洗漱一番,她便钻入了厚实的被子,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她如往常一样晨练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处理起了那三条草鱼。 戚沐九让绿竹去厨房要了些酸菜,草鱼肉质厚实、鱼片细嫩,最适合用来做酸菜鱼。 她从鱼鳍的下方下刀,刀口向内倾斜,两面同时开弓,轻松取下鱼头。 然后贴着鱼中骨的上端,刀身没有丝毫倾斜地平移到鱼尾,鱼身被轻松分离,剥离鱼中骨,鱼身变成均匀的两部分。 接着她从鱼身的边缘处下刀,轻提慢拉,紧贴鱼刺的下端,去除肚膛两侧的骨腩。 然后右手拿刀左手按住鱼身,约上抬十五度角正后下拉,均匀的鱼片便随着她纤细的指尖排列在案板一侧。 随后她用山泉水将鱼片清洗干净,再放入清水浸泡起来。 此时,绿竹已将酸菜清洗干净。 她将酸菜的根部像片鱼一样切薄,接着将酸菜的菜帮进行反方向侧切。 酸菜切好之后,她让绿竹用山泉水再次进行多次清洗,之后放在泉水中浸泡。 然后就是葱姜蒜等几种辅料的适量备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2章 美食攻略 一切准备就绪后,绿竹已在锅内将水烧开。 戚沐九先用切好的鱼骨与辅料进行汤底的炖制,同时将泡好的酸菜挤干水分,放在另一个锅内进行无水煸炒,直至炒干酸菜中的水分。 此时的鱼汤已炖制浓白,她用密漏过滤掉鱼汤中的鱼骨等物,将滤好的汤进行备用。 随后她将已经泡好洗净的鱼片中多余的水分进行简单挤压,加入适量的食盐增加底味,之后不停进行抓拌直至起粘。 再加入适量的淀粉有效锁住鱼片的水分,淋上一点谷内独制的花生油,抓拌均匀。 接着就是起锅烧油,她将切好的葱姜蒜末加入一半,直至炒出香味,而后倒入煸炒好的酸菜,再次简单煸炒,随后倒入之前滤好的鱼汤,加入微量泡椒,汤烧开后,加入适量食盐调味,再加入少量白醋以达到开胃的效果。 最后,她将锅内的酸菜捞出备用,在鱼汤烧开后,渐次放入备好的鱼片。 待鱼片煮熟后放入之前捞出的酸菜,再放入若干花椒与干辣椒以及另一半切好的葱姜蒜末,随后泼上热油,一锅香辣美味的酸菜鱼便出锅了。 忙完这一切,已近午时。 在院外晾晒草药的绿竹,早已闻着香味飞奔而来。 甫一进门,便见戚沐九已将盛了鱼汤的食盒备好,锅内留了足够她们两人吃的分量。 正想着马上就可以大快朵颐,却听她道:“绿竹,一盒送给谷主,一盒...” 她以唇抵拳,轻咳一声,“另一盒送到漱石居。” 绿竹急着吃鱼,倒是没太注意她神色中的不自然。 不待她话音落下,小丫头便提着食盒快步出了清风居。 戚沐九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不由扶额一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 漱石居书房内。 一封密信在赤红的香炉中袅袅晕散着。 宁川城失守,拓跋聿抗旨不遵,被北燕帝下令杖责五十,罚俸一年,禁足一月思过。 太傅宋介辅教有失,罚俸半年。 北燕此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姬冥修望着红炉中的零星灰烬,指腹轻捻,“姑墨城现今由谁接管?” “北燕朝廷派了一位裴姓官员,但消息是否属实,还有待确认。” 宁川一战后,他们在姑墨的暗探被拔去不少,消息传送已无先前顺利。 裴姓... 修长的指骨落在名单上的某处。 裴寂。 北燕尚书令裴衍的嫡孙。 姑墨一直都是拓跋聿掌控,北燕帝此次是动了真怒。 被美色冲昏头脑。 姬冥修轻嗤一声,忽而眉心微蹙。 想到清风居的那位“美色”,他紧抿的唇角溢出一丝冷哼。 影七见此,心下一惊,昨夜他还与那位在山上捉了半夜的地龙。 “你那什么表情?” “没,没什么。” 他赶忙转换话题,“我们查到了耶律乌稚的踪迹。” “哦?” “他在莎城。” 姬冥修凝思一瞬,落座于案几。 他翻开舆图,纵观几处交界之地,阖目冥思,修长的指尖轻扣一处。 “继续查探,切勿轻举妄动。去信给向佐和隋敬之,让他们密切注意扶风的动向。” 影七领命后,正要离开,却又转身。 “还有何事?”姬冥修双眸微睁,犀利的视线扫向欲言又止的影七。 想到那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自家王爷语气中的不耐都被影七轻易忽略了去。 “清风居送了酸菜鱼,闻着还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说罢,他小心注视着对面的反应。 姬冥修神色一怔,“酸菜鱼...” 影七看他神色如常,也无不悦,便放心开口: “是用新鲜的草鱼和沁幽谷秘制酸菜精心烹制,听绿竹说,清风居那位做这道菜耗费了一上午。” 为了尽快吃上那香气四溢的鱼肉,往日对戚沐九的不喜,好似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姬冥修闻言,忽而想起南郊别庄那次的花斑鲤鱼汤。 此时刚好午膳时间,影七见自家王爷站起了身,面上一喜,赶忙走出书房去布菜。 姬冥修刚步入膳房,一阵酸辣鲜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几日以来的食欲不佳,在闻到这股浓郁的香味时,竟有了即刻动箸的感觉。 姬冥修尝了几口,汁料鲜香浓郁,鱼肉鲜美嫩滑,酸菜清脆爽口,让人食之胃开。 正要再次动箸,却见影七将早已盛好的一碗小米山药粥放在他的面前。 见他不解的眼神看了过来,影七道:“绿竹说那位吩咐了,要您先喝粥。” 姬冥修看着其上点缀的金黄色桂花,连日来疲累的神色顿时涣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挑的唇角。 看到王爷周身明显的变化,影七万分惊讶于一碗粥的魔力。 他突然想起景严在信中对他的一再叮嘱:警惕戚沐九的美食攻略。 他看着自家王爷似是喝着山珍海味的愉悦神色,面上已一片灰败。 然酸菜鱼入口的鲜香与酸辣,只令他的脑中蹦出两个字眼:完了。 八个字就是:他跟他家王爷,完了。 这也太好吃了! 影七无视唇舌的热辣,夹菜的动作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再看王爷,整个吃饭的过程都释放着一种着难以言喻的松弛与享受。 影七心想:景严的一片苦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 清风居。 经过几日的反复试验,戚沐九终于研制出了遮愈伤口的药水。 微生思龙的药水能维持两个时辰,她经过改良能维持三个时辰,故而将其称之为半日隐。 只不过药水治愈伤口的时效有些缓慢,她打算加入芦荟试试。 尽管绿竹承诺在上山时会帮她留意,但现在已近初冬,早过了芦荟生长的季节,故而她也没抱太大希望。 药水的事情基本解决,但另一件却让戚沐九有些头疼。 她没想到那日午时的酸菜鱼竟成功俘获了漱石居,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便出现了影七每日将捕回来的新鲜湖鱼送到清风居并另附一份菜单的惯例。 今日份菜单:烤鱼、凉拌秋葵、拔丝地瓜、菠菜鸡蛋汤。 姬冥修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将她当成了任意差使的厨娘。 将菜刀狠狠掷于案板上,她有些咬牙切齿。 算了,看在他当时两份调令的份儿上,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再者,现在对他好点,以后回了盛京,他也不至于太为难她。 左右现在也无事,权当投喂挑剔的大猫咪了。 绿竹爱吃拔丝红薯,戚沐九特意多做了一些。 只是每日傍晚时分就会回来的她,今日却不见身影。 戚沐九只当是采药耽搁了,并无多想。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没见绿竹回来,她顿觉不妙。 在谷内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她。 夜色暗沉,气温骤降,空中隐有细密的雨丝在飘散。 谢思邈派了谷内弟子去山上寻找绿竹,因着戚沐九身上的莲毒,他起先并不同意她前去,但因戚沐九一再坚持,再加上这些时日泡浴的效果还算不错,便勉强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时,便见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戚沐九见此,心内已然焦急万分。 绿竹虽对山内状况十分熟悉,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比如山上隐藏的阵法或是猎人所设的陷阱。 愈往上走,风雪愈盛。 众人分头寻找,戚沐九在两人之前去过的地方找了几圈,都没发现绿竹的踪迹。 直到在风雪中踏行了半个时辰,一个谷内弟子才发现了系在一棵枯木上的青灰布条。 戚沐九一眼认出,是绿竹早上出发时穿在身上的外衣颜色。 这是她做的求救记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3章 雪夜相见 戚沐九推断,绿竹应是受了伤。 众人将搜寻的范围缩小,如可供人躲避的山洞、容易发生意外的悬崖峭壁。 —————— 漱石居。 影七守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姬冥修走出卧室。 盛京近来的加急公文不少,王爷自午后一直忙到日落时分。 这几日他的胃口虽有所改善,但睡眠依然不是太好。 在他的一再劝说下,王爷才勉强休息了半个时辰。 膳房内。 姬冥修看着面前的饭食,唇角淡淡轻启。 菠菜鸡蛋汤色泽鲜润,咸淡适中。烤鱼金黄焦嫩,酥脆可口。凉拌秋葵肉质细腻,清香爽滑。拔丝地瓜,甜度适中,软糯酥脆。 影七看着自家王爷搁下玉箸,一副餍足的神情,内里一阵放心。 不得不承认,这几日他还是很感激戚沐九的,虽然她每次看到菜单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正想着戚沐九同谷内弟子是否已经找到绿竹,耳畔便传来王爷的问话。 “她今日气色如何?” “呃,看着还不错。只是...” “什么?” 姬冥修听到这里,眉眼微蹙,抬眸看向一旁兀自踌躇的影七。 “绿竹许是出了事,日沉时分,她同谷内弟子去了沁幽山寻找,现在还未回来。” 看到自家王爷骤变的神色,影七赶忙道:“属下已派护卫前去,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 然话音未落,却听姬冥修冷沉的声音传来,“多带两件保暖的披风,随本王去沁幽山。” “王爷,外面风雪骤至,行路艰难。属下前往即可,您还是...” 姬冥修眼风一扫,影七便自动闭口。 王爷刚刚的眼神好可怕,似淬了冰雪般冷酷,他没想到王爷竟会如此在意戚沐九。 之前他还嘲笑景严小题大作,现在轮到他被嘲笑了。 马车行至沁幽山入口时,无法再继续前行。 雪越下越大,风席卷着雪花翩然落下。 青石路上覆了厚厚的积雪,隐约可见浅淡的脚印。 影七陪着姬冥修,迎着风雪,一路拾级而上。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身上已是白雪皑皑。 霜雪遮挡了姬冥修沉静的面容,却遮不住他的心急如焚。 那个笨蛋为何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南郊别庄是这样,这次又是。 也不知她现在境况如何,风雪太大,下山的方向恐怕都难以辨明。 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影七见此,举着火把紧随而上。 静谧中似有咯吱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影七抬眸远望,但见前方出现一片光亮,接着一行排着长龙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为首二人正是漱石居的护卫,见到姬冥修,他们面上划过一丝意外,忙上前行礼。 走在前面的几名弟子,在看到姬冥修时也是一阵错愕,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敢上前,只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恭敬行礼。 倒是谷内的大师兄明溪,循着姬冥修的目光落到队伍后面,在看到扶着绿竹的戚沐九时,心下一片了然。 他安排两名谷内弟子上前搀扶住脚踝受伤的绿竹,随后指挥谷内弟子先行下山。 众人离开,只余姬冥修与姬沐九在漫天风雪中遥遥相望。 这还是戚沐九自温玉案之后再次见到他,细细一想,两人竟已分开了五月之余。 他立于十步之外的青阶之上,身姿挺拔如云顶苍松,一身墨色云纹披风在风雪中摇曳飘动,面如冠玉的清冷神色一如既往。 那沉静无波的面容,在飘舞的飞雪中变得模糊不清,可他的眉眼却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她想,她应该是想过他的,在宁川城的某时,亦或在归砚城的某刻,再如眼前的此时此刻。 可不知为何,她竟挪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看着他迎着风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他的步履坚定,就好似踩在她声如擂鼓的心上。 他站定在她面前,一双深眸岑寂如夜。 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小巧的下巴却被他捏着微抬。 “别来无恙啊,沈—黎—砚。” 低沉的声音似是怒气暗涌,却又夹杂着莫名的情愫在其中。 “我...” 戚沐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一年前的现在,形势所迫,她阴差阳错隐姓埋名于他的身侧,只为拿回自己的玉佩。 她扪心自问,并未做过于他于龙渊的不利之事。 相反,她救过他,而他也多次帮助于她,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是两清。 可她深知,两人又不仅仅只是两清那么简单,其间缘由,她竟一时又理不清道不明。 她曾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相见时候的场景,却不想竟是眼前这般情形。 “你什么?” 下颌处遽然一痛,她被迫望向他深邃的眼底。 “说本王被你耍弄一年之久而犹不自知?” “我没想过要欺瞒于你。” “没想过?” “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进入龙庭书院、担任射声校尉是意外?还是去往宁川借机收拢部下是意外?” “如果我说,进入龙庭书院和担任射声校尉只是为了学习和锻炼自己,你会信吗?” “你觉得本王应该相信你?” “我不否认,当初做这些是想着有朝一日重振西凉时有资可鉴。” 她望着远处簌簌降落的雪花,转眸看向眼前神色难辨的男子。 “西凉为何会灭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并没有独独针对龙渊之意。不管龙渊还是其他两国,皆是如此。” “至于从北燕手中夺回宁川一事,除了报复北燕对西凉的窃城之仇之外,却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静静凝视着她,似是只要她说错一句,今夜便会让她消失于此。 “不想再以戚沐九的身份继续待在龙渊。” “好回到西凉继承你的世子之位进而光复西凉,是么?” 他冷沉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与惊诧,难以相信她竟早已存了离开盛京的打算。 她抬手挥掉他的钳制,气息有些不稳。 “是又如何?你们蚕食西凉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种可能。” “蚕食?”他有些嗤笑道:“如果没有龙渊及时介入,西凉的那些子民早已匍匐在北燕的铁骑之下,而你的父皇如今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回归西凉继承王位。” “所以呢?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么?” 他猝然靠近,熟悉的冷香瞬间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倒也不用你感恩戴德。”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向自己,温热的气息逼近她的耳畔,低沉道:“本王要你当质子,秦王府的唯一质子。你意下如何?” 熟悉的清香萦绕鼻端,似莲似梅,他英挺的鼻端忍不住又靠近几分,是红莲的味道。 当初在归砚城郊外与她对战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也是让他猝不及防受伤的始源。 见她静默不语,清亮的眸中似有不甘一闪而过。 似是注意到他轻佻的举止,她慌乱无措中别过了脸庞,唇角紧抿,似在压抑着什么,只勉强溢出几个字,“不如何。” 不知为何,姬冥修很喜欢看她这种不知所措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以往她面对自己时,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恶语相向,从未对他温软相待过。 而此时... 正要转过她的脸颊迫她不要逃离自己,却见她单薄的身体忽然倒下。 他神色一怔,慌忙抱住她冰凉的身子。 戚沐九只觉如坠冰窖,似是绷久了的弦终于铮断,神思已然恍惚。 这副身子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已受不得一点寒凉。 姬冥修见她星眸微阖,气息微弱,就知是她的寒毒发作了。 胸中一痛,他只想着与她算旧账,却忘了她的身子在冰冷的雪夜是否承受得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4章 阿梨阿黎 姬冥修早已失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影七。” 不远处等候的影七见此,急忙上前。 姬冥修拿过递来的玄色披风,将戚沐九裹紧横抱而起。 他感受着怀中的重量,几月不见,她竟清瘦如斯。 心内一阵自责,他步履稳健地抱着她一路回到山下的马车内。 回到漱石居时已近凌晨三点。 卧室内,谢思邈为戚沐九诊脉之后喂了她一粒赤红色的丹药。 “她现下如何?”姬冥修端坐榻前,眸中一片隐忧。 他肩头洇湿却犹不自顾,口中说着绝不轻饶却对她在意至极,谢思邈见此,心下一片了然。 之前他对小黎还万分担忧,但现在看来,他已放心了一大半。 只是不知,姬冥修在得知她并非男身时,两人又会有着怎样的未来。 他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稳住小黎的寒毒。 “脉象不稳,好在尚且可控。只是这寒毒...” “如何?” “今后发作起来只会一次比一次痛苦难熬。” 他将药方写好,让身边药童前去煎药,才回身看向兀自沉思的姬冥修。 “这些时日的疗养恐怕已功亏一篑。天气愈发寒凉,沁幽谷已然不太适合。老朽的建议是带她去往温热之地疗养。” 姬冥修想到了沙川,那边此时倒是温热之地,可他怎会允许她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 沉吟片刻,他问道:“盛京的温泉如何?” 谢思邈知道他不会答应,不成想他竟想到了用温泉疗养,这倒不失为一个折中之法。 于是他回到:“尚可。不过药物温养也不可懈怠,至少要服药三月,且不可间断。” 姬冥修看着戚沐九苍白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 有一点他无法理解,“昔日她并未表现出任何寒毒的症状,为何现在...” 谢思邈轻声叹气,“十多年前,薛神医用至阳之物赤炎草压制了莲毒,而如今她的莲毒忽然爆发,只能说明赤炎草的药效已至极限。” “赤炎草...” 姬冥修突然记起,几年前自己在暗市的一次竞拍中听到过这种药草,当时的底价好像是五万两,最后一百万两被人买走。 “谷主可知,哪里能获得此物?” “赤炎草生长于赤焰山。” “不过赤焰山高温炎热,岩浆暗涌,环境恶劣,几无人至。再加上此草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几乎可遇不可求。” “然赤焰山近三十年来火山频发,方圆百里几乎寸草不生,赤炎草亦早已绝迹,故而只能寄希望于当世现存。而西凉王这些年虽一直都在全力找寻此药,却仍旧一无所获。” 他语气微顿,又道:“其实,沁幽谷这些年也从未放弃过。一年前薛神医去东域找寻过龙血草,想以此物替代赤炎草医治莲毒,只可惜无此机缘。” 姬冥修听他提到了薛神医,眸色变了一瞬,“谷主可有薛神医的下落?” 谢思邈并不知晓沈立恒与姬冥修有关秦夫人女儿的会谈,因而对秦夫人女儿自小跟随薛神医云游这件事亦毫不知情。 其实沈立恒并非有意隐瞒谢思邈,而是不希望他无故卷入这件事。 这些年,他已帮了他们父女很多,若将来此事败露,导致沁幽谷与龙渊就此交恶,这对他们父女来说无异于恩将仇报,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所以沈立恒在姬冥修前往沁幽谷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派人相告,这也算对谢思邈与沁幽谷的一种保护。 因而刚才姬冥修问 谢思邈有关薛神医下落时,他亦是据实以告。 “薛神医现在应当在岭南,不过,他向来行踪不定。有时一年之内能收到他的好几封书信,有时三年五载也收不到半封。” 一旁的影七听到这里,心下一阵思量。 其实,自来到沁幽谷,他们有想过询问谢思邈有关秦夫人女儿之事,只是王爷见他与沈黎砚关系匪浅,恐他在寻找薛神医之事上隐瞒误导,故而没有向他过问。 影七刚才观察过谢思邈,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刻意隐瞒,于是他转眸看向自家王爷。 姬冥修看向犹在沉睡而眉眼轻蹙的戚沐九,忽而想起沈立恒当日所言。 秦夫人女儿自小自体弱,而戚沐九自小受莲毒侵害。小时候贪玩,不小心落入红莲池...二人又年纪相仿,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二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然而他的视线在落到榻上之人毫无起伏的部位时,脑中荒唐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他定了定心神,方才出声道:“谷主可知,薛神医身边是否有一个常年伴其云游的小姑娘?” 谢思邈微一愣神,继而回想了片刻,“大约十年前,他回到谷内时,身边倒是带了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 他眸光不由落向榻上之人,而后很快移开,“之后回来的几次,倒并未见他身边再出现过那个丫头。” 其实他说的也算事实。 十年前沈黎砚病发那次,薛梦秋带她来谷内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之后的几年里,沈黎砚也来过几次,但每次来疗养时,并没有薛梦秋陪同,更多时候都是薛梦秋为她看病之后便外出游历去了。 如此说来,沈黎砚也算不得常年伴随薛梦秋云游四海的小姑娘。 他见姬冥修神色凝重,便没再多言,毕竟说多错多,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小黎的身份,便得不偿失了。 正在谢思邈寻思着他为何有此一问时,忽听对面之人道:“谷主可知,那小丫头姓甚名谁?” “这个...容老朽想想。” 谢思邈故作沉思,而后开口道:“老朽并不知她姓什么,谷内之人都叫她阿黎。” 当时除了他与薛梦秋,谷内之人并不知晓沈立砚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被带回来治病的普通小丫头。 直到她病情稳定回到归砚城之后,便很少来沁幽谷了,即使是后来疗养的那几次,也都是以西凉太子的身份前来。 阿梨... 阿黎... 姬冥修有些怔神,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已经否决了心中的妄思,为何会再次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是梨花的‘梨’么?” “老朽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梨花的梨。” 谢思邈就差抚额抹汗了,他没想到姬冥修会问的这般详尽,也不知他为何会打探小黎的过往。 他不由祈祷对方最好不要再问了,因为他属实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在姬冥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谢思邈赶忙以查看药童熬药为由离开漱石居。 由此看来,谢思邈与沈立恒所言,明显有所出入,这也印证了秦夫人女儿的身份确实存在诸多可疑之处。 姬冥修看向影七,“影二可有消息?” “正在前往岭南。不过岭南路途遥远,约莫还需月余。” 姬冥修听后,没再多言,只是淡淡看向榻上之人。 影七看着自家王爷略显疲累的身影,着实有些心疼。 “王爷,您休息一会儿吧。” 姬冥修捏了捏眉心,语声低沉,“无碍。” 影七一阵腹诽:怎能无碍,您的床榻都让人鸠占鹊巢了。 姬冥修注意到他的不忿,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便道:“去拿身换洗的衣物。” 影七听后一喜,才出了房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5章 同塌而眠 天光微亮,戚沐九悠悠转醒。 周身暖意融融,她舒服得再次阖上眼眸。 然触手的坚硬与温热,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惊恐地睁大了双眸,她怔忪地看向已然被她吵醒的姬冥修。 姬冥修倒是神色如常,只不过素来沉冷深邃的眉眼,此刻却透着几丝苏醒之后的清明与温和。 “你...”她的视线顺着他微敞的衣襟,落在他扶抱在自己腰际的坚实手臂上。 “我...”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在看到规整严实的领口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姬冥修的手臂还搭在她温软的后腰处,她无措地起身,转瞬便逃离他的怀中。 “我们怎会...”睡在一起四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姬冥修看了眼空落落的手臂,指间的温软不再,他指腹轻捻,削薄的唇角微勾,缓声同她解释:“你昨夜寒毒发作,本王好心收留了你。” “收留?”戚沐九环视一圈,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心下一惊,昨晚她竟宿在了漱石居,还是同姬冥修同塌而眠,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顾不得其他,她赶忙转身下榻,却被他拉住手臂。 没给她逃离的机会,“你就留在这里。” 她乌黑的发丝垂落两侧,双眸因刚刚睡醒而清亮盈润,小巧的鼻尖微红,苍白的唇角因恢复了几丝血色而晕染着些许淡粉。 姬冥修看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清丽模样,不知为何,身体竟隐约有些燥热。 戚沐九似是看出了他的异样,心中警铃大作,忙将散落的头发简单束起。 “我...我先回去了。” 正要下榻穿鞋,却不见鞋的踪影,只看到一双男子的革靴,其上绣有祥云纹饰。 “我的鞋子...”她眉目微垂,尴尬地想钻地缝。 等了好一会儿,竟没听到对方的回应。 她倏地抬头,却见男人的视线正落在她白嫩纤巧的脚踝上。 戚沐九脑中轰的一声嗡鸣,赶忙用中衣的下摆遮挡一二。 姬冥修摒去脑中的绮思乱想,故作镇定地起身下榻,直到整理好着装,才对着犹在榻上的戚沐九道: “你的鞋子被雪浸湿,本王等下让人去清风居给你拿鞋。” “不,不必了,我回清风居就好。” “昨夜大雪,道路受阻,银碳一时紧缺,我已同谷主商量好,你这几日就住在漱石居。” “真的不用,我同绿竹住在一处就好。” “绿竹受伤,为了被照看方便,已搬去与谷内师姐同住。” 戚沐九听到这里,一阵无力。 “王爷金尊玉贵,又事务繁忙,我实在不敢搅扰。” 见姬冥修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甚至大有听她如何废话的架势。 过度拒绝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戚沐九只能无奈妥协。 “那...等下我去找谷主,让谷主安排弟子搬张矮榻到这里。” 姬冥修听后,眉峰微蹙了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才踱步而去。 待他走后,戚沐九才算长舒了口气,她看眼床榻,只余下无可奈何的懊恼。 姬冥修昨夜同她算了旧账,虽然因她寒毒发作不了了之,但总算让她没有了之前尚未相见时的提心吊胆。 不到一会儿,她在清风居的衣物便被影七拿到了漱石居。 因着昨夜之事,影七看她已然不太顺眼。 不过,前有景严,影七对她的态度已是天上。 看来前几日她做的美食,影七并未少吃。 幸好她平日里谨慎,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私物已被她妥善安置。 穿戴齐整之后,她去了谢思邈居所。 “昨日你寒毒发作,多亏王爷带你回来。” 见她对姬冥修似有成见,谢思邈才将昨夜姬冥修冒着风雪上山寻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戚沐九听后,神色一怔,随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昨夜下山时,她虽神思恍惚,但知觉尚存几分。 直至她在他温暖的怀中下了山,她才因剧痛难忍而逐渐昏睡了过去。 谢思邈见她神色和缓,才道:“漱石居背风,采光好,住在那里,你的身体不易受寒。” 戚沐九没说银碳的事,她住在这里多日,已经给谷内带来诸多不便,不能再让谷主为难。 “多谢谷主。”她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还得麻烦您帮我找一张矮榻。” 谢思邈见她脸色微红,心下了然。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矮榻早已为你备好,一会儿我便差人搬去漱石居。” 他看得出来,小黎并不排斥姬冥修,只是两人的身份、立场又促使她不得不选择远离。 戚沐九告别谢思邈后,又去看了绿竹。 绿竹脚踝骨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戚沐九看她气色还不错,只是以小丫头活泼跳脱的性子,让她待在屋里不出去,着实有些为难了她。 说来也怪她。 绿竹昨日下午采完药草本可以立即下山,但因记挂着为她采集芦荟,才前往不太熟悉的沙石坡,结果一不小心摔伤了脚踝。 想到这里,戚沐九十分自责。 她送了绿竹自己平日里自制的一些伤药,并安慰开解了她一番,才离开前往漱石居。 一路的雪景倒是赏心悦目。 举目远眺,整个沁幽谷银装素裹,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覆盖,显得宁静而清雅。 好在大雪初霁,天已放晴,谷内弟子已经开始清扫起了各处亭台小径。 戚沐九不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被陆放雅所救暂留边境客栈养伤时的情景。 也不知远在盛京的他是否安好,还有玲玉、宁尘、傅乾、度亦琛他们怎样了。 之前在宁川时,她收到过傅乾和度亦琛的书信。 信中说他们在龙庭书院都挺好,经常与书院中的其他学子比赛切磋,为此还拉了不少仇恨,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同他们一起对付那些沽名钓誉之辈。 不过傅乾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而度亦琛则书院、西城兵马司两头跑,比傅乾要忙得多。 想到这里,她浅淡的唇角不由微微翘起,还真的有些想他们了。 前几日她收到了宁尘的消息,说他与玲玉一切安好,就是玲玉前段时间因温泉行宫刺客一事被王府审讯了一番,好在有惊无险。 姬冥修和景严这是把刺客的身份怀疑到了玲玉身上。 戚沐九能够想象得到,他们将来以后在盛京的处境会有多么艰难与难以预料。 她不由心疼起玲玉来。 玲玉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坚忍不折。 当时决定卧底怡香院的人选时,也是玲玉不顾名节有损,毅然前往盛京打探消息。 她此次能够脱险,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自己不久将以质子的身份回到盛京,玲玉他们今后跟着她经受的委屈定会只多不少,一想起这些,戚沐九的心就揪得生疼。 然而即便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得鼓足勇气继续前行,这是她的使命,亦是她的选择。 她不由想起谢思邈对她说的话,姬冥修有意让她在盛京的温泉疗养寒毒。 就目前两人的身份、立场,他对她的好早已超出了应有的范围与限度,她不知回到盛京以后,两人的相处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照目前的情形,她突然转变的身份,定会在盛京朝堂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他,又将如何应对这一切。 毕竟,她射声校尉的官职皆是他一力保举,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他受了她的连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6章 两封来信 昨夜在沁幽山时,他说要她做摄政王府唯一的质子。 现在想来,竟不知是对她欺瞒于他的惩罚,还是对她将来的一种维护。 不知不觉间,戚沐九已回到漱石居。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走走停停若有所思的样子已被姬冥修尽收眼底。 屋檐的游廊下,姬冥修静默而立,手中两封书信赫然在目。 似是察觉到什么,她转身望向游廊方向,冷风吹拂下,廊角一点墨色隐没不见。 午时未过,谷内弟子便搬来了矮榻。 戚沐九吩咐他们将矮榻放置在房内西北角,这个位置远离姬冥修的卧榻,中间刚好有一道屏风,隔绝了不必要的尴尬。 一切收拾妥帖之后,戚沐九便准备起了午饭。 天气寒凉,又尚在养病,她去厨房看了看,见案板上有一块野牛肉。 心思一转,她已想好了做什么。 面粉内加入鸡蛋、食盐,适量清水,揉成光滑的面团,放置一旁醒着。 牛肉翻炒加料,小火慢炖。 面皮擀好,切成细条,下锅煮好。 在碗里加入酱油、芫荽、香油等底料,倒入面汤冲开。 将煮好的面条放入碗中,放入嫩绿的生菜,舀入带汤的牛肉。 戚沐九摘下围裙,刚一转身,便看到姬冥修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她神色一怔,不由局促起来,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也不说话,一双深邃的眸子就只是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竟然想到了想吃骨头的大狗。 “呃,你要吃吗?” 其实,她做了不少,包括姬冥修和影七的那份儿。 或许是前几日做膳食的习惯,又或许是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 现在,她不确定姬冥修会不会吃,所以也只是试探地问了下。 “嗯。” 说罢,他竟步入厨房,径直坐在了离案板不远处的木桌上。 戚沐九面上一时惊诧,只能将准备吃的那一碗面端给他,而后回身准备自己的。 煮面条时,她突然想到什么,忙看向对面,“影七不在吗?” “在。”门外响起影七突兀的回应。 戚沐九转眸,便见影七早已出现在门口,面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见状,她不由勾唇浅笑,看来今日的牛肉炖得还可以,她早就发现影七的嗅觉异常灵敏。 姬冥修见她对着影七浅笑,脸上顿时一黑。 影七注意到来自王爷的死亡凝视,好在面条马上就煮好了,戚沐九加了汤肉端给他,他接过后便飞速逃离现场。 她无奈一笑,端着面碗走向木桌。 甫一坐下,发现姬冥修坐的端正,竟尚未动箸。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怎么不吃?” 她以为是牛肉面不好吃,疑惑之际,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等你。” 戚沐九愣怔一瞬,片刻,清亮的眸中一片柔和。 她拿起竹箸,轻声道:“快些吃吧,面条坨了就不好吃了。” 姬冥修嗯了一声,才开始动箸。 面条劲道爽滑,牛肉软烂入味,汤汁浓郁鲜香,缀以翠绿的生菜,让人回味无穷。 饭毕,戚沐九正要去洗碗,却被姬冥修制止。 她有些疑惑,难道他要洗碗? 结果,却听他道:“今日影七吃得最多。” 于是洗碗的任务便光荣地留给了影七。 影七擦拭着饭桌,心内却在腹诽:王爷你在公报私仇。 戚沐九回到卧室,意外发现旁侧书案上放着两封书信。 她拿起一看,一封来自傅乾,另一封竟是陆放雅。 面上一喜,她赶忙拆开信件细阅起来。 信上问,他写的第一封书信她是否已收到。 戚沐九心下疑惑,她出来这么久的确没有收到陆放雅的信件,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来不及细想,她继续阅览信中内容。 信件除了关心她的近况之外,竟还说到一件令她震惊万分的事情:戚暮烟还活着。 可陆放雅怎会与戚暮烟扯上关系?她突然想到了微生思龙。 微生思龙是东岳长公主,与陆放雅一起长大,那么陆放雅是... 东岳人。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东岳人。 戚沐九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既是东岳人,为何会在龙渊当丞相? 而龙渊又为何会让一个东岳人担任国家要职? 戚沐九有些无法理解。 算了,先不想这些。 戚暮烟现在就在丞相府,她得尽早赶回去找她。 自她掉落断魂崖,一直到现在,其间她都经历了什么,她无从得知。 一想到暗夜门,一阵恶寒便从背后袭来。 若她被暗夜门抓到,那样的后果戚沐九简直无法想象。 她欠戚沐九一条命,也曾答应过他会照顾好他的妹妹,现在既然得知他的妹妹还活着,那么他就不会袖手旁观。 她将信封装好,打开另一封书信。 面上的凝重,在看到傅乾的笔迹时才淡了下去。 信中首先向她表达了恭喜,恭喜她英勇无畏夺下宁川,射声校尉实至名归。 戚沐九唇角漾起了一丝笑意,他永远都那么明朗快意,让她既羡慕,又嫉妒。 信件最后,她才看到度亦琛的笔迹,写得不多,却简明扼要。 她能想象到两人在给她写信时那种你争我抢的画面。 信中写到,他已升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 她眉眼浅笑,为他感到高兴。 不到半年,他便从代指挥使升到指挥使,足见他的才能与付出。 信末提到,书院再有半月便会休假,让她尽早赶回,一起约聚望云楼。 戚沐九苦笑一声,此次回京,她恐怕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与他们开怀畅饮了。 也不知他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会作何感想。 —————— 夜幕降临,漱石居书房内灯火微亮。 “王爷,我们两名暗卫中了暗夜门右护法的毒烟。” “可有大碍?” “性命无虞,只是需要点时间配置出解药。” “那个右护法逃了?” “...是。她擅长使毒,我们尚未弄清她的路数。” “那就不必追了。王府没必要牵扯太多。” “是。属下立马传信于他们。” 暗夜门此次派了一个右护法过来,虽与左相府的人有过短暂接触,却似乎并未深入接触,而且陆玦那边亦无任何动静。 他们拿不准陆家叔侄与暗夜门到底有无牵连,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陆放雅对暗夜门的人并无敌意,只是借用摄政王府的人救走戚暮烟。 至于他想从戚暮烟身上获取什么,等回到盛京后自会慢慢知晓。 —————— 盛京百十公里之外的一间破庙内。 几个黑衣人围坐一团烤着火。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右护法,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一旁正阖目养神的林乐瑶一脸不悦,“不然呢?” “这,我们没法向门主交代啊...” “你以为门主会在意那个野丫头?令牌既然已经寻回,便没有待在龙渊的必要了。” 唯一让她恼恨的是,从凤凰山一路追踪至盛京,历经数月却没能弄死那个野丫头,这让她心有不甘。 那个野丫头看着柔弱可欺,实则狡诈聪慧得很,一不留神就让她钻了空子,实在可恨至极。 本来快抓住她了,结果出现两股势力你争我抢,她倒摇身一变成香饽饽了,哼! 其中一方势力竟还来自盛京摄政王府,若不是她机灵,用毒烟将他们困住,昨夜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她自火堆上拿下一只烤得黑乎乎的麻雀,眸中似要喷出一团火焰来,丰盈的胸口随着怒气上下起伏不断,引得几个黑衣人一阵口干舌燥。 她凶狠地睨了过去,那几人吓得赶忙低下头。 死丫头,本护法迟早要你好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7章 册封文书 漱石居卧室内。 姬冥修倚在榻边,手中翻阅着一本《西凉纪事》。 室内静寂无声,直到屋门轻启的声音传来。 姬冥修抬眸,见戚沐九轻掩屋门,转身走向屏风一侧的矮榻。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下意识看向屏风另一侧。 她好像刚刚沐浴完,乌发束起,额前掉落几丝碎发,清新雅致而不失疏朗。 她微微作揖,以示打扰他看书的歉意,雅正的身姿随即没入屏风一侧。 戚沐九和衣入榻,拥被闭上了眼眸。 不到半刻钟,姬冥修便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窗外北风呼啸,室内静谧安宁。 姬冥修突然有些莫名的不适,或者说不习惯。 他们现在相处的模式太过平静,按理说他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怀念以前两人吵架拌嘴时的光景。 虽然现在的状态他并不排斥,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自从与她挑明她的质子身份后,他与她的关系,便成了如今这样。 她好像开始疏远自己,无形之中与他隔开一道屏障。 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是难安。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而应该... 他隐约感觉,她在礼他、敬他。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可以轻易决定她生死的摄政王。 而她却是忍辱偷生,随时可能会朝不保夕的质子。 他不想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可现实却告诉他,他们理应是这样。 他想,或许是两人分开太久的缘故,亦或她还尚未习惯质子的身份,无形之中已为自己套上了一道身份的枷锁。 不过,他相信,她这些变化都只是暂时的,时间会抚平一切,让她变回从前的那个自己。 只要她安分待在盛京,待在自己身边,他便会护她无虞,况且这也是他对西凉王的承诺。 他将书合上,熄灭烛火,轻轻阖上双眸。 将睡未睡之际,似乎已听不到她清浅的呼吸。 有些不放心的他,决定起身去看一下。 她寒毒未愈,畏寒怕冷,不能再着凉。 点燃烛火,他缓步走近屏风处的矮榻。 被子盖得倒挺严实,让她看着像一个蚕蛹。 屈膝靠近她的身侧,却见她秀美微蹙,唇瓣紧咬,身体在瑟瑟轻颤。 她在忍耐疼痛。 一种潜意识的忍耐。 姬冥修看着她逐渐苍白的面色,心下一颤,身体已先于意识将她扶抱而起。 她的身体一片冰凉,循着温热贴向他的怀中。 姬冥修身体一滞,昨夜她也是这般靠在自己怀中,温顺地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看着她渐渐平展的眉心,他没再犹豫,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放到自己的榻上。 他随即上榻,拥她入怀,就像拥抱着整个天下。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却很令人心安。 他想,他大抵是放不开她了。 他已去信盛京,为她准备合适的温泉之地疗养。 他没有比哪一刻希望,影二能快些找到薛神医,这一希望甚至已远超他寻找秦夫人女儿的初衷。 一夜无梦。 天光微亮之际,戚沐九睁开眼眸。 周身很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冰凉。 昨夜睡意朦胧间,好似有人抱着自己,而自己也紧紧依偎着对方,两人都不曾分开过。 环顾周身,她在自己的矮榻上。 再看看衣领一处,并无不妥。 她定了定心神,自矮榻上起身,将床铺整理好,才缓步走过屏风。 侧眸看向床榻的方向,榻上一片整洁,没有那人的身影。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练剑的凌厉身影。 她不由想起初入摄政王府时在紫宸居见到他练剑时的样子,也同现在这般遒劲有力。 只不过她那时的感觉更多的是鄙夷、厌恶,而现在... 兴许是一种欣赏,一种...淡淡的喜欢。 时移境迁,感受却截然不同,这就是时间的魔力。 早膳她做了瘦肉粥、蛋饼、凉拌菜和蒸番薯。 可能是练剑的缘故,姬冥修早膳喝了两碗粥,吃了三张蛋饼,一碟凉拌菜和两块番薯。 连一旁吃饭的影七,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王爷这几日的食欲是真不错,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对面静默喝粥的戚沐九。 他想,他终于体会到了景严的苦恼,反驳又反驳不了,而拒绝又拒绝不了,无处发力,最终落了个自我纠结。 不知不觉间,影七将桌上的膳食一扫而空,而后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这也太可怕了,他顿时一阵内流满面,好想找景严... 饭后,戚沐九被姬冥修叫到漱石居书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不大,却宁静雅致。 东侧靠墙位置有一排书架,其上陈列着几本兵学典籍。书架第一层,她居然看到了两本医学书籍:《杂病论》、《毒经》。 戚沐九怔神,心下慢了半拍。 见姬冥修看了过来,她赶忙收回视线,心跳却不由加快了几分。 她不由否决掉心中遐思,兴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暗红色的书桌旁放了一份文书,她在姬冥修眼神示意下疑惑地打开。 竟是册封文书,准确的说,是一份册立西凉世子的金册。 戚沐九看着其上“沈黎砚”三个字,一时懵怔,心头涌过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待回到盛京,盖上玉玺的印章便可生效。” “我...”其实,不必如此正式的册文。 她以为父皇那边以西凉王的名义发一份册立世子的文书即可,没想到他竟是要昭告整个龙渊。 这是在为她以后在盛京的一切铺路,是在告诉世人,她的世子之位并不比之前的太子之位差。 她眼神落在文书中的某处:报怨以德,不愧不怍... 她轻声呢喃着,眸中不由一阵酸涩。 这等同于免去了她对整个龙渊上下的欺瞒之过,这不仅是一份册封文书,更是一份释罪文书。 而他,肯定了她一年以来对龙渊做出的一切,亦理解她在当时那种境况下的苦衷与不易。 这样,就够了。 “怎么,感动哭了?” 耳畔传来他略显戏谑的声音。 “哪有...” 她微哽的嗓音反驳道。 姬冥修听到她有点低嗔的鼻音,不由掀起了好看的唇角,“嘴硬。” 戚沐九这次没有反驳,只是抬眸看向他,郑重地道了声,“谢谢你。” 她的眼眸清亮有神,已没有了昨日的谨慎疏远,饱含浓浓的感激与轻快。 姬冥修心下一片柔软,他旋即开口道:“这是本王对你的一份保证,更是你对本王的一份承诺,勿要牢记。” 戚沐九看向他复又沉肃的神情,心下一紧。 他这是在提醒她就此歇了那复国的心思,如若再想,他会变本加厉地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既能给予你雨露,亦能赐予你雷霆,雷霆雨露皆取决于你自己。 这是在告诫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已接受世子的恩赐,就勿要做那太子的美梦。如若没有维护龙渊王朝的归顺之心,就必要你承受背信弃诺的惩罚。 这才是她作为西凉世子的本质,或者说这份册封文书的弦外之音。 一种保护,亦是一种禁制。 只是现在的这份金册,由不得她愿还是不愿。 最起码,于现阶段的她来说,只有利而无害。 若将来她有那实力不愿再受这份约束了,不过... 在姬冥修眼里,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可能有那份实力。 这倒也不是他自负,而是就目前龙渊在整个云州大陆的实力而言,他这样认为,也算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然而,现下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想,或只能先这样苟着。 想太多,也没什么卵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8章 木簪香囊 “你在想什么?” 长久没得到她的回应,姬冥修不由微蹙了眉眼。 “呃,没想什么,就是在想,龙渊朝臣会那么轻易应允?” 毕竟文书中并未提及要惩罚、软禁她什么的,反而是轻拿轻放地一略而过。 “那些老家伙,你无须担心。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唇角,好像在说今日天气如何这样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就是这种睥睨一切的傲慢神态,她什么时候才能够拥有啊... 真是个不知收敛为何物的自傲狂... 就不能照顾一下他人的感受吗? “你在暗忖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辛苦了。” 她看着他,眸中满是真诚。 这是她的客气话,亦是真心话。 这份文书必定耗费了他不少心神,他固然强大,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分得他这份偏心。 姬冥修在她柔和的眸光中,看到了淡淡的温情。 他心下一暖,慢慢靠近她,声调惑人,“那你要怎么感谢本王?” 温热的气息近在耳畔,戚沐九身姿微侧,螓首微垂,白皙秀颀的脖颈就那样落入姬冥修的眼中。 他眸色不由加深,坚实的胸膛如一堵高墙,将戚沐九逼至书桌边缘。 戚沐九僵直的腰身几乎拉成一张弓,语声不稳道:“我,给你做美食,怎样?” 男人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美食诱惑都不行,那她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为,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本王看起来很缺护卫?” 戚沐九快要哭了... “为你制作安神的药茶?” “谷主已送过本王洱茶。” “那,那...为你打一个剑穗?” 话音一落,她的纤腰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托住,挽救了她即将倾倒的命运。 他眸中溢出笑意,似乎很享受她惊慌知错的囧样。 “剑穗倒免了,那就...绣个香囊吧。” “香囊?” 戚沐九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不是女子送于心仪男子的定情信物么,姬冥修怕是脑子不正常了吧?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在她皙白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微咳一声: “本王的意思是,让你将宁神的药草放在药囊里。只不过药囊太丑,需要你换成香囊的式样。” 香囊和药囊有什么区别么? 戚沐九将信将疑地看向他,“没有别的意思?” “你以为本王对你有什么意思?本王可不是断袖。” 见他端的一本正经,不似说笑。 可他说自己不是断袖就不是吗?如果他不是,盛京城那些传闻又是怎么来的? 见她一副绝不相信的模样,姬冥修不高兴了。 “怎么,你就是这样感谢本王的?连绣个香囊都不情不愿?” 戚沐九看他紧锁的剑眉,好像真的生气了,心绪一转,她轻咳一声: “绣香囊可以,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别人是我绣的。” 他剑眉一挑,有些不悦道:“为何?” 她有些不自在,“我可不想被人说成是断袖。” “哦?送陆放雅桃木簪和药囊时不怕被说成断袖,怎么送本王就这么避嫌了?还是说,本王在你眼中就这么差劲,连一个香囊都不配拥有?” “你怎么...” 他是怎么知晓她在城南医馆时送过陆放雅礼物的?难道自己在东岳夜探戚家那次,身后跟随的那些神秘之人竟真是他派去的? 姬冥修见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的神情,竟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那些人本来是去保护你...你们安危的。” 他停顿一瞬,“不成想竟听到了某人深情款款的表白。” “深情款款的...表白?”她什么时候表白过陆放雅的,她怎么不知道? “有人听到某人含羞带怯地询问对方,是否喜欢自己送的木簪和药囊。” “什么含羞带怯?你确定自己派去的是暗卫,而不是添油加醋的狗仔?” “狗仔?”他似是慢慢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汇,而后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讽刺他的暗卫出门公干不干正事,专门偷听人墙角。 “不要转移话题,你只说,为何可以送陆放雅木簪,却不可以送本王香囊?” 戚沐九有些头疼,“我当时给很多人都带了礼物,不只是他。” “那为何偏偏要送他桃木簪?”药囊他就忍了,权当是为陆放雅治愈病症。 “那木簪并非我刻意挑选,只是看着比较适合他而已,你怎么这么能吃醋?” “本王才没有吃醋。”听她说并非刻意相赠,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她看着他有些别扭又兀自镇定的神情,不由噗嗤一笑,“好好好,你没吃醋,是我误会你了。那香囊你还要不要了?” “哼!”他径直走向一旁的书架,随意抽了一本兵书,侧身不再理她。 好吧,总算是闹腾完了。 戚沐九无奈扶额,临出门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看向他。 “我可是第一次绣香囊,到时若丑得惨不忍睹,可不能怪我。” “那就绣到本王满意为止。” 戚沐九听此,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口。 他就是存心的,存心要看她出丑。 三日后,积雪消融,天空放晴,戚沐九同姬冥修拜别谢思邈,乘车离开沁幽谷。 马车上,戚沐九打开绿竹送给她的花色布包,里面是两瓶花蜜,三包果脯。 打开其中一瓶,一股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花蜜色泽剔透,芳香浓郁。 绿竹说是她在谷内的野山蜂那里采集而来,当时还被山蜂蛰了好几个包。 戚沐九想着她可爱的小圆脸上布满肿包的模样,就兀自失笑。 她离开时,将酸菜鱼的具体做法列了张单子给她,好让她在想吃的时候解解馋。 接着,她解开另一个灰蓝色布包,里面都是谢思邈为她备好的丹药、药草等物。 布包最底层,有一本《幽莲集注》。 戚沐九翻看了其中目录,里面专门记录了魅夜幽莲的生长环境、习性、功效、药理、服用禁忌等事项,内容详实,是谷主多年来耗费心神所着。 想来是希望对她治疗病情有所裨益,戚沐九心下一阵感动。 “你与谷主关系很好?” 姬冥修端坐一侧,见她认真辨识着那些药草。 戚沐九轻嗅着一株药草,“谷主因我的寒毒付出了很多。” 他自身后的书格内拿出一本书,“这是本王收集的一本内功心法,有助于提升你的阳气。” 戚沐九道谢接过,细细端看了起来。 书中不仅有文字,还有相应的图解,像是一门功法的入门书籍。书本不厚,却言近旨远。 她看了许久,顺带练了几个动作,丹田处隐约有暖意溯流而上,后背似有淡淡的湿意。 收势后,她有些惊讶地看向一旁闭目入寐的姬冥修。 “这是什么功法?” 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你能给我说说么?” “你修炼此种功法多久了?” “效果怎样?” 戚沐九好奇地连续发问,姬冥修却像是老僧坐定般只言未发,一副不欲理睬她的样子。 这让她一阵受挫,她不屑地努了努唇,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自己看。 于是在马车到达下一个城镇洛城时,戚沐九已将那本功法翻看了大半。 竟有些昏昏欲睡了...她不禁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伸了下懒腰,才掀帘看向外面。 她跳下马车,极目眺望不远处的洛城。 天色昏暗,整个洛城灯火斑斓,宛如繁星点缀在天际。 洛城是去往宁川的必经之地,只不过自己当时赶时间,并未在此停留,现在看着倒还挺繁华。 过了洛城,下一站便是南阳,出了南阳,便会进入龙渊的地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9章 灯上画像 父皇将夜七留给了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大放心,信中又絮絮叨叨嘱托了一番。 戚沐九抚着怀中的信件,心底的暖意似能抵挡夜间的一切寒凉。 肩上传来暖意,转身看去,见夜七正为她披了披风,刚下马车时她竟一时忘了。 她朝夜七感激一笑,姬冥修刚下马车便看到这一幕,他眸色微沉,径直向前走去。 影七看了眼他们的方向,紧随其后。 他面上无甚表现,心里却在嘀咕:人家的护卫随侍左右,也并无不妥,王爷这火气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因计划明日便走,简单起见,姬冥修一行人并未住在洛城府邸,而是去了洛城客栈。 甫如客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此时正值饭点,大厅内到处都是食物、酒香的味道。店小二殷勤地端桌上菜,食客们谈笑风生,整个大厅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掌柜见他们为首之人低调内敛,贵气逼人,旁侧之人更是气质出尘,不露圭角,他极有眼色地趋步而上,带领他们一路上了三楼雅间。 戚沐九进入客房后,先是收拾了一下行李,简单吃了点饭食之后,便和衣躺在床铺上睡了过去。 睡得迷糊之间,听到有人敲门。 下榻开门,见是影七。 “王爷在二楼雅座相候。” 戚沐九这才想起,进入客房之前与姬冥修约好去逛街。 见影七还等在门外,她回了句“好”,简单收拾了下,便带着夜七去了二楼。 二楼雅座,姬冥修临窗而坐,欣赏着洛河的夜景。 见戚沐九款款而来,眸中还带了几丝懵懂睡意,他唇角微启,抬手斟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戚沐九端起热茶一饮而尽,还真有些渴了。 窗外街市张灯结彩,人影攒动。桥上行人如水,街头车马似龙。繁华热闹的景象,并未受到政局变换的影响。 戚沐九神思片刻,没再多想,她望向对面身姿挺拔的男子,语调轻松道:“王爷有需要采买的东西吗?” “尚无。” 呃,好吧,既然没有什么要买的,那他为何会答应同她一起前往呢? 想来是待在客栈比较烦闷,想出去透透气。 “那就游玩的时候再说。” 她起身看向他,“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姬冥修见她眉眼含笑,期待看向他的样子,没再迟疑,高大挺拔的身子随即站起。 刚才,他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转眼间便置换成现在的乐意欢快,如此跳脱的性情倒是难得一见。 洛城的街市较为开阔,上下几辆马车并排行走亦绰绰有余。 花灯、小吃、杂耍的摊位鳞次栉比,河上水波潋滟,游船点点,河边两岸粉红色的腊梅开得正艳。 走在街上,隐约有淡淡的梅香充盈其间,夜风袭来,不觉令人心旷神怡。 姬冥修极少出门游玩,看着身旁的她左看看右瞧瞧,一副鲜活明媚、畅意开怀的模样,他沉静的眸中随即染上了几许淡淡的笑意。 不到半个时辰,影七与夜七手中的东西早已塞得满满当当,影七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家王爷,却见自家王爷早已被戚沐九拉着走向一个卖花灯的摊位。 她是西凉太子那会儿,因军务繁忙,很少去各地四处走动。 洛城虽没来过,但她曾听闻,这里每年十二月初会举办一次赛花灯活动。 这场赛花灯活动历时一周,会选出整个西凉时下最受人喜爱的花灯样式,从而为一个月之后的岁旦,做好各种前期准备工作。 毕竟,只有事先设计并制作出符合顾客需求的花灯,灯商们才能最大程度降低成本,最终实现利益最大化。 “大叔,花灯可以自己画上去吗?” “当然可以。不知公子是要送给...” 大叔的眼神不由落在戚沐九身侧的姬冥修身上,心思流转间,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就比如,女子想要出门游玩,男子生怕她安全有失,便让她扮做男子,再陪她一起出来逛街。 这样的情况,他也时常会遇见。 而且,据他刚才观察,那男子分明对那女子有意,他眼神中的宠溺与放任做不了假。 今日这单生意看来是稳了,于是他眉开眼笑道:“这盏青色雁鱼灯,外观简洁大方,纹饰内敛精巧,最适合身边这位公子了。” 这盏雁鱼灯可是店内最贵的一盏,他都卖了老半天了,愣是没卖出去。 现在来了两个非富即贵的大主户,这样的机会他可不能就此放过。 “大叔,这雁鱼灯不太适合,我...” 在西凉,雁鱼灯乃男女互传心意的象征,让她送给姬冥修肯定不行。 而且她也没说要送给姬冥修啊,大叔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她长得很像象姑馆里的小倌么?戚沐九顿时一阵无语。 然还未等她说完,一道低沉的嗓音随之传来,“怎么,你不愿意?” 戚沐九微滞,面色尴尬地看向他,“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姬冥修语调中的不满呼之欲出。 算了,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谈论这等话题委实不妥,而且周围已有异样的目光看了过来。 戚沐九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近那盏灯盏,提笔画了起来。 要画什么呢... 她抓了抓脑袋,竭尽搜肠刮肚之能。 有了,姬冥修高大挺拔,长相俊美,若是换上现代的西装... 一旁的姬冥修看她笔下勾勒出的陌生形象,眸中的新奇与惊讶驱使他近至于她的身侧。 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色v领衬衫微微敞开,露出精致完美的锁骨。修长的指骨落在夸张的领带处,随意向下斜拉出一种邪魅的气质。 干净利落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性感的唇角和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无一不彰显着画中之人的矜贵与优雅。 影七早已看直了眼,口中不由惊叹出声:“这是我家王爷?” 戚沐九放下画笔,身子往后欣赏片刻,才满意一笑。 她转身对影七道:“你觉得哪里不像?我可以再改。” 却听姬冥修惑人的嗓音传来:“尚可,无需再改。” 影七双眸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王爷。 王爷不是一向都不屑于旁人为他画像的么,之前那些画师皆被撵走,说是他们画得太丑,可他明明觉得他们画得已经算得上是栩栩如生了。 姬冥修缓步走向戚沐九,眸中充满了奇异的探知欲,“此种画像的构思从何而来?” 这种有别于云州大陆的奇特画法,闻所未闻,更是见所未见,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让他很是迷惑。 一年前摄政王府的女刺客,与之前西凉署中雌雄莫辨的蒙面人,两者或者可以说同一个人都使用过的火弹,他在战场多年亦从未见过。 于是,他直接将此时的想法诉诸于口,“你可曾见过一种火弹,很轻巧别致的那种?” 戚沐九一听顿觉不妙,她一时得意,竟忘了此种画法的确不存在于这个大陆,而姬冥修又是心思敏捷之人,自然就联想到她之前对付王府护卫时用过的火弹。 她稳了稳慌乱的心神,面上装作无意道:“火弹是什么?” 姬冥修眼底的深邃看进她的璀璨懵懂的眸光之中,戚沐九被看得心虚,却硬扛着威压径直看向他,“与画像有什么关系么?” 姬冥修看向她眸中的纯澈与认真,又看向花灯上那幅与众不同的画像,眸中的墨色渐消,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奇思妙想很多。” 戚沐九见他提起花灯转身望向她,而影七已前去大叔那边付钱,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状似轻松地走向他,心内却暗自腹诽:当真是伴君如伴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0章 明了心意 街上游人如织,两人相携而行,不时有青年男女看向他们这边。 有的女子在见到矜贵英俊的姬冥修时,眸光随之一亮,用手中的折扇含羞带怯地遮掩窥探。 有的男子在看到戚沐九时,眸中浮现惊艳之色,然还未等他们近前偷觑,却被一道凌厉的视线洞穿神魂,吓得几人急忙落荒而逃。 原来是有主的美人,只是那美人也忒可惜了些,那芝兰玉树的身段,竟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姬冥修收回杀人的视线,低眸看向犹不自知的某人身上,一口气哽在喉间,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着实不太好受。 他环视四周,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卖纱笠的小摊,便拉着她径直走上前去。 戚沐九还未问清楚要作甚,头上便多了一顶纱笠。 视线瞬间受阻,她正要摘下纱笠,却听男人语声沉冷道:“你摘下来试试!” “姬冥修,你发什么疯!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抬手再次伸向纱笠,手背却忽然一痛,她疼得收回了素手。 莫名其妙地被他如此对待,她心里委屈极了,怒气也蹭蹭往上涨,“你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狗男人,我跟你拼了!” 姬冥修自觉理亏,正想着怎么跟她解释,她愤怒的拳头却朝着他胸口雨点般落下。 姬冥修捉住她乱动的皓腕,听着她气急败坏的控诉,不知为何,冷硬的心竟蓦地一软。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本王拉拉扯扯?” 戚沐九犹在挣扎的双手顿时停了下来,她用力甩掉他坚实的手臂,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气声道:“我让王爷丢脸了?” “并未。” “那为何让我戴纱笠?” “他们的眼神太放肆。” 放肆?戚沐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有男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么? 她拽紧衣袖,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幸好有纱笠的遮挡,才不至于被他看到。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却也没好看到令人心醉神迷的境地,可姬冥修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答案只有一个:他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才会将自己以外的所有异性都自动归类为假想敌,并将他们驱离到安全范围之外。 可...姬冥修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她一时难以消化,甚至难以置信。 以前她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都会以自我感觉良好的心态按下删除键,觉着姬冥修喜欢她简直堪比火星撞地球,没可能的事。 如果他之前传送调令助她夺下宁川,她可以理解为是为了稳固龙渊边境的话,那么直到他雪夜冒着风雪去沁幽山找她并耗费心思为她拟定世子金册时,她却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只是在拉拢利用她。 他完全可以对一个刺伤他欺瞒他的亡国太子先兵后礼,诸如将她投入邢狱磋磨一段时间以解心头之恨,再施以援手让她对他感恩戴德并以此获得她与西凉的拥护。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不符合皇室贵族该有的帝王心术。 他...对她有了例外。 在尚不知她为女身时,对她有了好感,存了喜欢。 而她对他呢? 她抬眸看向他。 见他薄唇微抿,眸光低垂,似在看她,却又似侧转身体,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出在意她的样子,不希望自己的喜欢暴露在她面前,不希望自己颜面尽失还要遭致她的嘲笑。 他不允许自己先于对方表明心意,他尊贵的身份不允许,他骄傲的自尊更不允许。 她好像在一瞬间了解了他对自己的心思。 只是他犹不自知或尚未捋清自己的心思。 只是因着本能下意识这样做了,去阻止那些觊觎她的人,赶走他们,让她只看得到他,眼里也只有他,是这样么? 或者说她可以这样去理解,去以为么? “姬冥修。” 她听到自己柔和的声音,“我们去挑选制作香囊的布料吧。” 他面如冠玉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微诧,嗓音有些迟滞,“你说什么?” 戚沐九唇角轻启,“你喜欢什么颜色?湖蓝还是淡青?” 她掀起纱笠一角,拉着表情愣怔的他走到一个卖布料的小摊前,指着上面的几款布料,笑容清浅地看向他,“这款银白色典雅、沉稳,很适合...” “就它了。”他定定看着她,眼神压根没看向布料,更没注意到她早已掀开的纱笠。 戚沐九唇畔的笑容深了几许,道了声:“好。” 接着她又走到旁边的几个绣线摊上,挑选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绣线和几款粗细不一的丝绦。 而姬冥修就站在她身旁不声不响地看着,看她专注认真地挑选着各色绣线,一时间,他唇角的弧度从不曾落下来过。 绣线摊后面的大叔大婶,见一个清雅如谪仙的男子拉着一个俊美如天神的男子挑选绣线,几乎惊掉了下巴,连两人走后影七上前付钱时都失了反应。 其实不只几位摊主,紧随其后的影七和夜七也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当然他们也不会多话,只是控制着莫名惊诧的神色,不声不响地付钱拎东西。 影七看着前面并排走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一道高大挺拔,一道芝兰玉树,那芝兰玉树之人偏偏还戴着纱笠,在熙熙攘攘的旁人看来,两人分明就是一对甜蜜逛街的情侣。 影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家王爷的春天要来了么... 或许,他家王爷的春天已经来了,只不过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若戚沐九是个女子还好,可她偏不是。 但是他看到了王爷的笑容,自内而外真心的笑容。 他觉得自家王爷很危险,而自己更危险...他辜负了景严的嘱托。 待回到盛京,景严一定会打死他。 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已近亥时。 戚沐九看着大大小小堆了满屋的各种礼物,内心一阵满足。 她将自己扔在床铺上,阖目冥想着。 经过今夜的纱笠之事,她不由回想了与姬冥修相处一年的点点滴滴。 她不否认对姬冥修有感激、欣赏,甚至是不知何时起产生的好感。 她不知这种好感是不是喜欢,因为她也不知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忧伤和喜悦,还是索取与付出,亦或是其他。 但她已对他大有改观,却是毋庸置疑的。 他看似霸道强势,不可理喻,实则只要你心思细腻,多些理解与包容,他倒也不会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同时她也在想,回到盛京之后,该以何种立场与心态同姬冥修相处。 想着想着,她竟渐渐进入了梦乡。 客房另一端。 姬冥修同样没有睡意。 他今日强行让戚沐九戴纱笠的行为实属反常。 他明明已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也不会再对戚沐九有任何想法,可现实反而让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他克制不住自己不去靠近她,管控不了自己一些下意识的行为,只要是碰到她的事,他就很容易患得患失。 突然意识到他有可能喜欢上了她,不,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喜欢上了她。 可她是男子的身份,又让他止步不前,困扰不堪。 她与傅乾和度亦琛把酒言欢,他吃醋;她视陆放雅为蓝颜知己,他亦吃醋。 他为此困惑不已,不知自己到底该怎样。 他为此逼着自己看了那些他曾嗤之以鼻的无聊话本。 依着话本上的描述,他这种吃醋行为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可这种喜欢都只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而非男子对男子,这让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龌龊心思。 可今夜在街上,他又吃醋了,起因是她被其他男子觊觎。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可事实是,他不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1章 流言蜚语 他容许自己喜欢,却不容他人染指。 即便她是男子,他也容不得他人觊觎。 他想,他也许是疯了。 疯了似的想将她置于自己的羽翼下悉心呵护,希望她喜欢自己,亲近自己,不再厌恶自己。 而她今晚虽生气,反感他的自作主张,却也在理解了他的“好意”之后,转而对他和颜悦色。 他喜欢看到她温顺、柔和的样子,喜欢看到她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喜欢她每天都能够多喜欢自己一点。 他会是她在盛京的坚强后盾,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负到她,除了他自己。 逐渐明晰了他对她以后的态度之后,姬冥修才阖目睡去。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离开洛城,三日后到达南阳。 南阳地处西凉边境,从南阳回到盛京的一路上,戚沐九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传言。 传言一:西凉太子沈黎砚化名戚沐九,潜伏龙渊半载,巧施美男计拿下龙渊摄政王姬冥修,整个龙渊上下皆被她玩弄于鼓掌。 传言二:沈黎砚与北燕太子拓跋聿情断宁川城,新欢姬冥修不满其与旧爱藕断丝连,怒而赶往归砚城千里捉奸。 传言三:沈黎砚即将接任西凉世子之位,此次随姬冥修返回盛京,当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影七: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王爷的一世英名全都被毁了。 夜七:我家公子才惨呢,被描述成脚踏两只船的花花公子。 影七:要不是你家公子主动招惹王爷,王爷才不会被说成断袖。 夜七:是你家王爷主动招惹的我家公子才对,若非如此,她当时为何会成为秦王府琴师? 影七:没有我家王爷提携,她怎会担任射声校尉?当时进入秦王府分明就是处心积虑。 夜七:我家公子如果处心积虑的话,当初就不会救你家王爷。 影七:哼,总之此次回到盛京,你家公子与我家王爷最好保持距离。 夜七:哼,求之不得! 姬冥修:都给本王闭嘴! 影七:... 夜七:... 戚沐九:咳,其实影七说得没错。回到盛京,我先住客栈,待皇上下了圣令,再自行搬动,合情合理。 姬冥修:这是要同本王划清界限? 在外驾车的影七、夜七,竖起耳朵静听。 戚沐九:众口铄金,王爷万万不可轻视。 她与姬冥修本就身处舆论漩涡,她若入住秦王府,他恐会遭致文臣的弹劾乃至世人的口诛笔伐。 姬冥修:流言蜚语,不足为惧。 那些道听途说,少不了有心之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故意发酵之能事。他若是在意,岂不正中其下怀。 他看向戚沐九:“与本王传出龙阳之好,就这么令你难以忍受?” “不是,...”戚沐九正要辩解,姬冥修微愠的声音随之而来。 “当初你与拓跋聿传出龙阳之好时,你可曾解释过只言片语?!” 戚沐九扶额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当时忙着流亡逃串,哪有机会澄清那等无稽之谈?哪有闲情逸致回应那种桃色新闻? “如今我亦无法解释。王爷,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们暂时避嫌退让,也并无不妥。” “哼,随你!” 戚沐九一时语塞,她只是分析形势,实事求是,而他却选择无视不屑,随性而为。 看他那生闷气的样子,倒显得她不识好歹,故意拿乔了。 其实,她知他心中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堂堂摄政王,为何要因别人的子虚乌有而委屈自己? 轻叹口气,她伸出素手,轻轻拉下他的衣袖,“人言可畏,即便你贵为摄政王,也要懂得爱惜自己。” 姬冥修微怔,转过身来,漆黑的眸中波光流转。 “不要总将自己至于风口浪尖。我...” “什么?” 会担心。即便他不在意,可她开始在意了。 戚沐九抬眸看着他,“我们都要好好的。” “我们?” “嗯,我们。整个秦王府也都要好好的。” 她眼神坚定,目光灼灼,就那样沉静地看着他。 姬冥修突然侧身望向窗外。窗外人来人往,景色依旧,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心中的悸动,一种称之为欢喜的悸动。 他甚至希望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将他玩弄于鼓掌又如何?成为她的新欢又如何?狼子野心又如何?他予她几座城池施展抱负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紧抿的唇角松缓下来,终是对她说了句:“好。” 马车外的影七,没想到自家王爷这么快就被驯服,啊不,说服了。 戚沐九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景严对她如临大敌。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盛京城。 望云客栈门口,姬冥修目送戚沐九进入客栈之后,才放下帷幔。 “派几名暗卫守在这里,若她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提头来见。” 影七面露异色,却也明白戚沐九如今的处境,“是,王爷。” 戚沐九特意选了她与玲玉上次住过的那间客房。 想着明日就能见到玲玉,她身上的疲倦之色顿时散去了不少。 沐浴时,她想了许多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她之前是戚沐九的时候,在朝堂中就有不少人反对,而如今她做回沈黎砚,麻烦定然只多不少。 整理完一切躺上床铺时,她早已累得昏昏欲睡。 连日来的风尘仆仆,加之心理上的重重压力,让她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醒来,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戚沐九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玲玉时,她竟激动地一跃而起,拉着人又摸又抱,眸中甚至溢出了眼泪。 “玲玉,我想死你了。” “玲玉也想公子,想得心肝都疼。” “来,让我摸摸,现在还疼不疼了?” 看着戚沐九伸过来的狼爪,玲玉顿时慌张地躲开。 “我们玲玉懂得害羞了,怎么,这段时间与景严那个刻薄男擦出火花了?” “公子,你又开始取笑我了。” 想到景严,她白皙的脸上霎时闪过一抹不自然。 戚沐九唇角勾起,看来两人之间还真有点事儿。 “宁尘说,你前段时间被关进柴房,可是景严干的?” “嗯,景严怀疑奴婢是上次温泉行宫的女刺客,审讯不成,便将奴婢关进了柴房。” 随后玲玉跟戚沐九讲述了事情具体的经过。 原来上次的水妖事件后,姬冥修一直没有放弃调查。 他趁着此次离京,王府戒备放松之际,交代景严伺机布局引出怀疑对象。 这些怀疑对象主要为上次随侍的婢女和小厮,诱饵就是紫宸居。 看来姬冥修已将前后两次的女刺客怀疑为同一人。 此次诱捕之前故意放出误导性的消息,结果还真没让景严失望,两个人被当场抓获。 一个叫秋红,董太后派去王府的卧底,当天以清扫紫宸居院门落叶为由,拿走了书房内一封密信。 另一个就是玲玉,当天去紫宸居寻找球球,在拿走放在紫宸居隔间球球的水果玩具时被当场抓获。 两人恰巧都去过温泉行宫,当天就被景严带到了王府地牢。 秋红在严刑逼供之后,承认在王府做卧底是为了借机窃取军政机密,但她宁死否认自己去过温泉池。 玲玉同样受了些皮肉之苦,她的手指险些被夹板夹断,却依然坚称自己只是在找到球球时顺手去距离紫宸居书房不远的隔间,拿走球球喜欢的水果玩具而已。 女刺客那夜从王府逃到怡香院时便没了身影,而玲玉随她进入王府前就待在怡香院,再加上在温泉行宫那晚她浑身湿漉漉地回到菡萏殿,这些明显的证据都指向她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女刺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2章 她会记得 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玲玉,但玲玉不曾习武且毫无内力的事实又推翻了这一切。 为此,竟严使出各种招数来测验她是否会武。 如在玲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拳攻击,将她从几米高的屋顶扔下,甚至... 戚沐九看到玲玉欲言又止的绯红面色,心下一沉,“景严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没,也没什么,就是...”玲玉有点羞于启齿。 “就是什么?”戚沐九面上已浮现急色。 玲玉虽为了刺探消息在怡香院待过一段时间,也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但其实她是一个十分保守的姑娘,对男女之防更是所知甚少。 “他,他有次要察看奴婢的手臂,奴婢拒力挣扎,衣服就...被他扯坏了。” “景严这个无耻男!”戚沐九有些咬牙切齿,平日里看着道貌岸然,实则禽兽不如,跟他那表面矜贵庄重暗地里骚话不断的主子简直如出一辙。 “手还痛不痛?他之后可还对你做了什么?”她自责万分,之前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也不会连累了玲玉,玲玉这是在替她受罪。 “早就不痛了。”玲玉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公子不必担心,自那之后,景严就派人将我关去柴房,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也没再对奴婢做过什么。” “这笔账我迟早帮你讨回来。”此次诱出的两人都不是他们要找的女刺客,他们铁定不会就此放弃。 姬冥修对她的猜疑一直都在,换言之,此次的诱捕事件也从反面印证甚至极大可能已将刺客身份怀疑到了她的身上。 她猜想,他等的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能明明白白证明她就是那个女刺客的契机。 只不过这个契机他不欲随便择选,而是他认为时机未到。 这个时机,戚沐九所能想到的就是,他派人寻找薛神医身边的秦夫人女儿一事。 如果确定秦夫人女儿存在,那么她这个从小被西凉王珍而重之的冒牌世子又是谁?如果她真是女子,对姬冥修来说,他又将作何应对? 是依着心中对她的那点喜欢忍而不发维持原状,还是怒而揭露她的欺瞒之过让她身败名裂?她不得而知。 总之现在,姬冥修对她是否为女刺客只是不大确定,或者是暂时还不想确定。 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安心待着便是,若等到哪天他对她发作,她亦欣然应对,左不过天塌下来而已。 心思流转间,她看向玲玉:“你的行礼都收拾好了?” “嗯,都带过来了。昨夜王爷回府之后,景严便将我放了出来,今早离开时,非常舍不得球球。” 她有些沮丧,离开王府时她没敢惊动熟睡中的球球。 它这段时间几乎都同她住在落梅轩,彼此都不曾分开过。若是它醒来后发现她不在,不知会怎样。 “不必忧心。接下来它定然跑去紫宸居,姬冥修会照顾好它。” “也对,球球那么聪明,如果它想我们了,一定回找来客栈。” “嗯,宁尘现在怎样?” 她之前接到宁尘的消息,三个月前妙手医馆新招伙计,他借此身份留在了医馆,平日里打探消息也更方便了些。 “前段时间我被困在王府,没法与他取得联系。等过几日我们这边安顿好了,我再寻个合适的机会联系他。” “倒也不急。”她如今的世子身份还未待解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找宁尘也不迟。 “对了公子,左相府的莫羽前两日来王府找奴婢,说待你回到盛京后过府一叙。” 戚沐九本打算明日去,如此看来,定是戚暮烟想尽快见到她。 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下,便带着玲玉去了相府。 出了望云客栈,放眼望去,街道上繁华依旧。 记得自己去年刚来这里之时,就是在望云楼认识的傅乾和度亦琛,如今想来,竟恍如昨日。 到了左相府,接待他们的依然是老管家,见到是上一次那个谪仙般的公子,他没有多说,直接引她们入内。 府中布局依旧,廊檐下的风铃在朔风的吹荡下泠泠作响,晶莹的雪水自铃线下的吉祥结随风飞落。 步入庭院,药圃中已不见赤芍、金银花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红白相间的山茶花,花枝姿态优美,一朵朵飘飘然似天上的仙子,纯洁、高贵。 上一次去的是湖心内的凤仪亭,这一次老管家将她们带到了一处雅致的庭院处,便揖身退了出去。 匾额上尔雅轩三个字映入眼帘,戚沐九静望片刻,眉眼变得柔和。 甫入庭院,便见陆放雅立于阶上,一身白衣清雅出尘。 见她缓步带笑而来,他淡雅的眉眼一时变得清亮生动起来。 二人颔首互揖,相携步入厅内,玲玉和莫羽默契候在门口。 “许久未见,放雅近来可好?” “一切如旧。沐九...” 戚沐九见他眸色微垂,似在斟酌该如何称呼她才好。 “看来你已知晓,叫我沐九就好。至于沈黎砚...” 她面上微怔,似是不甚在意道:“放雅随意就好。” 陆放雅垂眸深思,“没曾想你竟是西凉...世子。” 他本要说太子,但如今情形显然已为不妥。 “恐怕还要多点周折。” 陆放雅明白她所指为何。 西凉太子化名隐藏龙渊一年之久,如今以西凉世子的身份返回盛京,可见朝堂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而她说多点周折,显然已得到姬冥修的支持与保证,这让他亦多了几许放心。 虽然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真正得知她就是西凉太子的那一刻,还是难掩内心的震撼。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他在关山岭救下她的那时,正值西凉太子逃离归砚城之后。 他在西凉署救下她那时,正是西凉王即将前往归砚城之时。 只是,她是女子的话,西凉真正的世子又是谁?他又身在何方呢? 戚沐九看着他如玉面庞上的神色变换,瞬间明了。 “抱歉,我现在还无法告知你一切。但请你相信我,真相不会对龙渊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陆放雅看着她认真解释的急切模样,温润的眸光柔软几分。 “我当然会信你。只是...若有一天情见势竭,希望你记得,还有我在你身后。” 戚沐九静若秋泓的星眸中有碎光闪过,她狠狠控制着内心汹涌而至的感动,才轻抬眉眼,柔声道:“我会记得。” 她会永远记得,曾有一个男子真心诚意地对她说,愿意相信她,愿意无条件地站她身后,给她以希望。 “其实...我已经牵累你了。”说起这个,她不禁深感愧疚。 戚沐九深知,当日在乾清殿上,右相顾淮山能够帮她在圣上面前说话,完全是因着陆放雅的情分。 然射声校尉没当几日,欠他的人情尚未偿还,现在又因身份之事牵累了他与右相,实在难以自恕。 “勿要多想,其实细说起来,摄政王此次的压力却也不小。” 戚沐九神色微怔,陆放雅说得没错,他,右相和度孟达,在朝堂上举荐她完全可以出于惜才爱才,而非达成拉帮结派的政治目的,尤其是定北候,常年驻守西疆,与两位丞相的私下来往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皇帝有所怪罪,也只会以失察之责一言带过,并不会过多追究。 而姬冥修就不同了。 她之前可是秦王府的琴师,又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最终能担任射声校尉,也完全由他一力推举而成。 而如今东窗事发,这对曾因她对战群臣的姬冥修而言无异于实力打脸,在外人看来,属实有些得不偿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3章 相见相惜 戚沐九一时无言。 照此说来,姬冥修受她的牵累最多。 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不知为何,竟是不愿提起,亦不愿被问起。 或许,她不愿承认的是,自己对他那种说不清理还乱的感觉实为一种爱意。 这种爱意晦暗幽深,又难以宣之于口,因而被她无端排斥。 “嗯,我会同他一起面对。” 他只因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心甘情愿帮她,而他对她的付出更不能让她觉得是理所应当。 陆放雅看着她眼神中的坚定,眸中的光泽逐渐变得黯淡。 姬冥修于她,终究是不同的。 此次宁川之行,他们之间,或者说她对姬冥修,已然与之前大为不同。 他想要问出口的话,最终淹没于无声的静谧之中。 “戚暮烟为了来盛京找你,吃了很多苦,你要见见她么?” “嗯,要见的。” 即便不再是戚沐九,她也会尽己所能帮她,以她哥哥的身份,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陆放雅起身离开,贴心地为她关上房门。 大概半盏茶时间,房门再次开启,随后有轻缓的脚步声走近。 戚沐九闻声转眸,见一个纤腰绰约的女子向她走来。 与一年前在断魂崖看到她时完全不同,那时的她身穿一袭火红色嫁衣,神态倨傲,即便被暗夜门逼至绝境亦毫无惧色。 思绪拉回间,戚暮烟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戚沐九看着她,就像看着曾经与自己浴血奋战的那道坚韧身影。 是的,坚韧。 面前的女子虽面若凝脂,眉似青黛,可那双静若秋水的凤眸中却难掩饱经风霜的沧桑之色。 可即便这样,她纤弱的身姿依旧挺得笔直,如临风而立的玉兰,清雅而不失坚韧。 戚沐九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浓浓的期待。 “你是我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也不是。” 戚暮烟眸光微诧。 她没有见过哥哥,但存有哥哥寄给她的画像。 眼前之人的眉眼与哥哥虽有六七分像,但她确定,她不是哥哥。 如果要说她像谁的话,倒是有七八分像... 她竟一时想不起来她究竟像谁,但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哥哥戚沐九,之前是西凉即墨城都尉,不过,他当时叫李湛。” 戚沐九语声微顿,“我与他一见如故,我们在战场一起并肩作战,之后成为了生死之交。” “然而...” “然而什么?” 戚暮烟眼神紧紧盯着戚沐九,急于知道哥哥的下落。 戚沐九知道答案很残忍,却不得不告诉她实情,“两年前飞鹰堡一战中,他...不幸战死。” “你说什么?战...死?” 戚暮烟语声迟缓,似乎不愿相信。 “我不相信!”眸中泪光盈盈,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止住哭声,满含希冀地看向戚沐九,“是不是消息有误?我哥哥他不会死,对不对?” 戚沐九心中苦涩,眸中难掩心伤,“是真的。他当时就在我的怀中,最后的心愿是想见你一面。” 戚暮烟听后心神俱裂,身子一倾,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戚沐九赶忙扶住她,“你还好吗?” 戚暮烟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欲绝,她撕心裂肺地对戚沐九怒泣着:“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那么好的哥哥,就这样没了。 记得他给她寄过很多好吃好玩的,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票碎银子,银票面额虽不大,却足以照亮身处黑暗中的她。 她被养在戚家外面的庄子上,庄子上的仆妇在主母柳氏的授意下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 即使很苦,她都能咬牙忍受。她等着自己的哥哥,等着那道唯一救赎她的光,带她脱离那个黑暗的牢笼。 然而,她日思夜想的光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暗夜门的花轿。她愤怒,她挣扎,恨柳氏的恶毒,恨暗夜门的强取豪夺,恨命运的不公。 而她最恨的却是自己,恨自己弱小,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命犯孤煞,连唯一爱自己的哥哥也惨死沙场。 戚沐九自怀中拿出一物,轻轻放在戚暮烟的手上。 “这是你哥哥临终前托我交给你的。” 戚暮烟轻拭眼泪,眼眶微红,接过用白色丝帕包裹着的东西。 丝帕打开,俨然是一支造型别致的木簪。簪身光滑,色泽圆润,一看就耗了不少心神。 “木簪用西凉独有的沙乔雕刻而成,沙乔百年不倒不腐,你哥哥他...希望你做一个勇敢坚强的人。” 戚暮烟静静听着,素手轻抚着簪身,上面似乎还留有哥哥的余温。 “乔木亭亭倚盖苍,栉风沐雨自担当。”她呢喃着,小心将木簪抱在胸口,就像拥抱着活下去的希望。 “对不起,我当时中了敌人的埋伏,等我赶到时,你哥哥已经...”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战场上生死有命,福祸难料。” 戚沐九见她情绪渐渐稳定,神色微安。 “我听陆相说了你的情况。你出事时我正好在宁川,直到收到陆相的去信时才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 温泉行宫那次,她隐约听到姬冥修与景严说到飞鹰堡、戚暮烟等字眼,本想靠近细听,却因害怕身份暴露而没敢近前。 戚沐九心想,应该是那时候姬冥修就已经得知戚暮烟还活着的消息了,只不过是计划暗中找到她,而后借由她指证自己是否为真正的戚沐九而已。 也对,他对自己的怀疑一直都在。陆放雅在信中提到有一股势力在暗中解救戚暮烟,只不过因与暗夜门右护法争斗时,不慎错失了良机而没有成功。 想到这里,戚沐九有些万分懊悔。如果早知道温泉池那次会被发现,她当时还不如靠近细听,也不至于陆放雅去信时才得知戚暮烟还活着的消息了。 “你在暗夜门一定吃了不少苦,现下可先住在相府。等我那边一切妥当,便来相府接你。” “你...不是我哥哥,那你是谁?” 面前之人,姿容绝艳,气质出尘,举止温雅有度,虽因哥哥之事,她对她暂时还喜欢不起来,却也讨厌不起来,甚至在她看向她的安定星眸中,对她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探究。 哥哥信任之人,人品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决定试着相信她。 她眸中的神色变换,戚沐九没有错过,她漾唇一笑,“我是沈黎砚。黎明的黎,砚台的砚。可记好了?” 戚暮烟面色微红,有些不自然,她抬手微拢鬓发,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戚沐九见状,眸底放心了一大半,却在看到她手臂上青紫的淤痕时眉心微蹙。 “暗夜门对你做了什么?”她现在是男子,不便上前查看,但那些伤痕却让她揪紧了心神。 “没,没什么。”戚暮烟神色惊惶,忙将袖子捂住,眸中的痛苦与不堪如影而至。 戚沐九感受到了她的彷徨失措,暗叹自己一言偾事,触到了她的痛处。 正要温声安慰,却见她极力克制着什么,挺直的脊背似高耸挺立的沙乔,只余一抹坚强。 戚沐九静默上前,轻扶她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就那样轻拍着她纤弱的后背。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手下微颤的身躯让她自责不已。 直到她情绪稳定,她才启声:“一年前,我被暗夜门追杀,险些葬身关山岭。我与你一样,对他们恨之入骨。” 见她抬眸看向自己,微红的眼眶满是惊诧,戚沐九轻语:“你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们可以一起报仇雪恨。过去的事已然发生,我们无法让时光倒流,但未来之事却可以掌握在我们手中,包括让暗夜门付出代价。” “不要将自己抛在过去,要一直向前...” 不管前方是荆棘遍地,还是风霜雨雪,都要坚定地走下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4章 知音难觅 走出尔雅轩时,戚沐九心情沉郁。 陆放雅陪在她身侧,一路静默相送。 庭院内清寂宁静,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缓,“谢谢你救下她。” “无碍,应该的。” 见她眸中微诧,陆放雅温声道:“她的母亲与我叔父乃是旧识,他曾叮嘱过我,尽可能帮助他们兄妹。” 戚沐九神思微转,有些好奇,“你和你叔父当时很艰难吧?”否则不会对戚暮烟兄妹的遭遇袖手旁观。 陆放雅温润一笑,神色幽远,“十四年前,东岳政局变乱,我随叔父从瀛都来到盛京,一路上...凶险万分。” 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稳坐那把龙椅,不惜放出好几批顶尖杀手以绝后患,只因有人提议陆相世子有经纬之才,誉满寰中。 “离开瀛都之前,叔父曾派人前去安州探望。等到我们平安抵达盛京安顿下来之后,才得知他们兄妹遭逢变故。” 戚沐九深知盛京与安州之间的距离,即便派人去寻,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五岁孩童染病而亡的消息。 “直到去年你的出现。” 见她侧转过头,眸色专注,他温然道: “旁人以为你是戚沐九,可我早知,你不是。叔父虽已不在朝堂,对你却也并非一无所知。他本想安排见你一面,不过当时你刚好去了墉城,便未见成。 待你回到盛京之后,他...卧床静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待他病愈,才得知你已远赴宁川,只得作罢。” 戚沐九听后,一阵唏嘘。 戚家兄妹原来与曾经的御史中丞陆玦还有这样一份因缘。 她没再多问有关陆玦与戚暮烟母亲之间如何相识的往事,她知道陆放雅为何会救戚暮烟的原因便可。 “现在各归其位,也算是一种圆满。戚暮烟现时还需要你照顾一二,只是...” “只是你不确定她到时会不会随你离开相府?” 戚沐九面露为难,无奈点头。 其实她是非常希望照顾戚暮烟的,只是目前她还未信任自己,故而只能先尊重她的意愿。 “昨日叔父派人来问过,希望见戚暮烟一面。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状况不是太好,我想过两日再让他们见面。” “嗯,如果戚暮烟愿意,倒也可以先住在你叔父府上,毕竟...” “毕竟长此以往,恐会生出流言蜚语,败坏了她的名声。” 戚沐九看向他微漾的唇角,“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的名声就不重要了么?” 陆放雅眉眼带笑,“所以你提出要带她离开相府,除了戚沐九的缘故,还有以防我名声受损的原因么?” “我...”她的确考虑过这一层,他光风霁月如濯濯清莲,她实在不想闲言碎语玷染了他。 陆放雅笑意漫开,似读懂了她的语塞之意。 “我毕竟...”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我明白。” “不过,如果她今后愿意留在盛京,其实住在叔父府内是最合适的。” 戚沐九闻言,会心一笑。 她是女身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即便这个人是戚暮烟。 她心底微暖,陆放雅总是那个第一时间为他人着想的温暖之人。 “嗯。待我的事解决,我们再一起商议。” 陆放雅回道:“好。” 戚沐九离开后,老管家抱着两坛酒来到尔雅轩。 “丞相,这是戚公子留给您的礼物。您看是放到酒窖,还是...” 陆放雅神色如常,但微漾的唇角却显示他心情不错。 他拿下瓶塞,轻轻一嗅,眉眼不由舒展开来。 是归砚城独有的西凤酒。 曾有去过西凉的友人赠送过他,此酒清冽碧透,味道甘醇,最适合好友对酌。 不过,酿造此酒的西凤花有一约定俗成的寓意:知音难觅。 陆放雅摇头轻笑,而后将瓶塞塞紧,“先放到酒窖吧。” 日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斑驳的暗影。 他转身看向微煦的日光,抬手感受指间的温热。 光影疏斜间,他眸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唯有淡淡的落寞袭上心头。 她对他只是知己好友... 而他却甘之如饴。 戚沐九回到客栈时,掌柜递给她一张纸条。 她顺手展开,眸中顿时一喜。 她上楼收拾了一番,便带着玲玉直奔望云楼。 望云楼内,一如既往地热闹。 主仆二人行至三楼雅间,便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傅乾与度亦琛。 “小九儿,你这一走,可是让本公子望眼欲穿啊...” 看到傅乾那张夸张而不失俊朗的笑脸,戚沐九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沐九,好久不见。”度亦琛蔚然一笑,见她落座,顺手倒了杯清茶推到她面前。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书院今日休假么?”她饮了几口清茶,笑意浅浅地看向他们。 “今日下午没课。”傅乾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 “对了,你明日同我们一起去学院上课吧。还有五日便要休年假了,你可以赶在这之前感受一下书院的热闹。” 戚沐九之前只上了十天课便被派往宁川,细数起来,她已有将尽半年没去过龙庭书院了。 但她现在这样一种尴尬的情况,去书院显然有些不妥,但她又不知该如何回绝面前的两位好友,只能为难道:“今年恐怕不行了。” 傅乾自觉说错了话,不由急切道:“小九儿,其实...” 话音未落,却见戚沐九猛然坐起,“一年前,在望云楼,我骗了你们。一年后,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戚沐九端起酒盏自罚三杯,许是喝得有些急,她喉间微呛,眸中瞬间逼出了眼泪。 傅乾和度亦琛见此,忙起了身来。 傅乾轻拍她的后背,度亦琛则递过锦帕让她擦拭酒渍。 “你干嘛这么着急,我和阿度有这么不近人情么?” “我们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也理解你当时的身不由己,所以,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 其实,他们刚刚得知她就是沈黎砚的时候,起先是大为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就是那位被龙渊万金悬赏缉拿而不知真实长相为几何的西凉太子。 待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不可否认,内心是有那么一些被她欺骗的不适在其中的,然而半年多的相处,那点不适也被彼此之间的真情友谊冲散得所剩无几了。 “可我觉得对不住你们,这三杯酒我理应自罚。”她无法想象将来以后他们得知自己并非男子之时,她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好了啦,其实我现在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就是沈黎砚的事实,那这样的话,真正的戚沐九在哪里?” 见她无事,两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见两人齐刷刷看向她,她便将与戚暮烟说过的说与了他们听。 “原来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膀大腰圆的母夜叉,竟是暗夜门门主冷无邪?”傅乾一时忍不住,“哈哈哈,小九儿,你真是太有趣了。” “张冠李戴的隐喻,隐喻而已。”戚沐九尴尬地想劈条地缝钻进去。 “这么说来,安州赌场被曹睿揍成猪头的那个纨绔就是戚沐九的庶弟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庶兄。” 傅乾在墉城时与度亦琛说过他们在安州的一些事情,是以度亦琛能听懂他们的对话。 “也难怪戚沐九会千里迢迢去了西凉,这戚家也是够乱的了。” “那戚暮烟现在什么想法,东岳暂时是不能回去了吧?” 戚沐九摇了摇头,她还不知戚暮烟的想法,“先让她在左相府休养几日,等我的事情解决了,再与她商量也不迟。” “昨日家父上朝时,听大臣庭议了你的事情。圣上倒没说什么,就是国丈杨宗明那一派欲借助此事发难于摄政王。” 戚沐九忽然想起姬冥修给她看册封文书时的淡然眉眼。 他还是被他牵累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5章 开诚布公 情绪有些低落,戚沐九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傅乾赶忙劝解,“你也无需担心,太后和杨宗明向来与摄政王不对付。” “确实如此,自圣上天盛三年亲政以来,摄政王其实已逐步放权,只不过太后与国丈时常在背后挑拨离间,大肆揽权,才让摄政王不得不防。” 历史上外戚专权的前车之鉴不胜枚举,龙渊如今的皇后乃太后的外甥女,这让那些执守正统的人不得不防,更遑论是秉承先皇重托的姬冥修。 “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牵累你们了。” 傅乾与度亦琛抬眸看向她,又对视一眼,顿时明了戚沐九说的是什么。 “小九儿,你说的哪里话,不管你是戚沐九还是沈黎砚,我和阿度都会视你为至交好友,说牵累就太见外了。” “沐九,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和傅乾都会一如既往地相信你,支持你。”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不计前嫌,依然愿意不顾世俗避忌与我这个亡国太子继续做朋友。 二人默契地没再提相关话题,而是与戚沐九闲聊了不少龙庭书院的奇闻趣事。 如某位夫子每日提前半刻钟到讲堂,有学子故意将该夫子前晚的膳食中加入巴豆,致使该夫子连续几日夹着臀部晚时晚点地去讲堂授课。 再如某位学子考试作弊,将纸条放到裤裆内,被发现时因过分紧张,导致裆内小鸟居高不下,令发现他作弊的女夫子面红耳赤春梦不断。 戚沐九笑得不能自抑,暂时忘却了那些压在心头的烦心事。 几人聊完时,已近申正时分。 傅乾与度亦琛要赶去书院,三人出了酒楼,戚沐九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去,才在玲玉的搀扶下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一身酒味的戚沐九被玲玉按着搓洗了一顿,才老实地上床休息。 翌日午膳刚过,戚沐九收到了来自天盛帝的口谕,宣她即刻觐见。 她整理了下仪容,才随前来宣旨的公公出了客栈。 算上上次,这是她第二次进宫。 巍峨的宫殿,恢弘肃穆。她一路无话,脑中却早已千思万虑。 乾清殿内静谧无声,戚沐九身姿微倾,宁然立于殿内。 与上次不同,她从未时站到酉时将近,才听到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倒是能忍。”姬天盛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端,戚沐九挺俏的鼻尖微耸,却忍着没动。 这种香她并不讨厌,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姬天盛自上而下看着她,确切地说在打量着她。 见她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即使额际薄汗微涔,仍面不改色,他神色微缓,决定不再为难。 “来人,赐座。” 见侍从扶着身体麻木的戚沐九落座,他倒也不拘着,直接坐在身后的御阶之上。 “朕该叫你戚沐九还是沈黎砚?” 戚沐九轻抚着僵硬的双腿,忍着抽气声,缓声道: “随圣上意愿。” “哼,册封世子的文书都送到朕跟前了,你说再叫你戚沐九?!” 想到这里,他就来气。 昨日皇叔进宫来,带了一份秋红的罪己状,附加几名杀手的行刺证词,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的母后在背后做了多少不可饶恕之事。 皇叔为了面前之人能顺利继承世子,当真是不遗余力。 他深知,如果不在册封文书上盖上玺印,自己的母后,堂堂一国太后,就会被送往皇家别宫,从此再无返回盛京的可能。 他了解自己的母后,亦知她想做什么。 而她不明白的是,她的儿子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告诉他的皇叔:他不会比他差。 他想自己作出选择,而不是如今这般被迫接受。 思绪回转间,戚沐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下官无意隐瞒圣上,奈何当时形势所迫。” “这么说你以琴师身份进入秦王府,考入龙庭书院、担任射声校尉都是无意为之了?” “并非。下官是西凉太子时,就曾听闻龙渊皇帝治国有方,受百姓拥戴,国力更是蒸蒸日上,因而早就萌生了来龙渊游历学习的想法。” 她微顿片刻,“奈何造化弄人。昨日还是西凉太子,转眼便成为逃窜在外的亡命之徒。” 姬天盛见她神色平静,语调不慌不忙,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你是在怨恨朕,还是怨恨皇叔?” 戚沐九摇了摇头,神色静默,“下官谁也不怨。只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治理好西凉。” “朕可听闻你在宁川城外恨不得手刃拓跋聿,你说没有怨恨,谁信?” “北燕并未善待宁川百姓,当时对西凉更是胜之不武,下官有何理由不怨恨?” “归砚城虎贲营三万兵卒聚众闹事,要求公示军饷名录险些造成兵变,你作何解释?” “两军磨合期间,发生军事冲突,实属正常。得蒙圣上眷顾,父王接管西凉之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你就不为西凉军民鸣不平?”姬天盛眸中探究之意明显。 戚沐九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直直看向姬天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圣上没有这样想过么?” “放肆!沈黎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圣上勿要动怒,下官并非揣度圣心,只是在讲明一个事实。” 她唇角微顿,声音铿锵:“站在西凉前太子的立场,我的确为西凉子民鸣不平。” 姬天盛面上闪过惊诧,目光直直看向她,戚沐九神色无惧: “但站在西凉世子的立场,站在龙渊臣子的立场,下官不会鸣不平,而会尽自己所能消除两族之间的隔阂,抚平两族军民之间产生的愤懑。” “如今西凉龙渊已成一体,下官希望上至圣上,下至龙渊臣民,都能对西凉臣民多几丝耐心,多几分包容。唯有如此,两族子民才能在长期的交往融合中逐渐结为一体,亲如一家,而不是离心再起,动乱频发。” 姬天盛愣怔片刻,耳畔仿佛响起皇叔之前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你有如此才能,怎会任西凉败落至今?”姬天盛神色恢复如常,眸中不无好奇。 戚沐九闻言,似在回顾自己成为西凉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西凉积弊已久,就像腐朽的老木摇摇欲坠。若想重焕生机,唯有釜底抽薪,培育新芽。 而她,还太年轻,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只想着耗费心神去修修补补地捉虫灭虫,而从未想过这只是毫无效用的治标不治本。 “如您所见,下官空有其表,缺乏经国治世之能。西凉若想起死回生,唯有在您的引领治理下方能枯木逢春。” 姬天盛一时怔神,俊朗的脸上悦色顿起,谁不喜欢被人吹捧呢?还是如此低调自然的吹捧,就连之前被皇叔无情碾压的脆弱自尊都无故复活,生机盎然了。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你也无需给朕戴高帽子,就你今日这番话,朕就可以治你死罪,但朕也并非那容不得真话诤言的昏君。” “此次宁川之行,你也算不负圣望。世子之位朕不会为难于你,不过,如今你身份敏感,监察御史、射声校尉的职衔已不再适合你。” 且不说她是皇叔身边的人,即便不是,射声校尉如此重要的职位亦不可再让其担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6章 迷惑圣心 姬天盛沉思片刻,凝眸看向戚沐九玉质的面容: “你的才能,朕看在眼里。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职位,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明日就看你的造化了。” 戚沐九心下了然,面上一片平和。 她来之前预料过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姬天盛还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落日余晖透过槛窗洒在姬天盛精致的龙袍上,半明半暗,让人看不真切。 戚沐九敛眸,到底出身帝王家,收拢人心的城府不容小觑。 说是看她造化,实则早有定论,其中亦少不了姬冥修的授意。 她只得跪揖行礼,“谢圣上成全。” 姬天盛见她身姿笔挺,仪态静美,清濯绝艳的眉眼却偏偏因微垂的羽睫而光芒尽敛。 娇媚的、柔美的、端庄的、风情的、活泼的佳人,在他眼中如过江之鲫,无甚稀罕。 可面前之人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来。 是因她不是女子,又胜似女子的雌雄莫辨?还是因她与北燕太子和皇叔的龙阳传闻?亦或因她由太子变成世子之后仍能不滞于物,不殆于心的过人品性? 还是... “你为何不抬头看朕?” 帝王突兀的问话,令戚沐九懵怔一瞬。 朝臣觐见,不都如此? 可为何... 戚沐九没再多想,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面前的帝王,启声道:“直视天颜,是为不敬。” “哼,朕看你在皇叔面前倒是大胆无畏得很。还是说,朕长得没皇叔好看?”所以她才静眉敛眸,视若无睹。 “下官惶恐,绝无此意。”戚沐九垂首抱揖,语声恭敬。 他说她大胆无畏,应是梅花宴馨园中自己与姬冥修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的那次,看来这对皇家叔侄也并无外界所传的那般毫无芥蒂。 “那你是何意?”姬天盛莫名气恼,他长得哪里不如皇叔了。皇叔有他朝气蓬勃,年轻俊朗么?长得美如谪仙,眼神却忒差。 刚刚还持重威严,现在却跳脱蛮缠,戚沐九有些不好招架,“呃,圣上与摄政王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推诿之词。” “不知圣上可愿听个故事?” “哦?”姬天盛见她眉目如画,神色自如,不由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圣上可知,魏武帝为何会派人追杀那位匈奴使者?” “因为匈奴使者看到了魏武帝身上真正的‘貌’,没有被崔季圭肤浅的表现所蒙蔽。” “没错,魏武帝在意的并非外在颜值,而是能威慑远国的神韵威仪。” 姬天盛散漫的神情不在,眸中的欣赏显而易见。 “依你之见,内在之志胜过外在之相?” “皮囊之貌终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而自塑的内在神志只会历久弥新。”她语调微转,“不过,圣上不同。” “哦?哪里不同?”他声调徐缓,语气中却难掩急切。 “圣上内外兼备,无需经受有此无彼的苦恼。” 姬天盛听罢,竟不顾帝王之仪爽朗大笑,“沈黎砚,你当真是个妙人!” 戚沐九神色微缓,唇角漾起一丝弧度,“圣上谬赞了。” 姬天盛止住笑意,挥手让她起身,“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朕就不多留你了,没事多来陪朕聊聊天。” 与她聊天还挺有意思,若是朝臣不反对,特别是他那位皇叔,他倒愿意封她个侍书郎陪伴身侧解解闷。 走出乾清殿,她微微松了口气,今日总算过去了,接下来就看明日群臣的反应了。 戚沐九前脚刚离开皇宫,她在乾清宫被皇帝发难的消息便传入盛京朝臣的耳中,二人的谈话内容更是打消了部分朝臣企图为难于她的念头。 毕竟,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会在明日朝会上公然与皇帝唱反调。 当然,也有个别头铁的,在翌日朝会上公然指责戚沐九祸心包藏,迷惑圣心。 祸心包藏,戚沐九也就忍了,但“迷惑圣心”又从何说起?她着实有些不解。 圣心若是能轻易被迷惑,就不是封她个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那么简单了。 戚沐九立在乾清殿内,承受着某些朝臣对她的怀疑与攻讦,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之态。 “说够了?”姬天盛沉冷的声音自大殿之上传来。 “你们说她迷惑圣心,是在说,朕,是昏君吗?” 两个朝臣立马俯首下跪,齐声喊着:“圣上息怒。” 姬天盛敛眸扫了眼站在前列的杨宗明,目光定在趴伏着的两人身上。 “刚刚朕已免去戚沐九射声校尉一职,那诸位说说,由谁来继任比较合适?” 群臣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杨宗明浑浊的眼珠一转,出声道:“射声校尉一职由谁担任倒可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 姬天盛有些意外,他这位国丈今日倒没让人推举自己的儿子杨坚,而是以退为进提了个不甚紧要的问题。 看来是早已得到风声,想要试探消息是否属实,姬天盛倒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对殿下朝臣道:“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朕之前便属意戚沐九,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殿下群臣静默片刻,御史中丞吕宋出列道: “圣上容禀。历朝历代对王子、藩王之子的待遇都有严格规制。凡藩王之子,皆不得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即便是南境世子段泽川,也只在太医署担任太医监一职。 之前戚沐九以即墨城前都尉的身份担任射声校尉,圣上爱才破格任用,臣等尚能理解。可如今她以西凉世子的身份入职兵马司这等军政要害之地,圣上英明睿智,还望慎思。” 姬天盛听后,没有多言。吕宋这人他颇为了解,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不会站队偏袒,更不会挟私报怨。 他沉思片刻,看向礼部侍郎亓宾,“亓侍郎,朕记得礼部郎中一职至今未有合适人选?” 亓宾被点,赶忙出列,“启禀圣上,确实如此。” 前礼部郎中因克扣盘剥祭祀用度,数额巨大,被下令撤职查办,至今还在狱中接受调查。 不过正五品的礼部郎中之职,倒也配得上西凉世子的名头,就是不知这等毫无实权的职位,那沈黎砚愿不愿意接受。 皇帝提出来一个虚职,其他持反对意见的朝臣倒安心闭嘴了。 然这样的安心只维持了不到几秒,殿门外便传来了太监高声的通传:摄政王驾到。 一身玄金蟒袍,尊贵凛然的姬冥修,步履沉稳地穿过殿内,施然坐在宽敞的座椅上。 群臣赶忙作揖行礼,齐声高呼:恭迎摄政王殿下。 姬冥修神色岑冷,语声淡漠,“免礼。” 殿内朝臣顿感惊讶,摄政王不是为了避嫌称病不来早朝了么,怎么突然又来了? 先前说戚沐九迷惑圣心、不堪重任的几个臣子不由冷汗连连,大气也不敢喘。 “朕听闻皇叔昨夜偶感风寒,不知现在好些了没?” “无碍。”姬冥修轻撩袖袍,犀利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殿中几个瑟如鹌鹑的朝臣身上。 姬天盛有些郁闷,早朝前不是派人来说身体不适不便前来么,现在又特意赶过来给那戚沐九做主么? 他不由看向戚沐九,见她静立一侧,眉眼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然而,戚沐九虽面容镇定,心下却早已乱了节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7章 三年之限 正在寻思他来做什么,姬冥修沉缓的声音已传到整个殿内: “朝中向来公私分明。于公,沈黎砚隐瞒西凉前太子身份,化名戚沐九潜居龙渊半年之久,该罚。” 他语声微顿,起身走到殿前,目视殿下群臣: “于私,她做出了很多利宥龙渊臣民的功绩。宁川之行,她更是带领宁川守将追回银城外流的兵器,并趁机夺下北燕占领的宁川,该赏。” “君子论迹不论心。”一句话让某些欲拿宁川说事的朝臣闭了嘴。 戚沐九在宁川做了那么多,在外人眼中就是笼络人心趁机聚势,并为将来夺回西凉做准备。 “除特殊情况,三年内,西凉世子沈黎砚无故不得离开龙渊。” 此话一出,殿内群臣皆惊愕万分,包括殿上的姬天盛和殿下的戚沐九本人。 要知道,南境世子段泽川两年前来到龙渊,每年还有三次回南境省亲的机会呢,沈黎砚竟是一次都没有。 看来西凉质子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姬冥修情陷沈黎砚难以自拔更是无稽之谈。 沈黎砚简直要气炸了,就差冲到殿上质问那个黑衣黑心的男人:他说这话,经过她的同意了吗? 她正待反对,却听姬冥修道:“圣上赏罚分明,既已卸去她的射声校尉一职,那便赏她个副指挥使的职位。” 御史中丞吕宋一如既往地耿直上谏:“摄政王容禀,副指挥使一职恐为不妥,倒...” 然他话音未落,却被姬冥修出声打断:“吕大人是不是想说,倒不如礼部郎中合适?” 吕宋老脸一怔,他正是这样的想法。 “吕大人说圣上爱才,可见,是将沈黎砚当做人才看待的。既是人才,就不该放在不合适的位置。左相以为呢?” 姬冥修自以为将每个人的心思看得透彻,但此次他却看不懂陆放雅是何想法。 上次沈黎砚能够担任射声校尉,他在暗中相助了不少。 但此次只是一个副指挥使,他却未助分毫,这让他有些费解。 昨日沈黎砚可是笑着走出左相府的,姬冥修才不会相信他们的关系一夜之间就决裂了。 陆放雅今日身穿湛蓝官袍,雅正端方,不同于日常的清濯出尘。 他眼睫微垂,明白姬冥修并非要他相助,只是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有些不满而已。 不过,他倒也不会与他唱反调,只顺着话题道: “摄政王所言甚是。方枘圆凿实不相合,把合适的人才放在错误的位置,无异于资源浪费,重者,可能会延误政事。同样,礼部郎中一职也应找寻品行良好的擅长之人担任,方可物尽其用。” 礼部侍郎亓宾听后,一阵心酸,就差老泪纵横了。 他们礼部招谁惹谁了,即便没有实权,也不能被轻视至此吧?随便就能塞个人过来? 想到这里,他万分感谢左相的一视同仁,于是竟难得硬气道:“启禀圣上,岁旦将至,整个皇城的礼祭灯会容不得一丝马虎。下官奏请圣上指派一个合适的人选,担任礼部郎中之职。” 姬天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今日倒是两面不是人了。 戚沐九的问题尚未解决,亓宾这个老糊涂又出来找事,真是令他头疼。 亓宾这是被挑动了敏感的神经,摆明了不让他给礼部随意塞人,但戚沐九是他随意要塞过去的吗?他可不认为她干不了区区一个礼部郎中的职务。 但经皇叔和左相这么一说,倒没有人再反对戚沐九担任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了。 其实,他也只是用礼部郎中稍稍那么试探了一下,就什么都明了了。 杨宗明将话题往戚沐九身上引,应该是为了试探皇叔是否会出来帮她,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皇叔来了,却也暴露了他对戚沐九的在意。 她现在已不是秦王府琴师,更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射声校尉,而是与他有龙阳绯闻、被困盛京的西凉世子,此种情形下,皇叔完全应该置身事外,可他没有。 姬天盛现在也有些迷惑了,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袒护,究竟图甚?还是画本子上所言,皇叔是个从一而终的情圣? 他看了眼站在殿前伟岸挺拔的皇叔,又看了眼立于殿内芝兰玉树的戚沐九,脑中画面一出,他顿时一个觳觫,都怪福禄从宫外给他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看到朝臣都直勾勾望向自己,特别是亓宾那个老树皮,一双眼睛望眼欲穿地都快掉出来了。 姬天盛挺直后背,轻咳一声,语声肃沉道:“既然众卿没什么意见,那就封沈黎砚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秩比一千石。” 他看向身侧的福禄,“与册封西凉世子的文书一起宣读了吧。” 殿下群臣?! 圣上,您问过我等的意见了吗? 只有亓宾眼巴巴地瞅着:圣上,礼部郎中的人选呢? 姬天盛心塞得要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礼部郎中的人选就辛苦左相大人了,择选后与礼部尚书共议。” 被强塞任务的陆放雅倒也没拒绝,温声应下。 倒是姬冥修唇角微勾,一副阴谋得逞了的样子。 接着就是戚沐九跪揖听宣。 她认真听着福禄宣旨,从今往后她不再是戚沐九,而是西凉世子沈黎砚,是龙渊的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同时依然是龙庭书院的学生。 耳边回荡着群臣“圣上英明”“世子大喜”的唱和,她内心没有多大触动,却也不得不回身一一揖拜,全了礼仪。 按照惯例,沈黎砚作为藩王世子应居住在会同馆西凉署。 馆内专门接待龙渊周边国家使臣及各路使者,周边设有路驿马舍,人员较为混杂。 南境世子段泽川两年前来到龙渊时曾住过月余,后来因睡眠每况愈下,不得不搬到离太医署不远的杏林路居住。 自龙渊立国以来,对亲王、藩王世子的管控历来不太严格,只要其在管控的范围内正常活动,世子们的出行也不会受过多约束。 这也是南境世子为何能顺利搬出会同馆的原因,当然也与南境每年进贡给龙渊大量的珍惜药草、珠宝茶叶等有关,正所谓财大气粗。 上次西凉署的麻药事件令她心有余悸,毕竟五城兵马司轮流驻守的卫兵不是摆设。 凤月池的景致倒是分外迷人,但她最需要的自由与隐私,会同馆却给不了。 正在她沉思如何委婉拒绝时,耳边传来工部侍郎的声音: “启禀圣上,西凉署屋舍修缮尚未竣工,如今正值隆冬霜雪之际,工期恐会延长到明年阳春,您看...” 还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沈黎砚神色未动,等着皇帝裁决。 姬天盛早就懒得听这些老臣啰嗦了,他按下心中不耐,问道:“沈黎砚,你是什么想法?” 沈黎砚凝眸沉思片刻,“回禀圣上,下官想到北郊青城镇紧邻龙庭书院,倒适合下官居住。下官这几日便问询一二,看能否在青城镇找到合适的屋舍。” 龙庭书院很多外地学子为了省时省钱,节假日就住在青城山脚下的青城镇,有的学子甚至在每日散学后,直接从凌云峰步行下山回到住处,这样一来,省去学舍房费的同时,还可强身健体,倒也算得上一举两得。 沈黎砚心想,学舍的费用她倒没必要省,只不过龙庭书院的学舍最少也是两人一间,长此以往,她不能保证不会暴露,倒不如直接住在山下,省得再去花心思遮掩,也乐得自在。 姬天盛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无甚不妥,等到西凉署修缮完毕,再搬回去便是。若她在青城镇住得习惯,期间也安分守己,住到秋闱结束倒也未尝不可。 正当他要吩咐鸿胪寺安排相关礼待事宜,耳边不期然传来皇叔的声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8章 骊宫鹿鸣 只听他慵懒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沈世子住在北郊鹿鸣苑即可。” 殿下群臣听此,面上皆是愕然。 摄政王当真是毫无避忌。 陆放雅更是眉眼轻蹙,侧身看向神色不明的沈黎砚。 龙渊北郊青城山南麓半山腰处有着龙渊最大的皇家温泉行宫——骊宫,与龙庭书院所在地凌云峰仅一山之隔。 而距离骊宫不远的鹿鸣苑,是先帝在世时为嘉奖姬冥修赫赫战功而特意为他建造。 鹿鸣苑先后耗时四年,方才建造完毕。苑内亭台楼阁花草林木的设计,皆依照姬冥修的喜好精心布置。 先帝姬定苍当初建造鹿鸣苑,除了对儿子的宠爱,亦有对儿子的疼爱。 姬冥修多年僵卧沙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年纪轻轻便留下了诸多陈年暗疾。 做父亲的甚为心痛,却又无法代子上场杀敌,因而为儿子建造了这处温泉别苑,让他空闲时得以疗愈休养。 骊宫风华尚丽,松柏千株,殿阁异制,洞壑优美,历代君王均多次巡幸,不过先帝姬定苍倒不常去那里,仅有的几次也是陪同皇贵妃元纯希短时游玩。 姬冥修倒也随了先帝,并不常去。 不过近两年战事不多,得闲时他也会在身边之人的催促下到鹿鸣苑疗养一阵。 姬冥修喜静,迄今为止能够进入鹿鸣苑的人屈指可数,而今日沈黎砚成为了这个例外。 不过这位清濯静雅的西凉世子,似乎不大领情。 “多谢摄政王眷顾,只是鹿鸣苑乃先帝御赐之地,又是您的私属领域,下官万不能染指。” 沈黎砚入学龙庭书院时,就曾听闻学子们提起过骊宫和鹿鸣苑,说那里常年有卫兵驻守,只有皇家之人方可入内,姬冥修这是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有人说你祸心包藏、野心蛰伏,本王觉得甚为在理,因而对你不可不防。” 姬冥修慵懒的声音落下,殿内先前说过此言的某些朝臣,不由擦拭起了额头。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下官问心无愧。摄政王睿智英明,定会兼听则明。” 沈黎砚不知他又抽哪门子风。即便他有意让她在鹿鸣苑疗愈寒疾,也得看形势。 她深知他刚刚所言都只是冠冕之词,他若相信那些揣度之言,根本就不会当着众臣的面提出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自腹诽:上次还说什么流言蜚语,不足为惧。现在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姬冥修见她一副郁卒难忍,又不得发作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却又因在早朝之上,而不得不暂时敛着。 “多谢沈世子夸赞,本王定会明察秋毫,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而今机会就在眼前,沈世子却是万般推搪,莫非...” “摄政王言重了!”沈黎砚咬紧后槽牙,缓声吐息道:“下官听从摄政王的安排便是。” 算了,他都不在意置身风口浪尖,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她的名声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遮遮掩掩反而都显得矫情过度了。 她只是有些惋惜,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温言劝诫算是白瞎了。 姬冥修唇角微勾,满意之至,“如此甚好。” 他回身看向姬天盛,“如此安排,圣上觉得如何?” 姬天盛眉梢微挑,似乎看了场你推我拒的好戏,“那就依皇叔之见,让沈世子暂时住在鹿鸣苑。” 他转眸看向眉眼微蹙的沈黎砚,“沈世子有什么需要,也尽可以跟朕说,朕让鸿胪寺为你安排妥当。” “多谢圣上礼遇,下官感激不尽。” 沈黎砚倒没指望鸿胪寺那些场面上的礼待,就是姬天盛刚刚看向她的那一眼,兴味十足,她一时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他似乎很期待接下来她与姬冥修之间会有点什么后续剧情的样子。 沈黎砚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往后的日子估计不会像她所期望的那般平静了。 既然皇帝都同意沈黎砚住在鹿鸣苑,那殿下朝臣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有摄政王亲自监看,估计沈黎砚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接下来是皇帝与朝臣商议其他国事的时间,沈黎砚主动退场,她还没参与国事的资格。 走出乾清殿,沈黎砚遥望远方的天际,感觉周身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这段时日潜压在心中的窒闷总算烟消云散了。 回到客栈,正好跟玲玉吃早饭,她低头浅笑,步伐比以往轻快了许多。 然而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出宫们,她便看到了远处马车旁站着的景严。 显然,竟严也看到了她。 这是自王府一别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这么久未见,她即便再跟景严不对付,也该对他和颜悦色些的,但一想到他对玲玉的所作所为,便立马变成了横眉冷对。 乜他一眼,她轻哼一声,从他的身侧掠过。 “你还不能离开。”耳边传来他生硬的通告。 “怎么?”她脚步微顿,侧眸看向他。 “王爷吩咐,让你等他。”他看着她,眸中是久违的防备之色。 “我饿了,有事让他去客栈找我。”说罢,她抬步走向来时的马车。 “沈世子好大的官威!”姬冥修不悦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黎砚停步转身,见他步履沉稳地走向这边。 她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王爷找我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姬冥修面上浮上冷笑。 殿内还自称“下官”,殿外直接变回原形。 “怎么,鹿鸣苑屈尊了你?” “王爷明知,我的身份不适合住到鹿鸣苑。” “你什么身份本王说了算。”言罢,他眸光一敛,直直射向她,“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多管闲事,碍着你什么了?” 沈黎砚眼皮一跳,别过眼,心虚道:“王爷多虑了。之前我便同王爷说过,我们之间应当避嫌,可王爷...” “本王什么?”他厉光一扫,冷哼道:“你是觉得本王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你麻烦?”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语声充满无奈。 “那你是何意?等到毒发时,让本王去青城镇拖你?” 他之前答应过她,会爱惜自己,但并不表示他会就此远离她。 “我知你好意,可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加处于风口浪尖,我不想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他嘲讽一笑,“指指点点?你觉得本王会在意那些?!” 他蓦地靠近她,“世俗的眼光在你眼中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远离本王?!” 沈黎砚被他连番质问,渐渐没了脾气,她张了张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杵在那儿作甚,等着朝臣出来对你我指指点点?”他撩袍上车,余光乜她一眼,“还不上车!” 沈黎砚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竟严见她哭丧着脸,面上一副幸灾乐祸:让你嚣张! 马车上,姬冥修闭目凝神,不愿搭理对面那个不识好歹之人。 沈黎砚见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心下一软。 他最近为了自己的事情定是忙坏了。 今日朝堂上,她能够顺利册封世子而不被刁难,她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很多。 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能顺利给她,并不仅仅只是他在朝臣面前的一番情理之言,真正让他们妥协的,都在朝堂之外的暗自争锋中。 她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她只是不愿轻易被人决定一切,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习惯,不习惯自己的节奏就这样被打乱。 她看着车外的街景倏然而过,不由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命运无法自主,还真是一件令人的沮丧的事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9章 一朵梅花 马车摇晃间,沈黎砚渐渐阖上了眼眸。 昨日回到客栈,她几乎一夜未眠。 今早卯时不到便起身前往皇宫,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现在终是撑不住了。 马车驶入热闹的街市,飘香的馄饨、肉包子的香味,瞬间将沈黎砚从昏昏欲睡中唤醒了过来。 她撩开帷幔看了眼,是东街的晨钟路,与望云客栈只隔着一条街。 “王爷,客栈快到了,我就先...” 姬冥修并未睁眼,也未应她,更未如她预想中叫停马车。 “王爷,我该下车了。”她靠近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姬冥修显然被吵到了,他眉心微蹙,倏然睁眼,却是对着车外的景严出声,“直接回府。” 景严一甩马鞭,马车速度加快,不出几息就驶离晨钟路。 沈黎砚这下怒了,“姬冥修,你什么意思?” “明年书院开学之前,你就住在王府。” 她微一怔神,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反应过来后,才蹙眉道:“我住在客栈便好,就不劳烦王爷了。” 姬冥修并未注意她的不悦,漫不经心地吐出几个字:“不劳烦。” 沈黎砚有些深深的无力,正要再挣扎一下,却发现东街已愈来愈远。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委顿在了原地。 无奈叹息一声,自己想在客栈独自待一段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到达王府。 刚一下车,便看到府门口另一辆马车旁站着的玲玉。 “公子!”玲玉小跑过来,怀中竟抱着许久未见的球球。 沈黎砚面上一喜,还未走近,便见火红色的身影自玲玉怀中串下,飞奔向她这边。 双臂下意识一伸,球球的重量已占了她满怀。 它湿湿的鼻头蹭在她脸上,那热情的模样逗得她唇角上扬,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她亲昵地拱拱它的额头,笑问道:“球球,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玲玉忙笑着道:“怎么会,王爷那晚回来时,它就这样粘在王爷身上,都扒拉不下来呢,可见是个认主的小灵兽。” 然刚夸完这个小家伙,却见它从沈黎砚怀中翻身跳下,转而串到姬冥修身上。 沈黎砚怀中一空,转眸看了过去。 球球盘在姬冥修的怀中,很自然地任由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它漂亮如锦缎的皮毛上。 看来这段时间的伙食不错,刚刚抱它时好像比之前重了那么一些。 按理说,半年时间它应该不止长这么一点,难道是品种的问题?这个世界也没有兽医、检测机构啥的,一时也看不出球球的基因血统是什么。 沈黎砚没再多想,小家伙趴在姬冥修身上那种全然信任的忠犬样,让她都不由嫉妒几分。 她失落地努了努嘴:小崽子,你可是本公子从原始森林带出来的,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姬冥修注意到她气恼的眉眼,比刚才在马车上生动多了,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搂着球球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从她身旁扬长而过,就差身后开屏亮尾了。 沈黎砚望着他挺拔沉稳的背影,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玲玉见此,不由捂嘴轻笑,“公子别跟球球一般见识,它只是长时间没见你,有点认生而已。” “无碍。”她再怎么说也不会跟一只小动物置气,只是难以理解姬冥修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迷惑行为,简直幼稚得可笑。 二人回到落梅轩,将客栈带回的行礼整理一番才算安顿下来。 轩内还是从前的样子,桃园小径上已移栽了红梅。 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朵朵红梅竞相开放,在枯寂的万物中有如枯木逢春般生机盎然。 书院还有两日便要休假,沈黎砚不打算耗远路奔波,只等一个月之后的开学时再去。 再有二十日便是岁旦,刚才一路进府时她看到管家已经在准备部分祈福和祭祀的物品了。 午膳过后,她窝在落梅轩的软榻上一直睡到夜幕时分才醒。 醒来后,倒也不觉得饿,喝了半杯清茶,脑中清醒明亮了不少。 床榻旁的矮几上放着她带回来的布包,她解开抽了一本出来,竟是姬冥修送她的那本内功心法。 很陈旧的蓝底封面,也没写功法秘籍什么的,就光秃秃一片,跟姬冥修一样寡淡无趣。 但里面的图文并茂却是让她受益颇多,照着里面的步骤,她练了将近一个时辰,调息收尾,身上倒热乎了不少,不似往常那般冰凉。 正巧玲玉进了门来,见她额际有细汗,忙拿起绢帕帮她擦拭了起来。 “公子,啊不,瞧奴婢这记性!”玲玉张着嘴巴,“该改口叫你世子了。” 沈黎砚神色淡淡,“私下里叫我公子就行。” “嗯嗯,玲玉晓得了。”她心知,公子打心里是不太愿意接受世子这个称谓的。 倒也不是说她有多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太子,而是这个称谓意味着她要受人挟制,毫无自由可言。 “这是什么?”玲玉拿起放在手中,目之所及下俨然是一块银白色的布料,看那花饰,应是做香囊用的。 玲玉之前在怡香院见楼里的姑娘绣过,有绣交颈鸳鸯的,也有绣喜鹊、蝴蝶、花卉组成的蝶恋花的,更有绣比翼鸟连理枝什么的。 “公子是要做香囊吗?”她正要去看那几团颜色不一的绣线,却被沈黎砚连同手上的那块布料全部收起来了。 玲玉见她一副掩掩藏藏、极不自在的模样,却也不恼,反而面上带笑,神秘兮兮道:“公子是有心上人了吗?”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信誓旦旦地道:“公子不会的话,玲玉可以教你!保证你的心上人看了之后对你情意绵绵。” “玲玉你误会了,没有什么心上人。”她有些尴尬,但还是要与玲玉说清楚,免得她越说越乱。 玲玉看着她,一副完全不信的表情,眸中好似再说:那你在布包中放布料和绣线做什么,当我没看见么? 沈黎砚轻咳一声,语声无奈:“我...就是欠了别人一份礼物,用香囊补上。” “对方一定是男子吧?看你脸都红了。”说罢,玲玉捂嘴轻笑起来,一副过来人的神情,看着模样微窘的她。 “公子不愿意说那男子是谁,玲玉不逼问你。不过,既已答应人家,就要绣得有模有样。” “可我不知从何绣起。”她也顾不上羞怯了,豁出去道:“不如你来教我吧。” 这样还能快点,万一姬冥修哪天问起,她还能尽快交差。 “那还不简单。我们先来选形状和大小。时下流行宫廷流苏荷边香囊,咱们就按这个裁剪。” 沈黎砚学着玲玉的步骤画样裁剪,笨拙无措的动作引得玲玉连连轻笑。 玲玉给了她一小块布料先练习绣一朵梅花,好在她会画画,用工笔很快勾勒出梅花的轮廓,然后用绣绷将布料固定起来。 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绣出朵花来。玲玉凑过来一看,笑得全无形象,“哈哈哈...公,公子,你这绣的是什么?” 沈黎砚拿远拿近看了好久,神色如常道:“这不是一朵梅花吗?” “这几片重瓣层次皆无,根本辨不出分界线。还有这花蕊,本是根根分明,而你绣的却坨在了一块儿。” 玲玉话语微顿,直接来了致命一句:“你这梅花分明就是一块儿被拍扁的葱花饼。” 沈黎砚听此,郁闷了,有这么差劲么? 玲玉见她沮丧的脸,忙不迭安慰,“公子不必气馁,多练几次就好看了。” “是么?”她有些郁郁寡欢。 “当然,熟能生巧。不是所有的绣娘都天赋异禀。” 沈黎砚总算得了点安慰,但想到要绣那么多繁复的花样,霎时又变得惆怅万千起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0章 悦来酒坊 可恶的姬冥修,这简直要她的命。 她拿起绣绷,再次绣了起来。 “嘶...”莹白的手指上,血珠冒了出来。 她放入口中,轻轻吸吮着。 “公子,快让我看看。” 玲玉捉起她的指尖,用绢帕小心擦拭着,眸中心疼万分:“要不还是奴婢来绣吧。” 沈黎砚笑笑:“是我心急了,多练几遍就不会扎手了。” “公子...”玲玉眸中闪过莹润,她家公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那个男子怎能如此强人所难? “我没事,真的。左右无事,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那好吧。公子饿了吧,奴婢去给你端点吃食去。” 沈黎砚微微点头,见玲玉出了屋门,才低头继续练习。 她寻思着可以买本书,参照着上面的针织教法,应该会绣得更好更快。 落梅轩外静寂无声,风吹过梅林,飘出淡淡幽香。 轩窗上映照出一道清瘦的剪影,正低眸绣着手中的绣品。 姬冥修走进落梅轩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唯美的景象。 他凝眸静望良久,缓步踱入屋内。 沈黎砚绣得专注,压根没觉察出门口的异样。 不知是绣得不对还是少了步骤,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很是滑稽。 姬冥修静静看着,不由轻触鼻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无措的一面。 她将绣针放下,开始拆起了绣线,眸中一片认真。 此刻的她虽是男子装扮,却在朦胧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女子的柔美。 他没有打扰她此刻的宁静,转身离开了屋门。 “王爷...”玲玉端着托盘,惊愕地看着门口的姬冥修。 姬冥修以手制止,示意她不要说话。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走远,玲玉才微松口气进了屋内。 “公子,该用饭了。”她观察了下自家公子的神色,没什么异样,应是没发现王爷进来过。 她竟不知是公子听力退化,还是王爷功力又精进了。 王爷来此应该没什么紧要事,否则不会悄无声息离开。 “玲玉,你看我这朵绣得如何?” “公子,进步很大了呢。” “是么?” “嗯嗯,公子真有天赋!” 事实上,那朵梅花还是没法看,玲玉不想打击自家公子的自信心,才说假话鼓励她。 受到鼓励的沈黎砚,这才放下绣品,转身走向饭桌。 翌日下午,沈黎砚带着玲玉直接出了王府。 未免身份再次被姬冥修怀疑,她们没去妙手医馆,而是约了宁尘在一家叫悦来酒坊的地方见面。 甫入酒坊,便有前台管事笑着迎了上来,沈黎砚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酒坊的招牌酒,边饮边等着宁尘。 她坐着无聊,环视一周,观察了几眼坊内的布置。 四面墙壁挂满了古画和字画,雅致虽有却意境皆无。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诗句倒是应景,只是那半露未露的薄纱美人属实有些突兀。 几个酒客喝了半天,酒杯没怎么动,眼珠子倒瞅着那美人图一动未动,好似再多瞅一会儿,那美人就会从画中走出来。 她抿了一口酒,喉间辛辣,余味不爽,甚至有一股苦味直冲味蕾。 沈黎砚强忍着喉间涩滞,勉力咽下,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她喝了整整两杯清茶,才算压下了那股不适。 这是什么黑酒坊,竟能酿出世间此等“琼浆玉液”。 难怪临近饭点,酒坊内却门可罗雀。 这样的酒坊居然还没有关门大吉,当真是钱多没处花了。 此处虽不在城内中心地带,却也位置尚佳,人流量绝对有保障,可为何却售卖如此一言难尽之物?简直匪夷所思。 “对不起公子,医馆内有人晕倒,属下耽搁了一会儿。” “无碍。那人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问题,馆内大夫说是旧疾发作,开了我们医馆的药,就将人送回去了。” 沈黎砚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已无大碍。公子...真要去鹿鸣苑吗?” 他昨日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公子与摄政王之间的事,有些人说得更过分,居然说公子是摄政王养在王府的金丝雀。 “嗯,要去。”姬冥修决定的事无人能轻易更改,更何况此事已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考虑到她的寒毒,倒不如心态躺平,任其自流,也好过自我纠结。 “那公子要万事小心。王府与兵马司一直没有放弃查探上次西凉署之事。” 自上次事件之后,兵马司卫兵隔段时间就会在医馆附近暗中探查,只不过再没查探到疑似刺客的身影出现在医馆,之后才在王府布局抓住了玲玉。 “嗯,我会注意。”看来姬冥修已将三次的刺客怀疑为同一人,这也在提醒她,不能轻易再以女刺客的身份出现。 不过说来也好笑,若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自己西凉太子的身份早就暴露,也不会等到现在。 “公子,还有一件有关戚暮烟的事情。”宁尘见她看过来,继续道:“她今日随同陆放雅去了前御史中丞陆玦的府邸。” 沈黎砚垂眸,她一个月后要前往鹿鸣苑,已不能带着戚暮烟,看来陆放雅是准备先让她住在他叔父那里。 本来她想好了要带着玲玉和戚暮烟住在青城镇,不成想却被姬冥修横插一刀,导致她的计划全被打乱。 是的,她之前了解过龙渊的质子待遇,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格,她也压根没想过要住在西凉署,甚至已想好了不去西凉署的对策。 因而,她提早就有了住在青城镇的想法,毕竟那里相对自由且远离京城是非。 可惜到头来,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看了眼对面的美人图,沉思片刻,“宁尘,我想交给你一件事。” “公子请说。” “你查下这家酒坊的信息,包括它背后的东家。” “公子是想...盘下它?”宁尘面上一阵惊诧,“可是属下听说,这家酒坊已经连续三年亏损,您即便能盘下它,却...” “不急。我只是暂时有这个想法,此事须从长计议。你只先帮我打听下它的相关信息即可。” 他们在西凉的一切吃穿用度总不能一直依靠西凉,更不能寄希望于龙渊的那点恩赐,她得找一条门路自力更生才行。 “好的,属下保证给您办好。” “嗯,安全为上。” “属下省得。” 宁尘走后,沈黎砚与玲玉坐着吃了些茶点才离开。 刚出酒坊,玲玉便开始吐槽,“公子,奴婢从未喝过这么难喝的酒,跟咱们的西凤酒简直差太远了。” 沈黎砚笑道:“酸、甜、苦、辣、涩,五味失调,味道当然会苦。” “公子还懂这些?”玲玉好奇地看向她。 “郑义兴说的。” “可是公子跟奴婢说过的桃花镇的郑义兴?” “没错,是他。” “他酿酒很厉害吗?” “他酿的酒香醇浓郁,很好喝。” “公子,那我们请他来盛京吧。” 沈黎砚曲指敲了下她的小脑袋,笑道:“我试试看。” 她可以去信桃花镇,侧面探探郑义兴,如果她这边搞定,郑义兴到时也愿意来,倒是皆大欢喜。 龙渊的酒坊虽一般由官方设置,却也不排斥私人经营,前提是官营酒坊的技艺不得私用。 换言之,私人若想开办酒坊,售制成酒,需用自己的酒方,而酒方在面世之前需要通过酒政检验。 当然,酒政是官府开办,盛京酒行各酒坊酒馆所售成酒,都要通过酒政检验。 悦来酒坊能售卖成酒,说明其酒方已通过酒政核验。 沈黎砚对此很是诧异,因而对酒坊的东家也甚为好奇。 她转眸看眼身后的悦来酒坊,一切等收到宁尘的消息再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1章 门主冷霄 陆府书房内。 陆玦端坐于案前,凝视着一幅画像出神。 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如画,宛如雕刻。秀发束起,面部轮廓清新立体,气质庄重而犹带一丝柔韧刚毅,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观感。 她曾是那般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却因遇见他爱上他后,失了所有的骄傲,只为祈求他不要为了那个人轻易放弃她。 然而,他还是为了那个人舍弃了她。 当时她哥哥出事,她放下自尊去求他帮忙,换来的却是他的狠心拒绝。 她心灰意冷之下,嫁给了当时安州的富商戚秉章,直到一年后得知她已去世的消息,他才深知自己亏欠了她太多。 他没脸求得她的原谅,只暗中遣人送给奶嬷嬷一些银钱,好让她照看好那对龙凤胎。 只可惜,兄妹俩五年后还是遭遇了厄运。 男孩病殁,女孩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如今女孩被救回,他亦有了补偿的机会。 安州戚家,暗夜门... 他神色晦暗,“可有查到冷无邪最近的消息?” “冷无邪近半年都没有消息,暗探说,他因静养身体已处于半退隐状态。” “暗夜门现在谁主事?” “左护法冷霄。不过,两个月前他已继任门主之位。” 处理门内要事,离不开门主令牌。这也是为什么令牌被戚暮烟偷走后,冷霄派林乐瑶北上追杀她的原因所在。 “冷霄...”陆玦呢喃着,脑中倏然闪过一个男孩血迹斑斑的面孔,那惊惧又难以置信的神情,曾一度出现在他的噩梦中,久久不散。 他眸色又深了几许,“你让暗探查下这个人,愈详尽愈好。” 何劲应下后,躬身退出。 陆玦看着黑沉的夜色,低声说服自己: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杀手的剑下。 就寝前,他命人点了安神香。 然翌日一早醒来,他还是被噩梦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恍惚走至卧室隔间,隔间西侧供有佛龛。他按下旁侧机关,佛龛应声旋转,背面出现两个红木牌位。 他拿起香烛依次点燃,檀香缭绕中,神思随之恢复了几丝清明。 “霄儿,不要怪为父。我已在庙中为你供奉了祈福灯,下辈子...不要再做陆家人了。” 他神色平静,眸中却晕染了淡淡的哀思与悔意。 转眸看向另一侧的牌位,他眸中的哀思深切了几分,“殊儿,你一定在嘲笑我吧,嘲笑我汲汲营营,醉心社稷,嘲笑我冷情冷心,执迷不悟,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怅然轻叹,望着牌位前的灯影似是顾影自怜。眸光暗淡了几瞬,他微垂了眉眼,自嘲一笑,少顷,却又抬首故作坚强地道:“你放心,我会将你唯一的女儿视如己出,照顾好她,再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牌位前的灯火在晨风的吹佛下微微闪动,像是她在回应他的承诺一样。 陆玦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欣悦,他奢想着,她是不是开始原谅自己了... 陆玦早膳没吃太多,只喝了碗清粥便缓然收箸。他看着饭桌对面空着的位置,不由叹声道:“烟儿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一旁的老管家听后,立刻接话道:“小姐她只是一时还适应不了,等时日长了,她定然会知晓您对她的好,到时自然就搬来这里了。” 陆玦已属意收戚暮烟为义女,虽尚未正式举行收亲仪式,但管家提前称呼小姐,已表明了陆玦的态度。 陆玦听后,微蹙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昨日她随放雅来到这里,只勉强吃了一顿晚膳,只字未提搬家之事,他便知晓了她的态度。 不过他们来日方长,假以时日,他定会让她了解他,信任他。 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眉眼英气中透着难以忽视的清雅,看似倔强,实则慧黠,倒不像个会吃亏的主儿。 只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伤痛,想到这里,他眸光倏然晦暗下来。 “安州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戚秉章近日准备动身前往盛京。一月前,暗夜门切断了戚家往返瀛都的商路。” 随之落下的是门主冷霄给戚家的死令:带不回戚暮烟,就别想在东岳好过。 “哼,他还有脸来!我看烟儿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否则他怎会任由那柳氏如此作践烟儿?!” “老爷说的是,天下哪有这般禽兽的父亲,小姐绝对不能再随他回到那个火坑。” “他把烟儿害成这样,竟还敢舔着脸来。他若找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老爷说的极是。只要他敢来,我们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听说烟儿见了沈黎砚?” “是的老爷。烟儿小姐好像还挺喜欢那个‘假哥哥’。” “之前听何劲提起过她在墉城时的丰功伟绩,一直未曾得见。等时机合适了,倒是可以见见。” 管家明白他话中之意。沈黎砚如今是西凉世子,又在舆论关头,现在与她示好,无异于高调示人,实属得不偿失。 倒不如看她待小姐有几分好,再静观其变即可。 —————— 安州戚家。 戚秉章正命人准备前往盛京的行礼,一旁站着的柳氏看着下人们忙上忙下,面上一阵忧色。 “也不知消息是否属实,老爷就这么前去,万一暮烟不在盛京...” “右护法亲自追去盛京,还能有假?况且门主都发话了,暮烟八成是在相府。” “门主令牌不是都拿到了么,怎么还要找回暮烟?难道那丫头还偷拿了别的要紧之物不成?” 戚秉章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右护法就不会那么轻易返回暗夜门了。” 柳氏眼珠一转,试探道:“老爷,不会是那冷霄看上暮烟了吧?” 戚秉章眼神微诧,转眸看向柳氏,“你打哪听来的消息?” 柳氏腰身一转,作势扶了扶鬓边的朱钗,嗲声道:“老爷,说来也巧。那丫鬟本是妾身放在暮烟身边看护她周全的,没想到她竟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说罢,她小心看了眼周围,发现无人后,才放心道:“暮烟根本没进过冷无邪的主殿,而是被送到了冷霄的九霄殿。” 戚秉章眼皮微跳,心下一惊,他神思恍惚了一瞬,“你确定那丫鬟没有看错?” “千真万确。那丫鬟亲眼看到她手臂上...”柳氏话音戛然而止,表情有些尴尬地看向戚秉章。 “看到什么?”戚秉章眉头微蹙。 “她手臂上,有很大一片淤伤,应是那冷霄...”柳氏声音低了下去。 “住口!”戚秉章表情严肃,眸色晦暗。 “老爷,虽然我们不了解那冷霄是个怎样的人,虽是...不怜香惜玉了些,但总比冷无邪那个糟老头子强吧?” “还不是你当时要把烟儿嫁过去,否则她现在怎么会...”他怒拂衣袖,侧过身不再去看柳氏。 “老爷,这怎么能怨妾身,妾身也是为了整个戚家着想啊!”柳氏哭哭啼啼,假意抹着眼泪。 自从接任家族生意以来,为了不让列祖列宗蒙羞,他夜以继日地在外奔波,几乎没时间管理后宅事务。 他也是后来才得知是柳氏将烟儿送到戚家外面的庄子上,让她吃了很多年的苦。 戚秉章想到她一直以来受过的苦,不由想到了九泉之下的秦殊,想到了她临终前对他的嘱托,他染尽俗尘的眸中顿时涌上一抹涩然。 他是辜负了对她的承诺,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 然而暗夜门的步步紧逼,却迫使他不得不奋力一试。 他保护不了她们,如今连戚家也难以为继,他这半生,活得可真失败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2章 共度岁旦 戚秉章收拾好一切,终是踏上了一路向北的马车。 柳氏站在府门口遥遥相送,直至看不见车尾,才转身往回走。 她没想到戚暮烟会从暗夜门逃脱,那死丫头居然没被当作药引炼死,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她也逍遥不了多久了。 听那丫鬟说,她逃跑前伤了冷霄,那人毕竟是现任门主,到时候回到暗夜门,有她好果子吃。 她边走边想着,改日怎么找芳胜苑那个贱人的霉头。 然而她的脚步在路过关雎苑时,还是不由道了声:“晦气。” 关雎苑生前是戚家主母秦殊的居所,秦殊死后,戚秉章便命人关了苑门,从此没让任何人进去过。 即便她后来被扶为正室,他也从未提过让她住进去的只言片语。 位置好,院子大又怎样,如今还不是野草生生,荒凉一片。 但即便荒草萋萋,她亦没资格住进去。 在戚秉章眼里心里,她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秦殊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门贵女。 她使劲浑身解数求得的这一切,在秦殊那里,却只是一个眼神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她便嫉妒得眼眸发红。 然而跟一个死去的人较劲,也没甚意思。 她脚步微顿,折身走向了芳胜苑。 林氏那个贱人,平日里仗着戚家林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现在正是收拾她的好时候。 —————— 戚秉章一路北上的半个多月后,最终到达了盛京,也正巧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岁旦。 从暗夜门给的消息可知,烟儿应是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秦王府,一个是左相府。 现在正值盛京张灯结彩喜迎新年之际,贸然去找烟儿,恐会打扰了她的欢乐。 他想着先住进客栈,等年后再去找她,到时也不至于太过突兀。 其实他一路上一直思虑该以何种理由劝说烟儿回去,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冷无邪许诺的妻位。 烟儿与冷霄之间有什么,他暂时没法管。 冷无邪虽已是前任门主,但烟儿是去做他的正妻,后半生也算衣食无忧。 即便有一天冷无邪早登极乐,烟儿也能靠着那份庇佑和以后的子女安享晚年。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方下车步入客栈。 —————— 除夕夜,整个秦王府灯笼高挂,喜气洋洋。丫鬟小厮忙前忙后,端着各种瓜果茶点往返于府内各处。 落梅轩内,亦是一派热闹景象。 玲玉叫了几个丫鬟小厮过来打叶子牌,球球窝在牌桌旁的一张软垫上,有点百无聊赖。 玲玉给它缝了一件很接地气的花色宠物新年服,胸前还绣了个大大的“招财”。 尽管球球很不情愿,但还是被玲玉左哄右哄地给穿上了,可能它觉得那俩字儿跟脑门上贴了个“傻帽”没甚区别。 沈黎砚对打牌兴趣不大,看了一小会儿,便抱起暖呼呼的球球出了院门。 桃园小径每隔两米就能看到蜿蜒向前的红色灯火,不远处的梅树上也挂满了形似红果的璀璨花灯。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紫宸居。神色微怔,她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后面传来景严的声音。 “球球,看我给你做的骨球。” 沈黎砚尚未反应过来,球球已从她的怀中倏然跳下。 她循声望去,却见景严抛了一个骨球出来,球球猛冲过去扑跳而上,嘴巴便稳稳接住了那个骨球。 骨球看着皮球大小,中间镂空,应是用竹篾编织而成,球球玩得很是欢快。 许是自己玩着无趣,它将球衔住,冲向景严,景严拿起朝一个方向抛出后,它再飞奔到那个方向俯冲接住,待球飞到沈黎砚这边时,她便拾起,再抛给球球。 就这样,两人一狐玩得倒也默契。 大过年的,景严没说刻薄的话,沈黎砚亦没说嘲讽的话,两人算是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不能让球球不开心。 只不过球球实在玩得疯魔,胖乎乎的身子因抢球太快刹不住而翻得四仰八叉,沈黎砚看到它蠢萌的样子,不由轻扶鼻端,眸中溢出浅浅的笑意。 然而,正当她抬眸远望时,竟看到了静立在门外的姬冥修。 朦胧的灯火下,他好像古代壁画中走出来的神只,眼神深邃而专注,低调而暖黄的光线洒在他的身后,让他看起来更加孤傲迷人。 他移步向她走来,灯火的映照下,他眸中闪烁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黑暗,照亮她前行的路。 她今夜穿了一件暗红滚金云纹直裰,外罩一件白色兔毛披风,鸦发束起,丹眉凤目,眸底的柔和在灯火的映照下分外动人。 门外玩球的景严和球球不知何时已没了身影,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要一起守岁吗?”姬冥修率先开口。 沈黎砚愣怔,“你不参加宫中的夜宴么?” “本王偶感风寒,宜在家休养。”他语气自然,好像这样的托词已说了无数遍。 参加那些规矩甚多的宫宴的确无聊烦闷,倒不如躲懒不去。 不过今夜可是皇家家宴,他居然也不去,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她摇头轻笑,随他走入紫宸居。 暖阁内地龙烧得很足,沈黎砚解了披风置于木兰架上,才跽坐在席榻之上。 姬冥修为她斟了半杯温好的屠苏酒,又递给她一个镂花的铜色手炉。 沈黎砚握着手中的温暖,淡雅的眸色温润了几许。 “你往年守岁都怎么过?” “有时在宫里,有时在祠堂。” “那你待会儿还要去祠堂么?” 姬冥修闻言,摇了摇头,为她添了酒,才道:“前几日去过了。” 沈黎砚这才恍然,龙渊守岁的习俗与西凉不同。 龙渊除夕之前的几日要敬神祭祖,除夕夜家宴之后,守岁到凌晨十二点,便可以休息。 西凉除夕之前也要祭祖祈福,不过会延续到岁旦第二日。 每年除夕夜,她都要随父皇在祠堂守到天亮。当然,每次都是未到十二点,她便已睡了过去。早上醒来,往往发现已在自己的寝殿。 也不知父皇现在是不是正守在祠堂中,边喝酒,边同桂公公回味着一些陈年往事。 以前头疼躲避的节日,如今倒成了触摸不到的奢望。 忧从中来,她兀自添酒,连饮了十几杯,才好似冲掉了心头的无端愁绪。 她托着脑袋,眼眸莹润,笑容清浅地看着他,泛着水泽的樱唇倾吐着对他的谢言:“姬冥修,谢谢你...嘿...” 她阖眸轻笑,粉唇似在回味酒的余味向上努努,喟叹一声:“真好喝。” 脑袋有点摇摇欲坠,她干脆趴伏在桌上,任脑袋枕着手臂,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姬冥修掀唇轻笑,酒量不是一般的差。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想要扶她去休息,却听她口中呢喃着什么。 他附耳静听,“姬冥修...我不想去什么...鹿鸣苑...” 姬冥修眸光变得幽邃,看着她微阖的眼眸,唇角轻启,“哦?为何?” 见她没有回答,他耐心道:“鹿鸣苑不好么?” 她掀了掀眸,脑袋拱了拱,“不是...”双眸一掀,复又阖上,她兀自言语:“嗯...我只是,不想再欠你...更多...” 姬冥修坐在席榻上,扶起她的身子,让她落在自己怀中。 他抱紧她的腰身,下颌搁在她的颈侧,眸光幽深晦暗,“你亏欠了本王什么?” 怀中的人似乎毫无所觉,任由自己靠在身前的大火炉上,唇间喃喃着:“太多了...我...怕还不起...” 姬冥修神色认真,目光灼灼,“那就一点一点还。” 怀中人听了,却不干了,她拧眉,“那怎么行?我可是...要回西凉的。” 姬冥修表情瞬间凝固,深邃的眸中似有火起,“你说,要回去哪里?” “当然是西...”凉字顷刻间被男人压下的唇舌吞噬殆尽。 “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3章 情难自控 唇舌被压的密实,沈黎砚一时呼吸不过来,却又因醉酒的缘故神识不清,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水里的鱼,窒息,难受。 姬冥修只依着本能对她的唇舌攻城略地,毫无章法可言。 他单手擒住她推拒乱动的双手,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继续享受独属于她的甜美。 她的嘴唇柔软,似雨后甘霖,吸引着他,诱惑着他不断深入探索。 原来话本中描述的接吻竟是这种感觉,奇妙,迷醉,又难以自拔。 他只感觉体内似有压抑不住的火山在肆意喷涌,如果不在此刻宣泄,他可能顷刻就会爆体而亡。 衣摆之下的野兽开始蠢蠢欲动,他惊诧于身体的反应,觉得自己很龌龊,很卑劣。 看着她因呼吸不畅而难受的眉眼,他赶忙将她平放在席榻上,拉过一旁的薄毯将她盖好,才冲到屏风后整理自己的不堪。 姬冥修费了好大的毅力,才将自己汹涌的渴望生生压下。 他深知,自己已肖想她许久,每次见到她,他都忍不住想靠近她,抱着她,做哪些他在梦中已对她做了无数遍的禽兽之事。 他现在不是矜贵持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只是一个卑鄙龌龊形如饕餮的野兽。 现在这只刚刚逞凶的野兽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猎物。 她好像睡着了,墨黑的发丝有些凌乱,有几根正黏在她皙白的侧脸上。 姬冥修狂跳的心,在看到她安静的睡颜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单膝跪在席榻上,用干净的锦帕轻轻擦拭她红润异常的唇瓣。 修长的指尖将她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她精致好看的眉眼。 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打量过她,她真的很像女子,朦胧的灯光下看犹甚。 景严回信于他,玲玉并非池中女刺客时,他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她。 她若是女子,那她到底是谁?真正的西凉世子又在哪里? 他看向她平坦的胸口,脑中回想起在温泉别宫菡萏殿时她优美皙白的后背。 修长的指骨落在她紧实的衣襟处,如若解开这层衣物,看到的是一马平川的风景,他到时该如何自处?被褫夺封号贬为平民么?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可以体验一番与民同乐的生活。 但倘若他看到的是玲珑起伏的景致,又该如何抉择?曝光她,惩罚她,再逼她委身于他?他摇了摇头,她那么爱自由的一个人,他怎舍得让她失了羽翼与骄傲,失了独属于她的光华与生机。 停留在她衣襟处的手指未动,那他要如何?他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柔和的暗影,犹豫不决的心蓦然变得平静。 手指离开衣襟,落在她干净的眉眼上,轻轻摩挲着。 他不想她厌他,恨他,远离他,那将是他无法承受的结果。 那就将一切交给时间。 姬冥修终是做出了选择。 他的眸光逐渐变得清明,他不会逼她,更不允许她离开,他要等着她自己向他敞开心扉。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她。 只要她喜欢他,接纳他,即便她是男人又如何?世俗的眼光,他本就没在意过。 本朝礼法又如何,只要他想,照样可以将其修改到合乎自己的心意。 “多拿些银炭和被褥过来,本王今日在暖阁歇息。” “另外去趟落梅轩,就说沈世子醉酒,在暖阁歇下了。” 门外丫鬟应声退去。 本欲让人去煮点醒酒汤,转念一想,又弃了这个念头。 还是这么温顺安静好一些,省得醒了之后闹着要离开。 他自斟自酌了一杯,觉着今年的屠苏酒分外好喝。 寂寥的心,因她的存在而变得充实欢喜,紫宸居亦不再似以往那般空旷沉寂。 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满足的神色又变得不悦起来。 岁旦之前时不时就往相府跑,若非知道她是去找戚暮烟,否则他真不敢保证是否要禁她的足。 那戚暮烟他派人调查过。 母亲是定西侯秦伏渊的嫡亲妹妹秦殊,算起来,她还得叫秦夫人一声舅母,秦夫人的女儿当是她的表妹。 据当年定西侯夫妇身边的老人讲述,他们夫妇俩之所以能够顺利逃离瀛都,还多亏了戚秉章的暗中相助。 待他们成功逃离东岳之后没多久,秦殊便嫁到了安州,成为戚秉章的嫡夫人。 当时的秦殊算得上是真正的侯门贵女,她的祖父乃东岳三朝辅国重臣,其父亦是驻守金川的常胜将军,当时若非她的兄长秦伏渊出事,哪轮得到马忠宪父子在金川兴风作浪。 严格说起来,秦殊算是下嫁,戚秉章当时也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 他不反对她去找戚暮烟,也因着戚暮烟叫秦伏渊一声舅舅。 现下戚秉章到了盛京,应是要带戚暮烟回安州,好向暗夜门交代。 他的人能都被林乐瑶的毒烟困住,而戚暮烟却能在其追杀下一路逃到这里,可见其并非泛泛之辈。 那林乐瑶也算帮了他一个忙,省得王府还要去应付戚秉章。 那陆玦竟与秦殊相识,这让他倍感意外,他倒想看看他们叔侄怎么解决戚秉章这个麻烦。 翌日清晨,沈黎砚从睡梦中醒来。 脑袋昏昏沉沉,似塞了一个秤砣。 屋内暖意融融,她掀被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暖阁过的夜。 努力回想昨夜的情形,却发现脑袋就跟断片似的拼凑不出个完整的印象来。 只记得自己与姬冥修说了什么,然后唇上一痛,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由恼怒自己喝酒误事,玲玉肯定担心了她一整夜,她得赶紧回落梅轩。 正要走出屋门,却见姬冥修推门而入。 他应是刚晨练完回来,身上还氤氲着微烫的热气。 “我...你昨日怎么没叫醒我?” “你确定要本王在屋外说话?” “啊?哦哦,好。”她赶忙退至一旁,让姬冥修进了屋内。 姬冥修自架上取过锦帕,擦了擦额际,才看向站在门口的她。 “你昨夜抱着本王说不要走。”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什么?”沈黎砚睁大了双眸,“怎么可能?” “你酒品很差,你...不知道么?”他勾唇看向她。 沈黎砚一时愕然,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酒品很差?她要是喝醉了话,应该会很乖觉地睡觉,怎会做出那等令人浮想联翩的糗事? “我...”她尴尬地低头扶额,“我没对王爷...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亲了本王。”姬冥修说完,指了指自己性感的薄唇。唇角下方似乎有一处破口,已结了红色的血痂。 沈黎砚看着那抹血色,整个人有如五雷轰顶:她亲了姬冥修,还咬伤了他的嘴唇?! “你,你骗人!被什么蚊虫叮咬了也说不定,你怎么肯定就是我?”她确定自己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即便是酒后。 “蚊虫?”姬冥修有些好笑,很佩服她的脑回路,“冬天会有蚊虫,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 “屋内气温偏高,并不是没有可能。”沈黎砚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缓步走近她,倾身将她逼至墙角,一手撑在她的头顶,一手指着自己那处伤口,“那你告诉本王,蚊虫怎会有牙印?” 沈黎砚闻言,认真看向他唇角的伤口,那破皮处明显有一个鲜红的牙印,“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府内哪个美艳的丫鬟见色起意趁机非礼了你!” 姬冥修神色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他黑眸微沉,气息危险,“你这是不想负责?” “我,我去给你拿药!”说罢,她趁他不备,身子绕出他的手臂,飞快推门而出。 姬冥修站直身体,抬眸看向微敞的屋门。 她害羞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4章 嫡亲表姐 他唇角微扬,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唇上的伤口的确是她所为,只不过是在他强迫她时,被她下意识反咬了而已。 姬冥修抚上那处伤口,昨晚的销魂触感似乎还在,他咬了咬结痂之处,想着何时才能再一亲芳泽。 没得到时,他尚且能够忍耐,可如今...他竟有些食髓知味,难以自控了。 沈黎砚当然不会给姬冥修涂药,只让玲玉象征性地送了瓶伤药过去。 “公子,昨日王爷派人来传话,说你在紫宸居歇下了。奴婢一开始还不信,等到半夜你还未回来,我才真的相信你歇在了那里。” 玲玉睁着困惑的大眼,“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能,能出什么事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嗯嗯,那王爷怎么会受伤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哪里磕着了。” 她看到玲玉犹疑困惑的神色,有些心虚道:“我有些饿了。” 这一招果然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哦哦,奴婢这就去给公子准备。” 看着玲玉离开,沈黎砚总算松了口气。 果然喝酒误事,不,她是惹事。 姬冥修居然大言不惭地要她负责,她还没质问他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去咬他呢,真是恶人先告状。 总之,经过此事,她以后不能再轻易喝醉酒了,尤其是在姬冥修面前。 没一会儿,玲玉端回了饭菜。 饭菜很丰盛,羊肉水饺,五辛盘,生鱼片,鹿肉,鲫鱼羹和一小碗醒酒汤。 “公子,这些都是王爷嘱咐管家亲自给你备的,你要多吃一些。” “玲玉,坐下一起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玲玉也没客气,在餐桌前开始布菜。 沈黎砚不喜人侍候,落梅轩就她们二人,也没那么多主仆规矩。 饭后,玲玉见沈黎砚在床铺上摸索着什么,有些好奇,“公子,你在找什么?” “玲玉,你有没有看到我香囊?” “公子是说银底蓝花的荷边香囊吗?” “对,我记得放在枕边的。” “公子你忘啦,昨夜出门前你挂在身上了啊。” 沈黎砚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昨夜定是落在暖阁了。 那个香囊只是她做的一个样品,手工很是粗糙。昨日正好岁旦,她一时兴起便挂在了衣服上。 今早离开暖阁时,因走得急,她也没太注意,现在一回想,那香囊十有八九是落在了那里。 她不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粗心呢。 不行,不能让姬冥修看到那个香囊,那样岂不是要被他笑话死了。 到了紫宸居,才得知姬冥修半个时辰前去了皇宫。 她这才想起皇宫今早举行岁旦朝贺大礼,五品以上文武百官要在乾清殿给圣上拜年。 沈黎砚没法,只能无奈返回落梅轩。待喝了玲玉给她熬好的汤药,二人便前往相府去找戚暮烟。 前几日,她从戚暮烟那里无意得知一个令她到现在都感觉难以置信的消息:戚暮烟的母亲秦殊竟是定西侯秦伏渊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她得叫戚暮烟一声表姐,毕竟她比自己早出生了一年,也就是说,戚沐九是自己的嫡亲表哥,她当时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太魔幻了。 没想到,自己想做她的‘哥哥’,还真成了她的‘哥哥’。 但是她又不能告诉戚暮烟这个实情,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西凉世子,而她的母亲是已故的西凉皇后薛素。 总之,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 她不知姑母当时为何没有选择同父亲和母亲一起远离东岳,而是选择下嫁给戚秉章,不过她应该是有不得不那样做的理由。 早朝尚未下值,陆放雅不在相府,沈黎砚便叫上戚暮烟出了相府,管家安排了几个护卫暗中相随。 戚暮烟刚开始有些怕生,随后在街上热闹氛围的感染下,也渐渐放开了手脚,甚至在沈黎砚给她挑下一盒胭脂时欣然接纳。 沈黎砚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笑颜,笑道:“这不就对了,人生得意须尽欢,管那么多愁肠百结做什么。” 说罢,又拉着戚暮烟在朱雀街上逛了一上午,才尽兴而归。 刚到相府门口,便见门口背对她们站着一个身材板正的中年男人,那背影沈黎砚看着莫名有些眼熟。 陆放雅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他一身雅正的朝服站在那里,正听那中年男人对他说着什么,渐渐地,他温润的眉眼微蹙了起来。 沈黎砚带着戚暮烟正要上前,却见衣袖被一只素手轻轻拉住,她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她:她认识那个人。 戚暮烟认识而不愿见到的中年男人,沈黎砚转念一想,便知道了是谁。 怪不得她觉着眼熟,原来是戚秉章找上门来了。 她轻轻安抚戚暮烟,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向府门口。 走近一看,还真是安州那个老匹夫。 戚秉章正被相府的护卫驱离府门口,他面上恼怒不愿离开。陆放雅今日不让他见烟儿,那他就每日都来,他就不信见不到烟儿。 然甫一转身,他竟看到了不远处的戚暮烟。他激动地走上前,急切地喊道:“烟儿,为父终于见到你了。” 然而戚暮烟的反应却极为冷淡,她站在沈黎砚身侧,并没有回应他那虚假的热情。 戚秉章愣怔在原地,面上尴尬万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烟儿,为父是来接你回去的。” 沈黎砚正要上前教训他,却见身侧的戚暮烟说话了,“父亲要接我回哪里,暗夜门,还是安州的庄子上?” 她面含讥诮,就那样定定看着表情瞬间凝固的戚秉章。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朝这边指指点点。 陆放雅终是出声:“进去说话吧。” 戚秉章闻言,松了口气。 沈黎砚不屑冷哼,拉着戚暮烟越过他扬长而去。 一阵冷风拂面,戚秉章摸向自己凉飕飕的脸,刚才那人好像跟烟儿关系很好,但跟他却像是有仇似的。若不是陆放雅在场,他敢保证那人一定会上前狠狠揍自己一顿。 他扶了扶额,赶忙跟了上去。 待众人在厅内坐定,下人端了茶,陆放雅从厅外走了进来。 他落座主位,轻抿了口茶,才对戚秉章道:“戚家主是暮烟的父亲,要带她走,本相并无意见。” 戚秉章听此,面上一喜,他正要回话,却听陆放雅道:“不过,本相的叔父恐怕不会同意。” 戚秉章脸上一惊,疑惑地看向主位,陆放雅便简明扼要地说了陆玦与秦殊的旧识关系以及要收戚暮烟为义女的事情。 陆玦...戚秉章喃喃着,他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思绪不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 二十年前,瀛都渡口。 “兄长,陆玦他不帮我,他为了宫中那个女人不帮我...” “殊儿,是兄长对不起你,害你不顾颜面地去求他。” “兄长,我们兄妹俩自小相依为命,我怎能不救你。” “殊儿,跟兄长一起走吧,兄长不放心你。” “兄长,我...一时走不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和鸢姐姐登船,晚了就来不及了。” —————— 回忆戛然而止。 戚秉章如梦初醒,他当时就在船头,等着送他们去安州渡口。 陆玦...他知道了,东岳前丞相陆珩的嫡亲弟弟,陆家二公子陆玦。 来盛京之前,他打听过陆放雅,得知他就是陆珩唯一的儿子,却没去打听陆玦。 十几年前,他们叔侄逃离瀛都来到盛京后,东岳那边就渐渐没有人敢再提起过他们了。 是以,他此次来京一心只想着带烟儿回去,不曾想竟出现一个二十年前的旧人,还要认烟儿为义女。 如此一来,带烟儿回去就有些麻烦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5章 不配为父 然而,即便是旧识,若非情分匪浅,陆玦怎会如此无条件帮助烟儿? 要知道,阻止烟儿回东岳,无异于与暗夜门为敌,他们叔侄就如此不在意? 转念一想,也对,暗夜门势力在东岳,又不在龙渊,以他们如今在盛京的地位,又何须畏惧。 只是,他总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或是还有他尚不清楚的内情。 秦殊与陆玦的关系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否则当年在渡口提到陆玦时,她不会那般隐忍伤痛。 戚秉章按下心中不安,斟酌了半晌,才道:“如此一来,我想能否与...” 话音未落,便见主位上的陆放雅看向大厅门口,“叔父,您怎么来了?” 戚秉章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便见门口走进一人。 那人逆光而来,他看不太清他的样貌,却隐约可见其身形颀长,气场强大。 在座之人除了戚秉章,都起身向他行礼。 “我若不来,烟儿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陆玦轻拂衣袖,转身坐上主位。 戚秉章在看清他的长相时,脑中轰的一声,断了弦。 安州关雎苑小轩窗的妆奁内就曾放着一副面前之人的画像,只不过现在的他比画像上的人更加成熟儒雅而已。 震惊过后,紧接着就是心神俱裂,戚秉章没想到秦殊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是眼前之人。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在陆玦与戚暮烟之间来回徘徊,久久不曾移开。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分崩离析,他看着那两张相似的容颜,瞬间觉得自己很可悲。 怪不得,他能这么快收烟儿为义女,不对,陆玦应该还不知道烟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包括死在战场上的戚沐九。 哈哈哈...戚秉章内心嗤笑,还真是天道好轮回。既然他二十年来都爱而不得,他也绝不会让眼前之人好过。 殊儿,你不爱我,却至死都爱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之人,他不值得,不值得啊... 这个秘密他会永远烂在肚子里,他要让眼前的这对父女永远都不得相认。 内心情绪翻涌,戚秉章却克制着自己不表现出丝毫异样。 他浸淫商场多年,对情绪的控制早已游刃有余。 “你就是烟儿的父亲?” 戚秉章看着主位上那张肃正俊雅的脸,感觉有些讽刺,他这个便宜爹当得还真是有些失职。 他回以一礼,“正是。” “戚家主可知,烟儿自小在戚家受了多少委屈?” “我对自己的女儿如何,好像还轮不到陆大人在此横加指责。” 陆玦眼神微诧,倒也未生气,他沉浮官场多年,不会因一句无礼之言就轻易表露情绪。 “戚家主不必生气,我说这话,只是在提醒你,你对烟儿的所作所为,不配为人父,烟儿...你带不走。” “你凭什么阻止我带走自己的女儿?” “就凭烟儿要与你脱离父女关系。” 戚秉章眼神落在戚暮烟身上,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烟儿,你真的要与为父脱离父女关系?” 戚暮烟看着他有些受伤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父亲,柳氏害哥哥染了瘟疫被丢去乱葬岗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柳氏扔在庄子上自身自灭的时候,你在哪里?一年前我被暗夜门逼落悬崖九死一生时,你又在哪里?” “烟儿,为父...”他有什么苦衷呢?他只是心中有恨哪! 只要看着那对龙凤胎,他就会想到因他们出生而惨死的秦殊,更会想到一直都卑微屈辱的自己,殊儿至死都不爱他,至死都不爱啊,他有什么错,他错的只是喜欢她,爱她啊... 他承认柳氏生下瑾瑜后,他忽略了对他们兄妹的关心,后来将家林接回戚家后,更是忽视了对戚暮烟的关爱。 殊儿都没有了,他还管他们作甚?!柳氏不喜他们,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只是他没想到,柳氏会为了瑾瑜,对戚沐九下那么大死手。 然人死不能复生,也不知是不是弥补心中的亏欠,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对戚暮烟也算疼爱有加,只是自己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直到后来柳氏将她送到庄子上,他几乎已不再过问她的事情。 “父亲有苦衷,我知道。” 戚秉章看着她有些悲苦的神色,眸中溢出几丝悔恨。他不想变成这样,可现实却已成这样。 “在我八岁那年,我还记得父亲给我买过玩偶和糖葫芦。您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我很好,我都铭记于心。可是...” 戚秉章心下揪紧,急忙看向她。 “从您狠心将我送到暗夜门时,你我的父女情分就算断了。” “烟儿...” “掉落断魂崖后,我幸得山下猎户相救保住了一命。之后,为了不连累那家猎户,为了躲避暗夜门追杀,更为了不被您和柳氏发现后又将我送到暗夜门,我吃了很多苦。我做过酒楼打杂的小厮,做过富贵人家的婢女,甚至做过乞丐。” “烟儿,不要说了。是为父对不起你。” “可是,后来我还是被暗夜门抓回去了。在那里,我度过了生不如死的三个月。” 沈黎砚没想到戚暮烟会当众揭开自己的伤疤,真相鲜血淋漓,一旁的陆放雅听了,都不由有些惊诧和心疼。 戚暮烟之前与他提起时,对这些都只是一言带过,没成想今日竟勇敢地说了出来,她是个坚强的女孩。 陆玦听后,俊美的凤眼中满是心疼,他眼神阴郁地看向呆坐一旁的戚秉章,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如今,我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您却要我再跟您重回那个地狱!父亲,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我...”他想说‘我不是’,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不想自己成为整个安州的笑话,更不想便宜了陆玦。 “父亲,柳氏自小对我的所有苛待,我可以不计较。可自我掉落悬崖所经受的一切苦楚,我却不能不计较。” 她定定地看着戚秉章,“我在暗夜门经受的那些苦痛,就当回报了您对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你我父女,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烟儿,为父是对不起你,可那冷无邪已许你做正妻了,你回去以后,可就是门主夫人了。” “父亲,您是为了戚家的生意吧?这样,您将戚瑾瑜和戚家林送去暗夜门侍毒养药三个月,我就考虑跟您回去,怎样?” “烟儿,他们可是你的兄长和弟弟,你怎能忍心?” 戚暮烟绝望一笑,“那您对我就忍心?!” “烟儿,暗夜门不会再那样对你了,为父保证!” “您的保证如果有用的话,就不会被千里迢迢派来这里了。” 戚秉章被噎得一时无言,他的确不能保证什么,暗夜门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他的话根本不起任何效用。 陆玦的耐心早已耗尽,他命人将早就备好的纸笔放在戚秉章面前,“戚家主,签下这份文书,你与烟儿,从此以后不再有任何关系。” 戚秉章心下做着天人交战,烟儿是铁定要与他断绝父女关系,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可这些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为人白养了女儿。 暗夜门的威胁还言犹在耳,与其一直活在其阴影下被盘剥得所剩无几,倒不如趁机为将来谋一条新的出路。 思量半晌,戚秉章面露伤感道:“既然烟儿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再勉强。只是为父若就这样回去,暗夜门一定不会放过为父,放过戚家啊...烟儿,好歹你我父女一场,你也要为...” “戚家主,说出你的条件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6章 断绝关系 “陆大人何必说得这般难听。” 陆玦看着他那副精于算计的嘴脸,甚为厌恶。 他眉梢微扬,语带讥诮,“怎么,戚家主现在要签?” 戚秉章老脸一红,面色一阵尴尬,“倒也不急。” 见陆玦未言,他斟酌片刻,才道:“如今暗夜门断了戚家在安州的生路,我作为家主,已别无他法...” 陆玦没有说话,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墉河堤坝即将修筑完成,从此通往各地的水路漕运将会畅通无阻。戚家主一路经过墉城时应该有所耳闻。” 墉城是龙渊在东南的边境重镇,商贸聚集,人口稠密,流动性强,朝廷路驿、水驿、私人邸店鳞次栉比,水路交通十分发达。 虽因一场洪灾导致各路停运,但如今困扰多年的水患问题迎刃而解,墉城的商贸地位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因墉河堤坝即将顺利完工而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便有众多商家通过各种渠道争夺各路漕运的供货资格,龙渊朝廷对此很是重视,已下令各部,特别是工部、吏部、户部乃至兵部做好招商、竞标、遴选、治安等各项事宜。 戚秉章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本地商户尚且争得头破血流,更遑论他一个毫无根基人脉的外地人。 陆玦既然提到水路漕运,那便是能为他将来在墉城行商安家提供一条便利之路。 戚秉章眸光流转,略一思忖,“陆大人言下之意是?” “墉城通往沙河镇的药材供应要求合法合规保质保量,希望戚家主能够把握好这个机会。” 戚秉章面上一喜,“多谢陆大人指点,戚某感激不尽。” 陆府的老管家上前递给他一封书信,戚秉章打开,吃惊地看向兀自品茶的陆玦,竟是皇帝写给墉城太守的御笔书信。 拿着这封书信等同于拿着圣旨去寻找出路,他这件事算是过了明路,稳了。 他不知陆玦是如何办到的,心下疑惑间,还是将书信仔细置于怀中。 看来他来京之前,陆玦早已做好了准备。 陆玦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没再多言,而是将视线落在文书上,示意对面之人尽快签字画押。 戚秉章触到他的眼神,心领神会,他拿起手中的断亲文书,认真看了片刻,直到看到那句“父女恩断,永不相见。”时,心中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感慨。 他抬眼看向戚暮烟的方向,却见她别过了头,不欲看他。 心下一时凄然,他没再犹豫,了断了这份伴随他二十年的孽缘。 陆玦着人陪同戚秉章去墉城办理相关事宜,戚秉章自觉没有留下的必要,便识趣地离开相府。 沈黎砚正要陪戚暮烟说会儿话,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相府门外,戚暮烟站在门口的栏檐下,目送戚秉章的身影远去。 似是感受到身后的注视,戚秉章转身看向门口,却见一片衣角自栏檐后隐去。 他看着那空空的某处怔神片刻,转身时眼角已然微湿。 抛开过去恩怨,他并不讨厌那个孩子,若她是殊儿与自己的女儿,那该多好啊,可惜她不是,她不是... 刚刚有那么一刻,他想跑过去告诉她真相,然而他还是生生止住了。 他想给自己留最后一丝念想:即便脱离了父女关系,名义上她依然是自己和殊儿的女儿,永远是... 希望陆玦能待她如亲生。 戚暮烟背靠门墙,眼角有泪滴落下。 她转眸看向晴朗的天空,有风轻轻吹过,风干了脸上的泪痕。 从今日起,她将告别过去的自己,开启新的人生。 大厅内,沈黎砚被陆玦单独留下。 “听闻沈世子近几日都来相府看望烟儿,我很是欣慰。” “在下是她的...义弟,理应如此。” 义弟?他倒没关心过她与烟儿谁大谁小,听她这么说,当是比烟儿小。 哼!陆玦对她与烟儿之间的牵扯,本不欲多说什么,毕竟现在的烟儿很需要亲近之人的陪伴,但今日看到她那张脸时,他改变主意了。 如此祸国殃民的一张脸,再联想到她与北燕太子和姬冥修之间的传言风评,烟儿若是继续与她相处,很有可能会名声受损,甚至连相府和放雅都难逃牵连。 “她马上会有哥哥,沈世子若无必要,今后还是少接触烟儿为好。” “陆大人,恕在下直言。您是否问过烟儿是否愿意当您的义女?若她愿意,那放雅做她的哥哥在下自是万分放心,如此,不做她的义弟亦无妨。只是,若她不愿,您还以她的义父自居,而逼迫在下远离她,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倒是牙尖嘴利。那我想问问,你如今拿什么对她好?以西凉质子的身份,还是以一个死去之人的身份?你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又拿什么给她庇护?拿你年轻人的口气吗?” 这是在讽刺她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空有一张嘴可以哄人。 她礼貌一笑,“陆大人不必拿话刺人。在下人微言轻,现时是给不了暮烟什么,但我知道她需要什么。” “虽然我打心底里感谢您和放雅为暮烟所做的一切,但您真的以为给她眼前的荣华富贵,她就会欢欢喜喜地接纳您吗?” 陆玦眸光微凝,“你与烟儿才相处了几日,就敢如此大言不惭地笃定你比旁人更了解她?” 见沈黎砚没有回话,他好整以暇地抻了抻衣袖,犀利的眼尾扫向她,“你倒是说说,她不要安稳荣华,要什么?” 沈黎砚一时语塞。 在他人看来,寻常女子找一个爱她惜她的夫君平稳度日,不失为一种好的归宿。退一万步讲,即便戚暮烟不找夫君,陆玦作为义父,亦能让她的后半生衣食无忧。 包括沈黎砚自己有时也会这么认为,有个爱你护你的家人保你半生不再蹉跎苦难,未尝不是一件人生幸事。 她心下不由感叹,不愧是老姜,提的问题很是刁钻。 可戚暮烟是寻常女子么?她不是。 她自幼丧母,没感受过一天母爱,而那将她当作利益筹码的微乎其微的父爱,更是无从说起。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认识不久,尚不知底细深浅的‘义父’? 戚暮烟过去那些悲惨的经历,不会让她轻易地信任于人,依赖于人。她心里清楚,万事都要靠自己,才能博得一线生机,她从暗夜门千里迢迢逃奔到这里,不就是她对自身的笃信么? 现如今让她立马接受一个陌生之人做义父,她定然不会轻易应允,反而她可能会想,陆玦对她这样好,会不会有所企图。 换言之,她不会简单信任任何一个人,即便有一天信任了,她也不会再轻易依赖于那人。 当然,那些人中不仅有陆玦,还有与她关系已经大有改善的自己。 沈黎砚思绪回转,定了定心神后望向陆玦,“她要的是自由、自立、自强、自信。这些,您能给她吗?” 陆玦听后,面上微诧。 烟儿现在是自由了,可她内心里真的自由了吗?更何况,她需要的后三项,他的确无从给予,那种内生性的东西,需要经年累月的重塑,而非一朝一夕的弥补。 沈黎砚注视着陆玦,那与陆放雅六七分像的眉眼,吐出的话却是那么令她不快。 她脑中不由跳出一个恶意的揣测: 姑母当年不会是被美色所惑,与其产生过什么感情纠葛吧?否则她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又怎会轻易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这么好。 上次她来相府时不小心喝醉,忘了问陆放雅有关城南医馆的幕后黑手一事。 不过之后她让宁尘调查过,查出来的情况与三法司最后公布的结果虽并无二致,却也从中得知了镜湖龙井竟是陆玦所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7章 求之不得 这就有意思了。 陆玦倒不至于害自己的亲侄子,但难保不会有人假借他的手行暗害之事,她想起了城南医馆时的粗使丫头小荷。 陆放雅生病之时身体易过敏这等私密之事,如果不是极为亲近之人泄露,他当时又何故置于那般险境? 宁尘说过,陆放雅从墉城回到盛京之后,与陆玦有过一次争吵,而陆玦先前还卧床静养过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想就对上了。 脑中忽然闪过城南医馆喝茶时,陆放雅薄凉落寞的神情,她心内一阵滞涩。 陆玦伤害了他。 虽然如此,陆放雅还是一如既往地敬重他,未曾真正放在过心上。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更不待见他了,但他的声音还是适时地传了过来。 “这些东西我给不了,难道你能?” 沈黎砚心内不喜,面上却毕恭毕敬,“说实话,我暂时是给不了,但我会用行动表示。” “哦?”陆玦掀眸看向她,怀疑之色尽显。 “我想让暮烟去龙庭书院读书。” 戚暮烟心门紧锁,需要让她多接触外面的世界,特别是多认识一些同年龄段的人,这样她才能渐渐打开心门,长此以往,她的性情自然就变得阳光开朗起来了。 “你说什么?”陆玦从主位上站起,凤目中满是惊诧。 沈黎砚自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不以为意道:“我说的是龙庭书院的附属女学。” 她就是故意吓吓他,没想到他还真以为她要带戚暮烟去龙庭书院。 她心下微诧,看来,他对暮烟还是存了几分真情实意在里边的。 陆玦听此,面色才渐渐松缓下来,“玲珑女学倒是可以,只是...” “开学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说服暮烟做您的义女。” 在龙渊,能进玲珑女学之人非富即贵,只要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之女均可以免试入学,富人亦可以通过为朝廷高额捐粮捐钱捐物,而让自家女儿入学,虽然也有相应的考试,但也就是个过场。 当然也有极少数拥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女子考入的情况。 不过,现在离开学已不足半月,即便戚暮烟想考入玲珑女学,最起码也得半年以后。 再者,她自小受柳氏苛待,根本没上过私塾,让她自考,无异于难如登天。倒不如直接走捷径,陆玦好歹还有正二品官衔在身,只要在入学之前走完认亲的仪式流程,后面将名字写入族谱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其实她之前想过同陆放雅商量,认戚暮烟为义妹,毕竟是左相,比之陆玦还高了一个职级。 不过那样一来,难免会惹人非议。而陆玦认了义女就不一样了,他们从此以后就是义兄义妹,不会再任人随意乱猜,更不会影响了他们以后各自的姻缘。 “是一定,不是尽力。你刚刚不是说要用行动表示么?” 沈黎砚真想翻白眼,用行动表示就一定要做到吗?她能保证自己尽力,但不能保证戚暮烟答不答应啊... 老狐狸!刚不久不是还看不起她,要让她远离戚暮烟吗,现在倒看得起她了。 无利不起早!她不由一阵腹诽,面上却一片郑重,“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促成此事。” “那好,十日之后,我要知道结果。” 沈黎砚磨牙霍霍,“若促成此事,陆大人亦不能再以任何理由阻止在下与暮烟姐弟相处。” 陆玦神色微怔,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只要你能做到,那便依你。”他倒要看看她的能耐。 沈黎砚微笑揖礼拜别,才转身出了大厅。 甫一出门,便见陆放雅挺拔的身影立于院内的廊檐之下。 他冲她温雅一笑,“叔父没有为难你吧?” 她回以一笑,语气轻松道:“并未,只不过发给我一个任务。” 陆放雅听后,眸中的隐忧才渐渐散去,即便他与叔父之间再如何,他也不希望叔父对她有任何成见。 二人相偕走出院门,他问道:“是认暮烟为义女的事情么?” “嗯,陆大人给了我十天时间。” 他面上微诧,俊雅的眉眼轻蹙,“他对你还是有成见。” 沈黎砚不舍他为难,“不是你叔父为难,是暮烟入学玲珑女学的时间不允许。” 陆放雅看着她,心思流转了片刻,“是你提议让暮烟去玲珑女学的?” “嗯呢,我想让她开阔下心境,顺便学些东西,为以后做打算。” “你是怎么想到让她进女学的?” “之前我本就想好要照顾她的,那天与傅乾和度亦琛聊天时,听他们聊到书院的女学时便萌生了这个想法。” “嗯,这倒是个两全其美之法,暮烟有你这个...义弟,是她的福气。” 沈黎砚听后,不由一笑,“我听着怎么有点醋味儿在里头呢?” 陆放雅不由失笑,侧身看向她,“本相怎么觉着,是你在吃醋?” “是是是,是我在吃醋,毕竟你马上就是她的义兄了。听说你们陆家就你一根独苗苗,现在有了妹妹,你是何感想?” 独苗苗?陆放雅摇头轻笑,却还是抬眸正色道:“还不错,感觉又多了个亲人。” 亲人...曾经也有一个他视若亲人的男孩陪在自己身边,可命运弄人。 叔父告诉他,他已经死了,可他一直寄希望他还活着。 之前在墉城城北府衙,听他们三人说起暗夜门帽檐遮面的左护法时,他就有过疑虑,也曾派人去调查过,结果显示那人是十四年前在凤凰山被冷无邪所救进而入的暗夜门,而十四年前他与叔父正是在凤凰山附近的密林中被伏杀时,才与陆霄分开的。 他至今都记得那双被鲜血染红而怨恨不甘的双眸。 如果暗夜门现任门主冷霄,也就是那个左护法真是陆霄的话... 他没再想下去,毕竟还只是猜测,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来证实此事,因而也不想告诉叔父,免得引他忧心。 “你怎么了?”沈黎砚见他眉间微蹙,有些担心。 陆放雅恍然一瞬,侧首对她道:“无碍,只是突然想起一位旧人。” “他对你很重要吧?” “为何这样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说话时走神。” “让你见笑了。” “这没什么,我只是怕你将刚才所想之事放在心上,扰你伤神。” 他轻轻一笑,“无碍。”而后又侧身看向她,眸色认真,“谢谢你,沐九。” “谢我作甚,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 说罢,她神色专注道:“有什么难解之事,一定要与我说,知道吗?虽然我可能无法帮到你,可我愿意做你的树洞。” “树洞?” 见他迷惑的眼神看了过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你可以将心底的秘密悄悄地告诉我,且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 陆放雅寻思着她话中之意,而后恍然一笑,“那我岂不是一直在做你的树洞?” 沈黎砚一听,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不得不佩服他超强的理解能力。 她扬唇轻笑,学着戏曲中的腔调对他深深一揖,“多谢相爷的深情厚谊,小生这厢有礼了...” 陆放雅被她这波操作整懵了半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赶忙回以揖礼,“失敬失敬。” 总算把他给逗笑了,她可太难了。 心内一阵吐槽,但见到他难得的笑容,她便也跟着灿然而笑。 说话间,二人已走至相府门外。 “接下来几日,你可要做好随时被我烦扰的准备了。” 他温雅一笑,“求之不得。” 她不无好奇,“放雅说话什么时候这般娓娓动听了?” 陆放雅但笑不语。 沈黎砚倒也没说什么,含笑朝他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转身怅然一笑。 他的确求之不得,永远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8章 灯下对峙 回到王府时已近申时,沈黎砚随便吃了一点,便拉了被子睡了过去。 是夜,望云客栈。 客房内的戚秉章,在灯火下反复看了两遍那份书信,才放入床头的包袱中铺床歇息。 只是正当他熄灭灯盏躺到床上时,却见烛火阴影处坐了一人。 戚秉章面上惊惧,“是谁?” 那黑影道:“向你索命的人。” 他看向门外,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对方道:“你的御笔书信在我手中,不想要的话,尽管大喊大叫。” “什么?”戚秉章面上一慌,赶忙摸向床头包袱,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书信。 “你是何人?到底想做什么?”他面上惊慌恼怒,心下却迅速思索着可能之人。 今日一拿到书信,晚上这人便来了客栈。 陆玦不可能言而无信,否则不会大费周章地安排这一切还派人同他前往墉城。 “我是你的儿子戚沐九啊。”黑影漫不经心道。 “沐九?怎么可能?!”戚秉章吓得眼皮突突直跳,声音已然开始颤抖,“他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黑影嗤笑一声,“十四年前柳氏设计将染了时疫的他扔到乱坟岗的时候,你恐怕还偷着乐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戚秉章心惊,表情已不复之前那般镇定。 那孩子当时已没有了呼吸,再加上那病的传染性极强,他不想整个戚府受到牵累,才忍痛同意了柳氏的提议。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和柳氏狼狈为奸,将年仅五岁的他害得那般凄惨,你对得起他死去的娘亲吗?” “我没有对不起殊儿,我是答应过殊儿要好好照顾他,可...那是他时运不济染了疫病,怨不得我们。” “到如今,你还在包庇柳氏?” “我...” “柳氏派人将患病孩童穿过的衣服换到戚沐九的身上,是你的主意吧?” “不,不是...” “她一个刚扶正不久的妾室,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谋害嫡子,不是你默许,她敢那样做吗?” “我,我没有默许,是柳氏听了身边管事嬷嬷的挑唆才铸成的大错。” “那你说,这个错该怨在谁身上?如果不是你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那个嬷嬷敢如此胆大妄为地以下犯上吗?” 这些都是前几日戚暮烟告诉她的。戚暮烟身边的奶娘告诉过她,当年奶娘被刻意支走,才被柳氏得逞,等到戚沐九被发现染病时已为时已晚。 “还是说,你如此纵容柳氏胡作非为,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被带了绿帽子?” “你,你说什么?”戚秉章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之人。 “要我说得再清楚一些么?戚家兄妹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 “你怎么...”戚秉章愣怔一瞬,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他慌不择乱道:“你胡说八道!他们怎么不是我亲生的?!” “呵...自欺欺人。”黑影似乎早已笃定自己的猜想,她满不在乎地走出阴影,站在灯光下,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向犹在气急败坏的颓唐之人。 沈黎砚低声轻嗤,“你现在真该去照照镜子。”照照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怨夫模样。 “你,你是白天在相府的那个...”戚秉章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我就是暮烟的哥哥,戚沐九。”她歪头,恶劣一笑。 “不可能!她明明跟我说过,你已经战死沙场!” 他不相信他还活着,去年戚沐九的文牒被盗,安州官署后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之后柳氏派人追查了一段时间,只告诉他戚沐九确已在西凉战死,自此,他才歇了继续查找他的心思。 “柳氏的话,你也信?”她拂袖坐在灯下,望着昏暗的灯盏,出声道:“去年她可是派了不少杀手专程来盛京杀我,只不过后来见我住在秦王府,才不得不就此作罢。” 戚秉章惊诧万分,“她根本就没同我说过这些!”原来她一直都在骗他,枉他这么多年以来那般信任于她。 “这便是你眼中贤良淑德、勤俭持家的当家主母。”她望向他天人交战的神色,“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我们兄妹二人非你亲生,你说...她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她看着戚秉章渐渐铁青的脸,有些好笑道:“你们夫妇俩还真有意思。你想着怎么维护你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而她却想着怎么不择手段地斩草除根。哎,也不知戚家林那小子在她手中能躲过几个回合。” 戚秉章眼中风云变幻,“你怎么知道家林?” “哦,去年在吉祥赌坊侥幸赢了他一千五百两。” “原来那个药材商是你!” “我也是事后才得知他竟是你的宝贝儿子。当时我还感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暗夜门那些杀手当时为何没将你杀死在密林当中!” “对啊,你和柳氏派去的那些‘小厮’还真是不中用,几枚裂魂钉就让他们疼得哇哇乱叫,戚家的银票花得还真够磕碜。” 她这是在嘲笑戚家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现眼。 戚秉章简直要气炸了,当时若非冷无邪病情有变而暗夜门无暇多顾,戚家估计早就被暗夜门整垮而不会留到现在了。 他当时只想着让龙渊与暗夜门两虎相争,戚家好从中渔翁得利,不曾想往墉城运送药材的人竟是眼前之人,还真是大意失荆州。 他努力克制自己,隐忍道:“如今你也知道真相了,说吧,到底怎样,你才会将书信还给我。” “真相?你以为我今晚来此,只是为了证实自己非你亲生这么简单?” “那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戚秉章话音一转,“你也不必诓我,我在盛京这几日可是听说过你的‘丰功伟绩’,真正的戚沐九已死,沈世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哦,你装了这么久,不就是想从我口中得到某些有用信息吗?还是说,你想知道我与陆玦和陆放雅到底又有什么关系?更确切地说,你想知道,我会不会将暮烟非你亲生之事告诉陆玦?” “你!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受伤的只会是烟儿。” “哦?看来你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说罢,她自袖中拿出那张书信,在灯火旁轻轻挥了挥。 戚秉章眸中赤红,他咬牙转身,声音变得异常坚决,“你烧吧,烧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有关他生父的任何信息。” 沈黎砚知道他的话并非开玩笑,她没想到为了一封御笔书信而宁愿与戚暮烟断绝父女关系的他,在涉及到此事时,会突然爆发出玉石俱焚的气势。 心中好奇,她还是问了句,“为何?” “因为我恨他。” 他眸中浓烈的仇恨,出乎她的意料。 手中蓦然多了一封书信,戚秉章愣怔一瞬,抬眸看向面前之人。 “戚沐九他真的很努力。他凭着自己拼命获得的军功,只为攒钱让暮烟过上好日子。” 沈黎砚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语声平静:“他从未想过去找你和柳氏报仇。你...错过了一个好儿郎。” 戚秉章看着摇曳晃动的烛火,神色颓然,似在回忆久远的过去。 其实,他刚出生那会儿,他抱过他。他从未见过那般漂亮的孩子,眼睛纯澈得如同晶莹的水晶。可随着殊儿的离去,他始终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他怨她放不下过去,同时更恨那个男人,恨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却被他弃若敝履。她是带着对那个男人的恨离开他的啊,叫他怎能不怨恨。 “九儿他葬在了何处?” “一个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地方。” 沈黎砚眸中星光暗闪,这一声“九儿”终究来得迟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9章 无常命运 戚暮烟的生父是谁,沈黎砚已经不想知道。 她知道戚秉章不是个好父亲,可他愿意接受怀着别的男人骨肉的姑母,他就是个好丈夫。 他应该是爱姑母的吧,兄妹俩也只是他恨屋及乌的牺牲品罢了。 而那个抛弃姑母的男人更可恨,亦不值得被原谅。 “暮烟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戚秉章眸中闪过微诧,他看着将熄未熄的烛火,声音有些涩滞,“她当年怀的双胎,一直以来就情志不畅、肝气郁结,生下他们兄妹俩后,更是气血枯竭油尽灯枯,不到一个月便去了。” “当时定北将军...秦伏渊,没去找过你?”贸然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她显然有些不太习惯。 “殊儿出事时,他正在龙渊北部战场与北燕军作战。倒是他的夫人派了人去,将我...” 他轻咳一声,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暴打了一顿,顺便带走了殊儿的很多遗物。” 他抿了抿口中的三颗假牙,当时的痛感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不过,他并不觉得委屈,他当时在船上答应过秦伏渊,会照顾好殊儿,可他没有做到,后来被打,也没什么好怨愤的。 沈黎砚静静听着,她的母亲伏鸢么...她当时肯定瞒着父亲,父亲从战场回到盛京得知姑母的死讯后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自己当时应该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像一个小豆芽一样感受着她的悲伤与难过。 “在殊儿过世的第二年,有一次我去祖坟祭拜她时,见她坟头上摆放了新的祭品。我问过奶娘李氏,她说在那段时间并没有去祭拜过殊儿,我便知道是他们夫妇俩去过了。” 看出她表情中的疑惑,他道:“你还不知道吧,秦伏渊当时为了伏鸢不被送去北燕和亲,无召回京,被东岳先皇微生明辉以谋反的罪名全城搜捕。 幸好有我和殊儿暗中相助,他们二人才得以逃出瀛都。至此以后,他们便再也不能轻易回到东岳,所以那次,也只能暗中祭拜殊儿。” 沈黎砚没想到当年父母逃离东岳,其中竟有如此多的曲折,甚至还与戚秉章有着莫大关联。 她本想再问些有关父母亲和姑母的往事,却听戚秉章道:“沈世子,我不知你为何会问秦伏渊夫妇和殊儿的陈年旧事,但我知道的都全与你说了。你今日若想为九儿出气,就尽管来吧,这是我该受的,至于其他,我也没什么可与你说的了。” 沈黎砚知道,如果她再继续追问的话,就会触及到他痛恨的那个男人,所以他将话题止住了。 “我没有立场拿你出气,只是为沐九感到惋惜。如果有什么想说的...” 她语声微顿,转眸看向犹自颓废的戚秉章,“与暗夜门往来,如同与虎谋皮,还是趁早切断为好。” 墉城是个不错的地方,戚秉章只要合规经营,完全可以凭着多年的经商经验东山再起。 至于柳氏...想来他此次回去一定会与她翻算旧账,是休是留也就全凭她的造化了。 戚秉章看着微掩的房门,心中一片寂寥。 夜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他错了吗? 他没错。 凭什么陆玦可以在盛京得享富贵安宁,而他却要在安州二十年如一日忍受苦痛折磨,他不甘心。 既然老天做不到公平,那便由他来。 他捏紧手中那张猎猎作响的书信,眸中一片心安理得,这是他欠他的。 离开望云客栈后,沈黎砚内心感慨万分。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却深知它并不轻松。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同姬冥修说,要以李湛的身份对戚家进行报复,帮戚家兄妹讨回公道。 可此时此刻,或是刚才在客栈面对戚秉章时,那种欲将其杀之后快的决心却不知不觉地消弭于无形。 或许是她并非戚沐九的缘故,对他自小经历的那种惨痛,难以做到感同身受。 又或许,是听到戚秉章说曾经救过自己的父母而无法做到恩将仇报。 她想,或许...她能体会到戚沐九当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受了。 杀了又如何?他背负着那种刻骨仇恨整整十一年,又有谁能帮他将时光倒流,让他免于那些阴谋暗算与颠沛流离? 没有谁能做到,就连上天都只是悲悯地看着他经受着那些煎熬,直到煎熬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是个拥有大智慧的人,直到现在,她才渐渐明白他当时那种看似自欺欺人的背后,所隐藏着的坚强忍耐。 她看得出来,戚秉章这些年也同样在忍受着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他当时的那种痛苦难以言表又无处诉说,而他又做不到放下,所以只能任由心中的恶念蔓延,进而造成了戚家兄妹的悲惨境遇。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 父亲英年早逝,母亲为保护她伤重去世,母后将她视若己出,也只是陪她走了人生的一小段。 现在她只有父皇了,却也只能与他远隔千里。 她做错什么了么?戚家兄妹又做错什么了么?不,他们都没有。 是无常的命运将他们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死去的人,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承受命运对她的诸多考验。 她在命运的泥淖中苦苦挣扎,却也终有一日,会在挣脱命运的束缚中获得新生。 戚沐九在这种摧残中了悟到悲悯与放下,而她身处这样的漩涡中又将体会到何种缘法呢... 夜色黢黑,王府屋檐下暗红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晕,照亮着回家的路。 沈黎砚没敢从前门走,只能照旧从府门后墙翻入。 穿过两道月洞门,她熟门熟路地越上桃园小径,一片暗香浮动,让急行中的她不由放缓了脚步。 檐下风铃发出空灵的脆响,似在迎接主人归家。 沈黎砚心中蓦然漫起一丝淡淡的柔和,一种类似踏遍千山万水而终至归处的小确幸。 这种美好虽只是稍纵即逝,却也带给了她暖暖的感动,如果忽略掉廊檐下那道高大身影的话。 “你还知道回来?” 某男低沉的嗓音中犹带火气。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三更半夜地不睡觉,却跑来蹲点捉她,有意思么? “怎么,你还想等着天亮再回来?” 某男已走近她,犀利的视线从头到尾将她洗涮了一遍,发现她只是黑衣黑帽的装扮,才渐渐缓了神色。 “我就出去一小会儿,你这样跟查岗有什么区别。” 她很不服气,想越过他回屋睡觉。 “查岗?” 夜色中,他眸色很亮,就那样疑惑地看向她。 “啊,呵呵,就是放哨的意思。” 她企图打哈哈。 “沈-黎-砚。” 她将他当成什么了,严防妻子外出偷情的偏执男? “我好困,你可不可以不要无理取闹?” “你去见戚秉章了?” “你怎么知道?你派人跟踪我?” “你半夜出门还有理了,本王只是...” 她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笨死了,说句关心她的话都被他搞得像吵架一样。 “我没事,就是问了他一些有关戚暮烟母亲的陈年旧事。” 他派去的人保不齐听到了她与戚秉章的对话,倒不如抛出姑母这个话题,好转移她与父母亲之间关系的猜疑。 “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戚暮烟并非戚秉章亲生,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姬冥修眸中闪过意外,他没想到她今夜去是为了证实这件事。 他语气不由缓和下来,“以后不许再半夜出去了,知不知道岁旦期间外面很危险。” “知道啦。”沈黎砚感觉他现在就是个管家婆,让她有种别样的负担。 她不知道的是,喜欢一个人时,就很容易患得患失。 当然,这是她在后来的某一天才幡然体会到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0章 调查真相 沈黎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姬冥修看她耷拉着眼皮,一副随时都会睡着的懒散模样,也没再为难,低声吩咐了句:“记得喝药。” “嗯嗯。”沈黎砚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懵懂迷离的样子让他瞬间有了想摸她头的冲动,而他骨节分明的右手确已先于他的想法摸了上去。 “呃?”沈黎砚愣怔在原地。他竟然摸她的头,不行,她得摸回来。 然而,不知是姬冥修太高,还是自己瞌睡手滑的缘故,那只本该摸到他发上的素手,竟摸到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 沈黎砚瞬间社死在了当场,见对方眸色微怔定定地看着自己,她赶忙绕过他,如风火轮般消失在了廊角。 这一天天的,都干的些什么事儿。 她不由祈祷,希望明日就是开学日,这王府她实在是没法待下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手感摸着还真不错,就是有点冷硬,没有玲玉的软嫩。 “王爷,沈黎砚竟敢摸您,实在是太放肆了。” 姬冥修感受着脸侧的异样触感,喃喃道:“她刚才摸了本王。” “是的王爷,她摸了您。” “本王下次要不要摸回来?” “王爷您说什么?” 一阵风声掠过,景严觉得许是自己听错了。 姬冥修似是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她今日去找戚秉章还说了些什么?” 景严正色道:“问了一些有关秦殊和秦伏渊的旧事,哦对了,她想知道戚暮烟的生父究竟是谁,而戚秉章对此竟硬气地只字未提。” 姬冥修对沈黎砚深更半夜出去只是为了他人的行为极为不悦。 他离她这么近,她都不关心,反而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东奔西跑,简直是本末倒置。 他看着空荡荡的廊角,思绪飘转,“影二可有消息?” “说是已寻到薛神医的行踪,不日便会有结果。” 景严希望影二尽早将秦夫人的女儿带回盛京,不管她是美是丑,性格好坏,最起码是个女的,而不会是刚刚离开的那位,是雌是雄都难以分辨,还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整天巴巴儿地往这儿凑。 “对了,王爷,影卫刚刚传回了有关秦夫人的消息。” 姬冥修接过火漆封着的信件,拆开后查看着信中内容。 暖色的灯光映照在他岑冷的侧脸上,驱散了覆在上面的丝丝寒意。 信件看完,他一言未发。 五内俱损,毒入骨髓。 毒...秦夫人当年竟还中了毒。 虽是轻微的寒毒,却并不致命,只因她从悬崖跌落,脏腑筋脉受损,寒毒才趁虚而入,不到三年便离开人世。 寒毒...沈黎砚中的也是寒毒。 菡萏殿时她优美白皙的后背,漱石居床榻上她白嫩纤巧的脚踝,那晚暖阁中她柔润香甜的唇瓣,姬冥修脑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外界相传的西凉世子,本就是女子呢? 他忽然想到先前三次出现的女刺客,如果她们都是同一人,而沈黎砚若恰好是女子,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突然有种即刻冲到落梅轩一探究竟的冲动,这种冲动似一股暖流,正消融着他多年以来积存在心底的坚冰,而如今这块坚冰,就差一个真相,便会顷刻间分崩离析。 可如果她真是秦夫人女儿的话,当年又是如何成为西凉太子的?秦夫人与西凉的关系,当真只是沈立恒所说的与薛正父女的那份渊源么? 他想起那日在未央殿内,沈立恒提到秦夫人时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难以掩藏的悲伤。 还是说,沈立恒日久生情,爱上了妻子薛素的闺蜜秦夫人? 姬冥修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还真是前阵子看多了话本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可这样也说不通,沈立恒即便再怎么痴情,也不会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之人充当西凉的太子,更何况,他情愿拿五株紫萦草换得自己对沈黎砚的宽待,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离开未央殿时,他望向自己时那种欲言又止的殷切眼神,完全是一种爱子心切又不得不嘱托他代为照料的舐犊之情。 他转念一想,西凉皇室,人员凋零,沈立恒无兄弟姐妹,不对,他以前无意间听说书先生讲过,当时的西凉女皇与丞相宴倾是生了一个女儿的。 “景严,你还记得上次在天方夜谭时,那个说书先生讲过的前西凉女皇的女儿叫什么吗?” 景严显然没想到自家王爷会突然问这个,他抓了抓脑袋,开始冥思苦想,“叫...长什么...” “哦,对,长乐公主。”总算是想起来了,“王爷,你突然问这个作甚?” “你查一下秦夫人,也就是伏鸢的身份背景,越详细越好,调查时要特别注意,她与西凉皇室有何关系。” “王爷,您是怀疑薛神医身边的秦夫人女儿有问题?” “秦夫人女儿的身份,等影二找到薛神医时再行确认也不迟。本王好奇的是,沈黎砚的西凉世子身份。” “王爷怀疑,她有可能是假的?”景严话音中难掩兴奋,若她是个假世子,那就好玩儿了,他到时候一定会狠狠地对她落井下石。 “一切未有定论,你先着人去调查,记住,切勿走漏风声。” 他只是要知道真相,并非要带给她困扰与伤害。 “属下省得。” 景严离开后,姬冥修兀自走上桃园小径。 听管家说,她很喜欢这里的梅树与彩灯,也不枉他花重金从聚英阁那里挖了过来。 夜风拂过身侧,一阵暗香扑鼻。 他轻抚侧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芳香,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梅花的香气。 越想越觉得她不是男子。 他是那般急于知道答案,却又在竭力按捺着那股冲动,就像他在暖阁那晚的复杂心情。 他知道这样的心情不会纠结太久,而他也不会等待太久... 翌日上午,沈黎砚总算从睡梦中醒来。 她起身伸了下懒腰,才穿衣洗漱。 “公子,你终于醒啦。”玲玉端着托盘进了屋内。 沈黎砚看了下漏刻,已近巳时,时间的确不早了。 “公子,你知道奴婢今早出门听到什么消息了吗?”玲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哦,什么?”刚刚睡醒,她显然还不在状态,用汤匙舀了口清粥送入口中。 “今日早朝,圣上特批左相大人和摄政王殿下去龙庭书院教授《策论》和《兵略》,据说此消息一出,玲珑女学的那些贵女们都坐不住了,整个盛京城但凡口碑不错的成衣店和首饰店一时间都人满为患。” 云州大陆历来有致仕官员返乡办学授业的文化传统,不过像龙渊这样在仕期间还可以抽空授课的倒不多见。 “你有没有听说,他们什么时候去书院?”她拿起一块春卷咬了一口,闲闲地问道。 “这倒没有听说。不过那些贵女也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人家又不给她们女学授课,她们蹦跶个什么劲呢。” 沈黎砚神色了然,盛京美男榜前二的单身贵族,那些贵女不挤破头,她都觉得她们不正常了。 “玲珑女学与龙庭书院一路之隔。”去年书院开学之时,她倒是远远地瞧见过一回。 散学后,一群年轻少女穿着女学统一的杏色制服,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好在那条路足够宽敞,敬而远之倒还头轻些。 “这么近...那公子你可要小心了。”玲玉面上谨慎认真。 她那紧张兮兮的神情着实将沈黎砚逗笑了,“为何?” “因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啊。” 她噗嗤一笑,捏了捏她嫩白的脸蛋,“放心吧,中间隔着条银河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1章 玲珑女学 饭毕,沈黎砚带着玲玉去相府接上戚暮烟,三人一起去了望云楼。 未到中午饭点,楼内客人不多,沈黎砚在二楼订了个靠窗的雅座。 她点了几份茶点,一边饮茶一边观看着窗外的街景,正看着游玩的一家人出神,耳边传来玲玉的声音。 “公子,傅公子他们到了。” 沈黎砚转眸看向对面走来的二人,唇角微扬,忙起身揖礼欢迎,“还说你们会耽搁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准时。” “本公子赴约哪有迟到的道理。” 傅乾边说边看向沈黎砚身侧的戚暮烟,竟难得收敛了平日里的疏放随性。 “想必这位就是戚姑娘吧,在下傅乾,身边这位是度亦琛,我们都是...沈世子的好友,好高兴认识你。” “傅公子,度公子...你们好。” 戚暮烟不知该说什么,却还是欠身行了礼仪。 这些日子相府专门给她请了礼仪嬷嬷教导她闺阁礼仪,她学东西很快,倒也习得有模有样。 心内虽然抵触这些虚礼,却也知道这是为她好。她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要融入盛京这个大环境。 傅乾和度亦琛拱手行礼,之后便相继入座。 凤眸善睐而顾盼生辉,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英气与倔强,略显淡漠疏离,会与人自动隔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傅乾对戚暮烟的第一印象。 那样悲惨的经历,如今以这样的姿态面对陌生的他们,已实属难得,她很坚强。 一旁的度亦琛有相似的感觉,对面姑娘对周围的一切虽有些不太习惯,却还是尽最大努力在适应融合着,个性中隐隐透着一种不服输的韧性,这样的品性难能可贵。 “听说你开学后要住在鹿鸣苑?” 傅乾看向给他们斟茶的沈黎砚。 “目前为止是这样。圣上已经着礼部置备了一些起居用品,估计再过几日便会派送过去。” 沈黎砚看着茶盏中上下浮沉的茶叶,眸中溢出几丝愁绪。 “那可是鹿鸣苑,摄政王的专属行宫,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休养圣地,你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在跟我们凡尔赛吗?” “傅小乾,我哪有苦大仇深,这不是每日还得在书院和鹿鸣苑之间往返么,倒不如住在青城镇来得方便。” 度亦琛一眼便看出她在找借口,青城镇离鹿鸣苑也就不到三刻钟的时间。 “京中的流言蜚语只是一时,你也不必太在意,等过了这段风声就好了。更何况鹿鸣苑还有卫兵驻扎,轮流值守,安全亦有保障。” 经过两位好友的一阵宽慰,她的心情忽然变轻松了不少。 “经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开了,求学第一,我这到底有些本末颠倒了。” 说罢,她举杯自罚,倒也引得两位好友持杯敬酒。看着身旁静默喝茶的戚暮烟,她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去年只是入学时在龙庭书院上了十天左右的课,对街道对面的玲珑女学却也不甚了解,倒不如趁此向他们问询一二。 不过,她还不能当着戚暮烟单刀直入地询问入学事宜,毕竟她还尚未与她提及过此事,免得事未办成反而引她反感。 “今日在街上听到很多人都在谈论玲珑女学,听着倒是风头很盛。” “你说女学啊。还不是听说左相和摄政王会去龙庭书院授课,便开始躁动起了一颗颗少女心。” “既然明知男女有别,为何还会将女学建在书院对面?”她实在有些好奇。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听小爷我给你细细说来。” 傅乾饮了半杯清茶,润了润喉,才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大概三十多年以前,龙庭书院院长梅舜臣娶了贺家的嫡女贺九蓁。那贺九蓁也算个奇女子,常年醉卧沙场,性情狂放不羁,更不受世俗之见的束缚。什么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全被她斥之为谬论偏见。久而久之,她的身边便集聚了一大波宣扬男女平等的拥趸。 偏生她父亲又是当时德高望重的鸿学大儒,经不住自家女儿的任性与游说,再加上贺九蓁日日在梅舜臣身边吹着枕边风,于是老爹夫君齐上阵,拉着一大波苦于找不到女西席的官员入宫进谏,玲珑女学便自此诞生了。” “玲珑女学都是女夫子在授课?” “非也。五六十岁的老学究倒也不少。 沈黎砚听了,差点笑喷,就连身旁的戚暮烟都不由垂眸掩笑。 “就没有年轻的夫子么?” “有啊,个个都貌似钟馗。据说有个叫潘思的,豹头环眼,铁面虬髯,殿试时因相貌太磕碜,被刷去了状元头衔,他倒没像钟馗那样羞愤撞柱,而是坦然接受了礼部的安排,成为了女学的夫子。” “这么一说,女学除了女夫子,其余的夫子不是老的便是丑的了?” “确实如此。” “这也太...” “不公平,对吗?” “有点。不过话说回来,朝廷为了不让女学子们犯花痴,倒是‘用心良苦’。” “是啊,毕竟龙渊的礼仪制度不可偏废。” “龙庭书院的女夫子不会也是既老又丑吧?” “非也,不过也差不离了。” “怎么?” “她们的夫君都是书院的夫子。” “哈哈哈...” 为了打消学子们的少男心,书院还真是煞费苦心。 “所以,听说京城两大美男要去书院授课,对日日吃糠咽菜的女学来说无异于天降琼露,你说她们欢喜不欢喜?” “这两大琼露不是每日还要出现在早朝上么,怎地想着去书院献爱心了?” “哦,是这样。盛京每年三四月份会举办一次校际比赛,三大书院都会参加。不过在这之前,礼部会为三大书院分别选定一文一武两大朝臣前去授课指导,龙庭书院今年很幸运,被左相和摄政王给抽中了。” “他们开学之后就会去吗?” “不会。大致会在二三月份每月抽出五日去书院上课。” 沈黎砚心下安然,姬冥修若是去上课,期间定会住在鹿鸣苑,好在前后也就十日,还在她接受的范围,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与他共处。 昨晚的摸脸场景扰得她半夜都没睡着,她暗自决定,开学前这段时日尽量避开他就行,免得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件。 “你怎么突然对女学感兴趣了?该不会是相中哪个女学子了吧?” “傅小乾,我在书院待了几日你不清楚?哪有机会见到那些女学子。不过话说,你和阿度在书院待了半年,就没见到过合意的姑娘?” 一旁喝茶的度亦琛,转眸看向身侧,语声中难得带了点八卦的意味,“他拉着我去偶遇过几次毕小姐。” “哈哈,傅小乾,还说你没看上人家,去年在玄光寺偶遇时你怎么说来着...” 她语音拉长,学着傅乾当日的样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毕小姐,看来我们与佛有缘呢。” 傅乾无语扶额,“沈世子,小爷我当日哪有那么猥琐...” “喜欢就喜欢嘛,何必要遮遮掩掩。她父亲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么,你这个户部度支员外郎多做出点功绩,平日里多去串串办公请教一二,这样在她父亲面前不就留下好印象了嘛。” “就你馊主意多。”傅乾喝了口酒,不置可否。 “哈,你就等着哭吧。毕妍去书院一定是找她哥哥,去年书院一定进了不少优秀学子吧,毕文珺定然趁着最后的半年时间给自己妹妹物色了不少合适人选。” 度亦琛接话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毕文珺好像看好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道貌岸然,虚伪做作,一看就不是好人。”傅乾饮尽杯中美酒,一脸不屑。 “傅小乾,拈酸吃醋可不像你。心动不如行动,饭也吃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走。” “去哪儿?” “毕文珺的书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2章 青檀书肆 傅乾坐着未动,有些尴尬道:“去那儿作甚?” “当然是置办笔墨纸砚了。哦,对了,你和阿度的笔记要借我用下,我得补补落下的功课,免得开学后被夫子为难。” 度亦琛笑道:“我明日着人送去王府。不过内容有点多,你择重点誊录即可。” 傅乾微咳一声,起身道:“我的...记得不是太全,你跳着看就行。” “嗯嗯,知道啦。”她轻附傅乾耳边,小声道:“毕妍在她哥哥的书肆。” 傅乾面上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黎砚偏头,神秘一笑,“我就是知道。” 她特意派人打听了毕妍的行踪,她这两日都在哥哥的书肆帮忙。 她本想着明日带戚暮烟去找毕妍交友,今日见二位好友都在,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几人离开酒楼到达古玩字画第一街时,刚到未时。 戚暮烟第一次来,静美的眼眸中难得多了些惊奇的探究。 长长的街道看不到尽头,道路两旁的古玩书画店铺令人目不暇接,随处可见进进出出相携而行的书院学子。 今日的目的主要是笔墨纸砚,荣宝斋和宝古斋大多是古今字画,本想直接路过,不过沈黎砚还是进荣宝斋花时间淘了几本有关酿酒的异世书籍。 出来时,她愈发觉得荣宝斋就是一个神奇的聚宝斋,在这里她居然能淘到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葡萄酒酿造工艺,里边的文字也只有身为现代人的她才能看懂,怪不得被仍在角落无人问津,不过最终还是被她这个伯乐给书海拾宝了。 几人经过萃珍斋时,沈黎砚发现戚暮烟望着门前摆放的陶瓷样品多看了几眼,当下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与韵古斋专卖玉器不同,萃珍斋主打瓷器。店内各种瓷器琳琅满目,绚烂的白瓷、多变的青瓷、绮丽的蓝瓷、五彩斑斓的黑瓷,应有尽有。 沈黎砚看中了一款天蓝釉洗,光滑细腻、低调内敛,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转眸看向戚暮烟,却见她正在端看几款冬青色的小瓷瓶,瓷瓶精致小巧,落在她瓷白的素手上分外好看。 戚暮烟终于挑选好,一口气拿了两套,共二十只。 沈黎砚眸中讶然,这些瓷瓶多半用来放置药水或是药丸,她...是要做药么? 侧身看向傅乾和度亦琛,见傅乾选了一款酒蓝釉油槌瓶,色彩纯然,质朴典雅,送给太傅夫人插花倒是不错。 几人包装结账离开萃珍斋,转过半条街便看到了毕文珺的书肆。 书肆门口的学子络绎不绝,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热闹了很多。书肆门前竟高高立了块儿牌匾,写着“青檀书肆”。 说实话,上次来时书摊门口还有点寒碜,而现在这么一整,倒显得有格调了不少。 度亦琛转眸看向她,显然也有些诧异,毕文珺这是找高人指点了?还是突然开窍了?二人带着疑惑走进书肆。 书肆内人流涌动,有立于书架旁侧翻看书籍的,有挑选笔墨纸砚的,书架西北角靠墙位置竟单独辟出一个区域,用来出售时下热门话本儿。 沈黎砚好奇翻出一本,书名《狸妖记》。 她浏览了几页,是本类似于《聊斋》中聂小倩与宁采臣的志怪故事。 戚暮烟跟着拿起一本,书名《霸道门主爱上我》。 她眸光微顿,迟滞看向书架空隙的虚空处,须臾过后,竟是被蜂蛰了似的将书扔回原处。 她眸光无神,却又似无处安放一样焦急找寻着什么,直到沈黎砚握住她的皓腕。 “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 她轻轻安抚着,直到身前的人慢慢镇定下来,她才扶着她走出那个角落。 “傅兄、度兄、戚...沈世子,你们怎么来了?” 二楼转角处,毕文珺面上挂着意外,顺着楼梯向他们走来。 “听说度兄的书肆火爆开售,便想着过来瞧瞧。” 沈黎砚笑着,抬眸环视四周,而后道:“变化很大,都快认不出了。” 毕文珺表情无奈,却又带着淡淡的宠溺,“让各位见笑了,都是舍妹帮忙布置,她说我的书肆就是个鸟窝。” 沈黎砚故作揶揄道:“这么说来,毕妍姑娘的审美可比你这个哥哥强多喽。” 毕文珺抱拳作揖,“惭愧惭愧。” 他眸光看向沈黎砚身侧,“这位姑娘是?” “她是在下的阿姐,戚暮烟。” 眼前的女子,容色如樱花般绝艳,气质却又如秋水般清透,她眉间似乎带了点惊悸过后的不安,虽掩饰得好,却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戚暮烟...他眼眸微睁,脑中忽然闪过去年那晚破庙外被追杀的姑娘,夜色太暗,他当时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犹记得那个为首的黑衣女子叫她这个名字。 因着那晚看到的事,他还特意调查过她,东岳安州戚家的嫡女,真正的戚沐九的妹妹。 思绪回拢,他拱手道:“戚姑娘,在下毕文珺,很高兴认识你。” “毕公子好。”戚暮烟欠身回礼。 面前的公子彬彬有礼,却又带着些世俗的慧黠,她并不讨厌,却也谈不上亲近喜欢。 “哥哥,是谁来了?” 楼梯处此时传来毕妍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娇俏动人。 待她走近,看到面前的几人时,面上竟是一喜,“原来是戚...沈世子,度公子...“她语声微顿,面上一阵羞涩,不由垂眸侧身,低低道:“还有傅公子...” “毕小姐好。”傅乾垂眸,不自在地碰了碰英挺的鼻端。 度亦琛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唇角微勾,不动声色地拱手行礼。 沈黎砚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掩唇轻笑,而后轻咳一声,“上次在毕兄这里买的宣纸很是不错。这不开学在即,我们几人想挑选一些回去。” “感谢诸位的捧场,二楼老地方。”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带路上楼。 “听说下个月就是会试,到时候我们就静听毕兄的佳音了。” 毕文珺谦虚一笑,“承蒙沈世子吉言。” 待上了二楼,沈黎砚他们几个自然随毕文珺走去放有宣纸的书架处,戚暮烟碍于女子的身份也不好一直相随,便自然同毕妍一起走向另一侧。 毕妍自然注意到刚才沈黎砚看向她的眼神:要她帮忙照顾身旁的这位戚姑娘。 “戚姑娘之前来过青檀书肆吗?” 毕妍对戚暮烟很是好奇,因为对女子向来眼高于项的哥哥,今日竟破天荒盯着一位姑娘看了好久。 “这是我第一次来。” 毕妍活泼开朗,戚暮烟并不反感。 “那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嗯...”戚暮烟抬眸环顾四周,斟酌着开口:“开阔明净,布局典雅,看着很温馨。” “温馨...”毕砚转眸一笑,“哇,戚姑娘,我问了那么多人,只有你看出来这一点,这可是我几天几夜耗神耗力布置出来的。” 戚暮烟微诧,难怪与先前看过的那些书铺不同。 那些书铺大多简洁规整,偏冷色调,而这里却恰好相反,处处充满柔和馨暖,让人感觉很舒适,如果忽略掉楼下那些话本的话。 戚暮烟展颜一笑,静静看着周边的笔墨纸砚,显然二楼展示的东西比一楼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戚姑娘喜欢什么,可以随意挑选,我替哥哥送你。” 她眯眼轻笑,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衬得她更加玲珑精巧。 “不,不必了。”其实,她并不讨厌这些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些喜欢,只是... 毕妍似是不在意她的婉拒,她走到博古架一侧,眸光所到处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盒盖打开,里面俨然是一支品质上佳的燕东狼毫。 “这是燕东特产的黄鼠狼的狼尾所制,用起来笔力劲挺,宜书宜画。这支是纯狼小楷,我哥哥专门托人从燕东带回来的,你看喜不喜欢?” “毕姑娘,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 她这一招百试百灵,就不信面前这位姑娘不就范。 戚暮烟见她神色诚恳,并不是与她客气。 她低头略一思索,最终妥协,“你按原价的九折给我带走就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3章 兄妹相谈 “这怎么能行?” 毕妍惊讶出声,她这是第一次遇到人情送不出去的情况。 “我对你一见如故,你就收了好不好...” 她使出杀手锏,这一招对父母和哥哥百试不爽。 “这...”戚暮烟看着她小鹿般的眼睛,已然有些难以招架,“那好吧...” 毕妍见她终于答应,忙亲力亲为地将那支狼毫帮她包好。 戚暮烟一脸为难地收好,却是自腰间摸出一个白色暗纹瓷瓶递给毕妍。 毕妍迟疑地接过,好奇问道:“这是?” “解毒的丹药。” 戚暮烟神色淡然,她若是跟她说自己身上还带有毒药,肯定会把她吓坏。 “是给我的么?” 毕妍显然很兴奋,她收过很过礼物,唯独没收过丹药。 “嗯。”戚暮烟见她拿着瓷瓶放在鼻端轻嗅的好奇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瓶口有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不似寻常的药味那般苦涩。 毕妍睁着大大的美眸,清澈剔透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闻着很香,脑中都跟着有了几丝清明。 “我很喜欢。谢谢你,暮烟。” 她没问她为何会随身携带丹药,而是贴心地向她表示感谢,这让戚暮烟对她有了莫名的好感。 见她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恶,毕砚以为她不习惯,忙小心问道:“我叫你暮烟,可以吗?” 戚暮烟神情不太自然,可心内却很欣然,这是她来盛京交的第一个同性朋友,她想珍惜。 她唇瓣轻抿,终是抬眸温声道:“可以。”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又有了一个好姐妹。” 毕妍犹自高兴,并没有看到从书架一侧走过来的几人。 “你又在兴奋什么,没点闺阁女子的样子。” 耳畔传来毕文珺略带嫌弃的声音。 “我乐意,我喜欢。” 毕妍努了努嘴,很得意地看了眼自家哥哥,显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众人心下了然,兄妹俩平日里一看就经常斗嘴。 毕文珺嘴上说着嫌弃,眸中却满是纵容与宠溺,惹得众人都想来一句“宠妹狂魔”,而妹妹虽态度任性,却嘴角微翘地笑看着自家哥哥。 在场之人看了无不羡慕,特别是傅乾和度亦琛,都恨不得家里立马就变出个娇俏可爱的妹妹来。 毕文珺扶额无奈,“舍妹让家里宠惯了,让诸位见笑了。” “毕妍姑娘活泼烂漫,很招人喜欢。”沈黎砚实话实说。 “听见了没?沈世子夸我了。我可不像哥哥,装老成!” 毕文珺一阵头疼,“毕优敏,再这样下去,看你还怎么嫁得出去。” 毕妍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傅乾,面上一片羞窘,“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她转身挽住戚暮烟的手臂,装作生气道:“暮烟,我们走,不理他了。” 戚暮烟看向众人,歉然一笑,很快就被毕妍带离了二楼。 “暮烟,我们再去一楼挑点别的东西,你喜欢话本吗?那本《狸妖记》时下很火,我送你。” 远处传来戚暮烟诚惶诚恐的声音,“不,不用,我平日里不大看话本。” “是么?那真是可惜。我很喜欢里面的阿狸,那个书生就是个大猪蹄子,若我是阿狸,就吸了他的精气。” 留下的众人:... 毕文珺掩鼻轻咳一声,尴尬道:“舍妹她最近迷上了话本,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兄台见谅。” “小姑娘喜欢话本最正常不过,毕兄言重了。” “毕小姐赤诚爽朗,很招人喜欢,毕兄很有福气。” “随和大气,本真自然就很好。毕兄书肆的布局,估计是舍妹全权负责吧?” 毕文珺转眸看向度亦琛,好奇道:“何以见得?” “色调柔和,温暖舒适。如若是我布置,肯定偏冷硬精简。” 毕文珺失笑,“那丫头说我审美有问题,根本没让我插手。” 几人说笑着走下楼,又在一楼挑了些墨条、镇纸等文房用品。 毕文珺要以成本价给他们结账,被沈黎砚婉拒。 “在下之前对毕兄隐瞒身份,毕兄今日却不计前嫌,仍待我如初,我怎能再让毕兄破费。” “毕兄若是这样,我们下次可不敢再来书肆了。” 毕文珺见他们如此坚持,只能折中以九折优惠的价格给他们结账包好。 兄妹俩送他们几人到门口,毕妍显然有些舍不得戚暮烟,拉着对方说着属于两个人的悄悄话。 毕文珺望了眼书肆门口的牌匾,笑着道:“说来还得感谢沈世子。” 沈黎砚看向他,有些讶然,“哦?此话怎讲?” 毕文珺指着牌匾上的“青檀”二字,“你上次挑选泾县宣纸时,说的那段话给了我灵感。” 沈黎砚瞬间想起来了,她说那种宣纸是由有名的青檀皮所制,纸浆中又加入了杨桃藤汁,所以纸质才更为均匀耐用。 她挑眉轻笑,“那还得毕兄思维活泛,书肆才能有了如此雅致的名称。” “沈兄过谦了。”话落,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他忙致歉道:“在下唐突了。” “毕兄哪里的话,以后叫我沈兄就好,沈世子这个称呼平白拉远了你我之间的距离。” “那沈兄,傅兄和度兄,还有戚姑娘,以后要常来,青檀书肆随时欢迎你们。” “毕兄,毕妍姑娘,告辞。” 几人拱手作揖,与毕家兄妹告别。 待沈黎砚他们一行人走远,毕妍才开口道:“哥哥快别看了,眼睛都要长到人家身上去了。” 毕文珺敲了敲她的额头,“小姑娘家家的,在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暮烟秀外慧中,翩若惊鸿,你看上人家也实属正常。” “毕优敏,不要在这儿乱说,平白坏人家姑娘清誉。” “哦,好吧。”她显然没想到这个,转念一想,又眸光扑闪着看向自家哥哥。 “哥哥,我今日以你的名义送了暮烟一支燕东狼毫,她怎么都不肯收,直到我用了毕氏杀手锏,她才好不容易收下。” 毕文珺觑她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她今日对你的印象肯定很不错,下次我约暮烟,给你们创造机会。” 毕文珺眉梢一挑,“说完了?” “嗯嗯,说完了。”毕妍点头如啄米。 “你对戚暮烟了解多少,就为我们乱点鸳鸯谱?知不知道,她来自东岳安州,以后很有可能会离开盛京?” “东岳安州?她不会就是安州第一富商戚秉章的女儿吧?” “你说呢?”他难得认真道:“听说那个恶毒的继母对她很不好,甚至要将她送去臭名昭着的暗夜门。我不知她现在是否还与暗夜门有所牵扯,哥哥在此提醒你一句,不要轻易招惹是非。” 他对戚暮烟本人没有成见,甚至还有淡淡的好感与欣赏,可他不能对妹妹的安全视而不见。 毕文珺看向已然有些惊惧委顿的妹妹,语重心长道:“我知你喜欢她,可哥哥更怕你受到伤害。你若出事了,爹娘该怎么办?” 毕妍有些闷闷不乐,她难得与一个人这般投缘,就要这么夭折了么... “不过暗夜门的手还伸不到盛京,你若真想跟她交朋友也不是不可。” 毕妍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每次同她见面之前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派人暗中保护你。切不可擅自行动,听明白了么?” “嗯嗯,听明白了。” “那好,现在把东西给我。” “什,什么东西?” “不要以为我没看见,快点,别磨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毕文珺长长嗯了一声,尾音中已渐露危险。 这是哥哥生气发火的征兆,毕妍不敢再拱火,悻悻然自怀中拿出了那个瓷瓶。 毕文珺一手接过,仔细看了下瓶身,而后打开瓶塞,慢慢倒出两粒赤红色的丹药。 一股轻盈的香气自室内弥漫开来,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舒适起来。 “她给你丹药时说什么了吗?” “说是解毒的丹药。” “解毒...” 毕文珺神色疑惑,他需要带回去给府医看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4章 苦酒背后 沈黎砚送戚暮烟回到相府时已近酉时。 今日在青檀书肆看到她与毕妍相处甚欢,她很是欣慰,这也是她今日特意带她去的主要原因。 她希望毕妍能带着戚暮烟融入这里的环境,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她慢慢接受玲珑女学,以便她将来进入女学时有个先入为主的良好印象。 不过她有些担心毕妍那边。 毕文珺是个将妹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哥哥,以他的聪敏,定会调查暮烟的身份背景,或者说自己之前以戚沐九的身份与其相交时,与自己相关的人物关系早已被他了解了个大概,尤其作为戚沐九妹妹的戚暮烟,更不会被他忽略。 如果他可能或者说已经得知暮烟与暗夜门有所纠葛,定不会轻易容许毕妍与暮烟接触。 如此一来,让她进入玲珑女学就不会如预想中那般顺利了。 不过关键还是要看暮烟。如果毕妍那边行不通,她这些日子就多下点功夫,只要她同意入学,那么认陆玦为义父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时间紧迫,若实在需要加快进程而借助毕妍,该去找毕文珺她亦不会拒绝。 沈黎砚看得出暮烟并不排斥毕妍送她的狼毫,今日在回来的路上她有意无意提及有关玲珑女学所授所学的一些东西,她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她决定这几日再加把力。 从相府回到落梅轩时正值晚膳时间。 沈黎砚没有多食,专心看起了宁尘调查到的有关悦来酒坊的信息。 酒坊背后的东家竟是右相顾淮山,这让她倍感意外。 她记得陆放雅曾与她谈起过右相嗜酒如命的事迹。 说顾怀山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差点将右相府烧没了。圣上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不仅命人清空了他的酒窖,甚至还限制了他在盛京各大酒坊购买美酒的次数与数量。 沈黎砚寻思片刻,终于明白悦来酒坊的东家为何是顾怀山了。 酒瘾犯了还喝不上酒,只能被迫自己造酒喝,而他一个酿酒的外行人又不能立马酿出那种市面上售卖的醇香美酒,只能饮用自酿的‘琼浆玉液’。 只是这酿了三年也没酿出个名堂,反而连年亏损,酿出的美酒更是令酒客退避三舍。 那问题来了,他为何不聘请一个懂得酿酒的内行帮他酿酒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种酿酒师轻易找寻不到。 整个云州大陆,各国酿酒的技艺其实并不纯熟。 北燕有“冰鸿”,采用雪域山顶的冰川水特制,往往被作为宫廷御酒用于祭祀和礼仪。 她记得拓跋聿曾送过她几坛,当时她还单纯地以为是他所谓的北燕“旧识”所赠,现在想来那饮之纯净清香又涤荡神魂的冰鸿,又岂是普通人能够轻易获得的?只怨她对酒向来没什么研究,从未多想过那就是特供于北燕皇室的冰鸿。 西凉有“西凤”,采用昆仑山地层中经过自然过滤和净化的山泉水所制,之前也属于西凉宫廷特供,只不过在父皇在位的这些年才渐渐普及到民间。 父皇向来是个性情中人,一直秉承的理念就是独乐(yuè)乐(lè)不如众乐乐。 东岳有“龙岩”,酒液鲜艳透明呈红褐色,有琥珀光泽,酒味芳香扑鼻,醇厚馥郁,饮后回味绵长。 这种酒并非东岳皇宫御用,而是出自民间。 东岳虽然也经营官酒,品质却并不出众,且朝廷对这方面管控得并不太严,“龙岩”这样的酒才能在民间大行其道,然这样的酒偏偏又被皇商垄断,进而导致东岳很少再产出类似龙岩这样的民用美酒。 与其他三国相比,龙渊对官酒的督造监管却甚为严格,包括对官制酿酒师的管控更是极为严苛。 物以稀为贵,整个云州大陆,酿酒师都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业,有些甚至是贵族。他们掌握着酿酒的技艺,甚至培育出了独特的饮酒文化。 就如龙渊的酿酒师都有一定的朝廷编制,不过要受酒政这样的酒监机构的监管。 他们往往按照一定的标准选择原料、控制加工过程及存储时间等方面来保证酒的质量,酿出的酒并不直接出售给平民,而是要经过酒政的检验和评价之后,方能通过生产管理流程进行售卖。 因此,官办酒坊中的酿酒师不会冒着被踢出编制的风险去私人酒坊赚取外快。酿酒技艺更是不得外传,否则丢了编制不说还得吃牢饭甚至杀头。 这样一来,右相经营的私家酒坊欲请官制酿酒师的希望就此落空,而其他私家酒坊的酿酒师与悦来酒坊是竞争敌对关系,更不可能将自己的酿酒师拱手相让,除非有大把的银子高薪挖人。 而据她所知,右相为官清廉,俸禄几乎全部用于饮酒和府内其他费用的支出,根本没有余钱支付给奇货可居的酿酒师。 所以就出现了上面自酿苦酒的凄惨景象。 郑义兴虽在如意酒坊酿酒多年,却已将近耳顺之年,属退休返聘人士,他又是龙渊人,完全符合悦来酒坊急需的酿酒师标准,前提是不能私用桃花酿的工艺。 这个倒不在沈黎砚为难的范畴,她为难的是怎么把郑义兴忽悠过来。毕竟人家每日在桃花镇喝着小酒,享受着惬意安稳的退休生活,为何要不远万里赶来盛京受罪。 她上次的去信中重新提起了自己在桃花酒楼与他所说的VIP酒,甚至豪情壮志地承诺要与他携手共酿葡萄酒界中的‘酒皇’和‘酒后’,不知能否将那老头吸引过来。 她用的是快马驿传,相信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一旦郑义兴心动,同意前来,下一步她就去找右相商议合办悦来酒坊的事宜。 上次去酒坊只以为背后东家是一个没地方撒钱的富贵纨绔,便存了盘下的心思。但现在得知右相这样的情况,盘下铁定是没希望了,但持股分红倒是个可行之法。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研究葡萄酒的配方。 她取出今日在荣宝斋淘到的几本书,认真看了起来。 如果要准备酿制葡萄酒,需要考虑的因素会有很多。 首先是葡萄的选取。 整个云州大陆酿酒的原料都是优质高粱、小麦、大米或豆类等粮食,而葡萄酒的原料是葡萄,她得让人去打听一下盛京周边是否能找到葡萄供应地。 再者就是发酵、储藏、灌装生产的工艺设备。 其他发酵设备酒坊原本就有,她所要考虑的是葡萄在陈酿阶段需要用到的橡木桶,以及灌装阶段用到的酒瓶的制作与标识设计等。 她不知酒坊酿酒用的是何种木桶、何种酒瓶,这些她都要着人去调查清楚。 正要再看一会儿葡萄酒品种,却被玲玉制止,“公子,看多了伤眼,该洗漱歇息了。” 玲玉不说还好,这一说她还真有些困倦了。 合上书本,她起身走向屋内浴室。 近日来她的胸部时不时会出现胀痛,晚上除了束胸倒也舒适自在,最让她苦恼的是白日,那种隐隐的闷痛有时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不得不暗自忍耐。 玲玉悄悄买了消肿散痛的药膏,让她沐浴后按揉小半盏茶时间。 而更让她羞窘难堪的是,不知是不是岁旦前后伙食太好的缘故,她的胸部似乎有长大的趋势。 若是再继续长大,恐再多裹几层束胸都会无济于事。白日里有事她倒无暇想太多,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被此事搅扰地难以入眠。 她想了良久,若实在不行,就配点抑制雌激素增长的药物以延缓胸部发育。 然这样做对身体亦有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出此下策。 她怀着心事躺上床榻,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5章 元宵灯会 龙渊的元宵灯会从正月初八便会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八结束。 不过龙庭书院正月十六开学,灯会提前开始倒也给了学子们尽情游玩的机会。 初八当晚,整个盛京的花灯璀璨夺目,照亮了繁星点点的夜空。 一轮弦月氤氲着朦胧的光芒,为热闹的节日增添了浪漫唯美的气息。 五彩缤纷的烟火竞相冲上云霄,映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沈黎砚和玲玉到达相府时看到了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外观简约别致,低调中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马车缓缓停下,马夫将踏凳放在车前,垂侍于旁侧。少顷,一名杏色宫装的女子自马车走下,而后躬身掀开帘幔,紧接着身穿浅绿烟纱碧霞罗的娇俏女子在其搀扶下走下马车。 女子穿同色系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鬓边斜插点翠凤鸟展翅步摇,步履轻盈间如翩跹起舞的蝴蝶,令人心旷神怡。 “秋落,你快看看我身上还有无不妥?”姬月璃离远一些,让身边的女官仔细查看。 秋落佯装看了下,宠溺笑道:“哪有什么不妥,七公主这是紧张了?” “本公主哪有...只是怕衍之笑话我而已。”姬月璃揪了揪衣角,神色有些羞赧。 “七公主今晚的装扮秀色可餐,陆大人看了一定会喜欢。”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您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家七公主身份尊贵,姝色无双,盛京多少世家公子思慕不得,她却独独喜欢令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陆放雅。 二人正要进入相府,却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公子气质清濯,仪态静雅,绝色的眉目间自带一股若有似无的英气,令人见之忘俗。 身侧的丫鬟肤白貌美,月眉杏目,樱桃小嘴,通身气质不输世家贵女。 一主一仆自暗夜中走来,犹如星光降落,令人移不开眼。 姬月璃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睁着大大的水眸看她们走近。 “见过七公主。”沈黎砚拱手行礼。 “戚沐九?不对,该唤你沈世子了。”她眉眼轻笑,眸光流转间带着八卦的意味打量着面前渊清玉絜的身影。 前些日子整个盛京传遍了她与皇叔的各种流言,之前她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就皇叔那样的高冷禁欲之人,怎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但今晚再次见到沈黎砚,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你是来找衍之的么?”她与陆放雅交好,在朝中已不是秘密。 衍之?沈黎砚笑了笑,相处这么久,今日才得知他的表字,说来还真有些惭愧。 “嗯,顺便找暮烟去看花灯。” “暮烟?是住在相府的戚姑娘吗?” “嗯。” “她...和衍之是什么关系呀?” “嗯...”这个问题还真把沈黎砚给问住了,她想了想,认真道:“算是妹妹吧”。 “哦...”她神色变得失落,忽而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光一亮,“你说她是衍之的妹妹?” “嗯。”沈黎砚微微颔首。 “太...”好了...姬月璃尴尬笑笑,“我还以为她是...” 沈黎砚轻笑,“殿下以为是什么?” 姬月璃语声轻快道:“没什么,是我多想了。我们进去找衍之吧。” 说罢,她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径直朝前走去。 沈黎砚但笑不语,缓步跟了上去。 她看着前面那道清丽的背影,性情慧敏,气质高雅,亦没有公主的架子,与放雅倒是登对。 几人刚进入尔雅轩,便见陆放雅同戚暮烟走了出来。 陆放雅微一怔神,竟没想到姬月璃会来。 “衍之。”七公主看到他身旁的戚暮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近前,而是悄悄观察了起来。 面前的姑娘雅致立体,一双凤眸沉静如水,眉眼看着竟与陆放雅肖似三分,姬月璃对她莫名的敌意突然松懈下来。 她不知她为何姓戚,不过二人站在一起的确没有那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氛,反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默契。 姬月璃面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你就是暮烟吧?刚刚听沈世子说你是衍之的妹妹,你们长得可真像。” 沈黎砚与陆放雅听后俱是一怔。她不由抬眸看向面前二人,细细一看,他们眉眼与轮廓还真有些相像,只不过陆放雅更显立体英朗,而戚暮烟偏向挺俏柔和。 心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转眸看向陆放雅,见他微怔过后却是神色如常地看向姬月璃,“七公主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看花灯。”她说着,语声渐渐羞涩起来。 戚暮烟似是看出了什么,疑惑地看向沈黎砚。沈黎砚朝她笑笑,出声道:“暮烟,她是龙渊七公主。” 戚暮烟回神,欠身行礼,“见过七公主。” “免礼。”姬月璃双手虚扶了下,“沈世子说你们要去看花灯,衍之也要去吗?”她转眸看向静立一旁的陆放雅。 陆放雅本想拒绝,但看到她莹润的眼眸满含期待地看向他,不想当众拂了她的心意,便微微点头,表示了同意。 姬月璃听后,双手微拢于前,精致的眉眼喜不自胜。 陆放雅本想他们三人乘坐相府的马车,而姬月璃却坚持让他们乘坐她的,陆放雅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几人都坐上了姬月璃那架精致宽敞的马车。 姬月璃快要开心地飞起来了,她可以和衍之多说会儿话啦。 马车刚到鼓楼街,竟碰到了正在下车的傅乾,身后跟着他的书童竹西。 傅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扬手与他们这边打招呼。 他向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后,摇着折扇笑道:“七公主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哪...”说着,他看向白衣如画的陆放雅,那眼神简直不要太暧昧。 沈黎砚实在受不了他那八卦的眼神,“傅小乾,你一个人来赏灯吗?怎么没见阿度?” “他现在可是忙得很,带领兵马司在西城那边维护灯会治安呢。” 沈黎砚这才想起,度亦琛现在已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又正逢灯会,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本来她身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这个时候也是要去执行军务的,但因为文书和官服要等到节后才能下发给她,故而她还不算正式入职,就也不必执行此间军务了。 正要回话,却见不远处驶停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之人竟是毕文珺兄妹。 她面上一片恍然大悟,立刻转眸看向傅乾,“哈哈,傅小乾,我还说你怎么来了,原来是为了...” 傅乾折扇掩面,急声道:“巧合,真的是巧合。” 沈黎砚才不信,轻笑道:“解释就是掩饰。” “小黎儿,本公子劝你善良!” 小黎儿?沈黎砚愣怔,而后释然一笑,不是“小九儿”就好,免得暮烟听了之后伤怀。 “傅小乾,毕妍姑娘往这边来了,请维持你的形象。” 傅乾听后,立马闭麦,不自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陆大人,七公主。”毕文珺和毕妍朝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随后对其他人打了招呼。 毕妍看到傅乾,眸色渐渐泛起涟漪,没想到会在此相遇。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戚沐烟的手,眸中难掩喜色,“暮烟,上次一别之后,我还想着再约你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戚暮烟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们也是来逛花灯的吗?” “嗯嗯,我想买只兔子灯回去。你是同沈世子一起来的吧?”说罢,她看向沈黎砚,又看向明显看向她们二人的陆放雅。 毕妍目露不解,难道暮烟与陆放雅有什么关系么?她侧身看向自家哥哥,以眼神询问答案。 毕文珺显然也并不清楚,正在疑惑之际,只听戚沐烟道:“我是跟兄长和阿黎一起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6章 各有千秋 龙渊的元宵灯会从正月初八便会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八结束。 不过龙庭书院正月十六开学,灯会提前开始倒也给了学子们尽情游玩的机会。 初八当晚,整个盛京的花灯璀璨夺目,照亮了繁星点点的夜空。 一轮弦月氤氲着朦胧的光芒,为热闹的节日增添了浪漫唯美的气息。 五彩缤纷的烟火竞相冲上云霄,映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沈黎砚和玲玉到达相府时看到了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外观简约别致,低调中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马车缓缓停下,马夫将踏凳放在车前,垂侍于旁侧。少顷,一名杏色宫装的女子自马车走下,而后躬身掀开帘幔,紧接着身穿浅绿烟纱碧霞罗的娇俏女子在其搀扶下走下马车。 女子穿同色系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鬓边斜插点翠凤鸟展翅步摇,步履轻盈间如翩跹起舞的蝴蝶,令人心旷神怡。 “秋落,你快看看我身上还有无不妥?”姬月璃离远一些,让身边的女官仔细查看。 秋落佯装看了下,宠溺笑道:“哪有什么不妥,七公主这是紧张了?” “本公主哪有...只是怕衍之笑话我而已。”姬月璃揪了揪衣角,神色有些羞赧。 “七公主今晚的装扮秀色可餐,陆大人看了一定会喜欢。”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您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家七公主身份尊贵,姝色无双,盛京多少世家公子思慕不得,她却独独喜欢令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陆放雅。 二人正要进入相府,却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公子气质清濯,仪态静雅,绝色的眉目间自带一股若有似无的英气,令人见之忘俗。 身侧的丫鬟肤白貌美,月眉杏目,樱桃小嘴,通身气质不输世家贵女。 一主一仆自暗夜中走来,犹如星光降落,令人移不开眼。 姬月璃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睁着大大的水眸看她们走近。 “见过七公主。”沈黎砚拱手行礼。 “戚沐九?不对,该唤你沈世子了。”她眉眼轻笑,眸光流转间带着八卦的意味打量着面前渊清玉絜的身影。 前些日子整个盛京传遍了她与皇叔的各种流言,之前她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就皇叔那样的高冷禁欲之人,怎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但今晚再次见到沈黎砚,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你是来找衍之的么?”她与陆放雅交好,在朝中已不是秘密。 衍之?沈黎砚笑了笑,相处这么久,今日才得知他的表字,说来还真有些惭愧。 “嗯,顺便找暮烟去看花灯。” “暮烟?是住在相府的戚姑娘吗?” “嗯。” “她...和衍之是什么关系呀?” “嗯...”这个问题还真把沈黎砚给问住了,她想了想,认真道:“算是妹妹吧”。 “哦...”她神色变得失落,忽而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光一亮,“你说她是衍之的妹妹?” “嗯。”沈黎砚微微颔首。 “太...”好了...姬月璃尴尬笑笑,“我还以为她是...” 沈黎砚轻笑,“殿下以为是什么?” 姬月璃语声轻快道:“没什么,是我多想了。我们进去找衍之吧。” 说罢,她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径直朝前走去。 沈黎砚但笑不语,缓步跟了上去。 她看着前面那道清丽的背影,性情慧敏,气质高雅,亦没有公主的架子,与放雅倒是登对。 几人刚进入尔雅轩,便见陆放雅同戚暮烟走了出来。 陆放雅微一怔神,竟没想到姬月璃会来。 “衍之。”七公主看到他身旁的戚暮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近前,而是悄悄观察了起来。 面前的姑娘雅致立体,一双凤眸沉静如水,眉眼看着竟与陆放雅肖似三分,姬月璃对她莫名的敌意突然松懈下来。 她不知她为何姓戚,不过二人站在一起的确没有那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氛,反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默契。 姬月璃面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你就是暮烟吧?刚刚听沈世子说你是衍之的妹妹,你们长得可真像。” 沈黎砚与陆放雅听后俱是一怔。她不由抬眸看向面前二人,细细一看,他们眉眼与轮廓还真有些相像,只不过陆放雅更显立体英朗,而戚暮烟偏向挺俏柔和。 心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转眸看向陆放雅,见他微怔过后却是神色如常地看向姬月璃,“七公主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看花灯。”她说着,语声渐渐羞涩起来。 戚暮烟似是看出了什么,疑惑地看向沈黎砚。沈黎砚朝她笑笑,出声道:“暮烟,她是龙渊七公主。” 戚暮烟回神,欠身行礼,“见过七公主。” “免礼。”姬月璃双手虚扶了下,“沈世子说你们要去看花灯,衍之也要去吗?”她转眸看向静立一旁的陆放雅。 陆放雅本想拒绝,但看到她莹润的眼眸满含期待地看向他,不想当众拂了她的心意,便微微点头,表示了同意。 姬月璃听后,双手微拢于前,精致的眉眼喜不自胜。 陆放雅本想他们三人乘坐相府的马车,而姬月璃却坚持让他们乘坐她的,陆放雅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几人都坐上了姬月璃那架精致宽敞的马车。 姬月璃快要开心地飞起来了,她可以和衍之多说会儿话啦。 马车刚到鼓楼街,竟碰到了正在下车的傅乾,身后跟着他的书童竹西。 傅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扬手与他们这边打招呼。 他向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后,摇着折扇笑道:“七公主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哪...”说着,他看向白衣如画的陆放雅,那眼神简直不要太暧昧。 沈黎砚实在受不了他那八卦的眼神,“傅小乾,你一个人来赏灯吗?怎么没见阿度?” “他现在可是忙得很,带领兵马司在西城那边维护灯会治安呢。” 沈黎砚这才想起,度亦琛现在已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又正逢灯会,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本来她身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这个时候也是要去执行军务的,但因为文书和官服要等到节后才能下发给她,故而她还不算正式入职,就也不必执行此间军务了。 正要回话,却见不远处驶停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之人竟是毕文珺兄妹。 她面上一片恍然大悟,立刻转眸看向傅乾,“哈哈,傅小乾,我还说你怎么来了,原来是为了...” 傅乾折扇掩面,急声道:“巧合,真的是巧合。” 沈黎砚才不信,轻笑道:“解释就是掩饰。” “小黎儿,本公子劝你善良!” 小黎儿?沈黎砚愣怔,而后释然一笑,不是“小九儿”就好,免得暮烟听了之后伤怀。 “傅小乾,毕妍姑娘往这边来了,请维持你的形象。” 傅乾听后,立马闭麦,不自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陆大人,七公主。”毕文珺和毕妍朝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随后对其他人打了招呼。 毕妍看到傅乾,眸色渐渐泛起涟漪,没想到会在此相遇。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戚沐烟的手,眸中难掩喜色,“暮烟,上次一别之后,我还想着再约你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戚暮烟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们也是来逛花灯的吗?” “嗯嗯,我想买只兔子灯回去。你是同沈世子一起来的吧?”说罢,她看向沈黎砚,又看向明显看向她们二人的陆放雅。 毕妍目露不解,难道暮烟与陆放雅有什么关系么?她侧身看向自家哥哥,以眼神询问答案。 毕文珺显然也并不清楚,正在疑惑之际,只听戚沐烟道:“我是跟兄长和阿黎一起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7章 夜虺蛟龙 龙渊的元宵灯会从正月初八便会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八结束。 不过龙庭书院正月十六开学,灯会提前开始倒也给了学子们尽情游玩的机会。 初八当晚,整个盛京的花灯璀璨夺目,照亮了繁星点点的夜空。 一轮弦月氤氲着朦胧的光芒,为热闹的节日增添了浪漫唯美的气息。 五彩缤纷的烟火竞相冲上云霄,映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沈黎砚和玲玉到达相府时看到了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外观简约别致,低调中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马车缓缓停下,马夫将踏凳放在车前,垂侍于旁侧。少顷,一名杏色宫装的女子自马车走下,而后躬身掀开帘幔,紧接着身穿浅绿烟纱碧霞罗的娇俏女子在其搀扶下走下马车。 女子穿同色系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鬓边斜插点翠凤鸟展翅步摇,步履轻盈间如翩跹起舞的蝴蝶,令人心旷神怡。 “秋落,你快看看我身上还有无不妥?”姬月璃离远一些,让身边的女官仔细查看。 秋落佯装看了下,宠溺笑道:“哪有什么不妥,七公主这是紧张了?” “本公主哪有...只是怕衍之笑话我而已。”姬月璃揪了揪衣角,神色有些羞赧。 “七公主今晚的装扮秀色可餐,陆大人看了一定会喜欢。”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您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家七公主身份尊贵,姝色无双,盛京多少世家公子思慕不得,她却独独喜欢令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陆放雅。 二人正要进入相府,却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公子气质清濯,仪态静雅,绝色的眉目间自带一股若有似无的英气,令人见之忘俗。 身侧的丫鬟肤白貌美,月眉杏目,樱桃小嘴,通身气质不输世家贵女。 一主一仆自暗夜中走来,犹如星光降落,令人移不开眼。 姬月璃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睁着大大的水眸看她们走近。 “见过七公主。”沈黎砚拱手行礼。 “戚沐九?不对,该唤你沈世子了。”她眉眼轻笑,眸光流转间带着八卦的意味打量着面前渊清玉絜的身影。 前些日子整个盛京传遍了她与皇叔的各种流言,之前她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就皇叔那样的高冷禁欲之人,怎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但今晚再次见到沈黎砚,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你是来找衍之的么?”她与陆放雅交好,在朝中已不是秘密。 衍之?沈黎砚笑了笑,相处这么久,今日才得知他的表字,说来还真有些惭愧。 “嗯,顺便找暮烟去看花灯。” “暮烟?是住在相府的戚姑娘吗?” “嗯。” “她...和衍之是什么关系呀?” “嗯...”这个问题还真把沈黎砚给问住了,她想了想,认真道:“算是妹妹吧”。 “哦...”她神色变得失落,忽而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眸光一亮,“你说她是衍之的妹妹?” “嗯。”沈黎砚微微颔首。 “太...”好了...姬月璃尴尬笑笑,“我还以为她是...” 沈黎砚轻笑,“殿下以为是什么?” 姬月璃语声轻快道:“没什么,是我多想了。我们进去找衍之吧。” 说罢,她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径直朝前走去。 沈黎砚但笑不语,缓步跟了上去。 她看着前面那道清丽的背影,性情慧敏,气质高雅,亦没有公主的架子,与放雅倒是登对。 几人刚进入尔雅轩,便见陆放雅同戚暮烟走了出来。 陆放雅微一怔神,竟没想到姬月璃会来。 “衍之。”七公主看到他身旁的戚暮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近前,而是悄悄观察了起来。 面前的姑娘雅致立体,一双凤眸沉静如水,眉眼看着竟与陆放雅肖似三分,姬月璃对她莫名的敌意突然松懈下来。 她不知她为何姓戚,不过二人站在一起的确没有那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氛,反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默契。 姬月璃面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你就是暮烟吧?刚刚听沈世子说你是衍之的妹妹,你们长得可真像。” 沈黎砚与陆放雅听后俱是一怔。她不由抬眸看向面前二人,细细一看,他们眉眼与轮廓还真有些相像,只不过陆放雅更显立体英朗,而戚暮烟偏向挺俏柔和。 心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转眸看向陆放雅,见他微怔过后却是神色如常地看向姬月璃,“七公主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看花灯。”她说着,语声渐渐羞涩起来。 戚暮烟似是看出了什么,疑惑地看向沈黎砚。沈黎砚朝她笑笑,出声道:“暮烟,她是龙渊七公主。” 戚暮烟回神,欠身行礼,“见过七公主。” “免礼。”姬月璃双手虚扶了下,“沈世子说你们要去看花灯,衍之也要去吗?”她转眸看向静立一旁的陆放雅。 陆放雅本想拒绝,但看到她莹润的眼眸满含期待地看向他,不想当众拂了她的心意,便微微点头,表示了同意。 姬月璃听后,双手微拢于前,精致的眉眼喜不自胜。 陆放雅本想他们三人乘坐相府的马车,而姬月璃却坚持让他们乘坐她的,陆放雅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几人都坐上了姬月璃那架精致宽敞的马车。 姬月璃快要开心地飞起来了,她可以和衍之多说会儿话啦。 马车刚到鼓楼街,竟碰到了正在下车的傅乾,身后跟着他的书童竹西。 傅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扬手与他们这边打招呼。 他向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后,摇着折扇笑道:“七公主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哪...”说着,他看向白衣如画的陆放雅,那眼神简直不要太暧昧。 沈黎砚实在受不了他那八卦的眼神,“傅小乾,你一个人来赏灯吗?怎么没见阿度?” “他现在可是忙得很,带领兵马司在西城那边维护灯会治安呢。” 沈黎砚这才想起,度亦琛现在已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又正逢灯会,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本来她身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这个时候也是要去执行军务的,但因为文书和官服要等到节后才能下发给她,故而她还不算正式入职,就也不必执行此间军务了。 正要回话,却见不远处驶停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之人竟是毕文珺兄妹。 她面上一片恍然大悟,立刻转眸看向傅乾,“哈哈,傅小乾,我还说你怎么来了,原来是为了...” 傅乾折扇掩面,急声道:“巧合,真的是巧合。” 沈黎砚才不信,轻笑道:“解释就是掩饰。” “小黎儿,本公子劝你善良!” 小黎儿?沈黎砚愣怔,而后释然一笑,不是“小九儿”就好,免得暮烟听了之后伤怀。 “傅小乾,毕妍姑娘往这边来了,请维持你的形象。” 傅乾听后,立马闭麦,不自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陆大人,七公主。”毕文珺和毕妍朝陆放雅和姬月璃行礼,随后对其他人打了招呼。 毕妍看到傅乾,眸色渐渐泛起涟漪,没想到会在此相遇。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牵起戚沐烟的手,眸中难掩喜色,“暮烟,上次一别之后,我还想着再约你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戚暮烟清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们也是来逛花灯的吗?” “嗯嗯,我想买只兔子灯回去。你是同沈世子一起来的吧?”说罢,她看向沈黎砚,又看向明显看向她们二人的陆放雅。 毕妍目露不解,难道暮烟与陆放雅有什么关系么?她侧身看向自家哥哥,以眼神询问答案。 毕文珺显然也并不清楚,正在疑惑之际,只听戚沐烟道:“我是跟兄长和阿黎一起来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8章 求婚失败 “兄长?”毕砚眼眸睁大,视线在陆放雅与戚暮烟之间来回流转。 “陆大人的叔父已认她为义女,陆大人当然是他的兄长了。”沈黎砚含笑走了过来,对上兄妹二人犹疑惊诧的目光。 暮烟今日主动承认陆放雅为兄长,说明她内心里对成为陆玦义女这件事已不再排斥。她趁着此时向众人说清楚,免得以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还得她费力解释。 接下来她再努力几日,认亲这件事估计就水到渠成了。 毕文珺率先回过神来,忙拱手道:“恭喜戚姑娘了。” 此时陆放雅和姬月璃也走了过来,陆放雅看向毕妍,温声道:“暮烟刚来盛京不久,对这里还不甚熟悉,毕小姐若是有空,可以多带她出去走走。” 盛京万千少女眼中的高岭之花居然同她讲话,毕妍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她赶忙欠身行礼道:“陆大人放心,小女与暮烟一见如故,定不会辜负您的嘱咐。” 陆放雅欣慰一笑,“如此,就有劳毕小姐了。” 毕妍挠了下鬓边,有些不好意思道:“陆大人客气了。” 天哪,陆大人不愧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说话又如沐春风,她看了眼虎视眈眈走近的七公主,自觉自己与陆放雅之间的距离,忙退回戚暮烟身边。 虽然她压根不会肖想陆放雅,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傅乾,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她心下坦然,朝他粲然一笑。 傅乾似乎没料到毕妍会对自己笑,不过心情到底还是不错的,便颔首回以一笑,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的接触。 毕文珺虽面带微笑,脑中却早已思虑万千。他以为戚暮烟身边只有一个沈黎砚,不曾想竟还有前御史中丞陆玦与左相陆放雅。 这靠山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之前嘱咐小妹的那些话,让他着实有些难以言语。 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妹妹的安全,他的那些忧虑完全合情合理,虽然听起来有那么一些不近人情。 那日从书肆回家之后,他便将丹药拿给府医查看,却也得知了一个令他惊诧万分的结果:那两粒丹药竟是千金难求的避毒丹。 避毒丹由凤凰山百毒谷的神农草与其他珍稀药草淬炼而成,可解世间百毒。说它是救命丹药也并不为过,因为即便没有中毒,正常人服用以后,亦会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毕妍只是送了她一支不值一提的狼毫,而她却回赠如此珍贵之物,自己先前对她的那些揣度与防备竟让他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在她毫无保留的真诚面前,他的确显得有些小人之心了,同时也对她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他一直都深知的人情之道。 戚暮烟看似清冷不易接近,实则内心智慧通达。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会百倍千倍的给予回报,若是对她不好的人... 他不知她会怎么对待那些对她有恶意,甚至伤害过她的人,但他深知,自己不会做那样的人。直觉告诉他,但凡他表现出恶意甚至对她不好一次,那么她就会将他永远排斥在外,再不会有接近她的任何机会。 璀璨的烟火渐次升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众人抬眸远望,感受着难得的节日气氛。 毕文珺注意到自家妹妹看向傅乾的脉脉眼神,好看的唇角不够勾起,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傅家三少,倒也配得上她的妹妹。自认识傅乾以来,他明里暗里都观察过他,性情是跳脱不羁了些,不过胜在品性不坏,又明理笃行。妹妹若真对他有意,他亦不会反对阻挠。 所以在看到傅乾主动走向妹妹,并陪她一起买花灯时,他决定不再相随,只派了护卫暗中保护。 妹妹离开,那戚暮烟呢?他转眸看向另一边,见陆放雅已被姬月璃拉去猜灯谜,而沈黎砚和戚暮烟则走向他这边。 “毕兄,有时间走走吗?”沈黎砚含笑问道。 “乐意之至。”毕文珺礼貌一笑,与她们并肩前行。 “听说三四月份会有一场三大书院都会参加的校际比赛,毕兄对此有所了解吗?” “怎么说呢?比赛输赢难以预测,就比如去年就是西华书院拔得头筹,摘了桂冠。” “西华?” 毕文珺从沈黎砚的眼神中看到了“怎么不是龙庭书院?”这样的疑惑。 他会心一笑,解释道:“龙庭书院的文化底蕴、师资力量乃至人才资质虽优胜于其他两家书院,不过西华与东林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不好。” “哦?怎么说?” “西华学术氛围最弱,但武略功底最强。书院的教学内容包括军事理论、军事历史、军事学术和政论思教。《孙子》、《吴子》等七部兵书是书院学子的必修经书和教范,同时还设有实兵演习课。” 沈黎砚表情惊诧,那岂不是类似于现代的军校?龙渊在云州大陆国力最强,那盛京的西华书院不就是古代版的国防科技大学吗?怪不得学术功底较弱。 毕文珺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在求学期间,学子如果军事、策略等各科考试成绩多次居于下等,则逐步降级,直至最后开除学籍。学子会试结束后,按成绩好坏和资历深浅实授官职。才能特别出众者,由兵部严格审查,情况属实者准许提前结业,并立即录用为将官。” “这么说,去年校际比赛,龙庭是在军策科失利于西华了?” “嗯,去年双方抽中的试题六成半都是骑射和兵法对策,龙庭在这方面不占优势。” 沈黎砚突然明白圣上今年为何会特批姬冥修教授《兵略》了,龙庭书院去年输给了西华,今年若是再输,那龙庭的老大地位可能就会岌岌可危了。 她此时已经有点好奇甚至期待,姬冥修下个月会怎么给龙庭学子们上课了。 “那东林呢?” “东林不似龙庭综合性那么强,它更擅长文试。去年它的文试成绩虽稍逊于龙庭,却也相差不大。” “照你这么一说,三大书院倒是各有千秋,龙庭今年的压力属实不小。” “我倒觉得你们去年这届学子资质不错,全力应对,争得第一的胜算还是很大的。更何况,你们今年抽取的试题应该不会像去年那般比例失衡了。” 沈黎砚笑着拱手道:“谢毕兄吉言。” 思索间,她再次出声,“其实,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哦?沈兄请说。” 沈黎砚望了眼几步之外与玲玉一起看花灯的戚暮烟,而后回眸看向毕文珺,缓缓启声道:“我想请求毕兄可以允许毕妍姑娘多与暮烟走动,暮烟她...” “我晓得。”毕文珺接话道:“她不是一个能与人轻易建立亲密关系的姑娘。其实,那日在书肆分别之后,我对她与毕妍日后相处一事...有过忧虑。” 沈黎砚神色了然,“原来你早已知道了她与暗夜门之间的纠葛。” “我也并非刻意调查,也是无意间才得知的此事。” 他看着远处的灯火,这才娓娓道来,“去年十月底某天,我外出采买文房用品回来时,因天色已晚,便在盛京郊外的一座破庙内暂时歇脚。当晚,刚阖眼没多久,就听到了庙外有打斗声传来,我起身悄然察看,竟看到一个姑娘被几个黑衣杀手围攻。 当时就我跟两个贴身护卫,对方招式毒辣,显然不是普通的杀手,所以我们没敢贸然相助。好在后来有人前来救走了那位姑娘,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我听到那个为首之人叫她戚暮烟,回到家之后...才命人调查了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9章 他勾引她 那日是岁旦,他该不会以为那是送他的新年贺礼吧? 可哪有人送那么寒碜的贺礼的?她自己戴着倒也无所谓,可它现在跑到了姬冥修的腰间,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赶忙解释,“这个...是我绣的玩的,送你的那个,呃...还没绣好。” 姬冥修看懂了她的踌躇,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无碍,本王就喜欢这个。” “可这个不好看。”她神色透着坚持。 他眸中噙着笑意,“你是怕丢脸么?” “我,我哪有。”反正是你佩戴,为此丢脸的也是你。 姬冥修摩挲着腰间香囊,这是她一针一线,甚至扎了好多次手指绣出来的,他当然不会如她所愿轻易取下。 他们争执之际,已有很多双眼睛看向这边,或羡慕,或嫉妒,或好奇,有的甚至对姬冥修腰间的香囊指指点点。 姬冥修任由其打量,满不在乎地拉着她向前走去。 她眼眸低垂,看向他的腰间,此时的香囊看着好像没那么丑了,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与美感,只因为是他戴着它。 沈黎砚心中闪过一丝突如其来的甜蜜,他不顾忌他人异样的眼光,就这样带着她肆意走在盛京的大街小巷。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而她居然情愿沉浸其中,享受这份难得的招摇过市。 路过卖冰糖葫芦的街角时,姬冥修一口气买了好多支,一股脑塞到她手里,而后微咳一声,别眼看向了旁处。 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黎砚不由想到了男友去超市给女朋友买卫生棉时的桥段。 她盯着手中的好几串红艳艳的果实,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顺势咬了一口,糖葫芦的味道瞬间攻占了她的整个味蕾,她秀眉微蹙,好酸...却也好甜。 “怎么了,不好吃么?”姬冥修看她眯起的一只眼,神色一片认真。 沈黎砚睁开眼,又咬了一小口,声音含糊道:“没有,很好吃。你要尝尝么?”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问问,一个大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姬冥修,让他体验民间乐趣,估计会... 然而正当她吃得高兴,准备要吃掉剩下的半颗时,那半颗糖葫芦却进入了姬冥修的口中。 沈黎砚当场目瞪口呆,他居然吃掉了她咬过的糖葫芦,还一脸餍足地看向他。 要疯了... 他怎么那么地...该死的,他刚刚好性感。 她几乎要顶不住了。 玲玉在哪儿呢?快来救救她。 然而紧随其后的玲玉姑娘,正享受着景严买给她的。景严手里还拿着桂花糕,殷勤地观察着她有没有吃完。 她不停往后观望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姬冥修的不满。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两个瓦数巨大的电灯泡好不容易被他支开,她却想着将他们叫上前来破坏气氛,着实该罚。 “没,没什么。”她低垂着眉眼,不敢再看他。 她唇角上还沾着一点红色的糖浆,姬冥修抬起她的头,伸指一揩,在她瞪大的星眸中送入口中。 他舔了舔削薄的嘴唇,看着她惊诧呆愣的神情,邪魅说了句:“真甜。” 沈黎砚脑中绷着的一根弦轰然断掉,“你...”不要脸。 她快步向前走去,身后像是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姬冥修却是长腿一跨,几步便追将上来,“你怎么了?” 沈黎砚心跳加速,她能怎么了,还不是被他害得无地自容了。 简直太羞耻了... 他怎么可以那样...勾引她。 勾引?沈黎砚整个身体都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她要回家,她觉得今晚出来就是个错误,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落梅轩。 然而,整个王府都是姬冥修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上天啊,快点救救可怜的她吧...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对面不远处传来了七公主天籁般的声音,“皇叔,沈世子,你们也在逛花灯啊。” 对面之人不是姬月璃又是谁? 沈黎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飞奔向对面的姬月璃,以及相随她身侧的...陆放雅。 沈黎砚忽视紧随而至的身后之人,故作镇定道:“七公主的鹿灯真好看。” 姬月璃朝身侧的陆放雅看了一眼,腼腆一笑,“是衍之给我买的。” 她看向沈黎砚手中的糖葫芦,眸中一片惊讶,“沈世子也喜欢吃糖葫芦吗?” “我...我还好。”她尴尬一笑,伸出拿着糖葫芦的左手,“七公主吃么?” 姬月璃有些心动,母后从不让她吃宫外的东西,但那红艳艳的颜色真的很诱人,她看了眼没有反对的皇叔,轻轻拿了一支咬了半口,却是皱紧了眉头,“有点酸。” 直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涌上味蕾,她眸光微亮,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真好吃。” 沈黎砚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七公主今晚玩得开心么?” “开心。”衍之今日赔了她好久好久,她真的好开心。 “对了,戚姑娘和毕公子呢?” “毕公子送暮烟回相府了。” 一旁的陆放雅看到沈黎砚说完后视线游移向姬冥修,便知晓了缘由,他眉心微蹙,不愿她总是受他挟制。 “你和皇叔还要逛花灯吗?” “不了。夜色已晚,我们也准备离开了。” “嗯嗯,皇叔,我和衍之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糖葫芦不可多吃。”姬冥修转向陆放雅,有些安然自得,“月璃就有劳左相了。” “不敢。”陆放雅微微颔首,朝沈黎砚道:“我新得了一本琴谱,阿黎改日来相府时,我们可切磋一二。” 沈黎砚眸光一亮,完全没注意到某人早已暗沉下去的神色,她愣了一瞬,而后满脸欣喜道:“求之不得,我后日就去找你。” “好。”说罢,陆放雅转身朝着姬月璃的马车走去。 姬冥修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眸中暗火涌动,他刚刚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示威。 会弹琴了不起么? 他也会。 他回眸看向犹自吃糖葫芦的某人,不由气血上涌,“你后日哪儿也不许去。” 丢下一句话,他径直往回走。 沈黎砚神情微怔,她和陆放雅交流下琴谱怎么了,她也得有自己的交友活动,总不能一直陪他呀... 她望着他独自走远的身影,顿时有些头疼,赶忙追了上去,脑中却想着该怎么让他消气。 马车上,姬冥修正襟危坐,阖目养神,压根不搭理她。 沈黎砚不想在此时触他霉头,今日逛花灯也有些疲累,她靠在马车边缘,阖眸睡了过去。 两人相互拧巴着,一路无话。直到回到王府,沈黎砚刚要回落梅轩,便遭到姬冥修的质问。 “他为何叫你阿黎?” “应该是跟着暮烟叫的吧。”其实这是陆放雅第一次这么叫她,她当时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沐九肯定是不能再叫了,阿黎倒也能接受,而且听着还亲切。 只不过她压根没想过,这样的称呼在姬冥修听来,就是一种越矩。 “哼,本王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陆放雅对她别有用心?她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傅乾还叫她小黎儿呢。 “你觉得本王是在小题大做?”姬冥修嗤笑一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我!”她忽然语塞,“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不要再去相府。” “不可能!” “为何?” “暮烟的事还未解决。再者,我与放雅只是好友,你没必要如此上纲上线。” “本王上纲上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黎砚突然有些心累,“再有七日便要开学,就当是入学前给我的最后一点自由,可以吗?” “这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明日做你喜欢吃的酸菜鱼。” 见他表情变得松动,她乘胜追击:“外加紫薯花生汤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0章 姐妹相认 那日是岁旦,他该不会以为那是送他的新年贺礼吧? 可哪有人送那么寒碜的贺礼的?她自己戴着倒也无所谓,可它现在跑到了姬冥修的腰间,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赶忙解释,“这个...是我绣的玩的,送你的那个,呃...还没绣好。” 姬冥修看懂了她的踌躇,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无碍,本王就喜欢这个。” “可这个不好看。”她神色透着坚持。 他眸中噙着笑意,“你是怕丢脸么?” “我,我哪有。”反正是你佩戴,为此丢脸的也是你。 姬冥修摩挲着腰间香囊,这是她一针一线,甚至扎了好多次手指绣出来的,他当然不会如她所愿轻易取下。 他们争执之际,已有很多双眼睛看向这边,或羡慕,或嫉妒,或好奇,有的甚至对姬冥修腰间的香囊指指点点。 姬冥修任由其打量,满不在乎地拉着她向前走去。 她眼眸低垂,看向他的腰间,此时的香囊看着好像没那么丑了,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与美感,只因为是他戴着它。 沈黎砚心中闪过一丝突如其来的甜蜜,他不顾忌他人异样的眼光,就这样带着她肆意走在盛京的大街小巷。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而她居然情愿沉浸其中,享受这份难得的招摇过市。 路过卖冰糖葫芦的街角时,姬冥修一口气买了好多支,一股脑塞到她手里,而后微咳一声,别眼看向了旁处。 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黎砚不由想到了男友去超市给女朋友买卫生棉时的桥段。 她盯着手中的好几串红艳艳的果实,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顺势咬了一口,糖葫芦的味道瞬间攻占了她的整个味蕾,她秀眉微蹙,好酸...却也好甜。 “怎么了,不好吃么?”姬冥修看她眯起的一只眼,神色一片认真。 沈黎砚睁开眼,又咬了一小口,声音含糊道:“没有,很好吃。你要尝尝么?”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问问,一个大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姬冥修,让他体验民间乐趣,估计会... 然而正当她吃得高兴,准备要吃掉剩下的半颗时,那半颗糖葫芦却进入了姬冥修的口中。 沈黎砚当场目瞪口呆,他居然吃掉了她咬过的糖葫芦,还一脸餍足地看向他。 要疯了... 他怎么那么地...该死的,他刚刚好性感。 她几乎要顶不住了。 玲玉在哪儿呢?快来救救她。 然而紧随其后的玲玉姑娘,正享受着景严买给她的。景严手里还拿着桂花糕,殷勤地观察着她有没有吃完。 她不停往后观望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姬冥修的不满。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两个瓦数巨大的电灯泡好不容易被他支开,她却想着将他们叫上前来破坏气氛,着实该罚。 “没,没什么。”她低垂着眉眼,不敢再看他。 她唇角上还沾着一点红色的糖浆,姬冥修抬起她的头,伸指一揩,在她瞪大的星眸中送入口中。 他舔了舔削薄的嘴唇,看着她惊诧呆愣的神情,邪魅说了句:“真甜。” 沈黎砚脑中绷着的一根弦轰然断掉,“你...”不要脸。 她快步向前走去,身后像是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姬冥修却是长腿一跨,几步便追将上来,“你怎么了?” 沈黎砚心跳加速,她能怎么了,还不是被他害得无地自容了。 简直太羞耻了... 他怎么可以那样...勾引她。 勾引?沈黎砚整个身体都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她要回家,她觉得今晚出来就是个错误,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落梅轩。 然而,整个王府都是姬冥修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上天啊,快点救救可怜的她吧...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对面不远处传来了七公主天籁般的声音,“皇叔,沈世子,你们也在逛花灯啊。” 对面之人不是姬月璃又是谁? 沈黎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飞奔向对面的姬月璃,以及相随她身侧的...陆放雅。 沈黎砚忽视紧随而至的身后之人,故作镇定道:“七公主的鹿灯真好看。” 姬月璃朝身侧的陆放雅看了一眼,腼腆一笑,“是衍之给我买的。” 她看向沈黎砚手中的糖葫芦,眸中一片惊讶,“沈世子也喜欢吃糖葫芦吗?” “我...我还好。”她尴尬一笑,伸出拿着糖葫芦的左手,“七公主吃么?” 姬月璃有些心动,母后从不让她吃宫外的东西,但那红艳艳的颜色真的很诱人,她看了眼没有反对的皇叔,轻轻拿了一支咬了半口,却是皱紧了眉头,“有点酸。” 直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涌上味蕾,她眸光微亮,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真好吃。” 沈黎砚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七公主今晚玩得开心么?” “开心。”衍之今日赔了她好久好久,她真的好开心。 “对了,戚姑娘和毕公子呢?” “毕公子送暮烟回相府了。” 一旁的陆放雅看到沈黎砚说完后视线游移向姬冥修,便知晓了缘由,他眉心微蹙,不愿她总是受他挟制。 “你和皇叔还要逛花灯吗?” “不了。夜色已晚,我们也准备离开了。” “嗯嗯,皇叔,我和衍之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糖葫芦不可多吃。”姬冥修转向陆放雅,有些安然自得,“月璃就有劳左相了。” “不敢。”陆放雅微微颔首,朝沈黎砚道:“我新得了一本琴谱,阿黎改日来相府时,我们可切磋一二。” 沈黎砚眸光一亮,完全没注意到某人早已暗沉下去的神色,她愣了一瞬,而后满脸欣喜道:“求之不得,我后日就去找你。” “好。”说罢,陆放雅转身朝着姬月璃的马车走去。 姬冥修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眸中暗火涌动,他刚刚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示威。 会弹琴了不起么? 他也会。 他回眸看向犹自吃糖葫芦的某人,不由气血上涌,“你后日哪儿也不许去。” 丢下一句话,他径直往回走。 沈黎砚神情微怔,她和陆放雅交流下琴谱怎么了,她也得有自己的交友活动,总不能一直陪他呀... 她望着他独自走远的身影,顿时有些头疼,赶忙追了上去,脑中却想着该怎么让他消气。 马车上,姬冥修正襟危坐,阖目养神,压根不搭理她。 沈黎砚不想在此时触他霉头,今日逛花灯也有些疲累,她靠在马车边缘,阖眸睡了过去。 两人相互拧巴着,一路无话。直到回到王府,沈黎砚刚要回落梅轩,便遭到姬冥修的质问。 “他为何叫你阿黎?” “应该是跟着暮烟叫的吧。”其实这是陆放雅第一次这么叫她,她当时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沐九肯定是不能再叫了,阿黎倒也能接受,而且听着还亲切。 只不过她压根没想过,这样的称呼在姬冥修听来,就是一种越矩。 “哼,本王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陆放雅对她别有用心?她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傅乾还叫她小黎儿呢。 “你觉得本王是在小题大做?”姬冥修嗤笑一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我!”她忽然语塞,“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不要再去相府。” “不可能!” “为何?” “暮烟的事还未解决。再者,我与放雅只是好友,你没必要如此上纲上线。” “本王上纲上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黎砚突然有些心累,“再有七日便要开学,就当是入学前给我的最后一点自由,可以吗?” “这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明日做你喜欢吃的酸菜鱼。” 见他表情变得松动,她乘胜追击:“外加紫薯花生汤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1章 它不吃人 那日是岁旦,他该不会以为那是送他的新年贺礼吧? 可哪有人送那么寒碜的贺礼的?她自己戴着倒也无所谓,可它现在跑到了姬冥修的腰间,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赶忙解释,“这个...是我绣的玩的,送你的那个,呃...还没绣好。” 姬冥修看懂了她的踌躇,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无碍,本王就喜欢这个。” “可这个不好看。”她神色透着坚持。 他眸中噙着笑意,“你是怕丢脸么?” “我,我哪有。”反正是你佩戴,为此丢脸的也是你。 姬冥修摩挲着腰间香囊,这是她一针一线,甚至扎了好多次手指绣出来的,他当然不会如她所愿轻易取下。 他们争执之际,已有很多双眼睛看向这边,或羡慕,或嫉妒,或好奇,有的甚至对姬冥修腰间的香囊指指点点。 姬冥修任由其打量,满不在乎地拉着她向前走去。 她眼眸低垂,看向他的腰间,此时的香囊看着好像没那么丑了,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与美感,只因为是他戴着它。 沈黎砚心中闪过一丝突如其来的甜蜜,他不顾忌他人异样的眼光,就这样带着她肆意走在盛京的大街小巷。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而她居然情愿沉浸其中,享受这份难得的招摇过市。 路过卖冰糖葫芦的街角时,姬冥修一口气买了好多支,一股脑塞到她手里,而后微咳一声,别眼看向了旁处。 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沈黎砚不由想到了男友去超市给女朋友买卫生棉时的桥段。 她盯着手中的好几串红艳艳的果实,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顺势咬了一口,糖葫芦的味道瞬间攻占了她的整个味蕾,她秀眉微蹙,好酸...却也好甜。 “怎么了,不好吃么?”姬冥修看她眯起的一只眼,神色一片认真。 沈黎砚睁开眼,又咬了一小口,声音含糊道:“没有,很好吃。你要尝尝么?”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问问,一个大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姬冥修,让他体验民间乐趣,估计会... 然而正当她吃得高兴,准备要吃掉剩下的半颗时,那半颗糖葫芦却进入了姬冥修的口中。 沈黎砚当场目瞪口呆,他居然吃掉了她咬过的糖葫芦,还一脸餍足地看向他。 要疯了... 他怎么那么地...该死的,他刚刚好性感。 她几乎要顶不住了。 玲玉在哪儿呢?快来救救她。 然而紧随其后的玲玉姑娘,正享受着景严买给她的。景严手里还拿着桂花糕,殷勤地观察着她有没有吃完。 她不停往后观望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姬冥修的不满。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两个瓦数巨大的电灯泡好不容易被他支开,她却想着将他们叫上前来破坏气氛,着实该罚。 “没,没什么。”她低垂着眉眼,不敢再看他。 她唇角上还沾着一点红色的糖浆,姬冥修抬起她的头,伸指一揩,在她瞪大的星眸中送入口中。 他舔了舔削薄的嘴唇,看着她惊诧呆愣的神情,邪魅说了句:“真甜。” 沈黎砚脑中绷着的一根弦轰然断掉,“你...”不要脸。 她快步向前走去,身后像是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姬冥修却是长腿一跨,几步便追将上来,“你怎么了?” 沈黎砚心跳加速,她能怎么了,还不是被他害得无地自容了。 简直太羞耻了... 他怎么可以那样...勾引她。 勾引?沈黎砚整个身体都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她要回家,她觉得今晚出来就是个错误,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落梅轩。 然而,整个王府都是姬冥修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上天啊,快点救救可怜的她吧...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对面不远处传来了七公主天籁般的声音,“皇叔,沈世子,你们也在逛花灯啊。” 对面之人不是姬月璃又是谁? 沈黎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飞奔向对面的姬月璃,以及相随她身侧的...陆放雅。 沈黎砚忽视紧随而至的身后之人,故作镇定道:“七公主的鹿灯真好看。” 姬月璃朝身侧的陆放雅看了一眼,腼腆一笑,“是衍之给我买的。” 她看向沈黎砚手中的糖葫芦,眸中一片惊讶,“沈世子也喜欢吃糖葫芦吗?” “我...我还好。”她尴尬一笑,伸出拿着糖葫芦的左手,“七公主吃么?” 姬月璃有些心动,母后从不让她吃宫外的东西,但那红艳艳的颜色真的很诱人,她看了眼没有反对的皇叔,轻轻拿了一支咬了半口,却是皱紧了眉头,“有点酸。” 直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涌上味蕾,她眸光微亮,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真好吃。” 沈黎砚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七公主今晚玩得开心么?” “开心。”衍之今日赔了她好久好久,她真的好开心。 “对了,戚姑娘和毕公子呢?” “毕公子送暮烟回相府了。” 一旁的陆放雅看到沈黎砚说完后视线游移向姬冥修,便知晓了缘由,他眉心微蹙,不愿她总是受他挟制。 “你和皇叔还要逛花灯吗?” “不了。夜色已晚,我们也准备离开了。” “嗯嗯,皇叔,我和衍之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糖葫芦不可多吃。”姬冥修转向陆放雅,有些安然自得,“月璃就有劳左相了。” “不敢。”陆放雅微微颔首,朝沈黎砚道:“我新得了一本琴谱,阿黎改日来相府时,我们可切磋一二。” 沈黎砚眸光一亮,完全没注意到某人早已暗沉下去的神色,她愣了一瞬,而后满脸欣喜道:“求之不得,我后日就去找你。” “好。”说罢,陆放雅转身朝着姬月璃的马车走去。 姬冥修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眸中暗火涌动,他刚刚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示威。 会弹琴了不起么? 他也会。 他回眸看向犹自吃糖葫芦的某人,不由气血上涌,“你后日哪儿也不许去。” 丢下一句话,他径直往回走。 沈黎砚神情微怔,她和陆放雅交流下琴谱怎么了,她也得有自己的交友活动,总不能一直陪他呀... 她望着他独自走远的身影,顿时有些头疼,赶忙追了上去,脑中却想着该怎么让他消气。 马车上,姬冥修正襟危坐,阖目养神,压根不搭理她。 沈黎砚不想在此时触他霉头,今日逛花灯也有些疲累,她靠在马车边缘,阖眸睡了过去。 两人相互拧巴着,一路无话。直到回到王府,沈黎砚刚要回落梅轩,便遭到姬冥修的质问。 “他为何叫你阿黎?” “应该是跟着暮烟叫的吧。”其实这是陆放雅第一次这么叫她,她当时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沐九肯定是不能再叫了,阿黎倒也能接受,而且听着还亲切。 只不过她压根没想过,这样的称呼在姬冥修听来,就是一种越矩。 “哼,本王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陆放雅对她别有用心?她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傅乾还叫她小黎儿呢。 “你觉得本王是在小题大做?”姬冥修嗤笑一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我!”她忽然语塞,“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不要再去相府。” “不可能!” “为何?” “暮烟的事还未解决。再者,我与放雅只是好友,你没必要如此上纲上线。” “本王上纲上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黎砚突然有些心累,“再有七日便要开学,就当是入学前给我的最后一点自由,可以吗?” “这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明日做你喜欢吃的酸菜鱼。” 见他表情变得松动,她乘胜追击:“外加紫薯花生汤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2章 她的厨艺 他微咳一声,总算松了口,“本王要不大不小的,最好是一口一个的那种。” “好...”沈黎砚语声无奈,却又带了丝几不可见的宠溺。 她越过他正要向落梅轩走去,却听他道:“走这么早作甚?” 沈黎砚脚步微顿,她真的要疯了,已经将近子时,他居然还说早? 忍无可忍,她倏而转身,语声不耐道:“你到底要...”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临走前的福利。”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清冽又令人迷醉,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做什么,她猛地将他推开,不知所措中夹杂着欲言又止的纠结。 她就那样蹙眉看着他,神色中满惊惶与错愕。 缥缈地瞥他一眼,她转身逃也似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姬冥修看着她消失在廊角的身影,眸色晦暗如深渊,他不知自己刚刚为何会那样,心中对她不舍,期待她能对他说点什么,他就那样下意识地做了。 却没想到她竟是这种反应,避他如蛇蝎。 前一刻的温情,被她这么狠心的一推,全部溃散殆尽,只余下空荡荡的清冷。 不远处的景严显然也被这一幕给震撼到了,他家王爷这是被狠狠地拒绝了? 之前有关他的龙阳传闻,现在算是踏踏实实地坐实了,他心下一阵无力,却又为自家王爷感到惋惜与痛心。 他缓步上前,声音不似以往那般生硬,“王爷,影二来消息了。” 姬冥修闻言转身,神色如常地接过密信,拆看里面的消息。 薛神医已经找到,连同秦夫人的女儿...秦梨。 他们已从南境出发,最快一个月后便会到达。 南境...岭南的中心区域。 景严悄然看了眼对月沉思的姬冥修,见他神色沉静,难辨喜怒。 “秦夫人的调查可有进展?” 景严回神,“事情过去已经三十多年,知情的在世之人已然不多,他们...需要点时间。” 姬冥修转身,神色有些落寞,“让管家将澜月居收拾出来,置办得雅致一些。” 景严愣神,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漫上一层喜色,看来是找到秦夫人的女儿了。 沈黎砚竟敢不给他家王爷抱,他家王爷马上就不稀罕了,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景严应声离开,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 翌日中午,玲玉提着食盒去了紫宸居交给景严。 景严看着玲玉因走得太快而微微发红的小脸,将她的兜帽提了起来,才兴奋地问道:“什么好吃的,有我的吗?” 玲玉抻着兜帽的毛领,不好意思地低头道:“足足两大份呢,够你和王爷吃的。” 景严挠了挠脑袋,看向玲玉,不舍道:“那我先进去了,你...路上慢点。” 玲玉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小跑着离去。 景严皱眉,说了让她慢些,怎生还是那么着急?一定是沈黎砚等着她回去复命,她才会那么快的。 他提着食盒步入紫宸居,边走边想着,那沈黎砚再过六日便要去书院了,玲玉到时定然会跟着她去鹿鸣苑,这样一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要见不到她了,真是可恶... 膳房内,景严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好,酸辣美味的酸菜鱼,爽滑鲜嫩的菠菜炒蛋,软糯香甜的紫薯汤圆,姬冥修慢条斯理地吃着,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在躲他,只因昨晚他对她的孟浪举动。 她兑现了对他的承诺,这几日他无法阻止她出府。 这让他心浮气躁,恨不得立刻将她囚禁在紫宸居,那样他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而不用像此刻一样抓心挠肝所求不得。 后日上午,沈黎砚依约去了相府。 她先去找了戚暮烟,见到她时,她正在书桌前练习书法,这让她颇为意外。 她的字体细挺劲利,起笔露锋,收笔重顿,转折处棱角分明却又不失庄重典雅。 看来她这段时日没少下功夫,或者说陆放雅没少教导她,当然也无法忽略她在这方面的天赋。 她收了狼毫,洗净素手,才拉着她到矮塌上坐下,几案上已摆放了热气袅袅的茶水。 “昨晚没有送你回来,我深感抱歉。”沈黎砚诚恳地道着歉。 戚暮烟淡然一笑,“无碍。昨晚毕公子送我回来时也向我道歉,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么?” 沈黎砚微诧,“为何?” “他说之前有意阻止我同毕妍相处,今后不会了,希望我原谅他的无心之过。” 沈黎砚一笑,毕文珺能如此坦诚,倒是让她意外,“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他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最好是将她关在屋内,不要见任何人,那样她就彻底安全了。” “你这样说,他没生气?” 戚暮烟托腮想了会儿,“他当时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惊诧,接着是微愠,最后却释然一笑。” 沈黎砚勾唇扬笑,“他起先没想到你会那样说,有些不可思议,最后却听懂你说的是反话了。” “他能听懂最好。一个人总有独自面对外面风风雨雨的时候,如果一直需要人保护,她反而会更危险。” “暮烟,你真的长大了。” “我很幸运能遇到你和兄长。” “其实...”她想告诉她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见她疑惑地看向她,她决定不再隐瞒,她是她的亲人,她没必要一直对她藏着掖着,也省得以后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沈黎砚用眼神示意戚暮烟将人遣散,她会意,起身将门关严实后,才折身回来。 “暮烟,其实...你是我的嫡亲表姐。” 面前之人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你是说,你是舅舅的儿子?可他和舅母明明只有一个女...” “我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戚暮烟有些懵得说不出话来,“你是说你是...女子?” 沈黎砚笑笑,戚暮烟一向清冷的面容,此时却异常丰富,震惊,不解,欣喜,难以置信轮番上演。 “我是女子。”说着,她拉起她的素手放在自己衣领处,伸进去一点。 手下的柔软真真切切地告诉戚暮烟,面前的人是女子。 沈黎砚将她的手放了回去,而后道:“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你和沐九是姑母的孩子。” 戚暮烟总算镇定了一些,“那你之前和哥哥在西凉认识的时候,彼此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我当时是西凉太子,而你哥哥,我只知道他是东岳安州戚家的嫡子,他那时叫李湛,我以为他随母姓,可即便他说他的母亲姓秦,我也是不会轻易将他与姑母联系在一块儿的,因为我当时也不知自己竟不是西凉先皇后薛素的女儿,而是东岳定西将军秦伏渊的女儿。”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盛京之后。” “其实,哥哥他也不算撒谎,我们的奶娘姓李。” 哥哥当时应该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用奶娘的姓叫李湛的。 沈黎砚恍然,原来竟是如此。 “那你的奶娘她...” “她为了救我出暗夜门,她...” 沈黎砚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她抱住,“不要再伤怀,她用自己的生命护你得见自由,也算全了对你的一片母爱。” 戚暮烟止住哭声,闷闷地嗯了声,她抬起眼眸,拭了拭泪水,才道:“那你既是舅舅的女儿,为何会成为西凉的世子呢?” 沈黎砚做回矮塌之上,喝了口茶,才将自己母亲伏鸢与西凉皇室的渊源言简意赅地说与了她。 “原来舅母的真实身份是西凉长公主,我一直以为她是前太傅伏寿的嫡次女,哎,舅母也是命运多舛。母亲在我和哥哥刚出生时就去世了,我对她唯一的印象也只是在关雎苑的画像上。” “画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3章 抓伤了他 不想再惹她心情不好,她拉起她的手走向门外。 “走,今日午膳我们同你兄长一起吃,午后你再听我们弹琴。” 房门打开,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脸上,温暖舒适,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现在还不到午时,沈黎砚转身看向戚暮烟,“你平日里喜甜还是喜辣?” 戚暮烟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告诉她,“我喜甜多一点。” 城南医馆时她与陆放雅一起吃过几次饭,他口味偏清淡,但也不排斥偏甜一些的饭菜,这样看来就好太多了。 沈黎砚让戚暮烟带她去厨房,清空里面的人,顺便留她给她打下手,她想做一道锅包肉给他们尝尝。 碗里放上一些土豆淀粉,兑入清水,搅拌均匀,放在一旁自然沉淀。 接着准备一块里脊肉,切成和刀背厚度差不多大小的肉片,切好后放入碗内,加入食盐和料酒,搅拌均匀进行腌渍。 然后将胡萝卜、生姜和葱白切成丝备用,再将几根芫荽梗切成小段备用。 接着在碗内加入白糖、比例适度的白醋,再兑入适量清水和食盐,调好后,沈黎砚尝了下酸甜度,还可以。 她让戚暮烟将沉淀好的淀粉中的水倒掉,然后自她手中接过淀粉抓开放入肉片当中,再加入食用油以分解淀粉的粘性。 发现有点干,她又加入适量清水进行稀释,尽量使淀粉包裹住肉片。 戚暮烟已将锅里的油烧到六成热,沈黎砚将碗内肉片依次放入油锅内进行煎炸,等肉片定型上色,她用勺子边敲边搅动,戚暮烟不放心,又用筷箸将仍然黏在一起的肉片夹开。 沈黎砚笑着推开她,生怕油星溅出将她烫伤,那样她可就罪过大了。 肉片煎炸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用漏勺捞出,等油温烧到六成热的时候再放入进行复炸,以保证口感的酥脆,大约三十秒左右,她捞出控油。 她在锅里留了少许油,利用余温放入之前切好的葱姜胡萝卜丝,先煸炒几下,再将调好的料汁倒入锅内炒至冒泡,然后把控好油的肉片放入锅内,接着放入芫荽梗,再翻炒几下,让肉片将料汁吸收完全。 随后,一道色泽金黄,口味酸甜的锅包肉就出锅了。 戚暮烟早已按捺不住,用筷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享受地眯起眼。 她给沈黎砚备了一些,然后端起玉盘飞快出了厨房,“我先端给兄长尝尝。” 沈黎砚摇头轻笑,发现她似乎活泼了不少。 尔雅轩书房内,陆放雅坐于书案前翻阅着一份公文。 “主子,那沈黎砚来了以后,跟烟儿小姐关在屋内说了一上午悄悄话。” 陆放雅浅笑,“她们素来亲近,应该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管家来报,说她们现在进了厨房,不知在捣鼓什么吃的。” “哦?”陆放雅手中的笔尖微顿,正要吩咐莫羽过去瞧瞧,却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莫羽走去开门,见是端着托盘的戚暮烟,鼻端一阵香味扑鼻,他视线落在盖着菜罩的玉盘上。 “烟儿小姐,这是什么好吃的?” “等下你就知道了。莫羽,你先和兄长净手,这道菜要趁热吃。” “哦哦,好的。” 陆放雅听罢,摇头轻笑,却还是起身走至隔间去洗手。 因着陆放雅有时处理公文会忙得忘了吃饭,管家便在书房隔壁专门辟出一个小的空间用作临时膳房。 戚暮烟将碗和筷箸摆好,见二人进来,便将菜罩揭开,一股浓郁的酸甜香味顿时散发出来。 她夹了一块放入其中一个碗内,看向陆放雅,“兄长,这是阿黎做的锅包肉,你快尝尝。” 陆放雅撩袍而坐,拿起筷箸,夹起那块锅包肉轻咬一口。 “兄长,味道怎样?” “入口酥脆,肉质鲜嫩,非常好吃。” “那你们先吃,我先去看看阿黎还做了什么。” 陆放雅本想让她再多吃一点,没想到那丫头早没了影子。 他心下不由欣慰,他还记得暮烟刚来相府那会儿,就像一只惊弓之鸟,现在虽不至于完全变好,却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希望沈黎砚能多来相府走动,那样暮烟就会变得越来越好,而他亦会更开心。 思罢,他又夹了块锅包肉放入口中,甜而不腻,比他想象中要好吃太多,他竟不知她还有这方面的手艺。 一旁的莫羽吃得停不下来,边吃边道:“想不到她还能做出这等美食,倒是小瞧她了。平日里肯定没少下功夫。” 然而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他这不是在告诉自家主子,摄政王每日都能吃到这样的美食吗? 他小心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发现并无不妥,才安心吃了起来。 陆放雅怎会听不懂莫羽的言外之意,只是他难得吃到她做的饭菜,今日能吃到,他便多吃一点,总不能拂了她的心意。 两人刚吃完没多久,戚暮烟就来请他们移步膳房用膳了。 三人甫如膳房,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沈黎砚已将做好的三色炒虾仁,椒盐排骨,荠菜三鲜汤端上饭桌。 戚暮烟将米饭盛上桌,发现米饭里竟加了碎青菜、香菇丁与咸肉丁,她不由问到:“阿黎,这是什么米饭?” 沈黎砚摘掉围裙,理了下衣襟笑道:“这是菜饭。”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做法。” “那就尝尝合不合口味。” 戚暮烟尝了一口,眼眸随之一亮,“好吃。兄长,你们也尝尝。” 陆放雅夹了一箸送入口中,温润的眼眸中流溢出赞赏之意,“黏性适中,口感极佳。” 戚暮烟看向一碗饭快要见底的莫羽,捂嘴轻笑,“莫羽,你吃那么多菜饭,还吃不吃其他菜了?” 莫羽俊脸微窘,忙夹了一块椒盐排骨吃了起来。 沈黎砚一时好笑,她还记得在城南医馆时莫羽对她送去的药物和食物千提万防,现在倒是毫无戒备,吃得大快朵颐。 她起身给每人盛了一碗荠菜三鲜汤,她在汤内加了少许胡椒粉,不知他们喝不喝得惯。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三人都没有表现出异样,陆放雅甚至在喝完后又兀自添了一小碗。 沈黎砚没想到他竟喜欢喝汤,等下次有机会,她再熬其他的营养汤给他喝。 她在相府这边吃得温馨欢乐,可王府的那位却不大快乐。 紫宸居内,景严让人将一桌饭菜撤了下去,低眸小心翼翼地看向犹自发怒的自家王爷。 景严也很无奈,王爷明明已经同意人家这几日可以随意出府,现在又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哎...爱情让人喜怒无常。 “杵在那儿做甚?还不派人去察看她还做了什么吃的给陆放雅。” 景严一阵叫苦不迭,却又庆幸不是自己亲自上阵,那几个暗卫在跟他回禀时都是猛咽口水,甚至祈求他能不能换几个人去。 他耷拉着脑袋走出紫宸居,心里却祈祷着那个惹祸精快些离开相府。 午后,天气暖热,沈黎砚小憩了一会儿,便同戚暮烟去往湖心内的凤仪亭。 沈黎砚记得去年夏日来这里时,湖内还是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唯美景象。 现在正值冬日,湖水虽已结冰,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色的光芒,给人一种宁静而深邃的感觉。 琴音渐消,陆放雅侧身看向漫步而来的两人,眸中带笑,“你们来了?” 沈黎砚微笑颔首,走近琴案前,拿起那本琴谱端详着。 《高山流水》... “旋律悠扬流畅,音韵古朴典雅,意境深远绵长,很适合你的一首曲谱。” 陆放雅淡笑抬眸,启声道:“是我们。” 沈黎砚微一怔神,而后会心一笑,“放雅觉得这首曲谱如何?” 陆放雅略一思索,“有些地方还需你答疑解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4章 冬夜烧烤 “哦?我来试试。” 说罢,她坐于琴案前,纤纤玉指开始轻弹慢捻起来。 待一曲完毕,她侧身看向陆放雅,“可听出哪里有问题?” 陆放雅抵唇静思,“我以为是双八度指法的掌控问题,不曾想问题出在气息那里。” 他坐于琴案前,开始复弹。他刚刚弹奏时心情明显没有控制得当,才导致气息不稳,因而没能尽善尽美地呈现出这首琴谱本该蕴含的空灵悠远。 一曲顿消,他抬眸看向她,“感觉如何?” “意境深远,回味绵长。不过我觉得自己在抓弦的部分没有你处理得巧妙。” “哦?那来试试。”说罢,他起身让她复弹。 沈黎砚思索着坐下,抚上琴弦。抓弦的部分,要突出空间感和稳定性,抓弦中间的同度按弦在弹奏时,左手下按速度应徐徐而进,而她明显有些过快。 琴音顿消,戚暮烟给出了评价:兄长的琴音流动、空灵,舒缓平和,给人一种悠远无际,恬静、宁神的感觉,而阿黎的则坚定、豁达,给人一种雄浑壮阔,自由、高远的感觉。 沈黎砚与陆放雅对视一眼,这不就是“流水”与“高山”么?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沈黎砚笑道:“阿姐知道的很多嘛。” 戚暮烟羞涩一笑,“这可是兄长的功劳,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会教我。” 陆放雅眉眼温润,“暮烟学得很快,我稍一点拨,她就能会意改进。” “嗯,我看到了,她的字体美观自然而又婉转有力,想来你不只是点拨了一二吧?” 陆放雅无声轻笑,“她很勤勉。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戚暮烟接话道:“兄长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去把自己的琴拿来,你和阿黎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那敢情好,我和放雅还没有共奏过呢...” 陆放雅但笑不语,表示认同。 戚暮烟见此,起身离去。 若是兄长和阿黎在一起那该多好啊...脑中倏然闪过那晚摄政王看向阿黎的眼神,哎...真是可惜了,这么大一个拦路虎横亘在那里,兄长真是情路坎坷啊... 她看得出来,兄长喜欢阿黎,而阿黎对兄长貌似只是知音之意,这对克制内敛的兄长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从水榭的尽头回望,两人相谈甚欢的一幕落入她静美的眸底,一时无言,她微垂了眉眼,缓步走上廊桥。 冬日的午后,相府的湖心亭内,两道绝美的身影弹奏着世间独属于他们的高山流水,那种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的默契,好似虚化隔绝了整个世界,唯余彼此心意相通,脉脉凝望。 沈黎砚已经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与人对弹过了,细细回想,在这之前的最后一次对弹还是与戚沐九在即墨城的那次。 他是个喜好音律的谦和君子,却偏偏出现在战场上栉风沐雨,她突然有些想他了...想回到与西凉将士并肩作战,壮志凌云的那些日子。 其实,那时的拓跋聿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他英朗从容,不似其他人那般粗犷豪爽,不拘小节,是一个既能兼顾大局又能见微知着的志存高远之人。 这样完美的他,的确迷惑了当时年少轻狂的她。他们能走到如今势同水火的结局,或许是上天冥冥之中对她的一次考验。 他现在应该正与他那颇得圣宠的皇弟明争暗斗,虽不知最后会鹿死谁手,但他总归不会太轻松。 听说他现在把莒城,莎城和姑墨等地治理得很好,这让她欣慰之余又有些略微的不适。她有时也会在想,自己是否真如那日在乾清殿对姬天盛所言的,缺乏经国治世之能? 不再多想,她与陆放雅对酌了半晌,约定后日去陆府参加暮烟的认亲仪式。 离开相府时将近酉时,等回到王府时已是薄暮时分。 落梅轩分外安静,以往这个时候总能听到玲玉逗弄球球的欢声笑语,可现在却寂然无声,这让她无端不安起来。 屋内一片昏暗,沈黎砚轻轻喊了声:“玲玉?” 无人应答,这让她更害怕了,她摸索着,寻找放置灯盏的地方,却见一簇火苗自卧榻旁侧的床案上倏然亮起。 “啊...”沈黎砚吓得闭上眼,抖着声音问:“谁,谁在那里?” “就这么点胆子,也敢现在回来?” 低沉又隐含怒意的声音...是姬冥修!!! 她心下松了口气,面色微缓,抬眸气哼道:“你黑咕隆咚地坐在这儿作甚?” 她真得差点被他吓死! 姬冥修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似索命的阎君,缓步向她靠近。 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说呢?” “玲玉和球球呢?” “被本王赶出王府了。” 她信他个鬼,赶玲玉出去还有可能,球球的话,绝无可能。 转身走向门外,她要去找玲玉。 然还未走出两步,腰身竟被男人自身后扶握,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你要去哪?” 感觉到她明显的僵硬,他薄唇微勾,气息落在她优美的颈间,尾音拖长,“嗯?...” 沈黎砚心跳加速,语声微颤,“我,我去找玲玉。” “她现在回不来。”他高挺的鼻梁轻触她颈间的皮肤,轻嗅着,“给陆放雅做什么好吃的了?” “没,没什么。” “本王闻到了奶香的味道,你说没什么?” 沈黎砚眸中惊疑不定,神色变幻了几瞬,“我,我给暮烟做了甜点吃。” “陆放雅没吃?” “吃,吃了。” 身子蓦地被他转了过去,他幽邃的眸中晦暗不明,“把今日在相府做过的所有饭菜,都给本王做一遍。” 沈黎砚惊诧地看向他,她微垂了眉眼,试图与他商量,“改天我给你做。” “本王就要现在。” “姬冥修,你能不能讲点理?” “讲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嗤一声,“本王若是不讲理,你以为你还能在相府与他弹什么高山流水?” “姬冥修...!你答应过的。” “本王是答应过你自由外出,可并没有答应让你与别人情意绵绵。” “我们只是切磋琴谱,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以为本王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你放手!”她已然没了耐心,用力挣脱他的钳制。 “看来是本王太纵着你了!” 正要去控制她乱动的双手,脸上却被她猛地挠了一把。 姬冥修俊美无俦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新鲜的血痕,沈黎砚呆愣在原地,看他迟滞地抚上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侧脸上的血痕,像是上好的白玉染了瑕疵,显得格外扎眼。 沈黎砚回过神,面上一阵心虚,她忙跑到放置衣柜的角落,拉出一个医药箱,取出里面的消毒棉签、药膏和创可贴。 消毒棉签和创可贴是她平日里无事时,自己做的玩的,虽然没有现代的精致好用,但基本的效用还是有的。 她拿起东西,走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姬冥修。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姬冥修别过脸不欲理她,紧抿的薄唇像是透着无尽的委屈。 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我先给你擦药,好不好?” 姬冥修轻哼一声,“本王用不起。” “都出血了,快让我给你清理下。”说罢,她拉着他的手臂坐到床榻上,开始查看他的伤口。 姬冥修像一只受了伤的大狗,任由她牵着坐下。 沈黎砚用消毒棉开始擦拭他脸上的抓痕,四条细长的血印子,昭示着她刚才的恶行。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眸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心疼,“让你总是跟我吵,现在消停了吧?万一留疤了,看你以后怎么娶王妃。” 姬冥修抬眸,“那本王就找你负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5章 名人效应 “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置气?” “不然呢?” 她看着他脸上那两片滑稽的创可贴,心蓦地软了下来。 平常人被挠了脸面,都会大发雷霆,更何况他是身份尊贵的摄政王。 可他并没有因此惩罚于她,就跟上次她咬伤他的手臂之后,事后他只是委屈万分地跟她说“他很疼”。 到了紫宸居,她扶着他躺到床上,倒了温水打湿锦帕,帮他擦了擦脸。 末了,她帮他掖了掖被角,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轻声道:“我也不想跟你吵,以后...我会注意。”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然还未等她转过身,皓腕就被一只铁臂拽紧。 她看着阖眸沉睡的姬冥修,轻轻挣了挣,没用,她又用力挣了挣,那只手臂依旧纹丝未动。 她无奈,倾身在他耳畔,“姬冥修,快放手。” 男人仍然毫无反应,她没法,只能去掰他的手指。 然而刚掰开一根手指,她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猛地压在了身下,唇上一热,伴随着淡淡的酒香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姬-冥-修。” 她用力将身上的姬冥修推倒在旁侧,起身怒视着浑然无觉的他,片刻后,仓皇逃离紫宸居。 回落梅轩的路上,沈黎砚一边用衣袖擦拭,一边气急败坏着。 男人都是天生的坏种,你越对他好,他就越放肆。 姬冥修这个色胚,居然趁机吃她豆腐,她刚刚就应该再补他两脚。 紫宸居卧室内,景严看着兀自躺在床榻上的某人,无奈道:“王爷,沈世子已经走了。”您就别装了。 姬冥修睁眼,起身坐了起来,脑中回想的是她刚才那句话。 她说她以后会注意,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已明了自己对她的心意,以后会把握好与别的男子之间的分寸? 对,一定是这样,他不会理解错。 这于她而言,已是一种莫大的让步。 他渐渐摸索出了一种与她相处的门道:对她,他得徐徐图之,急躁与强硬,反而会将她愈推愈远。 “吩咐下去,本王要沐浴。”烧烤时出了一身热汗,全身黏腻得难受。 “景严,你去落梅轩多拿几个这样的...”他指着脸上的创可贴,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 他看着迷惑不解的景严,出声道:“就说是贴伤口用的。” 景严应下后,前往落梅轩。 他脑中不由在想,他之前也没见别人贴过,看着虽然怪异,倒也小巧便捷,如果忽略掉上面画着的两朵梅花的话。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翌日下朝后,王爷却因这个小小创可贴登上了盛京城的头版头条,甚至将前几日灯会上佩戴的那个香囊也推上了热搜。 这导致接下来的几日里,很多男子出门都模仿摄政王戴起了丑丑的香囊,有伤没伤的都要贴两张十字形的创可贴以彰显自己独特的男性魅力。 模仿和售卖创可贴的医馆赚得是盆满钵满,妙手医馆更是在沈黎砚的协助下推出了好几款适合女子使用的花式创可贴,一时更是风头无两。 姬冥修这波名人效应还真是不错,不仅那些经营不善的绣坊卖出了不少的香囊,就连那些香囊绣得不好的姑娘都定亲了好几个。 这不,早上管家出门采办时,又在王府门口发现了不明之人送来的一篮红彤彤的鸡蛋。 老管家不由扶额,前几日蔬菜、地瓜和猪肉也就算了,这怎么还来了一篮鸡蛋? 他家王爷还没成亲呢,送什么喜蛋,这不是刺激他家王爷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吗? 于是,他赶紧着人将喜蛋拿走,免得上早朝的王爷看见心塞。 落梅轩内,沈黎砚正在练习内功心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习,再加上每日按时服药,她的寒毒几乎没有再发作过,心安之余,她决定给姬冥修做点好吃的点心犒劳犒劳他。 正在轩内小厨房忙活,却听玲玉欢喜的声音传来。 “公子,桃花镇来信啦!” 沈黎砚在围裙上擦擦手,急切道:“快让我看看。” 信件打开,是郑义兴的字迹。 沈黎砚略过那些“半年未见,甚是想念”的煽情之言,直接一目十行地跳到信尾。 “公子,怎样?他答应来盛京了吗?”玲玉比她还紧张。 沈黎砚叠好书信,看向玲玉的表情甚为严肃。 “公子,其实你不用难过,大不了我们...” “他同意啦!”随后,她狂笑一声,直接将玲玉抱起,“玲玉,他同意来盛京帮我们了!” 玲玉愣怔一瞬,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大喊大叫,门口眯眼晒太阳的球球,耷着的耳朵直接被吓得支棱起来。 “太好啦...公子,你的葡萄酒配方看得怎样了?” “某些问题还不太了解,宁尘已经在查了。不过,目前最紧要的是先去找右相大人商谈此事。” 书院后日开学,陆放雅肯定得做这个中间人,她该如何与他说好呢? 对了,她记得之前送他桃花酿时,他还支持过她研制葡萄酒,她当时的理由是自己技术不纯熟,兴趣不大。 现在第一个问题解决了,这第二个...算了,她就直接跟他说她想给自己和暮烟弄点零花钱就行。 前日,她和陆放雅去参加了戚暮烟在陆府的认亲仪式,戚暮烟倒还算平静,就是陆玦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若不是有小辈在,他还真有可能泪洒当场。 若是郑义兴的信早两日到,她下午就不用再多跑一趟相府了。 私心里,她当然高兴去,但一想到醋坛子有可能再次打翻的姬冥修,她就一阵愁闷。 不过,一会儿送点心的时候,可以顺便给他捋捋毛,而不至于他在事后发难。 紫宸居内,姬冥修尝了一口梅花酥,英挺的眉峰微挑,外皮酥脆,口感细腻,能隐约闻到梅花的香气,他不由连吃了好几个。 沈黎砚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平日里并不喜甜食,为此她特意降低了梅花酥中的甜度,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姬冥修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抬眸瞥了她一眼,“说罢,又有什么事?” 每次她主动给他做好吃的,准没好事。 “我...下午要去趟相府。”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姬冥修手中的茶盏倏地掷于案几之上,不轻不重,却让她心尖微颤。 “你又要去作甚?”前两日才刚出双入对地去了陆府,他忍了。可现在呢? “我...我想明日去见一见右相。” “右相?”他眸中微诧,“你见右相作甚?” 沈黎砚知道瞒不了他多久,便将自己有关悦来酒坊的打算简单说与了他。 姬冥修听后,幽深的眼眸看了她许久,见她不解地看向自己,他才道:“经营酒坊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你,确定自己想好了?” 沈黎砚不知他所指为何,但也不能在他面前失了气势,她不由挺直了身板,“我确定。” 姬冥修唇角勾笑,“你知道酿制葡萄酒的原料从哪里来么?” “城东有一家葡萄种植基地,因培育不善结果率低,已几近倒闭。我已着人盘下它,准备培育新种。” 不仅龙渊,整个云州大陆对葡萄的栽种都尚在探索阶段,并没有纯熟的种植方法与管理经验,导致葡萄的产量低不说,结出的果实也是小而酸,在街市上根本比不得其他水果抢手,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当做搭头送出。 那家种植之地的东家起先只想租给宁尘,毕竟那块地阳光充足,昼夜温差又适宜种植葡萄,他实在舍不得卖掉。 但无奈经营了好几年依旧毫无起色,他即便有再多的本钱也不想再白搭了进去,而眼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愿意盘下它的主顾且出价也不低,他犹豫了几日,最终还是将那块地高价卖给了宁尘,虽没有赚了多少,但这几年投入的本钱也算是回来了。 宁尘现在已去调查橡木桶的供应情况,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消息。 第216章 我心悦你 姬冥修似是没想到她速度竟会这么快,诧异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 难怪听景严说她这几日都窝在落梅轩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原来是在研究这些事。 他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道:“本王倒想听听,你要研制什么样的酒方。” 沈黎砚有些没好气道:“葡萄酒还只是我的一个设想,至于能不能实现,还得看右相大人是否会同意与我合作。” 看到他有些淡了的神色,她道:“如果右相同意,等郑义兴到了盛京,酿制出第一批葡萄酒,我定会第一时间让王爷品鉴一二。” 姬冥修轻哼了声,“整天就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刻都不得消停。” 沈黎砚放松一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忙回道:“后日开学,到时就不会烦扰到王爷啦。” 姬冥修眸色变得暗淡,她在时他嫌她闹腾。她要走了,他又有些不开心。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她自袖中拿出一物,表情不太自然,“这个给你。” 姬冥修看向她手中之物,眸光微诧,他伸手接过,是一条冰丝剑穗。 剑穗润滑如丝,中间的玉佩触感舒适,带着丝丝沁凉,这是...昆仑山的千年寒玉? 他倏然抬眸看向她,沈黎砚唇角微翘,“是千年寒玉。用玉昆仑的余料所制,你若是不稀罕,那...” 姬冥修突然开口,“谁说本王不稀罕。”说罢,他拽紧手中剑穗,躲过她伸出的素手。 沈黎砚转眸轻笑,之前说送他,他还不稀罕,现在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他轻咳一声,“为何突然送本王这个?” “还不是因为...”她蓦地止住,低语道:“之前见厨房为你炖了银耳莲子羹,想着你这段时日应是有些温燥。此玉寒凉温润,有生津止渴、滋养身心的功效,你可以试试。” 他有早起练剑的习惯,若是佩戴寒玉剑穗,对他的热症定会起到一定的缓释作用。 姬冥修起身靠近她,魅沉道:“怎么突然对本王这么好,该不会又有什么图谋吧?” 沈黎砚往后躲避着,语声近乎凌乱,“哪,哪有什么图谋?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本内功心法么,我...我这是为了回馈你。” “哦,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我,我哪有?!你若是怀疑我对你有所图谋,就把剑穗还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那你想怎样?” “本王想...” 沈黎砚蓦地被他抱了个满怀,正要挣扎,却听他道:“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 他语声如常,没有任何的情欲之色,就只是那样静静地抱着她。 “姬冥修,你...没事吧?” 男人不说话,眼眸轻阖,似乎已经睡着。 “喂...你到底怎么了?” 若换成以往,她早就将他推开了,可此时此刻,她不知为何,竟没有那样做。 “你好吵...” “你!”沈黎砚简直要气炸了,她这个人肉抱枕是那么好当的么? “你,你快放开,我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刚落,男人已换了个方向倚到身后的墙上,而她贴在他厚实宽阔的胸膛上,被他扶着纤腰。 她动了动身子,企图逃离,却被他一把按握回去。 沈黎砚感觉自己要气炸了,“姬冥修,你再这样,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什么?正月十五是他的生辰?沈黎砚顿时懵了。 今日既是他的生辰,那为何府内没有一点动静? 要知道,管家平日里可都是把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可能独独只忘了姬冥修的生辰。 她记得自己去年是在二月十八的梅花宴之后进的王府,所以,她也没机会见到王府是怎么给他过生辰的,却没想到今年竟是这样地无声无息。 以姬冥修现在的表现,估计去年也是如此。 思及此,她不由软了声音,“你...要不要吃长寿面?” 长久的静默之后,男人微阖的双眸睁开,静静看着怀中之人。 她的发丝稠密乌黑,虽用简单的发带束起,姬冥修却能想象到她长发披肩会是何种美景。 腰间的桎梏忽然变轻,沈黎砚微诧抬眸,却对上一双深邃如夜的黑眸,那眸光如深渊,摄人心魂。 沈黎砚顿时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她慌忙低头,朝后逃离他的怀中。 男人发现她的意图,顺势将她扣回怀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怜惜又珍重。 沈黎砚怔神,她听见自己胸腔内狂乱的心跳声。 须臾,她迟滞地摸向自己的额头,又看眼近在咫尺的俊颜,而后倏然转身,语声喃喃地往外走:“我是不是做梦了...” 姬冥修将她拉回,一字一句对她道:“你没做梦...本王...心悦你。” 沈黎砚听着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心中紧拉的那根丝线轰然断裂。 他怎么可以说出来,这让她以后还如何面对他? 她当即逃也似的冲出了紫宸居,姬冥修这次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廊角。 他不会强迫她立刻接受自己,更不会逼她给出回应,他只是在告诉她这个事实,让她早日适应。 之前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今日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他以为,自己在她面前会很丢脸,可是他并没有。 他不傻,深知自己并非一厢情愿。 同时也敢肯定,她对他有感觉,只是碍于男子身份而暂时无法接受自己而已。 今日说出这句话,甚至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积压在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终于宣泄了出来。 他对她说出这句话,也是在告诉她:他对她势在必得,他人休想染指。 知道自己今日有可能吓坏了她,可他并不后悔。 开学之后,说不定还会有不怕死的狂蜂浪蝶对她存有非分之想,他就是要让她时刻记得,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沈黎砚不知自己怎么回的落梅轩,虽然早已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但听他当面对她说出来,她一时之间仍是难以接受,而这也意味着今后她将无法再装傻充愣。 这个心机深沉的腹黑男,竟选在这个时候表明心迹,分明是怕她在书院‘拈花惹草’,给她打预防针呢。 真是可恶,他居然又亲她,这让她很是恼火... 今日就不该给他送什么劳什子的剑穗,得寸进尺的色胚。 她不由又抚了抚被他亲过的那处,现在依旧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她用力蹭了蹭,心下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下午去了相府找陆放雅说了有关悦来酒坊和葡萄酒的事情,他倒没提什么反对意见,只提醒她,研制出的葡萄酒好不好喝是其次,安全才最为重要。 反倒是戚暮烟有些为她担忧。 说是作坊、制作、设计、售卖、窖藏等一系列工作,都需要她操心谋算,她若不去书院还好,若是一边经营酒坊,一边学习,甚至还得在学习之余时不时去北城兵马司履行副指挥使职责,这样一通下来,她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沈黎砚身边倒是有父皇派给她的暗卫,比如夜七。 不过,他们都是空有武艺,并没有从事经营酒坊的才能与经验,她想着若有必要,还真需要招收几个这方面的经管人才。 先前她就听宁尘说过,悦来酒坊不止酒不好喝一个问题,经营不善、人才匮乏等方面的管理问题,也是牵制酒坊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她觉得今晚回去得好好合计合计,明天与右相大人商谈时也有的放矢一些。 回到落梅轩时,已过了晚膳时间,本想着晚饭随便对付一下好去规划她的酒坊事业,却在门口看到了王府管家。 姬冥修似是没想到她速度竟会这么快,诧异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 难怪听景严说她这几日都窝在落梅轩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原来是在研究这些事。 他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道:“本王倒想听听,你要研制什么样的酒方。” 沈黎砚有些没好气道:“葡萄酒还只是我的一个设想,至于能不能实现,还得看右相大人是否会同意与我合作。” 看到他有些淡了的神色,她道:“如果右相同意,等郑义兴到了盛京,酿制出第一批葡萄酒,我定会第一时间让王爷品鉴一二。” 姬冥修轻哼了声,“整天就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刻都不得消停。” 沈黎砚放松一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忙回道:“后日开学,到时就不会烦扰到王爷啦。” 姬冥修眸色变得暗淡,她在时他嫌她闹腾。她要走了,他又有些不开心。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她自袖中拿出一物,表情不太自然,“这个给你。” 姬冥修看向她手中之物,眸光微诧,他伸手接过,是一条冰丝剑穗。 剑穗润滑如丝,中间的玉佩触感舒适,带着丝丝沁凉,这是...昆仑山的千年寒玉? 他倏然抬眸看向她,沈黎砚唇角微翘,“是千年寒玉。用玉昆仑的余料所制,你若是不稀罕,那...” 姬冥修突然开口,“谁说本王不稀罕。”说罢,他拽紧手中剑穗,躲过她伸出的素手。 沈黎砚转眸轻笑,之前说送他,他还不稀罕,现在却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他轻咳一声,“为何突然送本王这个?” “还不是因为...”她蓦地止住,低语道:“之前见厨房为你炖了银耳莲子羹,想着你这段时日应是有些温燥。此玉寒凉温润,有生津止渴、滋养身心的功效,你可以试试。” 他有早起练剑的习惯,若是佩戴寒玉剑穗,对他的热症定会起到一定的缓释作用。 姬冥修起身靠近她,魅沉道:“怎么突然对本王这么好,该不会又有什么图谋吧?” 沈黎砚往后躲避着,语声近乎凌乱,“哪,哪有什么图谋?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本内功心法么,我...我这是为了回馈你。” “哦,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我,我哪有?!你若是怀疑我对你有所图谋,就把剑穗还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那你想怎样?” “本王想...” 沈黎砚蓦地被他抱了个满怀,正要挣扎,却听他道:“别动,让本王抱一会儿。” 他语声如常,没有任何的情欲之色,就只是那样静静地抱着她。 “姬冥修,你...没事吧?” 男人不说话,眼眸轻阖,似乎已经睡着。 “喂...你到底怎么了?” 若换成以往,她早就将他推开了,可此时此刻,她不知为何,竟没有那样做。 “你好吵...” “你!”沈黎砚简直要气炸了,她这个人肉抱枕是那么好当的么? “你,你快放开,我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刚落,男人已换了个方向倚到身后的墙上,而她贴在他厚实宽阔的胸膛上,被他扶着纤腰。 她动了动身子,企图逃离,却被他一把按握回去。 沈黎砚感觉自己要气炸了,“姬冥修,你再这样,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什么?正月十五是他的生辰?沈黎砚顿时懵了。 今日既是他的生辰,那为何府内没有一点动静? 要知道,管家平日里可都是把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可能独独只忘了姬冥修的生辰。 她记得自己去年是在二月十八的梅花宴之后进的王府,所以,她也没机会见到王府是怎么给他过生辰的,却没想到今年竟是这样地无声无息。 以姬冥修现在的表现,估计去年也是如此。 思及此,她不由软了声音,“你...要不要吃长寿面?” 长久的静默之后,男人微阖的双眸睁开,静静看着怀中之人。 她的发丝稠密乌黑,虽用简单的发带束起,姬冥修却能想象到她长发披肩会是何种美景。 腰间的桎梏忽然变轻,沈黎砚微诧抬眸,却对上一双深邃如夜的黑眸,那眸光如深渊,摄人心魂。 沈黎砚顿时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她慌忙低头,朝后逃离他的怀中。 男人发现她的意图,顺势将她扣回怀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怜惜又珍重。 沈黎砚怔神,她听见自己胸腔内狂乱的心跳声。 须臾,她迟滞地摸向自己的额头,又看眼近在咫尺的俊颜,而后倏然转身,语声喃喃地往外走:“我是不是做梦了...” 姬冥修将她拉回,一字一句对她道:“你没做梦...本王...心悦你。” 沈黎砚听着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心中紧拉的那根丝线轰然断裂。 他怎么可以说出来,这让她以后还如何面对他? 她当即逃也似的冲出了紫宸居,姬冥修这次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廊角。 他不会强迫她立刻接受自己,更不会逼她给出回应,他只是在告诉她这个事实,让她早日适应。 之前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今日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他以为,自己在她面前会很丢脸,可是他并没有。 他不傻,深知自己并非一厢情愿。 同时也敢肯定,她对他有感觉,只是碍于男子身份而暂时无法接受自己而已。 今日说出这句话,甚至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积压在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终于宣泄了出来。 他对她说出这句话,也是在告诉她:他对她势在必得,他人休想染指。 知道自己今日有可能吓坏了她,可他并不后悔。 开学之后,说不定还会有不怕死的狂蜂浪蝶对她存有非分之想,他就是要让她时刻记得,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沈黎砚不知自己怎么回的落梅轩,虽然早已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但听他当面对她说出来,她一时之间仍是难以接受,而这也意味着今后她将无法再装傻充愣。 这个心机深沉的腹黑男,竟选在这个时候表明心迹,分明是怕她在书院‘拈花惹草’,给她打预防针呢。 真是可恶,他居然又亲她,这让她很是恼火... 今日就不该给他送什么劳什子的剑穗,得寸进尺的色胚。 她不由又抚了抚被他亲过的那处,现在依旧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她用力蹭了蹭,心下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下午去了相府找陆放雅说了有关悦来酒坊和葡萄酒的事情,他倒没提什么反对意见,只提醒她,研制出的葡萄酒好不好喝是其次,安全才最为重要。 反倒是戚暮烟有些为她担忧。 说是作坊、制作、设计、售卖、窖藏等一系列工作,都需要她操心谋算,她若不去书院还好,若是一边经营酒坊,一边学习,甚至还得在学习之余时不时去北城兵马司履行副指挥使职责,这样一通下来,她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沈黎砚身边倒是有父皇派给她的暗卫,比如夜七。 不过,他们都是空有武艺,并没有从事经营酒坊的才能与经验,她想着若有必要,还真需要招收几个这方面的经管人才。 先前她就听宁尘说过,悦来酒坊不止酒不好喝一个问题,经营不善、人才匮乏等方面的管理问题,也是牵制酒坊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她觉得今晚回去得好好合计合计,明天与右相大人商谈时也有的放矢一些。 回到落梅轩时,已过了晚膳时间,本想着晚饭随便对付一下好去规划她的酒坊事业,却在门口看到了王府管家。 第217章 他的生辰 沈黎砚有些好奇,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他迎了上来,表情激动道:“沈世子,您可算回来了...” “管家,出什么事了?” “您都忘了?” 沈黎砚一脸懵怔,脱口道:“我忘了什么?” 老管家眉头微蹙,“您不是答应了要给王爷做长寿面的吗?” 管家的神情不似作假,她突然反应过来,定是姬冥修那个坏胚骗了老管家过来,‘绑架’她去紫宸居给他做面吃。 阴险... 她只是问他要不要吃,可没答应要给他做,他上次和这次亲了她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吃面,没门! 老管家见她面露不愿,便大约知晓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王爷难得在生辰之日吃长寿面,尤其还是让‘指定的人’做给他吃,他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于是,他暗中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王爷命苦啊,出生到现在也没过过几个如意生辰,如今就想吃碗世子做的长寿面,竟也这么的难。先皇啊,老奴愧对您的嘱托,倒不如现在就下去陪您啊...” 说着就要冲到门口不远处的泰山石上,沈黎砚扶额轻叹,“管家,您老可是要折煞我了,我跟您去就是了。” 心中却是:您老可真是戏精转世,会演得很。 去往紫宸居的路上,沈黎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管家,您能告诉我王爷为什么不过生辰吗?” 管家身形微滞,心下却想,王爷这般看中她,若是告诉她实情,指不定能帮王爷早日解除心病呢。 更何况,她来王府已经将近一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王爷怎样,他作为一个过来人都看在眼里,与她说了,他倒也放心。 轻叹口气,他缓声道:“哎...王爷十五岁那年,皇贵妃娘娘病情加重。王爷从岭南匆匆赶回,却只见到了娘娘最后一面。他千辛万苦采回来的珍稀药草,还是没能救得了自己的母妃,他恨自己无能。” “而更让王爷雪上加霜的是,皇贵妃仙逝后不到半年,心气郁结的先皇旧疾复发,不久之后也跟着去了。” 沈黎砚听着,沉静的面容渐渐涌上了淡淡的伤感。 “一年之内,痛失双亲,王爷由此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以为是自己无能,才造成的这一切,所以自那以后,但凡是喜庆的节日、生辰什么的,他都没再过过。”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苦涩、沉重、甚至有几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原来,他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皇,而他身后,却空空如也。 “沈世子,你可千万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此事,否则他会更难过的。” 沈黎砚看着管家,轻轻点头,一路随着他去了厨房。 管家跟她吩咐了会儿姬冥修的口味,便兀自复命去了。 府内厨房没人,沈黎砚倒也落得自在。 长寿面倒也简单,顺便也给自己做碗面,能不对付就不对付。 她准备了足够自己与姬冥修吃的面粉,古代的面粉比现代的要好太多,纯天然无加工又劲道十足,做出来的口感着实不错。 她在面粉内加入适量食盐,边加水边搅拌,下手揉成光滑的面团,然后用盖子盖好防止表皮风干,顺便进行醒面。 晚上不宜吃太腻,她没有准备肉类,再者做起来耗时,姬冥修现在肯定已经饿了,她得抓紧时间。 青菜掰开横断切开,番茄切片去芯,刚听管家说姬冥修不吃番茄芯,本来想置之不理的,挑食可不太好,不过今日是他生辰,她可以顺着他一回。 她取出面团开始揉面,从中间掏开搓成长条,在案板上刷一点清油,将面条边拉边搓成长条,在面盆中再倒入少许清油,将面条盘着放入盆内,盘好之后再在表层刷上一层清油。 趁着再次醒面的空档,她开始准备底料。 在碗内加入酱油、芫荽、香油、食盐等底料,随后她将两颗鸡蛋打入微微冒出气泡的开水中,煮到溏心蛋的程度捞出备用。 此时面已醒得差不多,她拿出盆内的面条开始边扯边往锅内下面,用筷箸搅拌一下,半炷香之后将面捞出备用。 接着她在碗中倒入面汤冲开底料,放入煮好的面条,加入焯水的青菜、生片番茄和荷包蛋,两碗长寿面就这样做好了。 沈黎砚将面加盖,放入食盒,赶往紫宸居。 到了紫宸居时,竟没看到姬冥修的身影。 沈黎砚没有多想,她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于是毫不客气地将食盒内小碗的长寿面拿出来,然正当她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腰部倏然覆上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 她一时心惊,正要转身察看,却被抱困在姬冥修高大精壮的胸膛之中。 熟悉的木质香气充盈鼻端,他好像刚沐浴完,身上还氤氲着潮热之气。 “这碗长寿面是本王的吗?”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暗夜的诱惑。 “这,这是我的。你,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出来。” 她的声音发颤,素手试图扯开那双盘在自己腰际的坚实手臂。 姬冥修低沉一笑,震动的胸腔更让她心神不宁,“你拿面就行,本王不会影响到你。” 怎么不会影响?正要用力推开他,他却已经放开她,乖顺地坐回到餐桌前。 沈黎砚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无奈地自食盒中端出另一碗面,放到他面前。 面条粗细均匀,青红相间的青菜与番茄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姬冥修的视线在落到空芯的番茄切片时,沉冷的眸色变得柔和,他拿起筷箸开始享受世间难得的美味。 沈黎砚注意到他头发居然还湿着,她起身,很自然地拿起一旁托盘内备用的葛布为他绞干着湿发。 刚擦了几下,皓碗被他宽厚的手掌握住,“先吃面,等会儿再擦。” 面再不吃会坨,沈黎砚没有坚持,转身回到餐桌,开始吃了起来。 饥饿的驱使让她吃得很快,没到一会儿,一碗面便见了底。 反观姬冥修,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好似他吃的东西是山珍海味似的。 终于等他吃完,沈黎砚起身将碗筷收入食盒,随后去隔间净手之后继续过来给他擦头发。 他的发质很好,发根坚韧有力,发丝乌黑亮泽,中医里这是肾精充足的体现,沈黎砚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蓦然变得微红。 她的手指柔软,穿过发丝时让他有一种酥麻难耐之感,他转身回抱在她腰际,阖目低语:“沈黎砚,本王今日很开心。” 沈黎砚没有推开他,她眉眼柔和,边给他擦发边回道:“过生辰当然要开开心心的,明年这个时候,我再陪你过。” 姬冥修倏然睁眼,有些执拗道:“以后每年这个时候,你都要陪本王过。” “那你今后的王妃可要吃醋了,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影响你们夫妻和睦。” 姬冥修突然起身,拿掉她手中的葛布,扶着她的双肩,神情郑重地看向她,“沈黎砚,你听着,今日的话本王只说一遍。” “只要有你在的一天,本王就不会娶妻,包括秦夫人的女儿。” 看着她猛然睁大的双眸,他勾了勾唇角,“秦梨下个月就会到达盛京,本王只会将她当做妹妹尽心照看,你尽可放心。” 沈黎砚面色错愕,什么叫“你尽可放心”?说得好像她是他女朋友似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姬冥修今日对她告白之后,就已经将她放到这样的位置了。 “你不是与她有婚约吗?这就出尔反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没错,可也得本王喜欢。本王既然已经认定了你,那纸婚约就等同于一张废纸。” 沈黎砚神情惊骇,她这是自己做了自己的第三者?! “那秦梨怎么办?” “本王会为她择一门好的亲事,保她半生无忧。” 这样也算对得起父皇和母妃对他的重托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8章 会见右相 “我...” 姬冥修按住她的唇,“不要再说你是男子,与本王不合适那样的说辞。本王之前就与你言明,本王不在乎。” 沈黎砚被他如此坚定的言语所震撼,眸中一片兵荒马乱。 “你也喜欢本王,不是么?两情相悦的事,你,为何要如此抗拒?” “我是西凉世子,你是龙渊摄政王,圣上与朝臣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姬冥修眸中亮光渐起,“你终于承认喜欢本王了。” “姬冥修,你听话不听重点么?不管我是否心悦你,我们之间的事都不会被世人所容,朝中上下更会对你口诛笔伐,你确定要做如此大不韪之事?” “你不相信本王?”不相信他能为他们在一起摆平一切阻碍。 沈黎砚突然有些无力,“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你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龙渊正统,那样于你得不偿失,你明不明白?” “本王当然明白。”他眉眼含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本王自会想出迂回之法。” 沈黎砚没有回他,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他。 她催促姬冥修躺到床上,为他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开。 手腕陡然被握住,她转身,就见他魅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今晚陪本王宿在这里。” 她气极反笑,勾唇间俯身靠近他,轻声道:“好啊。” 然而,下一秒,耳廓被她用力一拧,姬冥修闷哼出声,正准备起身困住她,却见她早已逃之夭夭。 “沈-黎-砚。”他捂着耳廓处的软骨,兀自揉捏着,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面上气急,心中却雀跃着,她今日不仅送自己寒玉剑穗,还做了长寿面给他,甚至还怕他受凉给他擦了头发,他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开心过。 她外表看着开朗,内里却是个慢热之人。 她不相信他没关系,只要她不讨厌他,他就能让她慢慢地接受自己,前提是她不能先于他向别人敞开心扉,那样他会疯掉。 她,只能是他的。 沈黎砚回到落梅轩时,时辰已经不早,她困得睁不开眼,简单洗漱过后便倒入床榻,酒坊的规划她早已无暇多顾。 翌日上午,她抓时间思量了会儿要与右相商讨的内容,下午便乘马车去了悦来酒坊。 酒坊内一切如故,沈黎砚在小二的指引下去了二楼的雅间。 甫一推门,便看到了坐在室内的陆放雅和右相顾怀山。 她第一次见右相,是在去年华阳宫的梅花宴上,他为感染风寒的陆放雅请假。 第二次见他,是在皇宫的乾清殿内,他当时向圣上进谏,如若自己考上三家书院中的任意一个,便赐她射声校尉一职。 虽然她最终因身份败露而失了射声校尉,但他曾为自己谏言的善意之举,她却不会轻忘。 尽管他只是出于陆放雅的情面帮助自己,却也不可忽视他是一个爱才惜才的良相。 “想不到在下是最后一个,二位大人,失敬了。”沈黎砚拱手行揖。 陆放雅看到她在人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莫名想笑,但因顾淮山在场,他又不得不止住笑意。 顾淮山不是个拘泥于礼仪的守旧之人,他年事虽能快当她和陆放雅的祖父了,但心态却一点不老。 这不昨夜看了陆放雅派人送去的书信,今日便迫不及待来了客栈,听他具体细说了会儿葡萄酒方的事情。 现在正主来了,他眼神灼灼道:“沈世子客气了,是本相与衍之提早到了一小会儿,快请坐。” 沈黎砚微微致谢,在一旁从容就坐。 陆放雅为她倒了一杯清茶,她礼貌接过,“在下上次来到此处饮酒,无意中得知东家竟然是您,又听说...咳...酒坊营收不太可观,所以才冒昧约了您见面,不到之处还请您见谅。” “无碍。悦来酒坊经营不善,已是盛京人尽皆知之事,本相早已习惯。”他精神矍铄,声如洪钟,完全不像是即将耳顺之年的人。 “世子既然与衍之是好友,那么与本相就不必客气了。”他抚着那小撮修剪齐整的胡须,疏朗一笑,“刚刚他与本相说了你对酒坊的一个大致计划,沈世子可否再与本相细说一二。” “顾相,您客气了。”她自袖中拿出一份书稿,恭敬递给顾怀山,“这是在下初拟的一份有关悦来酒坊未来经营的计划书,您先看看是否妥当。” 顾淮山疑惑接过,拿到光线充足的地方看了起来。 沈黎砚与陆放雅相视一笑,兀自静静饮茶。 雅室内熏香袅袅,她环顾一周,室内布局简洁雅致,倒与那日坊内的设置大相径庭。 她转眸看向身侧的陆放雅,“这里是你与顾相的专属雅室?” 陆放雅眸中闪过微诧,“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与你尔雅轩某些地方很像。” 陆放雅温润浅笑,“这个都被你发现了。” 他转眸看了眼仍在研读计划书的顾淮山,为她添了清茶,才道:“的确如此。我们有时会在这里谈论政事,顾相便着人依照我的喜好布置了这间雅室。” “那为何他在客楼的设置却如此...”沈黎砚轻咳一声,斟酌着言语,“呃...与众不同。” 陆放雅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含笑道:“当时我有帮他设计过,不过他看了之后觉得太过阳春白雪,而他要的是雅俗共赏。” “于是,便搞成现在那副模样。”沈黎砚与陆放雅低声耳语,她想到那挂满墙壁的字画和半露未露的薄纱美人便一阵想笑。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梅香,陆放雅怔神,忙端起茶盏,以宽袖掩饰面上的微窘。 待神色如常后,他才问道:“你在计划书中也提到了这方面的改造吗?” “嗯。”沈黎砚默然点头,“我想结合如意酒坊与莫言醉的特色,再加入自己的一些设计理念,创造出属于悦来酒坊的独特风格。” 她饮了口茶,接着道:“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去过盛京的其他几家酒坊,布置风格基本上大同小异。” 陆放雅莞尔一笑,“所以,你在设计中都加入了哪些元素?” 沈黎砚双手交叉置于下颌处,思索了须臾,才道:“我想以红木酒桌椅为主体,搭配古典风格的装饰品,营造出古雅的空间质感。再适当加入花卉或挂画等装饰元素,增加生机与活力。 在大厅东面安装一面红酒墙,其上用木牌标出各种风味的酒名、口感与售价。这样一来,酒客进去就会一目了然,便于他们点单与结账。” 陆放雅眸光宠溺,他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日月星辰,甚至是从未出现过的勃勃生机。 他不由问道:“还有呢?” “我想在大厅西南角辟一面墙出来做留言板,名字就叫‘将进酒’。酒客即兴赋诗或是比拼之后,可以将优胜者的作品挂在墙上,以便酒客品鉴。留言板区域可设矩形吧台,供酒客聊天观看。 至于酒坊二楼,则以雅间为主,雅间的壁灯和吊灯可采用荧石照明。” “荧石?”陆放雅显然没有听说过。 “呃,就是夜明珠。” 这时顾淮山走了过来,显然他已经看完了计划书,听到他们在说荧石,他不由道:“沈世子说的可是来自南境海底的夜光石?” 沈黎砚回道:“在下不知自己所说的夜明珠与顾相说的夜光石是否为同一物体。” 顾怀山道:“先前有个去过离境海的朋友给本相带回来几颗,本相看它们发着奇奇怪怪的绿光,以为是不祥之物,便将其收盒放到了后院的僻远之处。” 此时,陆放雅也顺势开口,“以前有个朋友送过我一箱,夜间倒是有照明之用,不过我入睡之前眼睛见不得亮光照射,便让管家收回了府库。” 沈黎砚神色愕然,一个是避而远之,一个是弃而不用,他们两人还真不愧是‘暴殄天物’的左右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9章 达成一致 她微微耸肩,摊手一笑,“那好,被两位大人束之府内的夜光石可以重见天日了。” 顾淮山与陆放雅俱是扶额一笑,这算是同意无偿奉献了。 “沈世子,本相有一事不明。” “顾相请讲。” “葡萄酒酿制过程的第一环节‘冷浸渍’,要求四到十五度低温浸泡,这个温度实在不好把握啊...” “我已让人在聚英阁淘到了西域传来的温度计,到时会告诉酿酒师如何根据温度计的指示调控温度。” “可现在是冬季,如何将温度维持在这个限度?还有,到了夏季,温度偏高,又如何将温度降至这个限度?” “我本来想用银炭进行升温,不过银炭太过昂贵,成本高,所以,我想到了用燃烧‘石涅矿’来达到升温效果。” “石涅矿?这种矿本就稀少,且属于朝廷管控,恐怕得之不易啊...” “很不凑巧,我在城东盘下的葡萄种植基地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处石涅矿。” 二人皆惊讶地看向她,她只能自语道:“龙渊律法中不是言明,只要一片区域的所属权归你,这片区域上的一切都是你的吗?” “说是这样说,可那毕竟是关系国家命脉的东西,你就这样占为己有,恐怕有些...” “我已跟摄政王说过此事,他的回答是...” 顾淮山急切的眼神看向她,她给出答案:“对半分。” 对半分?这已是相当大的让步了。按理说,这么重要的矿脉,龙渊朝廷直接查收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律法可是为国家服务的。 而姬冥修只要了一半,可见他对... 顾淮山不由看向面前清雅濯濯的沈黎砚,看来她与那位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不过能解决实际问题,他也不会多心去八卦人家的隐私,他都一把年纪了,年轻人的事就由他们去吧。 他紧接着问道:“那夏季该如何呢?” “用冰鉴降温。”沈黎砚说得毫无压力。 冰鉴?那可是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东西,他们要用在酿酒上,那岂不是还未酿酒就要破产了? 沈黎砚自是看出了顾淮山的疑虑与困惑,“我已命人去收集硝石,不过因人手不够,再加上天气寒冷,收集到的有限。顾相那边如果人手充足,倒是可以抽调一些出来共同收集。” 今日的信息量太多,顾怀山已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说,硝石可以降温?” “是的顾相。这个并不难,到时我会教习大家如何使用它。” 顾怀山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眼前的年轻人气定神闲,仿佛这些在他们看来及其困难之事,皆能在她说出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方法中轻松解决。 “顾相可还有疑问?” 顾怀山指着计划书中的某处,出声道:“这橡木桶何种树木所制?酿制葡萄酒必须要用此桶吗?” “橡木也叫栎木或柞木,木质沉质坚硬,韧性好,耐火烧,耐腐蚀,且抗弯强度高,一般用来制作家具。而且鉴于它渗透性亦是优越,故而十分适用于制成酒桶,陈酿葡萄酒。 不过,并非所有的葡萄酒都需要橡木桶陈酿。只有成熟好、品质超群的葡萄跟橡木桶结合才能酿出高品质的酒,而低品质的葡萄酒在橡木桶中陈酿,只会增加苦涩感,甚至会降低葡萄酒的色调,从而浪费掉橡木桶原有的价值。” 她继续道:“可我们目前暂时无法保证葡萄的品质,所以这橡木桶我们暂时先...” “盛京就有一处栎木基地,若有一日你培植出了品质好的葡萄酒,倒是可以从那里订购。” “盛京哪里?” 沈黎砚转眸看向悠然饮茶的陆放雅,陆放雅闻言抬眸,轻启唇角:“青城山北麓的高山之上。” 青城山北麓?那岂不是离鹿鸣苑很近?难道...她蓦地抬眸看向他。 “你猜的没错,那片区域归摄政王管辖。那里的栎树林占地极广,是先皇专门命人辟出为他狩猎用的。” 占地极广?那她到时候跟姬冥修合作,伐个百八十棵的,姬冥修应该不会反对吧? 不过,以他那龟毛的性格,能有条件承应她就算谢天谢地了,就怕他到时候又耍什么坏招。 算了,反正暂时用不上,顺便也让宁尘歇一歇,他最近一直在帮自己找橡木桶的供应地,也着实累坏了。 她之前也以为葡萄酒的陈酿必须用橡木桶,但今日上午她在翻到另一本葡萄酒的制作工艺时,才得知并非如此。 定了定心神,她回眸看向顾淮山,“顾相觉得这份计划书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这酒瓶和标签的设计,上面仅是一笔带过,并未细说,沈世子可是有何难处?” “呃...呵呵,没有难处,这个我正要试着设计,等设计好之后再给您和放雅过目。您看如何?” 顾淮山抚着胡须哈哈一笑,“这个不急,毕竟是最后的售卖环节,你还有很多的时间。” “如此说来,这份合作的计划书,您是同意了?” “本相觉得,可以一试。不过...” “什么?”该不会他不同意,她与他和郑义兴按四三三分红吧? 可这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毕竟她盘下的种植基地,前期的投入,包括后面的人力、物力等运营,投入的精力与花费可是巨大的,包括石涅矿和硝石等的成本支出,以及销售环节的各种营销与设计都需要她亲自把关,她要四成不过分吧? 郑义兴来了之后,整个葡萄酒的生产工艺流程,他都要负责,一次两次试验失败,他还得来个十次八次甚至百十来次,这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而且但凡安全和质量方面出了问题,他都得一力承担,给他三成,再合理不过。 正当她思来想去时,只听顾淮山道:“本相就付个租金,招收几个经管人才,再花费点工钱,哪能独占三成分红?本相觉得二成足以,其余的一成划给沈世子就好。” 沈黎砚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她急忙道:“顾相,不可。” “怎么不可了,就这么办。衍之应该跟你说过老夫的爱好,你能成功研制出葡萄酒,老夫就天天赖在这儿不走了,看你到时候后不后悔拒绝我的提议。” 沈黎砚看他态度认真,不似作假,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好,我答应您。不过,我只要四成五,其余的两成五是您的。您若还坚持两成,那我...” “你怎么?”顾淮山故意挑了挑他的八字眉。 “我一个月就只给您喝一坛酒。” “狂妄的小子,竟敢威胁老夫。” “这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的健康可是关乎龙渊社稷,若是喝坏了身体,圣上肯定会治我的罪。” 顾淮山轻哼一声,“油嘴滑舌。老夫说衍之怎么情愿跟你做朋友,原来是被你这张嘴给诓骗的。” “顾相谬赞,在下受之有愧。” 陆放雅看着他们斗嘴,无奈扶额,还真是老顽童和小顽童。 “哼,对了,你说的酿酒师什么时候到盛京?” “哦,之前怕您不答应,我便没敢写信让他来。现在您答应了,我今日回去便修书给他,从桃花镇到盛京,最快半个多月的时间。” 陆淮山轻抚胡须,“嗯,听衍之说,他有三十多年的酿酒经验?” “回顾相,正是。我带了一坛他酿制的桃花酒,您若是不嫌弃,我现在便着人拿上来让您品鉴一二。” 顾淮山跃跃欲试,正要一口应下,却收到了陆放雅的眼神警告,“这...”他有些为难地看向沈黎砚。 沈黎砚侧身,掩唇轻笑。 早听闻右相时常被左相无情压制,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0章 她的运气 陆放雅微握的拳心抵在唇畔,而后伸出两指,“两杯。” 顾怀山如闻天籁,眉眼跟额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处,他乐不可支道:“就两杯。” 不到片刻,小二便将酒抱了上来。 沈黎砚打开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雅室。 她倒了一杯端给顾淮山,笑道:“您来尝尝南方的酒与北方有何不同。” 顾淮山接过酒杯,在杯沿闻了闻,而后轻抿一口,随即眸光一亮,毫不犹豫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他陶醉地回味了一瞬,砸吧下嘴,满足地喟叹一声:“醇馥幽郁,味道甘醇,好酒,好酒啊!” 他又自酌了一杯,意犹未尽,“这个酿酒师叫...” 沈黎砚补充道:“他叫郑义兴。” 顾怀山轻嗯一声,“等他来了之后,老夫得亲自见见,与他探讨探讨这酿酒之道。”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苦恼,自己酿了将近三年,都没酿出个门道,看看人家这功底,他顿时感觉自惭形秽。 圣上要让他给整个盛京,不,整个龙渊做出严于律己的表率,可这也太难了,他真想放声大喊:微臣做不到啊... “到时候,您也可以把张太医叫上,他跟郑义兴熟得很。” “那个老家伙,整天搞他的什么药酒,我看他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 悦来酒坊刚开张那会儿,他好心请他来捧场,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说他酿的酒像牛溲,他一气之下再也没请过他,简直有辱斯文。 见他似乎与张太医有些不对付,沈黎砚没敢再提这茬。 今日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顾淮山,而他之前又帮过她,见面礼总归是要有的。 她在车上还备了一坛桃花酿,不过她刚刚已悄声吩咐小二送到顾淮山的马车上。 要是待会儿下去,被放雅看到她公然向右相行贿,那坛酒铁定就送不出去了。 “顾相息怒,您看这是什么?” 沈黎砚见他看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送到他的面前。 顾淮山在她眼神的示意下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造型浑朴的歙砚,纹理均匀,隐而不露,石色微微青黑而发墨极佳,是他喜欢的砚台。 他抬眸看向沈黎砚,“衍之告诉你的?” 她眉梢一挑,“是我特意问他的。” “浪费。”虽是这样说,他却摸着砚台上的暗细罗纹认真端详,俨然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接着她又将另一个檀木盒子放到陆放雅面前,笑得一脸俏皮:“昨日下午去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今日一起补上。” 陆放雅垂首轻笑,他岂能不懂她的用意。 她这是怕他这个中间人被冷落,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一并送与他。 她看似随性,实则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的情绪,这样的人,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他缓缓打开盒盖,竟是一方通体碧绿的洮砚。 砚身色泽雅丽,莹润如玉,质坚而细,是历来宫廷雅室的珍品与文人墨客的瑰宝。 这两方砚台根本就不是仿品,坊间更是少见,他真的很好奇,她到底从哪里获得的这些真品。 就连顾淮山也犹带疑惑地看了过来,沈黎砚赶忙解释:“你们可别误会,这绝对是我从正规渠道购买的,赏石大会的东家可以为我作证。” “赏石大会?!”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顾淮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犹带愤慨道:“什么赏石大会,那地方根本就是个坑蒙拐骗之地。老夫这些年在那里折进去将近三千两银子,愣是没鉴定出一个像样的真品,全是些劣质粗糙的次品。” 他略一停顿,猛地掀起眼皮看向沈黎砚,“难不成,你送我和衍之的砚台,都是自己亲自鉴定出来的?” 沈黎砚有些不解地迎向他们二人惊诧万分的神色,迟滞道:“是我鉴定出来的。就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这两方砚台,我在鉴定时,只花了...这个数。” 见她伸出两根手指,顾淮山昏花的老眼微眯,猜测道:“两千两?” 沈黎砚摇了摇头,顾淮山眸中惊诧,“该不会是两万两吧?” “不不不。”两万两?开玩笑,她可没那么多钱。 微咳一声,她决定不再跟他们打哑谜,便颇为艰难道:“二,二十两。” “什么?”顾淮山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激动到险些背过气去。 陆放雅神色愣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黎砚以为是他们嫌弃她花的成本太低,急忙解释道:“其实...再加上三百五十两的手工费,这两方砚台也不算...” 太便宜...她渐渐低了声音。 虽然是真品,但于他们一国丞相的身份来说,这成本...的确是磕碜了些。 她倒不怕陆放雅说她小气,就是那右相...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甚至捶胸顿足的姿态。 沈黎砚吓了一跳,疾步走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淮山,“顾相,您没事吧?” 顾淮山要是真出个什么事儿,她这可就难辞其咎了。 陆放雅亦起身走了过来,相比沈黎砚,他倒是淡定了许多,只听他温然道:“他没事,只是被...刺激到了。” 说罢,便扶着顾淮山坐到一旁,给他倒了杯热茶平缓情绪。 顾淮山缓了缓心神,哀叹道:“老夫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 陆放雅转眸看向神色微缓的沈黎砚,无奈地摇了摇头。 赏石大会他也只是偶尔陪友人去过那么一两回,说得好听点是鉴赏,不好听,就是赌真赌假的赌博大会。 赌到真品的那个人,当然是好运有佳,赌到次品甚至是空空如也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像右相这样折进去不少的,大有人在。 不过那些鸿商巨贾、贪官污吏折个十万八千的倒也满不在乎,无非就是图个乐子,他们还输得起。 但右相就不同了。 他一年到头的俸禄本就有限,再加上为官清廉,三千两于他而言,本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者,他去那里鉴石,完全是因着对玉石的喜爱和珍藏,而非图个新鲜乐呵。 刚刚乍一听到沈黎砚以最小的代价鉴到他一直以来都求之不得的真品,可见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对不起顾相,我没想到这个砚台会让您如此不开心。要不我还是先收回,下次再送您一个别的礼物吧。” 顾淮山护崽似的,立马将砚台盘向自己怀中,语声不满道:“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收回。” 她若是两千两鉴到的,他倒是可以忍痛归还于她。十两的话,那他就是抢也要抢过来。 他抬眸看向她,满眼的嫉妒与幸灾乐祸,“你这也算帮老夫盘回了一点成本,那赏石大会的东家见你一口气夺走他两个宝贝,一定气炸了吧?” 沈黎砚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那人面上和颜悦色,事后却派人尾随于我,应该是想趁机将宝物夺回去。” 去参加赏石大会的人都戴着面具,她倒是不担心他们会认出她来。 不过,既是赌博,赌输赌赢都要赌得起,事后尾随,企图夺宝,实在是有违诚实守信的行业规则。 陆放雅面上难掩忧色,“以后这样的大会少去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嗯嗯,我晓得啦。” 那种地方她也就是偶尔去凑凑热闹,她若特意去夺宝,她敢保证让那个东家赔得血本无归。 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专门从事窃密、盗宝工作的,一个小小的赏石大会,她还未曾放在眼里。 “话说,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些。”顾淮山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悄悄觑了眼颜值严重超标的某人,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难不成,真如外界所言,这宝石也喜欢挑选年轻貌美之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1章 吉祥馄饨 他下意识看了眼正在为他添置热茶的陆放雅,下次,他若是带上他们二人,又何愁赚不回那三千两? 转念一想,他不禁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他这条老命可还得留着造福百姓呢... 更何况,即便他颜值早已下线,死也要死得体面些,他可不想自己在某一日被发现曝尸荒野,是因为迷恋赌石而晚节不保。 沈黎砚可不敢告诉他们,自己是来自现代的鉴宝达人,只能假装无意道:“运,运气好而已。” 正在此时,门外有小厮轻轻敲门道:“老爷,时候不早了,夫人已经派人来催了。” 沈黎砚看向顾怀山,却见他一个觳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边走边回身道:“沈世子,那计划书老夫没什么意见,一切就按你说的办。有什么问题就派人送信来相府,老夫会找时间与你商讨。” 沈黎砚揖手行礼,“谢过顾相。” 临出门前,顾淮山整理了下着装,才放心推门而出。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已离去之时,却见他又推门而入。 只见他径直走向那坛开封的桃花酒,将瓶塞拧紧了些顺势抱起,又再次小心看了眼陆放雅,才呵呵道:“这酒老夫就带走了。” 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门口。 沈黎砚对上陆放雅无奈的神情,不由噗嗤一笑:“右相大人倒是有趣得紧。” 陆放雅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行色匆匆登上马车的顾淮山,帷幔一放,马车疾行而去。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暮色四起,华灯初上,她,又该回去了... 他转身,唇间带着淡淡笑意,“明日开学,可准备妥当了?” 沈黎砚笑道:“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听说你下个月要去给我们讲授《策论》,玲珑女学的贵女们可都在翘首以盼呢...” 陆放雅不以为意,半开玩笑道:“那你呢,也是这样的想法么?” “我...”她不自在地挠了挠鬓角,而后冲他灿然一笑,“我当然希望你早日去为我们上课啦,听说你的策论在整个盛京都难逢对手,我早就想竖耳聆听了呢。” 陆放雅看着她虔诚的神色,清淡的眉眼变得和煦,他语声温润道:“好。” 他不管她与姬冥修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要她还能对着自己笑,他就甘之如饴地为她挥洒所有的柔情。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她看着他,眉眼弯弯。 她总是这么思虑周到,陆放雅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挑眉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去哪里了?” “上次我来这里时,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馄饨店,叫什么来着...”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才喜笑颜开道:“对,叫吉祥馄饨。” 谈笑间,二人已出了酒坊,缓步行走在灯火璀璨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不多,路边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只余轻缓的步调漫游其中,氛围静谧而美好。 许是觉得太过安静,沈黎砚转眸看向他,寻了个话题:“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见他答不上来,她懊恼一声,冲他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去过。那我现在给你报下菜名吧。” 她双手伸向背后,微仰着头,认真回想着上次与玲玉吃过的馄饨。 每当她对一件事很上心时,便是这个样子,专注却又...迷人。 此时的他,显然已被迷住,迷失在她莹润闪亮的星眸中。 “我想起来了。”她兴奋地转眸看向他,“有鲜肉馅儿、荠菜馅儿、芹菜猪肉馅儿、虾仁馅儿,还有好几种,我没有记全。等到了店内,你再挑选。” “我喜欢荠菜馅儿的。” 陆放雅侧眸看向她,“你呢,喜欢什么馅儿的?” “我喜欢的可就多了,鲜肉、荠菜、虾仁馅儿的,我都喜欢。” 他垂眸浅笑,她总是这么欢乐,饱满,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 然而,纵然靠得再近,他与她之间终究隔着一段无形的距离,他知道这段距离的长短由谁掌控。 他清濯出尘的凤眸中难掩失落。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她,为何会被他捷足先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她是那样全然信任于他,他曾以为那是她对自己的独一份儿,可如今,他没那么自信了。 她现在是不是也像信任自己那样,全然信任于姬冥修呢? 他今后可能不会再是她唯一的树洞,她也许会有新的树洞去倾诉,甚至去栖息,就像一只落在大树上的鸟儿那样,筑巢定居。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越想,心头就越窒闷。 为了逃避这种涩疼,他甚至想过要远离她... 可他却又舍不得。 就像此时的她,拉着他的衣袖,越过长街小巷,指着一处店铺,笑逐颜开道:“我们到了。” 他浅笑着,被她一路牵引着走到那家店铺门口。 他看了眼上面的匾额:吉祥馄饨。 店内的食客不多,却也足以被迎面走近的他们所吸引。 两人龙章凤姿,容颜出众,几个食客目不转睛地看向他们的餐桌,沈黎砚面色不虞地回看过去,那些人立马低头吃起了馄饨。 美人生起气来,也是那么地赏心悦目。 二人一看就身份尊贵,今晚却下凡来体验民间生活,当真是难得的景致。 沈黎砚点了虾仁和鲜肉馅儿的,待两人的馄饨上桌后,她将两种馅儿的拨了六七只到一个碗碟中,然后放到陆放雅那边,眨眼道:“你尝尝看,味道不比荠菜的差呢。” 陆放雅漾唇浅笑,“好。” 沈黎砚蘸了点麻酱,吃了一个虾仁馅儿的,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见陆放雅慢条斯理地吃着,姿态得体而张弛有度。 不像她,大快朵颐,毫无形象,这全都是平日里被父皇惯的。 他并不会强迫她学习那些宫规礼仪,但也并不是对她全无管制。 比如,她不专心练武,不好好吃药,就会遭到他的严厉斥责。 她想,全世界最爱她的,也只有父皇了。 她好想他,好想回归砚城... 忽然之间,面前的馄饨也不香了。 碗碟中突然多了一个馄饨,她抬眸看向他,却听他温润的声音传来:“享受美食的时候,不应该不开心。” 沈黎砚噗嗤一笑,“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陆放雅侧首抵唇,有些不自在。 她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并不让人反感。 她,很懂得,甚至说很善于处理和调控不良情绪。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她吸引人的独特之处。 面前放了一杯店内自制的荞麦茶,他含笑浅饮了一口,口感微苦,但回味甘甜。 “这个益气健脾、养胃止咳,你可以多喝一点。” 他今日只是微咳了一次,也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她注意到了。 这说明了什么? 他眼睫微垂,也在心里获知了答案。 她在意他。 虽然他知道这并非女子对男子的在意,却也足以表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此时的他,是感动的,更是快乐的。 庆幸自己遇见了她,让他可以有机会体验到这种世间难得的真情实意。 长夜未央,二人从店门走出,一路欣赏着街市上的繁华与热闹。 陆放雅看着她惬意的神色,出声道:“开学之后,要万事小心。” 书院的环境虽无官场之中的波诡云谲,却也不得不谨言慎行,毕竟那里的学子非富即贵,更不嫌事小。 以她如今敏感的身份,只宜低调行事,若是高调示人,只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怕事之人,但他更希望她能够照顾和保护好自己,毕竟意外发生时,并不只是依靠个人之力就能够轻松化解的。 不过,她住在鹿鸣苑,他的担忧可能显得有些多余。 但作为朋友,该有的叮嘱却是要该说就说的。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2章 女官邱毓 沈黎砚回到府内时,已是亥时一刻。 落梅轩外,翘首以盼的玲玉终于等到了自家公子。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她的语气中难掩急切。 “发生什么事了?”二人相行步入轩内。 “您进去就知道了。” 越过走廊,步上台阶,穿过月洞门,沈黎砚远远就看到自己屋门口站了两人。 确定地说,是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黑色劲装,身形高挑,手执长剑,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的玉树,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冷傲之感。 另一名身穿黄色鞠衣,身高恰到好处,仪态端庄而矜持有度,她的眼神从容沉着,给人一种气韵十足的既视感。 等等,黄色鞠衣,那不是只有正三品女官才会穿的服饰么?她的年龄四十岁左右,许是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而已。 沈黎砚打量了片刻,面前的两尊门神让她倍感困惑,“二位是?” 黄衣女子上前,欠身行礼,“臣妾是女官邱毓,奉摄政王殿下之命,负责沈世子在鹿鸣苑的起居和日常事务。” 沈黎砚回以一礼,“邱女官。” “不敢。沈世子叫我邱姑姑就好。” 沈黎砚有些不自在,她就住个鹿鸣苑,怎么还给安排上女官了,姬冥修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另一个黑衣美人又是什么情况?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黑衣美人抱拳行了一礼,“奴婢木棉,是王府暗卫,负责保护沈世子安全。” 又是女官,又是暗卫,沈黎砚决定去找姬冥修问问清楚。 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邱毓平静无波的声音,“沈世子,王爷已经歇下,您明日还要早起,还是早些歇息吧。” 沈黎砚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着实难受。 她朝面前二人礼貌一笑,转身面无表情地进入屋内。 姬冥修,算你狠! 沈黎砚侧倚在床榻之上,面上一副生无可恋。 她抚了抚额际,声音中透着疲惫,“那位女官什么来头?” “奴婢侧面打听过了。她先前是先皇贵妃的贴身女官,皇贵妃去世后,她去了尚仪局,掌管宫廷礼仪、起居和典史馆藏等事务。” “先皇贵妃?” “就是...摄政王殿下的母妃。” 玲玉看她神色怔怔,有些迟滞道:“听说,宫里人都叫她...邱尚仪。” 姬冥修如此大费周章地要干什么?他还不嫌事小吗?将堂堂一宫尚仪派去鹿鸣苑‘监视’她一个藩王世子,他到底将她置于何地? 沈黎砚真的要抓狂了,脑仁有些突突直跳。 还有就是,她有夜七就行,再派一个女暗卫过来,无异于将监牢中的她又缚了一把铁链。 她就想安安心心读个书,为什么要将她当犯人一样对待? 她现在还未到鹿鸣苑,就已经窒息难忍,待明日到了那边,岂不是要彻底疯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去找姬冥修收回成命。 洗漱过后,玲玉边给她擦着湿发,边小声道:“公子,奴婢刚刚出去看过了。邱姑姑已经连夜带人去了鹿鸣苑,应该是提前布置浮光殿和华音殿去了。” 还算姬冥修有点良心,否则她今晚真的要寝食难安了。 “浮光殿和华音殿?” “嗯嗯,我悄悄问过管家了。他说浮光殿是王爷的寝殿,华音殿是...” “怎么?” 沈黎砚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玲玉。 玲玉谨慎地看下四周,才低声道:“今日下午,王爷吩咐邱姑姑将华音殿收拾出来让您住,邱姑姑不同意。” “为何?” “还能为何?” 她贴近沈黎砚,附耳轻语:“听说那华音殿最初建造时,一切都是按照秦王妃的规制所建。邱姑姑身为尚仪,觉得王爷的决定不合礼制,遂提出了反对。” 沈黎砚坐直身,忙问道:“那王爷怎么回答的?” “你猜?”玲玉故意卖关子。 “他一意孤行,坚持己见?” “哇,公子,您真的好了解王爷。”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平日里姬冥修说话的样子,“邱姑姑,本王只是在通知你。华音殿由谁来住,本王说了算。你身为尚仪,应该知道何事该管,何事不该管。” 沈黎砚挑眉,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霸气,她喜欢。 不过,她倒不见得多稀罕那什么劳什子的宫殿,但他能这般硬气地替自己说话,她着实挺意外的。 毕竟邱姑姑可是他母妃生前的亲信,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而他对邱姑姑如此不落情面,除了彰示他摄政王的威严,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维护她了。 他是在敲打邱姑姑,自己是他罩着的人,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怠慢、轻视之人。 怪不得邱毓方才在门外时对自己礼待有佳,虽不至于多热情,但该有的礼仪却一样不落,她甚至没让自己称呼她为邱尚仪,而是叫她邱姑姑。 这足以见得姬冥修身为摄政王的说一不二。 只是,他又为何让自己住进那本该是未来秦王妃居住的华音殿呢?他不是最嫌烦的吗,怎地还要不怕事小的一意孤行? 先不说邱姑姑对她有无先入为主的成见,她与姬冥修前段时日的那些流言蜚语她肯定没少听说,即便她对她有成见,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若站在邱姑姑,或是整个盛京朝臣的立场与角度,让她住进鹿鸣苑已是他们尚能接受的极限,若再让她住在华音殿,先不说姬冥修会如何面对他们的口诛笔伐,就说她,估计出个门,都会遭到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洗礼。 如此说来,邱姑姑的反对可以说得上是合情合理了。 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她还要去龙庭书院读书呢,要知道,那里可都是读书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鹿鸣苑又离书院那么近,她住进华音殿的消息一旦进入那些好事者的耳中,她可就百口莫辩,任由唾沫星子淹死了。 她是去求学,可不是去制造八卦绯闻的。 她将擦干的长发束起,穿了身干净的锦衣,便夺门而出。 那个叫木棉的女暗卫说不定已经跟随在后,她不阻拦的话,沈黎砚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还有夜七在,她倒也不担心。 一路去了紫宸居,已是夜半时分。 虽已困倦难忍,她还是撑着勉强清醒的脑袋推开屋门。 值守的护卫都没有一个,看来是早就料定她会来求他。 腹黑男。 心内一阵腹诽,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屋内一片黑暗,她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到了姬冥修的床边,隔着床幔低声轻唤:“姬冥修。” 没人应。 她又唤。 依旧没人应。 她无奈轻掀床幔,正要看那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之时,一道强劲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拉,天旋地转间,她已落入了男人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黑暗中,沈黎砚看不清姬冥修的样子,却能感觉到自己腰间的紧实和胸口的炽热。 “姬冥修,放手!”她已然有些气急败坏。 对方好似低低一笑,声音魅沉,“你自己找上门来,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哦?本王装什么了?” “邱姑姑和木棉是怎么回事?” “多几个人照顾你,不好吗?” “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她们去鹿鸣苑干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怎么,邱姑姑为难你了?” 沈黎砚使劲推他,却全无用处,她气哼一声,索性转过身不再理他。 “邱姑姑身为尚仪,要求自是严格些。本王知你喜欢自在,已吩咐她对你少些限制。” 感觉到她微微放松的身体,他放柔了声音,“至于木棉,她是信得过之人。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而夜七又正好不在,她便是你的护身符。” “你先点灯,我有话同你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3章 临别福利 姬冥修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无赖道:“不点。本王觉得这样甚好。” 沈黎砚简直快要起气疯了,“你不点灯,我怎么跟你商量接下来的事?” “你不就想说,自己不想住在华音殿么?” 她倏然翻身看向黑暗中的他,“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我住进去?你还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什么死的活的,你住你的,管那些蜚短流长作甚?” “你总是自作主张,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就这么不想住进去?”他的声音不由变得低落。 “那是你未来王妃的寝宫,我住进去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会被诟病鸠占鹊巢。” 她无奈叹息,“我只是想安安心心读个书,你却偏偏给我制造这么多困扰,我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这辈子才会被你这么折磨?” 姬冥修语声沉闷,“本王才是上辈子欠了你太多,这辈子才这样被你不识好歹地对待。” 盛京城多少名门贵女做梦都想入住的宫殿,却被她避如蛇蝎,这怎能不让他受挫气馁。 良久,他才无措道:“那你想住在哪里?” “你随便给我找个小角落就行。”她对这些没要求,只希望他不要再给她没事找事。 “那怎么行?!”片刻之后,他才道:“那就住在浮光殿。” “浮光殿?那可是你的寝殿,我住进去成何体统?” “华音殿,浮光殿西次间,你选一个吧。” 姬冥修给出了最后的选择。 沈黎砚一阵气噎,这叫什么选择? 她本来就困倦至极,刚才又强撑着精神跟他掰扯了这么久,实在已无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了。 她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咬牙切齿道:“我选第二个。这下你满意了吧?!” 黑暗中,他唇角微勾,他当然满意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他轻咳一声,假装不在意道:“华音殿和浮光殿你都不稀罕,本王有什么好满意的。” 说罢,他语声犹带得意,“既然你这么想跟本王住在一起,本王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姬-冥-修。”沈黎砚忍无可忍,暴起掀开床幔,她要离这个无耻的腹黑男远远的。 “你要去哪?”姬冥修起身握住她的皓腕。 “当然是回落梅轩。”她用力挣了挣,回身瞪向他,“你快放手!” “今晚就宿在紫宸居。”省得来回折腾,他能觉察出她语声中的困顿。 “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王还就欺人太甚了。” 倔强的小东西,他还治不了她了。 姬冥修放开她,随手点了她的睡穴。 沈黎砚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睡意袭来,她强撑的意志分崩离析,进入了沉眠的梦乡。 他将她抱到床榻里侧,月光透过床幔的缝隙落在她洁白的侧颜上,格外静谧安宁。 见她发丝还束着,他便解了她的发带,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被她折腾到现在,姬冥修早已睡意朦胧。 他阖上床幔,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俊颜埋入她青丝缠绕的颈间。 淡淡的梅香自发间晕散开来,他深深嗅闻着,英挺的鼻端拱了拱,在她白皙的颈间轻轻一啄,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最近为她的事耗了不少心神,收点福利不过分吧? 今晚竟然跟陆放雅成双入对地去吃馄饨,那笑得一个甜蜜,暗卫回来禀报时,他差点当场发作。 好在她还懂点分寸,知道乘王府的马车回家。 看来,她上次跟他说的‘她会注意’并非哄他,这让他心中又得意了几分。 陆放雅注定争不过他。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感谢陆放雅才请他吃馄饨,但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左手环在她的腰间,右手轻抬起她优美的下颌,拨开她脸侧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静静地看了几眼,然后毫不迟疑地覆唇而上。 她软糯的唇瓣,挺翘的琼鼻,光洁的额头,他都一一品尝,算是临别前的福利。 明日她就要离开王府去往鹿鸣苑,他难舍万分。 然而,简单的亲吻已不能满足他汹涌的需求,他想渴求更多。 他将她莹白的素手缓缓拉到自己的寝衣之下,任由她掌心的温软安抚着那愤怒的巨兽,直到自己在难以言喻的快感之中轻吼出声。 等到身心渐渐平复,他俊美的脸庞才闪过几丝难堪与窘迫,他甚至不敢去看她干净轻蹙的眉眼。 他亵渎了她,暗嘲自己在她面前的定力皆无,心惊于自己对她越来越深的渴求,更害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伤害了她。 他想远离她,甚至想过让景严找个女人破除自己对她求而不得的幻想。 可每次只要一看到她,这个荒唐的想法就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他甚至会去沐浴熏香,清洗掉‘不干净’的自己。 他用温热的巾帕擦净她纤柔的素手,再用温水清洗了几遍,才放心地掖回被角。 多与她接触一分,对她的执念便会深上几分。 他想,也许只有哪一天真正拥有了她,这种执念才会消弭于无形。 而现在的他,根本不敢踏出那一步。 与他而言,那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只能像祈求垂怜的可怜虫,静静趴伏在隐秘的草丛中,竭力按压着随时都会伺机而动的利爪,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然后尽情地享用。 他换了身干净的寝衣,俯身亲了亲她饱满的额头,才将人搂入怀中,阖眼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落梅轩内,玲玉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家公子。 都去这么久了,公子还未回来,该不会... 她不禁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摒弃掉那些胡思乱想,站在轩外远远眺望着。 然而,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疾步而来的景严。 玲玉急忙上前,“我家公子呢?” 景严看着夜色中身形单薄的她,眸中溢出几丝心疼,“你先回去吧,她今晚宿在紫宸居了。” “什么?”玲玉眼眸睁大,一脸难以置信。 王爷这是将她家公子当成什么了,想睡就睡? 呸呸呸,什么睡不睡的,她是想说,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将公子扣在紫宸居呢? 万一公子的女身暴露,吃亏了怎么办? 不行,她得前去将她接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 景严适时拉住了她,“你过去添什么乱,平白惹王爷动怒。” 王爷对沈黎砚那是志在必得,她若是坏了王爷好事,王爷不仅会惩罚她,更会斥责他办事不力,他才不会任由她做出得不偿失的莽撞之事。 “你帮着你家王爷欺负我家公子,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景严顾不得其他,冲上前按住玲玉的嘴唇,他警示一圈四周,气恼道:“以后不可以说这样的话,让有心之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玲玉睁着一双大眼,听话地点了点头,景严这才放开她,然而下一秒,他的虎口处却遽然一痛,愤怒的玲玉趁机咬伤了他。 景严疼得叫出声,一下蹦了两尺高,他看了眼怒目而视的玲玉,又垂首看向自己痛麻的右手,没有出血,却留了一排很深的牙印。 景严揉着被咬的那处,有些委屈难过,“是王爷留你家公子在紫宸居过夜的,又不是我,你为何总是针对我?!” 玲玉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她把对王爷的气撒在了景严的身上,着实有些不公平。 “对不起,我,我也是一时气急。”她声音软了下来。 景严捂着手走上前,安慰她道:“你放心,王爷不会将你家公子怎么样,我出来时,她都已经睡着了。” 玲玉半信半疑,“真的?” “千真万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4章 女人善变 “你家王爷不会对我家公子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你家公子对我家王爷有非分之想还差不多呢。” 沈黎砚那晚不还摸了王爷的脸么,简直不知羞。 不过灯会回来的那晚,王爷还在这儿抱了她,当时她猛地推开王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么一想,两人究竟谁占理,还真说不清楚。 不过沈黎砚被迫留宿紫宸居却是事实,他当时隐约听到她说要离开,之后便没了她的声音。 王爷没有发话,他也不敢靠近,也管不了,他只能管能管得了的,比如过来这里告诉玲玉,免得她又傻傻地一直等着。 玲玉气得一跺脚,“我不想理你了。” 她剜他一眼,转身往轩内走去。 “玲玉,你,你等等。” 景严跨了两步上前,有些不自然地摸向自己怀中,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摸出一方叠在一起的绢帕。 他满脸羞涩道:“给你。” 玲玉迟疑地接过,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打了开来。 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簪子。 簪身晶莹剔透,色泽优美,轻击时会发出清脆的音响。 玲玉脸色一红,语声变得支支吾吾,“你,你送我这个作甚?” 景严挠了挠后脑勺,“昨日办事回来的路上,恰好经过街角的玉器铺,便买来送你。” 玲玉听着他蹩脚的借口,没再为难他,她将簪子握于掌心,侧首轻语道:“谢谢你的礼物。” 景严见她收了碧玉簪,被咬伤的手也不疼了,咧嘴笑道:“你,你喜欢就好。” “那,那我回去了。” “嗯。” “记得照看好我家公子,她若有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嗯,啊?...” “怎么,你不愿意?” 又是沈黎砚,这个绊脚石他移不开,可他家王爷可以。 就比如现在,如果没有王爷将沈黎砚困住,他就不可能趁机与玲玉单独相处。 所以,玲玉想让他帮忙将沈黎砚从王爷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他只能阳奉阴违。 于是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会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及时汇报给你。” “这还差不多。” 她走至他身旁,眼神异常认真,“景严,公子她对我真的很重要,你若真心帮我,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你的。” “我,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需要...” “什么?” “只需要你嫁给我。” 玲玉看着他摸着头的傻样,有些好奇地开口,“你为什么想要娶我?” “因为我看了你的身子。” “就只是为了对我负责?那我不稀罕。” 说罢,她转身便走,语声中似乎还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恼。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景严一脸焦急。 玲玉转身,大大的水眸看向他。 “还有就是,你漂亮,聪慧,坚韧,而且...” 他摸着头,嘿嘿一笑,“胸也挺大。” “景-严。” 就在刚刚,她还被他夸得心花怒放,可是现在... 此时的景严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就见玲玉细碎的拳头已经裹挟而来,他抬起手臂格挡着,还犹不自知地火上浇油着:“玲玉,别打了,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为什么打我啊...” 可怜的景严直到回到紫宸居,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打。 女人真是善变。 他决定这几日不去招惹玲玉了,倒不如跟球球玩。 小动物心思单纯,也好哄,不像女人,说变就变。 翌日清晨,沈黎砚醒来时竟发现自己已在落梅轩。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回想昨晚昏睡过去之前的情景。 可恶的姬冥修,居然点了她的睡穴。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马上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平整如初,衣服更是昨晚去紫宸居之前穿的,她一颗狂跳的心才慢慢恢复正常。 同样的状况,已经连续出现两次,这让她无助又无奈。 好在今日便会前往鹿鸣苑,她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他一阵子了。 该带的行礼,玲玉这几日早已收拾妥当,二人吃过早饭,便启程前往鹿鸣苑。 龙庭书院下午未时三刻报道,时间完全来得及。 王府派了一队护卫一路相送,倒是给足了她这个世子应有的排场,夜七和木棉一前一后保证她的安全。 她今早醒来时,还未到上朝时间,姬冥修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回落梅轩,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摸了摸有些微肿的红唇,一定是姬冥修那个色胚又偷亲她了,他亲过她好几次,因而她并非全无所觉。 什么连夜去鹿鸣苑整理宫殿,邱姑姑根本就是被他提前支走,好方便他对她肆意妄为的。 腹黑男... 偏偏她还傻傻地入了他的套,此时的她,真想拿块儿豆腐撞死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玲珑女学再过五日才会开学,沈黎砚便没有同戚暮烟同行,她想着等她们开学后,自己再去看她。 天气明媚,偶有冷风吹拂而过,倒也不觉得太过寒凉。 一路上的风景,她倒也记得,那次去书院找毕文珺时她曾沿途观赏过。 马车在两座山峰的岔路口时,向左转向,右转可抵达凌云峰脚下,看来这是前往鹿鸣苑的方向了。 越往前走,越能感觉出风景的不同。虽值冬季,草木已经凋零,可枯木掩映的山林间,依稀能看到覆在其下的点点绿色。 青城山南麓的地势,与凌云峰大相径庭。尤其是身处半山腰的骊宫与鹿鸣苑,背靠山坡南麓,和暖温煦,又因着光照时间充足,这里的植物比之北麓生长得更为茂盛挺拔,在春夏节气更是鸢飞鸾动,芳草如茵。 一刻钟后,马车驶入了青城镇。 沈黎砚撩开车帘看了出去,山腰处山岚缥缈,整个村庄炊烟袅袅,流水潺潺。 房屋依山而建,青石板路曲径通幽,远远望去,仿佛一幅宁静致远的水墨画,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难怪书院的学子们会选择这里,当真是山美水秀风景优。 马车一路向前,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达了鹿鸣苑。 在鹿鸣苑的不远处,沈黎砚看到了传说中的骊宫。 远远眺望,两座宫殿格外恢弘壮丽。 她步下马车,走向其中的鹿鸣苑。 山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崎岖,青石板路平整有序,显然经过了匠人们的精心打磨。 沿着青石路一路向前,直到鹿鸣苑三个字映入眼帘。 蓝底金字的牌匾和装饰,凸显着皇家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周围宁静清幽的环境倒也相得益彰。 甫入苑内,高大的宫殿建筑巍峨矗立,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耀眼。 亭台、楼阁被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她预测,苑内此时的温度应该在十五度左右,所以青苔等花草才会生长得如此茂盛。 池水引自青城山峰顶的天然泉水,泉水的一条支流向左流入骊宫方向,称之为骊岫池。另一条则向右流入鹿鸣苑,取名鹿月池。 长廊水榭古朴典雅,假山怪石峥嵘挺拔,青石小径逶迤曲折,穿梭其中,宛如置身如诗如画的美妙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沈黎砚随侍女一路行至一处宫殿时驻足停留。 明亮的阳光穿过淡淡的晨岚照耀在宫殿的红墙琉璃瓦上,好似披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整个宫殿看起来庄严,精致,却又不失柔和。 宫殿屹立在鹿月池的旁侧,周围松柏成荫,薄雾缭绕,潺潺湲湲的流水声将其衬托得更加静谧而恢弘。 众人走近,浮光殿三个字在光影的浮动中熠熠生辉。 整个寝殿均以珍贵的黄梨木铺设而成,雕梁画栋上的龙凤图案,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权威。玉石地面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踩上去仿佛置身云端。殿内的香炉、烛台等铜器,均以精铜铸造,其上镀金,给人一种典雅内敛的既视感。 众人出了正殿,穿过两道月洞门,沿着青石小径左转,便到了浮光殿的西次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5章 欺世盗名 与正殿相比,西次间显得精致玲珑一些,倒更像是皇妃和公主短暂小住的寝殿。 殿内的陈设,与正殿相差不大,不过床榻采用古典沉香木所制,散发着自然的清香,这里显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榻上设有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覃,叠着玉带叠罗衾。 整个床榻低奢而宽敞,每一处细节都流露着布置之人的用心与细致。 沈黎砚转眸看向静立一旁的侍女,“邱姑姑在忙么?” “邱姑姑正在安排午膳事宜,世子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奴婢。” “我这里暂时无事,请代我谢过邱姑姑,你先回去复命吧。” 侍女应声后,轻缓退出。 邱毓没来,沈黎砚并不觉得被怠慢,反而倍感自在,突然想起昨晚他对她说的话,邱姑姑应是听了他的吩咐才没有出现。 估计接下来的日子,若没有特殊事情,邱姑姑大概也只会派侍女过来传话,而不会特意为难于她,毕竟她只是一个客人。 想到这里,沈黎砚唇角微扬,一路行来的倦意都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躺上床榻,兀自阖眼,或许是身下的被褥太过柔软,又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她渐渐有了朦胧的睡意。 玲玉见此,忙带着邱姑姑安排的两个侍女悄声退下。 下午未时三刻,沈黎砚带着玲玉和木棉准时出现在龙庭书院报到。 因去年开学之后她只上了十日的课,很多学子对她印象不是太深,是以当她向负责报到事宜的夫子报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位夫子的神情愣是怔了几瞬,然后才拿笔勾划了起来。 她之前入学的金花帖已被礼部收回,换成了新的,所以刚才一听到沈黎砚三个字,周围前来报道的学子们诧异、好奇、乃至鄙夷的目光竞相朝她看了过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恶语相向。 “欺世盗名之辈竟也能来龙庭书院求学,当真是手段了得。” “人家那不叫手段了得,应该叫魅术了得,哈哈哈...” “说得好像你已经见识过了似的...” “人家都已经住到鹿鸣苑了,咱们哪有本钱去见识啊...” “平日里一本正经只读圣贤书的莘莘学子,何时变成只会蜚短流长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了?”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沈黎砚转身看去,见傅乾与度亦琛朝这边信步而来,她面上一笑,向他们微微颔首。 “傅小三,你说谁是长舌妇?” “谁问谁就是喽。” “你!”说话之人个子不高,本就不怎么出众的五官,此时更因气愤难言而狰狞扭曲,平日里装点出来的属于读书人的文质彬彬早已原形毕露,荡然无存。 他恼羞成怒道:“傅小三,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呦,还警告我,那你去告啊,让你舅舅拟折子,说圣上识人不清,让‘欺世盗名’之辈进了书院。” “傅小三,本公子什么时候说圣上识人不清了,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沈世子是以春闱第三名的成绩考入的龙庭书院,她的世子身份,更是圣上和朝臣在乾清殿上过了名目的。你说她欺世盗名,岂不是在说圣上识人不清,朝臣没能明察秋毫?” “强词夺理,本公子根本没那个意思。” “那就闭上你的鸟嘴。” “你!你凭什么骂本公子?” “本公子是觉得你这张嘴整日里说三道四,书院的空气都被你熏臭了,所以借此机会帮你刷刷牙,好让正经求学的同窗们能够安心学习。” 说罢,他轻嗤一笑,“本公子凭什么骂你?就凭你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书院的档次!不好好专研为学济世之道,却在书院里说些自降身份的失实消息,真是丢尽了书院的脸。” “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舅舅若知道你在书院里是这副德行,不知会不会气得用竹板笞烂你这张败坏门风的臭嘴。” 刚刚其他几个口出恶言的学子,看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的郭仕则,顿时龟缩在一处,没敢再多言。 傅乾眼神轻蔑,轻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 他拉起沈黎砚,朝学舍扬长而去。 度亦琛看了眼愤恨瞪着他们的郭仕则,勾唇轻笑,转身跟了上去。 郭仕则面上一阵怒气翻涌,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今日只是报道,并不正式上课,傅乾和度亦琛带着沈黎砚参观了会儿他们的学舍,之后在书院闲适地逛了起来。 万里苍穹,云天浩荡,此时的书院虽没有夏日的鲜活舒适,却也充盈着一种静谧安宁的书卷氛围。 一路不时有学子看向他们这边,沈黎砚侧眸看向犹在信步而走的傅乾,“傅小乾,你刚才不该为我出面得罪人。” 傅乾五指随意翻折着玉扇,笑着道:“知道小爷我的好了?” 沈黎砚无奈扶额,做势要敲他脑袋,傅乾立刻麻溜儿躲闪,转而无所谓道:“放心,我平日里就跟郭仕则他们几个不对付,跟他们吵架那都是顺嘴的事儿。” 沈黎砚听后却是一阵感动,她没有还击并非怕了他们,而是不想轻易招惹是非,毕竟这里是书院,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读书人的嘴皮子任意发酵,进而导致麻烦不断。 她不想整日被这些不值当的琐事扰了读书的正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惹事,不代表他人不会来招惹于她。 今日这事,因着傅乾替她出面,她倒也忍了。可他们若得寸进尺再来招惹她,那她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下什么是真正的惹是生非。 “郭仕则?”姓郭... 度亦琛看她神色疑惑面露沉思,便接话道:“他就是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郭保坤的弟弟。” 沈黎砚听后一阵了然,他们今日对她的言语攻击看来并非临时起意,而很有可能是郭保坤的提前授意,杨宗明倒不至于插手他们这些小辈的事,但放任不管,倒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她想起上次去西城兵马司看曹睿他们时,他们正被郭保坤为难,也不知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她本想着元宵节期间去看看他们的,但被酒坊之事一耽搁,一时竟没顾得上去。 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度亦琛适时道:“你放心吧,曹睿他们现在成长了不少,郭保坤平日里也不会轻易找他们麻烦。” “谢谢你,阿度。”她满心感激。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况且,曹睿他们在执金吾做得很好,也帮了自己不少,他身为指挥使,庇护他们,理所应当。 有阿度护着,她也放心了不少,不过,等有机会,她还是得去西城兵马司看看他们的。 几人一路走着,竟是走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别院。 院外种植了耐寒性较强的散生竹,竹林高直深邃,一眼望不到边。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竹叶洒入林间,落下了斑驳光影,给人一种清朗又不失神秘的静谧之感。 沈黎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不知不觉间跟着傅乾来到了这里。她抬眸看向已然敲开院门的傅乾,眼神中透出‘这是哪里?’的疑惑。 傅乾在与门童说着什么,身后的度亦琛给了她答案,“这是山长的居所。” 沈黎砚双眸睁大,听他熟稔的语气,他们二人来这里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么贸然前来,不会打扰山长么?再者,她可什么都没带,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失礼? 度亦琛见她眉眼微蹙,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不必担心,山长是他的二哥。” 什么?龙庭书院的山长竟然是傅乾的二哥? 这个可恶的傅小乾,瞒得她可够深的,悄摸摸就把她给带来了,也不提前跟她知会一声。 这下好了,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得直接上战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6章 山长傅礼 就在沈黎砚还在天人交战之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童深揖一礼,曲臂示意他们入内。 她唤来木棉,低声嘱咐了几句,木棉会意后,看了眼院门前的傅乾和度亦琛,才转身离去。 几人步入庭院,在门童的指引下朝院内缓步前行。 闲庭深院,清幽雅致。沿着花荫小径而行,渐渐步入林荫深处,又行一程,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泓池水犹如明镜,镶嵌于水榭华庭之间,周围的草木虽没有夏日那般绚丽多彩,却也在寒凉中伫立着属于它们的坚韧不拔。 踏上水榭,越过长廊,穿过几道月洞门,几人终于到达了一处雅致的轩门外。 “山长,他们到了。” “嗯,你退下吧。” 清越的男声落下,傅乾即刻推开房门进去,沈黎砚和度亦琛跟着走进。 房门阖上,玲玉随门童暂时离开。 房内寂静无声,袅袅清香自青铜香炉中氤氲飘散。 香味很熟悉,是...清神香。如有倦意则焚之,爽神而不思睡。 早得知古人有闻香助学,清神悦己的传统,今日一见,果然意趣雅致。 “阿乾,你今日又有何事来此?”男子声音清朗,却又带着淡淡的威严与无奈。 “当然是找二哥你聊聊我开学伊始的感受了。” 沈黎砚闻声转眸,便看到东北角的宽敞书案后,男子正襟端坐,冰蓝色的直襟锦袍,墨发以和田灰玉冠束起,沉敛低调,又不失华贵高雅。 古朴典雅的红木桌前,摞满了很多书籍,桌上摆有笔砚文书,一切都井然有序。 男子书写完最后一笔,将紫毫置于笔架上,才抬眸看向旁侧的几人。 他年龄约莫二十有四,容貌与傅乾有五六分像,整个面部轮廓更肖似傅太傅多一些,不过眉毛却修长优雅,像极了傅夫人,为他平添了几分淡淡的书卷气。 他目光越过傅乾和度亦琛,直接落在沈黎砚身上,眸中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与惊艳。 他起身走向他们,颀长的身影如院门外的青竹般挺拔雅正,“阿乾,不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么?” “哦哦。”傅乾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是我的好友沈黎砚。今日是开学第一天,我特意带她来拜见二哥。” 傅礼心下了然,他示意他们三人各自就坐,随后命书童奉上热茶。 落座主位后,他轻掀茶盏,微抿一口,眸中似带着几丝探究,“早就听闻沈世子以春闱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龙庭书院,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沈黎砚抱揖道:“说来惭愧,学生去年入学时只在书院上了几日课,便匆忙之中去了宁川。今春开学,希望能在山长和院内夫子的教导下有所增进。” 说话从容不迫,又有礼有节,怪不得圣上留她在乾清殿相谈甚久而引发迷惑圣心的传闻。 “圣人教诲,博学而笃行。你从北燕手中夺回宁川,那几日便不算白来。” 他转眸看向兀自倾听的度亦琛,“阿度这半年以来也是突飞猛进,能在学业与执行职务之间把握好平衡,已实属难得。希望你今年能够继续保持,进而在接下来的校际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 度亦琛抱揖行礼,“定不负山长所望。” 傅礼颔首点头,转而看向不成器的弟弟,“两位好友珠玉在前,你看看你这半年以来都做了什么?父亲母亲为此都愁坏了,你知不知道?” 傅乾似有不耐,却又不得不耷拉着脑袋认真回道:“知道啦,知道啦,总是长他人志气,灭你弟弟的威风。” 他有些没好气道:“我去年不还查出了一份漕运走私交易的关键证据嘛,也不见你和父亲夸过我一回。” 傅礼扶额轻叹,“满招损,谦受益。一有点成就就沾沾自喜而不知低调收敛,长此以往,早晚你会吃大亏。” “好好好,山长大人说的是,愚弟谨遵教诲。”傅乾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来错了,眼前这个坏哥哥从小就不给他留情面,总是泼他冷水,还美其名曰‘胜不骄,败不馁。’ 哎,有时候他又不得不自叹弗如。谁让他家这位哥哥,从小就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不到十七岁便三元及第,直接封为翰林侍读,随后不到四年便官至翰林学士,专掌起草诏制,参与机要政事,却在有望成为内相候选人选时,毅然选择到龙庭书院担任山长。 当年父亲得知此事时,差点气得归西,好在有大哥和母亲一再做思想工作,他才勉强接受了二哥的决定。 二哥时常说要将育人育心放在安邦治国的首位,说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才才是国家兴盛的战略之基。对此,他虽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却也不得不承认二哥做的这项事业真的很伟大,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对他很是钦佩。 天下男子,大多都喜欢追逐权势地位,而二哥却选择激流勇退,逆而行之,这着实需要宽广的胸襟与无上的勇气。 傅礼不知道自己弟弟对自己暗戳戳的崇拜,只吩咐他道:“开学伊始,勿要轻易惹是生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给我悠着点。” 他不由暗自轻叹,自小这个幺弟便是最不让家里人放心的存在,倒也不是做什么打家劫舍伤天害理之事,就是心直口快,容易跟人起冲突,哪怕被人从背后暗算了,都不长记性,依旧我行我素,不懂收敛为何物,这是最令他头疼,也最为担心之事。 “知道啦...”傅乾显然不以为意,旁侧的沈黎砚却是看得清楚。 作为哥哥的傅礼害怕弟弟有一天会因他自己的疏忽大意而吃大亏,故而再三叮嘱。 傅礼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性,他没再多说,而是转向弟弟的两位好友,阿度自小与傅乾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只要傅乾有麻烦,他都会第一时间出面帮他解决。 而与弟弟才认识不到一年的沈黎砚,他却没那么肯定了。不过想到弟弟在往返墉城的一路上,沈黎砚对他的多方照顾,他觉得这个人还是比较可靠的。 更何况...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对面正从容饮茶的清濯公子,想起从来都矜贵自持无视一切的某人,那日竟破天荒拜托他关照‘柔弱不能自理’的沈世子。 如今看来,人家哪里‘弱’了。 心内不由一阵腹诽:莫不是真如外界所传,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这时,有门童在外轻声扣门,傅礼身旁的书童走至门外,须臾,他拿了一物回来递给沈黎砚。 沈黎砚打开画匣确认之后,便示意书童交给傅礼过目。 古朴细长的画匣被打开,盒中俨然是一幅画轴。 傅礼在疑惑间打开,渐渐地,随着画轴的缓缓展开,他的眸中闪现出意外与惊诧。 他倏而起身,让书童将画卷挂到一旁的挂轴上,开始细细欣赏起来。 只见图上山石悬岩陡峭,苍松虬曲,山泉飞下,石道围栏弯曲,伴着松涛阵阵,有高士正携仆观泉听风,悠然自得。 整幅画面清润秀雅又不失浓重雄健,凸显出创作者精湛高深的笔墨功底。 沈黎砚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明显没有见过这幅画。 见傅礼看了过来,她起身道:“这是唐寅所作的《山路松声图》。” “唐寅?此人现在何处?”傅礼的声音难掩急切。 “呃...其实学生也只是偶然所得,并不知他身在何处,可能...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沈黎砚说得委婉又心虚,她总不能告诉他,唐寅是明朝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吧? 估计说了他也听不懂,毕竟他并不属于这个架空朝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7章 别来无恙 “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呢喃一声,“那就是前朝哪个隐姓埋名的丹青大家了。” 他微微叹息,“不能亲见此人切磋画技,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说罢,他再次认真品鉴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命书童小心收起。 见书童携画正要走向自己,沈黎砚出声道:“此画是学生送与山长的见面礼,还望山长不要嫌弃。” 傅礼面上微诧,继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与了然。 可平白收人家礼物,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此画乃稀世珍品,沈世子购得时定然价值不菲,若不然...” “好物在懂得欣赏之人的手中方能彰显其价值,而落在我这里,也只是束之高阁,暴殄天物而已。况且,此画我在购买时也只用了五十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价值不菲。” “五十两?”一旁的傅乾坐不住了,“不会又是你在荣宝斋淘的吧?” “非也。”沈黎砚笑道:“这幅画是我从一个旧书摊上买到的,摊主好像急着用钱,就把它低价卖给我了。” “那个人也太不识货了吧?!” “的确不识货,他当时只卖我十两银子,后来另一个不识货的人与我抢购,最终我以五十两拿到了手上。” “另一个不识货的人?” “嗯,他坚称这幅画是赝品,只愿意给五两。” “二哥,你说说这幅画是不是赝品?”傅乾显然有些不服气。 傅礼淡然一笑,“此画布局严谨整饬,造型真实生动,构思奇巧且精湛自然,作画之人更是极擅博采众长,革新创造,于我来说,自愧弗如。所以,它是否真伪,已不再那么重要。” “那小黎儿今日这份礼物,二哥是喜欢了?”傅乾眨眨眼,不忘为沈黎砚加印象分。 傅礼漾唇轻笑,“自然喜欢。” 他看向浅笑安然的沈黎砚,深知自己能收到这幅画,完全是因着她对阿乾爱屋及乌的缘故。 送给他的见面礼,品质不错的笔墨纸砚于她而言亦说得过去,而她偏偏送了一幅价值连城的传世佳作,可见她对阿乾这个朋友的看重。 她亦不是阿谀谄媚之辈,他这么些年识人的眼光不会错。那位的挑剔他亦不是没有见识过,能与他传绯闻传了这么久而仍能安然无恙待在他身边的,绝非简单庸俗之辈。 再加上弟弟与阿度一直以来对她的认可,她的品性定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她这敏感的身份... 哎,算了,既然有那位托底兜着,他也懒得再横加干涉,免得弟弟再对他有什么不满,不过,该有的提醒还是要说的。 “国丈向来护短,你们平日里定要多加小心。” 沈黎砚颔首行礼,“多谢山长提醒。” 傅乾有些不满,但看着自家兄长略显严肃的神情,还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待三人离开后,傅礼招了先前的门童问话,才知悉这份礼物并非沈黎砚事先所备,而是临时派人回鹿鸣苑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他不由摇头轻笑,定是阿乾先斩后奏把人家给诓过来的,而人家在得知自己见的是他的兄长之后,觉得不带见面礼有些失礼,才会有此一举。 阿乾应是清楚她的为人,才故意没有告诉她。但刚才他看到自己获得礼物时,竟比自己还开心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竹清,你最近多注意郭仕则几人的动向,如有异常,立刻回禀于我。” 一旁的书童回道:“是,山长。” 这边,沈黎砚在与傅乾和度亦琛告别之后,乘马车返回到鹿鸣苑。 明日就要正式上课,她在晚膳之后温习了几遍功课,才安然入睡。 第二日在书院的讲堂外,有几个之前相熟的倒与沈黎砚打了招呼,虽然他们更多的是新奇与探究,惊诧于昔日的戚沐九竟是如今的西凉世子,让他们有些不敢再轻易靠近。 沈黎砚倒不以为意,仍旧如先前那般如常相待。如此一来,她的书案周边竟或远或近围了一些探头探脑的学子。 沈黎砚不经意间环视一周,有很多生面孔,应是去年她前往宁川之后换录入学的学子。 三大书院中龙庭书院的录取分数显然是最高的,一般成绩排名前一百的基本上都会被其录取,不过东林和西华也并不差,虽说录取分数较低一些,却仍会有被龙庭录取的学子自愿放弃龙庭而选择去其他两大书院的。 比如,每年都会有热爱行军打仗的学子,特意从龙庭和东华换录到西林书院的,也会有从龙庭和西华换录到东林的,不过这样的情况却极为少见,毕竟低就容易,高就难。 而这些高就过来的其中一人,竟然包括李傥。 只见他在几个学子的前呼后拥下走了过来,一身书院的青色制服倒衬得他一本正经,风度有加。 “呦,这边如此热闹,本公子这是来晚了?”然而,待他看清眼前眉目如画的沈黎砚时,却是倏而侧首轻咳一声,才转身面向沈黎砚,“原来是戚...呃,沈世子来上课了。” 沈黎砚颔首浅笑,“李公子,别来无恙啊?” 李傥用手中的折扇,不自在地向后挠了挠后背,讪笑一声:“无恙,无恙,呵呵...” 见傅乾和度亦琛走向这边,他挺直身体,清了清嗓子,对着他周边的学子们大声道:“看到了没,沈黎砚,沈世子,本公子的救命恩人。今后在书院,他是本公子罩着的人,谁若是不服,就来找本公子开干!” 他昨日从城内出发到书院,因路过莳花馆时多瞧了会儿楼上新来的姑娘,导致报到时迟到了一小会儿,所以并没有见到沈黎砚被人为难,但今日既然碰到了,他是定然要说上几句的,否则他李傥岂不成忘恩负义之辈了? 而且,他也绝不会任由傅小三在书院抢尽了自己的风头,瞧他站在沈黎砚身边那嘚瑟的劲儿,他就想上去跟他比划两下。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大公子啊。” 李傥以一百零三名的名次从东林转录到龙庭,听说舒妃在去年新生入学前后每日在圣上面前吹耳边风,使劲浑身解数,愣是让圣上给礼部下了道旨令,将自己的弟弟划拉了过来。 要不说李傥也算是争气,但凡名次跌出一百零五名,即便是圣上给礼部施压,礼部也是不能轻易遵从的,因为龙渊的选士制度不可偏废,名次差距太大而转录到龙庭,定然会引发上下民心的不满乃至动荡。 今日他能为小黎儿公然出头,还不算太差,傅乾一直都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人生在世不只是非黑即白,问心无愧便好。 严格说起来,这李傥也不算坏人,就是有个调戏良家女子的不良癖好。而这一癖好,却生生将他那张还算俊俏的娃娃脸拉低到一个不入流的档次,让人看着就想上去揍他。 这不,他还没想着上去揍他,那小子略带讽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怎么,傅小三,你还想在书院逞英雄不成?” “本公子逞英雄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红楼粉墙中望着美人流口水呢。” “傅小三!”昨日他在莳花馆外被一个美人扔了香帕,就在他走下马车想要上去一亲芳泽时,自己穿的书院制服竟被馆外之人认了出来,情急之下,他只能转头钻入车内,迅速逃离现场。 能进入龙庭可是他姐姐费心费力给他求来的,他不能给她和圣上丢脸,然而就在他以为无甚大碍时,自己流连莳花馆外的花边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简直丢尽了侍郎府的脸,龙庭书院估计为此也被抹了黑。 而现在,这件糗事竟被傅小三拿来作筏子,真是气煞他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8章 南境世子 傅乾看到他气急败坏又发作不得的憋屈样儿,兀自觉得好笑。 他上前拍了拍了李傥,笑道:“好啦,本公子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 他看着李傥犹自气呼呼的神情,复道:“咱俩之前可是冰释前嫌了哈,不能彼此翻旧账。” “不能翻旧账?”李傥嗤笑一声,指着自己的脸,“你倒是看看,本公子还真想改天找一窝毒蜂,也在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几个坑洞,看你还怎么去对面招惹那些女学子。” 傅乾折扇遮面,一阵心虚,他定睛一看,这厮的脸上还真留了几个肉眼可见的小洞,不仔细看倒没什么,可认真一看,就有些白璧微瑕了。 这李傥别的不行,脸蛋倒是嫩得跟煮鸡蛋似的,吹弹可破。怪不得要放狠话断了自己的姻缘,原来是他自己以后有可能把不了漂亮妹子了,所以想拉自己垫背。 他可不会给他这道门。 傅乾将折扇收回,抵着英挺的鼻子讪讪道:“那医官不是说了不让你挠的嘛,是你自己忍不住,怎么能怪到本公子的头上。” 李傥气得一噎,“这么说,那些大黄蜂蛰了本公子的脸,也不能怪你了?!” “这分明不是一回事儿嘛,你看你,说了不翻旧账的...” “那你刚才什么态度,是本公子想挠吗?还不是你...” “...” “...” 两人的对话,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逐渐消弭在班级的讲堂内。 沈黎砚和度亦琛相视一笑,摇头走进了甲班的讲堂。 讲堂内,学子们各坐其位,瞬间变成了正襟危坐的乖巧模样。 须臾,一胡须花白的夫子走上讲台,手中细长的戒尺一放,便翻开花名册点起名来。 当他点到沈黎砚时,语气明显停顿了半瞬,而后抬眸看向她应答的方向。 许是沈黎砚坐得较远,自己又老眼昏花,他竟缓步走了下来,近前打量了她一番。 “你就是去年以春闱第三名成绩进入书院的戚沐九?” 沈黎砚乍一听到戚沐九,竟有丝难得的恍惚,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回神抱揖道:“回徐夫子,您唤学生沈黎砚就好。” 去年开学那几日,她没有上过徐夫子的课,昨日在书院内散步时,听傅乾说他对教学管得甚为严格。她半年未曾来书院上课,他对自己的印象自然不好。 只听他轻哼一声,“老夫不管你什么身份,来了书院就要勤学静思,认真对待。” “学生谨遵徐夫子教诲。” 徐夫子不置可否,轻嗯了一声,才徐徐返回讲台。 虽是一个小插曲,周围却有窃窃私语喧杂了起来。 “原来她就是西凉世子沈黎砚啊,我就说怎么长那么好看呢...” “前段时间,她跟摄政王殿下的绯闻不是满天飞么,她不在王府做她的质子,跑来书院做什么?” “这咱哪儿知道,说不定是来龙庭书院镀金的。” “我看不太像,她凭着一张脸就俘获了那般尊贵的男人,完全可以在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干嘛还要来书院受气?我看啊,她应该是王府待得太闷,来书院透透气的。” “看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身板儿,估计是受不了摄政王的日日索欢,才躲到这里调养身子的...” “你见到摄政王对她日日索欢了?” “我连秦王府都不知道在哪儿,哪能知道这等秘事?”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岂不是无稽之谈,甚至是诽谤造谣?就不怕摄政王知道以后,活剐了你吗?” “我我,你,你谁啊?竟敢在此恐吓本公子?!” 沈黎砚循声看去,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在‘见义勇为’。 刚刚徐夫子显然没点过此人的名字,可他却坐在了这里,显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境世子段泽川也。” “你,你就是段泽川?”说话之人声音中显然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段泽川轻嗤一声,显然没将那个碎嘴的怂蛋放在眼里,而是转眸看向沈黎砚,朝她抛了个媚眼。 他这一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让人觉得下流,反而平添了几分风流与不羁。 青色的学子服穿在他身上,少了些庄重雅正,反而多了些邪魅疏朗。 虽是坐着,却难掩他的高挑秀雅。他的墨眉似剑,眼眸如秋水横波,清亮而不灼人眼。 “本世子可还入沈世子的眼?”他挑眉笑问。 她以为南境世子会是一个忍辱负重不苟言笑的沉稳之人,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位毫无顾忌打量着她的青衣祸水。 她曾一度羡慕,甚至嫉妒过他,因为他每年都能有三次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而她却一次也没有。 然正当她要回他时,却见面色沉冷的徐夫子朝这边看了过来,她只能微微颔首,轻吐了两个字,“尚可。” 她的声音低浅,但段泽川还是听到了,他微垂了眉眼,转眸朝她粲然一笑,才开始正身听课。 徐夫子开始授课,他手拿书本行走于书案之间,观察着学子们的反应。 “致知在于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他读完后,随手点了一名走神的学子解释其意,那学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在于认识...认识...” “认识什么?”徐夫子看着他磕磕巴巴的样子,已有火起。 “认识,认识...” 啪的一声,一道戒尺落在那位学子的手心,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学子们个个如履薄冰,开始绞尽脑汁地搜刮起了自己的大脑。 徐夫子语声凝重,“这是上半学期就学过的《大学之道》,休假了月余,你们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扫视了堂内一眼,“有哪位学生知晓,可起身作答。” 堂内之人面面相觑,悄声低语了起来。 一名学子起身道:“徐夫子,沈黎砚乃春闱考试第三,她一定知道。” 沈黎砚余光瞥了眼说话那人,觉得有些眼熟,她神思一转,才想起来那人好像是昨日跟在郭仕则身后的狗腿子一号。 “田荣宝,有本事自己回答,拉着别人垫背,算什么君子所为!”傅乾起身反驳。 “怎么,没拉着你来垫背不爽么?有本事,你替她回答啊...”田荣宝脸上满是嚣张。 傅乾正要回呛,却接到沈黎砚的眼神示意,他哼了一声,随即坐下。 沈黎砚悠然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田同学让我回答,我就要回答么?” 她莞尔一笑,“如果我让田同学回答,而田同学马上就回答,那田同学岂不是同阿黄一样了。” 堂内先是一片寂静,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阿黄是书院门口看门的大黄狗,平日里只要有带了肉食的学子经过,它闻到味儿就会屁颠屁颠地跟上去。有逗着跟它玩儿的学子让它叫两声,它就会起跳着汪汪两声,而后就能得到一块儿肉。 是以,阿黄长得肥胖壮实,倒与已经气得胸腔起伏,横肉抖动的田荣宝极为相像。 “你说谁是狗呢?” “不是想让我回答么?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好整以暇道:“如果我能答出徐夫子的提问,那么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自然甚好,如果答不出,就...” “就怎样?” “就清扫一个月的男厕如何?” 田荣宝虽胖,脑子却不笨。他见沈黎砚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开始犯起了嘀咕,觉得她有可能是故意装懂吓唬自己。可万一她不是呢?他脸上挂满犹疑,不知如何抉择。 这时郭仕则的视线扫了过来,那眼神中的暗示,分明是要他答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9章 赢了赌约 眸中闪过一丝阴翳,他咬牙做了决定。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问的问题若正好是我不知的,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沈黎砚掀唇一笑,还算有点脑子,“我问的问题不会超纲,就是徐夫子去年讲过的内容。你如果不放心,这不是有徐夫子在场么?” 她转眸看向左右看着他们斗智斗勇的徐夫子,“徐夫子,我们请您来做个见证,您意下如何?” 徐夫子听罢,缓缓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那就如沈同学所说,...”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听田荣宝道:“沈黎砚,若是你答不出徐夫子的提问,又将如何?” “那我就扫两个月的男厕,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他向徐夫子揖身道:“那就烦请您裁决我与她之间的赌约。” 徐夫子捋了捋胡子,一锤定音,“那好,沈黎砚赢了的话,田荣宝扫一个月的男厕。输了的话,她自己扫两个月的男厕。” 傅乾早已坐不住,猛地起身道:“徐夫子,这不公平!” 堂内亦有其他学子觉得此次赌约不公平,可这是沈黎砚自己夸下的海口,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徐夫子转眸看了过来,“沈黎砚,你还要坚持吗?” 沈黎砚淡然一笑,“徐夫子,学生要开始回答您的提问了。” 徐夫子眸中闪过微诧,眼神中带着几丝赞赏,“那就依你。” 傅乾见状,眸中一片担忧。 她半年没来上课,怎么回答徐夫子的提问,而且那田荣宝看着肥痴,实则学业成绩在他们班也是进了前十的,郭仕则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放心让田荣宝接下赌约。 正一脸愁闷,却见度亦琛用安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二人同时看了过去,却听沈黎砚清润的声音传来: “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认识、研究万物。通过对万事万物的认识、研究后才能获得知识;获得知识后意念才能真诚;意念真诚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休养品性...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都应该以修养自身的品德为根本。” 徐夫子一脸说了几个好,面上满意至极。 他随即问道:“你觉得当如何‘认识万物’?” “虚壹而静。虚心、专一而冷静地观察事物,方能得到正确的认识。” “嗯...”徐夫子连连抚须,“那又当如何保持专一与冷静?要知道,世人徒知养静,而一遇事便焕然消释。” “人须在事上磨,克己笃行,方立得住,而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定者’何谓?” “圣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心如明镜,没东西来照之时是静定的,有东西来照时还是静定的。过去的不留恋,未来的不迎接,也没有‘心物’、‘内外’之别,这,是真正的‘定’。” “哈哈哈...”徐夫子抚掌称赞,霍然道:“静定容易,而动定难,将何如?” “百官万务,兵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俱在人,其实无一事。” 沈黎砚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百死千难,全因事上磨得少。” 徐夫子眸中亮如白昼,就好像盼星星盼月亮竟盼来了一个太阳,怎能不令他欣喜万分,“不愧是春闱第三,孺子前途可佳。” 傅乾和度亦琛相视一笑,面上的担忧早已消散无踪,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油然而生。 全班学子亦是被两人之间的精彩对话给镇懵了圈,包括脸色已然晦暗如夜的郭仕则与眉头紧蹙如临深渊的田荣宝。 “沈黎砚,你出题吧。”徐夫子很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出什么题。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田荣宝沉思片刻,出声道:“能识透别人,叫做智者。能识透自己,才是明人。能战胜别人,算有力量。能战胜自己,才是真强。知足的人就叫富有...强迫...强迫自己行动的人才有志气。不丢掉自己拥有的东西才叫长久。身虽老弱而心不亡失,才能长寿。” 说罢,他下颌轻抬,骄傲地看向沈黎砚。 沈黎砚浅笑不语,转身看向徐夫子。 只听他徐徐道:“‘强行者有志’中的‘强’并非强迫之意,而是坚持。这句话是说,攻克己身、顺道而行的人,才有志气。” 田荣宝听了之后,彼时的信心满满,瞬间变成此刻的目瞪口呆。 徐夫子却继续雪上加霜,“‘不失其所者’并非不丢掉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是...” 他转眸看向沈黎砚,慈然道:“你将后面的解释给他补全了吧。” 沈黎砚微微颔首,补充道:“持守本相、不失不离的人可以长久。肉身虽死但精神永存的人,才叫长生。” 其实,田荣宝最后的那句说得还可以,不过“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这两句,他解释得明显有些词不达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徐夫子回到讲台,正声道:“根据赌约,沈黎砚胜出。田荣宝从今日开始,罚扫男厕一个月,下课后,去惩戒堂登记即可。” “另外...” 堂下嘈杂说话的学子们立刻噤声,抬头看向讲台。 徐夫子环视堂内一圈,语重心长道:“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日后戒骄戒躁,务必保持谦虚谨慎、深耕专研的优良学风。” 堂下学子立刻站起,躬身揖礼,“学生谨记徐夫子教诲。” 一堂课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黎砚一行人刚走出讲堂,身后便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 “不就是侥幸赢了一次么,有什么好得意的!”郭仕则带着他的狗腿子们跨出门外。 她回身皮笑肉不笑道:“有本事再喊大声一些。弱者的狂吠,他们应该很有兴趣过来观摩一番。” “你说谁是弱者,有本事就再比试比试。” “没人教过你,要知耻而后勇么?” “你!” “哦...”沈黎砚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不是没人教,而是...学不会。” 她故作伤感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郭仕则气得似一只鼓胀着肚子的青蛙,“沈黎砚,你得意不了太久的,你给本公子等着!” 狠话撂完,带着他的一帮狗腿子们落荒而逃。 沈黎砚轻嗤一声,侧眸看向不远处的某人,“段世子看够了么?” 段泽川笑着走近,傅乾见此,赶忙在沈黎砚耳畔附语:“此人有些古怪,小黎儿少接近为妙。” 去年开学后不久,有学子仗着家势,故意为难段泽川,没想到第二日他们便听到那学子突发恶疾卧病在床的消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见到那个学子来书院上过课。 据知情人透露,那学子家中请了宫中太医甚至赤脚神医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现在那学子还躺在床上,显然与活死人没甚区别。 学子们都曾猜测此事与段泽川有关,但无凭无据的,他们也不敢乱嚼舌根,万一也像那位学子一样躺床上成为活死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招惹段泽川,生怕又惹上什么怪病而药石无医。 平日里上课,大家都是能躲则躲,完全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沈黎砚忽然想起上课时那位造谣自己的学子,在听到段泽川自报家门时立马住嘴的胆寒模样。 正在她思索间,段泽川已缓步走到她面前,他看了眼她身旁一左一右的护花使者,邪魅一笑,“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世子长得这么可怕么?” 沈黎砚转身给了傅乾和度亦琛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们才放下戒备姿势,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0章 二人友谊 “感谢段世子之前的仗义执言,沈某会铭记于心。” 他深如秋水的眼眸波光潋滟,“小事一桩,沈兄不必记在心上。” 他看着她眸中的微诧,淡然一笑,“再说,那人的嘴实在是太贱,污了本世子的耳朵,拿话怼他,也只是图个清静而已。” “段世子虽是无意之举,沈某却不能不领情,不知能否邀请世子一叙?” 段泽川颔首而笑,“乐意之至。” 二人穿过两道月洞门,并行走在书院的青石小径上。 傅乾与度亦琛本想在其后相随,但看到紧随旁侧的木棉时,便同沈黎砚暂时告别,转身回了学舍。 “你这两位好友,对你倒是不错。”段泽川侧首看了眼他们远去的身影,神情中难得显现几分认真。 沈黎砚淡然浅笑,“段世子没有这样的好友么?” 段泽川垂眸摇了摇头,无奈地摊了摊手,“你也看出来了,我人缘很差。” 沈黎砚唇角微漾,有些自嘲道:“段世子上课时也见到了,我的人缘也很差。” 二人侧首,不由相视一笑,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其中。 “听说你比我早来龙渊一年,看你的样子,应该已习惯了这里。” “南境与盛京无甚差别,于我而言,只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而已。” 沈黎砚神色微诧,眸光微垂,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她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将来以后终究是要回去的。”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归砚城,但总得有个盼头。 “是啊,终究是要回去的,但却不是现在。”更何况,那个女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明年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在南境了。”说起这个,她就很羡慕段泽川。 龙渊与南境的协议上明确了南境世子在盛京待满三年后便可回到南境,而与西凉的协议上却并没有这样写,姬冥修甚至还规定她三年内无故不得离开龙渊,现在想想,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不定也会死在回南境的路上。”段泽川表情漠然,好像就在说今日天气怎样那般云淡风轻。 沈黎砚之前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南境的事情。 段泽川乃南境王妃所生,正统的嫡出世子,然南境王却在他出生后不久便纳了一位侧妃,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庶子。 那庶子颇受南境王宠爱,几年后大有将其立为世子的打算。南境王妃自知改变不了南境王的心意,最终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段泽川的世子之位。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之后,段泽川的叔父起兵造反,南境王因提前得知消息,请求龙渊从边境城镇派兵相助,龙渊当然不可能白白出手,于是向南境王提出几个条件,其中就包括将南境世子送到盛京。 南境王为了保住王位,便答应了龙渊的要求。叛乱成功镇压后,段泽川便在不久后被送到了盛京,成为了挟制南境的棋子。 而南境王则陪着他的小老婆和小儿子,继续享受他们的安宁与富贵。此种境况下,被千里迢迢送往龙渊的段泽川哪能不恨。 恨自己父王对他母妃的薄情寡恩,恨他对他的绝情狠心,更恨那对母子的鸠占鹊巢。 他刚刚说有可能活着回不到南境,应该就是指那个如今已被封为南境王妃的侧妃,有可能对他暗中下手。 “干嘛要说得这般难听,你背井离乡在盛京待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人打败的。” 段泽川听着她安慰的话,欣然一笑,“你倒挺会安慰人,怪不得摄政王抓着不放手。” “喂...段世子,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沈黎砚有些无语,一个两个的都在八卦她。 “得得,段某知错了。”他抱拳作讨饶状,转而道:“不过,你的确长得美若天仙,别人不这么想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其实你长得也不错。”沈黎砚从上到下看了他几眼,在他那副自鸣得意的邪魅轻笑下,脱口而出:“就像象姑馆的头牌。” 段泽川的笑容凝固了半晌,而后竟兀自垂首抚鼻轻笑,少顷,他才抬眸扬唇道:“沈兄,你可太有趣了。” 随后,他竟蓦地靠近她耳畔,轻声问:“你啥时候去的象姑馆,摄政王知道吗?” 沈黎砚算是听出来了,他这是嘲讽她红杏出墙,给姬冥修戴了绿帽子。 她一阵哑口无言,却是咬牙扬唇假笑道:“段世子,你现在与我靠这般近,他一定会知道。” 言罢,段泽川像是被弹出去一样,瞬间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沈兄可不能这般恩将仇报啊...” 沈黎砚不再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段泽川紧随其后,兀自说道:“听说沈兄住在鹿鸣苑,等书院休假时,你可去杏林路找我玩。” 沈黎砚本不欲理会,但她忽然想起一事,倏而转身道:“听说你在太医署担任太医监一职?” “是啊,怎么了?”段泽川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那就是能搞到药喽?” “那是自然。” “那太医署有没有天冬这味药?” “天冬?” 沈黎砚看他凝神思索的样子,希望他说出肯定的答案。 她想配制一副药,好延缓胸部发育,葛根、女贞子、墨旱莲、杜仲等主药以及当归、白芍等其他辅药,她已找齐,现在独缺一味天冬。 她记得在现代,这味药也并不那么难找,不知在这个异时空为何会这么难。 她让玲玉帮她跑遍了盛京的所有药店,愣是没有这味药。她以为是名称不相符,还特意画了图片作为问询的参照,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味药很重要,不加的话,效果不仅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后遗症。 所以,她必须得找到这味药。 段泽川摇了摇头,“你说的这味药长什么样子,我或许见过。” “我现在没带纸笔,等我画好之后,今日散学后给你看看。” “没问题。”他转念一想,“不过,你找这味药做什么?” “我想配一副药。” “你生病了?” “不是。”她别过脸,有些难为情。 段泽川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从医者的角度认真道:“药可不能乱吃,药方若是出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黎砚看着他略带真诚的叮嘱,回以一笑,“药方没问题,你只要帮我确定下这味药你有没有见过就行。” 段泽川拍拍自己的胸膛,“包在我身上。盛京没有,那就去别的地方,别的国家,这么大一个云州大陆,还怕找不到嘛。” 沈黎砚有口难言,问题是她现在就急需啊,她那逐渐长大的部位也等不了那么久啊。 心下欲哭无泪。 算了,还是再等等吧,她今日回去就跟邱姑姑说下,让她吩咐成衣店的绣娘将她今后的衣服裁剪得宽松一些。 酉时两刻书院散学,沈黎砚同傅乾他们在学舍做了会儿作业,才坐上马车回鹿鸣苑。 让她失望的是,段泽川也没有见过天冬,不过他已经托人帮她在南境问了,说最迟下个月就会有消息,这让她得了些许安慰。 毕竟,南境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兴许能找到。 玲珑女学开学那日,沈黎砚同傅乾和度亦琛去对面同戚暮烟一起报的到,当然她也见到了随行而来的陆放雅。 女学与男学的氛围截然不同,到处都充斥着女子们的娇俏说话声。院内的布局更偏柔美雅致一些,花花草草养的倒是不少。 一路报到的路上,都能看到那些女学子含羞带怯地看向他们这边,几个大男人被看得不自在,尤其是陆放雅,恨不得两步并作一步走。 沈黎砚不由摇头轻笑,今日来女学送戚暮烟入学还真是难为了他。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再遇情敌 在入学报到现场,沈黎砚竟意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苏静绾。 苏静绾在见到她时也是明显一怔,沈黎砚回到盛京之后的一些事,她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不止从父亲的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也从贵女茶话会上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不少,尤其是她与摄政王的绯闻,她亦是格外关注了很多。 摄政王是真心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么会让她住到鹿鸣苑,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如今却是眼前之人住在了那里,向来不屑于争风吃醋的她,在刚刚看到她的那一刻,竟无端生出了几丝难以遏制的嫉妒。 她刚刚对她礼貌一笑时所散发出的那种风华绝代,更是让苏静绾平添了几分难以争锋的自惭形秽。 不过,她终究只是个男子,她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她莲步轻移,走向他们几人。 见到陆放雅,她欠身行了一礼,陆放雅见此,忙示意她免礼,傅乾和度亦琛与苏静绾依次见了礼。 她抬眸含笑道:“早听闻陆大人有了个妹妹,今日一见,果然长得我见犹怜。” 她上前亲昵地拉着戚暮烟瞧了瞧,问道:“你是叫暮烟,对么?” 戚暮烟不习惯这样亲密,却还是礼貌回道:“嗯,见过苏姑娘。” 一旁的陆放雅却温声道:“烟儿应该叫她苏掌事了。” 戚暮烟面上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又补了声:“苏掌事。” 沈黎砚忽然想起去年在王府时,听到假山后两个丫鬟说苏静绾明年毕业就会被提拔为女学掌事,原来她们说的女学,竟是玲珑女学。 也对,盛京也就一个玲珑女学。 能在短短两年内升任掌事,除了家中扶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本事在其中的。 如此熟稔的交际手腕,可见日后进了深宅后院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 姬冥修的府内,恐怕就需要这样的一个八面玲珑的当家王妃吧? 不知为何,沈黎砚心中竟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不适。 之前见到苏静绾时,她不知这种不适是从何而来,而现在见到她,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种不适从何而来。 不过,之前她无所谓,现在她亦不会有所谓。 她与他本来就是两条暂时相交的平行线,相交过后,依然会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亦不会再有交集。 他今后要娶什么人,那人又怎么样,都不会与她有关。归砚城才是她最终的归宿,那里还有她的父皇在等着她。 回神之际,却听苏静绾含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去年一别已是半年有余,想不到今日一见,却要叫你一声沈世子了。” 沈黎砚颔首轻笑,看不出喜怒,“去年一别之后,还以为再见之时会叫你一声秦王妃呢,看来,在下还得再等等。” 在场众人都不傻,自是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火药味儿。 苏静绾面上的假笑几乎要绷不住,却还是勉力笑道:“沈世子说笑了,静绾哪敢肖想摄政王。” 沈黎砚本想说,让她不必妄自菲薄,像她这样的盛京城贵女个个都有机会肖想,但看到身边的陆放雅和戚暮烟,暮烟以后还要在女学上学,为避免此刻与日后的尴尬,她便没再说话。 不要以为她听不出她刚才的话中之意,她现在身为男子,不便展现自己的小肚鸡肠,可不代表她会任由别人蹬鼻子上脸。 有本事让姬冥修娶了她呀,在这里跟她这个男子置什么气?一定是她听了最近的流言蜚语,今日才会这般含沙射影。 她的家人和女学会惯着她,可她不会。 更何况,她凭什么要受她无端的敌意与暗讽,有本事冲着姬冥修去啊,莫名其妙。 这女人一旦嫉妒心起,就会变得丑陋不堪。之前还觉得她端庄静雅,仪态万千,现在...她只能呵呵哒了。 她是个现代人,才不会像这些古代女子一样,为了个男人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两人虽是笑着,可气氛却一时有些凝滞,最后还是傅乾打断了尴尬,说陪戚暮烟去学舍看看,几人才与苏静绾礼貌告别。 苏静绾看着沈黎砚逐渐走远的的挺拔身影,面上早已暗沉一片。 她没想到,她堂堂一个男子,竟然会当场驳她脸面。 刚才若不是有人在场,她指不定会说出更让她难堪的话来,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她知道这是谁惯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极度的委屈与不甘。 她到底哪里比她差了,摄政王宁愿与她传绯闻,也不愿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她觉得这对她很不公平,整个盛京都知道她与摄政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沈黎砚到了王府之后,竟将她的姻缘给生生搅散了。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父亲不会由着她继续任性。 今年元旦,他和母亲就已经物色好了几家合适的人选,待开春之际,便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甄选一二。一旦定亲,就会进入纳采等六礼环节,到时她与摄政王便再无可能。 父亲劝他认清现实,好儿郎多的是,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理智上深知他说得没错,可情感上却始终过不了那一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那可是她从十四岁开始就梦寐以求的人啊,叫她怎么放得下? 她看着远处那片消失在游廊的衣角,眸中晦暗如深,她不会就此放弃的,绝不会... 沈黎砚那日送了戚暮烟入学之后,倒是放心了不少,因为与她同住一个学舍的竟是李傥的妹妹李嫣然。 那是个精致大方的姑娘,之前去查温玉案的时候,她对她的印象就不错,这样一来,暮烟应该很快就能融入女学的环境了。 那日他们去见了毕妍,暮烟都没同她说上几句话,倒是全被傅乾抢了去,看的在场之人皆是目瞪口呆。看来用不了多久,二人的好事就会提上日程了。 在书院的月余时间,沈黎砚与段泽川的友情倒是突飞猛进,两人彼此称兄道弟,时不时会有学子看到他们在书院的某个花圃或角落研究些花花草草,俨然成了书院内一道奇特的风景。 因着上次的赌约之事,再加上段泽川在书院不错的‘人缘’,没有人再找过她的不痛快。 要说有什么好笑的事情,那就是田荣宝‘光荣’地被孤立了。 因为他身上时不时飘散着大粪的味道,学子们见了他都是捏着鼻子侧身走路,就连他的主子郭仕则和其他狐朋狗友都离得他三丈远。 就像段泽川说的,让他认清楚主子与狗之间的关系,他才能知道真正的友谊是什么。 沈黎砚不会同情他什么,因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段泽川同度亦琛和傅乾一样,都有职务在身,一个月最起码要回京四次。 不过这些日子,她从他那里还是学到了不少有关草药的知识,着实受益匪浅。 转眼已到了二月下旬,到了书院休沐的日子,也是她回京去北城兵马司入职的日子。 其实兵马司在半月前就已下达了文书,只不过姬冥修不愿她来回奔波,才为她推迟到现在。 来书院的这段时间,每日上课完成课业占据了她很多时间,倒是没怎么想起他,而此刻坐在马车上的她,却有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也不知他这个月都在忙什么,前几日收到宁尘的消息,说薛神医与秦梨已在两日前到了秦王府。 他现在应该很高兴吧,终于找到了秦夫人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就莫名有些好笑,苏静绾对他虎视眈眈,现在又来了个秦梨,王府应该马上就会热闹起来。 前几日她已收到郑义兴的来信,按照他写信的时间,估计再过一两日,他便会来到盛京。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初见杨坚 回到盛京时,沈黎砚先去北城兵马司办理了入职事宜。 龙渊在建国之初设置兵马司,负责盛京城内的治安。后来随着城市下辖区域与人口增多,一个兵马司逐渐管理不过来,便相继在东西南北设置了新的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由此而来。 所以,五城兵马司并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它们分别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兵马司,盛京城五个区域分别由其管理。 五城兵马司由五个同级别的兵马司组成,兵马司长官为兵马司指挥使,正五品,五司各一人。副长官为兵马司副指挥使,正六品,五司各二人,当然也可视情况而定会增减。 不过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置能空置这么久,可见有没有她,另一个副指挥使都能应对自如。 不过,她到北城兵马司,可不是来当摆设的。 北城兵马司门口,一个叫陈炯赫的司吏和另一个叫周翼的典吏来门口接的她,他们身后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小卒。 度亦琛曾跟她说过,这些小卒职位虽在司吏和典吏之下,却皆由军中的精锐弓箭手充任,个个都能弯腰射弓,刀剑肉搏,实力不容小觑。 陈炯赫见她身穿副指挥使的官服利落下马,赶忙迎了上来。 见沈黎砚转身走向这边,他含笑道:“敢问是沈指挥使吗?” “正是在下。”她拱手行了揖礼。 “沈指挥使客气了,我是司吏陈炯赫,这位是典吏周翼,我们二人奉指挥使之命前来接应您。” 典吏周翼遂上前行礼,沈黎砚虚扶一把,客气道:“两位大人免礼。在下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向你们多多请教。” “沈指挥使太谦虚了。”陈炯赫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官服穿得如此雅正脱俗的,那相貌竟比传闻中的还要惊为天人。 典吏周翼二十多岁,明显比陈炯赫阅历浅一些,他显然无法做到像陈炯赫那般不露声色。 他在抬眸看清面前之人容貌的那一刻,愣怔在当场好半晌,还是旁侧的陈炯赫轻轻推了推他,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失态。 “沈指挥使,里面请。”陈炯赫前行几步,曲臂引路。 沈黎砚没同他们客气,从容走进门口。 陈炯赫紧随她的身侧,一路为她讲解着北城兵马司的内部布局以及人员构成等司内事务。 沈黎砚认真倾听着,偶尔问询一二,也是点到为止。 身后二人对视一眼,这位副指挥使看着年轻,却并不简单。 她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更不会锋芒毕露地授人以柄,只是不疾不徐地了解着兵马司的一些基本情况。 她没有问指挥使和另一位副指挥使的任何只言片语,就好像...对,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般,这让身后的两人有些迷惑。 她现在不应该问他们,指挥使是不是在忙,如果不忙她是否要去拜见之类的云云么?可她却闲庭信步地随他们找到自己的号房,让他们将兵马司内部的一些案牍为她寻来,便让他们下去各干各事了。 号房明显比禁卫处的小了不少,不过胜在干净整洁。 博古架上象征性地放了几卷新旧不一的案宗和玉器。书案上放置了五六支大小不一的狼毫,旁侧的墙面上挂了一幅盛京城的布防图。 沈黎砚起身走至近前,仔细查看起来。 他们驻守的位置在北城区,玄武门与永定门是最北边的两大城门,靠东的永定门临近钟鼓楼,靠西的玄武门离护城河的上游不远,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南进入皇城中心,便是她之前在会同馆见过的凤月池。 她视线左移,看到了度亦琛所在的西城兵马司。他们驻守的西城区同样是两个城门,西安门与阜城门,两个城门之间设有一个禄米仓。这片区域虽没有东城区布局那么井然规整,却也错落有致。 她又看了眼池律管辖的东城区。这片区域相较于其他几个城区,面积明显大了将近三分之一。在离朝阳门与东兴门不远处的区域,自北向南分别有海运仓、太仓和禄米仓三个粮仓。 元宵节他们去过的灯市就在东城区与皇城中心接壤的东南方向。 纵观整张布防图,东城区明显要比其他几个城区人口密集,管控难度相应亦增加了不少,也难怪会是池律那样的人在管辖,一般人还真胜任不了如此繁杂难控的任务。 她转身落座,自饮了杯热茶,开始翻阅起了陈炯赫给她找的一些案卷。 与禁卫处负责处理和审阅京城要案不同,兵马司每日要定时定点巡街。 凡发生盗贼、杀人掠财、逃兵逃役以及街市斗殴、奸淫赌博、撒泼抢夺等治安问题,都需要兵马司出来解决。 除此之外,兵马司还要负责夜巡、救火、街道管理、人口统计、商铺税银监管及赈恤灾贫等事务。 难怪阿度开学一个月以来,时常会见不到他的身影,原来他多余的精力全耗费在这些事务中了,当真是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沈黎砚摇头轻叹,一边翻阅一年思索着某些特殊案件的来龙去脉,就比如她翻到的这桩盗窃案,发生时间是前日子时三刻左右。 龙渊天盛六年二月十九日夜,北城区仓库乙字库遇袭,一伙三四十人的盗贼,携带兵刃杀入乙字库,杀死守库官吏十余人,劫走赈灾库银约合六十万两。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发生如此胆大妄为之事,盗取的又是赈济灾民的救急银两,圣上为此龙颜大怒,于昨日早朝颁下圣旨,要求五城兵马司不论官民百姓,挨家挨户搜查,同时勒令北城兵马司七日内查获此案,否则重罪处置。 怪不得她刚才进入兵马司时一路几乎没见到什么人,原来都去搜查破案去了。 估计指挥使杨坚和副指挥使孙连冲现在都忙翻天了,她还以为是那两人故意给她下马威避而不见呢,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翻遍了整篇卷宗,此案颇为棘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两日,五城兵马司依旧毫无所获。当然,毕竟发生在自己的地盘,其他四个兵马司都只是协助调查,首当其冲的还是北城兵马司。 她能不能说,她晚来了两日,算是错过了此次的失察之罪? 当然,她不会在这儿落井下石地说什么风凉话,人命关天的赈灾款,加之自己现在名义上是副指挥使,当然不能食君俸禄而不干事。 于是她将陈炯赫与周翼都叫了进来,又详细问询了一番,才得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 当日案发时两个城门已然上锁,次日闻报便又封锁城门,那伙盗贼必然来不及将劫掠银两运出城去,而如今城内搜查得如此紧急严密,那伙盗贼定然不敢将这么多的银两藏于家中,必然会急于运出城去藏匿方才安心。 那他们会将银两藏在哪里呢?这也是杨坚他们正在全力解决和思考的问题。 沈黎砚看了眼漏刻,已到午时,正要起身回府,此时却听到门外陈炯赫的声音。 “指挥使,您回来了?” “嗯。” 说话之人轻嗯了声以示回应,音色中难掩疲惫。 沈黎砚走出号房,看到的便是一身熊罴补服,甲胄在身的杨坚。 他身量很高,挺拔如松柏,脸上疲态尽显却难掩刚毅沉稳,一双眼睛犀利如鹰地看向她的方向。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神明显一怔,而后不着痕迹地恢复如初。 陈炯赫见此,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滴溜了半晌,才出声道:“指挥使,这是今日来入职的沈指挥使。” 沈黎砚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见过指挥使。”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3章 真假秦梨 杨坚站在那里,静静打量着她。 沈黎砚不躲不闪,任由他打量。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令陈炯赫和周翼都不敢轻易靠近。 杨坚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他倒想看看她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其表。 “想必你也听说了前两日发生的灾银盗窃案,圣上已下令北城兵马司七日内查获此案,你既已履职,便协助孙指挥使一起查案吧。” “下官领命。” 杨坚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回到自己的号房。 陈炯赫朝沈黎砚尴尬一笑,拉着尚在踌躇中的周翼离开了现场。 该去哪里执勤,沈黎砚已经知道,一路行车至此,又看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案卷,现在还真有点累了。 她打算在兵马司附近随便吃点再回王府,却没想到刚出大门,便见到了倚车而立的景严。 见她面上闪过微诧,景严难得解释道:“玲玉要过来接你,我没让她来。” 沈黎砚失笑,上了马车,“你是怕她被兵马司的青年才俊们相中吧?” 景严冷哼一声,王爷那么优秀的男子在她面前,她都视而不见,玲玉才不会像她一样没有眼光。 “玲玉才不会看上那帮四肢发达的肌肉男。”说罢,他挺了挺自己矫健的身姿,径直越上车轼,驭马回府。 沈黎砚没再理他,跟他家主子一个德行,骄矜自傲地能飞上天。 一路回到王府,沈黎砚刚下马车,便见玲玉已等在门口。 景妍看到主仆二人说着悄悄话离开的身影,有点不忿。 玲玉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还没跟她好好说说话呢,就被沈黎砚那个灯泡给拐走了,真是让他郁闷。 二人刚回到落梅轩,玲玉便扯开了话匣子。 “公子你知道吗,我上午回来专门去见过那个秦梨了,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沈黎砚神色自若,只顾着喝茶,玲玉急了,“公子,王上让人找的这个替身看着有些不太靠谱,您不去会会她,再敲打敲打吗?” “我有些饿了,玲玉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吧。” “哦哦,公子你等我一会儿。”说罢,她有些担忧地出了屋门。 “你这位侍女,倒是忠心耿耿。” 一道妖媚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沈黎砚不紧不慢地转身,见女子慵懒地倚坐于半开的轩窗一角。 女子一袭碧绿色长裙,身姿曼妙,容色绝美,乌黑的双眸充满了妖冶魅惑之光,眼睛很美,似一潭秋水,清澈却不见底。 “你不是秦梨。她去了哪里?” “那个你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替身呀?”她看了眼沈黎砚沉静无波的神情,唇角微勾,“早被我杀了。” 沈黎砚当然不信她的话,“你李代桃僵来到盛京,意欲何为?” 女子瞬间来到她的身旁,冶艳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着,“当然是鸠占鹊巢,将你的一切据为己有,包括紫宸居那位尊贵无双的摄政王。” 沈黎砚缓然一笑,“那要让你失望了,你这一款,可能...”她语声微顿,看向她眸底的势在必得,“不对他胃口。” 女子听了,掩唇轻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不对呢...” “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女子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如果不是她对药草敏感,亦不会轻易察觉出来,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她忽略掉这种奇异的感觉,忽而对她漾唇一笑,“如果你将他拿下,我会感激你的。” 女子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色,眸中闪过意外,“你当真不在意。” “你随意。”她如果能帮她摆脱姬冥修的掌控与纠缠,也算是功德一件。 “哼,欲擒故纵。”女子显然有些兴致索然,“我倒要看看,你能淡定到何时。” 眸光微暗,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目前还不能轻易揭穿她的真实身份而自视甚高么?她倒要看看,姬冥修在知道了之后会如何对她。 “我不管你来盛京有什么目的,藏好你自己的尾巴,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果让姬冥修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莫说是三年,这辈子,她估计都无法再离开盛京。 所以,父皇既然将她请了来,即便是另一个替身,她也要将自己的角色给扮演好了。 “呵呵呵,说得我就像狐妖似的...”她复而倚上窗台,勾魂夺魄道:“放心,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哪能不尽心尽力,别到时候你舍不得了就行。” 职业操守?难道她... “在猜我的身份呢?”她难得显露出一丝兴奋,“那你可得费点劲了。不过,我的名字倒是可以提前透露给你。” 此时,门外传来玲玉的声音,“公子,你的午膳来了。” 女子飘然转身,丢下两个字,便消失在了窗外。 南笙... “公子,你在看什么呢?”玲玉拿着食盒进来,顺着沈黎砚的视线看向窗外。 “没什么。”她看向桌上摆好的午膳,出声道:“玲玉,若无必要,以后尽量少去澜月居,知道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玲玉本想问为什么,但看到自家公子略显严肃的神色,便悻悻回道:“公子,我知道了。” 沈黎砚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并非秦梨,你今后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 玲玉闻言,睁大了美眸,“那她是...” 沈黎砚摇了摇头,“我会着人去调查。不过,估计已经有人先于我行动了。” 紫宸居内,姬冥修静静批阅着桌案上的文书。 景严汇报着沈黎砚在北城兵马司的一些情况。 原以为王爷不会坐视不理,没曾想他竟然未发一言,反而是问起了对澜月居那位的调查情况。 “秦梨今日什么情况?” “待在澜月居没有出来,说是身体不适,派人去杏林路买了草药。” 杏林路... 姬冥修沉吟片刻,吩咐道:“继续派人暗中观察,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王爷是怀疑,她在盛京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虽然秦梨长得绝色动人,表现得也端庄娴雅,可他总觉得她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王爷应该与他有同感,所以才会命影二返回南境继续调查。 还有那薛神医,走到半路竟折到莲花坞去救治他的什么老友去了,说什么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就能到盛京,磨磨蹭蹭的,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守信用的神医。 “不排除这个可能。” 姬冥修搁笔起身,抱起眯眼打盹的球球,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道:“给西凉调查秦夫人信息的暗卫加道密令,调查下秦夫人女儿的身上是否有容易辨识其身份的东西,比如胎记什么的。” 龙佩已经在他手中,而且他昨日也问过秦梨,她的回答与沈立恒的并无二致,不过她并没有同他提起有关两人的婚约之事,也没有问他索回玉佩的意思。 很显然,她此次来京的首要目的,并非冲着与他的婚约而来,而是想借着秦王府这层身份另作打算。 她另有打算,他倒也无所谓,前提是她的身份为真,但倘若她是假借身份所图他事,那么她必然知道真正的秦夫人女儿在哪里,从她身上按图索骥,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 薛神医半途去了老友那里,看似突然,却绝非巧合,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他才没有直接前来。 这个变故到底是什么,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与秦梨脱不了关系。 他总感觉自己在被牵着走,就好像本来马上就能水落石出的真相,到如今却越来越南辕北辙。 景严疑惑道:“按理说,沈世子与秦梨应该是有交集的,要不要属下...” 姬冥修抬手制止,“她会使毒,莫要轻举妄动。”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4章 查找线索 就在刚才,木棉来报,说有神秘女子进入落梅轩,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便已被迷晕。 景严面上惊诧,跟在薛神医身边,不是应该治病救人么,怎么还使起毒来了? “她想找沈世子,正大光明地去即可,为何要偷偷摸摸?”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哦,我知道了,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姬冥修摸了摸球球竖起的耳朵,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秦梨,因而不想以秦梨的身份行走于明处。 “启禀王爷,秦姑娘找您有事。” 景严看了眼神色莫名的姬冥修,躬身退出。 少顷,秦梨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礼数周全,举止有度,完全看不出是随薛神医在外行走多年的江湖女子。 不知是她本就如此,懒得伪装,还是来盛京之前刻意所学的闺阁礼仪,倒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她欠身道:“王爷,秦梨贸然来此,是想王爷允准一件事。” 姬冥修安抚着球球躁动不安的爪子,“哦?” “秦梨受南境王所托,带了些土特产给段世子,不知王爷可否允准我们见上一面?” “南境王舐犊情深,本王当然不会不允。只不过,据本王所知,秦姑娘与薛神医只是近半年去的南境,秦姑娘是怎么认识段世子的?” 秦梨神色一怔,她看了眼神色笃定的姬冥修,心惊于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想要看到的就是她的真实反应。 而她在他深邃的眸光中,也的确看到了一份了然。 但现在还不是她承认的时候,“王爷说笑了,秦黎怎么会认识段世子呢...您这么一问,是在说秦梨别有用心吗?” 姬冥修不置可否,“本王当然相信秦姑娘,不过,秦王府的确容不得别有用心之人。” 他看着她骤然变了的神色,沉声道:“更容不得欺骗本王之人。” 秦梨似是勾起兴致,“哦?若是欺骗了王爷,该当如何?” “你不会想知道的。”姬冥修留下一句话,径直离去。 他摸着球球尖利的爪子,又看向它无辜看着他的墨蓝色眼睛,吩咐道:“拿剪刀来。” 秦梨不知道的是,他十年前就去过南境,对南境王室中人喜爱制香的情形所知不少。 她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香气,与之前他在段泽川身上闻到的如出一撤。 要知道,南境王室之人用香都有很强的独特性,而作为世子的段泽川更是如此,能与他共用同一种香,可见二人关系匪浅。 他轻嗤一声,她不承认没关系,他会用证据戳穿她的谎言。 午膳过后,沈黎砚休息了不到两刻钟,便提前去了北城区仓库乙字库。 在那里,她见到了副指挥使孙连冲。 他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量魁梧,满脸横肉,依稀能辨认出那双藏在肉堆里的小眼睛。 见到她,他明显一怔,但在看到她与他一样的官服时,顿时认出了她。 “你就是沈黎砚?”他对她的态度显然并不友好,语气中甚至带了几丝鄙夷与不屑。 沈黎砚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她近前微一揖礼,“孙指挥使。” “知道来这里作甚么?” “还请孙指挥使提点。” “你去永定门城门口检查来往车辆,如遇异常,即刻来报。若因疏忽而导致丢失的库银出了城门,便唯你是问。” 说罢,他便扔给她一块令牌,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初来乍到,受此冷遇,她倒也没恼,谁让人家对她存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呢。 看孙连冲离开的方向,应是去了玄武门。 上午时陈炯赫同她讲过,玄武门相较于永定门,平日里过往车辆较少,人口进出也不是太多。 究其原因,沈黎砚倒也清楚。 永定门距离东城区的朝阳门不是太远,东城区人口密集,有时候出个朝阳门等半天都是常有的事,于是有些急于出城的,宁愿早起一两个时辰到永定门排队,也不愿耗在朝阳门左等右等。 孙连冲让她去永定门,明显是在针对她,甚至说给她下马威,这北城兵马司的正副使对她还真是友好至极啊。 杨坚目前对他的态度倒还算正常,最起码明面上并没有拿自己曾‘抢了’他的射声校尉而讥讽发难于她。不过,孙连冲对她的态度,亦少不了在替他这个指挥使在公报私仇,不管杨坚有无授意,她倒也不甚在意。 当然,她现在还不打算立刻行动,而是拿着令牌,领着留给她的两个小吏,走向了乙字库。 两个小吏面面相觑,倒也没说什么,而是悄然记在心里,随后跟了上去。 府库前的守门小吏,见她执了令牌而来,便领着她进入库内的被劫现场。那两个小吏显然早已来过,便直接守在门口等她。 现场依旧保持被劫后的现状,库银被洗劫一空,只余下一些稻草零星散落在那里。 沈黎砚走到一个微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小堆稻草中捻起一颗米粒。 这是...黍米。 稻草中怎么会有黍米?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守门小吏,“库内可曾铺放过除了稻草之外的其他干草?” 守门小吏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来这里三年,库内铺着的一直都是稻草,没见过其他。” 案卷上说,那些盗贼杀了守库官吏之后,用独轮车运走的库银。 如此说来,地上的黍米很有可能是这些独轮车留下的。 但盗贼用的独轮车上的黍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沈黎砚环视一周,又查看了下其他可疑的地方,均一无所获,便思索着走出府库。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吏,“王成,杨峰,你们现在召集几个人速去方圆一百里左右的粮店,检查下近五日来这些粮店出售大量黍米的记录,天黑前给我结果。” 见二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她沉声道:“时间紧急,你们速去执行,一有结果,即刻回禀于我。” 二人见她神色肃沉,也觉察出查询此事的重要性,便不再耽搁,领命而去。 他们这两日虽一直在全城搜查,却都一无所获,更是找不出丝毫头绪,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丝线索,他们当然得尽力去查找,否则五日后,包括他们在内的整个兵马司都得遭殃。 虽然他们之前听说了沈黎砚在盛京城的诸多传闻,对她的初步印象亦算不上多好,不过,他去年在担任射声校尉之时破解的那两起碎脸案,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为着这个,他们也应该全力一试,保不齐还能查到什么有用线索呢。 见他们翻身策马而去,沈黎砚亦飞身上马,前往永定门。 永定门口,过往百姓与车辆正排着队有序出入城门。 沈黎砚上前出示令牌后,开始检查起了出城的车辆。 酉时两刻,城门关闭,她和几个小吏打马回兵马司。 下午执勤期间,沈黎砚一个副指挥使,整整陪他们冻了一下午的冰棍儿而毫无怨言,这让几个小吏对她有了一些改观,之前他们直以为她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 反观孙指挥使,很多时候他都是骑在马上对他们指手画脚,困了就会躲进值房内呼呼大睡,他们对此,多少是有些怨言的,觉得十分不公平。 但沈指挥使不一样。她不会大声斥责他们,反而会和颜悦色地教给他们一些巧妙之法以减少不必要的劳力支出,让他们都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所以一路上,他们都愿意跟沈黎砚有搭没搭地说些案件的事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5章 她的猜测 “这两日整个兵马司都累趴了,愣是没查到盗贼的任何蛛丝马迹,也不知那些灾银是不是被他们藏在了某个地下暗室。” “你们听说了没?东城区那位可是把张将军府和富商陶家的府库都翻了个底朝天,现在不止东城区,整个盛京城的人,上至勋贵,下至平民,都在全力挨家挨户地搜查。” “这是为何?” “因为今日早朝圣上下了令,只要能够捕获真凶,官则超升、民则重赏。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说他们能不勤快么。” “整个盛京城,现在都是兵士、府役、壮丁、仆从等,满街乱串,当真是鸡犬不宁。” “不止我们北城,如今城内各个城门都盘查得极为严格,官员的车轿都难逃查验,就是不知,这么多的银两,那些盗贼会怎么运出去。” “那些赈灾银两,都打了官府标记,一旦查到,倒也好辨认,就是不知他们将其藏到了哪里。” “说来也晦气,这几日又看到了几家出殡的队伍。” 沈黎砚问道:“这个你们都没有查过吗?” “当然查过。不过死者为大,我们也不至于开棺查验,即使开棺,也断不会多么仔细。” 沈黎砚听此,倒也能理解他话中的未尽之言。 一旦开棺,容易引起官民冲突不说,那味道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故而,即便怀疑有人可能会假借出殡将库银藏于棺椁之中运出,也只能放行。 沈黎砚回到兵马司号房没多久,王成与杨峰便前来回禀他们的调查结果。 “沈指挥使,我们找到符合条件的有十五家。这十五家,其中有五家是成亲办喜宴,另外十家都是家中有人过世,他们均采购了大量黍米。” 出城嫁娶的,兵马司不可能不查,问题应该不大。 沈黎砚凝眸沉思,“那十家,已经出殡的有几家?” “按照我们这几日的排查,应该有六家已经出殡,还剩四家。” “好。”她唤他们上前,低声吩咐道:“你们明日前去守住永定门,但凡有披麻戴孝送灵柩出城者,暗中跟上去查明其埋葬之处,到时如实禀报于我,不得隐瞒。” 二人虽然不懂为何,却还是拱手揖退而出。 沈黎砚起身开窗,见杨坚号房的灯火还亮着,她微微整理了下着装,便推门而出。 指挥使号房内,孙连冲正向杨坚汇报着玄武门的排查情况。 杨坚专心听着,眉头却是微蹙,今日依然查无所获。 见他蹙眉,孙连冲转移话题道:“那沈黎砚还算有点耐性,今日一下午都在城门口排查,没有自作聪明地偷奸耍滑。” “哦?”杨坚显然有些意外。 “她去城门之前到乙字库查看了一番,出来后竟吩咐王成与杨峰去调查什么粮店售卖了多少黍米,您说好笑不好笑?” “你觉得好笑?”杨坚向后倚靠在座椅上,轻抚着额头道:“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虚张声势,故意作秀给我们看呗。” “孙指挥使这么喜欢背后说人闲话么?” 沈黎砚轻轻扣了扣门,徐然打开走入,神色自如地上前道:“参见指挥使。” “你你你,居然偷听我跟指挥使讲话。”孙连冲磕磕巴巴地说着,脸色有些微微涨红。 沈黎砚含笑道:“怎么,只准孙指挥使背后说我,就不许我在背后偷听了?” “哼,不请自入,你还有理了?” “我敲门了,是你说得太投入,没有听见而已。” 孙连冲被气得一时无语,谁知道她敲没敲,反正一张嘴全长在她身上。 她不再理他,同杨坚开门见山道:“指挥使,我有件事想同您商议。” 说罢,她有意无意看了眼孙连冲。 孙连冲这下恼了,“不就是说的案情么,我老孙还听不得了?” 杨坚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转眸看向沈黎砚,“你说。” 沈黎砚不置可否,微一拱手,便出声道:“属下怀疑被盗银两可能已随着送葬队伍出了城。” 孙连冲满眼惊诧,杨坚倒神色如常,“具体说说。” 于是,沈黎砚便将王成与杨峰在粮店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属下已让他们明日暗中查明出葬队伍的去处。不过,只查尚未出城的还不够,我们重点要排查的是已经出城的,而且是全城的。” 杨坚听后,沉默须臾,“你想让本使秘密通知其他四城的指挥使,让他们吩咐手下暗中调查?” “正是。” “此事...本使允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须各城指挥使派遣沉着冷静、信得过之人前去查探,以免打草惊蛇误了全局。另外,派去之人在窥探密听时,注意观察何处孝子悲哀,何处却不悲哀,如此,方可减少排查地点。” 按照习俗,死者下葬三日之后,亲属还要再次前往拜祭。案发到今晚,刚好三日,不出意外,明日那些盗贼便会有所行动。 杨坚眸中闪过讶异,没想到她如此心细如尘,连这个问题都想到了,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孙连冲呆愣在一旁,早已忘了反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似在捋着她言语中的某些逻辑。 沈黎砚心知他接下来要忙,便拱手退出房门。 沈黎砚走后,孙连冲顶着个大脑袋俯在杨坚的公案前,“如此,真能抓住那些盗贼?” 杨坚手下写着密信,“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孙连冲抓了抓脑袋,内心有些不平。那个小白脸一来了兵马司,就生生将他比成了智障,他不由恨恨地想,过几日如果查不出什么结果,看她还敢在他面前嚣张什么。 呸呸呸,他这是在想什么,抓不到盗贼,整个兵马司都得跟着遭殃,他又岂能幸免于难? 不行,他还是希望那个小白脸的猜测能够应验。 沈黎砚回到王府时,已经亥时一刻。 忙了一天,她早已浑身乏力。 玲玉给她备了热水,沐浴过后,用了点晚膳,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女子的身体,还真不能跟男子相比。 虽已到了二月下旬,但天气依旧有些寒凉,她好像有点轻微的风寒,喝了玲玉熬的汤药之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凉如水,落梅轩内寂静无声。 风吹过后,房门微掩,一道高大的身影步入屋内,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留下半明半暗的魅影。 男子轻掀床幔,正要俯身察看,却见床尾的锦被中倏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黑暗中,球球睁着墨蓝色的眼睛打量了片刻,紧接着整个身子掀被而出,似要串到姬冥修怀中,却被他按着脑袋塞了回去。 球球不甘憋闷,胖胖的身子微拱,还是悄然探出了半颗脑袋。 它趴伏在前爪上,不消片刻,眼皮便开始耷拉下来。 显然,它已经有些困倦,大大的眼睛将阖未阖,却时不时会斜眼瞧一下床头。 姬冥修无奈扶额,不由勾唇轻笑。 这小东西平日里都是窝在紫宸居,现在她一回来,倒是弃了他,直接过来护卫落梅轩了。 现在好了,他这不仅得防着玲玉,还得防着球球,想见她一面,还真不容易。 俯身看向床上那个小没良心的,中午回府也不去紫宸居看他一眼,直接去兵马司发光发热去了。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应该给她留这么个职位,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抚摸着她嫩白的侧脸,轻声道:“还不是怕你回京后憋闷,让你偶尔去散散心的,你倒好,把那什么盗窃案看得比本王都重。” “本王该怎么罚你呢...” 她今日很累,他不想扰她轻眠,可该有的补偿还是要的。 薄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端,直至粉嫩的樱唇。 许久,才喘息着离开那诱他沉沦的殷红色唇瓣,他修长的指尖抚了抚,帮她掖了掖被角,而后不舍地起身。 那些盗贼的身份他还尚不清楚,她的安全不容有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6章 喜忧参半 翌日卯时,沈黎砚准时去了城门口执勤。 昨晚接到宁尘消息,郑义兴大概午正前后就会到达东城区的东兴门,她上午散值后,正好去接他。 午时一到,她吩咐了守门小吏一些事情,便策马前往东兴门。 在东兴们,她竟意外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池律。 他骑马走在前面,身姿挺拔,英俊的五官依旧沉冷无波。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副手,副手后面有几个小吏押解着一大波人缓慢前行着。 那些人被绳捆索绑,显然是刚刚抓获不久的犯人。 她颔首行礼,“池指挥使。” 池律对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深感意外,他看了眼她周围,“沈指挥使怎么来这里了?” “在下来接一个朋友。”她笑道,转而看了眼那些被押之人,“这是...” 他也没准备瞒她,低声道:“你的猜测没有错,半个时辰前在南坟坡抓获了这些人。” 沈黎砚眸中微诧,她没想到杨坚会如实说出献计之人是她,这让她对他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与他的父亲还真有些不同呢,善于接纳他人意见,处事又光明磊落。 先前还对他与自己争夺射声校尉一事颇有微词的她,此时倒显得当时的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 见池律疑惑看向她,她赶忙回神道:“人数显然不够,赈灾银两找到了多少?” 池律做了个‘二’的手势,沈黎砚秒懂,那就是还差四十万两,盗贼显然在分批销赃。 如果她没有猜错,剩下的四十万两应该分别从北城门和西城门运了出去,因为南城门距离事发地点距离太远,耗时耗力不说,还容易被发现。 下午她回到北城区,说不定就会听到好消息了。 沈黎砚看了眼半空中的太阳,郑义兴应该也快到了,她转身对池律拱手道:“池指挥使,那在下就先去接朋友了,有机会可以一起聚聚,后会有期。” 池律微微颔首,看着她策马前行的挺直背影,眸中掠过几丝复杂的情绪。 西凉前太子沈黎砚,他当时知道以后,亦是震惊了好久,自己当时对她的种种疑虑亦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她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之前破解碎脸案时,她不骄不躁游刃有余,如今献计解决盗窃案时,亦是不卑不亢淡然自若。 她并没有因身份的转变而有所不同,曾经的戚沐九如此,如今的沈世子亦是如此,一直都是这么地...从容疏朗,就好像什么事在她面前,都会被她举重若轻地看待与应对,身份困不住她,他人困不住她,天地之间,似乎唯独她才能困得住她自己。 前段时间她与摄政王的绯闻甚嚣尘上,他只当做无稽之谈,并未过多关注。然而,她住进鹿鸣苑的浮光殿,却是让他颇感意外。 摄政王对她还真是特别之至,他甚至对此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她若为女子,摄政王是不是就把整个华音殿都要拱手送与她了? 转身摇了摇头,他策马前行而去,若是如此,她...倒也实至名归。 城门口,沈黎砚约莫等了一刻钟,便等到了风尘仆仆的郑义兴。 “郑先生,您可算来了。”沈黎砚含笑上前,扶着他下了马车。 郑义兴看了眼周围热闹的景象,才回身道:“戚小友,哦不,沈世子,让你久等了。” “晚辈也没等多久。”她笑道:“沈世子就免了,您若是愿意,叫我沈小友也行。” 郑义兴呵呵一笑,“那就沈小友。”他忽而感叹一声,“这盛京可是繁华热闹得很哪。” “比之桃花镇如何呀?” “哎呦,两者没有可比之处。这可是寸土寸金的都城,我们那小地方比不得,比不得...” “您这就谦虚了吧?...您在那儿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多滋润啊...被我拉到这里,您可紧着受罪吧。” “老夫害怕吃苦受罪?怕的是研制不出你说的那什么...” “葡萄酒。” “哦,对对,葡萄酒,以后还是V...。” “VIP。” “对对,VIP。” “酒方我已写好。您这几日先游玩一番,体验下盛京生活,过几日研制也不迟。” “如此,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老说话,什么时候这般文绉绉的了?” “这不是入乡随俗嘛。” 沈黎砚噗嗤一笑,成功被他逗笑。 她带着郑义兴去了望云楼雅间,点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他。 二人在酒楼相谈甚欢,沈黎砚与他说了些有关悦来酒坊和右相顾怀山的事情。 郑义兴一听顾怀山与他年纪相仿,而且还嗜酒如命,立马跃跃欲试了起来。 “张太医最近有些忙,等他哪天休沐了,我请他到酒坊跟您叙旧。” “那敢情好,等老夫成功研制出了葡萄酒,就与他一起研究药酒。” 沈黎砚看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好笑道:“随您高兴。” 饭毕,沈黎砚将郑义兴送到悦来酒坊,酒坊二楼有宽敞的房间,她早就命人收拾了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便策马返回北城兵马司。 令她意外的是,北城区这边暂无消息,而西城区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抓到八人,缴获赈灾银两五万两。 五万两...按下心中异样,她决定再等等。 到了晚上,北城这边也等到了好消息,却也只抓到五人,缴获银两五万两。 这样一来,就是还有三十万两没有找回来,另一半盗贼依然逍遥法外。 盗贼定是以防万一,提前将三十万两藏在了城内其他地方。 三波盗贼被抓,消息不可能不走漏,她预测,明天及接下来的几日,应该都不会有银两流出城外了。 也就是,余下的盗贼不会再故技重施自投罗网,而会采用其他的办法进行销赃。 换言之,他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不能轻易放松警惕,因为那三十万两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悄然运出城外。 显然,这对北城兵马司,乃至其他四司都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收缴回了一半,算是喜忧参半。 接下来三日,果然如她所料,盗贼一个都没出现,五司布在城外各处坟茔的暗哨都被召了回来。 按照圣令,北城兵马司因追回部分银两有功,本该升官奖赏,但因着七日时限的重罚令,在被圣上功过相抵的同时,还下发了新的圣令,即尽快找回剩下的一半。 收缴的三十万两已被重兵押往灾区,离盛京两百公里之外的周县一个月前发生低温冰冻灾害,冻死了不下百人。受灾民众更是缺衣少粮,这些银两送去后,可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人命关天。兵部和禁卫处为此,都抽调出了一部分人协助五城兵马司找回余下的三十万两。 休沐的时日已过,沈黎砚决定先不回书院,她想将盗银的案件解决了之后再回去,这也是圣上的旨意。 她本想抽空陪郑义兴逛逛整个盛京城,却因着此事暂且作罢,而玲玉这几日正好无事,她便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她和夜七。 她记得刚到兵马司时,很多司内人员都对她爱答不理,而现在不同了,此次若不是她发现端倪并巧献计策,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回银两被圣上赦罪,他们都打心里佩服她,感谢她。 沈黎砚倒也不需要他们感激,因为她只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做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如此,才不枉副指挥使这个头衔。 接下来的几日里,整个城内依旧一无所获,那些被抓的盗贼,竟口径出奇一致地拒不透露任何信息。 这件盗窃案的背后显然另有主谋,这些盗贼定有把柄在其手上,故而才宁死不招。 这些盗贼应该是知道,犯了如此重罪,即便说出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守口如瓶,最起码还能保住他们的家人。 如此一来,唯一的线索好似已经中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7章 钟离甘泉 案件迟迟没有进展,整个北城兵马司一时都有些愁云惨雾。 难不成真要像之前那些无法破获的疑案一样,无疾而终么? 不止司内人员,就连沈黎砚都有些怀疑那些盗银是否已凭空消失,整个京城几乎每日都会被轮番搜检,却依旧查无所获。 盗银一案,一时陷入死胡同。 沈黎砚心情不佳,正值兵马司休沐日,她直接策马去了悦来酒坊找郑义兴喝酒解闷,顺便问下他葡萄酒的酿制情况。 酒坊内她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右相顾怀山,他正同郑义兴探讨如何在低温环境下浸泡带皮葡萄,以提取葡萄皮中的色素和风味物质。 他们聊到了温度的把控、浸渍的时长以及水源水质的选取。 沈黎砚坐在旁侧,边饮酒边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葡萄基地那边运来的银炭,升温效果倒也显着,就是这葡萄口感偏酸,老夫打算加进去一些辅料,尝试调和下酸度。” “你的这批葡萄已经浸泡了三日,再浸泡下去会不会影响口感?” “不会。老夫打算再浸泡五日左右,看下效果。” 沈黎砚适时插话,“顾相不用担心,我们到时会在工艺发酵环节加入苹果酸-乳酸,这一工艺可以柔化葡萄酒的酸度,使其口感变得更加柔和。” 顾怀山捋了捋胡须,“郑先生说,我们目前用的井水,浸泡出来的葡萄,效果不是太好,他想采用山泉水试试,沈世子觉得如何?” “井水虽多含钙、铁等矿物质,但水质硬度较高,口感往往带涩。山泉水富含丰富的矿物质,又因地势高峻而少受污染,相比井水而言,水质较佳且口感甘甜,是酿酒的水源首选。” “沈小友所言极是,只是盛京周边哪里有山泉水呢?” “凌云峰和青城山就有。不过,那里距离京中太远,运输成本有些偏高,今后若酿制酒皇酒后什么的,倒是可以一用,但就目前起始阶段,我个人不建议采用。” “那依沈世子之见...” 沈黎砚轻抵下颌,垂眸思索了片刻,“北城区钟离山南麓的山腰处,倒是有几处泉眼,我们可以试试那里的山泉水。” “沈世子说的可是护城河最上游的钟离河那边?” “没错。从钟离河山脚到东城区大约一个时辰的车距,如果再加上上山下山的时间,大致下来要一个半时辰。” “这个距离,与青城山相比,至少缩短了一个时辰。” 沈黎砚微扯唇角,即便距离差不多,那凌云峰和青城山中的山泉水都属于皇家所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采集的。 虽然她也可以求助于姬冥修,但目前还是算了,等酿制高级葡萄酒的时候再找他商量也不迟,免得用水量过大又被他加码讲条件,得不偿失。 “那事不宜迟,今日下午我就让张管事差人去北城区。” 一旁的张管事目露为难,“相爷,酒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伙计。” 岁旦过后,酒坊好几个伙计因工钱给得太少,先后跳槽去了别的酒坊,酒坊虽一直在招人,却依旧缺人。 开年之初,各大酒坊正是用人之际,工钱自然给得也高,反观悦来酒坊,工钱没加,反而还流失伙计,张管事每晚都愁得睡不着觉。 沈黎砚看向愁眉不展的他,出声道:“张管事,你在门口贴出招工告示,工钱加倍,我明日会让人送银钱过来。” 张管事一听,喜出望外。他偷偷看向顾淮山,听他道:“就按沈世子说的去办。你将她支出的银钱记在账上,年终时咱们一起结算。” 沈黎砚摇头轻笑,也没反驳,因为她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他是堂堂右相,不可能拿人手短。既然要一起经营酒坊,就要在账目收支上做到清楚明白,如此一来,才有长期合作的基础与可能。 沈黎砚酒也喝差不多了,想着今日左右无事,倒不如随伙计一起去钟离山取水,顺便散散心,察看下地形什么的。 “今日休沐,我随纪祥他们去一趟就行。” “沈世子,这怎么使得?!” 他可是西凉王的爱子,又是摄政王的...呃,掌心宝,这个用词不过分吧?让她同伙计去取水,摄政王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拿他作筏子。 “顾相放心,您知道我近日有些烦心,就是趁机去放放风。”她眨眼一笑,“再说,我巡城都做得了,取水怎么就不行了?” 顾怀山被她说得一时无言,只得勉强同意,“路上要注意安全,回到酒坊时,要遣人告知于我。” 沈黎砚浅笑拱手,“遵命。” 顾淮山被她逗笑,却还是故意板着脸道:“早去早回。” 沈黎砚转身,潇洒地摆摆手,“知道啦。” 郑义兴看着他们之间的暖心互动,心中也甚是欣慰,沈小友当真是人见人爱啊... 几人到达钟离山时已近申时,沈黎砚还是第一次来钟离山。 初春之际,万物开始复苏,远处的杨柳已经冒出嫩绿的新芽,山上一些野花野草也开出了黄白相间的小花,一阵微醺的春风吹过,整个山间遍野都散发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纪祥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对山势地形比较熟悉,不消一会儿,他们便找到了两处泉眼。 山泉汩汩,清澈透亮,在暖煦的午后给人一种沁凉幽深的宁静之感。 几人一路攀爬至此,倒真有些渴了,沈黎砚俯身半蹲,掬起一把晶莹剔透的泉水送入口中,清冽甘甜,一股凉爽惬意的感觉漫过心头。 纪祥喝得尽兴,不由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沈黎砚淡笑不语,心想,他倒是懂得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几人取水装桶后,原路返回。 从半山腰往下俯瞰,整个钟离河似一条银色的缎带,蜿蜒于远处的山林田野之间,日光西斜,照耀其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下山明显比上山轻快了些,不消两刻钟,他们便沿着山间小路抵达了山脚。 沈黎砚翻身上马,纪祥几人驾着几辆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的咕噜声,木桶中山泉水的晃动哗啦声,几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倒为宁静的山路平添了几分闲适与野趣。 路过钟离河的一条支流时,迎面走来两个扛着锄头的农夫,脸上洋溢着倦鸟归林的祥和之色,他们边走边随意交谈着。 “说来还得感谢俺家田里不远处的那条小河,我近几日取水倒比往日少走一段路呢。” “哦?这是为何?” “河水水位涨了呗。” “这不是还没到河水汛期吗?怎地就涨水了?” “估计是近几日天气暖和,山上的冰雪融化得快的缘故吧。” “对对,总归是好事,倒省得你多跑了。” “这几日田地倒是蛮好翻,估计到了中下旬就可以播种了。” “对对。” 两人说笑着,与沈黎砚一行人擦身而过。 沈黎砚对盛京这边的农事并不熟悉,她放缓速度,侧身问纪祥,“盛京每年的春汛是什么时候?” “大概三月下旬,城南那边有些地方,中旬就开始河水上涨了。” 今日是三月十日,若是城南的河水上涨,她还能勉强相信,可这是城北,天气再暖和,也不可能涨位那么明显,更何况还是条支流。 脑中倏然闪过什么,她朝其他赶车的几人道:“你们先行将水运回酒坊,酉时一刻,若我还没回去,即刻派人去北城兵马司找指挥使杨坚。” 随后,她将手中令牌交给其中熟识的一人,“一路小心。” 几人脸上皆是惊诧,日光渐渐西斜,他们没再耽搁,告别后赶忙驱车离去。 纪祥看她神色凝重,不由担心道:“沈世子,出什么事了么?” 沈黎砚一勒缰绳,“纪祥,你随我走一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8章 水下盗银 沈黎砚先去了钟离河干流,查看了河水的水位变化。 根据对河床变化、流势、流向、冰融情况及水面起伏度等的观察得出,钟离河水位变化并不明显。 她又去了另外一条支流察看,亦是如此。 她将纪祥和夜七派去察看另外两条支流,他们回来禀告的结果,与她看到的别无二致。 那现在就只剩最后一条支流。 如果不出意外,这条河流应该就是那两个农夫口中提到的支流。 三人顺着河流一路向西南方探寻而去,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们刻意放缓脚步,向着那条支流而去。 沈黎砚不知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只是在路过一个叫密云村的村口时,听晚归的村民叫它密云河。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沈黎砚用碎银寻了个农妇帮忙带路,只说他们是来微服考察当地水利的水监,农妇看她衣着不凡,也没多想,便带他们到了密云河。 为了保密与安全起见,沈黎砚问了农妇几个村里的问题,便让她回到村内。 暗夜将至,河水流缓,部分河段处甚至有薄薄的浮冰飘于其上。 夜七点了火折子,火光的照射下,密云河的水位明显与干流和其他三条支流有所不同。 三人一路沿着河水的下游察看,一片水位下落后露出的泥地中,他们发现了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和车辙印,虽然已经很淡,却依旧能看得出曾有不下十人来过这里。 脚印与车辙印,在距离河边十几米的地方便没了踪影。 夜七越上去查看了片刻,朝沈黎砚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有人特意处理过。 她决定下水探查,夜七不允,他除了外面的衣物,俯身没入冰凉的河水。 纪祥本也想下水,但沈黎砚没允。 他没有内力护身,河水又尚不知深浅,下去之后万一出事,她无法向右相交代。 其实她理解纪祥的好意,夜七最近时常去悦来酒坊接送郑义兴外出,纪祥与他也渐渐熟络起来,自是有了一定的朋友之谊,他想与夜七一起分担。 沈黎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河边的一举一动皆被远处草丛中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一刻钟之后,夜七终于冒出了头,他拖着湿漉漉的外衣艰难地走上河岸,纪祥已经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他披在身上。 夜七声音已有些颤抖,却还是将结果缓缓说出:“公子,水下目测有十几个木箱,属下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都是官银。” 沈黎砚眸光微沉,似是意料之中,正准备先让夜七和纪祥回去报信,却听到身后已有窸窣的脚步声紧随而来。 他们...被包围了。 一阵刀光剑影,对方没有多余的废话,招式狠辣,刀刀致命。 纪祥不会武功,沈黎砚将他置于身后,玉昆仑出鞘,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隐在暗处的木棉和另外两个暗卫,从黑衣人外围处冲杀开来,帮助他们往不远处的柳树林撤退。 她看着远处两个陌生的暗卫,他们与木棉在一起,那不就是...姬冥修派来...保护她的? 心下微诧,如若不是她遇到危险,他们应该都不会轻易出现。 她按下心中异样,开始收拢思绪。 她问过那个村妇,村里近日有没有来外乡人,她说村里里正从外面雇了几个泥瓦匠过来翻修宅子,宅子已经盖了十多日。 沈黎砚眸中一片了然,她就说整个盛京翻遍了,都没找到余下盗贼的踪影,原来是跑到偏远的山村里,‘光明正大’地躲起来了。 对方招式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的盗贼,他们用刀的姿势也与龙渊大为不同,甚至让她有些莫名的熟悉。 顾不得太多,她一边接招一边往后退。 对方目测有十五人,个个武力值爆表,已经抓获的那些盗贼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倒像是为他们打头阵的炮灰。 正在他们即将退到柳树林中时,一支凌厉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抵沈黎砚心口。 她利落侧身,用玉昆仑顺势格挡,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箭矢的威力,箭矢虽然应声落地,但那种积蓄之势却将她的左臂震得一痛,臂弯处一阵酸软无力,她被冲击得生生后退出一段距离,才强忍着疼痛勉力站稳。 抬眸远望,却见百米开外一地势较高的土坡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 夜色太暗,那人又蒙着面,她看不太清,但隐约可见其矫健有力,如同隐形于草原中的孤狼。 沈黎砚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想,却又不得不举剑应付眼前围攻而上的黑衣人。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能轻易躲过那致命一箭,唇角微勾,他张弓搭箭,这次却是瞄准她身侧的纪祥。 沈黎砚正要挡在纪祥身前阻隔,不曾想那箭矢竟拐了个弯朝她直直射来,她反应不及,下意识避开心口用右肩迎了上去,意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她睁开眼眸,却见箭矢落在自己右前侧不远处。 她循着方向望去,见杨坚骑在马上,将手中的弓箭交给身侧的孙连冲。 孙连冲骑在马上,看她望向他们,竟朝她挥了挥手。 许是他太重,那身下的马儿不耐地尥了下蹶子,晃得他赶紧牵紧勒绳维持稳定,那滑稽的样子惹得沈黎砚唇角微扬。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扬坚所救,还真是世事无常。 十几个黑衣人被杨坚带来的人所擒,沈黎砚看向远处的土坡。 “我已命人去追捕。”杨坚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她眉眼微蹙,“那人不是龙渊人。” “他们是北燕人。” 北燕人?难道刚才那人是... 杨坚看向她惊诧的神色,出声道:“他十有八九就是耶律乌稚。” 沈黎砚心下骇然,若不是面前之人及时出手,刚才那一箭,她非残即伤。 那箭矢中的爆发力,让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半年前,耶律乌稚在盛京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碎脸案,半年后,他又卷土从来,策划了挑动民怨的盗银案,当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善于蛰伏的冒险家。 其实,在那三十万两赈灾官银被找到之前,周县就因棉衣、粮食等没有及时送达而出现了暴动的迹象,拖得越久,爆发大规模动乱的可能性就越大。 耶律乌稚远在北燕,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此事,定是朝中有他的内应,两相配合之下,才策划出了这桩扰乱民心的大案。 去年碎脸案之后,姬冥修命人调查过其间内应,可惜的是,查到兵部便断了线索。 现在又出了盗银案,难不成与兵部和户部也有关系?她没再多想,忙转身去察看夜七和木棉他们,索性大家都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已经有人穿着防寒装备下了河,现在已是戌正一刻,河水冰凉刺骨,但为了尽快安心,那些司卫还是义无反顾地下水察看。 沈黎砚拢了拢双肩,她以为今日酉时之前就能回去,因而也没带防寒的披风,没想到河边的夜风还是很冷,她畏寒的身子已然有些微微发颤。 杨坚见此,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她,她微怔,正要下意识接过,脑中却浮现姬冥修怒意横生的样子,心下一个激灵,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对身侧之人歉然一笑,“不,不用了,指挥使披着就好。” 杨坚看她垂眸不自在的样子,竟想到了她与摄政王之间的传言。 此时的她环抱双肩,侧脸静美,在夜风的吹拂下依旧站得挺直,却也更显纤弱,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保护她的举动。 他将披风塞到她手中,高大的身影径直走向河边,独留她一人愣怔在原地。 沈黎砚心中思虑万千,最终还是披在了身上。 沈黎砚先去了钟离河干流,查看了河水的水位变化。 根据对河床变化、流势、流向、冰融情况及水面起伏度等的观察得出,钟离河水位变化并不明显。 她又去了另外一条支流察看,亦是如此。 她将纪祥和夜七派去察看另外两条支流,他们回来禀告的结果,与她看到的别无二致。 那现在就只剩最后一条支流。 如果不出意外,这条河流应该就是那两个农夫口中提到的支流。 三人顺着河流一路向西南方探寻而去,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们刻意放缓脚步,向着那条支流而去。 沈黎砚不知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只是在路过一个叫密云村的村口时,听晚归的村民叫它密云河。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沈黎砚用碎银寻了个农妇帮忙带路,只说他们是来微服考察当地水利的水监,农妇看她衣着不凡,也没多想,便带他们到了密云河。 为了保密与安全起见,沈黎砚问了农妇几个村里的问题,便让她回到村内。 暗夜将至,河水流缓,部分河段处甚至有薄薄的浮冰飘于其上。 夜七点了火折子,火光的照射下,密云河的水位明显与干流和其他三条支流有所不同。 三人一路沿着河水的下游察看,一片水位下落后露出的泥地中,他们发现了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和车辙印,虽然已经很淡,却依旧能看得出曾有不下十人来过这里。 脚印与车辙印,在距离河边十几米的地方便没了踪影。 夜七越上去查看了片刻,朝沈黎砚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有人特意处理过。 她决定下水探查,夜七不允,他除了外面的衣物,俯身没入冰凉的河水。 纪祥本也想下水,但沈黎砚没允。 他没有内力护身,河水又尚不知深浅,下去之后万一出事,她无法向右相交代。 其实她理解纪祥的好意,夜七最近时常去悦来酒坊接送郑义兴外出,纪祥与他也渐渐熟络起来,自是有了一定的朋友之谊,他想与夜七一起分担。 沈黎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河边的一举一动皆被远处草丛中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一刻钟之后,夜七终于冒出了头,他拖着湿漉漉的外衣艰难地走上河岸,纪祥已经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他披在身上。 夜七声音已有些颤抖,却还是将结果缓缓说出:“公子,水下目测有十几个木箱,属下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都是官银。” 沈黎砚眸光微沉,似是意料之中,正准备先让夜七和纪祥回去报信,却听到身后已有窸窣的脚步声紧随而来。 他们...被包围了。 一阵刀光剑影,对方没有多余的废话,招式狠辣,刀刀致命。 纪祥不会武功,沈黎砚将他置于身后,玉昆仑出鞘,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隐在暗处的木棉和另外两个暗卫,从黑衣人外围处冲杀开来,帮助他们往不远处的柳树林撤退。 她看着远处两个陌生的暗卫,他们与木棉在一起,那不就是...姬冥修派来...保护她的? 心下微诧,如若不是她遇到危险,他们应该都不会轻易出现。 她按下心中异样,开始收拢思绪。 她问过那个村妇,村里近日有没有来外乡人,她说村里里正从外面雇了几个泥瓦匠过来翻修宅子,宅子已经盖了十多日。 沈黎砚眸中一片了然,她就说整个盛京翻遍了,都没找到余下盗贼的踪影,原来是跑到偏远的山村里,‘光明正大’地躲起来了。 对方招式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的盗贼,他们用刀的姿势也与龙渊大为不同,甚至让她有些莫名的熟悉。 顾不得太多,她一边接招一边往后退。 对方目测有十五人,个个武力值爆表,已经抓获的那些盗贼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倒像是为他们打头阵的炮灰。 正在他们即将退到柳树林中时,一支凌厉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抵沈黎砚心口。 她利落侧身,用玉昆仑顺势格挡,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箭矢的威力,箭矢虽然应声落地,但那种积蓄之势却将她的左臂震得一痛,臂弯处一阵酸软无力,她被冲击得生生后退出一段距离,才强忍着疼痛勉力站稳。 抬眸远望,却见百米开外一地势较高的土坡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 夜色太暗,那人又蒙着面,她看不太清,但隐约可见其矫健有力,如同隐形于草原中的孤狼。 沈黎砚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想,却又不得不举剑应付眼前围攻而上的黑衣人。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能轻易躲过那致命一箭,唇角微勾,他张弓搭箭,这次却是瞄准她身侧的纪祥。 沈黎砚正要挡在纪祥身前阻隔,不曾想那箭矢竟拐了个弯朝她直直射来,她反应不及,下意识避开心口用右肩迎了上去,意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她睁开眼眸,却见箭矢落在自己右前侧不远处。 她循着方向望去,见杨坚骑在马上,将手中的弓箭交给身侧的孙连冲。 孙连冲骑在马上,看她望向他们,竟朝她挥了挥手。 许是他太重,那身下的马儿不耐地尥了下蹶子,晃得他赶紧牵紧勒绳维持稳定,那滑稽的样子惹得沈黎砚唇角微扬。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扬坚所救,还真是世事无常。 十几个黑衣人被杨坚带来的人所擒,沈黎砚看向远处的土坡。 “我已命人去追捕。”杨坚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她眉眼微蹙,“那人不是龙渊人。” “他们是北燕人。” 北燕人?难道刚才那人是... 杨坚看向她惊诧的神色,出声道:“他十有八九就是耶律乌稚。” 沈黎砚心下骇然,若不是面前之人及时出手,刚才那一箭,她非残即伤。 那箭矢中的爆发力,让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半年前,耶律乌稚在盛京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碎脸案,半年后,他又卷土从来,策划了挑动民怨的盗银案,当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善于蛰伏的冒险家。 其实,在那三十万两赈灾官银被找到之前,周县就因棉衣、粮食等没有及时送达而出现了暴动的迹象,拖得越久,爆发大规模动乱的可能性就越大。 耶律乌稚远在北燕,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此事,定是朝中有他的内应,两相配合之下,才策划出了这桩扰乱民心的大案。 去年碎脸案之后,姬冥修命人调查过其间内应,可惜的是,查到兵部便断了线索。 现在又出了盗银案,难不成与兵部和户部也有关系?她没再多想,忙转身去察看夜七和木棉他们,索性大家都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已经有人穿着防寒装备下了河,现在已是戌正一刻,河水冰凉刺骨,但为了尽快安心,那些司卫还是义无反顾地下水察看。 沈黎砚拢了拢双肩,她以为今日酉时之前就能回去,因而也没带防寒的披风,没想到河边的夜风还是很冷,她畏寒的身子已然有些微微发颤。 杨坚见此,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她,她微怔,正要下意识接过,脑中却浮现姬冥修怒意横生的样子,心下一个激灵,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对身侧之人歉然一笑,“不,不用了,指挥使披着就好。” 杨坚看她垂眸不自在的样子,竟想到了她与摄政王之间的传言。 此时的她环抱双肩,侧脸静美,在夜风的吹拂下依旧站得挺直,却也更显纤弱,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保护她的举动。 他将披风塞到她手中,高大的身影径直走向河边,独留她一人愣怔在原地。 沈黎砚心中思虑万千,最终还是披在了身上。 第239章 暗夜孤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十二个木箱被一个个抬上了岸边。 几个司卫上前,用撬棍打开了箱子,弦月当天,依稀可见那些白银在月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在场之人,脸上皆是欣喜一片,孙连冲大踏步上前,随手拿起一个银元宝放嘴边咬了咬,他看着上面的牙印,兴冲冲地朝着杨坚扬了扬手中的银元宝,“指挥使,是官银。” 司卫们算是彻底放了心,他们不顾身上的湿衣,又重新点了好几遍,正好三十万两,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天知道,他们这段时间是有多么地难熬。 沈黎砚拢了拢披风,会心一笑,兵马司这下算是对圣上,对周县百姓有个交代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 这时,几个司卫过来回禀,“指挥使,那些黑衣人...服毒自尽了。” 杨坚似是料到会如此,他虽然没有与那人打过照面,但早前便听说过他做事从来不留后患,他派去追捕的那些人大概率要无功而返了。 “先送回城外的义庄,看能否从中找出有用线索。” 司卫领命,便退了下去。 他们随后又去村内里正那里查访了许久,除了证明那些黑衣人是北燕人以及他们来自牙市之外,其他均一无所获。 牙市... 沈黎砚想着,等有时间,倒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盛京去往绥林的半路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夜色中奔驰着。 马车内的男子随意倚靠在车厢一隅,一身毫不起眼的夜行衣,勉力包裹着他强健的体魄,似是觉着不适,他抻了抻脖子,微一用力,那件夜行衣便碎裂在他的掌中,随后被扔出窗外。 不合适的东西,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他倚回原处,下颌微仰,双眸轻阖中似在回想着先前的一幕。 线条分明的嘴唇,并不削薄,却略显丰厚,尤其是他唇角微勾时划出的弧线,给人一种敦厚温良的既视感。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眸中的残冷与阴狠,生生压下了那种蛊惑人心的美感。 耶律乌稚轻嗤一声,她居然用右肩去迎接他的金乌箭,也不怕那支箭矢贯穿了她的小身板。 他的金乌箭向来百发百中,今日竟在她身上失了算,这还不算是最令他恼火的,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她竟然两次坏她的好事。 他本来计划,后日便将三十万两通过水路运出盛京,却没想到会被她捷足先登,这让他生出了几丝难以言喻的挫败之感。 他当时并没想着要杀她,而是想...活捉了她。 表兄不是对她日思夜想么?把她抓回去,正好让他日夜享用,自己也不用时不时就被姑母扰得头疼了。 之前有官员送了他几个小倌,那唇红齿白又偏偏一副公鸭嗓的样子,让他倒尽胃口,之后全被他撵出了府,也不知表兄为何会喜欢这种调调。 那个跋扈无脑的上官紫苏也是没用得很,成婚这么久竟还未拿下表兄,若无法诞下皇嗣,空顶着个侧妃的头衔又有何用。 最让他不解的是表兄,姑母塞了那么多美人到他的东宫,他愣是无动于衷,每日就看着张画像自抑自苦,她能看得到吗? 他为人家守身如玉,人家身边却护花使者不断,哪能记起个他?要换成是他,那他就直接... 他唇角微勾,的确有些与众不同,静雅出尘的外表下却难得有着智慧性感的大脑,比那些胸大无脑的花瓶有趣多了,让人看着就有...征服的欲望。 沈黎砚,下次你可就不会这般幸运了。 沈黎砚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 杨坚的披风,她在回城后便交还给他,她可不想姬冥修看到后被他磋磨。 然而,刚下马车,竟看到了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球球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而来,她被推了个满怀。 它的身上很暖,如站在灯火下的那人带给她的温暖一样,令人安心又满足。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吓死奴婢了。” 玲玉哭丧着一张脸,拽着她的左臂紧紧不放。 沈黎砚好笑地摸了摸她柔嫩的侧脸,以示宽慰。 她走近姬冥修,看着他道:“三十万两已经找到,朝中可以放心了。” 虽然知道他已知晓,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于他。 他今晚难得没有为难她,眼神却落在她冷得发青的唇瓣上。 “玲玉,去给你家公子备水,驱驱寒气。” 玲玉赶忙应答,“哦哦,好的。” 说罢,她便快步回了落梅轩。 姬冥修用手中的披风将她从上至下裹紧,然后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打横抱起。 球球还趴在她的胸口,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姬冥修。 后面还跟着景严,沈黎砚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脸色微红,低声轻斥道:“你,你快放我下来。” 姬冥修步履稳健地走上桃园小径,神色如常地俯视了她一眼,而后抬眸继续往前走,他唇角微勾,她害羞了。 “深夜寒凉,未免你寒毒发作,本王抱着你会好些。” 其实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服用了赤阳丹,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欢喜。 姬冥修将她送回落梅轩后,因要紧急商讨今日之事,便率先返回紫宸居。 落梅轩内很暖,茶几上的梅花开得正艳,这让她疲累了一天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球球早已串到榻上,给她暖起了被窝。 侍女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了进来,她坐到餐桌旁拿起筷箸,总算可以填充下一晚上的饥肠辘辘了。 沐浴过后,她喝了玲玉熬得姜汤,不一会儿便沉睡了过去。 紫宸居内灯火通明。 “王爷,我们的人跟丢了,那人臂力惊人,翻越城门后便没了踪影,我们赶去他在城外藏身的客栈时,他早已离去多时。” 从盛京到北燕边境,一路都设有重重关卡,耶律乌稚是如何畅通无阻地逃之夭夭的,除非他手上持有通关令牌。 上次他逃出盛京后,姬冥修派人查过通关令牌,通过沿路负责关卡之人的指证,耶律乌稚使用的竟是薛世成的出关令牌。 经后来调查,薛世成有一日发现自己的令牌莫名丢失,寻找几日无果后,有一日竟突然出现在他的书房。 他因害怕被朝廷降罪,便没敢说出去,却没曾想,就是自己的这一隐瞒之举,凶手杀了他的女儿薛环玉后,用拓印出的假令牌逃回了北燕。 自那之后,姬冥修便下令铸造司重新设计和补发了龙渊的通关令牌,然半年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再次上演。 “先派人去沿途的关卡调查,一有结果,即刻回禀。”那人应下后,便快步离去。 姬冥修的眸光,在灯火的映照下变得愈发暗沉,他不管调查出来的那人是谁,或是他的令牌因何被盗,他此次定不会轻饶了过去。 耶律乌稚两次如入无人之境来往盛京,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蓄意为之了,这个内应如果不能及时拔除,盛京的安全何在,整个龙渊的威严何在? “去查下近十年与北燕有过交往的有所官员的信息,愈详细愈好。” “再查下北燕在盛京的暗桩,要在暗中进行,切勿打草惊蛇。” 又有二人领命退出书房。 若不是他提前派了暗卫护在她身旁,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杨坚竟然救了她一命,这让他颇感意外,不管如何,这个情分他帮她记下了。 听木棉说,那箭矢就差一步就射中她心口,他到现在都依然有些后怕。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当时就应该让她担任礼部郎中一职,但他又深知她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他轻叹一声,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却又不得不佩服她见微知着的才能。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那就纵着吧,总归是在自己身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40章 升了品阶 有些不放心她,夜半他又去了趟落梅轩。 屋内静谧无声,他循着熟悉的气息走向床榻。 她睡得不太安稳,偶尔呓语一声,怀中还紧紧抱着眯眼熟睡的球球。 似是发现有人靠近,球球倏地睁开眼睛,见是姬冥修,它眼皮复而阖上,脑袋朝沈黎砚胸前拱了拱,继续放心睡去。 姬冥修很不满它这样‘挑衅’的动作,伸手抓起它颈部的皮毛丢去床尾,球球懵怔了一瞬,看向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耷着脑袋不情不愿地钻进了被窝。 电灯泡被撵到床尾,姬冥修解了外套,倾身将她抱到里侧,随即上榻,将她拥入怀中。 她今晚大抵是冻着了,身体有些微凉,却依旧柔软馨香。 虽然她今日还是披了杨坚的披风,但她刚开始拒绝的态度,已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不想他由此产生误会,所以宁愿挨着冷风受冻。若不是杨坚见她畏冷塞给她,她估计就会一直忍着。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自责。很多时候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乱想,她定是厌烦了这样的自己吧,所以宁愿忍着,也不愿他跟她吵。 这让他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她委屈自己迁就他,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他想要他们彼此都开心,想要她眼里心里都是他,想要她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不要再看别的男人一眼。 他如今却渐渐明白,他在她面前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竭力向她索求,进而证明她是在乎他的,可这样索求来的安全感又能维持得了多久? 然而他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她身边优秀的男子太多,光一个陆放雅,他就戒心四起,更何况她又认识了段泽川和杨坚。 虽然她与他们都是刚认识不久,但一个在书院,一个在兵马司,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谁又能保证会一直平淡如水下去。 她一天不对他表明心迹,他一天就不能对她放心,进而导致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患得患失,并由此与她产生误解与隔阂。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呢喃:本王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放,放不开。圈,圈不来。 翌日早朝之后,北城兵马司破获了官银盗窃案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整个盛京都在盛赞他们的睿智英勇和断案如神。 杨宗明下朝后竟破天荒与沈黎砚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她好好待在北城兵马司发光发热,言外之意就是早日相助杨坚当上射声校尉。 沈黎砚虽对他在春闱考试之时将她安排到九号号舍一事耿耿于怀,却也不想拂了他的一片舐犊之情,毕竟杨坚可是救了她一命,她若是借机讥讽,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再者,她也只是恰巧发现了蛛丝马迹,为北城兵马司立了一功而已,在这之前杨坚本就是射声校尉的热门人选。 不过此次立功,倒是让他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今后只要不行将踏错再立一功,射声校尉非他莫属。 早朝上,圣上重点嘉奖了杨坚和沈黎砚,二人虽依旧维持原职,但品阶却各升一级。 沈黎砚升至五品,杨坚升至四品,就连孙连冲都升了正六品,陈炯赫和周翼及众多司卫虽没升级,却被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整个兵马司算是因祸得福。 孙连冲大叫着北城兵马司终于在五司中扬眉吐气了一回,在见到沈黎砚时更是像见到了观音娘娘一样虔诚备至,又是倒茶又是擦凳子,搞得沈黎砚还以为他换了个芯子,只有在看到他那双眯眯眼时才确定是同一人。 耶律乌稚两次潜入龙渊搅弄风云之事,圣上已经交由姬冥修全力查办,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他,圣上才能够彻底放心。毕竟涉及到北燕,其间的利害纠葛没有谁比姬冥修更为熟悉。 不过,此事也急不来,抓到的那些北燕人全部服毒自尽,更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就是耶律乌稚所为的确凿证据,无根无据地向北燕发难,的确有些立不住脚,但龙渊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其挑衅作乱。 赈灾官银盗窃案算是告一段落,沈黎砚下午便离京返回书院上课。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龙庭书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黎砚终于见到了书院的几个好友,因着她的缘由,傅乾和度亦琛与段泽川也日渐熟络了起来,所以她在见到他们相处甚欢的时候,也不免惊讶了几分,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不似她与苏静绾,见面即是敌人。 三人见了她,先是恭喜了她一番,随后才问起了她在兵马司的一些事情。 “这么说那杨坚还救了你一命?” “嗯,若不是他,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倒是跟郭仕则不一样,之前我还觉得他眼高于项呢。” 沈黎砚笑笑,便说了耶律乌稚的事。 去年他制造的碎脸案闹得沸沸扬扬,已不是什么龙渊机密,她倒也没避着段泽川。 度亦琛若有所思,“没想到,时隔半年,他竟又故技重施,还真是防不胜防。” “龙渊近段时间加强了边境管控力度,一年半载他怕是进不了盛京了。” “好了,我们聊些开心的事吧。我这几日都没来书院,听说此次会试成绩要出来了,你们押谁中?” “沈兄如此关注此次考试,莫不是其中有沈兄特别在意之人?” “段兄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那是自然。如果我没有猜错,沈兄关注的应该是傅兄的大舅哥吧。” 傅乾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脸色赧红,“段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莫要在这说笑。” “都跟人家姑娘拉小手了,还说没有。” 傅乾双眸一瞪,“你可不要诋毁本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跟人家拉手了?” 段泽川笑得神秘兮兮,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实情是昨日毕妍来书院找傅乾,临走之际,傅乾拉住她的衣袖,送给她两盒他母亲做的鲜花饼,毕砚一开始不好意思,婉拒之间,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便拿了鲜花饼一路逃回了对面的女学,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段泽川看了个正着。 傅乾看了眼他八卦的神情,顿时以手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黎砚和度亦琛相视一笑,傅乾这算是哑巴吃黄连,甘拜下风。 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度,你还笑我,那汤圆儿可是看上你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处理!” 沈黎砚和段泽川一副吃瓜的样子看向他们二人,视线左右来回扫射,意思再明显不过,坦白从宽。 度亦琛一脸赧然,说话都有些结巴,“别听他胡说,没,没有的事。” 沈黎砚一脸姨母笑,“你们说的不会就是李傥的妹妹李嫣然吧?” 傅乾见成功转移话题,兴奋道:“正是正是。那汤圆儿,哦不,李嫣然见到阿度眼睛都不眨了,还一个劲儿地跟我们解释,他哥哥已经改邪归正了,希望我们能够摒弃前嫌,成为好朋友。” 沈黎砚听后,眸中一片赞赏,笑道:“看人家这气度。之前听暮烟说,那李姑娘喜欢修习武艺,女学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是吗?那汤圆儿看着软软糯糯的,想不到这么彪悍。”傅乾转眸看向犹自喝茶的度亦琛,俏皮地眨了眨眼,“阿度,看来那汤圆儿是看上你这身腱子肉了。” 段泽川听罢,上身靠向椅背,手持半杯清茶轻摇慢晃,俨然一副兴致浓浓的姿态。 沈黎砚神色微诧地看向傅乾,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有些不放心她,夜半他又去了趟落梅轩。 屋内静谧无声,他循着熟悉的气息走向床榻。 她睡得不太安稳,偶尔呓语一声,怀中还紧紧抱着眯眼熟睡的球球。 似是发现有人靠近,球球倏地睁开眼睛,见是姬冥修,它眼皮复而阖上,脑袋朝沈黎砚胸前拱了拱,继续放心睡去。 姬冥修很不满它这样‘挑衅’的动作,伸手抓起它颈部的皮毛丢去床尾,球球懵怔了一瞬,看向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耷着脑袋不情不愿地钻进了被窝。 电灯泡被撵到床尾,姬冥修解了外套,倾身将她抱到里侧,随即上榻,将她拥入怀中。 她今晚大抵是冻着了,身体有些微凉,却依旧柔软馨香。 虽然她今日还是披了杨坚的披风,但她刚开始拒绝的态度,已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不想他由此产生误会,所以宁愿挨着冷风受冻。若不是杨坚见她畏冷塞给她,她估计就会一直忍着。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自责。很多时候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乱想,她定是厌烦了这样的自己吧,所以宁愿忍着,也不愿他跟她吵。 这让他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她委屈自己迁就他,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他想要他们彼此都开心,想要她眼里心里都是他,想要她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不要再看别的男人一眼。 他如今却渐渐明白,他在她面前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竭力向她索求,进而证明她是在乎他的,可这样索求来的安全感又能维持得了多久? 然而他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她身边优秀的男子太多,光一个陆放雅,他就戒心四起,更何况她又认识了段泽川和杨坚。 虽然她与他们都是刚认识不久,但一个在书院,一个在兵马司,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谁又能保证会一直平淡如水下去。 她一天不对他表明心迹,他一天就不能对她放心,进而导致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患得患失,并由此与她产生误解与隔阂。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呢喃:本王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放,放不开。圈,圈不来。 翌日早朝之后,北城兵马司破获了官银盗窃案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整个盛京都在盛赞他们的睿智英勇和断案如神。 杨宗明下朝后竟破天荒与沈黎砚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她好好待在北城兵马司发光发热,言外之意就是早日相助杨坚当上射声校尉。 沈黎砚虽对他在春闱考试之时将她安排到九号号舍一事耿耿于怀,却也不想拂了他的一片舐犊之情,毕竟杨坚可是救了她一命,她若是借机讥讽,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再者,她也只是恰巧发现了蛛丝马迹,为北城兵马司立了一功而已,在这之前杨坚本就是射声校尉的热门人选。 不过此次立功,倒是让他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今后只要不行将踏错再立一功,射声校尉非他莫属。 早朝上,圣上重点嘉奖了杨坚和沈黎砚,二人虽依旧维持原职,但品阶却各升一级。 沈黎砚升至五品,杨坚升至四品,就连孙连冲都升了正六品,陈炯赫和周翼及众多司卫虽没升级,却被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整个兵马司算是因祸得福。 孙连冲大叫着北城兵马司终于在五司中扬眉吐气了一回,在见到沈黎砚时更是像见到了观音娘娘一样虔诚备至,又是倒茶又是擦凳子,搞得沈黎砚还以为他换了个芯子,只有在看到他那双眯眯眼时才确定是同一人。 耶律乌稚两次潜入龙渊搅弄风云之事,圣上已经交由姬冥修全力查办,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他,圣上才能够彻底放心。毕竟涉及到北燕,其间的利害纠葛没有谁比姬冥修更为熟悉。 不过,此事也急不来,抓到的那些北燕人全部服毒自尽,更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就是耶律乌稚所为的确凿证据,无根无据地向北燕发难,的确有些立不住脚,但龙渊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其挑衅作乱。 赈灾官银盗窃案算是告一段落,沈黎砚下午便离京返回书院上课。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龙庭书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黎砚终于见到了书院的几个好友,因着她的缘由,傅乾和度亦琛与段泽川也日渐熟络了起来,所以她在见到他们相处甚欢的时候,也不免惊讶了几分,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不似她与苏静绾,见面即是敌人。 三人见了她,先是恭喜了她一番,随后才问起了她在兵马司的一些事情。 “这么说那杨坚还救了你一命?” “嗯,若不是他,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倒是跟郭仕则不一样,之前我还觉得他眼高于项呢。” 沈黎砚笑笑,便说了耶律乌稚的事。 去年他制造的碎脸案闹得沸沸扬扬,已不是什么龙渊机密,她倒也没避着段泽川。 度亦琛若有所思,“没想到,时隔半年,他竟又故技重施,还真是防不胜防。” “龙渊近段时间加强了边境管控力度,一年半载他怕是进不了盛京了。” “好了,我们聊些开心的事吧。我这几日都没来书院,听说此次会试成绩要出来了,你们押谁中?” “沈兄如此关注此次考试,莫不是其中有沈兄特别在意之人?” “段兄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那是自然。如果我没有猜错,沈兄关注的应该是傅兄的大舅哥吧。” 傅乾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脸色赧红,“段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莫要在这说笑。” “都跟人家姑娘拉小手了,还说没有。” 傅乾双眸一瞪,“你可不要诋毁本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跟人家拉手了?” 段泽川笑得神秘兮兮,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实情是昨日毕妍来书院找傅乾,临走之际,傅乾拉住她的衣袖,送给她两盒他母亲做的鲜花饼,毕砚一开始不好意思,婉拒之间,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便拿了鲜花饼一路逃回了对面的女学,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段泽川看了个正着。 傅乾看了眼他八卦的神情,顿时以手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黎砚和度亦琛相视一笑,傅乾这算是哑巴吃黄连,甘拜下风。 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度,你还笑我,那汤圆儿可是看上你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处理!” 沈黎砚和段泽川一副吃瓜的样子看向他们二人,视线左右来回扫射,意思再明显不过,坦白从宽。 度亦琛一脸赧然,说话都有些结巴,“别听他胡说,没,没有的事。” 沈黎砚一脸姨母笑,“你们说的不会就是李傥的妹妹李嫣然吧?” 傅乾见成功转移话题,兴奋道:“正是正是。那汤圆儿,哦不,李嫣然见到阿度眼睛都不眨了,还一个劲儿地跟我们解释,他哥哥已经改邪归正了,希望我们能够摒弃前嫌,成为好朋友。” 沈黎砚听后,眸中一片赞赏,笑道:“看人家这气度。之前听暮烟说,那李姑娘喜欢修习武艺,女学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是吗?那汤圆儿看着软软糯糯的,想不到这么彪悍。”傅乾转眸看向犹自喝茶的度亦琛,俏皮地眨了眨眼,“阿度,看来那汤圆儿是看上你这身腱子肉了。” 段泽川听罢,上身靠向椅背,手持半杯清茶轻摇慢晃,俨然一副兴致浓浓的姿态。 沈黎砚神色微诧地看向傅乾,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第241章 会试结果 傅乾理理衣襟坐直,正要好整以暇地说出内情,却被度亦琛猛地捂了嘴。 “不要胡说八道,坏人家姑娘清誉。” 傅乾眨眨眼,表示他会选择闭麦,度亦琛见他憋得难受,这才放开了他。 “哈哈,阿度,本公子今日不说出去会憋死的。再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度亦琛被他的出尔反尔气得直接起身,傅乾看出事情不妙,忙躲在沈黎砚和段泽川身后,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前几日开学后,李嫣然来龙庭书院的学舍给丢三落四的李傥送东西时敲错了房间。 李傥住三二二,傅乾和度亦琛住三二一,李嫣然记错了房号,敲了三二一的房门。 当时他们三个刚打完一场蹴鞠赛,回到学舍后,李傥和傅乾去了三二二继续讨论鞠赛问题,而度亦琛则返回三二一更衣。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度亦琛刚脱下上衣,便听到屋外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其他学子来找傅乾,便裸着上身去开了门,没成想开门后见到的是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是俏脸绯红,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失声尖叫,而是赶忙背过身,语无伦次地说找她哥哥。 度亦琛显然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赶忙合上屋门,穿好衣服之后才出来问清楚了缘由。 李嫣然以为度亦琛是哥哥的舍友,却没想到人家是他哥哥隔壁的同窗,意识到自己敲错了房门还闹了乌龙,她尴尬地无地自容,将东西放到三二二门口,连李傥的面都没见,就逃之夭夭了。 两人第二次见面时,是毕妍带着李嫣然来找傅乾。 度亦琛远远站在一旁,却还是被李嫣然认了出来,她顾兮盼兮看向度亦琛的一幕,被傅乾看了个真切,以为她看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此时的度亦琛已经不想再理傅乾,他倚靠在屋内的房柱上,冷眼看着他自说自演。 “哪有女子不喜欢男子身材好的,李姑娘能看上阿度,那是她眼光好。” “那是。阿度的身材,身为男子的我都羡慕,更何况是女子。” 傅乾心想,改日他也得进练武场强身健体一下了,要不然成婚后毕妍会嫌弃他的。 度亦琛本以为沈黎砚至少会帮他斥责傅乾几句,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心塞之余他不由暗自叹息,他这都交了些什么损友。 “哎哎哎,不看度兄已经无语问天了么,咱们言归正传,压一压会试谁能拔得头筹吧。” 沈黎砚似是想到什么,“对了段兄,你来书院也不短了,怎么没去参加会试?” 段泽川不屑一顾,“我即便参加并上榜了,朝廷也只会将我安排到太医署或是鸿胪寺,索性就懒得动弹了。” 他转眸一笑,“再说了,我每日在书院与你们逍遥自在,它不香么。” 几人相视一笑,还真是,反正他再过一年便会离开盛京,倒懒得去官场上尔虞我诈。 傅乾率先下押,“二百两,我押大舅哥...啊不,毕文珺。” 众人一阵调笑,段泽川难得大笑,“哈哈哈,这是迫不及待了。” 傅乾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本公子还不是被你撺掇得嘴瓢了。” “三百两,我押崔浩...” “二百两,我押刘展资...” “听说常鸿今年有望成为会元。” “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们可都不要押他,否则就是跟本公子作对。” 段泽川直接来了句,“我们不押,可不代表别人不押。” 不得不说,那常鸿还真有些手段,整个书院的学子几乎没有人说他不好的,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会元有什么了不起,殿试时说不定就被挤出前三了。” 沈黎砚静静听着,看来这常鸿应该就是上次在望云楼说起过的,被毕文珺看好的吏部侍郎家的嫡公子。 不过,他不是同他们一批进来的么,怎么读了半年就可以会试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度亦琛道:“常鸿用半年时间修习了一年半的课程,书院和礼部准允他提前考试。” 什么?还可以这样操作?这不是现代版的跳级考试么?看来人家入院之前就是有备而来的。 几日之后,书院贴出了会试结果。 毕文珺会试第三,常鸿以绝对优势排名红榜第一。 在这之后,沈黎砚连续好几日都没看到傅乾的身影,听度亦琛说,他是回户部发愤图强去了。 她听了之后不觉好笑,一个男孩成长的过程大抵如此,为了娶到心爱的姑娘,可以竭尽全力让自己强大并成熟起来。 太傅大人这下该偷着笑了,儿子终于开始长大了。 转眼便到了三月底,书院也传来了京城的消息。 摄政王查出了此次丢失通关令牌的涉事官员,虽然那官员一再喊冤,却还是因失察之罪被革职,带着全家老小被流放到了偏远的苦寒之地。 按照以往,犯下此等重罪,被菜市场砍头都不为过,摄政王此次虽是重罚,却也是留了几份宽容在里面的,这让一直盛传他残冷嗜血的民众对他的印象亦大为改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这样的杀鸡儆猴,显然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整个盛京但凡有通关令牌的官员,每天出门睡觉甚至如厕都要随身携带着自己的令牌,就怕一个不小心,项上的乌纱和人头一起落地。 龙渊各个地方的文牒、符牌、路引等全部进行了严格的检查与管控,一旦被发现违规作假,皆以重罪论处。 王府紫宸居,景严在回禀着最新的调查结果。 “王爷,我们从牙市那里查到了一丝线索。官银被盗第二日,有人曾拿着泥瓦匠的买卖文书给牙市的负责人过目,不过据负责人说,那份文书已经丢失。” “可曾查过那负责人?” “查过,没有问题。属下猜测,那份文书应该是在他过目之后便被盗取焚毁了。” 景严顿了顿,而后道:“属下派人去问过户部管理文书的王守政,他说文书上的印章的确是他盖戳,但人是兵部那边的马良送过去的,说那些泥瓦匠都是因聋哑而无法服兵役的外乡人,希望在盛京找点活计养家糊口。” 姬冥修轻嗤一声,那他们更应该出现在城内的富贵之家,而不是赚不了几个钱的密云村。 “马良那边什么情况?” “马良他...死了。” 景严看到姬冥修明显沉冷下去的神色,忙屈膝半跪道:“对不起王爷,属下找去时,他已经死去多时。” 又是兵部。 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 这时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启禀王爷,池指挥使来信了。” 姬冥修挥了挥手,景严忙起身走去门外拿信。 信件中说,东城兵马司之前抓获的那些盗贼里,有一个盗贼的供词中提到,那些北燕人的首领曾与一个灰衣打扮的小厮见过面。 姬冥修拿着那张画像看了许久,他眉眼微蹙,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将画像交给景严,“速将此人找出来,重点暗查兵部官员的家中小厮,要抓活口。” 景严领命后,出了书房。 姬冥修靠向椅背,微阖双眸。 北燕的很多暗桩,近日来被拔去不少。那人半年内若敢再来盛京兴风作浪,他便让他有去无回。 连日来的费心劳神,让他有些疲惫。 管家建议他去鹿鸣苑休养一段时间,他倒也认真考虑过。 盛京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个月太过忙碌,也没来得及去书院讲学,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正好。 再有一周,鹿鸣苑果园中的草莓和樱桃也该熟了,带球球过去散散心也不错。 听邱姑姑和木棉说,她最近过得还不错,温泉也按时泡着,就是时不时会跟段泽川一起去山野间研究花花草草。 段泽川...他也该见见他了。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2章 李代桃僵 人间四月芳菲尽,四月桃花始盛开。 龙庭书院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斗诗会,年轻学子们会漫步桃林溪水间,十步一诗,尽情抒发自己的满腹经纶。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桃花洞,瑶台梦,一片春愁谁与共?” “...” 落英缤纷中,沈黎砚与几个好友谈笑于粉白相间的桃林中,感受着浓浓的诗会氛围。 傅:“听说女学那边也开了个斗诗会,办得倒也有模有样。” 段:“自苏姑娘担任掌事以来,各种活动办得都有声有色。” 沈:“段兄听着很欣赏这位女掌事?” 段:“偶尔见过几次,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原来段兄喜欢识大体的。” 段:“我怎么听着沈兄这话里话外不太对劲?” 沈:“你多想了。听说段兄昨日见了一个头戴纱笠的女子?” 段:“哪,哪有的事。” 沈:“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紧张的。” 傅:“原来段兄这样的,也怕传出绯闻。” 度:“这下,他可以跟我作伴了。” 段:“度兄,你那是半裸,我这可还隔着层纱呢。” 度:“...” 沈:“有什么区别么?我可听傅小乾说,你依依不舍地看了好久呢。” 段:“傅兄,是这样么...” 傅:“我,我看错了。” 段泽川一阵无奈,傅乾平日里就爱关注八卦绯闻什么的,这不连他也惦记上了。 傅乾摇了摇折扇,忽而神秘兮兮地一笑:“我这儿有最新的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众人皆看向他,示意他别卖关子。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倏地看向沈黎砚,“小黎儿不应该最清楚么?” 沈黎砚一时愣怔,“我该清楚什么?” 傅乾面上微诧,“你不知摄政王要来书院授课了吗?” 沈黎砚双眸蓦地睁大,“你打哪听来的消息?” 傅乾一看她那神色,就知道她尚不知晓,“这个本公子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按理说,鹿鸣苑应该有消息才是啊?” “这,这我哪知道。说不定是你消息有误。” 她近来过得很是自在,若姬冥修来了...她内心不由祈祷,他可千万不要来。 不过鹿鸣苑是他的地盘,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她也管不着。 只是,若傅乾的消息属实,那邱姑姑怎么没跟她提起过呢? “小黎儿,本公子的消息什么时候有误过?你就在鹿鸣苑等着摄政王大驾光临吧。” 度亦琛轻抚下颌,“摄政王前两个月都没来上课,这个月若来,那十日的课程应该会连续授完。” 傅乾也不由点头,“毕竟这个月月底就是校际比赛了,听说左相大人今日下午就会来书院。” 沈黎砚眸光微亮,她前几日听暮烟说他这两日会来,现在听到确切消息,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其实陆放雅在三月上旬已经来书院上了五日的《策论》,只不过她当时正忙着调查官银盗窃案,因而错过了那次难得的机会。 这时,傅乾又道:“左相大人的策论课引经据典,简洁而富有深度,实例分析亦是典型到位,每次听下来我都有些意犹未尽。” 他转眸看向沈黎砚,提醒道:“小黎儿,这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 “那是自然。”她点点头,这五日她定会珍而重之地认真对待。 “你是没见女学那边当时有多疯狂,又是香囊又是吃食的巴巴往这儿送,别提有多壮观了。” “左相大人学识渊博,又慧雅绝伦,受女子爱慕,再正常不过。” “这下好了,盛京两大翘楚齐聚书院,女学那边要倾巢而出了。” 段泽川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摇了摇头,他倒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了,趁此机会,他也想与他说说南笙的事情。 王府紫宸居。 刚从南境回来的影二,正回禀着调查到的信息。 “王爷,据属下一个多月的暗查,发现现在的秦梨乃李代桃僵而来,真正的秦梨另有其人。” 姬冥修翻看着手中的调查资料,眸中晦暗不明。 梦魂楼... 南境最大的情报组织,楼内女子居多,最擅长通过美人计获得雇主需要的信息。 楼主,南笙... 这所谓的雇主也是下血本了,不,当初找到也只是一个懂些药草知识的乡野医女,是后来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南笙李代桃僵了而已。 也难怪她会亲自来,她要找的人不就在盛京么?想必秦梨的身份也只是她蒙混那位南境王妃的障眼法而已。 如此一来,那位雇主恐怕要赔得血本无归了... “那个医女呢?” 影二屈膝跪地,“属下无能,没找到她的任何踪迹。” 他挥了挥手,示意影二起身。 也罢,线索就在眼前,也省得耗时耗力地舍近求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寻找秦梨都是在暗中进行,最早知道此事的也就沈立恒和沁幽谷谷主。 薛神医、那个医女以及南笙皆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如何事先作假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沈立恒与谷主。以谷主当时与他的谈话,显然对秦梨是否自小跟随薛神医云游这件事并不知情,这也就排除了他是那个雇主的可能。 若说还有谁有可能知道,那就是董太后了。 不过,秦梨找到与否,与她实无太大利害关系,她没必要将手伸那么长,只为找一个替身来糊弄自己。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有那个动机,她有把柄在他手中,心中自该清楚被他知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再者,薛神医在岭南的消息,也只有他的几个近身暗卫知晓,她定然无从知晓,提前弄虚作假就更无可能了。 那么剩下的就只剩沈立恒了。 目前,他还尚未收到任何有关秦夫人背景的消息,若知晓了他与秦夫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他安排替身隐瞒于他的动机,也就自然而然显露出来了。 薛神医乃薛素的叔父,他向着沈立恒隐瞒于自己,他倒也能理解。 不过,薛神医万万没想到,行至半路,他才发现此医女并非彼医女,赶,赶不回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折身莲花坞躲清净去了。 也难怪,南笙的真实身份乃南境靖王府郡主,薛神医经常出入王室宫廷,与她熟识也再正常不过,因而只能由着她一意孤行了。 若他所料不差,过不了多久,靖王府的求助密信便会飞到他的手中。那南笙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不由捏了捏眉心,一个个的都来添乱。 沈立恒估计早已知晓中间出了岔子,他接下来又会作何安排,他拭目以待。 他倒要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阻止他找人。 他这么做,明显是在故意误导他,或是在利用秦梨的身份在掩盖另一个人的身份? 这个人会是谁呢...他敢肯定此人就在盛京,而且有可能是他认识之人。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轻阖上了双眸,“你先下去休息吧。” 影二应声退出。 秦梨定然是活着的,否则沈立恒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设计这一出,他大可以直接告诉他秦梨已不在这个人世。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秦梨应该不是被迫不见自己,而很有可能是主动不愿自己找到她。 但即便她不愿履行婚约,大可以出面与他说清楚,他亦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而她为何宁愿找替身,也不愿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是说,她已成婚?如此一来,她就更有理由出来说清楚了,难不成还要他死守着婚约做孤家寡人一辈子吗? 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憋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猴子一样被耍弄,还不知那耍猴之人躲在哪个暗处在看他笑话。 真是可恶,可恨! 可这种被戏耍的感觉,怎生如此熟悉...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3章 你变胖了 沈黎砚回到鹿鸣苑时,最后一抹晚霞隐没于远处的天际。 万籁俱寂的半山腰处,虫鸣啾啾,流水潺湲,连绵的山峦在星辰的映衬下更加庄严静谧。 风轻轻吹过,带着山间的清新和夜的微凉。 每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在这种心旷神怡的情境中,闭眼感受一番。 很静,很静,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沉溺其中,独享着属于自己的一份安宁。 “你倒挺会享受。” 周身的宁静被打破,她陡然睁眼,迟滞地转身,看到的竟是立于正门下的姬冥修。 一阵夜风拂过,灯影婆娑间,他踏风而来,她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他高大的身影逼近。 熟悉的气息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心下慌乱,她不由脱口而出,“王,王爷怎么来了?” “怎么,本王不能来?”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你是不是压根不希望本王来?” “哪,哪有...” 姬冥修轻哼一声,“没有最好。” 说罢,他转身向前走去。 见她没有跟来,他侧身看了过去:“还不走?” 沈黎砚渐渐回神,“哦哦,好。” 见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副踌踌躇躇的样子,他深邃的眼眸蓦地眯了起来,“你在磨蹭什么?” “我...”不知为何,她只想与他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会让她觉得安全与放心。 前几日父皇给她来信,说梦魂楼的南笙顶替了那位医女做了秦梨,他们的计划全被打乱,让她今后行事多加小心。 玲玉跟她说,景严之前见了一个叫影二的暗卫,还说去南境调查什么。不出意外,姬冥修应该已经知晓了其中实情。 她现在如若再与他相处过密,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怎么了?”姬冥修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手腕被他握住,她被拉着面对他,“你有事瞒着本王。”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王爷。” “最好没有。你离本王这么远做什么?” 说着,他将不情不愿的她拉向自己怀中,“你在躲着本王。为何?” “我,我没有。”她别眼看向他处。 他捏正她纤巧的下颌,微微抬高,“看着本王。” “你讨厌本王?”他目光如炬。 沈黎砚竭力摇头,“我怎么会讨厌王爷。” “那是为何?” “什么为何?” “我们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何本王一来到鹿鸣苑,你就对本王变得冷淡了?” “我哪里冷淡王爷了?” “还是说,你喜欢上了段泽川?”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与他只是好朋友。” “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你先放开我。” “不放。” “你到底想怎样?” “你只能喜欢本王一个。” 沈黎砚按下心中不安,耐心道:“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抱紧本王。” “姬冥修你不要...” 话音未落,身子已落入他温暖的怀抱,她本欲挣扎,却又害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能任由他抱了去。 身子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姬冥修,你抱得我好疼。” 男人将她松开一些,“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 “什么?”她显然没反应过来。 “你的胸口好像变软了。” 沈黎砚脑中轰的一声,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胸口,蓦地抬眸看向男人,却见他盯着自己的胸口似在打量着什么。 她猛地推开他,倏然转身往前走。 手腕被男人自身后握住,“你跑什么,变胖又不丢脸。再说了,本王抱着甚是舒服,你这些日子就多吃一点,争取再养胖一些。” “姬冥修,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 “这么不耐烦,你该不会是...” “什么?” “你该不会是女子吧?” “我怎么会是女子?!你在想什么!” “反应这么大作甚?”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青丝,“外面冷,我们先回去。” 沈黎砚神思恍惚地被他一路牵回了浮光殿。 而她不知道的是,男人看向她的眸光中那丝一掠而过的暗沉。 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沈黎砚晚膳过后便沐浴更衣,早早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她刚上了马车,便看到了早已静坐在一旁的姬冥修。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今日竟穿了一件鸦青色的外袍,既融合了黑色的沉稳,又增添了蓝色的优雅,给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感觉。 姬冥修看她愣怔的神色,性感的薄唇微勾,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景严从玲玉那儿打听到,她喜欢这个颜色,没想到她能给他这么直接的反应,也不枉他一大早起来捯饬了那么久。 她穿着书院天青色的制服,鸦发用雪色发带束起,给人一种明朗清和的纯净之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车内很宽敞,她坐到另一侧,中间隔出了大片的空余。 马车缓缓启动,一时无话,然对面之人存在感太强,即便不言不语,也让她如坐针毡。 她只能没话找话,“王爷今日要给我们讲兵法么?” “你猜?” 她努了努嘴,觉得他在故意卖关子,却还是随意猜测道:“你应该会讲《六韬》中的‘文韬’或是‘武韬’吧。” “你想听这个?” “也没有吧,不过最好是与校际比赛相关的主题比较好。” 姬冥修不置可否,轻哼一声,“功利心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龙庭去年可是输给了西华,若再不功利一些,恐怕就要颜面尽失了。” “你很在意这次比试?” “那当然,书院的学子都很在意。” 姬冥修轻笑一声,状似随意道:“这个没有孰优孰劣之分,有时也得看运气。” “你也认为去年那是偶然?” “侧重不同而已。不过纸上谈兵,终究比不过实战经验。” “你说得有理,却也并非完全有理。” “哦?”姬冥修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经验用来借鉴是没错,但若不能实事求是地灵活创新并将其上升为一种开放式的指导思想,到头来倒还不如纸上谈兵。” 姬冥修仿佛是用一种重新认识她的神情看向她,“你四年前率领西凉一万将士打败北燕八万大军,就是基于此道?” “你十二岁便一战成名,也是基于实战经验么?” 姬冥修无奈浅笑,“你连这个都要与本王争个输赢吗?” 沈黎砚不自在地别过头,“我才没有。” “你就有。” “我没有。” “好,你没有。”姬冥修有些好笑,她现在的样子还真像个女子,较真中带着一丝并不让人觉得厌烦的执着与可爱。 马车到达凌云峰山脚,二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一百零八级台阶,开学之初沈黎砚还爬得气喘吁吁,将近三个月下来,她已气息平稳。 转身看向姬冥修,见他长腿跨越间如履平地,俨然一副悠然自得。 男人见她看向他,竟伸出长臂,语声平缓道:“本王走不动了。” 她懒得理他,回身径直往上走,然而没走了两步,整个人就被可恶的男人拉拽至旁侧,身体被他轻松按压在石壁之上。 “姬冥修,你做什么?” “本王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他累了? 沈黎砚哑然失笑,“那你先在这休息,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一步。” 反正人家是大佬,迟到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神色急切,正要推开他往前走,却听他不满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本王待在一起?” 她真的很佩服他的脑回路,她是来书院上学,不是来跟他谈情说爱的。 “你到底想怎样?”不远处似有学子说笑着走来,她眸中惊慌,极力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 她不停向下张望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引得男人一阵低笑。 沈黎砚转身怒瞪向他,唇上却迎来一片温凉,她蓦地睁大双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俊颜。 《妃我本色》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妃我本色请大家收藏:妃我本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4章 赏罚之道 男人忘情地吻着她,全然不顾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沈黎砚不能叫出声,只能任由男人为所欲为,直到他餍足地放开她。 两人气息微喘,她气急,眸中因憋屈而泪光莹莹,男人拿出锦帕帮她擦拭眼泪,她却别开头不欲理他。 姬冥修掰过她的头,嗓音暗哑,“不想用帕子,嗯?” 见她长睫微颤,几欲挣脱他的桎梏,他温热的唇倏然吻在她颊侧的泪痕上,“那就本王亲自来。” 她气声微噎,眼睁睁看着他闭眼吻干自己的眼泪,心跳如雷,却已无暇顾及临近的脚步声,神思紊乱间,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睁眼。” 她戚然睁眼,见他将自己几缕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气息如常道:“没事了。” 她茫然看向不远处的石阶,发现并没有学子到来,眸中困惑,她转眸看向他。 “他们已经被遣走了。” 遣走?她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两名暗卫,正肃目看着山下的石阶。 她脸上顿时划过几丝难堪与羞窘,姬冥修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没看到就没看到吗?姬冥修,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罢,她挣脱他依旧抱握在自己腰侧的手臂,如离弦的箭,冲向上山的石阶。 姬冥修知道自己刚才做的过分,也知道她在气头上,只能理亏地跟在她身后,以防她磕着碰着。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再地对她失控,他知她厌恶了他,更为这种场合下那样对她有些后悔。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徐徐图之,却一再违背自己定下的原则,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强势掠夺。 他现在是放纵自己舒服了,接下来却要面对她的冷漠与疏离,轻叹一声,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上山后,沈黎砚没敢直接去讲堂,而是去了傅乾和度亦琛的学舍。 度亦琛有事,前日回了城内,只有傅乾打着哈欠开了门,见她眼睛微红像是哭过,他立马清醒了大半。 “小黎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傅乾将她让进屋内,看向她凄清的脸上。 “没,没什么,就是在山脚下看到有父母来送学子上学,一时有些想家而已。” 书院有几个青城镇的学子,每日他们的父母就会赶着牛车将他们送到山脚,然后再折身去田里农作。 沈黎砚每次看到都羡慕不已,她会想起小时候读书时,父皇偷偷躲在窗外,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而笑逐颜开的幸福场景。 “原来是想你父王了。” 傅乾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毕竟他日日都能见到自己的老爹。虽然那个老头上次又训斥了他一顿,但与眼前的沈黎砚相比,他突然觉得自己竟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倒了杯热茶给她,“若是实在想你父王,你可以试着去求求摄政王,只要他松口,你就可以回归砚城了。” 那个恶劣的男人,她才不会去求他。 似是看到她有意无意捂着唇,他好奇地看向她,“你嘴怎么了?” 沈黎砚眸中微慌,定了定心神才道:“昨晚不小心吹了冷风,今早稍微有点咳嗽。你离我远些,小心传染了你。” “哦哦,无碍,本公子可是硬实得很。”看她心情好了许多,他才兀自进了里间洗漱整理。 见傅乾离开,她才拿出书袋内的小铜镜,整理了下自己。 嘴唇有些红肿,幸而上课时间快到,傅乾忙着收拾才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否则,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傅乾平日里喜欢和李傥他们踢蹴鞠,药箱中经常备有跌打消肿的药膏,沈黎砚找到药箱,拿出药膏抠出一点涂在唇上按揉了一小会儿,再将药箱收拾妥当,才坐在一旁等他一起去上课。 幸好她平日里起得早,否则今日这么一拖拉,肯定露馅儿和迟到。 想到这里,她真的恨死姬冥修了,她就知道,他一来准没好事。 眸光一时黯淡,她想回西凉了... 上午是陆放雅的《策论》课,想到他,她内心的伤感才渐渐淡了下去。 讲堂上人满为患,几乎座无虚席。幸好傅乾机灵,提前让其他学子给占了座位,他们俩才勉强坐下。 位置正好靠前,可以近距离看到讲台上的陆放雅。 他今日依旧白衣胜雪,清雅脱俗,几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朦胧美感。 他坐在那里即使不言不语,那种温雅柔和的既视感,也让人禁不住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 太阳炽烈耀目,却会灼伤眼睛;明月清冷淡雅,却也温暖人心。 沈黎砚不由想起她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般温润淡然,丝毫不因她被暗夜门追杀而弃她远去,反而用得来不易的赤龙丹为她续命疗伤。 她那时也是因此而逐渐信赖于他,并在任何时候都对他毫不设防的,那种全心信任而放松的姿态,她目前也只在他面前展现过。 讲堂内传来他清越的声音: 《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 他起身问道:“圣人之意何在?” 堂下有学子举手,陆放雅颔首,示意那位学子回答。 学子起身道:“《尚书》说,罪行轻重有可疑时,宁可从轻处置;功劳大小有疑处,宁可从重奖赏。与其错杀无辜的人,宁可犯执法失误的过失。这是告诉执政者,应保有忠厚之意。” 陆放雅点头赞同,示意那位学子坐下,他转身道:“世人都道赏罚分明,然能真正做到者,寥寥无几。可赏可不赏时,赏就显得过于仁慈;可罚不可罚时,罚就超出了义法。此间力度,难以把控,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 有学子提出了疑问:“陆大人,如此赏罚,会不会有失公平公正?” “是啊,陆大人,如果不能严刑峻法威慑那些重罪之人,反而对他们宽以待之,那整个社会岂不会变得盗贼横行、民怨四起了?” “确实,有罪者优游获免,无罪者妄受其辜,是启奸邪之路,长贪暴之心。正义何在?” 陆放雅一一听完,才缓声道:“商君重法而致秦亡,汉武尊儒而民风朴,何故?” 有学子回道:“是以仁政与暴政之别也。” 陆放雅点了点头,“远不在此。太康十年,魏鸿图主持科考之际,安排侍从于考场外围督查违规违纪行为,以戒绝科考资料外传之弊。然侍从们亦欲谋取考生的好处,便阳奉阴违应付于他。 他们将考试内容写在纸上并粘贴于魏鸿图的官服夹层,当他进入考场,被侍从们服侍脱下官服后,侍从们就悄然撕下官服内字条,传递给外面的考生。结果,科考舞弊案发生后,皇帝重罚魏鸿图,下令将其斩立决。” 堂内考生听到此处,开始喁喁私语。 他的声音温润坚定,“如若缓刑轻罚,允以监察之人充足的时间切实查究,类似的冤假错案或许就不会轻易再上演。” 沈黎砚心有戚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有学子听后,不由看向她这边,语声高昂道:“妙哉。” 又有学子慨叹:“立法贵严,责人贵宽,君子忠厚之道也。” 陆放雅与她相视一笑,最后做了总结:“是故赏罚之道,重在教化,应以谨记。” 堂内学子皆起身揖礼,“谨遵教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45章 志同道合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散课后,沈黎砚走出讲堂,转眸看到了静立在廊檐下的陆放雅。 傅乾见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沈黎砚笑笑,与陆放雅并肩漫步在桃花盛开的青石小径上。 “你的课深入浅出,我很喜欢。” “你最后的那段话更是切中肯綮,点明了今日的主题。” “放雅谬赞,受之有愧。” 陆放雅浅笑,转移了话题,“你在鹿鸣苑住得还习惯吗?” 沈黎砚脑海中蓦然闪过昨夜与今早之事,一时心情低落,她垂眸良久,才轻声道:“挺好的。” 陆放雅岂能听不出其中的不如意,他本想说让她搬去自己在书院的独院居住,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他深知姬冥修不会同意,更知道一旦他说出来,她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会有多为难,更甚至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袭向她。 “你身上的寒毒好些了吗?温泉的疗效如何?” 沈黎砚微怔,她没同陆放雅说过此事,更没同戚暮烟提起过,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她看向他诚挚关切的眼神,算了,不管他如何得知的,他对她并无恶意,她也无需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已经好多了。温泉的疗效还不错,天气日渐和暖起来,到了夏日,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他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对了,酒坊最近怎么样?”她已经一个月没回去,也不知葡萄酒酿制得如何了。 陆放雅看着她眸中难得一见的光亮,温润笑道:“我前几日刚和右相去过,大厅东面的红酒墙已经安装完毕,也招到了合适的伙计。郑先生试制的葡萄酒已到了发酵阶段,再过一个月,估计就能出成品了。” 沈黎砚眉眼轻笑,“那就好,希望这次的试制能成功。” 他看着她,眼神柔和,“一定会的。”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一个温雅出尘,一个惊艳绝伦,瞬间成为整个书院的一道美丽风景,路过的学子纷纷驻足欣赏。 “哇...这是什么神仙组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看着好生般配,若是沈世子是女子就好了。” “她若是女子,不知会美成什么样子...真想看她穿女装。” “晚上你潜入鹿鸣苑,说不定就能看到。” “那我可不敢。你不知道摄政王已经来了么?” “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我们几个今早上山时,在第五个转弯处被人‘请’了下去,说摄政王在那处休息,让我们改道后山的松木林。” “我说你们今早怎么迟到了,原来如此。” “哎,这摄政王也是忒跋扈了些。” “你前段时间不还称赞摄政王‘平易近人’么?” “那不是看到他与沈世子在元宵灯会上言笑晏晏,误以为他和善可亲嘛。” “你还别说,摄政王对沈世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对,我觉得他们超有cp感。” “我之前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我突然发现,她与左相大人更配。” “我倒觉得她跟段世子志同道合。” 这些学子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八角亭内坐着两道身影。 被突然点名的段泽川,表情瞬间凝滞,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脸色黑沉的男人,掩袖轻抿了口茶水。 良久,却听对方冷嗤一声,“你与她志同道合?” 段泽川差点被茶水呛到,顾不得擦拭唇角,慌忙解释道:“谣言,纯属谣言。沈世子只是问了我一些药草医理,怎么就成志同道合了?这帮学子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知道以讹传讹。” “本王看你最近挺闲,的确需要找点事做。”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缓然启唇:“你那位青梅竹马现在应该也快到杏林路了,今晚回去,你便可以与她通宵畅谈,不用再背着本王偷偷摸摸地见面了。” 段泽川一听,炸了**,“你,你说什么?南笙现在到了我的府上?这怎么行!王爷,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本王若见死不救,就不会容她在王府住那么久了。” 若不是看在靖王当年帮过自己的份上,他早就将她扔进王府暗牢了,又怎么任由她欺骗他到现在? 段泽川现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沈黎砚现在已经恼了他,他若再任由南笙住在府内,那他与她的矛盾只会更多,这并非他希望看到的。 段泽川无奈扶额,而后两手一摊,“可我现在没法同她回南境啊...” “是你没法,还是你不想?”姬冥修冷哼一声,看了眼亭外开得正艳的桃花,启唇道:“本王可从未阻拦过你。” 段泽川语声一噎,垂首轻叹,有些苦恼道:“本世子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答应告诉 本王真正的秦梨是谁,条件是让本王放你回南境。”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南笙顶着秦梨身份来京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捏了捏眉心,长吁了口气,甚是无奈,“简直是胡闹!” “不对,你刚刚说谁来着,秦梨?”他抬眸看向兀自饮茶的姬冥修,邪魅的眸光倏然一亮,随之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是自小与你订了婚约的那朵小梨花?” 见男人没有理他,他兴奋地起身,连同长凳一起拉至姬冥修近前,“不就是问出那真正的秦梨是谁吗?本世子帮你啊。等本世子从南笙那里套出了消息,你就帮我将她送走如何?” 姬冥修用一种看**的眼神看向他,“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南笙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好友关系,才选择以威胁他的方式逼段泽川回南境。她若告诉段泽川秦梨是谁,那她千里迢迢地赶来盛京又图了个什么? 段泽川抬手抹了把脸,“你知道,我压根就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切。”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抛开秦梨的事不说,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回去重整南境乱局。” 如今南境王整日醉心于炼丹长生,根本不理政事,整个南境被王后及其哥哥把持,段泽澄甘做棋子耽于享乐,甚至在很多场合被公然称呼为世子。 如果任由这样的乱象持续下去,长此以往,南境危矣。 沉思良久,段泽川抬眸看向姬冥修,“让我好好想想。” 姬冥修不置可否,他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道:“听说她在向你寻药?” 段泽川一愣,而后了然道:“她拜托我帮她寻一味药,说是要配一副药。” 他向后倚到亭栏的条凳上,一副悠然自得,“说起来,那味天冬还真不好找,我的朋友好不容易才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上寻到此物。” 天冬... “有何药效?” “我尚未见过此药,还不清楚。不过据我那友人所述,应是具有滋阴生津的功效。” 段泽川见姬冥修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在担心,便顺势补充道:“此药无毒,不是什么坏草。你若不放心,等那药草送到之后,我再好好研究一番就是。” 姬冥修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显得他疑神疑鬼,小题大做。若是被她知道,又要厌他干涉她的私事了。 既然段泽川说那天冬无毒,那他就不欲多管了。 他轻抿了口茶,出声道:“不必。” 段泽川见他一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好笑道:“相识多年,本世子还从未见你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你真不打算为龙渊皇室延续香火了?” “段-泽-川。” “好好。我闭嘴。” 段泽川微一耸肩,自条凳上利索落地,“下午便是你的《兵略》课,你打算讲什么压过你的情敌?” 姬冥修掸衣起身,径直走出亭外,只淡淡传来一句,“本王会让她刮目相看。” 段泽川轻笑一声,跟了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段泽川差点被茶水呛到,顾不得擦拭唇角,慌忙解释道:“谣言,纯属谣言。沈世子只是问了我一些药草医理,怎么就成志同道合了?这帮学子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知道以讹传讹。” “本王看你最近挺闲,的确需要找点事做。”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缓然启唇:“你那位青梅竹马现在应该也快到杏林路了,今晚回去,你便可以与她通宵畅谈,不用再背着本王偷偷摸摸地见面了。” 段泽川一听,炸了**,“你,你说什么?南笙现在到了我的府上?这怎么行!王爷,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本王若见死不救,就不会容她在王府住那么久了。” 若不是看在靖王当年帮过自己的份上,他早就将她扔进王府暗牢了,又怎么任由她欺骗他到现在? 段泽川现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沈黎砚现在已经恼了他,他若再任由南笙住在府内,那他与她的矛盾只会更多,这并非他希望看到的。 段泽川无奈扶额,而后两手一摊,“可我现在没法同她回南境啊...” “是你没法,还是你不想?”姬冥修冷哼一声,看了眼亭外开得正艳的桃花,启唇道:“本王可从未阻拦过你。” 段泽川语声一噎,垂首轻叹,有些苦恼道:“本世子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答应告诉本王真正的秦梨是谁,条件是让本王放你回南境。”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南笙顶着秦梨身份来京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捏了捏眉心,长吁了口气,甚是无奈,“简直是胡闹!” “不对,你刚刚说谁来着,秦梨?”他抬眸看向兀自饮茶的姬冥修,邪魅的眸光倏然一亮,随之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是自小与你订了婚约的那朵小梨花?” 见男人没有理他,他兴奋地起身,连同长凳一起拉至姬冥修近 前,“不就是问出那真正的秦梨是谁吗?本世子帮你啊。等本世子从南笙那里套出了消息,你就帮我将她送走如何?” 姬冥修用一种看**的眼神看向他,“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南笙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好友关系,才选择以威胁他的方式逼段泽川回南境。她若告诉段泽川秦梨是谁,那她千里迢迢地赶来盛京又图了个什么? 段泽川抬手抹了把脸,“你知道,我压根就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切。”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抛开秦梨的事不说,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回去重整南境乱局。” 如今南境王整日醉心于炼丹长生,根本不理政事,整个南境被王后及其哥哥把持,段泽澄甘做棋子耽于享乐,甚至在很多场合被公然称呼为世子。 如果任由这样的乱象持续下去,长此以往,南境危矣。 沉思良久,段泽川抬眸看向姬冥修,“让我好好想想。” 姬冥修不置可否,他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道:“听说她在向你寻药?” 段泽川一愣,而后了然道:“她拜托我帮她寻一味药,说是要配一副药。” 他向后倚到亭栏的条凳上,一副悠然自得,“说起来,那味天冬还真不好找,我的朋友好不容易才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上寻到此物。” 天冬... “有何药效?” “我尚未见过此药,还不清楚。不过据我那友人所述,应是具有滋阴生津的功效。” 段泽川见姬冥修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在担心,便顺势补充道:“此药无毒,不是什么坏草。你若不放心,等那药草送到之后,我再好好研究一番就是。” 姬冥修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显得他疑神疑鬼,小题大做。若是被她知道,又要厌他干涉她的私事了。 既然段泽川说那天冬无毒,那他就不欲多管了。 他轻抿了口茶,出声道:“不必。” 段泽川见他一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好笑道:“相识多年,本世子还从未见你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你真不打算为龙渊皇室延续香火了?” “段-泽-川。” “好好。我闭嘴。” 段泽川微一耸肩,自条凳上利索落地,“下午便是你的《兵略》课,你打算讲什么压过你的情敌?” 姬冥修掸衣起身,径直走出亭外,只淡淡传来一句,“本王会让她刮目相看。” 段泽川轻笑一声,跟了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段泽川差点被茶水呛到,顾不得擦拭唇角,慌忙解释道:“谣言,纯属谣言。沈世子只是问了我一些药草医理,怎么就成志同道合了?这帮学子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知道以讹传讹。” “本王看你最近挺闲,的确需要找点事做。”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缓然启唇:“你那位青梅竹马现在应该也快到杏林路了,今晚回去,你便可以与她通宵畅谈,不用再背着本王偷偷摸摸地见面了。” 段泽川一听,炸了**,“你,你说什么?南笙现在到了我的府上?这怎么行!王爷,您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 “本王若见死不救,就不会容她在王府住那么久了。” 若不是看在靖王当年帮过自己的份上,他早就将她扔进王府暗牢了,又怎么任由她欺骗他到现在? 段泽川现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沈黎砚现在已经恼了他,他若再任由南笙住在府内,那他与她的矛盾只会更多,这并非他希望看到的。 段泽川无奈扶额,而后两手一摊,“可我现在没法同她回南境啊...” “是你没法,还是你不想?”姬冥修冷哼一声,看了眼亭外开得正艳的桃花,启唇道:“本王可从未阻拦过你。” 段泽川语声一噎,垂首轻叹,有些苦恼道:“本世子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答应告诉本王真正的秦梨是谁,条件是让本王放你回南境。”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南笙顶着秦梨身份来京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捏了捏眉心,长吁了口气,甚是无奈,“简直是胡闹!” “不对,你刚刚说谁来着,秦梨?”他抬眸看向兀自饮茶的姬冥修,邪魅的眸光倏然一亮,随之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是自小与你订了婚约的那朵小梨花?” 见男人没有理他,他兴奋地起身,连同长凳一起拉至姬冥修近前,“不就是问出那真正的秦梨是谁吗?本世子帮你啊。等本世子从南笙那里套出了消息,你就帮我将她送走如何?” 姬冥修用一种看**的眼神看向他,“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南笙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好友关系,才选择以威胁他的方式逼段泽川回南境。她若告诉段泽川秦梨是谁,那她千里迢迢地赶来盛京又图了个什么? 段泽川抬手抹了把脸,“你知道,我压根就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切。”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抛开秦梨的事不说,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回去重整南境乱局。” 如今南境王整日醉心于炼丹长生,根本不理政事,整个南境被王后及其哥哥把持,段泽澄甘做棋子耽于享乐,甚至在很多场合被公然称呼为世子。 如果任由这样的乱象持续下去,长此以往,南境危矣。 沉思良久,段泽川抬眸看向姬冥修,“让我好好想想。” 姬冥修不置可否,他拢了拢衣袖,慢条斯理道:“听说她在向你寻药?” 段泽川一愣,而后了然道:“她拜托我帮她寻一味药,说是要配一副药。” 他向后倚到亭栏的条凳上,一副悠然自得,“说起来,那味天冬还真不好找,我的朋友好不容易才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上寻到此物。” 天冬... “有何药效?” “我尚未见过此药,还不清楚。不过据我那友人所述,应是具有滋阴生津的功效。” 段泽川见姬冥修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在担心,便顺势补充道:“此药无毒,不是什么坏草。你若不放心,等那药草送到之后,我再好好研究一番就是。” 姬冥修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显得他疑神疑鬼,小题大做。若是被她知道,又要厌他干涉她的私事了。 既然段泽川说那天冬无毒,那他就不欲多管了。 他轻抿了口茶,出声道:“不必。” 段泽川见他一副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有些好笑道:“相识多年,本世子还从未见你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你真不打算为龙渊皇室延续香火了?” “段-泽-川。”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47章 自我反思 想到这里,沈黎砚忽然有些黯然伤神。 她以后是要回西凉的,但姬冥修定不会如她所愿放她离开。 即便她侥幸回到西凉,也要面临着与他为敌的那一日。 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能拿什么与他抗衡? 这是一个强大又足以令他敬畏的对手,她要向他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可她又能在龙渊待多久?或从他那里学到多少呢... 女身的秘密恐怕维持不了太久,她深知姬冥修早已对她起疑。 然而,回又回不去,走亦走不了,她像一只被困在深渊的鱼,化身之前,无望解脱。 突然想起玄光寺时,空寂大师为她解的签文:鲸鱼未化守江湖,未许升腾离碧波。 她不知自己何时才会峥嵘变身远离深渊,可目前为止她却只能困在这里,任由他生杀予夺。 一天的课在学子们的哀嚎连天中画上句号,每个学子在散学时几乎都是被自家书童给架回去的。 沈黎砚还好一些,她自小在战场长大,体能锻炼于她而言本就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自归砚城一战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军营式的训练,今日这么跑下来,多少还是有些疲累。 到了山脚,甫一登上马车,便看到了静坐一旁的姬冥修。 她垂了眼帘,一言未发地坐好,在马车的启动声中兀自阖上了眼眸。 山路颠簸,她索性倚靠在车厢一隅,抱紧双臂,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一刻钟之后,姬冥修睁眼看向她,见她微拢的双臂已然垂了下来,便知她已经睡着。 她眉心微蹙,显然睡得并不踏实,却也在无形之间与他保持着一道银河的距离。 他笑她天真,也笑自己犯贱,因为他的手臂已先于意识拿掉她特意放在中间的书袋。 书袋很别致,是玲玉给她缝制的,上面绣了萌萌的球球,看着很是可爱娇俏,就像她此刻睡着的样子,唇角微翘,让他很想一亲芳泽。 然而经过清早的事件,他已不敢再轻易造次,只是轻轻搂过她的身子,将她平放在自己腿上,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他垂眸,修长的指尖抚上她静美的睡颜。 他也想对她没有渴望,就像傅乾他们那样,与她无拘无束地任意打闹谈心,毫无贪嗔痴的妄念。 可他做不到,无法做到像对待朋友那样心无杂念地对待她。 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对她生出强烈的占有欲,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直到彼此融为一体。 他缓缓阖上眼眸,似睡未睡。 有些时候,他也疲倦,那种爱而不得却又怕伤害到她的矛盾心理,时刻炙烤着他已然为数不多的理智。 这种顾虑,让他的身心无时不遭受着痛苦的煎熬,日复一日,直到自己全然崩溃。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压抑自己的感受,与战场上被敌人刺穿身体血流如注的伤痛全然不同。 他深知如何解除这种痛苦,可他害怕解除之后,会有更大的痛苦席卷向他,从而让他难以摆脱。 翌日一早,沈黎砚上马车时,竟没有看到姬冥修的身影,而且随后的八日里,都是她一个人坐马车来往于鹿鸣苑和书院之间,这让她顿觉轻松不少。 她深知是因为那日早上的事,他在刻意避开她。虽然是他有错在先,可他如此举动,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点不大自在,就连在作为局外人的木棉看来,都是她撵走了姬冥修。 沈黎砚在刚开始的几日,的确有些不习惯,但后来她渐渐想开了,他不再她身边,她倒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否则她真怕哪一日一个不小心被他发现了端倪。 不过,在姬冥修上课的这段时日里,连同她在内的书院的学子们还是受益匪浅的。 这几日怎么说呢?漫长而又短暂。 每日的集训令人痛苦难熬,就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48章 嫣然受伤 为今之计,想要接近南笙,就唯有通过段泽川了。 他承诺给自己找的天冬差不多也要到了,明日小组赛之后,她便去段府找他。 因去往后山要经过玲珑女学后院的东南一角,沈黎砚看时间尚早,便想着顺便去女学看望下戚暮烟她们几个。 不料刚走出书院门口,竟看到了站在街道对面的苏静绾。 她顺着她看向这边的方向,成功看到了自书院门口缓步走出的姬冥修。 苏静绾显然也看到了沈黎砚他们一行人,隔空朝他们行了一礼,沈黎砚微微颔首回以一礼,便同傅乾他们穿过中间的街道,绕进了女学门口。 姬冥修看着径直远去的沈黎砚,眸光微沉。她根本就不在意他,不在意他与哪个女子有些什么,南笙如此,现在的苏静绾又是如此... 心中沉闷,他紧抿薄唇正要离开书院,身后却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摄政王殿下。” 姬冥修侧眸看去,见苏静绾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殷切期盼地看向他,他语声沉冷,“苏小姐找本王何事?” 苏静绾柔声道:“殿下,是这样。下月初十是家父的寿辰,家父让臣女代为相问,不知殿下届时可否赏脸莅临苏府?” 姬冥修沉思片刻,出声道:“烦请苏小姐转告令尊,本王到时会亲自登门贺寿。” 苏静绾面上闪过欣喜,忙欠身揖礼,“臣女谢过殿下。” 姬冥修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苏静绾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还是那般英武不凡,虽然他对她一如既往地冷淡疏离,但她还是止不住内心的雀跃,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 景严跟随姬冥修一路走下山,王爷今日心情不好,他没敢多言打扰他。 直到上了马车,姬冥修才沉声道:“想问什么就问,憋了一路不难受么。” 马车缓缓启动,景严这才开口道:“王爷不是最烦赴宴么,怎么会答应苏府的邀约?” 姬冥修阖目假寐,“你说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49章 狭路相逢 不消片刻,戚暮烟已将李嫣然的脚踝包扎完好。 因着李嫣然无法走路,背她下山的任务便落在了度亦琛身上。 傅乾已经有了‘家室’,而且这个‘家室’还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害得他只能龟缩在一旁,任由好友背起了脸颊通红的李嫣然。 沈黎砚本想去不远处的落雁峰察看下,但李嫣然这样的情况委实不太合适,遂只能作罢。 不过好在他们已将比赛范围内的地形看了个大概,心里也算有了底,便决定原路返回。 巧的是,他们居然在下山途中遇到了郭仕则和田荣宝一行人,显然他们也是来熟悉地形的。 自从上次的赌约一事之后,两队人平日里见了面都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不是他们在她和傅乾的课桌里塞了恶心的肥虫和菜花蛇,就是傅乾在他们的课桌上刻了乌龟王八。 总之,双方在整个书院势同水火,旁的学子见了,都得绕道而行,避免被浓浓的火药味所殃及。 现在双方又在后山狭路相逢,显然不会轻易互让。 傅乾看着站在下方的一行人,目露不屑,“好狗不挡道。” 田荣宝正要上前,却被郭仕则按住,只听他哼笑一声,语声揶揄道:“我当是谁在这儿狂吠呢,原来是傅家三少。怎么,每日里出去私会还不够,今日竟借着探路之由,公然钻小树林了?” 郭仕则话音一落,他身后那些腿子们便开始狂笑起来。 傅乾正要上前,却被毕妍拉住,“常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说,郭公子还未及冠就已经有了两妾一子,当真是家教有方呢。” 毕妍这是在暗讽郭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郭仕则老爹郭延昌好色成性,在未娶嫡妻之前便已纳了三房妾室,光庶子庶女就生了五六个,在娶了郭仕则的母亲之后没多久,更是变本加厉,一口气又纳了六房妾室。 等到郭宝坤和郭仕则兄弟俩长大之后,郭府的庶子庶女们更是猛增到二十几个,都快组成几个蹴鞠队了。 毕竟这么多张嘴要等着吃饭,郭延昌顿觉一个五品的吏部郎中,已然不能满足府中日渐庞大的开销,就备着厚礼去请求自己的大舅哥杨宗明,为他谋个四品的吏部侍郎,杨宗明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去求了圣上,圣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倒也给了国丈这个面子,让郭延昌代为行使吏部侍郎一职。 却没成想,他代行了不到两月,便被另一位礼部侍郎弹劾公然行贿受贿,圣上派人查明属实后,怒而将其降职处分,郭延昌赔了夫人又折兵,直接从四品的吏部侍郎降到了从六品的员外郎,而之前被他不甚珍惜的吏部正五品郎中一职,近日竟落在了刚被圣上钦点为榜眼的毕文珺身上。 自己居然屈居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下,郭延昌当然不服气,而身为他嫡次子的郭仕则更是不服气。 区区一个榜眼,有什么资格越过他老爹担任那吏部郎中一职?给他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就算看得起他了,还顶替了他老爹之前的官职,这让他又气又丢人。 气自己的老爹不争气,又气毕文珺竟然是与他死对头谈情说爱之人的亲哥哥,于是毕妍与傅乾一起成为了他刚刚攻讦的对象。 现在这个牙尖嘴利之人竟将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抖落了出来,当真是可恶又可恨,他当下便气怒难消道:“本公子家里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说三道四。” 他扫了眼前面的三男三女,转而对着毕妍嗤笑道:“整日里跟男子们厮混在一起,我看尚书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傅乾和毕妍正要上前,却被沈黎砚按住了,“有本事在这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好好想想,明日这个时候该怎么赢了我们。” 她与众人径直越下青阶,随意拂开挡在前面的一个狗腿子,语声轻蔑,“毕竟已经输过一回,若是再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50章 实训组赛 想到这里,李傥看向度亦琛的眼神就不同了,俨然一副大舅哥看向妹夫的既视感。 沈黎砚与傅乾自是发现了这一不同,纷纷对犹然未觉的度亦琛投去了八卦的神色。 度亦琛被他们二人如此瞅着,自是尴尬万分,他拳心微握抵在唇畔,试图掩饰自己的不适。 李嫣然虽是骄气了些,却并不骄纵。他本就是慢热之人,每次被她热烈的眼神看着时,便会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逃离之感。 毕竟很少会有女子那样直白大胆地盯着一个男子看的,李嫣然显然是那个与众不同之人,更是一个让他不知要如何拒绝的女子。 李嫣然自是看出了气氛的不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小脸微红,圆圆的更似红彤彤的苹果,只听她对李傥道:“哥哥,我这几日肯定是没法上课了,你还要送我回府养伤呢...” 言外之意,让他赶紧送她回京,再晚一些,城门恐怕就要落钥了。 毕竟,李傥还要参加明日午后的小组实训赛,若是明早再送李嫣然回去,一来一回,时间会有些赶不及。 思及此,他赶忙着人收拾了一番,才带着李嫣然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众人站在书院门口,目送他们兄妹二人离去,才各自返回书院与女学。 临别之际,戚暮烟还是不放心,“明日上山,也不知会不会遇到毒蛇毒虫,这瓶避毒丹你拿着,以防万一。” 沈黎砚握紧了瓷瓶,笑着道:“多谢阿姐,我会注意的。” 戚暮烟见她灿烂的笑容在春日阳光下格外明媚,又看了眼不远处执剑等候的木棉,才稍稍放心离去。 翌日上午,书院众学子上完姬冥修最后一堂兵略课,便于午后开始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实训比赛。 这样的比赛并不多见,毕竟龙庭书院平日里主要还是教授学子们如何修身治国,实战演练倒还是头一次,这让学子们新鲜的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 甲乙丙丁四个班,每个班分为三组,也就是此次参赛的一共十二组。 每组组员的手臂上都系着腕带,以区别于其他组员,防止山上走散时无法聚合。 沈黎砚与傅乾和度亦琛等十人是第三组,腕带为红色,李傥那一组为黄色,郭仕则那组为绿色。 比赛规则为,每组从不同的岔路口出发,哪一组最先到达峰顶找到画有自己组色的军旗并拿着军旗最先顺利返回,便是第一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251章 暗夜狼群 高镇斜侧后踢,枪柄挑开度亦琛疾刺向他的长剑,枪头借力刺向沈黎砚的左臂,他的枪势迅疾而刚猛,沈黎砚持剑横档,借势而退,减缓枪势的力道。 手臂处隐隐有麻痛之感侵袭而上,她侧身躲开攻势,跃上枪头飞踢而出,高镇后仰,长枪挡住她腿部的攻势,沈黎砚旋身飞转,飞踢向他的左臂,度亦琛从右侧斜攻向他的右臂,高镇被迫飞身而起,二人再次合力进攻飞刺向他。 高镇落地后,就势用长腿横扫向他们的下盘,二人趁势横跳后退,高镇手持长枪旋身飞转,左脚横踢而出,沈黎砚侧身飞旋而上,双脚后踏地上的青石借力飞跳而上,剑势俯冲而下,直逼高镇面门,高镇被迫后仰,险险躲过她的凌厉剑势。 度亦琛趁势飞踢而上,攻向高镇的双臂,手中的红缨枪一时无法施展,高镇将内力集聚于掌心,震开度亦琛的强力攻势,沈黎砚趁机从侧后方牵引高镇的注意力,二人都没有再用剑,直接上手对高镇展开近身攻击。 沈黎砚与度亦琛毕竟与书院的学子不同,二人都上过战场,是地地道道的军人,功力深厚,招式刚劲不说,又善于取巧借力打力,于是,两刻钟不到,他们便赢了高镇十五招。 二人拱手致谢,“多谢高夫子成全。” 高镇看着面前不骄不躁的二人,哈哈一笑,“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面军旗是你们的了。” 二人相视一笑,接过军旗后拜别高镇,便急着返回出发地。 夕阳的余晖中,落日缓缓西沉,远处的天际红霞漫天,映照着他们喜悦的侧脸。 相比上山的艰难险阻,下山就容易多了,二人踩着轻快的步伐刚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起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二人走近一看,果然见东北方向的一处松木林中火光弥漫,大片大片的树木在风中燃烧,渐渐有燎原之势。 林中的枯枝落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在地上扑串起熊熊烈火。天际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昏暗的天色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整个山林一片狼藉。 沈黎砚和度亦琛已顾不得下山,赶忙加入救火的行列。 正在参加救火的一个蓝队组员看到沈黎砚腰际斜插的军旗,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还不去送军旗,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个组员度亦琛认识,是五组中叫张康的学子,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们的组长已经下了山。 沈黎砚看了眼周边,救火之人并不少,她自腰间拿下军旗递给度亦琛,“阿度,你脚程比我快,先去送军旗。” 她是女子,体力比不得男子,一整个下午下来,已经精疲力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252章 全力寻她 然而,她却不会轻易遂了他的愿。 夜凉如水,沈黎砚饥寒交加,体力在极速耗尽,她强撑着最后的气力走向林外。 狼群尾随而至,而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涣散,脚下一个踩空,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好在她下意识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和胸部,才免遭了致命的伤害。 耳边似有水拍岩石的轰鸣声传来,她努力睁了睁眼,看到了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下面是一处幽深暗涌的水潭。 山坡并不陡峭,有几头狼已经循着坡路滑将下来,悠然向她靠近。 求生的本能让沈黎砚如回光返照一般猛地冲向那片水潭。 狼虽然天生具备游泳的能力,却并不如老虎等猫科动物那样擅长在水中活动,所以在沈黎砚不顾一切跳入潭中的那一刻,那几只狼在潭边驻足了片刻,才悻悻离去。 冰冷刺骨的潭水让沈黎砚有了片刻的清醒,然随之而来的寒意却侵袭了她所有的感官,身体不断地下沉,再下沉,直到潭水没过她的脖颈。 呼吸渐渐微弱,熟悉的疼痛纷至沓来,心头如万蚁侵蚀般剧痛难忍,却又如烈焰焚烧般将她吞噬殆尽,她全身冰冷,已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然而她还不能死在这里,她猛地抓住浮在潭面的水草,借着水草的托力成功爬出水潭。 星光暗淡,她蜷缩着身子,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后山山脚下,十二组学子陆陆续续到齐,度亦琛第二个返回出发点,当然也看到了等在原地翘首以待的傅乾等人。 被果子迷晕,傅乾觉得有些丢脸,不过在看到度亦琛顺利回来时,还是有些喜不自胜。 “阿度,小黎儿呢?”他往前看了几眼,没见到沈黎砚。 “她在山上帮忙灭火呢。”度亦琛接过傅乾递给他的水喝了起来。 “哦哦,我刚刚听说山腰处突然起了火,火势大不大?” “我走的时候还挺大,不知现在怎样了。我要上山去接下阿砚,你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53章 她是女子 姬冥修远远便看到了趴在水潭边的瘦弱身影。 他催动内力飞身向前,将毫无生气的她抱在怀中。 “沈黎砚,你醒醒!”他轻拍她冰凉的侧脸,长指微颤地伸向她的鼻端,气息微弱,感受不到丝毫生气。 姬冥修心下惊痛,他拉下披风将她裹紧,随即横抱而起。 怀中的人几乎没有温度,他的眸中渐渐积聚起森冷的寒意。 “撤回所有卫兵,留几名暗卫在书院。另外,连夜审问今日来过山上的所有人,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结果。” 景严微怔,今晚整个书院怕是要夜不能息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暗害。 沈黎砚的情况不太乐观,她左臂处有两道极深的伤口,他远远瞧着,倒像是动物的爪印,是...狼爪。 他暗叹一声,之前听影七说过,她身上有陈年寒毒,今日这么一遭,也不知能不能挺得过来。 度亦琛与傅乾在看到抱着沈黎砚出现的姬冥修时,没敢上前近看,只能跟着下山的卫兵一路回到书院。 整个书院一整晚都亮如白昼,上山的夫子、学子、卫兵都被一一盘查过问,山长傅礼被惊动,更是彻夜未眠。 沈黎砚出事,估计那个人要疯了吧。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事...他这个山长,估计也难辞其咎。 龙庭书院回鹿鸣苑的马车上,姬冥修不断揉搓着沈黎砚冰凉的双手,她的唇瓣已经冻得青紫,这让他揪心不已。 “张太医来了没?” “启禀王爷,张太医估计还需一个时辰。” 车前的暗卫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王爷一个不高兴治他们的罪。 姬冥修虽有不悦,却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他看到她潮湿的乌发上还沾着水珠,正要拿起锦帕擦拭,却突然想到她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一直穿着湿衣定会加剧病情。 他忙揭开她身上的披风,正要脱掉她的湿衣,却忽然想起了岁旦那晚的暖阁内,他也曾想过要解开她的衣襟一窥究竟,却因怕她知道以后厌他,恨他,而选择放弃。 可现在不同,他不能拿她的生命做赌注,即便这层单薄的衣物之下是一马平川的风景,他也认了。 想清楚这个之后,他便立刻解开她身上湿冷的外套,接着是中衣及内衣,然而脱到最后,他竟看到了裹得甚为紧实的束胸。 姬冥修脑中轰得一声炸裂开来,那抹束胸虽然突兀,却又那么地令他赏心悦目。 他迟滞一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254章 他的惩戒 可现在还不是她难过的时候,她得振作起来,陪她家公子度过这次难关。 今早离开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低垂了眉眼,静静给沈黎砚按揉着。 公子一定会没事,会好起来的,王上还等着她回去呢,她们一定能够撑过去。 沈黎砚的体温还是低得厉害,玲玉轻轻按揉着,期待能起到些作用。 张太医大半夜从城内被请了过来,气都没喘一下,就被暗卫拉进了殿内。 玲玉见是张太医来了,忙擦拭了下脸上的泪痕,给他让开了位置。 王爷既然请了张太医来,就是不准备瞒着他的意思了,看来他应是信得过之人,才会被深夜叫来。 张太医撩袍坐于床前,看到榻上之人是沈黎砚时,眸中惊现异色,他倏而看向站在床头的姬冥修,一时也没再多言。 他拿出脉枕放在沈黎砚的皓腕处,开始凝神把脉。 不出片刻,他阖着的眼眸倏然睁开,眸光惊疑间,他再次搭脉静听良久,却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却不得不故作镇定道:“沈世子身上似有陈年寒毒,这些年还算疗养得不错,不过现在这种情况...” 他缓缓起身,思虑良久才道:“有些凶险啊。” 见姬冥修眉心深蹙,他捋了捋胡须,才慢声道:“王爷之前应是给她服用了丹药,算是压制住了部分寒毒,但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她这次的寒毒隐有爆发的趋势,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她接下来的几日会很痛苦。” 姬冥修脸上一片凝重,“可有缓解之法?” “老夫先开一副温补的药方来缓释她的病情。这几日要格外注意保暖,若是再次受寒,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罢,他坐于案几前,开始书写药方,正要开口嘱托另一件事,却在想起榻上之人的身份时又变得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今日叫张太医前来,他便没准备再瞒着他。 张太医踌躇片刻,才语声艰难道:“她此次应是入了寒凉之地太久,导致胞宫受损,若不仔细将养,今后...恐难有子嗣。” 姬冥修愣怔一瞬,神色骇沉地看向张太医,“难有子嗣是什么意思?” 张太医见状,斟酌了片刻,才宽慰道:“王爷不必担心,今后只要温养得宜,孕育子嗣亦不是难事。” 姬冥修听后,冷厉的神色才渐渐缓了下来,“如此,该如何温养?” “老夫再开副行气活血,暖宫散寒的药方给她服用,若是怕苦,老夫亦可以制成药丸。” 姬冥修点头,而后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255章 杨家反应 玲玉知道是谁在替她家公子出气。 昨晚虽对他将公子留在正殿一事颇有微词,但今早去正殿服侍公子,看到被布置得暖意融融的寝殿时,她心中的埋怨就已消去了大半。 景严一晚上肯定累坏了,她决定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他,再顺便端点邱姑姑命人熬好的补汤给公子喝。 玲玉回到殿内时,恰好见到了前来宣旨的福禄公公,圣上命他带了很多调养身体的补品来,邱姑姑正站在殿门外与他客套寒暄。 她向福禄欠身行了一礼,毕竟是圣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人家又是来奉旨送温暖,玲玉不得不礼仪相待。 “玲玉姑娘,沈世子现下如何?” “还在昏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姑娘也不必忧心,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够逢凶化吉。” “多谢您吉言,也多谢圣上对公子的关心。”虽然知道福禄是客气话,但玲玉听后还是宽慰了不少。 “应该的。”沈黎砚毕竟是西凉世子,于公于私,圣上都希望她能够尽快好起来。 福禄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便准备回宫复命,他下午还得去郭府传达圣上的关心。 今早皇后娘娘在圣上那里哭诉了良久,希望圣上给她那可怜的表弟一个说法。 圣上一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自己的皇叔,一边是自己的爱妻,这一碗水也端得甚是艰难。 京城郭府。 郭仕则的母亲杨氏,看着躺在床上被裹成粽子的次子,心疼地嚎啕大哭,“兄长,你得为则儿做主啊。” 杨宗明站在床头,看着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外甥,心中五味杂陈。 他之前早就提醒过,不要对沈黎砚他们做出过激之事,而应该徐徐图之,攻心为上。 可他这个蠢笨的外甥,却将他的提醒当耳旁风,甚至将他的不闻不问当成是默许和认同,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毕竟是自己妹妹的亲骨肉,看到哭得肝肠寸断的妹妹,他自是心疼万分,即便是国丈府上的阿猫阿狗他都要看顾一二,更何况是平日里将他当成偶像崇拜的亲外甥。 整个盛京的明眼人都知道,谁才是那个‘山匪’,可无凭无据,他们亦不能在圣上面前状告姬冥修指使手下恶意伤人,当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不了,也得忍。 见杨宗明沉思不语,郭延昌急得来回踱步,面上一阵愤恨难忍,“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那你想怎样?”他敛眸看向那个只会纳妾传种的无能之辈。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256章 绝不放手 至于沈黎砚... 按理来说,他身为她的上级,理应前去探望。 然而一想到杨家与秦王府之间的纠葛与过节,再加上表弟的缘故,他还是选择放弃。 如今杨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他实在不想再平添事端,让家中为难。 他万万没想到,表弟会与沈黎砚产生这样的矛盾与冲突,他之前倒听下面的人说过表弟郭保坤与她之前的过节,郭仕则酿出今日祸事,与他那位好哥哥的教唆也脱不了干系。 改日去西城兵马司时,他定会侧面敲打他一番。 如果一直任由他公私不分,甚至挟私报复,迟早会给杨家引来祸端。 浮光殿内,玲玉看着手中的药碗发愁。 熬好的补汤公子竟是一口都喂不进去,直到这些补汤都进入了自己的肚子。 如果汤药也喂不进去,那她家公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玲玉在殿内急得团团转,却见王爷自殿外走了进来。 姬冥修一看玲玉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玲玉,你先下去。” 他端起放在桌上的药碗,径直走向床头。 玲玉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一旁的景严悄声拉到殿外。 “你干嘛拉我?”玲玉推拒着景严,她要进去看看才能放心。 “你在那里就是电灯泡。”景严早已学会了她们的用词。 “我就是要在那里当电灯泡,才能阻止王爷对我家公子的身体接触。” 景严显然已经得知了沈黎砚是女子的消息,玲玉熬药的药方以及王爷这几日的异常表现,都让他确定了这件事。 难怪他之前觉得她长相太过女气,原来如此。 不过,王爷在未得知她是女子之时便对她垂涎已久,呸呸呸,什么垂涎,生生将他家王爷的一片爱慕之情说成了猥琐的觊觎。 应该是,他家王爷早就对沈黎砚情根深种,现在也只不过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57章 终于苏醒 一连几日,沈黎砚都处于昏迷之中,好在每日有张太医开的汤药温养着,她的寒毒在发作了三次之后才总算平息下来。 期间,傅乾、度亦琛、李傥以及戚暮烟和毕妍等人都先后来鹿鸣苑看望过沈黎砚,陆放雅没来,却让戚暮烟带来了很多珍贵药草。 傅礼这几日在忙着举办校际比赛,托傅乾送了很多补品过来。 毕文珺已经入职吏部,事务繁忙,他委托毕妍送了一把价值不菲的轮椅过来,说是让玲玉推着沈黎砚多晒晒太阳,才有利于身体恢复。 当然,以上来探望的几人,无一例外都被姬冥修命人拦在了鹿鸣苑的正门之外。 礼物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但人却是没见着。 许是怕他们担心,玲玉出了门来,告知了他们沈黎砚的病况。 大致意思就是,等到沈黎砚苏醒之后,自会联系他们见面,几人只能失望而归。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姬冥修之所以不愿意他们入苑相见,是怕他们看到沈黎砚住在浮光殿正殿而浮想联翩。 她现在昏睡着,无法自主,若是她醒来知晓之后,定会与他翻账,所以他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将他们拒之门外。 段泽川本想着去鹿鸣苑看望下沈黎砚,但一想到这段时间并没有从南笙那里套到有用消息,他就无颜去见姬冥修。 不过,他还是派人将天冬送到了鹿鸣苑,同时也希望沈黎砚早日醒来,与她一起探讨天冬的效用。 而南笙与沈黎砚只是一面之缘,几乎无甚交情,她不来再正常不过。再者,她因被姬冥修识破假身份,也不敢贸然前来鹿鸣苑。 这段时间她亦知晓了并非姬冥修不让段泽川离开龙渊,而分明是段泽川自己不想离开。 她会给他几个月的时间考虑,同时也想过是否要告诉姬冥修真正的秦梨就在眼前。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嘴上说放就会放吗,不见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选择暂时不告诉他为好,免得丢掉自己的底牌而得不偿失。 因此,她对姬冥修那是尽量不见就不见。她现在只想猥琐发育,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省得被人发现后,引起南境那位的怀疑。 这几日,张太医又陆续来过两次看诊,昨日他在诊脉之后就说沈黎砚马上就会苏醒,这让玲玉喜出望外,而姬冥修听后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马上就要醒来,忧的是他每日的福利就要没有了。 等到她醒来,别说亲亲摸摸抱抱了,就是拉下她的小手都有可能被她嫌恶。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扶额轻叹,不过内心里他终究是欣喜万分的。 她的女子身份如今还不宜暴露在世人面前,他需要在时机成熟之时寻求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再对外公开,否则,对她会是一种伤害。 晚膳过后,姬冥修在书房处理朝中公务,门外传来景严的声音,“王爷,归砚城暗探来消息了。” 姬冥修神色微诧,却也难掩眸中急切,在景严应声进来递交密信后,他即刻拿过拆看起来。 片刻过后,书房内一片寂静,姬冥修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秦夫人竟是西凉前女皇自小就走失在外的独女长乐公主,她与沈立恒是嫡亲兄妹,而当年那个从别庄上被接回的西凉太子便是秦夫人的女儿秦梨,也就是如今沉睡在隔壁的某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小坏蛋。 他们父女俩瞒得他可够深啊,他无故被耍弄了这么久,是该找他们父女算算账的,但沈立恒离得太远,倒不如就近从小坏蛋的身上报复回来。 他抓着密信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竟是仰天长笑几声,对着懵怔看向他的景严出声道:“景严,她竟是我们苦觅良久的秦梨。” 她?景严像是明白过来什么,震惊了半晌,而后竟如释重负地拱手抱揖道:“恭喜王爷。” 他显然还有些不太理解,“王爷,如此说来,这也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58章 他的无耻 沈黎砚抬眸环视,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寝殿。 她不想再问自己为何会在他的寝殿这个无意义的问题,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她微拢胸口,开始在榻上寻找起来。 “你找的是不是这个?” 沈黎砚抬眸望去,见他手中拿着她的束胸。 面上羞恼万分,她别过眼,朝他伸出素手,“把它给我。” 姬冥修斜倚在塌边,好整以暇道:“你过来拿啊。” 沈黎砚听在耳中,却极不自在,他的语声中明显带了...勾引的意味。 可她已顾不得太多,起身膝行至与他一臂之距的地方,抓住束胸的一角正要接过,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向男人怀中。 沈黎砚右手还抓着束胸,左手却下意识环住男人精壮的腰身,而她胸前的柔软竟好巧不巧地压在男人健硕的胸前。 她怔神片刻,羞愤欲死地推拒着他,“姬冥修,你无耻!” “本王无耻?”他起身,扶着她的纤腰,轻松往上一提,薄唇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与你亲密,有何不可?” “谁是你的女人?!姬冥修,你不要胡言乱语!” 沈黎砚在他怀中奋力挣扎着,她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如今竟这般卑鄙无耻。 然而她挣扎得越激烈,男人就越感觉酥麻难耐。 他闷哼一声,“不要再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感觉到他的异动,她的脸倏然绯红一片,正要推开他起身离开,却在天旋地转间被男人压在身下。 男人晦暗如深的眸中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嗓音暗哑,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同她道:“沈黎砚,本王好难受...” 沈黎砚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脸上红得滴血,正要用力抽出自己的素手,却被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瞬间怔住。 他的俊脸隐忍难耐,额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59章 果园争执 沈黎砚分别给傅乾、度亦琛以及戚暮烟几个回了信,告诉他们等身体好些了,就回书院同他们一起上课。 在她修养身体的这几日,姬冥修倒是没有来打扰她,反而是球球时不时就会给她衔回来一些新鲜的水果。 她知道鹿鸣苑有个很大的果园,里面有很多应季的樱桃、枇杷、桑葚等,甚至还有从南方引进的荔枝、芒果的等品种。 这日她闲着无事,便在球球的带路下去了果园。也不知她在城东的葡萄种植得怎样了,等她身体好些了,就回京看看。 果园中,阵阵果香伴着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 目之所及的是红色的樱桃,紫红色的桑葚和金黄色的枇杷与芒果。荔枝看着还有点青绿,估计再过半个月左右就可以采摘。 沈黎砚随手摘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果肉饱满而多汁,甜香中略带微酸,是她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不由多摘了几颗在手中,跟着球球边走边观赏果园中难得的景致。 只不过球球的速度实在太快,偌大的一个果园,瞬间便没了它的身影。 沈黎砚一阵无奈,只能边走边低声呼唤着它。她在果园绕了大半圈,依然没找到球球的身影。 午后时分,日光正盛,她呼吸有些微喘,顺势找了片阴凉之处坐下歇息。 然甫一抬头,竟看到了一团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桑葚树的树杈上。她悄然起身,轻声慢步地走向对面的树荫下。 球球睡得正酣,小小的脑袋枕在树杈上,四肢和尾巴都自然地垂落在树下,耳朵还时不时微微抖动下,看着软萌又可爱。 沈黎砚不由扶额轻叹,她找了它大半天累得半死,它倒好,正在享受大午休。 桑葚树目测有十米高,树冠较大,桑葚在低处采摘不到,所以它才会爬那么高。 十米并不低,万一不小心掉下来摔伤了怎么办?她看了会儿,还是决定将球球叫醒,有她在下面接着,定不会让它有事。 “球球...” 然而,沈黎砚连着叫了几次,球球都纹丝未动地趴在那里,它以往不会这样,心下一阵担心,她正要再喊,却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它没事,只是吃醉了。” 沈黎砚闻言转身,见姬冥修高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光影斑驳的交汇下,他的脸上半明半暗,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胸口,那里平坦整洁,并无不妥,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男人缓步向她走来,她下意识后退到身后的树干上。 虽然知道自己裹了束胸,但在他眸光的注视下,她总觉得那层束胸形同虚设。 那日早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似乎还能回想起他精壮炽热的胸膛压在她胸前柔软上的坚硬触感,以及他粗粝有力的手掌抚摸在她腰际的酥麻颤栗。 他已站在她的面前,见她眼眸低垂没有说话,他眉峰微蹙,大手托起她的光洁的下颌,“你在躲着本王?” 她慌乱拂开他的手臂,别开了头,“我,我没有。” 说着,她便绕开他的身侧,准备原路返回。 腰身被他自身后抱握,转瞬便被他压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动弹不得。 “姬冥修,你放开我!” 他看着她嫣红的脸颊,满意至极地笑问:“恼羞成怒了?” “你这个无耻的腹黑男,到底想做什么?!”两只手臂被他一掌困握在头顶,她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 她从来不知,男人的力气会这般强悍,她一阵心颤,用尚能活动的双腿踢向他的要害。 他捉住她的一条腿顺势攀在自己紧实的腰身上,俯身亲在她气急败坏的唇瓣上,“踢坏了这里,你以后的幸福可就没有了。” “你下流!”她气得眸光莹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衣冠禽兽。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0章 她的无助 他勾唇,不甚在意道:“不答应也可以,那就一辈子待在盛京,永远也别想着再回西凉。” 她定定看着他,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似的低语道:“你一定要如此吗?” “本王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 他落下一言,便径直离去。 沈黎砚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落满了整个寂静的果园,光影照在她单薄的身上,有一种茕茕孑立的落寞之感。 姬冥修站在不远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又明白,如果不对她采取强硬手段,他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她就像风一样,只是从他的身边掠过,然后毫不留恋地飘拂而过。 她是走得轻松,走得干脆,可早已对她情根深种的他,却不能任由她撩拨完就走。 他要她在自己的领域生根发芽,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完满的,没有遗憾的,否则,那里只会是一片荒原。 他不想自己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荒原之中,他想要阳光明媚,生机盎然,想要有她的陪伴,直到永远。 姬冥修漠然转身离去,他不会任由近在咫尺的幸福就这样溜走。 他可以爱她,护她,对她好,但放她离开,绝无可能。 果园内,沈黎砚独自倚坐在桑葚树下。 她环抱着自己,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散。 头上传来一道低呜的吱唧声,她抬眸看去,见球球从树上串了下来,来到她身边。 它蹲坐在她身前,圆圆的脑袋歪向一边,墨蓝色的眼睛就那样狐疑地看着她。 它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可她的家,在哪里呢... 她眸中已有莹光闪动,摸了摸它顺滑的脑袋,颤声道:“桑葚甜不甜?” 球球看了她片刻,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它尾巴一摇,倏地串上了后面的桑葚树,不一会儿便叼下来一枝紫红色的桑葚。 它甩着尾巴,朝她邀着功,沈黎砚眸光闪动,自它口中拿过桑葚枝,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后揪了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接着又揪了一颗放入口中,直到一整枝桑葚都被她吃完。 球球以为她喜欢吃,正要上树为她去采,却见她伸手将它抱入怀中,语声哽咽道:“谢谢球球,桑葚很好吃。” 球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用舌尖舔舔她的脸颊,用湿漉漉的鼻端拱拱她挺翘的琼鼻,它只记得,上次她在落梅轩哭泣时,它就是这么哄她的。 沈黎砚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难过,抱紧球球失声痛哭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也毫无形象。内心长久以来的委屈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她恨姬冥修,恨无助的自己,更恨这无常的命运。 她只是想回家,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都不想着复国了,只是想帮助父皇治理好西凉,为什么他连这个都不允?只因他那可笑的占有欲吗?! 她恨他,真的恨死他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哽咽声渐渐变得微不可闻。 困意上涌,她微垂着脑袋,就那样昏睡了过去。 球球拱了拱她,见她没反应。它往前跑了几步,又转身看了她几眼,才哧溜一声钻入了夜幕中的果园。 浮光殿正殿,姬冥修翻阅着一份公文,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中全是她看向他时失望而空洞的眼神。 他索性将公文扔在一边,后仰在椅背里,单手撑额冥思了起来。 脚下似有吱唧声传来,他倏然睁眼,竟是球球。 它在扯他的袍角,时不时往前蹦跳一下,见他未动,又折返回来继续咬他袍角。 姬冥修知道它从哪里回来,他俯身捞起它放在自己怀中,然而用巾帕擦了擦它沾着桑葚汁的嘴巴,“在果园睡饱了吧,以后不许再贪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1章 朱阳体质 翌日午时,鹿鸣苑终是等到了从桃花坞请来的薛神医。 说是请,其实跟五花大绑也没甚区别了。 直到入了正门,他才被虎视眈眈的暗卫解了束缚,一路推搡到了浮光殿。 薛梦秋行医四十载,生平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 然一看到恢弘壮丽,宁静雅致的宫殿时,他竟是直接看呆了去。 他不由暗自腹诽,龙渊皇族倒是会享受,不过他喜欢,嘿嘿... 他身上一件蓝灰色的发白长袍,腰带两边挂着针灸袋和药囊,旁侧还绑着一个玉葫芦。 等到暗卫离开,他才捋着胡子悠闲自在地端详起来。 八角亭的石桌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点心,他拿起一块儿,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然没吃几口,脑袋上竟被一个不明飞行物砸了上来,还没等他哎呦完,接着又是一颗,他摸着后脑勺,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到底是哪个混小子袭击老夫,快点滚出来!” 结果话音刚落,脑门上又是一颗,薛神医赶紧捂住额头,毫无形象地躲到了石桌下,皇家重地竟敢有人如此大胆,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清越而熟悉的轻斥声:“三叔公,别来无恙啊...” 薛神医浑身一个觳觫,僵滞地站起身,侧眸小心翼翼地快速瞥了一眼身后之人,才慢吞吞地正身告饶:“呼呼呼,小阿黎...” 见沈黎砚手中还把玩着一颗袭击他的罪魁祸首,他立刻哭丧着一张老脸道:“阿黎啊,我也是不小心中了那狐妖的鬼吹灯啊...” 那南笙居然以找到龙血草为诱饵对他使用摄魂术,害得他将谁是秦梨的事给秃噜出去了,好在他清醒得早,否则还不知要秃噜多少重要信息出去。 “那个医女呢?”沈黎砚倚到亭栏的条凳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医女受到梦魂楼威胁,早拿着钱财逃之夭夭了。”薛神医不满地嘟囔着,看向若有所思的沈黎砚,“现在好了,估计那南笙也坚持不了太久,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哦哦,啊?全知道了?”惊诧过后,是深深的气恼,“那狐妖还想着以此为筹码带她那青梅竹马回南境呢,根本不会这么快就认怂,如此看来,定是...” 他霍然看向落落寡欢的沈黎砚,有些疼惜万分,“事已至此,你也别哭丧着一张脸了。嫁进秦王府也没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享受无上尊荣。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得找个靠谱的男人,有个归宿比较好。” “信不信我再敲你几个脓包?”什么三叔公,来到这里不仅不帮她,反而胳膊肘儿往外拐替别人欺负她,她真的要怄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他抓了一颗樱桃一股脑塞进了嘴里,渴死他了... 一路上都不给他口水喝,硬生生快马加鞭地将他绑来了这里,他没好气道:“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嘛,那秦王,哦不,你的未婚夫,急得跟什么似的,老夫的骨头都要被马车颠散架了。” 沈黎砚神情微怔,没再说话,手腕蓦然被一只枯树般的手按住,薛神医坐在她身侧,凝神静听起来,良久,他才捻着胡须道:“现在服用的药方倒还可以。待喝够一个疗程,老夫再给你调整下配方。” 她轻嗯一声,转而道:“你此去岭南这么久,又发现什么新鲜草药了?” 薛神医一听,立马来劲了,他神秘兮兮道:“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夫我给你找到龙血草啦,嘿嘿嘿...” 沈黎砚眸中一亮,“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说着,他在腰带的囊袋中慢慢摸索起来,忽而动作一顿,猛拍了下脑袋,“老夫差点忘了,匣子被护卫给拿走了。” “您说的可是这个?” 薛神医闻言转眸,便看到高大挺拔的姬冥修自亭外走入。 男子器宇轩昂,气质尊贵,容貌更是生得俊朗非凡,无可挑剔。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2章 理想类型 姬冥修淡淡点头,“陶仲景是本王的师傅,他老人家去世前将朱阳功法留给了本王,希望能将他的武学精髓传承下去。” 薛神医点点头,“九年前,老夫有幸在君临山见过他一回。他是个武道奇才,老夫从他那里也是获益良多啊...” 回忆起往事,薛神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轻叹,“王爷能成为他的亲传弟子,老夫也为他感到欣慰。不过,此种功法越是练到最后,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王爷精元充足,却也心火太旺,近来要保持清心寡欲为好啊...” 清心寡欲?藏在暗处的景严不淡定了,难道说的是王爷夜里辗转反侧想抱美人的欲求不满? 那美人,他当然知道是谁。 果然,女人影响男人练功的速度,看来他接下来得多帮着玲玉,将西次间那位给看严实了,否则,王爷好不容易练就的功法就要功亏一篑了。 亭内的姬冥修面上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羞赧,“本王会多喝些莲子羹。” 薛神医抚须一笑,心下一阵了然。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着实难为他了,不过为了他的朱阳功法能够早日大成,必要的提醒还是要有的。 “阿黎长得是好看,王爷其实少看几眼也无碍,省得以后审美疲劳,两看相厌。” 姬冥修几乎要坐不住了,猛地喝了一口茶水,却被呛得连连咳嗽,幸好邱姑姑过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尴尬。 “薛神医,午膳已经为您备好,还请您移步膳房。” 薛神医一听眼睛都亮了,“龙血草先麻烦王爷代为保管,老夫稍晚再与王爷商讨它的养护事宜。” 拱手谢别姬冥修之后,他就跟着邱姑姑出了八角亭。 姬冥修总算呼吸顺畅了些,景严在亭内出现,有些担忧道:“王爷真的决定好了?” 姬冥修将匣盖收好,语声淡然道:“嗯,本王不想放弃。” 景严没再问值不值得这样的话,他只知道,王爷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就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他现在已没有心情怨怼沈黎砚,客观上来讲,她并没有逼着王爷做这件事,都是王爷的一厢情愿,可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他难过的是,王爷的一腔真心很有可能会错付,因为沈黎砚根本不懂得珍惜为何物! “这件事,不许告诉玲玉。” 景严一怔,王爷这是在提醒他,不能让沈黎砚知道此事。 王爷的自尊心不允许那人是因为他的付出才感激和报答他,他要的是那人单纯地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否则,那样的爱,他宁愿不要。 景严动了动唇,无奈回道:“属下知道了。” 晚膳之后,薛神医从正殿走了出来,龙血草的养护事项,他已悉数告诉了姬冥修,而他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告诉阿黎。 那丫头现在本就对姬冥修怨愤颇深,依他对那丫头的了解,他若将此事告诉她,她定不会再生姬冥修的气,可姬冥修明显不要这样的感激。 哎,这两个还真是一对别扭的小冤家,他现在不得不寻个像样的理由骗过那丫头,省得她知道真相后闹事。 “龙血草需要男子的阳气滋养?”沈黎砚对这种解释显然半信半疑。 “它可是至阳之物,现在这么弱,当然需要吸收更多的阳气来生长了。”薛神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过严格说起来,他也不算是胡说,阳气充足的地方的确有利于龙血草的生长,不过效果与以精血喂养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沈黎砚勉强接受了他的这一说辞,“那得需要多久?” “半年吧。如果长势好的话,也可以提前那么一点。” “怎么就长势好了?” “多带它到阳光充足的地方走走,多夸夸它也行。” “这样也可以?” “那是自然。万物都是有灵性的。” 好吧,沈黎砚正惆怅着改日将如何带着那株草去晒太阳,就听薛神医老神在在道:“老夫下午在鹿鸣苑周边转悠了一圈,觉得这里甚合我意。” “怎么,你想在这里常住?” “那倒不至于。待老夫将青城山的药草研究得差不多了就行。” 沈黎砚不置可否,这里奇花异草的确不少,倒省得她花费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个坏老头了。 到了第三日,张太医来到鹿鸣苑给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3章 婚前契约 姬冥修眸光幽邃,使出杀手锏,“曾有大师给本王算过命,说本王...” “什么?” “说本王活不过二十七岁。” “是哪个牛鼻子老道这样咒你,你告诉我,我去打死他。” “是真的。本王不想龙渊政局动荡,才没有昭告天下。” “那,那怎么办?就没有破解之法了么?” “有。” “怎么破解?” “就是找一个与本王命格相合的女子成婚。” “那我之前是男子的时候,你还声称非我不可呢?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宁愿找一个男子,都不愿找个与他命格相合的女子解救他,逻辑上明显不通。 姬冥修眸中微诧,这小东西还真不好糊弄。 “你若是不相信本王,那就算了,让本王自生自灭好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站起。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看着你自生自灭呢。” 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想要个合理的解释而已...” 姬冥修自怀中拿出一物递给她,“本王找人算过了,我们俩八字很合。” 沈黎砚拿过那张薄薄的命批,她并非看不懂这个,上面的批语并没有夸大其词。 “可是,与你命格相合的女子何其多,你为何偏偏选择我呢?” “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她凝眸看向他。 “如果只是为了破解命格而随意找个女子成婚,那样的婚姻,本王宁愿不要。” 沈黎砚震惊地看向他,她知道他偏执,可没想到会偏执到这种地步。 “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不会轻易娶妻。本王以为二十七岁之前也就那样了,直到遇见了你...” 他一字一句地虔诚道:“本王心悦之人只有你。” 被男子如此坦诚的表白,沈黎砚顿时羞红了耳尖。 “你是男子之时,本王一直以为自己心理有问题,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你不知道,本王那晚知道你是女子时有多开心。” 他有些委屈道:“你骗得本王这么苦,就没想过要补偿本王么?” “我...” “你应该明白,这次你命在旦夕是因为什么。” 沈黎砚神色微怔,她心里都清楚,抛过私人恩怨不说,郭仕则几人正是见她一个质子在盛京无依无靠,才会毫无顾忌地对她下手。 “你跟本王成婚,本王予以你庇护,两全其美之事不好么?更何况,你父王远在西凉,也多少能对你放心一些,不是么?” “我,我可以答应你。”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认真看向他,“不过我有条件。” 姬冥修眸光微动,“你说。” “既然是契约,就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之上。你的财产、房契地契什么的,我不会要。你的爵位,是你浴血沙场的荣耀,更是你对整个龙渊鞠躬尽瘁的骄傲,我没有资格轻易夺走它。” 他眉眼变得异常柔和,“那你要什么?” “我希望你予以我最起码的信任。” 她扶着他坐在旁侧,目光与他平视,“我会尽量在晚饭之前归家,不过特殊情况除外,你有没有意见?” 他乖顺地像球球,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以乱吃飞醋,尤其是对陆放雅。能不能做到?” 他眉眼微蹙,显然还是介意,但看着她专注而郑重的神色,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她缓和了眉眼,对他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三年之后,如约放我离开,不许反悔。” “本王若是反悔了,该当如何?” “那你就对着全天下的人承认自己是狗。” 姬冥修无语扶额,只要她现在答应了就好,至于将来做狗还是做人,都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还有别的要求么?” 沈黎砚摇了摇头,反正是契约婚姻,她没那么多要求,只希望他如约履行承诺就好。 “那好,你稍等本王片刻,待会儿我们就签订契书。” “其实...明天也可以。” “不可以,本王就要今天。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4章 邀友游园 这几日沈黎砚在薛神医和玲玉的照顾下,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今日正值书院旬休,傅乾和戚暮烟几人便相携来到鹿鸣苑看望她。 上次被拒之门外,这次倒是敞开门迎接,几人面面相觑,看来摄政王近日心情不错。 几人一路在侍女的引领下,见到了站在八角亭外笑迎他们的沈黎砚。 “多日未见,就感觉一个世纪没见到小黎儿一样。”傅乾摇着折扇步入亭内。 “沈世子,别听他嘴贫,他成天跟李傥凑在一起踢蹴鞠,别提有多快活了。” “阿妍,有你这么说你未婚夫的么?” 毕妍小脸一红,嗔怒道:“你住嘴。” 沈黎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度亦琛笑道:“他们两个在月初定亲了。” 她了然一笑,忙拱手致贺,“恭喜二位了。” “谢小黎儿吉言。等我们成婚时,给你发喜帖哈。” “傅-乾。”毕妍羞得捂他的嘴。 李嫣然掩唇轻笑,余光不由看向一旁品茶浅笑的度亦琛。 沈黎砚笑道:“嫣然姑娘的脚伤好利索了么?” 李嫣然大方一笑,“已经好啦。还得感谢世子上次送我的紫参丹,效果很好,也没有留疤。” 沈黎砚看了眼度亦琛,回头对李嫣然道:“你最应该感谢的是阿度,是他一步一步背着你下山的哦。” 度亦琛矜持不在,忙不自在道:“无,无碍。” 李嫣然接话道:“我父亲和哥哥前几日去拜谢过度侯爷了,侯爷说让我们小辈...多多走动。” 说着,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面色已然不太自然的度亦琛。 沈黎砚看着二人的反应,觉得他们有戏。 以他对阿度的了解,如果他对一个人无意,定然会直接干脆的拒绝,而不是一副欲出又止的无措模样。 想到这里,她出声道:“嗯,是应该多多走动。果园里的樱桃和桑葚都成熟了,王爷让你们多采些回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5章 那个小厮 “对了,此次的校际比赛,结果如何?” 这次没能参加三大书院的比赛,是她的一大遗憾。 “当然是我们龙庭书院赢了。” 傅乾摇着折扇道:“今年的策论考题与去年相差不大,不过军策考题却有所变化,增加了实训赛。” 度亦琛接话道:“马射、步射、负重、兵器环节,龙庭与西华不相上下。不过,他们在最后的实训赛环节还是输给了龙庭。” 沈黎砚思索着,“是不是输在了团队默契不足上面?” “小黎儿真是一语中的。他们分工不明确,还各自为营,甚至在关键时刻互相扯皮,评委最终以不顾大局、缺乏配合与责任心为由给他们判了低分。” 沈黎砚笑笑,“我们之前的小组实训赛,也算是做了一次赛前准备。” “你是不知道,出了你这样的事情之后,摄政王特意从军营调拨了人手去后山护卫,警戒值那是拉得满满当当的。” 毕妍用眼神示意傅乾不要再说,傅乾才惊觉自己提起了不太适宜的话题,他下意识捂住了嘴,有些歉意地看向沈黎砚。 沈黎砚自是发现了他们的小心翼翼,她莞尔一笑:“以我为前车之鉴,加强对各院学子安全的保护,我也算为书院做了贡献不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不用这么谨慎小心。” 傅乾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没事就好,之前我还怕你产生心理阴影呢,现在看你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在书院我们都要注意,不触及底线之事能忍则忍,免得徒惹是非。” 说罢,她转身道:“暮烟,你们三个在女学也是如此。女子之间的拉帮结派要少参与,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学会保护自己。” 三人一一点头,显然已将她的话记在心里。要知道,女子若报复起来,与男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光西斜,几人享受了一下午的果园乐趣,便离开鹿鸣苑,沈黎砚抱着球球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 玲玉自是看出了她的依依不舍,“公子若是想回京的话,可以和王爷一起回去。” 见她面带疑惑,玲玉解释道:“王爷受邀参加兵部尚书后日的寿宴,明早会出发。” 苏旬...苏静绾的父亲。 姬冥修平日里不喜宴会,此次却答应前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景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玲玉摇了摇头,“没有。” 沈黎砚疑惑间,朝正殿走去。 景严正在准备明早的行礼,沈黎砚直接去书房找到姬冥修。 见到她来找他,他明显有些意外,“终于舍得来找本王了?” 他这是在暗指她一下午都在陪傅乾他们。 不知为何,自从与他签订契书之后,沈黎砚每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查到有关通关令牌的线索了?” 他唇角微勾,邪魅道:“想知道?” 沈黎砚乜了他一眼,那还用说。 不过求人就得有求人的姿态,她只能放软了声音,“我这不是怕耶律乌稚再来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王爷尽管唤我就是。” “你还真是闲不住。”他眸光中带着一丝狡黠,“本王这里还真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沈黎砚眸中一亮,“什么忙?” 他指指自己的肩膀,她立马会意,上前给他揉起了肩膀。 姬冥修阖目享受着,可能是因着习武的原因,她按起来有种柔中带刚的舒适感,既不显得柔软无力,也不显得用力过度,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不舍得为难她,徐徐开口:“之前抓获的那些盗贼里,有一个盗贼的供词中提到,那些北燕人的首领曾与一个灰衣打扮的小厮见过面。” “你们找到了那个小厮?” “找到了。但这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一直生活在村里,根本没在达官贵人府中做过仆从。” 沈黎砚停下手中动作,走到桌案之前,“王爷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姬冥修睁眸,示意她继续,她一边思索一边道:“那个小厮做了农户的人皮面具,只在与那些北燕人见面时使用。” 姬冥修一时豁然开朗,他也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小厮了,是在会同馆的北燕署。 看来他经常为那个幕后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266章 酒坊生意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沈黎砚这厢边走边骂着,姬冥修那边却是食髓知味。 他轻抚薄唇,兀自浅笑着离开书房。 景严给他寻的小本本还是蛮有用的,他明显感觉到了她与以往不同的反应。 虽然被她捶了几拳,但那些不痛不痒与一亲芳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用力的,只是有些恼他忽然偷袭,对他象征性地锤了几拳,这让他心底又多了几丝甜蜜。 翌日一早,几人一同乘车回到京城。 姬冥修有事直接回了王府,沈黎砚则陪着薛神医在城内闲逛了起来。 她在望云楼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他一番,便带着他直接去了悦来酒坊。 甫入酒坊,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不管是大厅东面的红酒墙,还是西南角的‘将进酒’留言板,整个装饰出来的风格竟然比她预想中还要好。 酒坊张管事看到她,喜出望外地迎了上来。 “沈世子来啦。” 见他看着她旁侧的薛神医目露疑惑,沈黎砚介绍道:“这是为我治病的薛老前辈,您叫他薛神医就行。” 张管事一听,眼睛一亮,当世能被称为神医的人可没几个,他当下恭敬地喊了声:“薛神医,幸会了。” “呵呵呵,不客气。”他捋着胡子道:“你们郑先生在不在呀?老夫今日可是慕名而来,向他讨酒喝的。” “郑先生在的,您和沈世子随我来。” 二人随着张管事走上二楼的吧台处。 吧台后面设置了红酒墙,郑义兴正兴致勃勃地摆弄酒坛上面的红色标签。 墙壁和屋顶上,夜光石闪耀着莹莹光芒,等到华灯初上,它们将散发出独具一格的魅力之光。 上次陆放雅去书院之时,她便将酒瓶和标签的设计图纸交由他转交给了右相,现在看到自己的设计已经有样品出现在了红酒墙的窗格上,怎能不让她欣喜万分。 郑义兴自是注意到了他们,“哎呦,沈小友...” 他激动地走出吧台,先是绕着沈黎砚仔仔细细瞧了一圈,而后才松了口气。 “陆大人许是怕我分心,之前也没告诉我你出事的事情。近来纪祥从外面回来说了此事,我才知悉。我本想着改日去青城山看你,没想到你今日竟来了。” “让郑先生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大病初愈,你应该在家好好休养,不用急着来酒坊的,这儿有我和张管事呢。” 沈黎砚朝着张管事微微颔首,“辛苦张管事了。” 张管事赶忙拱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说罢,他便揖礼离开,把时间留给了他们。 “沈小友,这位是?”郑义兴显然看到了正盯着红酒墙兴致盎然的薛神医。 “老夫是给阿黎看病的薛梦秋,郑先生叫我薛神医就好。” 阿黎?郑义兴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徘徊了几圈,看来他们关系匪浅。 只是,薛神医...好像在哪儿听过,他没再多想,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忙介绍道:“这款酒是老朽与张太医刚刚研制出来的一款药酒,薛神医可以品鉴一二,为我们提一些改进的建议也行。” 说着,郑义兴便邀请薛神医坐上吧台,将一个画有龙虎嬉玩的酒瓶拿来放到他面前。 “这是龙虎饮,有祛风除湿、舒筋活络、强健筋骨的功效,您试试看。” 薛神医旋开瓶塞,轻轻嗅闻,而后饮了一小口,慢慢回味着。 “嗯...口感醇厚,入喉净爽,有一种绵柔顺滑之感。药香舒适,药味不露,妙哉,妙哉...” 这张太医倒有两把刷子,居然用蛹虫草入药,起到保健养生的功效,不过这蛹虫草可不好找,估计是把他积攒的老本儿给贡献出来做精品展示了。 郑义兴看他反应不错,转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叹息道:“就是成本太高,售价昂贵,好多酒客都望而却步。” 沈黎砚出声道:“只做高端供应不行么?” 郑义兴摇了摇头,“不是不行,只是高端的话,毕竟受众太小。自一周前推出这款药酒后,不少老者慕名而来,但一听到售价,只能遗憾地摇头而去。” 薛神医接连喝了几口,眯着眼睛神情自在,“不就里面的蛹虫草太过昂贵么,找个替代它的平价之物不就好了。” 郑义兴眼睛一亮,急切道:“还请您指点迷津。” 薛神医抚了抚胡须,“可以用蜂蛹替代。” “蜂蛹?” “嗯,可以建立一个小型的养蜂基地。蜂蛹用来做药酒,蜂蜜嘛,可以作为搭头送出。” 他有意无意看了眼一旁静听的沈黎砚,“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甜丝丝的东西么,让那些酒客带回去给他们的孙女,一举两得。” 郑义兴一听,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许,他不由笑着道:“孙子孙女都使得。只不过,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沈黎砚轻抚鼻端,“这个可以先纳入我们的规划,还不急。我们的葡萄酒现在如何?” 郑义兴一听,随即从红酒墙上拿下一瓶,放到她的面前。 瓶身上,一袭红 衣艳艳的古典美人,正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对月独酌。她指尖的夜光杯,在月色的照耀下闪 第267章 旧怨新仇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沈黎砚睁大了双眸,试营期间能取得这样的业绩实属不易。 她抓住郑义兴的衣袖猛地摇晃起来,激动得跟一个孩子似的,“郑先生,你太棒了!” “哎呦,小祖宗,老夫快要被你摇散架了...” 躺在竹椅中兀自阖目饮酒的薛神医轻嗤一声,“她就是一个小疯子,别理她。” 沈黎砚乜他一眼,“那你就在酒坊慢慢享受吧,不要同我这个小疯子回王府了。” 薛神医一听,立刻翻身跳起,“老夫可是要去王府吃山珍海味的,你个小坏蛋,竟想着丢下我,真是忤逆不道。” 沈黎砚轻哼一声,径直往楼下走去。 郑义兴送他们下楼,挽留道:“沈小友和薛神医不再多待一会儿了?” “不了郑先生,我等下还要去趟兵马司,酒坊就辛苦您和张管事了。” “沈小友客气了。” 二人出了酒坊,沈黎砚派人将薛神医先行送回府中,而后便策马去了一趟北城兵马司。 司内一切如旧,只是之前的熟人在跟她打招呼时,面上明显闪过几丝微不可察的敬畏与尴尬,虽然她觉得自己看起来跟往常一样亲切随和。 直到周翼与她悄声说了缘由之后,她才渐渐反应过来。 郭仕则是杨坚的表弟,这样一来,她在杨坚眼中,就是造成他表弟残废的始作俑者,虽然不是她直接动手,但在他人眼中,与她亲自动手已无多大区别。 鉴于二人之前的‘旧怨’,在加上此次的‘新仇’,她与杨坚这种本就存有潜在竞争关系的上下级,在外人看来,迟早要走向势不两立。 至于之前破解官银盗窃案的相扶相持,在此时此刻,倒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沈黎砚无奈摇头,他是他,他表弟是表弟,她不会将其混为一谈,就不知杨坚会是何种反应了。 她将从悦来酒坊带来的葡萄酒让周翼分下去几瓶,而后带着另外两瓶敲开了指挥使的号房。 自发生上次的盗窃案之后,京中的治安明显比以往好了不少,杨坚自然没有上次来的时候那般忙得脚不沾地。 沈黎砚进入号房后,便看到他正伏于公案前处理着公文。 “你怎么又...”以为是孙连冲又提前回到司内的杨坚,在抬眸的瞬间,迟滞了半晌。 他放下手中狼毫,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沈黎砚,示意她坐下说话。 “你...”他轻咳一声,“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沈黎砚淡然一笑,“好多了。多谢指挥使关心。” 她将酒放到桌上,“听说我们两个因着你表弟之事,马上要决裂了,所以我略带薄酒,来抢救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同事关系。” 杨坚愣怔一瞬,而后缓然一笑,“本使可没听说过此事。看来是有人觉得司内憋屈,想出去放放风了。” 沈黎砚扶额一笑,“不关他们的事。你是你,你表弟是你表弟,我不会公私不分,相信你也不会。” 杨坚诧异抬眸,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父亲和姑母很生气,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她微一愣神,亦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诚。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同情郭仕则,因为我也是受害者。我被狼群追到深潭求救无门命悬一线时,他无法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反过来,我也亦然。求怨得怨,又有何怨?” 杨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好像重新认识她一般。 “所以,冤冤相报何时了呢...我本无害人之心,却也因言语之失和他人的失智之为,得到了惨痛的教训。如果他人还不能从这样沉痛教训中得到警醒而依然选择一错再错,那么我亦不会再一味忍让。” 杨坚不置可否,“本使不会做你的传声筒。” 沈黎砚从容一笑,“指挥使随意。” 她随即起身,“明日属下会按时上街执勤,指挥使有什么任务,可以随时分派于我。” 正要拱手离开,却听杨坚道:“等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沈世子能否转告于摄政王?” “指挥使请说。” “我听闻摄政王为了治好你,请来了薛神医。阿则他...毕竟还年轻,作为他的表哥,我为他此次的冲动行为代他向你道歉。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真诚地请求沈世子,能够不计前嫌,帮忙说服摄政王,让薛神医看看他的腿还有没有救。” 随后,他郑重行了一礼,“杨某在此谢过沈世子了。” 沈黎砚知道杨家与姬冥修之间的不对付,但让她以德报怨地当圣母拯救他那不成器的表弟,着实有些为难了她。 杨坚看着她微咬下唇的样子,深知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 可那日去郭府看到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不能言语的表弟和以泪洗面的姑母时,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也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说出了口,本没抱太大希望,却还是意外听到了她的回复。 “我试试看。” 房门应声开合,杨坚看着紧掩的门扉,驻足良久。 他转身回到桌案前,拿起一瓶酒仔细端详了起来。 前几日去东城办事时,倒是听到有人说起过“长相 思”。 瓶身的设计很是独特,却不知为何,那个手持月光杯饮酒的红衣美人,竟让他想起了已经离开的沈黎砚。 他不由摇头轻笑,还真是魔怔了。 第268章 我有所谓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沈黎砚单手托腮,莹润的指尖在桌上轻击着,“诊金三万两。” 他侧身,翘起二郎腿,语气中满是不屑:“三十万两,老夫也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哎呀,风味酱牛肉、水晶虾饺、鸡翅包饭、地瓜丸...” 薛神医终是有些躺不住,他翻身坐起,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外加酸菜鱼、粉蒸排骨、黑椒牛柳、山药瘦肉粥、粉丝老鸭汤,两个月。” 她手指微顿,眼眸轻抬,而后勾唇一笑,“再加每周一次的barbecue,一个月,不接受反驳哦...” 他终是抵不住小狐狸的美食诱惑,败下阵来,气哼一声,“成交。” 沈黎砚眉开眼笑,“多谢三叔公。” 薛神医起身走向门外,“三万两诊金,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那是自然。” 她摇头轻叹,真是个老财奴。 晚膳一时没注意吃得有点多,她决定出去消消食,顺便去下紫宸居。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跟姬冥修说这件事,毕竟做了‘恶人’又去做‘好人’,不太符合他杀伐决断的一贯作风,也会显得有点跌份,很容易让外人觉得他是在自降身价向杨家求和。 思索间,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紫宸居。 书房内,姬冥修听到她说请薛神医给郭仕则看病时,几乎用一种看圣母的眼神瞥向她。 “怎么,你还嫌自己被他害得不够惨,想将他治好之后再暗害你十次八次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怪本王心狠手辣,碍着你当女观音了?” 她揪揪他的衣袖,软声道:“你先不要生气好不好?” 姬冥修轻哼一声,别过头不欲理她。 “那日我醒来后,得知是你给我出了气,我心中...很是感动。” 见男人神情微缓,她轻声道:“长这么大,除了父皇和母后,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好的人,我又怎能辜负...” 她睫毛微垂,抬眸看向他深沉的眼底,“你...对我的情意。” 男人握住她的素手,垂眸傲娇道:“你知道就好。” “可是,莫说将郭仕则咬残,就算是咬死,也代替不了我经受的那些痛苦。” 姬冥修正要说话,却被她轻按唇角,“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轻抚着他刚毅的侧颜,就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他已接受了应有的惩罚,可我们不能让他成为残废。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姬冥修不屑轻嗤,“本王等着他们来报复。” 沈黎砚无奈轻笑,揪了揪他的俊颜,“你总是这么狂妄。他若成为残废,世人日后说起他时,只会说你残暴不仁,睚眦必报,对他,乃至郭家,则只剩同情怜悯。而将来杨家若对你做了什么不好之事,世人只会说你报应不爽,对杨家,则只余宽容与支持。” “本王不屑世人臧否。” “不可,你不能小瞧了舆论的力量。相反,你还得重视它,甚至是利用它。” 男人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干脆将她从桌旁揽到自己腿上,她正要挣扎着下去,却被他按握着不松手,最终她只能妥协,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肩膀维持着平衡。 “杨坚既然请求我帮忙,那就是杨家和郭家先有求于王府,王爷有容人雅量,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予他重获新生、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们两家以后还要害王爷,那就是恩将仇报,不得人心。民众虽不至于站你这边,却也绝不会倒向他们那边。”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承杨坚救你一命的人情么?”男人摆弄着她的素手,闷闷不乐着。 沈黎砚看着他不满的表情,顿时有些好笑,“你可是堂堂摄政王,整个龙渊都容得下,怎么唯独容不下一个杨家?” “这是本王容不下他们杨家么?分明是杨宗明容不下本王。他明知本王看重你,却放任自家的祸害对你下毒手,既然他约束不了,那本王就给他一个记忆深刻的警告。” “这下好了,经此一事,你与他的矛盾又加深了。” “无所谓,也不缺这一件。” “你无所谓,可我有所谓。” 男人霍然看向他,眸光中有复杂难明的东西在激烈涌动。 “我怕他们暗中对你下手,怕你会受伤,更怕...” 她蓦地止住话音,抬眸抿唇道:“自己会失去你。” 男人长睫微垂,却是眸中带笑,就好像长久以来的单向付出,终于有了一个双向的回应。 他眸中溢满了从未有过的柔光,声音有些微颤,“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就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他紧追不放。 “再不说,本王可就要亲你了。”他揽过她的纤腰,俊颜缓缓逼近。 她吓得赶忙按住他的胸膛,支支吾吾道:“我,我在意你,行了吧!” 男人冷峻的眉眼瞬间盛满了日月星辰,他将她拥入怀中,语声温和而不容辩驳,“本王可以答应你,但只此一次。” 她眉 眼含笑,柔声道:“好。” “你不必害怕,本王没你想得那么弱。” “可是暗箭难防。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是本王心甘情愿,与你无关, 第269章 无情拒绝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见他眸中神色未定,姬冥修倏而勾唇浅笑,“今日毕竟是苏大人的寿宴,本王说这些着实有些不太适宜,还望苏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苏旬赶忙拱手道:“王爷为国事日夜操劳,是我等学习之楷模,下官效仿都来不及,又岂能因此怨怪王爷。” “今日事多,苏大人就先去忙吧,本王在这里坐会儿便走。” “如此,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姬冥修看着苏旬离开的背影,眸光微沉。 他也没指望从苏旬这里问出什么有用信息,左右也只是为暗卫争取些时间罢了。 尚书府到底有没有问题,一会儿暗卫会给他一个结果。 小径转角处,苏旬身边的谋士悄声道:“大人,摄政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旬看向远处花园中来往如织的宾客,眸光微漾,“他应该只是怀疑,今日来此也只是查找线索罢了。” 说罢,他微整衣袍,浅笑着走向花园中的众人。 谋士看了眼远处的正厅,思忖片刻,悄然原路返回。 正厅内,姬冥修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到门外有人求见的声音。 厅门打开,苏静绾莲步进入屋内。 见到厅内静坐的男子,她悄然按下欣喜,欠身揖礼,“臣女见过殿下。” 姬冥修抬手,示意她免礼。 虽然景严隐于暗处,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有些不妥。 姬冥修正要找个理由起身离开,却听到苏静绾泫然出声,“殿下是不是不喜臣女?” “苏小姐何出此言?”他蹙眉望了她一眼,回身负手而立,兀自欣赏着墙上的松林图。 “殿下每次见到臣女都是避之不及,是臣女哪里惹殿下不开心了吗?” “苏小姐多虑了。” “殿下,其实...臣女有些话想对您说。” 姬冥修转身看向她,神色淡漠。 苏静绾知道自己此举有失贵女身份,甚至有些不顾礼义廉耻,可此刻的她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此次机会她抓不住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殿下,臣女第一次见您,是在十四岁宫宴那年。当时您刚从战场上回来,就那么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日,我为殿下弹奏了一首凯旋曲,殿下还夸我素手慧心琴技了得。” 她痴痴一笑,“那时心高气傲的我就在想,等十五岁及笄之时一定要嫁给您。然而,此后我足足等了三年,也没看到您对我有过任何表示。” “就在我以为与殿下再也没有交集的时候,两年前的那次秋狩,您救下了被黑熊抓伤的我。自那之后,我以为自己又有了再次接近您的机会,却不曾想,又只是我镜花水月的一厢情愿而已。” “秋狩之后,您便去了西凉战场,还为此受了重伤。我本想等您病情稳定之后去看望,却听到了您与戚沐九,不,西凉世子沈黎砚的龙阳绯闻。我当时真的很难过,不明白您为何宁愿喜欢男子,都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她是西凉世子又如何?她可是男子啊,与您是没有未来的。您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我可以为您操持王府事务,可以为您生儿育女,甚至可以成为您坚强的后盾。为什么您独独喜欢她,却不喜欢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听到男人冷漠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你喜欢本王,本王就得喜欢你么?如果是这样,整个盛京但凡有贵女向本王表明心迹,本王就都得接受并收入王府么?” “我,我同他们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殿下的。” “你的真心,在本王这里一文不值,甚至会对本王造成困扰,你不知道么?” “不,不是这样的。” “这便是事实。本王之所以对你冷淡疏离,就是希望你知难而退,不要再心存幻想,但如今看来...”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你竟如此执迷不悟。” 苏静绾凄然一笑,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只是不屑于诉诸于口。 “殿下,您真的好绝情,静绾爱了您整整五年啊...” “爱?”他有些嗤笑,觉得多待在这里一秒,就会染上她痴傻的疯病。 见他毫不留情地侧身而过,她心如死灰,“是因为沈黎砚吧?您喜欢她,甚至爱上了她?” 姬冥修没有回答,给她留了最后一丝体面,“本王不是你的良人,你好自为之。” 苏静绾眸中泪光莹莹,一颗心,碎裂成片。 她顾不得零落成泥的自尊,扑到门边痴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廊角独自泪流。 她失神呢喃着,“殿下,您为什么就看不到静绾的好,为什么...” 眼前蓦然出现男子的革靴,她愣怔一瞬,而后欣喜地抬眸,然看到面前之人时,她满含期待的神情顿时委顿了下去。 她神情冷淡,“你来这里作甚?” “小姐不必为不值得的人伤怀。” 她拭掉眼泪,理了理鬓发,恢复了一贯的骄矜冷傲,“他值不值得,还轮不到你一个谋士在这里评判。” “小姐,他看不到你的好,自会有人看到 你的好。” “你么?”她转眸看向身侧长相平平之人,“不要再自作多情。” 她从他身旁走过,语声沉冷,“记住你的身份。” 王坤看着她渐渐走远的窈窕身影,眸中晦暗一片。 他来尚书府当谋士三年,从入府见到她的第一眼起, 第270章 相府漫谈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紫宸居书房内,姬冥修手持一份名单,细细端详。 今日去尚书府也不算一无所获,依据盗贼对那小厮身形、言行等的描述,暗卫将怀疑的对象限定在了如今这份十二人的名单之中。 许是知道他会有所动作,苏旬将书房周围布防得密不透风。 索性,他也如他所愿,派了几名暗卫多多少少做了一番查证的表示。 当然,他的重点不是书房,而是尚书府管家手中的人事文书。 为了不打草惊蛇,暗卫另外誊抄了一份。 他看着名单上的几人,沉声吩咐:“派人暗中调查这几人,家庭情况、早前经历都要核实真伪,切勿掉以轻心。” 景严正要应声退出,却听自家王爷道:“苏府之事,不要透露给玲玉,否则,罚俸半年。” 景严一个觳觫,赶忙应下。 王爷真乃男德典范,生怕落梅轩那位知道今日之事,从而对他生出嫌隙,竟以俸禄逼他保密,当真是用心良苦。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黎砚的手段竟如此了得,完全将王爷拿捏得死死的,这让他不禁怀疑,这还是以前无所畏惧的王爷吗? 沈黎砚执勤尚未回来,他决定去落梅轩被玲玉拧拧耳朵刷刷存在感,免得也像王爷这样,战战兢兢地就怕人从手心跑了。 傍晚时分,沈黎砚从外回来,便遭到了玲玉的连番盘问。 “公子,我刚刚才知道,你昨日问的那个肌肉移植,竟然是为了救那个害你的郭仕则。” 见她不语,她又道:“公子,你怎么想的嘛,他那么害你,你干嘛还要救他?” 沈黎砚好笑道:“若是他一辈子都会成为任人嘲笑的残废呢?” 玲玉不满地嘟囔,“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好好好,那要不我不让老头去救他了,行不行?” “那怎么...”她气得一恼,“公子...你太坏了。” “好好好,我坏,玲玉,快给我弄点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玲玉无奈,只能去厨房给她弄吃的。 晚饭后,薛神医过来逗弄球球时,沈黎砚才问起了他下午去郭府看诊的事。 今日上午她告诉杨坚,下午他便亲自送薛神医去了郭府。 薛神医剥开一颗新鲜的荔枝,喂给了球球,才悠然道:“万幸没有伤到骨头,还有救,后日便可以进行肌肉移植。” “老头,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薛神医狐疑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又开始打老夫的主意了?”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形象?” “不然你以为呢?” 沈黎砚突然熊抱过来,“老头,谢谢你的理解。” 薛神医被她抱得一个趔趄,“哎呦,你这熊孩子,怎么突然变这么煽情了?” “老头,我想父皇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等你解了寒毒,老夫就接他来盛京如何?” “真的?” “不骗人。” “说话要算数。” “绝无虚言。” “这还差不多。” 她使劲捏了捏薛神医的脸颊,“改日我研制一款芦荟面膜给你试试,老树皮一样,硌手。” “你这个熊孩子,现在就开始嫌弃老夫了。三十多年前,就是你家王爷的脸,都比不得老夫滑嫩。” “什么你家我家的...” “迟早是咱家的,对不对?” “不理你了,坏老头!” “哈哈哈,这就害羞了,还真是不经逗。” 他托着球球的两只前爪举到半空,左瞅瞅右瞧瞧,总觉得它的形象在哪本古书上看到过。 翌日上午,沈黎砚去西城兵马司看望了曹睿几人,顺便同阿度聊了会儿兵马司的一些事情。 曹睿他们变化很大,除了被晒得黑了些,身体倒是比之前壮实了不少,一言一行皆有了兵马司人员的气派与作风。 见到她,他们很高兴,之前听说她出事,本想去鹿鸣苑看她,但碍于他们与摄政王从无交集,便只能将自己的心意让度亦琛带了过去。 沈黎砚当然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不过她还是同他们说了很多自己的近况。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阿度平日里对他们多有照应,只不过在他离开去书院的时候,郭保坤那些人还是会时不时找他们一些麻烦,不过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曹睿他们几个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想要找茬也得悠着点。 不过,自郭仕则出事后,郭保坤倒是罕见地没找曹睿他们的不痛快,沈黎砚心想,定是杨家父子警告过他。 这让她终是放心了一些。当时是她将他们从安州带到了盛京,她总得护着他们一些。 如果不是阿度在西城兵马司,她定会去信隋敬之,让他们回即墨城,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如今看来,他们暂时也没这方面的打算,她便也没说什么,选择权总归在他们那里。 下午,她抽空去了一趟左相府。 陆放雅已经在准备前往瀛都的行礼,此去路途遥远,她竟生出了几丝淡淡的惆怅。 因着第一次 去东岳的经历不算太美好,又想到暗夜门的阴狠做派,她虽面上不显,心里却终究是万分不舍与忧怀的。 二人在庭院中一路漫谈着,药圃中的赤芍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花苞,金银花也开出了黄白相间的娇俏花蕊。 “此 第271章 偶遇池律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她思索片刻,认真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瀛都了。” 陆放雅但笑不语,二人静静往前走着。 “去了那边千万要当心。那什么三皇子,他想当皇帝就让他当去,你也不用非得冒险去支持那微生思远,我可听说,他那皇帝当得着实不咋地。” 他笑笑,有些宠溺道:“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她点点头,“嗯,去了那边,代我向微生思龙问好,就说我等着她来盛京做客。” “好。” “我和暮烟会等你回来。” “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沈黎砚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会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从相府出来后,天色已经暗沉。 她策马缓然前行,正想着心事,却听对面传来马车的蹄鸣声。 她一抬头,居然看到远处的府门前,苏静绾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盈盈走下。 沈黎砚看着府门上的牌匾,才知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岔了路。 也对,相府周围随便转个弯,都是某个重臣的府邸,只不过她今日恰巧走到了兵部尚书府而已。 因隔着一段距离,又是夜色中的转角处,是以苏静绾并没有看见她。 不过她却看得清楚,送她回来的明显不是尚书府的马车,因为她看到一位年轻的公子随后下了马车。 那公子生得模样周正,身姿俊秀挺拔,有一种谦谦如玉的世家风范,只见他对苏静绾礼貌拱手揖别,才转身上了马车。 向来眼高于项的苏静绾,竟破天荒与一个男子外出相约,这让她有些微诧,难不成,她这是认清了流水无情,决定要花落别家了? 她不由唏嘘一声,正准备转个弯离开,却见府门口出现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只见他望着远去的马车驻足良久,才转身命人关上府门。 看那人的穿着,也不像是府内的管家,那气质倒像是...谋士。 一个谋士,盯着自家嫡小姐约会对象的马车紧紧不放,着实有些不太寻常。 苏静绾这一看就是正大光明地出去赴约,她的父亲定是知晓甚至是十分支持的,即便要观察女儿的约会对象,也应该派嬷嬷或是丫鬟之类的人去,而不会是一个谋士。 沈黎砚没再多想,可能人家兵部尚书觉得自家谋士的眼光,比那嬷嬷丫鬟什么的更好吧。 谋士...她之前在西凉的王公贵族家中倒是见过不少,不过,在王府倒是没见过,应该是姬冥修这个最强大脑暂时不需要吧。 华灯初上,整个街道上还有未归家的小儿们一路嬉笑打闹着,路边有一个炸油豆腐的摊位,飘出的香味瞬间将沈黎砚吸引了过去。 “店家,麻烦给我来一份。” “好嘞。” 沈黎砚将马拴在店门口的木桩子上,随即坐在长凳上,与几个留着哈喇子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朝她傻傻地笑着。 “呃...我是大哥哥,不是大姐姐哦...” “是姐姐...” “招娣,你再叫这位公子大姐姐,她会生气的。” 小丫头怯怯地看了眼沈黎砚,便低头绞起了手指。 店铺老板娘将炸好的油豆腐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招娣她...” 见老板娘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沈黎砚立马会意,她笑着摸了摸招娣的头,轻声道:“招娣喜欢叫姐姐就叫姐姐,没什么的。” 小丫头立马抬头笑了起来,门牙上还缺了颗牙齿,很像城南医馆中的小环。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小孩。” 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沈黎砚闻言转身,竟看到了池律和他的亲卫魏续。 她站起身来,朝他们微微拱手,笑道:“池指挥使也喜欢吃油豆腐?” 池律轻嗯一声走近,很自然地坐在对面的条凳上,侧身对老板娘道:“老样子。” 沈黎砚见状,敢情他们这是常客,她摇头笑了笑,“你们这是刚下值,还是要倒夜班?” 池律摸了摸身边小孩的头,回道:“算是刚下值,来这里打打牙祭。” 他看向她,很认真道:“还没恭喜你升了品阶。” 沈黎砚单手杵着下颌,用竹签插了一块油豆腐放入口中,眸光随即一亮,“运气而已。听说你们东城区近两月的治安,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不是要向你们北城区看齐么?”池律接过油豆腐,开始吃了起来。 “你们东城区向我们看齐?别说笑了。” 她摆了摆食指,唇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谁人不知你们是五司中的paragon。” “paragon?”对面两人皆诧异地看向她。 沈黎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嘴瓢了,“啊,呵呵,就是...完美典范的意思。” 池律见她无奈扶额的样子,唇角微勾,她总是这么鲜活。 自去年碎脸案之后,魏续已将近一年没有再见到她,今晚再见,倒觉得她比之 前更加夺目耀眼了。 朦胧的灯光下,她含笑看人的风雅之姿,竟将 第272章 状元常鸿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冥思苦想之后,她终于记起了这个人,这不正是傅乾嗤之以鼻的情敌,今年的状元郎,吏部侍郎家的嫡公子常鸿么? 原来苏静绾今日约会的对象竟然是他,也难怪了,盛京就这么大,能入得了苏静绾法眼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只是他这刚离开尚书府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这也太巧合了些。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那个站在门口久久未动的暗色身影。 不过人家也就多看了几眼,不能无凭无据地就胡乱怀疑人,还是得经过仔细调查和问询后才能得知最终结果。 三人勘察后的结果出奇一致:有人蓄意在此设置路障。 常鸿作为新科状元郎,要说得罪过什么人,那细数下来可就多了去了,今年参加会试的学子们,个个都有可能。 不过他现在任职的翰林院倒是不大可能,若说其他人刚入职了几日便得罪人还有些可能,可人缘向来好到爆棚的常鸿,那就不可能了。 几人当晚便去了侍郎府,问询了一番事故的来龙去脉,更是从常鸿的口中罗列出了几个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之人。 让沈黎砚诧异又好笑的是,那几人之中竟有傅乾的大名。 她心想,这两人估计之前有过言语或是肢体上的冲突,否则常鸿不可能空口白牙地怀疑人。 常鸿倒是个识大体之人,自己腿有不便,还硬是撑着拐杖将他们送出了府门。 常鸿刚刚在听到她自报家门之后,明显愣怔了一瞬,他显然是知道自己与傅乾的好友关系,以致在后面说话时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他还是感谢了她无私贡献的金疮药。 阿明的腿伤得很重,十有八九会残废,而常鸿的小腿只是轻微的骨折,在家休养两个月便可痊愈。 沈黎砚回到落梅轩时已经将近亥时。 常鸿提到的几人,其中有三个是与他一起参加会试的同窗,一个是与他有过口角的傅乾,还有两个竟是苏静绾的追求者。 她不由一阵失笑,后日便是开学日,已经好久没同傅乾他们约聚过了,明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翌日午时,沈黎砚约了两位好友在望云楼相聚,并同他们说了昨晚的事情。 “哈哈哈,常鸿那厮居然被人暗算了,还真是天道好轮回。相信过不了今日,他的好消息便会爬上盛京头版头条。” “你可不要幸灾乐祸,他提供的几个嫌疑人名单中,你的大名可是赫然在列。” “什么?那厮竟敢诋毁本公子!” “那你倒是说说,你与他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冲突。” “毕妍看上了至纯至性的本公子,哪里还能瞧得上斯文败类的他,于是他在上月的一次诗会上公开阴阳我配不上毕妍,我,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就嘴瓢了么,说他眉心带煞,必有血光之灾。” 沈黎砚无语扶额,“你昨晚戌正左右在哪里?” 傅乾托着下巴想了想,“在我爹的书房学习《历代租赋管理》。” “只有你一人在吗?” “竹西陪着我。” “有人证在场就好。下午估计会有兵马司的人去问话,你如实回答就行。” “常鸿那厮也忒恶毒了,自己倒霉就算了,居然还拉着本公子垫背,真是阴险。” “这是在提醒你,以后说话做事要用点心,别总是口无遮拦,给自己招惹是非。” “小黎儿,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我二哥了...” “阿砚是在提醒你,要有防人之心,不要整日里没心没肺地授人以柄。” “得,我吸取此次的教训,保证以后三思而后说。不过,我现在还是想哈哈大笑,那厮居然会栽在情敌手上,当真是笑煞我也。” “你怎么不说,他是被会试的同窗暗算?” “他说的那三人我认识。一人在会试结束后便回到了锦州老家,一人是他的同宗堂兄常奕。常奕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为人光明磊落,处事顾全大局,常鸿若是残了,对他,对整个常氏家族都有害无利,他不会那么做。” “那还有一个呢?” “你说岳远熙啊,那就更不可能了。人家是今年榜眼,现在担任户部主事,老爹又是刑部侍郎,才不会知法犯法地干这种自毁前程的蠢事。” “你是说他与你同在户部?” “对啊,他平日里处事严谨,为人又慎独自修,不像是个暗处使绊子的阴险小人。” “他与常鸿之间有什么过节?” “据说是岳远熙以两分之差错失状元头衔,由此记恨上了比他才能出众的常鸿。” 见她凝眉沉思,傅乾又道:“我倒觉得是外界在胡乱造谣。岳远熙明显是因为看不惯常鸿八面玲珑的虚浮之举,才出口暗讽了他只言片语,想不到就这还被常鸿给供上名单,当真是小肚鸡肠的伪君子。” “你近日就安安稳稳地待在书院,没什么要紧事,尽量不要回京,免得又沾染什么是非。” “小黎儿,这也太不人道了,那本公子岂不是要憋死...” “那也得忍着。别忘了,你跟毕妍刚刚定亲,没成亲前就惹上什么官司,你看她父兄还放不放心让她嫁给你。” 傅乾一听,马上蔫儿了,“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成么。那个可恶的常鸿,当真是用心险恶,竟想着要拆散我和阿妍,本公子绝不会让他的阴 第273章 她的致歉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段泽川愣怔半晌,显然还处在一时无法接受的震惊当中。 只见他在厅内来回走动,口中还自言自语着什么,最后他脚步蓦地一停,转身看向沈黎砚。 “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沈黎砚懒得再回答,侧眸望向一旁看好戏的南笙,南笙倒也没客气,将她从薛神医口中探出的信息,言简意赅说给了段泽川。 段泽川听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他也有被耍弄的一天。” 他看了眼犹自扶额的沈黎砚,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沈黎砚咬牙扬唇道:“你说呢?” 段泽川面上一阵坏笑,“哦...怪不得他那几日不让人入苑探视呢,原来是发现了你的真身。” 什么真身假身的,搞得她像是《白蛇传》里面的蛇妖似的,她无语扶额,“你的瓜吃够了吧?” “怎么可能?!你这藏得够深的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因着没法向他交代而没去鹿鸣苑,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真是本世子的损失啊...” “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婚,本世子到时候可是要备重礼的。” “你想太远了。你还是先想想,你们二人怎么安全返回南境吧。” “怎么,你现在不打算公布你是女身的消息?” “你就别操那份心了,摄政王早就派人警告过本郡主了,若是说出有关她身份的只言片语,我就别想带着你返回南境。” “不回去就不回去,本世子就赖在盛京不走了。” 南笙气得坐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下个月就是三个月的考虑时限,你若是不走,本郡主就一个人回南境,你就在这里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好了!” 段泽川立马怂了,忙揪着南笙的袖袍撒娇道:“这不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么,你就让本公子再潇洒快活些日子不行么?” 南笙气得调转过身,不想理他。 沈黎砚看着二人的亲密互动,漾唇一笑,终于轮到她吃瓜了。 她看向兀自拉扯的二人,清了清嗓子,“你们打算怎么回到南境?” 南笙理了理鬓发,妩媚一笑,“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沈黎砚没指望她会说,只是善意提醒,“做戏就要做全套,你们离开之后,盛京这边可不能就此不管。” 段泽川笑着坐下,“你说话的语气跟他还真像。他之前就说过,若我决定回南境,就找好在盛京的替身,免得他不好对群臣和外界交代。” “嗯,你们先于协议时间回去,那南境王妃定来不及提前设置什么天罗地网,这样你们回去就容易多了。” 她转而一想,“就是怕盛京这边,她的密探会发现端倪。南笙以秦梨的身份到了秦王府,到现在这么久了,都没传出点什么该有的动静来,反而还住在了你这里,这些都很容易让人起疑。” 她看向面露肃色的段泽川,“段兄,听我句劝,回到南境这件事宜早不宜晚,莫要辜负了南笙的一片苦心筹谋。” 她又转向南笙,“你此次来京,一定提前规划好返回的路线了吧?” 南笙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说话,她玩世不恭的神色,亦变得认真起来,“你说的没错,我找的路线比原定的最起码缩短了不下三分之一。” 段泽川邪魅不羁的神色中,蓦然多了几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光,“没想到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南笙眸中的妖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正纯然的至诚之色,“三年前,我说过会等你,就不会食言。” 沈黎砚看着二人含情脉脉的一幕,脑中不期然闪过姬冥修的身影,她面色一红,这都什么跟什么,真是被眼前这对鸳鸯给迷怔了。 她轻咳一声,“你们今日份的狗粮,我可是吃够了啊。那什么,段兄,你这里还有天冬吗?” 二人立即回神,南笙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而段泽川则笑着对她道:“有有有,你全拿走也行。” 他本是留了一部分要研究其效用的,想不到她这么快就用完了,不过该有的提醒他还是要说的。 “这东西虽有滋阴润燥、平肝安神的功效,不过毕竟性寒,长期服用,对身体只会有害无利。” “知道啦。”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无比认真道:“我的身份记得保密。” “知道知道,你今日来了,本就没想着瞒我,我又岂能辜负你对我的一片信任?只是,傅兄和度兄他们知道么?” 沈黎砚摇了摇头,“现在还不适合告诉他们。等时机一到,他们自会知晓。” 段泽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吧,本世子带你去拿药,顺便给你带几盒药茶回去。” 沈黎砚离开段府的时候,南笙出来送的她。 “喏,这个你拿着。” 沈黎砚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令牌,抬眸不解地看向她。 “这是本郡主的楼主令牌,以后有什么需要,比如找寻你想要的药草什么的,都可以通过这枚令牌给我传消息,保证及时为你办到。” 见她要拒绝,她嗔怒道:“你不收,就是看 不起本郡主!” 第274章 喝药风波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南笙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妩媚一笑,“那是自然。” “对了。”她从腰间拿出两只一白一黑的瓷瓶交给沈黎砚,“这是我最新研发出来的毒药,关键时刻可以用来自保。” “黑的是毒药,白的是解药,不要弄混了哦...” 沈黎砚看了眼手中的瓷瓶,这个她倒是用得上,她真诚地道谢:“多谢楼主。” 南笙噗嗤一笑,“你出去可别说认识我哦,我可没时间应付那些受骗的男男女女。” 沈黎砚失笑,摆了摆手,与她告别。 她想,过不了多久,他们二人便会离开盛京,这也让她心中漫上了一层淡淡的不舍。 人生总是这样分分合合,虽然很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又一时消解不了这种离别前的伤感。 人的命运难以自主,际遇更是无从左右,这就是人生在世一种有所待的痛苦与悲哀吧。 翌日一早,沈黎砚去朝阳门送别了前往东岳的陆放雅。 马车踏着初晨的薄雾渐渐远去,戚暮烟依依不舍地看着,眸中已然泪光莹莹。 “阿姐,他会平安回来的。”她轻抚她微颤的双肩,柔声安慰着。 “可是,我真的好担心兄长。”她轻声哽咽着,很想现在就追上前面的马车,可她知道,兄长根本就不会同意。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龙渊。”她看着她,语声异常坚定。 戚暮烟这才止住哽咽,“瀛都那边是不敢轻举妄动,可我担心的是暗夜门。” 她轻抚她的侧脸,“你相不相信你的兄长?” “我当然相信他。” “那不就对了。暗夜门并非无懈可击,瀛都也并不是不堪一击,你兄长自会找到其中的平衡保护好自己,我们要相信他。” “嗯。” “好了,现在我们去吃铜锣巷的过桥米线。眼睛哭坏了,身体也拖垮了,等你兄长回来,你还怎么来城门口迎他?” “我不哭了。” “嗯,把自己照顾好了,他回来看到才会开心。” “我知道了...那我们去铜锣巷吧。” 沈黎砚终于松了口气,其实她心中的惆怅并不比阿姐少,可她又不能像她那样通过哭泣纾解出来,只能生生压着,无声难受着。 三叔公今日要去郭府为郭仕则移植肌肉,也不知手术顺不顺利,所以司内一散值,她便从北城区一路策马回到王府。 刚回到落梅轩,便听到玲玉逗弄球球的欢笑声。 “三叔公,你好厉害,据说那些太医都看傻眼了。” “幸好我老当益壮,否则那么长的时间,我可坚持不下来。” “三叔公,这是我新烤的桃花酥,您快尝尝。” “还是玲玉懂事,不像那熊孩子,就知道挤兑我。” “看来这朱记烧烤的香酥鸡,某人是无福消受了。” 沈黎砚晃了晃手中提着的烧鸡,正准备大快朵颐,两只肥嫩的鸡腿却早已到了薛神医的手中。 他大快朵颐地吃着,口中不忘嘟囔着,“还算你有点良心。” 她勾唇轻笑,看来今日这场手术很顺利,“张太医也去了吗?” “那可不,两只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黎砚知道他说得有点夸张,但想来,张太医作为宫廷御医,的确没有见过民间神医的神乎其技。 “据说受体与供体之间需要有良好的组织相容性,否则会有排异反应?” “没错。过几日,老夫会去复诊,看一下具体的移植效果。” “明日我会休息半日,想吃什么尽快报给我哦...” “风味酱牛肉、水晶虾饺、鸡翅包饭、粉蒸排骨、山药瘦肉粥...” “公子,我想吃你做的草莓冰激凌。” “我要奶油的。” “岁数大了,小心消渴病哦。” “你这个熊孩子,留点口德吧你。” “给你做个糖分少的雪芙蓉味的。” “这还差不多。” 沈黎砚无奈轻笑,还真是老小孩。 近几日北城区倒没发生什么烧杀抢掠的不良事件,有的也只是些偷鸡摸狗的小问题,普通司卫就能解决的问题,倒无需她搭手。 她打算休息个一日半日后,就前往书院上课。这些时日也落下了不少功课,她想尽快补起来。 晚膳过后,沐浴更衣,正要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却突然想起一事。 “玲玉,我今日带回来的天冬,你记得收好,明日再给我熬一碗。” 玲玉拿起葛布为她擦着湿发,“公子,那药...要不你还是别喝了吧?” “为何?” “万一喝多了产生副作用,你的胸再也不长了怎么办?” 沈黎砚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红,“不长就不长了,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怎么行。景严说了,男子...” “什么?”她疑惑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玲玉。 玲玉羞羞答答地嗫嚅道:“他说,男子都喜欢胸大的。你那里若是不长了,王爷将来以后会不会朝三暮四啊?” “景严那个猥琐男居然给你灌输男 权思想!” 沈黎砚气不打一处来,“玲玉,你听着,他这种思想是封建糟粕,要坚决予以抵制。女子胸脯的价值不是由他们男子来决定的,它的大小更不是界定女子价值的标准尺度。” 她转眸看向她,认认真真道:“那只是他的一家之言, 第275章 销魂鸡翅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你就是。” “你!” “别再动了,再动,本王可不能保证还能否忍得住。” 沈黎砚这时才发现他身下的异样,她羞红了脸,一阵气恼委屈,“姬冥修,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欺负我。” “本王这是在爱你,哪里欺负你了?” 他将她已无多少气力的皓腕,环在自己精壮的腰际,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胸前的绵软让他舒服地喟叹出声,他右臂环紧她纤细的腰际,左手轻抚她精致的蝴蝶骨,语声克制着:“你可怜可怜本王,不行么?” 沈黎砚感受着胸前的坚硬,有些欲哭无泪:“你哪里可怜了?” “本王忍得这么辛苦,哪里不可怜了?” “姬冥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本王只想对你无耻。” 他性感的薄唇亲吻她莹润的耳珠,细细品尝着。 沈黎砚浑身轻颤,她推拒着男人紧实的臂膀,躲闪着他灼热的气息,“你,你不要这样。” 男人低笑,“不要哪样?” “姬冥修,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男人听后,竟破天荒地爽朗大笑,“本王不是被夺舍,而是被你夺魂了,你不知道么?” “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性。” 什么矜贵高冷,不近女色,都是骗人的。 “男子对喜欢的女子都会这样,除非他不是男人。” “你,你不知羞!” 他捉住她乱动的小手,亲了亲,“在你这里,本王不知羞耻为何物。” 沈黎砚羞得无地自容,她抽回自己的手,往床榻里侧躲了躲,“你,你快走,我困了。” 姬冥修随手一挥,床幔合上,他单手支颐,笑着道:“本王也困了,今晚就宿在这里。” 她急了,“你,你快回去,玲玉还在外面呢。” 男人不以为意,“她听不到。” 沈黎砚抓狂,“你不走,我走。” 她越过他,准备翻身下床,男人拖住她的腰身,“你去哪儿?” 她使劲掰扯着他的手臂,“去找玲玉睡。” 男人轻笑,“本王陪着你睡不好么?” “不需要。” “那可由不得你。” 转瞬间,她便落入男人的怀中,男人紧实的双腿压住她,长臂扣紧她乱动的双手,轻点她的睡穴。 沈黎砚神色困倦,顿时停止了挣扎。 男人自身后抱紧她,在她颊侧落下一吻,“睡吧,本王不会动你。” 她眼眸轻阖,渐渐昏睡了过去。 男人轻啄她秀颀的颈项,迷人的香味萦绕他的鼻端,他沉醉地叹息一声,一手自然探入两团熟识的绵软之地,开始轻揉慢捻起来。 她的胸其实不小,他的手掌堪堪一握还有盈余。 她常年束胸,胸部血液循环不畅,才会导致闷痛,他指法娴熟地给她按揉着,希望她不要再受此困扰。 心满意足之余,他却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开她的身份,免得她再胡乱喝药损伤身体。 再者就是,他也想尽快娶她进门,这样他与她亲亲抱抱时才会名正言顺,而不是每次都像采花贼一样被她嫌弃。 翌日清晨,沈黎砚醒来时已不见姬冥修的身影。 她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任何不妥,才起身坐起。 身体被棉被裹得像个蝉蛹,气恼之余却又有淡淡的温暖漫上心头。 她睡相不好,有时会踢被子,他将她裹这么紧,定是怕她受寒。 昨日答应了薛老头和玲玉,要给他们做好吃的,她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开始准备起了食材。 水晶虾饺、粉蒸排骨、山药瘦肉粥倒是不太费事,就是风味酱牛肉和鸡翅包饭要稍微耗一些时间。 牛腱子肉和鸡翅都是昨晚就已经腌渍好的,她先准备风味酱牛肉。 将牛腱子肉上的香料先清除干净,放置一旁备用。 锅里倒入少许食用油,加入适量冰糖,用小火将冰糖炒碎直到完全融化,待糖水颜色变红,倒入一碗开水进行搅拌。 熬制两分钟,将炒好的糖色与水充分融合在一起,然后倒入碗内备用。 再锅内倒入少量食用油,油热之后,将腌过牛肉的酱料和香料倒入锅内翻炒,加入熬好的糖水和适量的开水以及干辣椒、干山楂片。 将腌好的牛腱子肉放入锅内,加入料酒去腥,加大火煮开,将锅内的浮沫捞出,然后转小火炖煮半个时辰。 玲玉早已闻着肉香走入厨房,“公子,这就是酱牛肉么?” 沈黎砚加了适量的食盐,笑道:“嗯呢,你先在这里用小火保持慢炖,一个时辰之后关火。” “嗯嗯,公子你就放心吧。”玲玉搓了搓小手,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沈黎砚去另一边准备鸡翅包饭的配料。 胡萝卜、青椒、洋葱、风味肉肠、葱花,切成细碎的小丁备用。 打入几颗鸡蛋,用筷箸搅匀,将鸡蛋液倒入备好的米饭中搅匀备用。 起锅烧油,油热后淋入蛋液,边淋边搅,直到鸡蛋完全炒碎,盛出备用。 起锅烧油,开大 火,用勺子将备用的米饭铺平,时不时翻炒再铺平,加入胡萝卜丁、青椒丁和适量食盐继续翻炒,炒出香气之后,再加入切碎的洋葱、风味肉肠和鸡蛋碎,继续翻炒均匀,盛出备用。 这时玲玉已经过来,帮沈黎砚将炒好的米饭依次装入腌好的鸡翅中,最后用竹签将口依次封住。 玲玉边包边朝院外喊着,“景严,炭火烧热了没?” 院外传来景严兴奋 第276章 他的威胁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她起身走至桌旁,将食盒中的山药瘦肉粥端出来,盛了一小碗走向他。 “喏,喝粥吧。” 他摇了摇头,“本王不想喝。” “不喝的话,胃里会更难受。” “那你喂本王。” 沈黎砚理亏,只能无奈地坐到床头,舀了一勺喂给他。 “太烫了...” 她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喂他喝下。 姬冥修眯了眯眼,唇角微勾,“还不错。” 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 见她要走,他急忙道:“本王没有吃饱。” 沈黎砚无奈,又在碗中夹了三个水晶虾饺、两个鸡翅包饭和几片风味酱牛肉。 看到碗中的鸡翅包饭,他眉峰微蹙,用一种十年怕草绳的眼神注视着那两个鸡翅。 沈黎砚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这个是刷了蜂蜜的,尝尝看?” 他在她激励的眼神下吃入口中,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以后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 “只要是你做的,本王还要吃。” “我做的你也要小心,万一我哪天投毒了呢。” “你不会。” “为何不会?” “你舍不得。” “自恋狂。” 沈黎砚折腾了一番,总算将男人安顿好。 门外被吓得半死的景严,在看到沈黎砚让他安心的神色后,才微缓了眉眼。 “一会儿太医来了,记得给他喝药。” “好。” “屋内食盒中的饭菜记得吃,有什么问题,随时来落梅轩找我。” “嗯嗯。” 沈黎砚脚步微顿,转身看向他,“景严,你是真心喜欢玲玉么?” 景严愣怔,抬眸蓦地看向她。 她眸中的认真,让他立马挺直脊背,“我想娶她,望世子成全。” “你能保证此生只娶她一人么?” 景严懵怔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沈黎砚没再说话,她微垂了眉眼,转身走出紫宸居。 “我此生只娶玲玉一人,如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 沈黎砚转身,悠然道:“我不相信老天,只相信自己。” 她走向景严,声音柔和,“若有一日让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便让你...做不了男人。” 景严一个觳觫,不由捂紧了自己的裆部。 他看着青石小径上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下一阵余悸掠过,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午膳过后,沈黎砚收拾行李准备前往鹿鸣苑,不过离开之前,她觉得有必要去见一下池律。 经过排查,暗害常鸿的凶手并不在他本人所提供的那些学子当中,而最有可能是与常鸿有竞争关系的那些苏静绾的爱慕者。 而常鸿前日刚与苏静绾在尚书府的寿宴上认识,后日便遭到暗害,显然凶手很有可能是前去参加寿宴的男子,但也不排除嫉恨苏静绾的女子。 毕竟常鸿乃家世显贵的状元郎,相貌、学识、才能都是盛京城中的佼佼者,多少女子求而不得,却被苏静绾抢了先,故而怀着她们得不到苏静绾也别想得到的心思,暗中派人断了她的姻缘。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样一来,幕后黑手的嫌疑范围就扩大了。 沈黎砚看着沉思中的池律,出声道:“此事我会从女学那里侧面探询一二,看下苏静绾平日里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池律面上微诧,眸光却柔和了下来,“如此,就多谢沈指挥使了。” “池指挥使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毕竟,女学中都是未出阁的京中贵女,兵马司的人想要探查,的确多有不便。 沈黎砚像是想起什么,迟疑地开口:“其实案发之前,我在兵部尚书府的门口看见过常鸿和阿明,只是没想到他们离开后竟出了这等事。” 池律很是意外,“哦?沈指挥使能否将当时的情况再细说一遍?” 沈黎砚也没隐瞒,将她从左相府出来,无意间看到常鸿送苏静绾回府,再到那个有点奇怪的谋士,到最后在油豆腐摊遇到他的整个过程,都说与了他。 “看着像谋士?” “嗯,当时天色微暗,依稀记得他的穿着与旁人不同,身材略显高大,看样子也就二十三四岁。” 谋士,高大,二十多岁的青年...池律眸中似闪过什么,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份十二人的名单中就有这个人,苏旬身旁的谋士,王坤。 他按下心中的惊诧,“沈指挥使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池某在此谢过了。” 她淡然一笑,“池指挥使言重了。” 与池律辞别后,沈黎砚便策马回到落梅轩。 玲玉已经将行礼收拾好,她有些踌躇地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您昨日带回来的天冬...不见了。” 沈黎砚神色微诧,“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玲玉有些苦恼,“公子,奴婢记得昨晚放在书箱旁边的,今早起来就不见了。” 沈黎砚喝茶的动作一顿,“玲玉,你不用找了,我知 道去了哪里。” 她饮尽杯中温茶,一路到了紫宸居。 见男人正倚在床边看书,她直接开门见山,“那几包天冬呢?” “被本王扔了。”他说得随意。 “我知道你没扔,快点还给我。” “ 第277章 女学漫谈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见她有意无意地闪躲着,他强势抱住她柔软的身体,在她耳畔低语: “不要再躲着本王,更不要想着逃离。你若逃了,本王不能保证会对西凉做出什么事情来。”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他轻抚着她柔美的后背,下一秒用力将她整个人按向自己,沈黎砚呼吸一窒,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要推开他,却听他道:“不要害怕,只要你乖一点,留在本王身边,本王就不会动西凉。” 沈黎砚顿时停止了挣扎,她轻轻推拒着他,有些艰难道:“时间不早了,我,我得去鹿鸣苑了。” 感受到了她的妥协,男人唇角微扬,“那就走吧。” 她猛地抬眸,又不自在地垂下眼睫,“你...不在王府处理公务了么?” “怎么,不乐意本王去?” “没,没有。” “那就走吧。” 他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走出紫宸居。 沈黎砚抽不出手,只能任由他牵着一路接受府内过往之人的注视。 马车一路驰行到达鹿鸣苑时,落日最后一丝余晖隐没于远方的天际。 翌日一早去书院上课时,学子们见到沈黎砚,面上都带着恭敬甚至是讨好,这让她有些难言的不自在。 自上次的后山事件后,之前还对她不屑一顾甚至敌意满满的学子,都不敢再用正眼瞧她,仿佛知道她轻易招惹不得似的,每次她一经过,他们都会自动让出一条路,当真做到了退避三舍。 这样怪异的人际关系,让沈黎砚颇感无奈,看来是郭仕则几人的遭遇吓坏了他们。 再过两日,薛老头会去为郭仕则复诊,希望他的伤势能尽早治愈,而不至于给书院学子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次日下午散学后,沈黎砚便带了几盒自己做的点心,同傅乾去了对面的女学。 度亦琛此次荀休后就没有来书院。 北燕和东岳使节即将来盛京,他作为指挥使格外忙碌,这几日都在带领西城兵马司的人全力排查有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李嫣然没有见到度亦琛,面上虽有失落,却依旧笑意盈盈地接待了他们。 毕妍见到傅乾过来,心中自然开心,二人蜜里调油,不一会儿便说起了悄悄话。 “阿黎,听说兼荀之后,东岳就会来使访问,你有没有听摄政王说,来的使节是谁?” “他倒没有说是谁,不过听他的语气,两国此次来访之人,身份应该不低。” 戚暮烟听后,神色若有所思,“义父说,来访使节有时候会有变动,是这样么?”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在出现意外的情况下。阿姐,你怎么突然对来访的使节这么感兴趣?” “我只是想知道兄长去了瀛都之后的情况,说不定能从使节的口中得知一二。” 沈黎砚看着她纯澈又难掩隐忧的双眼,心下一阵难言的感动,为陆放雅能有这样忧心他的妹妹而高兴,也为自己能有如此至情至性的表姐而感到莫名的幸运。 “你不用担心,既是互派使节,东岳此次来使的身份定与你兄长相当,这对你兄长在瀛都的安全也是一种保障。” 戚暮烟轻轻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沈黎砚转了个话题,“听说你们苏掌事将女学办得有声有色,我们书院那边,有好多学子都对她赞不绝口。” 李嫣然道:“她的确才貌出众,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劝他们还是趁早死了那颗心吧。” “为何?” “整个盛京,谁人不知苏掌事爱慕的是摄政王,她从及笄到现在,一直都在等着摄政王。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她这几年怕是白白蹉跎了。” 毕妍插话道:“你们没听说吗?尚书府的寿宴过后,苏掌事竟一反常态,答应了常鸿的邀约。” 李嫣然笑道:“阿妍,你就不吃醋么?毕竟,那常鸿之前可是你哥哥给你物色好的未来郎君。” 说罢,她还不嫌事小地看向一旁故作大度的傅乾。 “小汤圆儿,你以为本姑娘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么?再说了,他能这么快就攀附上苏掌事,可见也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寡情之人而已,本姑娘有什么好惋惜的。” 这下轮到傅乾嘚瑟了,“还是我们家阿妍慧眼如炬,选中了我这样重情重义的潜力股。” “谁是你们家的了?” “马上就是了。” 众人又被迫吃了一波狗粮。 如此看来,这苏静绾与常鸿也只是利益互换的交往而已,两人都是识时务的,倒也般配。 沈黎砚慨叹,“这样一来,我们书院这边的学子恐怕就要梦碎了。” “才不是呢,他们应该是有机会了才是。” “为何这样说?” “我们女学这边可都在盼望着她赶紧名花有主呢,这样她们就有机会挑选适合自己的男子了。” “如此说来,你们的苏掌事平日里岂不是很遭人嫉妒?” “不是的哦。” “哦?”沈黎砚看向李嫣然。 “我们很少能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苏掌事的不是,她 很会平衡贵女之间的关系,甚至会出面帮他们解决掉彼此之间的矛盾与纠纷,这让很多贵女对她是既崇拜又羡慕。” 第278章 竹筒蒸饭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按照常鸿口述,他当时在送了苏静绾回府之后,苏静绾客气挽留他在尚书府用膳,他婉言谢绝她的好意,说要去望云楼参加之前被他推掉的一个友人聚会。 如此说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直接派人抄近路在前往望云楼的必经之地埋设了路障。 而这个人...沈黎砚脑中忽然闪过了那个谋士的身影。 可他为何会这么做?暗害常鸿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该不会也是...苏静绾的爱慕者吧? 这个大胆的猜想,顿时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谋士倾慕府上小姐的桥段,话本子都不带这么写,她甩了甩脑中的胡思乱想,可不能被毕妍的话本子给带偏了。 她决定将这个推测写信告知池律,顺便让他调查下那个谋士与常鸿先前是否有过私怨,好排除些不必要的可能。 因着太后的寿宴将至,邱姑姑一早便回了尚仪局主持事务,沈黎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干脆带着玲玉在膳房捣鼓起了竹筒饭。 今日去书院,山长送了他们一些新鲜的竹笋,沈黎砚顺便挑选了些竹子回来,便让闲着无事的景严做了一些竹筒。 她将夜九暂时安排到悦来酒坊帮忙,左右身边有木棉,也省得他跟着她两头跑,顺便也可以为她定期传讯一些酒坊的最新信息。 薛老头昨日回京给郭仕则复诊之后,顺路从酒坊带了几瓶龙虎饮和长相思回来。 右相已经同意,在葡萄种植基地的旁侧,专门辟出一小块,建立一个小型的养蜂基地,看来他是打算稳固龙虎饮的顾客群体了。 沈黎砚深以为然,老顾客不容流失,顾淮山这是越来越懂得酒坊的经营之道了。 她笑笑,转而开始专研起了今晚的竹筒饭。 竹筒饭她之前没有做过,这还是第一次尝试,因而每个步骤都不能马虎了。 玲玉照着她的指示,将稻米、香菇清洗干净,用清水浸泡着,随后将竹筒清洗空干,粽叶用开水烫过后清洗沥干。 沈黎砚则准备起了配菜。 她将胡萝卜、腊肉、腊肠和香菇,切成细碎的小丁备用。 油热后,先将腊肉、腊肠倒入锅内煸炒出油,待其中的肥肉煸炒至透明后,加入香菇丁继续炒香,然后将备好的玉米粒、豌豆粒和胡萝卜粒加入炒香,之后加入清酱、适量食盐、胡椒粉等,再次翻炒均匀。 玲玉按着她的指示,将沥干水的稻米加入锅内,沈黎砚继续翻炒均匀。 出锅之后,两人便坐在一旁,开始往空干的竹筒中装入炒好的米饭。 姬冥修刚处理完公务,便闻着味儿来到膳房,见她们装米饭的样子甚是有趣,便也净手后加入了进来。 景严也想参加,却被玲玉赶去烧火,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当火头兵。 然而正当他添柴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竟听到了自家王爷被嫌弃的声音。 “让你装三分之二,你偏要装这么多,竹筒都快被你挤爆了...” “你也没告诉本王啊...” “清水漫过米饭即可,你偏要倒满,快点抢救一下...” “倒出来一部分就好了,这还用我教你么...” “本王这不是已经在倒了么,干嘛那么凶...” “粽叶留了这么大缝隙,米饭的鲜香还怎么保证...” 沈黎砚很是无奈,她还得拆了重新包捆,见姬冥修添乱,索性将他推到凳子上看她们忙活。 姬冥修才不会任由她摆弄,他起身,直接自身后搂着她,大掌附在她的素手上纠缠捣乱。 沈黎砚用手肘拱了拱他,没用,用手推又怕弄脏了他的衣服,只能叹了口气,由着他在身后腻歪。 玲玉见状,赶忙端了一蒸笼竹筒逃到了烧火的蒸锅处。 景严还在与柴火奋战,见玲玉红着脸跑过来,他抬眸看了眼不远处搂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心下不由腹诽,王爷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竟肆无忌惮地在他们面前大秀恩爱,是欺负他不会撩妹么? 见玲玉正往蒸锅上放竹筒,他起身过去帮忙。 “小心,这上面全是热气,万一被烫伤了怎么办?” 景严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没事,我皮糙肉厚。” “那也不行,烫伤很痛的。” 景严心下一暖,见她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忙掏出锦帕给她擦拭着。 玲玉小脸更红了,“我,我来吧。” “你放竹筒就好,我帮你擦。”景严坚持着。 两人终于磨蹭着将竹筒放好,玲玉见景严脸上有灰,忙指了指他的脸颊某处。 景严用锦帕擦拭,却是越擦越糊,玲玉见状,掩唇轻笑,没好气道:“你过来。” 景严听话地走近,见玲玉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颊,她擦得认真又专注,让他心下蓦地一动。 玲玉擦好后,将帕子还给他,他迟滞地接过,竟鬼使神差地偷亲了玲玉一口。 玲玉愣怔一瞬,气恼地跺着脚,“景-严。” 景严偷香成功,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忙跑到另一边继续添柴去了。 玲玉面上无奈,心中不知为何,竟多了几丝甜蜜。 晚饭时,姬冥修和景严一口气干掉十几个竹筒饭,几瓶长相思更是被他们喝得一干二净。 沈黎砚和玲 第279章 红衣诱惑 《妃我本色》全本免费阅读 红衣似火,青丝如瀑,凤眸星光流转间如惊鸿烈焰,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不同于以往的清雅出尘,红色将她映衬得艳丽如滴,似惑他心智的女妖。 他听到自己低沉克制的嗓音,“过来。” 沈黎砚心知他又会像上次那样强行宿在这里,也未理他,转身径直朝外走去。 然还未走出几步,男人有力的铁臂早已盘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惊慌失措的她,用力挣脱着身后男人的桎梏,语声轻颤,“你放开我。” 他抱紧她纤细的腰身,嗅闻着她颈间的幽香,嗓音暗哑,“你穿红色很美。” 她心神俱颤,呼吸变得艰难,语声近乎祈求,“你,你不要这样...” “本王今晚不想一个人睡,你陪着本王,嗯?”男人似在诱哄。 “我不愿意。你,你快放手!”她已顾不得太多,双手并用,用力掰扯他的手臂。 然而那点力气,在强健有力的男人面前犹如蚍蜉撼树,不消片刻便被他轻易化解。 男人在她耳畔低笑,“好了,别闹了,我们该就寝了。” 说罢,男人在她的惊呼声中,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他刚将她放到榻上,她便奋力后退着躲在床头一角,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姬冥修顿觉好笑,“本王不会将你怎样,你过来。” 他向她伸出手,她别开头不欲理他,男人长腿一跨,直接将她逼控在角落。 她起身,用力推拒着他,波光潋滟的眸中氤氲着怒气,“你让开!” 皓腕被捉住,男人轻松将她压在身下,“脾气大可是会吃亏的。” 她素手推拒着他的胸膛,却感觉好像不太对劲,抬眸一看,竟发现他墨色的衣领不知何时已变得松松垮垮,而她的素手正摸在他光滑精壮的胸肌上。 她像被烙铁烫到了似的,正要收回自己的素手,却被男人抢先一步按回了胸膛。 男人欺身靠近她,声音暗哑,“感受到本王的心跳了么?” 她不想理他,却被男人强势掰回了头,“看着本王。” “说你喜欢本王,爱慕本王。” 她气得胸腔起伏,怒极反笑,“姬冥修,你觉得有意思么?” 她不屑嗤笑的神情彻底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看来你只有身体最诚实。” 他抬起她的下颌,用力吻了上去,任由她乱动的素手捶打他坚实的后背。 两人纠缠间,男人的寝衣不知何时已褪去了大半,精壮结实的腰身就那样暴露在她的眼前。 沈黎砚看着那泛着光泽的小麦色皮肤羞愤欲死,她慌乱别开脸,不欲看他得意邪魅的俊颜。 他靠近她,哑声低笑,“想看就看,不用不好意思。” 沈黎砚内心崩溃,自大自恋的暴露狂,谁想看他了?! 他健壮的手臂撑在她两侧,看着她莹白柔美的侧颜,声音惑沉:“不想看本王的话,本王就要看你了。” 沈黎砚用双手紧紧护在胸前,精致优美的锁骨下,鲜红的衣领已被她泛白的指尖揪得变了形,她在竭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静美的眸中透着无尽的委屈与难过。 他心中蓦地一软,柔声轻哄:“好了,本王不吓你了。你若是不解气,就往本王这里打。” 说着,他捉起她皙白的素手捶向自己宽厚的胸膛,她推开他,转身不去看他,泪水却顺着眼尾簌簌落下。 姬冥修见了,心头一痛,他将她揽入怀中,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本王只是...想和你亲近,没想过要伤害你。” “你...不要生本王的气了,好不好?” “不好。我讨厌你总是这样欺负我,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任你随意欺辱的玩偶吗?!” “本王哪里将你当成玩偶了?本王疼你爱你都来不及。” “那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本王也不知道...就是本能地想要亲你抱你,跟你在一起。” 沈黎砚眸中愕然,心下却一片明了。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会生出亲近占有之心,这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她长睫微垂,嗓音哑然,“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下颌陡然被他捏起,“你把本王当什么了,随处发情的种马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本王随意去找个女人,发泄一番么?” 他的神情忽而变得落寞,“本王就是将整个王府塞满了女人,你也不会在乎,对么?” 他静静转身,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心痛,枉他还自以为她喜欢他,爱他,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沈黎砚愣怔了几瞬,“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我哪有让你去找女人了?” 男人闻言,倏然转身看向她,面上的难过还未褪去,“你不是让本王找...” 沈黎砚别过头,有些赧然,“我是让你找个别的方法...纾解而已...” “说话也不说全,害本王难受了这么长 时间,该罚!” 说罢,他倏然咬上她皙白的脖颈。 “嘶...姬冥修你属狗的么?!” 疼死她了。 “你要补偿本王。”

第358章 兴师问罪 就在阳宝回想过往时,耳边传来自家世子犹带希望的声音,“林晚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吗?” 阳宝如实地摇了摇头,“林侧妃一直都在寻人打听,依旧一无所获。” 耶律乌稚气恼地来回踱步,他脚步猛地一顿,“本世子就不信她一点都不知道。” 说罢,他信步朝外走去,阳宝见状,赶忙紧随而上。 晚枫院,林晚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正在教耶律少旭画画。 耶律少旭画了几笔,却是兴致缺缺,他忍不住问道“阿娘,我好想姐姐和二哥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林晚神色愣怔,冯瑜和良儿刚离开那会儿,少旭见不到他们,一直哭闹不止。 她心疼万分,只能哄骗他说他们只是去了千里之外的仙山治病去了。 良儿身体向来不是太好,府内虽然象征性地为他请过名医诊治,但效果一直都不大好。 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娘胎里带来的羸弱之症,如今想来,良儿应该患的是心病。 他在王府一直都不快乐,长此以往,积郁成疾,但他总是懂事地不说,所以才会出现她后来才知道的那些自虐之举。 他跟着冯瑜离开已经两月之久,她的心也跟着飘出了很远。 她在想她的良儿,在想他跟着姐姐在外过得好不好,安不安全,有没有受了委屈?可是这些,她都无从得知。 她看着少旭满含期待的眼神,只能轻声安慰着“仙人外出游历去了,你姐姐和二哥哥要在仙山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他呢。” “真的吗?”少旭显然有些半信半疑。 她摸着他稚嫩的脸颊,柔声道“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不可以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我想他们了?” 林晚看着他纯澈的眼睛,眸中莹润一片。 她别开眼,竭力按压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尽量语声平缓地笑道“旭儿当然可以写,娘亲可以派人帮你快马送去。” “阿娘,那我不画画了,现在就给他们写信。” 他搁下笔,立马抽出一张宣纸,开始在上面歪歪扭扭地书写起来。 林晚轻抚着他圆乎乎的脑袋,心下却一片黯然神伤。 她回想起三个月前外出时的那场意外。 那是一个晴朗冷冽的日子,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梵音寺拜佛祈福。 那时的她,已经知道冯瑜即将带良儿离开,便想着带他去寺里求个平安符,没曾想少旭见到后也吵着要去,她无奈之下,只能将他们一起带上了马车。 然而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刮起了狂风,马车在走到一个岔路口时,顿时被掀翻,她情急之下将靠自己更近的少旭搂在了怀中,而在颠簸之中没来得及将离他较远的良儿一起抱住。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清晰分明地看到了良儿眼中的受伤与无助。 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当时的内心所想阿娘爱少旭甚于爱他多余的那个。 虽然她事后将他抱在怀中极力安慰,可从他的反应来看,她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低落,甚至是微不可察的排斥。 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在渐渐地疏远她。 她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心疼中又夹杂着无以言说的痛苦。 两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想一碗水端平,将她的母爱平分给两个孩子,却是那么地难,更遑论是良儿那样尴尬的身份和敏感的心灵。 也许,正是因为那次的意外,才让一直都对是否离开天枢而摇摆不定的良儿下了最终的决心。 其实冯瑜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见良儿心有不舍,才多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冯瑜曾对她说,如果一个月后,良儿选择的是留在荣王府,那么她亦不会再勉强。 她深知她为何会那么说。 自从她成为了耶律乌稚的外室之后,被他那样地折磨与对待,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自小金尊玉贵的她。 她已经因着对父亲的承诺,付出了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贞洁,她的尊严,乃至她的后半生。 要知道,没有哪个男子会愿意娶一个再也生不了孩子的女子。 她为良儿付出了太多太多,好到她作为一个母亲都有些自叹弗如,又遑论是自小便缺爱又懂事的良儿呢? 所以,在得知荣王派了府 兵去搜寻他们的行踪,和面对荣王妃来晚枫院对她幸灾乐祸地冷嘲热讽时,自己才会表现得那般平静吧。 与其让良儿继续委屈隐忍地生活在毫无温情可言的荣王府,倒不如让他跟着爱她的姐姐远走高飞。 骨肉分离,让她很痛,却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 这么些年的小心翼翼,寄人篱下,她一个人承担也就够了,却还要自己可怜的孩儿与自己一起承受,她竟无法想象,这些年良儿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她望向辽阔无垠的天空,不由慨叹命运弄人。 她带着良儿苟活至今,而冯瑜却因着一个诺言亲手毁了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耶律乌稚一直在找寻冯瑜,先不说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告诉那个毫无人性的野兽。 现在,那个野兽竟亲自带人来了他从来都不屑靠近的晚枫院。 林晚看着挤了满院子的人,抬眸看向来者不善的耶律乌稚。 耶律少旭见他们气势汹汹,小小的身子冲在前面“大哥哥要做什么?” 耶律乌稚恶声恶气地蔑他一眼,“谁是你哥哥,一边儿去。” 林晚从藤椅上起身,将少旭按在身后,态度不卑不亢“不知世子有何指教?” “不要明知故问,本世子不信,她离开前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冯瑜逃跑后,他来这里兴师问罪过一次,可惜一无所获。 他本想再来质问,却被父王狠狠斥责了一顿,说他色令智昏,罔顾人伦礼法,全无世子之仪。 而母妃此次竟也不站他这边,说他为了区区一个外室,居然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简直丢尽了荣王府的脸。 他心内一阵憋屈,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反对他寻找冯瑜,没有一个人真心支持他与她在一起。 可是,他只喜欢她,只想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 他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们都不满足他,他身为荣王府世子又有何意义? 他派人去了儋州,那里的人告诉他,她根本就没有回去。 暗卫在那里守了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与冯瑜有唯一联系的林晚身上。 “她拐走了我的良儿,难道还要事先与我商量不成?世子要知道,我也是苦主。” 耶律乌稚邪肆一笑“苦主?苦主会表现得这般镇定自若?说吧,你究竟将他们藏去了哪里?” 如果林晚真的将冯瑜藏起来不让他找到,他倒是能理解,只是为何还要捎上耶律玉良?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世子在说什么。良儿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任由她离开我的身边?” “你最好别让本世子知道你是在撒谎,否则...” “否则什么?” 耶律乌稚转身,看到了立在门口,面色沉冷的荣王。 “父王,我...” “滚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耶律乌稚转身狠狠瞪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俩,才不甘心地离开院内。 刚出院门走过一段小径,就看到了立在湖心亭的一道明黄身影。 他神色微诧,有些挫败地走了过去,“表兄,你怎么来了?” 拓跋聿转身,打量了一番他的形容,才示意他打开亭内石桌上的一幅画轴。 耶律乌稚犹带疑惑地打开,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气质高雅,宛如静美的百合,端庄容华而仪态万千。 他从没见过如此雅丽的女子,却又感觉似曾相识,渐渐地,他觉察出这种近在咫尺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他霍然抬眸,望向表兄平静而略带同情的神色。 拓跋聿自是看出了他眸中的猜想,“她是苏静绾,也是冯瑜。” 第359章 真实身份 晚枫院,耶律少旭看着隔空对望的两人,轻轻扯了扯林晚的衣袖。 “阿娘,旭儿的信还没写完呢?” 林晚正要回答,却听对面的人出声道“旭儿你先出去玩,父王有话同你阿娘讲。” 耶律少旭小鹿似的看向自己的娘亲,林晚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旭儿先跟桃红去捉蝈蝈,阿娘待会儿给你做蝈蝈笼好不好?” 他高兴地拍了拍胖乎乎的小手,“那旭儿在花园等着阿娘。” 林晚笑道“好。” 耶律少旭这才欢快地走向耶律齐,他恭敬揖礼“父王,旭儿告退。” 荣王满意地摸了摸他可爱的脑袋,才温声吩咐“去吧,注意安全。” 院内众人被屏退后,耶律齐才缓步走向神色如常的女人。 “你为什么没同他们一起离开?” 林晚眸中微诧,思绪转换间,便知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没有为什么。” “是为了旭儿吧?” “王爷可以那样以为。” “如果早知道她是苏静绾,本王不会阻止她带走玉良。” 林晚轻嗤一声,“是吗?不是像威胁她父亲那样,继续为你们北燕卖国?” 耶律齐犀利的眸中,终于出现一丝情绪,“本王还不屑于为难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是你们的不信任,才造成了如今难堪的局面。” “难堪?王爷终于知道难堪了?那王爷怎么不好好管管你那个为非作歹的儿子?如果不是他一再相逼,冯瑜就不会沦为他的外室,也就不会有如今被他搅得不得安宁的局面。” “阿稚是有错在先,可那冯瑜也无辜不到哪里去。她将阿稚玩弄于鼓掌,耍得团团转不说,愚弄完了,就一逃了之,任由阿稚两个月以来发疯发狂。你告诉本王,究竟是谁的错?!” “事到如今,争论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玉良跟着她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转身看向眸色有异的耶律齐,笑着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被府中上下任意欺辱,往后,他再也不会被视为野种,王爷从此以后也可以扬眉吐气,不用再为此事烦扰了。” “原来,你这些年都是这样想本王的。” “那妾身该如何想王爷?” 他倏地捏紧她的双肩,“该如何想本王?本王如果想维护自己的颜面,在他六岁那年,就应该将他扔到荒野喂狼,而不是一直被你怨恨着让他苟活至今!” “所以,我还得感谢王爷的宽宏大量?” 她推开他的钳制,嗤笑着后退几步,“当年我以守寡的身份经营着一家绣坊,我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是你,是你的手下指使那些地痞流氓砸了我的绣坊,害得我无处容身。” 她秀雅的眸中溢出两行清泪“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委身于你。而我当时也并非有意欺瞒于你,我也是在与你成婚后不久,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岂会容许自己的侧妃怀着别人的孩子。”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让本王吃下这个闷亏?所以你这些年来,一直对本王当年对你做过的事耿耿于怀?” “过去的事,已经不再重要,我现在只想将旭儿抚养成人。如果你实在难以忍受,给我一封休书也可以,只要能让我见到旭儿就好。” “给你休书?你想都不要想!” 他双手用力,似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本王的荣王府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见她面露痛色,他才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冷哼道“本王今晚在这里歇息,晚膳做几道本王爱吃的菜。” 说罢,他又不情不愿地对她道“本王已经派人前去沿路查寻,一旦确定他们姐弟安全,会向你报平安。” 见她不言不语,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朝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院门的时候,还是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道谢。 男人英挺的脸上,瞬时少了几分威严与肃沉,他略显丰厚的唇角微勾,神色满足地出了庭院。 他得去看看那个不成器的混账,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真不像个男人。 湖心亭内,耶律乌稚看着那张画像怔神许久。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容貌,她为了潜伏在荣王府,生生将自己易容成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他嗤笑一声,还真是够难为她的,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对她动了心。 拓跋聿看着情绪难明而神色落寞的表弟,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开始他以为冯瑜只是个一心想着攀附荣华、满腹心机的女子,因着她在荣王府,他便没有过多去关注。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忙着处理登基之后的各种军政要事,特别是宁王的一些死党余孽,一时间便没有过多关注荣王府内冯瑜和耶律玉良失踪这件事。 区区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阿舅与舅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局外人,就更不可能去注意了。 直到前段时间,阿稚为了找人弄得满城风雨的消息传到皇宫之后,他才开始关注起了此事。 他派人去全力调查,这才查明了事情的真相。 经过十几日追根溯源的严密调查,才最终得知了冯瑜的真实身份。 儋州和冯瑜,都只是苏静绾借以改头换面的遮掩而已。 儋州的确有冯瑜这个人,她也的确与林晚存在着远房表亲的关系。 不过此人去年八月成婚后不久便改了夫家姓氏,而当时在儋州的苏静绾正是利用这一漏洞,通过暗中操作借用了冯瑜这一身份,进而进入荣王府的。 当时他找人调查时,也没有想到那个真正的冯瑜会改名换姓,不得不说,将一切尽在掌握的苏静绾几乎是算无遗策,将身份一事做得滴水不漏。 她当时在儋州住了月余,想来就是为了将来以后的万无一失。 根据调查,与她一起到达儋州的,还有王坤和她的一个贴身侍女。 虽然他派去的人尚未查到那两个人去了哪里,但她一个从未出过盛京的大家闺秀,能从儋州只身来到天枢,不可谓智勇可嘉。 为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倒也算吃尽苦头拼尽全力了,只不过他这个一向眼高于项的表弟,却貌似做不到人家的收放自如。 “阿稚,不要再找她,你与她不可能。” “为什么?表兄,我不懂。” “别忘了让她变得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是谁。是你,是我,是你们整个荣王府。你以为,她会与一个自己的杀父仇人相亲相爱?”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等着报了仇再走,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拓跋聿一阵头疼,他竟不知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表弟,竟是个吃野菜的主,现在的他,与那个王坤又有什么不同? “阿稚,一个真正喜欢你,在意你的人,是不会离开你的。她没有选择复仇,只能说明你和荣王府不值得让她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表兄,难道我就这么不配么?我哪里配不上她了?” 拓跋聿神色微怔,脑海中浮现出沈黎砚的身影。 是啊,他哪里配不上她了,她为何偏偏选择了姬冥修。 姬冥修... 还真是可笑,那个男人有一日竟成为了他们北燕双杰共同的情敌。 “阿稚,不要怀疑自己。当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你才会明白自己到底配不配。”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遣人去寻,但不可轻易离开北燕。等宁川那边的行动告一段落,表兄会抽调人手助你一起寻找。” 耶律乌稚低声应允,他闷闷道“我之前听柘笙说过,她喜欢龙渊的摄政王姬冥修,是也不是?” 拓跋聿轻缓一笑,语声中带着无声的落寞,“喜欢又如何,他已经是别人的夫君。” 耶律乌稚抬眸看向他,“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西凉世子沈黎砚?” 他转身,望向远方的天际,语声笃定“总有一天,她会是我的妻。” 第360章 宁川失守 龙渊天盛七年,六月九日夜,宁川失守,重新落入北燕手中。 与北燕十万军队血战一月有余的定北侯度孟达,因亲信出卖,被敌军首领耶律乌稚射成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宁川守将孔融、谢行遇与张遥战死,阮郁死里逃生,带着残余的八千将士掩退至西北重镇武威。 宁川一夜之间易主的消息传到盛京,满朝文武震惊。 北燕此次明显是做足了准备工作,他们几个月前弄出来的动作,原来只是用以迷惑视听的烟幕弹,实则是暗中布置了各处暗桩与密探,甚至在宁川军内部进行利诱策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利攻入了城门。 叛将贾兴辉临阵倒戈,导致援军迟迟未能驰援,度老将军在两个昼夜的孤军奋战后遭遇不测。 早朝上,度亦琛请求替父出征宁川,却被圣上下令驳回。 度亦琛今年三月刚刚与如今的兵部尚书李谦荀的嫡次女李嫣然成婚,现在不出三月,他就要撇下新婚燕尔的新妇请战离京,这让圣上着实有些为难。 而且,先不说度老将军还能不能清醒过来,若度亦琛此次出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圣上又该如何给度家的世代忠良一个交代? 要知道,度家可是五代单传,他是决计不能轻易应下的。 舒妃在今日早朝之前,就找他谈过此事,言语之间满是恳求,她不希望她成婚不久的妹妹这么快就守寡。 姬天盛自是体谅她爱护家人的急切心情,龙渊朝廷亦不是无人可用。 所以早朝上,他便钦点了另一位沙场大将周显庆,前去宁川战场固守宁川以西的邛城。 邛城往西,便是玉龙山的支脉邛崃山。 邛崃山南麓,邛河与崃河的交汇处,便是素有易守难攻之称的天险要地即墨城,同时也是进入西凉都城归砚城的咽喉要地。 即墨城占据了邛崃山天然的屏障优势,不易被敌方攻破。 城池的城墙坚硬厚实,宽阔的护城河环绕在前,再加上箭楼、陷阱等多个防御工事以及鹿角、壕沟等障碍,以及用于远程攻击的弩箭、投石机等武器,这些都可以有效阻止和削弱敌方的进攻。 此地又身处山谷盆地,城池内部有着完善的水源与食物供应系统,十分有利于长期防御的需要。 不过,虽然即墨城的防御优势明显,但邛城若一旦失守,邛崃山北麓北燕掌控下的莒城、莎城与随州,将会从整个西北面对即墨城形成围剿之势,即墨军沿着西南方向的支流乌蒙江能撤退还好,如若后路被切断,后果将难以想象。 为此,在宁川失守的情况下,现阶段固牢宁川以西,即墨以东的邛城至关重要。 紫宸居书房。 姬冥修正与几位边关大将在沙盘前商讨着此次兵败的应对之策。 “邛崃山以北自西向东由随州、莎城、莒城和姑墨严密据守,宁川失守,对即墨、邛城的防御极为不利,倒不如重整旗鼓,再次夺回宁川。” “不可。此次宁川一战,西凉军伤亡惨重,龙渊更是损失了五千精锐,姑墨军的骑兵攻势迅猛,且此次出动的也只是两千而已。有斥候回报,北燕在姑墨与莒城两地的驻军就不下十五万,再加上五万的骑兵,我军此次反攻,恐怕胜算不大。” “可是,如若我们不进行反攻,他们将会进一步向西蚕食邛城,到时候即墨危矣。” 姬冥修看着沙盘上的山川城池,沉声道“北燕在宁川的驻军有多少?” “回大将军,是五万。” 他微一蹙眉,如此看来,他们在姑墨的驻军至少有十万,宁川与即墨之间虽横穿了一道鹧鸪岭,宁川一时还绕不过邛城直接攻到即墨。 不过听暗探来报,北燕最近正从姑墨暗中修筑向西直达即墨的盘山路,盘山路一旦连通,北燕便可绕过邛城,直接攻占即墨。 “分别从即墨与西南方的洛城抽调一部分精锐赶赴邛城,从中截断这段盘山路。同时从武威派兵去望月谷截出一道天堑,之后集中兵力对宁川形成掎角之势。” “此计甚是不错,但若是莎城与莒城趁机向南围攻即墨怎么办?” “那就从西北部调兵围攻莎、莒二城,让其腹背受敌。” 见姬冥修没有发话,几位大将便知,他这是要再行考虑的意思。 几位揖礼退出书房后,迎面碰到了从小径走来的沈黎砚。 几人拱手行礼,沈黎砚微微颔首回礼。 双方擦肩而过时,两个年轻的将领还是不由自主地偷看了几眼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 她眉目清雅,气质出尘,又待人和善温厚,一点都没有摄政王妃的架子,绝美柔和的容颜直接将两位将领看呆了去。 其他几位年长一些的将领见此,赶忙揪着两个愣头青疾步而去。 王爷的女人都敢肖想,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黎砚在夏芷的搀扶下,缓缓走在去往紫宸居的青石小径上。 她的腹部已经显怀,孕吐的症状虽然已经慢慢消失,但体重却在不断地增加,腰腹部甚至出现酸痛感。好在她是练武之身,没有阿姐同时期那么难受。 阿姐来信说,她下月中旬左右就会生产。 沈黎砚轻抚微隆的腹部,阿姐现在腿脚都肿得厉害,出门走路都有些困难,很多时候还需要微生思尧抱来抱去,这让她很是窘迫。 她不由笑笑,阿姐虽然是在抱怨,字里行间却都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和时刻被夫君宠爱的甜蜜。 她知道刚刚那几位将军是来做什么。 宁川失守,西北战事瞬间进入紧张的戒备状态。 阿度的父亲度侯爷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她决定明日去侯府看望一二,顺便再与好友聊聊宁川的战事。 前段时间,姬冥修一直都瞒着她,她后来知道后,却并没有因此责怪于他,因为她知道他只是不想她过多忧思。 她现在毕竟怀着身孕,情绪的好坏会直接影响腹中胎儿的健康成长,但如今战局如此严峻,她又岂能置若罔闻。 孔老将军、谢行遇和张遥全部战死,宁川多少男儿血染沙场,又有多少百姓受苦受难,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难忍,又岂能在盛京心安理得地平稳度日? 无奈的是,她现在的身子越来越重,根本不能千里迢迢赶去宁川,与西凉将士并肩作战。 她原以为拓跋聿登基后,会励精图治,做一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没想到却是厉兵秣马,对外侵略扩张。 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也无力用任何言语来形容那个自私冷酷的男人。 她不想两国再起战事,但现实却不遂人愿。 她整理了下心情,微笑着进入书房。 红木椅上阖目静思的男人,在闻到熟悉的馨香靠近时,深邃的双眸蓦地睁开。 他起身将她带到一旁的软榻上,低沉的声音满是无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张太医说了,我得多走走,进行适量的运动,这样我们的小麒麟才能够健康出生。” 男人冷硬的面庞一时变得柔软,竟是屈身贴在她的小腹处凝神静听,不消一会儿,便见他抬眸新奇地看向她“她动了。” 沈黎砚摇头轻笑“张太医说,现在胎动还不明显,你确定自己感觉到了?” 男人不以为意,继续贴近了静听,“她真的动了,她在踢本王。” 沈黎砚按住腹部的一处,轻轻感受着,腹中的小家伙还真踢了她一下,片刻后,又是不轻不重的一下,她这才信了他的话。 她满目柔光,笑着道“麒麟在跟自己的父王打招呼,对不对?” 男人语声不满“这么早就开始折腾了,小心把你母妃累坏了。” 她笑着起身,将桌上的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参汤与肉羹,“快些趁热吃。” 男人起身,扶着她慢慢坐下,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起了参汤。 他微垂了眉眼,静静吃着,直到一碗肉羹见了底,才语声平静道“阿黎,我准备去武威了。” 良久,都没有听到对面小女人的声音,他不由抬眸,却见她只是笑容清浅地看着他。 “你放心去吧,王府有我。” 第361章 夫妻别离 他起身将她拥入怀中,轻叹一声“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没想到这么干脆。” 她抱紧他的腰身,语声中带着难言的不舍“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又怎能自私地阻拦。” 他轻抚她乌黑的发丝,在她额间落下深情的一吻,“本王会在麒麟出生前赶回来,等我。” 她起身,搂紧他坚实的后背,强忍着潸然而下的眼泪“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否则我就忘了你。” 男人托起她纤柔的下颌,深幽的眸光带着浓浓的警告“你敢?!” 她噗嗤一笑,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我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阿雍。” 男人这才点点她挺翘的琼鼻,勾唇浅笑“这还差不多。” 他转身带着她看向屋中的沙盘,指着其中某处道“北燕下一步很有可能会对即墨城出手,那里一旦失守,我担心...” 她捂住他的唇,轻声道“我知道。” 随后,她拉着他的手,走到府内一处废弃院落的杂物间。 男人眸中犹带疑惑,却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 沈黎砚拨开角落的一堆枯草,枯草下是一个又一个轻巧别致的火弹。 姬冥修蹲身一看,俨然是她曾经两次使用过的那种火弹。 他拿起一个轻轻掂了掂,依照她之前使用时产生的那种威力,若大量用在战场上,有可能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存在。 “我只做了五十个试验品,景严已带去野外做了试验,效果还不错。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将它的配方与制作方法写下来,你让工部兵器库加紧赶制就好。” 男人起身,将她拥入怀中,“阿黎,谢谢你。” 谢谢她总会提前想到他会做什么,需要什么,谢谢她对他的理解与支持。 “不要说谢谢,我是你的妻,我们要同甘苦共患难的,不是么?” “本王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他抚上她微拢的小腹,眉眼柔和“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她覆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笑着道“好。” 三日后的寅时一刻,姬冥修悄声踏上了前往武威的行程。 他没有惊动熟睡中的沈黎砚,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开。 景严像上次一样,继续留在府内监控盛京局势,这是王爷的命令,也是对他的信任。 灰暗的天光下,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直到马蹄声与脚步声渐渐远去,沈黎砚才从角落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的夫君,她的爱人,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出征远行,她又怎能不出来相送。 此次出征是秘密进行,没有亲友的辞别,没有圣上与群臣的饯行,亦没有民众的夹道相送,有的只是无尽的离愁与思念。 她轻抚着腹中微动的小家伙,“麒麟,你也舍不得你的父王,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潸然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之后变得敏感脆弱的缘故,以前不怎么爱哭的她,现在竟变成了动不动就流泪的爱哭鬼。 玲玉和夏芷看着她轻颤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沈黎砚遥望远方的天际,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她清雅的眸底,似有火光在热烈跳动。 她擦了擦颊边的清泪,挺直身姿,转身走回城门。 她的步伐坚定而从容,那是她对阿雍的承诺,亦是对他无言的支持。 —————— 西凉即墨城三十里外的主帐。 贺九蓁将手中红缨枪扔给自己的近卫,她喝了杯温茶,环视帐内一圈,忽而凝眉道“那个野丫头呢?” 近卫柏青将红缨枪放好,转身苦着一张脸“三郎她...去了鹧鸪岭。” 贺九蓁一阵无奈扶额,两个月前出征之时,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将那个野丫头带来这里。 现在好了,整日打着巡山的由头,溜出去围着人家转。 即墨城守将隋敬之... 前年深秋之际,她倒是见过一回,是个刚正不阿的年轻将领。 时隔三年,那青年依旧不卑不亢,尽忠职守,而她的女儿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貌似对人家展开了火力全开的强势追求。 好在人家人品端正又尚未婚配,否则她现在就想将自家那个没出息的假小子给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这也太不矜持了些,简直丢尽了他们梅贺两家的脸。 之前在盛京时,也没见得她对哪个世家公子上过心。现下好了,直接给她来了个惊世骇俗的倒追。 听说摄政王妃沈黎砚,与隋敬之关系要好,柏青说,自家那个野丫头出征前还特意去了趟摄政王府,想来是为了向沈黎砚打听隋敬之的消息。 她轻叹一声,还真是女大不中留,或许在三年前即墨城外的匆匆一瞥,自家十四岁的野丫头就看上人家了,所以此次才会死皮赖脸地跟来这里丢脸。 “姑墨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斥候刚刚来报,姑墨军还在暗中修建盘山路。” “已经修到了哪里?” “离邛城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程。” 贺九蓁暗中思忖,若是骑兵精锐日夜兼程,不出五日便可抵达。若是从姑墨通过盘山路直达即墨,几乎用不了十日。 怪不得摄政王密信于她,要她尽快筹集足够多的硫磺与硝石,截断姑墨前往邛城的盘山路。 因着邛崃山的天然阻隔,北燕无法从姑墨直接修筑盘山路到即墨,故而只能以中间的邛城为跳板。 为此,他们的当务之急便是阻断姑墨将盘山路修到邛城。 听说,隋敬之已经在秘密挑选能够胜任此次任务的合适人选,这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度侯爷之前在宁川,便是因亲信的背叛倒戈而导致了宁川的失守和自己的重伤,隋敬之在择选时定然会谨慎严格。 北燕新帝运筹帷幄,步步紧逼,他们这边亦不能掉以轻心。 北燕太上皇拓跋弘相对来说,还算是个比较温仁的帝王,没成想竟培养出了这么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野心勃勃之辈。 鹧鸪岭南岭,一抹动如脱兔的矫健身影,走在绿草如茵的山间小道上。 崎岖陡峭的山路,似盘踞山间的巨蟒,蜿蜒曲折地一路向上延伸着。 梅若男刚来鹧鸪岭的时候,根本走不惯这里跌宕起伏的山路,但为了能追上前面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她还是硬着头皮适应了一个多月,现在虽然还是与他有些距离,却也能够勉强追得上他的步伐了。 前面的男子身高腿长,根本不给她歇气的机会。她暗自咬牙,不顾双脚的酸痛紧跟而上。 男子一身藏青色的利落劲装,脸庞刚毅而深邃,古井无波的眼神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力量,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角,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敬畏与疏离之感。 眼尾扫到了身后女子的到来,他眉峰微蹙,脚下的速度不由加快。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锲而不舍的女子,他原以为她不到十日便会放弃,没想到竟坚持了足足一个半月,这让他想到了以前与他比腿速的沈黎砚。 她就是凭借自己超乎常人的毅力,最后与他比了个平手,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才开始慢慢信服她为西凉太子的。 如今,他身后又出现一个不屈不挠的梅若男,这让他苦恼烦扰的同时,又不得不勉强应付,毕竟是贺将军的爱女,他总归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他转身看向气喘吁吁追来的女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沉冷无波“梅姑娘,已近申时,你该回去了。” 梅若男看了眼日渐西斜的落日,不情不愿地低声道“这不是还没到日落时分么?” 隋敬之面不改色,就那样看着她“梅姑娘,贺将军会担心你,请不要让我为难。” 她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刚毅脸庞,开始耍赖“我母亲将我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锻炼我的,你现在就让我回去,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 隋敬之面上微诧,贺将军什么时候说过将她交给他了?而且她说的阳奉阴违又是什么?他向贺将军承应什么了么? 见她赖着不走,隋敬之觉得多说无益,转身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他就不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子还能坚持下去。 第362章 背她回营 梅若男见他走得飞快,赶忙屁颠屁颠地紧跟了上去。 她暗自腹诽,秦王妃说得没错,这个男人当真是块油盐不进的臭木头,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他。 可她该死地就喜欢他酷拽酷拽,生人勿进的无趣模样,还真是中邪了不是? “喂,隋木头,此次的任务,你必须得加上我,知道么?” “梅姑娘,请你慎言。” 她赶忙按住唇,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暗自舒了口气。 万一被潜伏在这里的北燕暗探听到了,无异于泄露军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悻悻地跟了上去,在他身旁悄声道“我们晚上烤山鸡怎样?” 她摸了摸肚子,“我有些饿了。” 隋敬之没有回话,他在山顶巡视观察到入夜时分,才带领手下士兵举着火把横穿半山腰,到达另一个峰顶。 在山峰巡查了大半个时辰,才带领换防的另一拨兵卒,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返回营地。 梅若男看着他毫不理睬自己的样子,突然有些委屈,感觉自己就是在自讨没趣。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就此一直饿下去,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抓了几只野鸡和野兔,在山脚的一块开阔之地搭起了烤架。 她面上一喜,赶忙去捡拾干燥的柴火,接着去不远处的溪流边帮忙处理起了野味。 隋敬之见她处理得利落又干净,坚毅的眸中出现一丝诧异。 听说她自小便跟随自己的师傅云游四海,这野外生存的技能倒是锻炼得游刃有余。 入夜时分,山间有些寒凉,众人围着火堆一边取暖一边翻烤着野味。 梅若男一张精致英气的小脸被火光映得明艳动人,她有些百无聊赖地问道“你们平日里除了巡视,都做些什么呢?” 隋敬之的副将张铭文接话道“就是练兵、打猎、赛赛马什么的,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枯燥乏味得很。” 另一位副将齐方硕撇撇嘴,不以为意道“说得好像你已经素了一年半载了似的,几日前你不还去环采阁逍遥快活去了嘛。” 张铭文见梅若男好奇地看了过来,面上一阵恼羞,“齐歪歪,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上个月的月俸估计都给花盈买漂亮衣裳了吧?” 梅若男八卦地竖起耳朵,像好奇宝宝似得问道“环采阁是什么地方?花盈又是谁?” 齐方硕大大咧咧道“下次回到城内,小爷我带你去...” “齐-方-硕。” 齐方硕收到隋敬之的眼神威慑,顿时捂住自己的嘴,他打着哈哈起身道“这野鸡肉已经熟了,梅姑娘,这个给你。” 梅若男立刻被肉香四溢的野鸡肉转移了注意力,她撕下一根鸡腿,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同时把另一根鸡腿递向身旁的隋敬之。 然而男人却并不领情,只静静翻烤着火堆上的野兔肉,对她伸向半空的手视而不见。 梅若男看着他冰山一样的脸,气恼地收回了手,两只鸡腿左右开弓,吃得满口油腻。 对面的张铭文和齐方硕见了,暗笑不已,这么个艳若桃花的美人近在咫尺,他们的大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简直是暴殄天物。 隋敬之余光扫到她吃得气鼓鼓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小姑娘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久,她便会知难而退。 他本不想与平西将军贺九蓁过多接触,但看到愈挫愈勇的梅若男,他觉得有必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其委婉地说明一二。 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作为小辈,实在不太合适直接诉诸于口。 一来显得他自视甚高有些失礼,很容易僵化彼此的关系,二来他也得照顾姑娘家的颜面,总不能让她被人看了笑话。 毕竟是个姑娘家,纵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再怎么脸皮厚,也终究是要面子的。 目前为止,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也没必要去找她的母亲给她难堪。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容许她跟在他身后搞怪作乱的原因所在。 在他眼中,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会与她多作计较。 几人吃完烤肉之后,便起身往回赶。 此地离营地已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歇了一会儿,体力有所恢复,速度倒也不慢。 只是刚走了没多久,便见到梅若男渐渐与他们落了很大一截。 隋敬之转身望去,见她靠在一棵树下,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示意齐方硕他们先在前面等着,然后在月光下沿路返回她靠着的那棵树下。 她额上冷汗涔涔,面色一片苍白,隋敬之眸光变了一瞬,赶忙蹲下查看她的情况。 “梅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在起不来,你拉我一下。” 说着,她向他伸出手。 她的手修长白嫩,手心略带薄茧,是常练红缨枪留下的痕迹。 隋敬之隔着衣袖,握紧她的皓腕将她拉了起来,然而梅若男早已疼得站立不稳,身子下一刻便顺着拉力倒向他的怀中。 隋敬之身体微滞,正要下意识推开她,却见她软得像面条一样直往下滑。 他赶忙拖住她的纤腰,将她拢回了胸前。 隋敬之生平第一次触摸到了女子的腰,只感觉到了不同于他们男人的纤软娇柔。 他心尖微颤,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你,还好吧?” 许久才听到她虚弱的声音,“隋木头,我肚子好痛,让我靠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肚子疼?他们刚刚吃的一样的东西,齐方硕他们和他都没事,怎么唯独她... 隋敬之神思一转,她不会是来女子的那个... 他冷峻的脸上,难得闪过几丝尴尬与不适,“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胸前的女子昏昏沉沉地低喃着,几不可闻地回了个‘好’。 隋敬之听后,小心扶住她,而后转身将纤巧的她背了起来。 她侧脸枕在他宽厚的肩上,气息清浅,他似乎还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她脸颊的柔嫩与细腻。 心跳不由加速,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背着她如履平地般追上了前面的同伴。 齐方硕和张铭文一行人看到他们大将军背着梅若男走来时,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向来不近女色的大将军,这是终于开窍了? 然看到趴在大将军背上早已痛得神思恍惚的梅若男时,众人还是围上前关心起了她的病况。 面对众人的问询,为了照顾她女儿家的私隐,隋敬之只能敷衍说她吃坏了肚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表示理解,毕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又是个女孩子,跟他们这些常年在军营打滚的糙汉不一样。 于是他们没再纠结于这个,只是加快速度,争取早点赶回营地,让军医给她看病。 隋敬之这才松了口气,得亏天黑,众人没发现他脸上的不自然,否则又要被他们调侃了。 回到东营后,隋敬之立马派人请来了军医,军医诊脉后,只笑着开了副温宫散寒的药方,并命药侍先熬了碗姜汤给梅若男喝下。 军医离开之后,隋敬之见她睡得安和的眉眼,才转身到桌案前写信。 他们所在的东营离贺九蓁所在的西营,有半个时辰的距离,现在已经戌正一刻,梅若男又是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半夜出行。 为了让贺九蓁放心,他准备写一封亲笔书信让信使送去。 只是刚要提笔,却发现自己手上沾了几处血红,他面上一阵尴尬,赶忙跑去铜盆中净手。 待做完一切后,他才返回榻前看了眼依旧沉睡的梅若男。 她眼睛长得很像贺九蓁,清亮而纯澈,其他应该是随了她的父亲,长得很是清秀俊逸。 听说她的父亲梅舜臣,是盛京名望颇盛的大学士,怪不得她的长相英气中还带着几许若有似无的雅致。 床榻被她霸占,他轻叹一声,看来只能去齐方硕他们的营帐凑活一晚了。 第363章 山间调侃 梅若男翌日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营帐外传来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他在练兵。 小腹好像已经不再像昨晚那般抽痛,她撑着床榻坐起了身。 以前来癸水时,她从不这样,细细一想,应该是一个多月以来劳累过度而出现了异常。 刚开始时巡山时,她自是能看出他眼中对她的那种轻视,可她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告诉他,她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怯懦之人。 现在她用坚持与决心证明了自己,却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她看着身下床褥上的那抹暗红色,略显苍白的脸颊瞬间委顿了下去。 帐幔外传来沉缓有力的脚步声,她神色一慌,手忙脚乱地扯下了床单抱在怀中。 隋敬之进入主帐时,看到的便是惊慌失措而局促不安的她。 他轻咳一声,“那个...你放着,我来洗就好。” “那怎么可以!”她微垂了眉眼,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床单是我弄脏的,理应由我来洗。” 说罢,她抱紧那张床单,风一般地逃离了帐内。 她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幸好拿了他的一件披风遮羞,否则真的是没法见人了。 梅若男回到西营时,直接就被柏青请到了主帐。 主位上,母亲的神色很是严肃。 “你还知道回来?昨晚人家的信都传到我的营帐了。” “他,说什么了?” “你说呢?连自己的癸水什么时候来都不注意一下,成天见得往山上跑,这下被人家看笑话了不是?” “我,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嘛...” “你料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你能料到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去倒追?” “倒追怎么了?我就是看上那块木头了。” “人家可没看上你。” “怎么?” “人家信中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让我看好你,不要再去搅扰人家执行公务。” 梅若男不以为意,“他这也没说不喜欢我呀。” “你还要人家说得多明显?你到底懂不懂拒绝为何物?” “他又没明确说过不喜欢我,我为何要放弃?” “人家那是给你留了脸面,你不要把不拒绝与喜欢你划上等号。” “母亲,我想试试嘛。” 她依偎在贺九蓁怀中,语声中带着难得的认真“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地喜欢过一个人,我不想就此错过。” 贺九蓁无奈地轻抚她英气的眉眼,“倘若试过之后,人家还是拒绝了你呢?” 她微垂了眉眼,良久才抬眸铿然道“那我就绝不再纠缠于他。您可别忘了,我是谁的女儿。” 贺九蓁抚摸她稚嫩的脸颊,终是有些哑然失笑道“追人可以,但切不可失去傲骨,丢掉了自我。” “还有就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吗?” 梅若男用力点头“母亲,我晓得的。” 她抱紧自己的母亲,如果此时换做是父亲,一定会将她关起来甚至是遣送回盛京,可母亲没有这样做。 她害怕她会受伤,却又在克服着自己的难安,支持她的追求与选择,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开明的母亲而感到由衷的自豪与幸运。 多少女子的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偏不,她就要自由选择自己的另一半,无需受世俗的评判与束缚。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她拿出皂角,开始小心搓揉起泡在木盆中的床单。 洗着洗着,她就兀自痴笑起来,那块木头昨晚一路将她背回营帐,她意识虽然不太清醒,却是有感觉的。 他的背宽厚而安全感十足,让她安心又放松。 他是除了爹爹和两个哥哥以外,第四个背她的男子。 也不知她是不是那块木头第一个背过的女子,改天她要稍加试探一番。 终于没有了她的搅扰,他今日应该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失落。 臭木头,就知道巡山巡山的,还真把自己当山大王了。 她用木槌捶打了几下木盆中的床单,跟他的臭脾气一样,难洗得很。 鹧鸪岭南岭的半山腰处,隋敬之一行几人正沿着山路往上攀爬。 半山腰处,一行人在一片阴凉处歇了下来。 齐方硕拿出水囊猛灌了几口,才八卦地看向兀自慢饮的自家将军。 “梅姑娘今日没来,感觉怪冷清的,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张铭文斜觑了他一眼,出声调侃道“是你小子又开始无聊乏味了吧?大将军是醉心公务,心无杂念之人,哪像你?” “说得好像你不无聊乏味似的,你敢说,你不想梅姑娘跟咱们一起巡山?” 张铭文斜倚在一块青石旁,不置可否“那自是愿意的啊。她人好,还长得好看,性情嘛,又活力四射得跟个小太阳似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齐方硕用下颌示意了下,“喏,咱们大将军就是个例外。” 张铭文骚气一笑“齐歪歪,这次你可是说错了,我看咱们大将军喜欢在意得很。” “哟,你这情场浪子终于发表真知灼见了?你哪里看出来的?快跟我说说。” 说罢,两人头挨头,悄声咬了会儿耳朵。 随后,齐方硕用恍然大悟的眼神打量着一旁不动声色的男子。 隋敬之被他这么看着,一时竟变得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一声“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大将军,你昨晚背着梅姑娘的时候,脸红了?” “勿要胡说八道,坏人家姑娘清誉。” “大将军,你就承认了吧,承认自己害羞了,没什么好丢人的。” “齐-方-硕。” 齐方硕继续顶风发言“大将军,不是我说你哈,你也该娶个女子调和下阴阳了,要不然,你就真的要成和尚了。” “齐方硕,你皮痒了不是?” 齐方硕撒腿跑路,“梅姑娘那样的玲珑美人,你若是不要的话,我可就先下手为强了哈。” “你敢!” “他急了,哈哈哈...” 隋敬之看着笑得毫无形象的他,顿时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齐方硕家世显赫,父亲是西凉的御史中丞,母亲及其家族是归砚城有名的鸿商巨贾,他自己又长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向来很受女子的青睐。 不过他又是个离经叛道之人,不喜欢受家族束缚,毅然选择了参军,没用了几年便一路升任到都尉。 这样的人,若去追求梅若男,的确够得上格。 只是他在听了之后,心内却莫名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一种自己的东西即将被抢走的危机感。 他心下不由一惊,难道自己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中,真的对她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好感? 他归拢着自己的思绪,没再理会身后的两位损友,径直走上山路,思虑起了今日的巡查路径。 后面的两人没敢再说什么,赶忙低笑着跟了上去,他们大将军这是铁树开花的节奏啊。 调侃了一会儿,也该去办正事了。 龙渊摄政王再过三日便会抵达武威,他们这边也该做好充足的准备开始应战了。 —————— 盛京朱雀街的一家银饰店铺内,沈黎砚正在夏芷和木棉的陪护下,挑选着一对精致可爱的手镯。 她拿起来轻轻晃动了一下,清脆的银铃声发出悦耳的音响,她满意地放回盒内,又挑选了一对不同款式的,才吩咐店主包起来。 阿姐的孩子即将出生,她想挑选两对手镯送给他们。 刚出了店铺,便见到斜对面的药铺走出一位明眸皓齿的翩翩佳人。 沈黎砚不认识对方,正要收回目光向左转弯,却见那位佳人冲她微微颔首,行了一礼。 她颔首回以一礼,侧首询问身边的木棉“刚刚那位小姐是谁?” “回禀王妃,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霍妤凝。” 她神思微转“镇国公霍萧是她的祖父?” “是的王妃。” 既是镇国公府,她与姬冥修成婚时,霍妤凝应该去参加过他们的婚礼才是,可她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364章 临终遗愿 木棉自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您与王爷成婚时,她并不在盛京。去年腊月,镇国公旧疾复发时,她才从彬州姨母家赶回尽孝。” 沈黎砚听此,忽而回想起邱姑姑曾与她说过的有关镇国公与姬冥修的一些陈年往事。 十七年前,当时还是镇北将军的霍萧在那次宫变中,拼死将年仅八岁的姬冥修带离了皇宫,也是在那场政变中,她的父亲秦伏渊,为了保护先皇和元贵妃而身殒太和殿。 此后经年,霍萧于姬冥修而言,一直都是亦师亦父般的存在。 他不仅教他练习功法,还带他上阵杀敌排兵布阵,更是在先皇崩逝后,成为他茁壮成长的坚强后盾。 霍萧于他,恩重如山。 不过,霍妤凝认识她,倒是让她意外。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听说镇国公近来身体不是太好?” “是的王妃,早前王爷去探望过,都是往年的沉疴旧疾。” 沈黎砚思虑一番,当日回去便让邱姑姑准备了两株百年人参和一些名贵药材,翌日上午便去了镇国公府探望了那位功勋卓着的老将军。 她去的时候,宫中的太医刚为镇国公诊完脉,见其摇头轻叹的样子,沈黎砚便知,他的病情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 老将军见到是她去探望,正要费力起身相迎,却被沈黎砚制止。 即便此时姬冥修站在这里,都无需承受这一虚礼,更何况是空顶着摄政王妃头衔的她,说是受宠若惊都不为过。 他面容苍白而憔悴,气息微喘地说着感谢的真诚之语,历经沧桑的容颜虽略显疲惫,却隐约可见年轻时的英俊与坚韧。 “王妃能来看老臣,老臣实在受之有愧。” “阿雍不在盛京,我自是要代他来看看您的。您对他恩重如山,说感谢的话就太见外了。” 老将军睿智的眸中闪过欣慰的神色,“阿雍少时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能娶到你,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沈黎砚温和笑笑“您言重了。” 他轻叹一声“也不知阿雍在武威那边如何了,北燕此次来者不善,老臣就是有些担心他...” 她温言安慰“您不必太过忧心,阿雍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岂会那般没用?” 霍萧被她的话逗笑,“是啊,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老臣岂能对他没有信心。” “边境战事自有圣上和朝臣应对,您啊,就安安心心地养病,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就好。” 霍萧轻轻点头“圣上虽然年轻,却睿智开明,知人善用,龙渊有他这样的明君,是社稷之福,老臣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榻前竭力隐忍的霍妤凝,终是微红了眼眶“祖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千万莫说丧气的话。” 霍萧释然笑笑“人都有一死,到了我这把年纪,早已将生死看淡。” 他看着自小疼爱养大的唯一孙女,眸中终是流露出一抹淡淡的隐忧。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眸对沈黎砚道“王妃娘娘,老臣厚颜,今日有一事相求。” 沈黎砚眸中微诧,却扶着他枯瘦的手,轻声道“您但说无妨。” 霍萧收回手,用锦帕捂唇重咳起来。 沈黎砚看到他锦帕上的血色,眸中神色骤变。 她微敛心神,没让自己的惊诧让面前的这位铁血将军看到。 他虽不惧死,却不愿在他人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悲悯。 霍萧终于平复了呼吸,用自己的余力说着最后的请求“本来,老臣是想请求阿雍的,但老臣自知时日无多,就将这件事暂时托付给王妃娘娘了。” 沈黎砚此时不知该说什么,面对风烛残年的老将军,她又岂能轻易说出拒绝的话。 霍萧看着面前清雅慧伦的女子,终是说出了自己的遗愿“若老臣有一日驾鹤西去,还望王妃娘娘能对阿凝多加照佛。” 说着,他就要起身叩谢沈黎砚,却被她赶忙制止“您这是折煞晚辈了,您是阿雍敬重之人,晚辈受不得您如此大礼。” “王妃娘娘,阿凝她自小便没了父亲母亲,是老臣一手将她拉扯长大,老臣担心自己一走,她一个人很难撑得起镇国公府。” 邱姑姑说过,霍妤凝还未出生时,她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国公府唯一的独子便战死沙场。 她的母亲听闻夫君的噩耗,伤心过度早产,在生下霍妤凝之后不久,便因气血亏损过度而撒手人寰。 镇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自那以后,一向硬朗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却还是坚持将唯一的孙女养大成人。 现如今十八岁的孙女还没有个靠得住的归宿,病入膏肓的他,自是要为她找好后路,而这个后路,他选择了自己最为信任之人。 沈黎砚隐隐猜到了老将军的用意,他想将霍妤凝托付给姬冥修,或者说他想让她成为秦王府的侧妃,这样一来,她既有了秦王府做依仗,又能觅得人品贵重的良人,可谓双全之至。 老将军见她今日能来看望她,自是觉得她通情达理识大体,定不会断然拒绝。 再者,可能在他的认知之中,普通男子都可以一妻多妾,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姬冥修,所以他将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自然之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先不说作为现代人的她不能接受,即便现在身为古代女子,她也断然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那些所谓的大度能容识大体,也只是三从四德的男权思想对女性长期驯化的结果而已。 刚刚他没有明说,也自是知道自己的不情之请有些为难了她,但为了自己的孙女能有一个安定的未来,他也只能选择如此。 沈黎砚能够理解他对霍妤凝的为之计深远,但她又不能当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说出狠心绝情的话。 心中酸涩纠结的她,只能强忍着滞闷,对他温声安慰道“等阿雍回来,我会同他说霍小姐的事情,您不必忧心。” 霍萧听到她这样说,一颗心自是放下了大半,他捂着胸口,召唤着愣在一旁的霍妤凝,急声道“阿凝,还不快过来谢谢王妃娘娘。” 霍妤凝反应过来后,自是几步过来,双膝跪地叩谢道“妤凝谢谢王妃的大恩大德。” 沈黎砚赶忙将她扶起,“霍小姐不必行此大礼。” 从屋内出来后,她特意问询了今日行诊的太医,大致之意是老将军早年战场损耗太多,再加上这些年心气郁结,从而造成了如今的气血衰败。 太医惋惜轻叹“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一旁的霍妤凝听了之后,悲伤得不能自抑,她怕屋内的祖父听到,竟是捂唇疾步跑出了屋门。 自镇国公府出来之后,沈黎砚心情异常沉重。 她没有乘坐马车,就那样慢慢地走在盛京热闹的街头。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然而当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即将消失在你面前的时候,还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淡然以对。 母后去世的那年,她记得自己哭得天昏地暗,她责怨三叔公为什么救不了自己的母后,甚至咒骂老天为什么要带走她,可是不管她如何伤心欲绝,老天却只是冷眼旁观,从不给她一个半个的解释。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渐渐懂得,人生在世,很多事并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这是万事万物运行的一种规则,亦或是无奈。 就像她刚刚安慰霍妤凝那样,老将军几十年来为国征战,他可能只是累了,想要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他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而现在,她除了接受老将军的生命即将逝去这样的事实,是否还要再接受姬冥修今后迎娶霍妤凝这样的事情? 罢了... 她既然答应了老将军,就不会食言,如果到时姬冥修同意,那么... 她仰头看了眼空中炽热的阳光,不由抬手看着它们从自己的指间穿梭而过。 如此耀目的阳光,却不能只泽被于她一人,她想,这大抵就是身为他与她的无奈。 她苦笑一声,垂眸摸向了自己隆起的小腹,竟是笑着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母妃不会独留你一人。” 第365章 边境战局 天盛七年七月十六日夜,鹧鸪岭东南侧,自姑墨到邛城的盘山路被西凉军以硝石炸毁。 姑墨军向西围攻即墨城的图谋落空,遂集中兵力于宁川,随时准备向东进攻边境重镇武威。 同月二十九日凌晨,龙渊镇国公霍萧薨逝,皇帝姬天盛罢朝三日以示哀痛。 霍萧一生戎马,为整个龙渊的安危鞠躬尽瘁,居功至伟,满朝文武大臣不约而同前往镇国公府吊唁,以示敬重。 圣上特命礼部全权负责国公府的丧葬事宜,以国礼的待遇恭送这位英雄人物安息长眠。 一个月后,霍妤凝搬到了秦王府的澜月居,不到几日,她即将成为秦王府侧妃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玲玉和夏芷听着这样的消息急得团团转,却见自家王妃每日只是心平气和地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有几次还去澜月居找霍妤凝闲聊,俨然一副正妃与侧妃相处融洽的既视感。 她们虽不能说什么,却在生活起居,尤其是吃食方面加强戒备。 沈黎砚对此并没有阻止,只是淡然笑之。 她现在除了关心腹中七个月大的孩子,想的最多的就是一触即发的宁川战局。 这个月尚未收到姬冥修的书信,她知道两国之间的对战也就在这几日了。 天盛七年九月三日,龙渊五万大军陈兵于武威边境,与北燕五万大军在宁川展开殊死搏斗。 两军奋战一月有余,宁川被一分为二,清水河以西为北燕所占,以东为龙渊所有。 两国在宁川的对战,在此后两个月内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再挺进对方领域一丝一毫。 十一月十五日夜,整个盛京大雪纷飞。 秦王府紫宸居内,怀孕九个月的沈黎砚见了红,府中上下顿时忙做了一团。 在府内早已住了一月有余的两个稳婆,开始了两天两夜的辛苦忙碌,孩子一直生不出来,管家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邱姑姑拉着圣上派来的张太医和李太医,急匆匆往紫宸居赶。 紫宸居内,沈黎砚含着参片,浑身上下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早已痛得没了知觉,可她还是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等来了太医。 两位太医一致诊出,沈黎砚胎位不正引发难产,原因是她骨盆狭窄,胎儿无法调正位置顺利生产。 于是,两位太医隔着床帐,指挥两个稳婆用复位的手法进行胎位归正。 两个稳婆整个操作过程当中都是慎之又慎,就怕一不小心操作失误,引发难以承担的杀头大罪。 姬天盛和杨雪迎着风雪乘着銮驾而来,冒寒等在屋外,他们听着屋内沈黎砚若有似无的喊痛声,急得坐立难安。 好在经验丰富的稳婆们最终顶住压力,一天一夜之后,接生出了秦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凌晨之际,连下了三日的大雪骤然停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最后几片雪花的降落,响彻在整个秦王府上空。 在场的所有人都喜不自胜,当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出来给众人看时,众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是个健康的小世子。 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举着小拳头哼哼唧唧着,看着分外可爱。 姬天盛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皇叔,他除了眼睛长得像沈黎砚以外,额头、鼻子、嘴巴都像极了皇叔,几乎是他的缩小版。 四个月前大皇子出生,除了鼻子像他以外,长相全部随了皇后,现在看到皇叔的孩子,他顿时觉得有些吃味。 他不由看向逗弄着孩子的杨雪,觉得他们有必要再生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 杨雪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有些不太自然道“孩子的长相是会变的。” 姬天盛看着她娇羞的容颜,俯身轻笑道“等阿雪养好身子,我们再生一个也可以。” 杨雪面上浮现一片红晕,娇羞道“臣妾先去看看王妃。” 姬天盛看她抱着孩子进入屋内,脑中想着的却是宁川的战事。 也不知皇叔在那边如何了,他得知自己的麟儿降生,一定会很开心吧。 紫宸居内,沈黎砚努力坐起身,抱着怀中的孩子兀自浅笑着。 这是她和阿雍的孩子,她想他,真的好想他,也不知他在宁川如何了。 她看着坐在一旁的杨雪,虔诚地道着谢“让圣上和皇后娘娘跟着受累了。” “阿黎哪里的话,皇叔不在京中,我和皇上自是要力所能及地看顾好你。” 沈黎砚看着她犹带疲累的神色,温声道“你们累了一夜,快些回宫歇息吧,珵儿醒了,该哭着找你了。” 杨雪见他们母子平安,又想到马上就是早朝时间,便也没有再耽搁。 夫妻俩对府内众人又叮嘱了一会儿,才同沈黎砚辞别回宫。 沈黎砚逗着怀中的小家伙,见他闭着眼含了会儿她的手指,发现不是他要找的食物,于是小嘴一撇,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沈黎砚手足无措地看向邱姑姑,邱姑姑肃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是饿了。” 她愣怔一瞬,待反应过来之后,才带着窘迫试探性地撩开衣领,小家伙很上道地吸吮了上去,然而片刻之后,他还是撇着小嘴再次哭了起来。 坏娘亲,又骗他,根本就没有香香甜甜的好吃吃... 沈黎砚一脸为难,赶忙轻哄着怀中的小家伙,然而还是没用。 邱姑姑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小家伙,“王妃刚生完孩子,不会那么快分泌乳汁,明后两天应该就可以了。” 她迟缓地点点头,而后蹙眉道“那麒麟现在饿了,该怎么办?” 邱姑姑将怀中的襁褓拢紧,“管家已经找好了奶娘,我送小世子过去。” 沈黎砚这才松了口气,有些难为情道“那就辛苦邱姑姑了。” 邱姑姑笑笑,吩咐道“您现在身子虚弱,先好好休息休息,这里一切有我呢。” 她感激一笑,“您和管家他们也累坏了,没事的话,也早些歇息去吧。” 邱姑姑屈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屋内。 沈黎砚躺回榻上,一颗心却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宁川边境。 —————— 五日后,宁川边境。 军帐内,姬冥修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沉冷肃杀的俊脸上,渐渐漫溢出初为人父的喜悦之色。 阿黎终于诞下了他们的小麒麟,三天三夜..苦了。 他现在恨不得飞回她们母子身旁,共享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两军目前的胶着之态,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战事不知何时就会一触即发,他不能掉以轻心。 大雪初霁,他走出帐外,天地间一片苍茫,脑海中忽而就跳出了孩子的名字。 天野,他们的孩子就叫姬天野。 ‘天’寓意志存高远,顶天立地;‘野’寓意生机勃勃,心胸开阔。 他希望他们的孩子不仅能泽被万物,也能够做自我的主宰。 这时有卫兵来报,“启禀大将军,河对岸的北燕军准备横跨冰河进攻。” 萧瑟的北风呼啸而过,姬冥修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峦,沉声道“准备迎战。” 十一月二十一日未正三刻,龙渊与北燕在清水河两岸展开了激战。 长居南方的龙渊军不善冰上作战,再加上严寒环境下的抵抗力,远没有长居北方的北燕军耐寒受冻,经过三日三夜的艰苦鏖战,北燕军最终越过清水河,将龙渊军逼退至距离河东岸三百里左右的云雾山。 清水河被北燕军占领,龙渊军的日常饮水成为了问题,士兵们不得不攀援至百里之外的云雾山山顶,汲取冰川水缓解饮水之困。 龙渊军的士气由此陷入了低谷。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寒冬腊月,大雪时至,从龙渊西北各地调往宁川的军用物资,尤其是粮草、棉衣和伤药等必须之物,皆因道路受阻而难以及时送达,挨冻受饿的绝境之下,军中渐渐出现了厌战避战的消极士气。 千里之外的沈黎砚自是知道了这些困境,十二月三日,还未出月子的她,毅然决然地押送着大批急用物资踏上了前往宁川的路途。 第366章 夫妻相聚 沈黎砚带兵出了玄武门时,耳畔依稀还能听到姬天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冬日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她洁白无瑕的侧脸上,暖化了眼尾处的泪痕。 阿雍还在宁川等着她,为了他们一家三口能够早日团聚,她不得不将未足月的他留在王府。 有邱姑姑、玲玉和夏芷他们照料,她还算放心些。 让她意外的是,霍妤凝竟是主动提出帮她照顾小野。 要知道,一旦在她的照料下,小野有个什么闪失,她将难辞其咎,可她还是态度虔诚地对她做出了承诺。 她说,她总不能白吃白喝地住在王府,总得发挥自己的一些价值。 她有打理镇国公府事务的经验,这段时间的确帮邱姑姑和管家做了不少事。 不过,全府上下虽对她礼待有加,但他们打心底里却没有将她视为王府的一员。 姬冥修一日没给她名分,她就只能那样不尴不尬地住在澜月居。 霍萧一走,镇国公府失势,盛京的世家子弟,没有人会将昔日荣光无上的她真正放在眼中。 他们派媒人去上门说亲,提出的要求无礼而傲慢,有许以贵妾的,更过分的还有提出要她做外室的,唯一一个以正妻之位相予的,还是一个年过半百要娶续弦的色老头。 心高气傲的霍妤凝自是不堪其扰,本来想安宁度日的她,无奈之下只能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搬进了王府。 姬冥修在给她的回信中让她拿主意,要么让霍妤凝住进王府,要么他让景严调兵前往镇国公府看护。 沈黎砚选择了前者,只因她看不得一个失了依仗的孤女任人欺辱。 霍老将军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日才会那般屈尊请求于她。 所以,不管外界怎么谣传,她做了自己该做之事,便已问心无愧。 至于霍妤凝是否有那个心思,她还没有时间多想,她现在心系的,全是边境将士和他的安危。 兼旬之后,她终是在克服了种种困阻之后,安全抵达了武威。 因着此次是秘密出行,再加上怕姬冥修担心,她便央求姬天盛不要将她此次的边境之行告知于他。 然而,三日之后,他还是冒着风雪从云雾山赶回了武威。 她当时正在盘点军中所需物资,却被他自身后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此时的她,竟不知是悲伤还是快乐,长达半年的无边思念,在此刻只化作了潸然而下的眼泪。 男人轻拭着她的泪颜,欣喜中带着化不开的宠溺与疼惜“本王还没惩罚你的欺瞒之过,你倒先哭起来了。” 她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语声呜咽直到委屈大哭“大坏蛋,知道我生小野的时候有多想你吗?几个月以来我一直都睡不好,总是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男人吻去她眼角的清泪,托着她冰凉的脸颊低声道“别哭了,哭得本王心痛。” 她轻抚他瘦削的俊颜,眸中满是心疼“怎么瘦成这样,这半年来,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 男人轻啄了下她皙白的额头,笑着道“本王是想你想得瘦了。” 她嗔怒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都这个时候了,还油嘴滑舌。” 男人将她拢进自己的大氅,打横抱起走向不远处的主帐。 她面上一阵羞窘,“这是军营,你快放我下来。” 男人深邃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不放。你是本王的妻,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埋入他的怀中,小声支吾着“自大狂。” 男人爽朗一笑,在她唇上印上热烈一吻。 进了主帐后,他将她抱到床榻之上,用棉被裹紧,然后才上榻将她拥入怀中。 虽然她的寒毒已解,但必要的保暖还是马虎不得。 她感受着他强烈的心跳,才发现眼前之人是真真实实在她身旁的,而不是梦中的幻影。 她安心地阖上眼“阿雍,跟我说说宁川的战事吧。” 男人依偎着她,轻叹一声“北燕定然会在岁旦之前发动一次猛攻,武威这边一直在加紧备战。” 她愣怔一瞬,还有不到三日的时间。 以她对拓跋聿的了解,他不会将精力只放在一个地方,目前的环境与局势,明显更有利于北燕,他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 天枢皇宫正阳殿。 拓跋聿看着手中的密报,眸底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欣喜。 她来了边境。 只是她去见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而不是对她日思夜想的他。 他晦暗的眸中闪过难以抑制的狠戾,邛崃山那边的工事已接近尾声,他也该进行自己的下一步了。 这次,他要让他们劳燕分飞。 他坐到桌案前提笔蘸墨,不消片刻,便将两封密信交给静立一旁的柘笙。 “传给莒城与莎城的郡守,让他们整军备战,十日后听候调令。” 柘笙神色微诧,陛下终究要行动了,长达三年的运筹帷幄,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拓跋聿看着清冷的夜空,眸中如黑曜石般暗流涌动。 他轻声呢喃着“阿砚,我在天枢等你。” —————— 北燕乾元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夜,北燕军夜袭龙渊军位于云雾山脚下的西北营地。 两军从深夜对战到次日黄昏,北燕军再次被逼退至清水河西岸,龙渊军士气高涨。 姬冥修没有率军乘胜追击,一来以防有诈,二来他们目前兵疲马困且粮草不足,不利于长途深入,故而只能休养整顿,静待时机反攻。 沈黎砚与姬冥修在边境军营度过了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除夕夜。 她在篝火旁与将士们共迎岁旦,听他们讲述着与北燕军半年多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事,听他们诉说着对远方家人的思念。 他们都是与自己一样的年纪,甚至比她更小,而这样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却不知能否在岁旦过后的战事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姬冥修知道她心中所想,然而战争的残酷往往意味着生命的流逝,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一切,除非停战止戈。 正月初五,路上积雪消融,从龙渊西北各地调往宁川的军用物资终于抵达,及时解决了军营的燃眉之急。 正月初九破晓之际,战争的号角吹响,北燕军出动骑兵中的精锐再次与龙渊军在清水河沿岸展开激烈交战。 兵强马壮的北燕军来势凶猛,策马扬鞭中无数龙渊士兵倒在了他们的铁骑之下,长矛利刃的刀光剑影之中血肉横飞,鲜血瞬间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天地。 马蹄踏地之声震耳欲聋,天空中弦响齐鸣,眼前血雾弥漫,沈黎砚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呼吸中都是铁锈弥漫的味道。 龙渊军在开战之初虽节节失利,但最终在姬冥修的从容镇定指挥下,将北燕军击退至清水河以西三百里处的中宁山。 中宁山以西两百六十里,便是与姑墨遥遥相隔的望月谷。 然而正当龙渊军一鼓作气将北燕军赶至望月谷之际,远在四百公里之外的即墨却传来了急报。 正月十二日夜,莒城与莎城两地的两万北燕精兵突袭了即墨城西营,他们犹如凭空出现一般,从邛崃山南麓的一处峡谷口缓行慢移至西边军营的驻扎之地。 西营粮草所在之地,被从天而降的火箭烧毁一空,营中将士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伤亡惨重。 营中明显出了内奸,然而最让贺九蓁震惊万分的是,龙渊军竟然在邛崃山两处峡谷口发现了高达两米的地道。 地道的入口出自何地,他们尚在调查之中。若不是东营的隋敬之看到求救信号及时赶去支援,北燕军的此次突袭就成功了。 然而,这样的地道出口显然不止一处,贺九蓁与隋敬之经过两日两夜的拼命御敌,将前来进犯的北燕军击退之后,便开始在整个邛崃山南麓进行地毯式巡查。 虽时值冬日,山中草木凋零,但高海拔处枯萎的植被上皆有深厚的积雪覆盖,十分不利于隐蔽之地的寻找。 再加上整个邛崃山绵延千里,更是加大了即墨军巡山的力度与广度。 地道的惊现,震动了整个西凉,邛崃山因着这一变故,很大程度上已经丧失了自身的天然优势。 如此一来,整个即墨城将随时都有可能处于被攻破的危险边缘。 第367章 即墨危局 宁川中宁山军营,沈黎砚看着即墨传来的急报,沉静的脸上浮现隐忧。 邛崃山地下暗道绝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够完工,若是从莎城或是莒城开挖的话,至少需要三年。 三年... 她心下一惊,原来拓跋聿从三年前北燕接手西凉七座城池之后,就开始自己的暗道计划了。 地道明显贯通了邛崃山北麓与南麓,她不知他这三年是如何完成如此浩大艰难的工程的,他向来都是个想法独特又大胆的人,在这一点上,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坚忍与谋略。 然而现在却不是她像五年前那样欣赏崇拜他的时候,她得应对他对他们造成的威胁与困境。 地道出口不好寻觅,若一旦找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炸封,彻底堵死北燕军的侵扰。 宁川之战已经到了关键的取胜阶段,她不想姬冥修八个多月以来的艰难驻守化为乌有。 “阿雍,我决定...” “本王不允。”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你就不允。” “你想去即墨与他们解决地道一事,本王理解,可是北燕军随时都会攻入城内,本王不想你身处险境。” 她走上前,轻抚他瘦削的俊颜,“阿雍,即墨的战略位置不用我多说,再者,我对那里有感情,也最熟悉,这种危急时刻,我想与他们站在一起,与西凉的将士共同御敌。” 她抱紧他结实的腰身,阖目轻叹“我不仅是你的妻子,还是西凉的世子,解除即墨危机不容辞。” “本王会派遣向佐从归砚城周边城镇调兵去即墨,这样也不行么?” 沈黎砚摇摇头,“他们对即墨的地形并不熟悉,不仅耗费时间精力不说,归砚城还很容易因兵力空虚被北燕趁虚而入。我的想法是,等我去了即墨与隋敬之和贺将军找到地道出口并解决问题之后,再让向佐调拨部分精兵前去邛崃山镇守。” 如此一来,既节省了各种军费用度,又有了后续的安全保障。 男人看着她异常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的决定,他轻抵她的额头,声音中透着无奈与妥协“那你要快去快回,本王在宁川等你回来。” 她眉眼含笑,轻吻他的薄唇,“阿雍要照顾好自己,更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们的小野还在盛京等着他的父王凯旋而归呢。” 男人与她缠绵拥吻,哑声道“等边境战事停歇,我们就回京给他生个小妹妹。” 她羞涩一笑,轻声道“好。” 即墨城情势危急,沈黎砚没有多做耽搁,当日便沿着中宁山一路向西策马而去。 几日几夜的马不停歇,她终于在六日后的黄昏时分到达即墨城。 她去的时候,贺九蓁刚击退了再次进犯的北燕军,他们很聪明,走的还是原先的那个地道出口。 贺九蓁本想过炸掉那个出口,但邛崃山东北部的一座铁矿与这个出口距离不远,一旦引爆,得不偿失。 她的计划是,等找到南麓所有的出口之后,再一起炸封,即便以那个铁矿为代价也是值得的。 现在大战在即,他们还需要留着那个铁矿就近炼制兵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希望留下那个洞口以便探查其他出口的位置。 沈黎砚当晚便与贺九蓁和隋敬之商讨了接下来的巡查计划。 翌日凌晨,他们收到了来自宁川的消息,北燕军被龙渊军全部逼回望月谷,宁川重新回到龙渊。 不过,龙渊军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北燕军随时都会卷土重来,他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沈黎砚几人在与众将士不分昼夜的跋涉查巡下,终于找齐了地道的其余两个出口。 因着所需硝石数量庞大,他们已经从龙渊和西凉各地筹集运送,时间最早也得五日之后,为此,他们这几日只能严防死守,轮番值守那三个出口。 然而,就在第三日的深夜,他们还是遭到了北燕军的突袭。 他们从三个出口倾巢而出,不到两刻钟,便以浩浩荡荡之势杀下了整个邛崃山山腰。 他们的攻势迅捷凶猛,又秩序井然,沈黎砚瞬间感觉到,这是北燕擅长翻山越岭速战速决的黑甲军乙字队,他们并不隶属于任何机构,只听命于北燕皇帝一人。 不到半个时辰,这批数量将近八千的黑甲军便如潮水般,将西凉军从半山腰逼至山脚。 沈黎砚本想用火攻,将其扼杀于半山腰,却发现今晚风势向下,一旦逆风放火,只会引火烧身。 既然天公不作美,他们便只能另想他法。 只是,她还是小瞧了北燕此次的战略布局。 在黑甲军的强势攻击之下,三个出口又蜂涌而出将近三万多的北燕精锐,他们个个以一当十,不到一个时辰,便一路踏着尸山血海攻至城墙外的护城河。 隋敬之在城内坐镇指挥,沈黎砚与贺九蓁带领西凉军在城门外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黑甲军在护城河前摆好阵型,自身后取出北燕特制的轻型弩箭,开始整齐划一地射向城门。 此种弩箭,沈黎砚早年在与北燕军的交锋中见过,她记得那时的弩箭还比较笨重,今日所见,明显经过极致改良,弩箭射在厚重的城墙上嗡鸣作响,不消片刻,墙体瞬间龟裂碎落。 沈黎砚眸中大惊,这样的弩箭,只是隔着宽阔的护城河就有这样的威力,那若是过了河对岸进行冲射,她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战事持续到次日凌晨,西营西北部的整座山几乎被北燕军全部占领,贺九蓁带兵应战山腰处的北燕军,沈黎砚带兵应对城门外的大批黑甲军。 形势不容乐观,归砚城周边集结的大军没有在预定时间前来支援,沈黎眼便知道出了事。 而她在接下来的战报中,也知道了他们被阻的原因。 从随州而来的北燕军昨晚炸断了曲江上的吊桥,即墨城的西援被暂时截断。 修造吊桥,最起码需要三日的时间,即便援军绕过曲江,从梅里山绕道而行,也需要四日的时间。 若他们在此期间撑不过三日,即墨城危矣。 沈黎砚昨晚已经向邛城的周将军发出了求助信号,最快也得四日时间,是她疏忽大意了,没有料到拓跋聿此次会出动杀伤力极强的黑甲卫。 然而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多想,能不能撑到援兵到来,全凭天意,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城墙上的西凉军在箭楼上万箭齐发,阻止蜂拥而至的北燕精锐,用于远程攻击的弩箭、投石机亦重伤了不少河对岸的黑甲军。 尽管鹿角、壕沟等障碍物阻碍了那些精锐的疯狂进攻,城墙上的将士也在拼死抵抗,却还是在黄昏时分被体力强悍的黑甲军攀上了城楼。 他们用玄铁所造的飞爪钩勾住垛墙,用强悍的臂力攀援而上,很多了望敌情的守楼士兵皆被他们臂膀上的袖箭射中身亡。 城楼上的隋敬之奋力冲杀着攀爬而上的黑甲军,另一边的梅若男也在勉力硬撑着。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惨烈的攻城景象,满目皆是混乱破碎、尸横遍野的惨不忍睹,愣神间,一支箭矢飞冲而来,一个人影迅疾将她推离原地。 恍神一看,是满脸血污的隋敬之。 “若男,随齐方硕护着东城门的老弱妇孺离开,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不,隋木头,我要跟你们一起杀敌。” 隋敬之砍落一支飞来的箭矢,解决了一个侧面袭来的黑甲卫,转身对着她怒吼一声“这些黑甲卫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快走!” 她看着他满目的赤红与担忧,含泪在他额间轻吻一口,别开头,狠心离开了城楼。 隋敬之因她的临别一吻愣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还是归拢心神,继续加入了战斗。 梅若男一口气跑下了城楼,她不能回头,因为她不想他有后顾之忧,他是她的英雄,绝不会轻易倒下。 他们相处了长达半年之久,虽然他性格冷硬,前期亦对她不理不睬,可是,经过几个月以来的相识相知,他已渐渐接受了她的一腔热情。 他看似固执不近人情,其实是最柔软,最容易被感动的那一个人。 宁川中宁山军营,沈黎砚看着即墨传来的急报,沉静的脸上浮现隐忧。 邛崃山地下暗道绝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够完工,若是从莎城或是莒城开挖的话,至少需要三年。 三年... 她心下一惊,原来拓跋聿从三年前北燕接手西凉七座城池之后,就开始自己的暗道计划了。 地道明显贯通了邛崃山北麓与南麓,她不知他这三年是如何完成如此浩大艰难的工程的,他向来都是个想法独特又大胆的人,在这一点上,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坚忍与谋略。 然而现在却不是她像五年前那样欣赏崇拜他的时候,她得应对他对他们造成的威胁与困境。 地道出口不好寻觅,若一旦找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炸封,彻底堵死北燕军的侵扰。 宁川之战已经到了关键的取胜阶段,她不想姬冥修八个多月以来的艰难驻守化为乌有。 “阿雍,我决定...” “本王不允。”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你就不允。” “你想去即墨与他们解决地道一事,本王理解,可是北燕军随时都会攻入城内,本王不想你身处险境。” 她走上前,轻抚他瘦削的俊颜,“阿雍,即墨的战略位置不用我多说,再者,我对那里有感情,也最熟悉,这种危急时刻,我想与他们站在一起,与西凉的将士共同御敌。” 她抱紧他结实的腰身,阖目轻叹“我不仅是你的妻子,还是西凉的世子,解除即墨危机不容辞。” “本王会派遣向佐从归砚城周边城镇调兵去即墨,这样也不行么?” 沈黎砚摇摇头,“他们对即墨的地形并不熟悉,不仅耗费时间精力不说,归砚城还很容易因兵力空虚被北燕趁虚而入。我的想法是,等我去了即墨与隋敬之和贺将军找到地道出口并解决问题之后,再让向佐调拨部分精兵前去邛崃山镇守。” 如此一来,既节省了各种军费用度,又有了后续的安全保障。 男人看着她异常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的决定,他轻抵她的额头,声音中透着无奈与妥协“那你要快去快回,本王在宁川等你回来。” 她眉眼含笑,轻吻他的薄唇,“阿雍要照顾好自己,更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们的小野还在盛京等着他的父王凯旋而归呢。” 男人与她缠绵拥吻,哑声道“等边境战事停歇,我们就回京给他生个小妹妹。” 她羞涩一笑,轻声道“好。” 即墨城情势危急,沈黎砚没有多做耽搁,当日便沿着中宁山一路向西策马而去。 几日几夜的马不停歇,她终于在六日后的黄昏时分到达即墨城。 她去的时候,贺九蓁刚击退了再次进犯的北燕军,他们很聪明,走的还是原先的那个地道出口。 贺九蓁本想过炸掉那个出口,但邛崃山东北部的一座铁矿与这个出口距离不远,一旦引爆,得不偿失。 她的计划是,等找到南麓所有的出口之后,再一起炸封,即便以那个铁矿为代价也是值得的。 现在大战在即,他们还需要留着那个铁矿就近炼制兵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希望留下那个洞口以便探查其他出口的位置。 沈黎砚当晚便与贺九蓁和隋敬之商讨了接下来的巡查计划。 翌日凌晨,他们收到了来自宁川的消息,北燕军被龙渊军全部逼回望月谷,宁川重新回到龙渊。 不过,龙渊军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北燕军随时都会卷土重来,他们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沈黎砚几人在与众将士不分昼夜的跋涉查巡下,终于找齐了地道的其余两个出口。 因着所需硝石数量庞大,他们已经从龙渊和西凉各地筹集运送,时间最早也得五日之后,为此,他们这几日只能严防死守,轮番值守那三个出口。 然而,就在第三日的深夜,他们还是遭到了北燕军的突袭。 他们从三个出口倾巢而出,不到两刻钟,便以浩浩荡荡之势杀下了整个邛崃山山腰。 他们的攻势迅捷凶猛,又秩序井然,沈黎砚瞬间感觉到,这是北燕擅长翻山越岭速战速决的黑甲军乙字队,他们并不隶属于任何机构,只听命于北燕皇帝一人。 不到半个时辰,这批数量将近八千的黑甲军便如潮水般,将西凉军从半山腰逼至山脚。 沈黎砚本想用火攻,将其扼杀于半山腰,却发现今晚风势向下,一旦逆风放火,只会引火烧身。 既然天公不作美,他们便只能另想他法。 只是,她还是小瞧了北燕此次的战略布局。 在黑甲军的强势攻击之下,三个出口又蜂涌而出将近三万多的北燕精锐,他们个个以一当十,不到一个时辰,便一路踏着尸山血海攻至城墙外的护城河。 隋敬之在城内坐镇指挥,沈黎砚与贺九蓁带领西凉军在城门外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黑甲军在护城河前摆好阵型,自身后取出北燕特制的轻型弩箭,开始整齐划一地射向城门。 此种弩箭,沈黎砚早年在与北燕军的交锋中见过,她记得那时的弩箭还比较笨重,今日所见,明显经过极致改良,弩箭射在厚重的城墙上嗡鸣作响,不消片刻,墙体瞬间龟裂碎落。 沈黎砚眸中大惊,这样的弩箭,只是隔着宽阔的护城河就有这样的威力,那若是过了河对岸进行冲射,她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战事持续到次日凌晨,西营西北部的整座山几乎被北燕军全部占领,贺九蓁带兵应战山腰处的北燕军,沈黎砚带兵应对城门外的大批黑甲军。 形势不容乐观,归砚城周边集结的大军没有在预定时间前来支援,沈黎眼便知道出了事。 而她在接下来的战报中,也知道了他们被阻的原因。 从随州而来的北燕军昨晚炸断了曲江上的吊桥,即墨城的西援被暂时截断。 修造吊桥,最起码需要三日的时间,即便援军绕过曲江,从梅里山绕道而行,也需要四日的时间。 若他们在此期间撑不过三日,即墨城危矣。 沈黎砚昨晚已经向邛城的周将军发出了求助信号,最快也得四日时间,是她疏忽大意了,没有料到拓跋聿此次会出动杀伤力极强的黑甲卫。 然而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多想,能不能撑到援兵到来,全凭天意,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城墙上的西凉军在箭楼上万箭齐发,阻止蜂拥而至的北燕精锐,用于远程攻击的弩箭、投石机亦重伤了不少河对岸的黑甲军。 尽管鹿角、壕沟等障碍物阻碍了那些精锐的疯狂进攻,城墙上的将士也在拼死抵抗,却还是在黄昏时分被体力强悍的黑甲军攀上了城楼。 他们用玄铁所造的飞爪钩勾住垛墙,用强悍的臂力攀援而上,很多了望敌情的守楼士兵皆被他们臂膀上的袖箭射中身亡。 城楼上的隋敬之奋力冲杀着攀爬而上的黑甲军,另一边的梅若男也在勉力硬撑着。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惨烈的攻城景象,满目皆是混乱破碎、尸横遍野的惨不忍睹,愣神间,一支箭矢飞冲而来,一个人影迅疾将她推离原地。 恍神一看,是满脸血污的隋敬之。 “若男,随齐方硕护着东城门的老弱妇孺离开,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不,隋木头,我要跟你们一起杀敌。” 隋敬之砍落一支飞来的箭矢,解决了一个侧面袭来的黑甲卫,转身对着她怒吼一声“这些黑甲卫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快走!” 她看着他满目的赤红与担忧,含泪在他额间轻吻一口,别开头,狠心离开了城楼。 隋敬之因她的临别一吻愣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还是归拢心神,继续加入了战斗。 梅若男一口气跑下了城楼,她不能回头,因为她不想他有后顾之忧,他是她的英雄,绝不会轻易倒下。 他们相处了长达半年之久,虽然他性格冷硬,前期亦对她不理不睬,可是,经过几个月以来的相识相知,他已渐渐接受了她的一腔热情。 他看似固执不近人情,其实是最柔软,最容易被感动的那一个人。 第368章 奇毒天狼 一个月前,他终于在众多将士的面前,承认了对她的喜欢,她当时喜极而泣,他却笨拙地为她拭泪。 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母亲自是为她感到高兴,因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与观察,她对隋敬之亦是越看越满意。 只是,他们才刚刚确定了彼此心意,就迎来了这么大的危机,这让她对北燕人又痛恨了几分。 她要陪着他一起面对这一切,这是他守护了十几年的城池,决不能落入北燕人的手中。 母亲和秦王妃还在城门外与敌军奋战,她自然也不能落后。 战事持续到翌日清晨,即墨城已经岌岌可危,北燕军攻破城门只在一线之间。 却听马声疾驰间,手持玄铁长矛,身穿赤金铠甲的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冲锋陷阵而来,他们个个勇猛无敌,以强悍的战斗力,将黑甲卫绝杀于铁蹄之下。 有士兵惊喜呼喊“是摄政王殿下的赤焰骑来了,我们有救了。” 在场将士转身望去,见同样身穿赤金铠甲的姬冥修,策马飞驰于北燕军之中,手起剑落间,几个黑甲卫瞬间成了他的剑下魂。 城楼上的黑甲卫更是被赤焰骑的百步穿杨之力射杀当场,战局瞬间逆转,即墨城转危为安。 赤焰骑之后,周显庆的援兵紧随其后,黑甲卫头领见大势已去,下一刻集结残余精锐,迅速朝邛崃山撤退。 姬冥修岂会如他所愿,他见沈黎砚安然无恙,随即便带领赤焰骑一路将其追杀至邛崃山南麓的地道出口。 隋敬之与贺九蓁负责清理城门内外的残余敌军,沈黎砚则率领一队西凉将士冲上半山腰。 她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还来得这么及时,心下感动,她加快步伐,想立刻见到山上的他。 然而,当她追上山时,却见到了令她心神俱裂的一幕,那个黑甲卫头领竟使用阴毒的手段暗伤于他。 等她冲上去抱住他时,却见他的薄唇已经变得黑紫,那支射伤他的袖箭上淬了毒。 那个头领没有成功逃脱,被赤焰骑抓回来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解药呢?” 两名赤焰骑在他身上仔细搜查了起来,却一无所获。 那个头领任由他们搜查,竟是对着沈黎砚得逞一笑“陛下在天枢等着你。” 沈黎砚还没有从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下一瞬,便见他的嘴角诡异一动。 “快阻止他!”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那人早已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赤焰骑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王妃责罚。” 是他们没有保护好王爷,才会让那个黑甲卫有机可乘。 沈黎砚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姬冥修,努力使自己保持着理智。 三叔公早已离开西凉不知所踪,“即刻去归砚城找薛流光打听薛神医的下落。” 两名赤焰骑立刻领命而去。 沈黎砚扶起怀中气息微弱的他,眸中带泪“军医到了没有?” “回王妃,军医已经到山下了。” 她轻抚着怀中之人的俊颜,心痛欲裂,他不能有事... 她现在还不能轻易移动他,否则会加速他身上毒素的蔓延。 她握紧他渐渐变凉的掌心,他的指甲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她眸中震颤,究竟是什么样的毒会这般毒性剧烈? 军医终于赶到,然而他在诊脉之后,却是摇头轻叹“回禀王妃,下官无能,诊不出王爷到底中的是何毒,好在王妃及时喂王爷服用了避毒丹,暂时延缓了毒素的蔓延,但这...终究是撑不了多久。” 沈黎砚轻拭眼角的泪水,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颤声道“他还能撑多久?” 军医轻叹“至多一个月。此毒毒性猛烈,实为罕见,一个月后,若还不能找到解药,即便华佗在世,也为时已晚。” 他看着心痛欲绝的清雅之人,只能勉力给出希望“此次随王爷出行的申太医,或许可以知道是什么毒。” 申太医现在在宁川,她必须即刻出发。 只是出发前,她得安排好这里的一切。 “周将军何在?” “末将在此。” 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将即刻上前,正是圣上几个月前派去镇守邛城的周显庆。 “周将军,邛崃山地道的出口都已找到,你留在这里,协助贺将军和隋将军将出口炸封之后,即刻返回邛城。” “下官领命。” “宁川现在由谁驻守?” “回王妃,是度亦琛将军。” 沈黎砚微一怔神,阿度终究还是来了边境。 她又吩咐了一些其他事宜,连隋敬之与贺九蓁都没来得及见,便在赤焰骑的护送下一路前往宁川。 去宁川不仅仅是为着找申太医诊治,更大的缘由在于那个黑甲卫头领对她说的那句话。 姬冥修所中之毒的解药,有可能在拓跋聿那里。 这种毒不管是下在贺九蓁,还是隋敬之身上,她都会去求他,而现在他选中了让她最为在意的姬冥修。 他明显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她落入他的圈套。 他真的好卑鄙... 筹谋三年的地道,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果,黑甲卫和那些北燕精锐更是只余不到七千,他接下来的愤怒可想而知。 她之所以没有下令去追那些残兵败将,是以防他们在地道中做了手脚,比如暗置了硝石或机关什么的,一旦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直接炸封更为妥善安全一些。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之上,消融的积雪混合着泥土翻卷而出。她望着泥泞的山路,一颗心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拓跋聿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她以为那次在胧月阁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却没曾想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执迷不悟。 回到宁川,已是七日之后。 当然,还有与他们几乎同时到达的影六,以及他抱着的球球。 得知姬冥修中毒的那一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球球。 三叔公说,它的精血可以起死回生,那是不是意味着还可以解万毒?抱着这样的希望,她当时立刻飞鸽传书于景严。 影六累死三匹马才从盛京将球球带来,小家伙和影六一样,一看就在路上受了不少苦,她心疼得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寄希望它的血对姬冥修有效。 沈黎砚在见到度亦琛时,自是万分欣慰,有他驻守宁川,她十分心安。 申太医在给姬冥修看诊之后,眸中一时震惊万分。 沈黎砚忧心忡忡,“申太医,他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申太医面容沉肃“王妃娘娘,如果老臣没有料错的话,王爷中的应是天狼毒。” 天狼毒... 她怔神片刻,根本没听说过这样的奇毒。 “此毒由天狼草的草汁提炼而成,这种草,原先生长于北燕极北之地的荒原之上,毒性甚烈,发作得极快,有见血封喉之效。” 申太医自是看出了她眸中的疑惑,“下毒之人应是加了其他的辅药,延缓了毒药的发作时间。” 沈黎砚心尖微颤,她知道拓跋聿为何会这么做,他要等着她去求他。 “天狼草自问世以来,因其致命的毒性引发了诸多民间乃至后宫的毒杀谜案。七十年前,北燕第五任皇帝拓跋峻派人焚烧灭绝了此草,自那以后天狼草便销声匿迹,只是不知为何会再次出现。” “可有解毒之法?” 申太医捋着胡须沉吟片刻,“欲解此毒,唯有北燕皇室的至宝冰乌草。此草,可解北燕荒原上的万毒,亦是天狼草的克星,因而被北燕视为国宝般的存在。” 沈黎砚这会儿也不在申太医面前藏着掖着了,“如果不用冰乌草,而是服用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神兽精血呢?” 申太医震惊地看向沈黎砚,“王妃娘娘说的话,老臣听不太懂。” 她将球球抱出来,她没有与申太医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怀中的球球,是薛神医亲自鉴定过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神兽,问他可否用球球的血一试。 申太医听了,面上自是惊奇万分,但现在还不是满足他好奇心的时候,他神色肃沉地沉思了片刻,才徐然道 “理论上来讲,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应该能解万毒。不过...” “不过什么?” “这样的效用对某些毒草却起不了作用,或者说这些毒草对这种效用免疫。所以,老臣不敢保证它的血能否对天狼草的毒性起效。” 他轻捋胡须,“我们姑且试上一试吧。” 第369章 他忘了她 沈黎砚将球球的一只前爪消过毒,才用银针刺入取血。 小家伙只有一开始瑟缩了片刻,之后便很配合地让她取了一小碗血,她亲吻着它光滑的额头,轻声安慰着。 鲜红的血一勺一勺地喂入姬冥修发紫的唇瓣,然而在喂了小半碗之后,他的唇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黑,颜色明显比之前深了不止一倍。 沈黎砚吓得没敢再喂,申太医见此,赶忙上前把脉。 良久,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毒性比之前增加了三倍之多。” 沈黎砚脸色一白,几乎要昏倒在地,“为什么会这样?” “天狼草应是以强悍的力量,吸食了精血的元阳之力,增强了自身的毒性。” 她听到了自己缥缈无望的声音,“也就是说,球球的血对天狼草的毒性起不了作用,反而还被反噬。” 申太医轻叹一声,表示默认。 沈黎砚的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原来自己,竟是空欢喜了一场。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果,能拿到冰乌草,申太医可有把握治好王爷?” 申太医面色郑重“老臣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沈黎砚恍惚一笑“那就有劳申太医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卫兵的禀报。 “启禀王妃,北燕来使求见。” 沈黎砚微一怔神,片刻之后去了院落的会客厅。 甫入厅内,见到的竟是静坐一旁的柘笙。 柘笙见她进来,起身恭敬道“世子。” 沈黎砚不想为难柘笙,直接开门见山“他想做什么?” 柘笙怔神片刻,而后回拢思绪,温声道“陛下希望您尽早到天枢与他团聚。” 团聚... 心内轻嗤,她盯着虚空的某处怔神良久,垂眸轻声道“想让我去天枢,不是不可以。” 柘笙看着她静美的侧颜,她的眸中泪光盈盈,应是刚刚哭过。 他深知陛下对眼前之人的执念,故而只能选择摒除对她的恻隐之心。 “陛下说,您尽管提条件。” 沈黎砚不置可否,不过她不会想当然地以为她可以提出任何条件。 “十日之内,我要见到冰乌草。” 柘笙略一思索“可以。” “等他安然无恙后,我才会随你去天枢。” 柘笙有些为难,“世子,这恐怕...” 她别开头,用力咬紧自己的唇瓣,声音几近颤抖“他是我的夫君,我想多陪他两日,不可以么?” “陛下说,只给您一日时间。” 沈黎砚仰头,不让自己的泪水滑落。 她静默良久,才轻声道“好。” 她收拾好即将崩溃的情绪,转身看向柘笙“最后一个条件。” “他要在两国协约上承诺,北燕十年之内不会再以任何理由与借口挑动两国战事,破坏两国和平,否则就是背信弃诺,人人得而诛之。” 柘笙面上惊诧万分,他不得不感慨,还是陛下了解眼前之人,只不过,陛下给定的时间是五年。 他心下一阵踌躇,看来他得飞书与陛下了。 三日后,柘笙收到了来自天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密信上的内容,陛下终是同意了。 为了得到心爱之人,陛下甚至可以暂时搁置自己的雄心。此时的他,竟不知该感慨美色误国还是该感谢她为两国百姓做出的有益贡献。 十日后,北燕派遣尚书令裴衍,亲自到姑墨与宁川交界的望月谷签订两国协约。 龙渊派出右相顾淮山核定两国协约的一切事宜。 北燕此次在宁川与即墨吃了败仗,自然不会无礼到哪里去。 但沈黎砚知道,这样的失败对于拓跋聿来说,并不会真正放在眼里,他是一个最善于从失败之中汲取经验智慧的愈挫愈勇之人。 他能这么快轻易答应她提出的十年之约,除了有她的原因在其中,更多的是为了北燕在此次的败仗之后能够养精蓄锐,以汲取更多 的实力实现他下一步的野心。 所以,她不会自以为是地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自己。 顾淮山签订两国协约之后,一直等到姬冥修服下冰乌草安然无恙,才决定返回盛京。 离开之前,他特意与沈黎砚长谈了一次。 “王妃,度将军已经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与了我委屈了。” 她强忍着心内的酸楚,浅笑道“只要他安好,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哎,只是你走后,王爷和你们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他来宁川之前,去王府看过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像极了摄政王。 “您此去王府,应该也见到了霍妤凝,以后会有她陪着王爷经书信与她,小野...今后就拜托她了。” 虽然霍妤凝没说,但她知道她喜欢阿雍,因为有一次她看到她在偷偷画他的画像。 她与阿雍成婚时,她不在盛京,直到腊月时才从姨母家赶回,可见是为了避开他们的婚礼。 恐怕霍老将军当时求她照佛霍妤凝时,不单单是因着阿雍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而更多的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够找到一个她真正喜欢爱慕的人吧。 心内一阵难受,她自我安慰,留一个爱他的人在身旁,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毕竟,他已经忘了她,要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早知道会这样痛彻心扉,她就该多要一株冰乌草,即便忘了他们之间的种种,也好过这么痛苦而清醒地活着。 服用冰乌草之后会忘了他此生最爱的恋人,拓跋聿好狠的心,不但要从她身边夺走他,还要让他彻底忘了她。 就连申太医都不知,冰乌草竟会有这样的后遗症。他也是昨日在翻阅了一夜的药典之后,才知晓了这一效用,也才知道了冰乌草的别名叫作忘情草。 今早姬冥修醒来时,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她心都碎了。 他认得度亦琛,认得顾相,甚至认得从邛城来探望他的周将军,却唯独不认得她。 而她当时就像个胆小鬼一样,直接夺路而逃。 往日的深情爱恋,化作如今的陌生疏离,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崩溃发疯。 顾淮山看着别过身,隐忍伤痛的沈黎砚,只能无声叹息。 他看着辽阔晦暗的天际,一种伤感不由漫上心头。 他还记得她与他经营酒坊时的意气风发,也记得她与摄政王成婚时的笑逐颜开。 他不由想到了远在东岳的衍之,也不知他在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之后会作何感触。 “悦来酒坊有我和郑先生,你不必挂怀。小野你也不用担心,再不济,还有我和衍之呢。” 沈黎砚逼回了眸中的清泪,语声哽咽“谢谢您。放雅是不是要回盛京了?” 离开盛京之前,她还收到过阿姐的一封家信,说是瀛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处理,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他才会回京。 “嗯,再过一个多月吧。你,在天枢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委屈难过,尽可以传信与我,或是直接联系圣上也可以。圣上说,他会等你回到盛京。” 沈黎砚垂首轻笑,却是眸中含泪,她喃喃道“即便能回去又如何...到那时,恐怕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顾淮山拍拍她的肩,“不要绝望。圣上说,你的名字永远都会刻在皇家玉碟上,没有谁能够轻易抹去,而你,也永远都是小野的母妃。” 他坚定的目光看向她“最重要的是,要心存希望,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知道么?” 她抬眸,瞬间泪如雨下。 顾淮山帮她擦拭眼泪,“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大家会在盛京等着你。” 沈黎砚转眸,看到了静立在不远处的度亦琛。 顾淮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转身离开。 “阿度,你来了。” 她擦干泪水,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度亦琛轻嗯一声,等着她平缓伤痛。 “阿砚,你可以不去的,我们不怕他。” “不,阿度,你不了解他。” 她看着空中零星飘落的雪花,伸手接过一片,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消失不见,“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他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 度亦琛蹙眉,“若是摄政王有一天想起来了怎么办?” 沈黎砚怔神,垂眸道“申太医说了,他恢复的几率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可我们,真的不放心你...” 她转身,清雅的眸中满是感动,“上个月,玲玉在信中说嫣然怀孕了,恭喜你要做父亲了。” 度亦琛蓦地别过头,他和嫣然很幸福,阿乾和毕妍也很幸福,可她呢?当初说好的他们三个要一起幸福的。 她笑着说着祝福他的话,可他看到的却是生不如死的悲凉。 第370章 雪中生离 她与摄政王,难道就只有短短三年的缘分么? 她看着他无言的沉默,轻声道“阿度,我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了断。今后若有机会回到盛京,我,会去看你们。” 度亦琛终于转身看向她“说话算话?” 她笑笑,“当然。你不要忘了,即便我与他再无可能,也不会不去看小野。”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万语千言,也只化作了一声沉郁万分的‘珍重’。 沈黎砚回到屋内时,先去看了球球,小家伙失了一碗血,正趴在软垫上静静昏睡着。 心下一阵酸涩,她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才转身离开。 屋内的床榻旁,她看到他正兀自解着纱布。 他在换药。 那日那个黑甲卫头领用袖箭射伤了他的左肩,虽然毒性已解,但伤口还在。 她正要过去帮他,却听他沉冷无波的声音传来“郡主,男女授受不亲,勿要靠近本王。” 沈黎砚愣怔,心下一阵苦涩。 是啊,她现在在他眼中,也只是被西凉王收为义女封为郡主的秦梨,与之前那些千方百计接近他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她透过屏风,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独自换药。 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了。 “你还要偷看本王多久?” 屏风一侧,传来他略显愠怒的声音。 眼泪决堤而下,好在有屏风相隔,才没让他看到她的窘迫不堪。 她用力擦拭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好像走了过来,带着威严与压迫的声音随之而来“郡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慌乱背转过身,攥紧发白的掌心,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我这就走。” 她疾走两步停顿下来,却已然没有了回头的勇气,照顾好自己,还有...” 我们的小野... 姬冥修听着她欲言又止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有一丝难言的隐痛掠过心口。 等到他越过屏风,想要找出这股不适的根由出自哪里时,却见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说来也好笑,她现在唯一能带走的,也只是成婚时他送给她的那枚钻戒。 柘笙早已等候多时,她没有再耽搁,在落雪纷飞的黄昏,走向未知的路途。 马车迎着风雪缓缓启动,厚厚的积雪埋葬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念想。 “阿黎...” 马车外似有遥远的呼唤声传来,她眸光微怔,蓦地掀开窗幔。 大雪纷飞的世界,一片苍茫,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窗幔无声落下,她垂眸嗤笑,他现在厌她恶她都来不及,又岂会冒着风雪来送她。 她还真是可笑,又可悲。 马车渐渐淹没在风雪的尽头,姬冥修站在原地,就那样久久凝望着。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他该讨厌她的,不是么? 可心口为何会隐隐作痛,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阿黎...” 他蹙眉,不知自己为何会叫出这个名字。 她只是前来助他共同对抗北燕铁骑的西凉郡主,现在北燕与龙渊已经签署停战协议,她回到归砚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么? 可他为何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与不舍? 身后传来影七的声音,“王爷,天气寒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姬冥修终是收回目光,转眸看向影七“王妃还是没有下落吗?” 影七心内一憷,面上却保持平静“暂时还没有下落。” 见他只是轻蹙眉眼,也没再多问,影七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才渐渐平缓。 他们统一说辞,只告诉王爷,他的王妃是西凉世子沈黎砚,两个月前,她生下姬天野之后便离奇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正担心王爷会再次发问时,却听他道“那个秦梨,之前与本王认识?” 影七心下一惊,赶忙回道“您与她是第一次见面前一直在外游历,是去年才回到归砚城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而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夜幕中的某处。 影七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想起沈黎砚临走时交代他的话,一种隐隐的涩疼忽而漫上心头。 人世间的生离,莫过于此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做那么好吃的饭菜给他和王爷了。 —————— 天盛八年二月十六日,龙渊摄政王率军回到盛京,与北燕长达十个月的边境之战宣告结束。 盛京内外,百姓齐呼,夹道相迎,翘首看着他们威风凛凛的战神凯旋而归。 姬天盛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了姬冥修。 姬冥修下马,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着,他不知自己在看什么,心底某处好似觉得应该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城门口等他。 视线中走出一道秀雅的身影,是恩师霍萧的孙女。 恩师去世时他在战场上没有回来,影七说是他传信给景严,让他安排霍妤凝住进王府的。 脑中忽而一片混沌,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安排,但恩师对他有再造之恩,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的目光进而落在她怀中抱着的襁褓之上,那就是他的王妃为他生的孩子小野么? 霍妤凝见他看了过来,竟是移步近前,将怀中咿咿呀呀的小家伙抱给面前高大的男人。 许久没有见他,她的心中自是欢喜万分,他还是那般俊朗非凡,犹如神邸。 她见他笨拙地抱过孩子,静静打量着小野的眉眼。 姬冥修见到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的孩子。 他长得肖似自己九分,而另一分的不同,在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眼尾处又带着微微上挑的慧黠与灵动,他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想,大抵是像极了自己失踪的王妃。 然而不知为何,就在他想着那个面容模糊的王妃时,怀中的小家伙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哭得很伤心,姬冥修一时手足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还是霍妤凝笑着接过孩子,缓解了他的窘迫与尴尬。 姬冥修还要回宫与姬天盛商讨一些军机要事,便吩咐景严先将霍妤凝与孩子安全送回府内。 霍妤凝笑着告退,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姬天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她走后,立刻有人窃窃私语“秦王妃不知所踪,看摄政王刚才对她的态度,秦王侧妃的位置她可是十拿九稳了。” 有人酸溜溜地回道“那可不是,若秦王妃一直找寻不着,人家做正妃也是迟早的事。” “你可别乌鸦嘴了,若是被摄政王听了去,小心你的舌头。” “是是是,我这不是在为秦王妃鸣不平么,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不仅夫君,就连孩子都让人一起接手了,你说还有比这更惨的么?” “哎,世事难料,你也快别在这儿感叹了,说不定秦王妃哪天就回来了呢。” “也对。之前我在街上远远地瞧见过一回,看着倒不像是个福薄之人。” “谁说不是呢...” 等几个妇人说完,不远处窗幔后的霍妤凝才命人启动马车。 她看向怀中含着拇指,无辜看着她的姬天野,苦涩中又透着一丝担忧“也不知,你的母妃现在怎样了...” 见他过分漂亮的眼眸滴溜溜转着,她竟是有些失笑道“你现在还太小,不能去找她,等你长大了...”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感觉一股湿意顺着手下的布料渗透而出,她无奈轻叹“小野,你可真调皮。” 她熟练地给他换着尿布,脑中却回想着刚刚那些妇人的谈话。 她的确有当他侧妃的奢望,然而前提是他也对她有意,若他对她无意,她却一味强求,那她将来以后还有何颜面见沈黎砚? 她在写给她的信中言明,若她与王爷两情相悦,她会衷心地祝福他们。 她唯一的要求是要对她的小野好,她当然不会拒绝。 小野是王爷的孩子,又这么伶俐可爱,她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苛待于他。 只是,王爷真的会忘了沈黎砚,对她另眼相待么... 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吧,包括她,更包括天枢那位行事狠绝的北燕新君。 第371章 琼华夜梦 沈黎砚抵达天枢,已是十日之后。 飞雪漫天,行路艰难,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七日的路程,延迟了整整三日。 马车在天枢南门的迎熏门停下,她掀帘而出,素手便落入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之中。 正要抽出手,却被帘外的男人紧抓不放。 身心有些疲累,她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拓跋聿见到她,自是喜笑颜开,他没穿明黄色的龙袍,只穿了一件鸦青色的常服,神色英朗地笑看着她。 就好像她是他许久不见的恋人,而不是满腹仇恨的敌人。 他牵着她的手,在路人或惊诧或艳羡的目光下,行走在天枢城的街道上。 沈黎砚不由抬眸看向周边热闹的街市,这是她第一次来天枢,与她想象中的大为不同。 道路两旁的民众见到皇帝的仪仗,并没有如龙渊那般俯首叩拜,而是上身微躬,掌心轻扣胸前,微微颔首致礼。 男人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打量,好看的唇角微勾,握紧她的手一路朝前走去。 他边走边给她介绍着北燕的一些风土人情,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向导。 沈黎砚一路都没有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听他畅想着他们之间的未来。 拓跋聿知道她心里埋着对他的怨恨,可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从来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阿砚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累了,今日先回宫好好休息,改日我再陪你逛街。” 沈黎砚摇了摇头,漠然道“我住客栈就好。” 男人面上的笑容一僵,神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他捏起她瘦削的下颌,冷声质问“你以为我费尽心思让你来天枢,就是为了让你住客栈,离我远远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拓跋聿,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这里,就应该知道我有多厌恨你。” 她别过头,声音清冷“我不会去皇宫那样的地方。” 男人掰正她的双肩,深邃的眸光暗流涌动,“怎么,摄政王府住得,朕的皇宫就住不得了?” 他抬高她的下颌,与她额头相抵,而后狠戾一笑“你恨屋及乌的样子,真的很残忍。” 沈黎砚正要挣扎着推开他,身子却蓦地一软,无法再动弹。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她睁大清雅的凤眸,就那样愤恨地看向他。 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她横抱而起,走向宫门口的銮驾。 他可以宠她,却不会惯着她。 她来了天枢,就别想着无拘无束。 他不是姬冥修,不会由着她闹脾气。 北燕的天气较之龙渊更为寒凉,沈黎砚被拓跋聿用披风裹着一路抱到了琼华殿。 他知道她身子畏寒,所以一早就吩咐宫人将琼华殿的地龙烧好。 甫入殿内,沈黎砚便感觉到一阵暖热的气息萦绕周身,直到她被男人放到松软的榻上。 拓跋聿看着她怒目而视的神情,这才好心情地解开了她哑穴。 沈黎砚盯着床幔上摇曳的流苏,语声平静“你以为,能将我困在宫里多久?” 男人屈膝俯身,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啄,“能困多久是多久。” 见她困意绵绵不再说话,男人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来福,待她睡醒后,让人服侍她更衣用膳。” 来福低声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来福能感觉到陛下言行间的顺心与顺意,忙喜笑着安排人准备。 沈黎砚一觉睡到夜幕时分,神思恍惚间,好似身处秦王府的紫宸居,她下意识唤道“夏芷。” 床幔外传来陌生宫女的回话,“皇后娘娘,奴婢玉容,您要起身用膳吗?” 皇后娘娘?沈黎砚怔神片刻,竟是浑然无觉道“这是哪里?” “回娘娘,这是琼华殿。” 沈黎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天枢。 身体已经能动,她起身掀开床幔,正要下地穿鞋,却见玉荣已经屈膝帮她拿过绣鞋。 她出声制止“我自己来就可以。” 话音未落,却见玉容俯身跪地,颤声道“皇后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否则陛下会重罚于我们的。” 不远处几个宫女立刻趴伏在地,战战兢兢地齐声哀求着“皇后娘娘饶命。” 沈黎砚穿鞋 的动作僵在原地,心下一阵了然,没再阻止她们的服侍。 玉容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是先用晚膳还是先沐浴更衣?” 地龙烧得太足出了一身热汗,她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轻声道“先沐浴更衣吧。” 几个宫女即刻忙里忙外帮她准备起了热水,沈黎砚只在入水时没让她们进入内室,其余时候皆由她们服侍洗漱。 玉容用葛布轻轻擦拭着她的青丝,只觉有些爱不释手。 皇后娘娘的发丝稠密乌黑,容颜清雅而静美,性情虽略显清冷,却柔和温雅,怪不得陛下这么喜欢她。 晚膳十分丰盛,一眼望去,尽是北燕特有的宫廷美食。 口中的茶汤氤氲着淡淡的奶香味,熟悉而陌生。 玉容为她夹了烤鹿肉,她勉强吃了几块,又喝了碗清淡的鱼汤,便搁了筷箸。 玉容见她喜欢喝奶茶,又为她斟了半杯。 沈黎砚没有拒绝,正浅饮慢酌着,却见一身明黄色的拓跋聿疾步而来。 他身形高大,威严十足,只站在那里,整个屋内便充斥着强烈的压迫感。 虽然沈黎砚没有与他说话,但看到她安静地坐在餐桌旁,他沉肃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撩袍坐下,就像寻常夫妻那样,给她夹了一块焦黄酥香的牛排,又夹了几块特色炖鱼,而后才满眼期待地看向她。 沈黎砚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闹出不快,只能强忍着吃了几块炖鱼,男人见她动筷,这才满意地兀自吃了起来。 他喜食烤肉,当年他是穆连城的时候就经常带着她狩猎夜烤,他的烧烤技术更是比她略胜一筹。 他当时还笑称,等哪天她去了北燕,他定然会为她展示最精湛的烤技。 然而,那些美好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牛排不好吃么?” 男人虽是看着她,声音却是朝着布膳的宫女,“今日的晚膳由哪位御厨负责?” 宫女诚惶诚恐,正要闭着眼睛回答,却见对面静美的女子安静地夹起了牛排。 拓跋聿这才温和了眉眼,他又给她夹了一块,出声道“你太瘦了,该多吃一点。” 饭毕,沈黎砚多喝了两杯清茶,才忍着不适将那股油腻之感生生压了下去。 宫女将膳食撤下,悄声退了出去。 沈黎砚正站在窗前透气,身后却贴上了男人健硕的胸膛。 她心尖微颤,正要挣脱他的桎梏,反而被他拥得更紧。 男人抱着她轻颤的身躯,温热的气息在她皙白的脖颈间来回嗅闻着。 “阿砚,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他兀自回答着“五年三个月零八天。” 沈黎砚眸光微闪,却是极力躲闪着他若有似无的触碰。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可他呢?只用短短两年便俘获了你的心。” 他翻过她的身,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委屈,“阿砚,你对我不公平。”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所以你就用下作的手段毒害他?” 男人听后,竟是闷哼低笑“下作?对你,用光明磊落没用。所以,我只能利用他逼你回到我的身边。” “卑鄙。” “卑鄙又如何?你现在不就在我怀中了么?” 说罢,男人滚烫的唇舌瞬间席卷了她的呼吸。 沈黎砚猛地推开他,白色的寝衣穿在她的身上如梦似仙,她就那样警惕后退着,“你滚!” 男人也不恼,他唇角噙着笑意,就那样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是朕的皇后,你让朕滚哪里去,嗯?” 见他自说自话着,她清雅的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意,“谁是你的皇后?!” 男人不以为意,“琼华殿是北燕历代皇后的寝宫,你不知道么?” 沈黎砚眸中惊诧,刚才那些宫女叫她皇后娘娘,她并没有太在意,一个称呼而已。 可现在不同了,他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阿雍的王妃,怎么可以成为眼前之人的皇后? 眸中恨怒交加,她厉声道“放我离开这里。” 男人如优雅的猎豹猛地将她抱入怀中,“那可由不得你。” 第372章 他的谎言 他将她轻松抱起,朝着不远处的床榻而去。 沈黎砚心神俱颤,在他怀中兀自挣扎着。 身子落入绵软的床榻,男人欺身而上,抱紧她的纤腰开始肆意掠夺。 那些登基后册封的妃嫔,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即便她们再怎么用尽手段邀宠献媚,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她。 他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留给她,只有她才有资格得到他的宠幸。 他可以不在乎她已经嫁人生子,他只要她今后的每一天都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哭了,哭得伤心欲绝,可这次他不会再心软,因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她属于她。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琼华殿的每一个角落。 沈黎砚睁开迷蒙的双眸,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健硕的胸膛。 昨晚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蜷缩起微颤的身体,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阿雍,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晨起练剑,还是在挑剔着早膳不好吃? 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身子陡然被男人转过,拓跋聿擦拭着她眼角的清泪,嗓音暗哑“怎么哭了?” 她别过头,雅润的眸中生气皆无。 男人掰过她的头,亲吻着她的眉眼,“朕知道,你在想他。可他还记得你么?” 她嫌恶地推开他,语声清冷而无力“你滚!” 男人没有气恼,而是用力将她按在身下,语声中尽是志在必得“你现在已经是朕的女人,你以为他还会要你?” 眸中恨意翻涌,她歇斯底里地捶打着他,“你这个禽兽,我恨你,我恨你!” 男人任由她捶打着自己,俊朗的眸中划过隐痛,可他却只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单臂擒住她挥动的双手,用力吻向她红肿的唇瓣。 反正他在她眼中与禽兽无异,他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得不到她的心,得到人也可以。 极致的欢愉漫上四肢百骸,他的身心从未如现在这般销魂蚀骨,他也终于理解阿稚为何在宁川战事结束之后,便奔赴千里之外去找寻苏静绾了。 因为这样的身心震颤,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有。 男人释放了自己的热情之后,才发现身下的人早已昏了过去。 睡着的她,是那么地安静而温顺,此时此刻,他看不到她眸中的厌恨,只有轻蹙的眉宇显示着她的苦痛与悲伤。 他放不开她,只能做着伤害她的事,但他坚信,只要假以时日,她定会看到自己对她的真心。 姬冥修能够做到的,他可能做不到,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对她好,她会是北燕最幸福的皇后。 —————— 盛京秦王府紫宸居。 姬冥修从梦中惊坐而起,他梦到一个女子在拼命向他呼救,他想去拉她的手,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着无法靠近。 她眸中含泪,声嘶力竭地唤着他阿雍,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看清她的脸,醒来时,脑海中却惊现另一张女子的脸。 而这张脸,他不久前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捏了捏眉心,朝外唤道“景严。” 片刻之后,景严从屋外进来,“王爷,您怎么了?” “将王妃的画像找出来,就现在。” “王爷,这...” “怎么?” “没什么,属下这就去找。” 景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屋外,面上却早已愁云惨雾。王爷若是看到王妃的画像想起来一点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他让玲玉将藏起来的画像中最不像王妃的一张挑了出来,拿到了紫宸居。 姬冥修在看到画上之人的第一眼,便想到了在宁川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女子,西凉郡主,秦梨。 脑中忽然有些隐隐作痛,他按压着太阳穴,锐利的眸光看向静立难安的景严,“那个秦梨,为何会与王妃如此相像?” 景严心下一惊,却是面色如常道“王爷,她与王妃虽然相像,却是不同的两个人,您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不一样的。” 他指着画上之人五官中的几处进行了反驳,见男人眉心微蹙,他只能轻声试探“您,是不是梦到王妃了。” 男人迟滞地点点头,“梦里有个女子哭着叫我阿雍。” 景严面色一变,心中不由担忧万分,是不是王妃在北燕出事了?不行,他待会儿就传信给天枢的暗探,让他们想办法查探一二。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姬冥修道“王妃当时是怎么失踪的?” 景严神色一怔,“王爷,您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么?” 姬冥修按揉着眉心,“本王...好像不记得了。” 景严心下一惊,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王爷不仅是忘了与王妃之前的种种,就连现在他们说给他的一些有关王妃的事情,他都想不起来。 他暗暗惊诧于冰乌草的残忍奇效,王妃若是知道这些,该有多绝望。 于是,他只能重复道“王妃生完小世子之后不到一个月,去宁川找您,在半路上...失踪了。” 就在他以为王爷还要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却听到他疑惑的问话“本王之前跟王妃感情很好?” 景严用力点了点头,“王爷很爱王妃,王妃也很爱您。” 姬冥修怔神良久,“影二有消息了吗?” 景严心虚地点点头,“还没有。” “西凉那边找得如何了?” “西凉王与薛家...正在全力找寻。” “秦梨自小与本王有婚约?” “是的,不过您与王妃成婚之后,那纸婚约便不作数了。” 景严镇定自若地说完,感觉自己都快成一个扯谎专家了。 “她因何被册封为西凉郡主?” 景严咬着唇角,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当年她的母亲秦夫人与西凉前皇后薛素私交甚笃,所以此次她从外面回来,西凉王为了履行对薛素临终前的承诺,便册封她为郡主。” 姬冥修蹙眉,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想起那个秦梨上次看自己的眼神,她的眼神中分明充满了难以割舍的缱绻与悲伤。 景严说,她一直都倾慕于他,只是因着他成婚之后,便没有再多做纠缠,所以会在上次好不容易见过一次之后,才对他难舍难分。 他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这样的解释,貌似合情合理,他虽然仍有所疑虑,却还是尽力说服自己去相信,否则他一直时不时想起一个不是自己王妃的女子,属实有些不大合适。 “回信向佐,让他全力配合西凉找寻王妃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回禀。” 景严眸光微闪,硬着头皮回道“属下遵命。” 从紫宸居出来之后,景严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可太难了。 他边走边想着,这样的情况肯定维持不了多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一旦让王爷知道王妃为他所做的一切,王爷定然会不顾自身安危杀去北燕,到时候两国之间又将是一片生灵涂炭。 之前的宁川之战,龙渊虽然最终取胜,但其间的牺牲,两国都有目共睹。 度老将军虽然在上个月醒来,却从此留下了心疾的隐患。 王爷就更不用说了,中了天狼毒的他,好不容易才被王妃救回一命,王妃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与北燕再次兵戎相见。 王妃正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才甘愿前往北燕,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她为两国争取了整整十年的太平,而她自己却身陷天枢,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拓跋聿的桎梏。 —————— 北燕天枢城。 承明殿内,拓跋聿一身明黄的龙袍端坐于大殿之上,听着殿下众臣絮絮私语。 他犀利的眸光扫过反应不一的群臣,敛去神色中的几丝不耐,“诸位爱卿讨论得如何了?” 殿下朝臣静默片刻,御史大夫周洪禹出列“启奏陛下,立后事关江山社稷,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宁都王上官护附议“陛下,沈黎砚是西凉世子,出身尊贵,臣没有异议。不过,皇后须是贞洁淑德之人,她毕竟是二嫁之身,恐怕有损北燕皇室声名。” 另有大臣附议“是啊陛下,微臣还听说,她已经为龙渊摄政王诞下一子。您若封她为后,这不仅有损您的威名,将来以后,恐怕也会与盛京那边牵扯不断,为北燕徒增烦扰啊。” 尚书令裴衍正色道“陛下,臣听闻,盛京那边正在全力找寻失踪的摄政王妃。且不说他们夫妻有无正式和离,即便已经和离,您现在要封沈黎砚为北燕皇后,她若真心实意爱慕陛下还好,可若是别有用心...” 他语声微顿,而后俯首揖身“臣唯恐,会有损您的安危,更有损北燕江山社稷,臣恳请陛下三思。” 第373章 册封贵妃 拓跋聿听着殿下群臣的奏议,自然知道他们所言并无不妥。 他当时向沈黎砚提出过和离书的要求,可她却斩钉截铁地回道若是让她与姬冥修和离,她宁愿跟着他一起死。 她是那么地决绝,那么地不留一丝余地,他当时听了真的很心痛。 她爱姬冥修可以爱到生死相依,可她对他呢?只有毫不留情的狠心与厌恶。 他记得自己当时竟毫不犹豫地对柘笙道只要她同意不再见姬冥修,他可以什么都依着她。 她根本就没想过与他长相厮守,她时时刻刻想着的,唯有与姬冥修夫妻团聚。 看着众臣一张张反对与不解的神情,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天子的可怜与可悲。 他只是想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共结连理,可现实却给了他如此残酷而无情的阻碍。 如果拿不出和离书,他就是插足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的第三者,就是会引发两国纷争战事的始作俑者,而不是北燕人心中英明睿智的帝王。 他不惧文武百官反对,更不惧姬冥修恢复记忆找上门来,他只是厌烦一些无谓的拉扯,更不想将她拉入朝堂之争,成为人人争相议论与嫉恨的众矢之的。 她从来都不喜这些,他不想让她对他彻底失望。 良久,他收敛心神,对着殿内朝臣道“诸位爱卿既然都有异议,那封她为后一事先暂且搁置。” 众臣听此,脸上皆露出满意之色,然而还未等他们松口气,殿上之人斩钉截铁的声音却随之传来。 “不过,她既暂时不能为后,那朕便下旨封她为黎贵妃,若哪位爱卿还有异议...” 他从龙椅上缓缓起身,凌厉的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朝臣,沉缓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传至整个殿内。 “朕便下旨让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殿内朝臣一时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帝王的雷霆之怒绝非他们能够轻易承受。 不就是看上一个可心之人么,他们应了就是,何必闹得君臣失和,剑拔弩张呢。 于是,朝会终以拓跋聿下旨礼部着手准备封妃事宜,而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拓跋聿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径直去了琼华殿。 殿内没有她的身影,寻了一圈,却听宫女说她去了御花园。 雪后的御花园宛如一幅水墨画,湖水凝结成冰,湖面如镜,松柏披雪,粉墙黛瓦、假山亭台皆被冰雪点缀,犹如玉树琼华,仿佛置身美轮美奂的仙境。 幽静的长廊上,沈黎砚倚栏远眺,感受着难得的宁静与幽雅。 她不由想到了雪后的砚落居,那里有玲玉和夏芷的嬉闹声,有雪地上飞扑着鸟雀的球球,有她喜欢的紫藤秋千,更有看着她荡秋千而眉目含笑的阿雍。 也不知她的小野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哭闹,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叫霍妤凝娘亲。 她轻抚胸口,那里痛得无法呼吸,她好想他们,真的好想好想... 长廊尽头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她侧眸望去,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由远及近而来,身后跟着一个为他撑伞的近侍。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狐裘下的双手有些冰凉,她转身,朝着走廊的尽头慢步而去。 玉容见此,赶忙撑伞跟上。 沈黎砚心不在焉地走着,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男子落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男子才收敛心神,对身后的近侍道“陛下最近纳新人入宫了?” 六路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不曾听闻。” 陛下自登基之后纳了几个妃嫔,就再也没听说过他选妃入宫的事情。 自家大人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今日突然问起... 六路顿时反应了过来,定是因为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位女子。 他在北燕从未见过那般清雅脱俗之人,身姿笔挺而仪态静美,清濯绝艳却又光华尽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去探识。 他想了想,“说不定是哪位娘娘的亲眷。” 男子听后,俊雅的面容沉思片刻,而后径直朝前走去。 六路犹自疑惑地紧跟其后。 沈黎砚刚回到琼华殿,便听到宫女映雪欣喜道“娘娘,刚才陛下过来看您了。在这里等了您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去了御书房。” 沈黎砚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地吩咐她和玉容将花篮里的紫萦草种在花盆里。 “哎?这不是长在御花园西南角的那种野草么,你采回来作甚?” 映雪见那些缀满枝叶的紫红色小果分外鲜艳夺目,正要伸手去碰,却被一旁的玉容打落了去。 只听她无比认真道“娘娘要用这个来做止血膏,你可不要碰坏了。” “哦哦,原来它们还有这种效用啊,是我孤陋寡闻了,娘娘真是见多识广。” “那是当然。映雪,你快去帮我找点清水来,室内有点干燥,还是给它们浇点水比较好。” “好嘞,我这就去。” 沈黎砚任由她们忙活,她坐于桌前,拿出袖中的一株紫萦草,将枝叶上的果实捋到茶杯中,用茶壶中的温水浸泡洗净,而后一颗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味道有点苦涩,却不影响她将小半盏果实吃得一粒不剩。 她饮了一杯温水,冲淡口中的苦味,脑中想的却是如何去御药房走一趟。 紫萦草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找到一个稳定而不易被发现的取药之地,御药房无疑为首选之地。 她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 御书房。 拓跋聿将反对立后的奏折统统扔到地上。 他扔一份,一旁的柘笙便示意小太监拾一份扔进铜炉。 直到全部焚烧殆尽,拓跋聿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些。 “玄奕来了没有?” “已经在殿外了。” 拓跋聿肃杀的脸上难得显现几分温和,“快让他进来。” 柘笙应了一声,赶忙走出房门。 片刻之后,一道挺拔俊雅的身影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拓跋聿摆摆手,“无需多礼。” 二人坐于棋盘前,很自然地博弈起来。 “边境之战告一段落,你在姑墨一年有余,也着实辛苦,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朕说。” 裴寂落下一子,温声道“陛下已经破格提拔微臣为兵部侍郎,微臣不敢居功自傲。” 拓跋聿不置可否,“此次回京就不用再走了,姑墨那边朕会另行派人去接手。” 裴寂眸中微诧,而后拱手揖礼,“微臣领命。”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放下黑子,拿掉一颗白子,“只是...” 他语声微顿,紧抿的薄唇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叹,“朕既已承诺了她,就要说到做到。” “十年时间也正好可以用来养精蓄锐,朕只当是休养生息,安邦定国了。” “陛下还真是爱屋及乌。” “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仪之人,说不定也会像朕这样。” 裴寂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一直对女色不感兴趣的人,有一日竟会做出为爱止战的事情来。 情爱为野心让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西凉世子沈黎砚,龙渊的摄政王妃... 他微垂了眼睫,淡然落下一子。 —————— 慈宁殿,皇太后耶律延宁听着近侍小顺子的禀报,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掷于一旁。 “胡闹!”她深邃沉敛的眉眼与拓跋聿有五分相似,长相雍容大气却隐含难以忽视的锐利与强硬。 “他现在在哪里?” “回太后娘娘,陛下在御书房。” “你去书房外候着,就说哀家有事找他。” 小顺子躬身应下,随后疾步出了殿门。 御书房内,裴寂刚走,拓跋聿看到从门外进来欲言又止的柘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微微整理了下衣冠,便起身朝外走去。 知道母后不会同意,所以他才选择先斩后奏。 早晚都要面对,索性他也一次说个明白。 第374章 殿外叫嚣 拓跋聿到了慈宁宫的时候,耶律太后正在修剪一株香气清幽的腊梅。 见他撩袍跪于殿内,她赶忙放下手中的花剪,疾步走了过去。 她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聿儿,你这是作甚?” 拓跋聿眸光坚定,“儿臣望母后成全。” “你就那么喜欢她?” “儿臣只要她。” “所以,你将各宫的妃嫔当成摆设,都是认真的?” 拓跋聿眉眼微垂,没有做声,无异于一种默认。 耶律太后气得胸口一疼,“拓跋家倒是出了个情种。” 身旁嬷嬷轻拍她的胸口,才让她慢慢平缓下来。 她看向跪在地上,身形笔直的爱子,眸中闪过几丝淡淡的心疼与无奈,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帝,自是要肩负起为皇室延绵子嗣的重任,怎可因一己之私,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母后,儿臣与阿砚会为您多生几个皇孙。” 耶律太后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顿时扶额轻叹 “聿儿,你向来是个让母后放心的孩子,可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几个后妃背后的势力早已对你诸多不满?” 拓跋聿沉思良久,才出声道“儿臣会宠幸她们,但不是现在。” 耶律太后听到他的妥协,这才松缓了神色,她语重心长道“聿儿,你宠她可以,但不可以独宠,你明不明白?” 拓跋聿点点头,母后是在提醒他勿要让在意之人成为众矢之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那几个备受冷落的后妃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他暂时无法做到雨露均沾,就不要做一些太过招摇的事情去刺激她们。 其实他知道,母妃更在意的是,不希望阿砚被他宠得无法无边甚至祸乱后宫,因为这不仅会让他怠惰政事,更会影响到整个皇室声名。 他内心苦笑,阿砚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事实却是,她现在对他恨之入骨,又岂会稀罕什么宠冠后宫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不是商纣,她更不是妲己,他们之间注定不会发生如母后忧心的那种事情。 耶律太后见他跪了这么长时间,自是心疼得不行,忙让身后的嬷嬷扶着他起身。 她没想到,自家儿子会为那个沈黎砚做到这种地步,改日她倒要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能将堂堂帝王迷惑得神魂颠倒。 “你可以不去别的宫妃那里,但宁妃那里你还是要去看看的。她虽是跋扈了些,对你却也是痴心一片。” 拓跋聿心内自嘲,就连母后都知道阿砚对他不上心,她今日勉强答应了他,也着实难为了她。 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一个对他好的妻子。 心中有些失落,但他也没有拒绝母后叮嘱他的事,不就是去看眼那个恶毒疯狂的女人么,这点时间他还是能挤出来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想要速战速决完成任务的时候,却听紫烟宫的人战战兢兢地说上官紫苏已经去了琼华殿。 拓跋聿万分愠怒,只好疾步赶往琼华殿,那个疯狂的女人还是死性不改。 —————— 琼华殿外,一身穿紫色华服,头戴珠翠的宫妃被侍卫阻拦在殿外,入内不得。 上官紫苏出声怒骂“狗奴才,不知道本宫是谁吗?快让开!” 然而两个侍卫只是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无礼叫嚣。 怒火中烧的上官紫苏气得发疯,直接在宫墙外咒骂起来,“沈黎砚,你个阴魂不散的狐狸精,快点滚出来。” “被龙渊摄政王抛弃了,就想到来天枢找陛下当接盘侠了,你真是让本宫恶心。” “不要以为陛下喜欢你,你就可以压本宫一头了,皇贵妃的位置你坐不了多久。” “沈黎砚,你个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就永远待在里面别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 上官紫苏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立马欣喜地回头,她从宫墙下跑了过来,想要拉拓跋聿的衣袖,却被他嫌恶地侧身躲过。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尊贵无双的帝王,美艳跋扈的脸上流露出长久未见的无尽思念,“陛下,臣妾终于见到你了。” 他压迫十足的眼神瞥了她一眼,“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她桀骜不驯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屑,“臣妾本想过来与她共叙往日情谊,谁知她竟毫不领情,她分明是不把臣妾放在眼里。” 拓跋聿冷笑一声“你算什么,她要把你放在眼里?” “我算什么?呵呵...”她嗤笑道“我最起码是清清白白嫁给你的宁妃,而她呢?” 她指着宫门的方向,语声铿然“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妖女。陛下,她接近你是别有用心,你不要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 拓跋聿怒气暗涌,却还是因着自己母后的嘱托,生生忍了下来。 “宁妃出言不逊,德行有失,罚抄《女经》三十遍,禁足紫烟宫。” “陛下,臣妾说的没错,你不能这么对臣妾。” 拓跋聿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只觉脑仁疼得厉害。 他抬眸看了眼琼华宫三个字,转身离开了殿门。 她现在一定不想见到他,倒不如先回正阳殿,等她气消了再来找她。 琼华殿内,映雪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在院墙内听到的一切。 “那个宁妃还是一如既往地飞扬跋扈,这下好了,不但被禁足,还要抄写《女经》,看她还有时间来惊扰我们娘娘。” “如果她的父亲宁都王不是太后的表兄,陛下又岂会一再容忍她的恣意嚣张。” 沈黎砚微怔,原来拓跋聿和上官紫苏还有比师兄妹更为紧密的亲缘关系。 表兄妹... 怪不得...以上官紫苏恶毒脑残的脾性,拓跋聿早就应该将她以绝后患,而不是一直任由她作妖搞事。 经她这么一闹,恐怕整个天枢城都知道,她这个妖女在居心叵测地祸害他们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皇帝了。 夜晚时分,拓跋聿没有来琼华殿,这让锦被下摸着匕首的她顿时放松了戒备。 她侧身拥紧自己,摩挲着胸前的寒玉渐渐进入了睡梦,有阿雍陪着她,她不孤单。 这几日,天枢东北部百里之外的郡县发生冰冻灾害,拓跋聿为彰显自己的仁德,亲自赶赴灾区体察民情。 临走的前夜,他来琼华殿见她,却在想要留宿时,被她用匕首逼出了殿外。 他若想硬来,她不介意让他见血。 许是不想出发前闹出什么意外,他终是带着愠怒大步流星地出了琼华殿。 是以,这段时间她都过得分外安宁,不过她也没有闲着,已将整个皇宫摸索了个大差不差,绘制了一幅简单的地图。 御药房的值守时间,她已了解清楚,只差一个进去的时机。 拓跋聿从灾区回来的翌日便过来寻她,不过他这次带来的却是皇贵妃的册文。 他知道她不会配合他自导自演的封妃仪式,故而只能跳过那些过场,着礼部与工部一应备好。 “阿砚,今后你就是朕名正言顺的黎贵妃了。” 说罢,他挥退了殿内众人,兀自与她说起了一些灾区的所见所闻。 沈黎砚就那样静静听着,微垂着眉眼不置一言。 拓跋聿感受着她的冷淡,心情很是低落,他想发火,想质问,却又发现无从着落。 “阿砚,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接受朕?” “放我离开。” “让你去找姬冥修,一家团聚吗?” 他按住她的双肩,语声祈求“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朕,朕对你不好吗?” 沈黎砚用力推开他,走到桌案前开始画画,这是她这段时间养成的一个习惯。 她需要在睡前通过作画来纾解自己内心的压抑与苦痛,否则她根本难以入眠。 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今晚终究无法实现了。 怒火中烧的男人将她抱起,走向不远处的床榻。 第375章 恃宠而骄 沈黎砚挣扎抗拒着,双手直接挠上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五道细长的血痕出现在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看着分外醒目。 男人将她放到榻上,伸手抚上自己的侧脸,火辣辣的疼痛昭示着她对他的无情与厌恨。 他揩掉脸上的几抹鲜红,勾唇无声冷笑,抬眸看向握着匕首横刀相向的她。 “看来阿砚是不想朕明日上朝了,那朕就如你所愿,陪着你如何?” “无耻。” “朕还没对你做无耻的事呢。” “不要再往前,否则我将你戳成蜂窝。” 男人笑笑,不慌不忙地走近,握住她拿着匕首的皓腕,往前用力一送,他的胸前顿时渗出殷红。 沈黎砚吓得一声低呼,面色惊慌地要抽回手臂,却被男人用力抓住,继续往深刺入。 终于崩溃,大声怒斥着“你这个疯子,快放手!” 男人松开她的皓腕,兀自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而后将匕首递向她,“还要不要杀朕?” 沈黎砚惊慌失措地后退着,静美的眸中泪水横流,她语声轻颤,侧首低吼着“你走。” 拓跋聿扔掉匕首,上榻将她逼至角落,他轻笑一声“阿砚,你还是这般心软...” 话落,他猛地将她抱紧,胸前的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寝衣,暗哑的声音近在耳畔“所以,你注定是朕的女人。” 她身子轻颤,开始用力挣扎,下一刻却在天旋地转中被男人压在身下。 他像捕食猎物的猛虎,根本不给她喘息反扑的机会,灼热的唇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沈黎砚奋力捶打着他的后背,却无济于事,反而被他健硕的后背震得生疼。 寝衣散落一地,男人掰过她的头,指着胸口某处汩汩而流的鲜红,哑声道“下次记得找准位置,狠狠地刺进去,那样你就彻底解脱了。” …… 身下的女人面色惨白,只有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显示她还活着。 男人将昏睡的女人搂入怀中,在她微蹙的眉心轻啄一口,才拥紧她安然睡去。 早朝时间,一向勤勉不怠的新帝,第一次没有出现在承明殿。文武百官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着原因。 一刻钟之后,群臣收到太监来福的通报,皇帝身体有恙,辍朝一日,如有紧急要事,可将奏折上呈。 耶律太后第一时间得知皇帝留宿琼华殿的消息,气得拍桌起身。 “刚封了贵妃就开始魅惑君王怠惰朝政,简直有失体统。桂嬷嬷,将她叫来,哀家要好好教教她后宫规矩。” 刚刚报信的宫女春兰道“启禀太后,黎贵妃她...发了高热,太医正在为她行诊施方。” 耶律太后眸光微诧,侍个寝都能引发高热,这体质到底是有多差,长此以往,还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上还在琼华殿?” “是的太后。” 这时,另一名前去探听消息的宫女夏荷回到殿内,她上前在太后耳边附语几句,太后的神色顷刻变换了几瞬。 自家那个没出息的儿子,竟是将人宠幸得昏迷不醒,说出去,她这张老脸都有些丢人,简直是太... 禽兽两个字,她没法用在自家儿子身上,但此次又的确不是沈黎砚的过错,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琼华殿走一趟。 一行人正要浩浩荡荡而去,却见拓跋聿顶着一张被挠花的俊脸进了殿内。 太后自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五道血印子,她神色微变,赶忙上前托起自家儿子的脸左右查看。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厉声质问“这是那女人挠的?” 拓跋聿不甚在意道“是儿臣的错。” 她赶忙命桂嬷嬷去拿药膏,威严的神色已然不悦,“怎么?她这是瞧不上哀家的儿子?” “母后不要生气是有点慢热而已。” “哼!哀家看,她就是被你宠坏了。” 她看着桂嬷嬷用药膏涂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眸中不由一阵心疼,这口气,她真咽不下去。 “看来这后宫的规矩,她是不得不学了,否则,其他的妃嫔不还得有样学样?你的脸面何在?皇家的威严何在?” “母后,儿臣...” “聿儿!” 她厉声打断拓跋聿的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哀家这是在为你整治后宫,你该明白母后的一片苦心。” 拓跋聿语声微噎,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母后这次是动了真怒,或者说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上次贵妃册封仪式简略而过,引礼部侧目不说,阿砚更是不曾前来慈宁宫跪谢,母后对此早已极为不满,若不是他私下恳求,她定不会轻易揭过。 现在她又伤了他,母后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一再容忍。 若她再知道他胸口受伤一事,指不定要怎么折磨阿砚,所以此次,他只能选择依了自己的母后。 “母后,她现在还病着,您可否...”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哀家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 拓跋聿松了口气,笑着道“母后当然不是。” “哀家教她规矩,只是为了让她长点记性。” 她侧首看向他,语声一转“还有你。你就是没有雨露均沾,才会那般痴迷于她。” “紫儿这段时间被你禁足,想来也知道错了,过几日,你便去紫烟宫留宿,陪陪她。” 她轻哼一声“哀家倒要看看,那黎贵妃到时还能否沉得住气,还能否继续恃宠而骄。” 拓跋聿神色微怔,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她会吃醋么? 他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请安之后,兀自去了琼华殿。 虽然太医说她很快就会醒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她。 她那里受了伤,恐怕两三天都下不了榻,这让他心疼又自责。 他知道自己昨夜有些过分,可就是可耻地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要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想要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彻彻底底忘了姬冥修,只记得他。 他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接受自己,所以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但他深知,这样的方式只会让她更恨他。 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席卷而上,他想得到她的爱慕,她的主动,她的眷恋,然而,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 —————— 琼华殿,沈黎砚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明媚,而她的心却跌落了无尽的深渊。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想要起身下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绝望过,她恨自己心软,恨没有狠心捅死拓跋聿。 殿门外,男人逆光而来,她眼尾噙泪,恍惚呢喃着“阿雍...” 拓跋聿脚步一顿,他近前俯首静听,自是听清了她口中呢喃的名字。 伸手摸上她的额头,那里依旧热烫,此时的她有些神志不清,却也敞露着最真实的内心。 他轻抚她的容颜,眸中的隐痛再无遮掩,“阿砚,我是阿聿。”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怔声道“你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忽略我,凌迟我...” 怀中的人早已沉沉睡去,明媚的光线映照在她静美的侧颜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暗影。 他痴痴地看了她良久,才转身落寞离去。 —————— 归砚城未央殿。 沈立恒看着暗探从北燕传来的消息,几乎晕眩过去,他可怜的黎儿居然被拓跋聿囚禁在北燕皇宫不得自由。 在两国签订双方协约之后,黎儿给他来信说姬冥修受伤,要陪着他回京养伤。 他当时还疑惑,他们为何不直接来归砚城?现在想来,她根本就是不想他担心,所以才会以此为由欺瞒于他。 摄政王因冰乌草失了对黎儿的全部记忆,他还是刚刚从向佐那里获知的其间内情。 所有人都瞒着他,就连向佐也是在北燕册封黎儿为皇贵妃的消息传到归砚城时,才不得不将实情据实以告。 他可怜的孩子,为了救自己的夫君,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委屈? 拓跋聿那头饿狼,又会怎样对待他的黎儿? 他想想就觉得心痛难忍。 第376章 两败俱伤 他可怜的黎儿在天枢受罪,沈立恒心急如焚。 凝思须臾,他朝着身后的虚空处沉声道“夜九,去找薛流光来未央殿。” 两日后,薛流光乘坐马车急速赶往天枢。 七日后,他顺利到达北燕皇宫,见到了传闻中的那位北燕新帝。 面前的男人,有着丰神俊朗的容颜与器宇轩昂的王者之气,只是颊侧五道清晰可见的印痕破坏了他轮廓分明的美感。 男人对他的态度算不上热情,却依然以对待贵宾的规格会见了他。 拓跋聿看着面前从容不迫的薛流光,直接开门见山“你是阿砚的表兄,想要见她一面,朕不会阻拦。但你若想要将她带走,那绝无可能。” 薛流光听后,眸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面前的男人对阿黎觊觎良久,又哪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他此次来天枢的目的,也只是想确定阿黎是否安好。 两国好不容易平息边境战乱,他自是不希望整个西凉纷乱再起。可这样的安定,却是以阿黎的牺牲为代价,他至今还记得她去年深秋时嫁给姬冥修时的幸福模样,而如今... 眼前的帝王是给了她足够的尊荣,可与夫君和麟儿生生分离的阿黎,她真的就开心吗? 他想,只有等他见到她之后,才能知道最终的答案。 —————— 沈黎砚这段时间一直在琼华殿养病。 六日前,耶律太后派来身边的教习嬷嬷规训她整整学了三日的宫妃礼仪。 什么她是贵妃,要向后宫所有妃嫔做出良好表率,什么拓跋聿是她的天,要尽心服侍满足他的一切需求,还有什么她要全力调养身体,早日为皇家诞下龙嗣。 三日前,她被迫在奉先殿跪拜了三个时辰,为的是在北燕的先祖面前忏悔自己对耶律太后和拓跋聿的不敬之罪。 她像个木偶一样,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阴凉刺骨的寒意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她吞噬殆尽,将养了一周的身子前功尽弃。 闻讯赶到奉先殿的拓跋聿,神色慌乱地将她抱回了琼华殿。 太医说,她目前身体虚弱,再加上心疾难医,若不能仔细将养,今后恐会落下病根。 当日夜里她便发起了高热,第二日清晨醒来,更是毫无缘由地吐了血。 太医说,是心气郁结所致,之后为她开了疏肝理气的丹栀逍遥丸。 拓跋聿几乎每日都来琼华殿看她,有时候是早朝过后,有时候是晚膳时分。 自那晚之后,她到现在都没有同他说过一言半语,虽然他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让她很是厌烦。 下午申时三刻,他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表兄薛流光。 她在见到他的当场,便红了眼眶。 拓跋聿知道她不待见他,便自觉离开了琼华殿,为他们兄妹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相处空间。 薛流光摸了摸她的鬓发,俊雅的眸中满是心疼,“阿黎,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沈黎砚没有说话,却在下一刻委屈地抱住他失声痛哭,“薛流光,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 薛流光轻抚她纤弱的后背,一时间心痛如绞,“表兄带你回归砚城,好不好?” 她泪眼含笑,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里。” 薛流光眸中滞涩,他扶着她坐下,用锦帕擦拭着她的眼泪,“你父王很担心你。” 她眸中微诧,父皇还是知道了。 消息既已传到了归砚城,不可能没有传到盛京,也不知阿雍会作何反应。 她苦笑一声,说不定,在外界看来,她早已成了抛夫弃子的水性杨花之人,对她没了记忆的他,又岂会在意她在北燕的一切。 拓跋聿真的好狠的心,他在朝堂上毫不避忌地公然立她为后,根本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她并非为救夫君半路失踪,而是在夫君受伤之际转身投入他人怀抱,得享皇后尊荣的妇德败坏之人。 虽然她最终被封为皇贵妃,但他的目的却早已达到。 他一个简单的举动,就断了她回到盛京的所有后路。 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良久之后,竟是星眸微睁,笑着对薛流光道“表兄,我突然想喝西凤酒了,你此次回去,托人给我捎几坛吧。” 薛流光眸中酸涩难当,却终是笑着对她道“好。” 她脑袋一歪,就像小时候那样调皮一笑“瓶塞要拧紧些,漏了味儿的西凤酒我可不喝。” 她絮絮叨叨地吩咐着“还有我放在祈临殿的发簪和手钏,你都要亲自给我包好。” 薛流光拉起她的手,强忍着心底的痛意,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保证让你满意。” “告诉父皇,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薛流光别过头,逼回了眸中的泪意,才转身对她说了声‘好’。 她握紧他宽大的手掌,汲取着那里的温暖,笑着道“一言为定。” 薛流光眸光沉静地看着她,忽而垂首抿唇良久,才抬眸颤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表兄下次再来看你。” 她轻声道“好。” 拓跋聿不准她出宫,沈黎砚只能送薛流光出了琼华殿,直至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身后传来男人略带醋意的声音,“不要再难过了,他不是还能再来看你么?” 她对谁都可以用情用心,唯独对他,却只有绝情与狠心。 她转身,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身而过,却被他拉住皓腕按入了宽厚的胸膛。 拓跋聿听到自己近乎哀求的声音,“阿砚,不要这样对朕,好不好?” 她推开他,径直往前走。 “朕错了。” 他冲到她面前,看着她毫无波澜的凤眸,一字一顿道“朕不该那样对你,朕向你道歉,原谅朕好不好?” “拓跋聿。” 男人急切地看向她,“你说。” 沈黎砚垂首轻语“我很累。” 男人几不可闻地低声道“朕知道。” 她抬眸直直看向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底忽而涌起一种难言的悲凉,这样的眼神像极了曾经的微生思尧。 好在他最终用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对他避如蛇蝎的阿姐,但她深知,她与拓跋聿不会有那么美好的结局。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姬雍,他若想闯进来,只能撞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往后不要再来琼华殿。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原谅你。” “阿砚,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她语声平静,“我该喝药了。” 拓跋聿愣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殿内的廊角。 他抬眸看向‘琼华宫’三个字,第一次感觉到它们是如此地刺眼。 她住进了他打造的囚笼,却也隔绝了他的一切希望。 他忽然仰天长啸,原来...他一直都在作茧自缚。 “陛下,外面天冷,您要保重龙体。” 柘笙自是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陛下爱得那般卑微,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该怨沈黎砚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么? 他想,她有权利保留自己忠贞不渝的爱情,亦没有义务接受陛下对她的用情至深。 然而,看着陛下如此痛苦,他终究还是对她升起了几分怨念。 “柘笙,你告诉朕,朕究竟该怎么办?” “陛下,贵妃娘娘吃软不吃硬,您要多给她一点时间。” 拓跋聿绝望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而后竟是苦笑一声。 对啊,他自认比不得姬冥修的耐心隐忍,却奢望着她能满心满眼是他,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像是对柘笙,又像是对自己,他轻声呢喃“朕不会轻言放弃。总有一天,朕会打开她的心扉。” 柘笙听了,紧蹙的眉眼终是松缓下来。 陛下能想开就好,因为他真的有些担心他,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拓跋聿看着长长的宫道,又侧首看了宫门一眼,声音萧索而落寞“回宫吧。” 柘笙侧首望了眼高高的宫墙,轻声一叹,随即跟上他的步伐。 他不知陛下何时才能打动沈黎砚固若坚冰的心,长路漫漫,他竟是看不到尽头。 第377章 抛夫弃子 盛京王府紫宸居书房。 姬冥修将一封来自天枢的密信扔到景严脚下。 “本王失踪的王妃,居然成了北燕新帝的黎贵妃,景严,你告诉本王是怎么回事?” 景严捡起地上的密信,思绪千转,心内慨叹一声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其实王妃当时想过要对王爷说一些冷心绝情抛夫弃子的狠话,以彻底了结她与王爷之间的一切过往。 可又担心王爷中毒刚醒就失去所爱不说,还得承受所爱带给他的背叛与耻辱,他身为一国摄政王,如何能承受那样的局面? 所以她思虑良久,才选择了无故失踪这样一种比较易于让王爷接受的理由。 然而这样一个本来还算留有余地与希望的理由,却被拓跋聿以一招封妃之举残忍地破坏殆尽。 也许过不了几日,整个盛京就会传出王妃贪慕虚荣、抛夫弃子的言论,亦会传出王爷真心错付、头顶青青草原的嘲讽之语。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怒意横生的王爷,只能支吾着“王爷,其实王妃...” “其实本王的王妃,就是在宁川见过的西凉郡主秦梨,是也不是?” 景严蓦地抬眸,王爷还是猜到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西凉郡主这个人,你们杜撰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联起手来欺瞒本王,是也不是?” “王爷,其实不是您想的那样,王妃她是为了...” “你不用为她辩解。本王是失去了有关她的记忆,但本王不瞎。” “本王当时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却依旧狠心地离开。亏我还以为她有多不舍,原来早已看上了北燕的皇后之位。本王的摄政王妃,她早就不稀罕了吧,难为你们还要编造谎言替她隐瞒。” “王爷,我们不是有意隐瞒于您,只是怕您难过。” “本王有什么好难过的?!”姬冥修突然厉声道。 什么倾慕于他,对他难以割舍,都是假的。 “你说本王当时身中天狼之毒昏迷不醒,是喝了球球的纯阳精血才得以苏醒?” 景严一阵心惊,硬着头皮道“是的王爷,球球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是它救的您。” 打死都不能让王爷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王妃,一旦让王爷知道了,两国的十年之约就算彻底作废了。 以王爷的杀伐决断和对王妃的在意,边境再起烽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那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结果,包括远在天枢的王妃。 昨晚那边的密探来信,被困皇宫的王妃已经缠绵病榻十日有余,期间还吐了一次血,整个人的状况都不是太好。 他都不敢将这样的消息告诉玲玉,她刚刚怀孕,他不能让她分心,更不能让她担心难过。 “所以她为什么要抛弃本王和小野?只因为本王忘了与她之间所有的一切?” 还是说,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他,她爱着的人一直都是北燕新帝拓跋聿?毕竟,她最先认识的是拓跋聿,两人还在西凉共处了三年之久。 这样的可能,让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尊大为受挫。 不管她与他从前如何,是否真如景严和管家说的那般情深似海,此时此刻的他,充斥在脑海中的全部都是她的无情与背叛,这是他有生之年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本王要去天枢找她问个清楚,要休也是本王休她,还轮不到她来践踏本王。” 景严面上一阵惊惧,“王爷,您不能去北燕。” 尚未和离的前夫,去找再婚的妻子讨要说法,还是当着她的现任夫君和全天下的面,景严简直无法想象那样惊世骇俗的场面。 “为何?” 他盯着景严,一句一顿道“她爱慕虚荣、抛夫弃子,还有什么资格占着秦王妃的位置?本王要去找她做个彻底的了断,有何不可?” “王妃她...其实挺难的。” “景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为何你与管家和邱姑姑都偏袒着她,你们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没有了最起码的原则和底线?到底谁才是这个王府的一家之主?!” 景严赶忙撩袍跪地,“王爷,属下知错。” 此刻的他,真的想一口气说出实情,但一联想到边境血流成河的悲惨景象,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姬冥修看着他一副为那女人鸣不平的表情,就一阵心塞,他恶声道“滚出去,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景严无奈起身,耷拉着脑袋出了书房。 他现在有一种冲动,什么十年之约,什么血流成河,统统不管,他只想在王爷的带领下踏平天枢,将受苦受难的王妃解救出来。 然而,北燕实力强悍,并非龙渊短时间内就能轻易打败,若想取胜,唯有持久战。 然而这样的持久战,龙渊消耗不起,百姓更会生活得水深火热。 那样一种常年战乱、民生凋敝的景象,景严根本不敢想象。 所以,即便王爷真的去了天枢,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他不想王爷难过,更不想王妃心伤,不再相见,才是对他们双方最好的选择。 景严走后,姬冥修独自仰靠在椅背,支着额头,冥思苦想着。 景严和管家他们如此维护沈黎砚,说明她之前在王府时应是受到了大家的认可与爱戴,否则也不会在犯错之后,他们一致为她说情。 然而,他们又说不清楚或是有意无意地隐瞒着某种他还不知道的内情,这让他十分恼火又无力。 心中抓心挠肝的憋闷无处着落,他决定去皇宫找姬天盛问询一二,他就不信连他也不愿告诉他。 皇宫御书房内,姬天盛看着咄咄逼人的皇叔面露为难。 “皇叔,她为什么会这么做,朕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何?”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朕只能选择尊重。但朕想说的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皇叔。” “她没有对不起本王,难不成是有人逼着她对北燕新帝投怀送抱的?天盛,她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肤浅女人。” “皇叔,请你不要这样说她,她现在在北燕过得并不好。”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姬天盛看着气急败坏,无所顾忌的皇叔,忽然有些万分心疼千里之外的沈黎砚。 她若知道皇叔如此看她,她会有多痛。 “你无需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王,本王今日已经在府内看够了。” 看着御案上的一摞奏折,姬冥修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道 “听说,五月上旬朝中会派遣使节前往天枢,签订宁川与姑墨的互市协议?” 姬天盛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蹙眉道“皇叔,朕不会同意你去。” “天盛,本王与她之间总得有个了结。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她成为拓跋聿的黎贵妃已是事实。本王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既然她做出了选择,我们就该好聚好散。” 姬天盛看着他萧索落寞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他们当时是那么地幸福,他以为会是一辈子,没想到如今的两人只能天各一方不说,还要面临曲终人散的诀别之痛。 他沉吟片刻,最终道了声‘好’。 —————— 四月中旬的天气,风和日暖,正是踏青郊游的好时节。 天枢皇宫御书房内,拓跋聿批完一份奏折,侧首看向身后的柘笙,“贵妃这几日怎样?” 自上次琼华殿外不欢而散之后,他已经将近半月没去看她了,也不知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贵妃娘娘几乎不出殿走动,闲暇之余会作画、弹琴,亦或研制些太医都看不懂的药丸。” “哦?什么药丸?” “听说是吃了以后可以暂时忘记烦恼的药丸。” 拓跋聿失笑,“三日后的桃花节,母后那边有说怎么举办么?” “听太后身边的春兰说,太后已经下了南郊春游的懿旨,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公子与千金都要参加。” 桃花节虽是踏青春游,但实质上就是变相的看亲会。 每年都是后宫妃嫔协助母后举办斗诗、作画、猜谜等活动,去年因着登基后的诸多事宜就没正式举办,今年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以往他是太子时就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而如今...他有了阿砚,他想顺便带她出去走走。 她大病初愈,整日里又闷在琼华殿,其实最应该去郊外散散心,但他又不确定她愿不愿意。 第378章 初识裴寂 “柘笙,你去琼华殿一趟,问问贵妃的意思。” 柘笙唇角微扬,应声出了御书房。 琼华殿内,沈黎砚听了柘笙的传话,思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喜欢应对一些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出宫透透气调节下心情,还是有利而无害的。 听了柘笙回话的拓跋聿,自是喜出望外,阿砚终于愿意同他去郊外春游了。 “柘笙,吩咐下去,此次活动的一应事宜都要办妥当了,朕要亲自带她领略北燕的美景。” 柘笙看着他难得的兴奋与喜悦,立马笑着出了殿门。 三日后,沈黎砚与拓跋聿同乘御辇前往五十里之外的南郊别苑。 一路上,拓跋聿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沈黎砚。 她清瘦了不少,但气色却比半个月前好了很多。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伤感起来。原来没有他的日子,她才会过得舒心自在,这让他心里难受异常。 然而,她既然出来了,他自是要把握好这次难得的机会与她缓和紧张的关系。 他想牵她的素手,却被她紧拢的袖袍隔绝在外。他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强硬,只能悻悻收回了自己的手。 辇车一路平稳地到达南郊别苑,拓跋聿下车,很自然地将手伸向沈黎砚,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拒绝。 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宽厚与温暖,一瞬间神思恍惚。 那个人曾无数次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过盛京的大街小巷,她以为,今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牵起她的手。 她看着面前轮廓分明笑看着她的拓跋聿,任由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抱下辇车。 他看着很开心,笑起来更是英朗迷人。 西凉的那三年,他与她纵马驰骋于荆棘山的无边原野时,他也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着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直到整个人安稳落地,她的思绪才渐渐回拢。 男人拉着她的手,沿着林间小径漫步于苑内的各处美景。 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男人抬手折了一枝粉红色的桃花,簪在她乌黑的青丝间。 她今日并没有精心装扮,只用两支垂珠金步摇点缀发间,却也将他迷得移不开眼。 其后跟着的几个妃嫔,包括上官紫苏在内,眸中嫉妒得几近原地燃烧。 自从上官紫苏在琼华殿宫墙外大肆发疯叫嚣之后,陛下便下令禁止各宫妃嫔再靠近半步。 所以,包括上官紫苏在内的妃嫔,今日都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独承皇恩雨露的黎贵妃。 她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自有一股超脱于尘世之外的清濯雅致,凤眸清丽有神,琼鼻秀挺微翘,略显俏皮却不失优雅。 她红唇微抿,显示着她的不易接近和高冷孤绝。 即便陛下将一枝桃花插在她的发间,也不见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但他们向来威严肃沉的陛下,却满眼柔和地牵起她的手继续在园中闲逛。 其他妃嫔虽然嫉妒,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他们能看得出陛下对黎贵妃的爱重,那种恨不得向全天下宣示主权的占有欲,一直是她们的可望而不可求。 上官紫苏今日终于见到了沈黎砚的真容。 从她认识她时她是西凉太子,到如今她是北燕黎贵妃,整整六年的时间。 她喜欢了拓跋聿六年,而拓跋聿却喜欢了她六年,真的好生不公。 三年前,暗夜门杀手没有杀死她。 三年后,她依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拓跋聿,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沈黎砚在拓跋聿的陪伴下逛了小半日,才终于摆脱他,兀自在一棵桃树下自在随意起来。 玉容知道她喜欢清净,便没有上前去。她只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边采摘着桃花,边时不时看顾着。 沈黎砚倚靠在桃树下,看着落英缤纷的桃花翩然落下,不由想起了在龙庭书院时,与傅乾、度亦琛和段泽川他们漫步桃林的美好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以男装示人的西凉世子。 然而一眨眼,那种有说有笑、洒脱自在的日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她与姬冥修成婚后,龙庭书院她也陆陆续续去过几次,直到那年岁旦之前收到书院的结业照书。 那张薄薄的照书,现在应该还放在砚落居的书房内。 她苦笑一声,她在砚落居的所有旧物,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一把火给烧了。反正,他记得的,只会是她的无情与背叛。 她轻轻阖上眼,烧了就烧了吧,看不见就不会心痛。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阖目不久,桃树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她以为是微风吹动桃树的声响,便继续阖眸假寐。 却不想一道清朗急切的男声乍然响起,“小心!” 等到沈黎砚睁眼看向声音的来源时,眼前倏然飞下一物。 只见离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条金黄色的剧毒蝮蛇正在挣扎蠕动。 它的七寸处插了一柄银白色的匕首,刀柄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反射着莹润的色泽。 毒蛇终于停止了挣扎,她扶着桃树起身,看到了走近的年轻公子。 他一身冰蓝色的锦衣,其上绣有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玉冠中的冰玉发簪交相辉映。 他的腰间系着一块镂空雕花玉佩,彰显着他不俗的身份。 他眉眼温和,却暗藏着一种上位者的睿智与犀利。 六路上前将匕首轻轻拔出,用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才返回交到裴寂的手中。 裴寂将匕首收回,抬眸看向对面桃树下清雅静美的女子。 她很安静,从看到毒蛇一直到现在,都显得异常平静,除了最开始看到毒蛇的那一刻微诧,没有惊声尖叫,更没有慌乱无措,冷静地异于常人。 她向他行礼致谢,“多谢公子相救。” 裴寂看着她客气疏离的道谢,眸中微诧,她不记得他了。 那日在御花园的长廊下,她立在飞雪中眸中噙泪,悲伤欲绝的身影,还让他历历在目。 六路自是看到了自家大人眸中的一丝失落,那日的长廊下,对面的女子或许压根就没看见他们。 他自认为自家大人是那种见之难忘的美男子,但在对面之人的眼中却分明似一粒尘埃,见之即忘。 这让他深受打击,不,是替他家大人深受打击。 裴寂神思回转,微微颔首道“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玉容从桃树后露出头来,刚刚她在听到裴寂的喊声后就跑了过来,只是在看到地上蠕动的毒蛇时,还是吓得躲在了树后。 幸好娘娘被对面的公子所救,无甚大碍,否则她真的难辞其咎。 玉容上前,声音中歉意万分“对不起娘娘,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沈黎砚摇了摇头,“无碍,你不要担心。” 娘娘?裴寂看着对面的主仆,眸中一片惊诧,她难道是陛下的... 思绪转换间,却听对面传来一道急切威严的声音。 “阿砚,你没事吧?” 裴寂侧首,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为首之人正是神色焦急的拓跋聿。 只见他上前捉起女子的素手上下打量着,发现她安全无虞后才微微缓和了眉眼。 裴寂一颗犹存希望的心,瞬间跌至谷底,原来她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黎贵妃。 沈黎砚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轻声道“是那位公子救了我。” 刚才他听护卫禀报,有人救了被毒蛇偷袭的阿砚,他这才匆忙赶来。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救她之人竟是裴寂。 他笑着道“玄奕,原来是你救了阿砚,想要什么赏赐,尽管与朕说。” 裴寂上前,“能救贵妃娘娘,是微臣的荣幸。” 他侧首看了眼不远处的毒蛇,沉声道“南苑举办活动之前,便已经清理了不必要的隐患,毒蛇贸然出现,绝非偶然。” 拓跋聿听后,神色阴沉了下去。今日若不是玄奕救了阿砚,毫无防备的阿砚说不定就遭遇不测了。 他走近那条金黄色的蝮蛇,是黄金蝮,亦称三步倒,被这种毒蛇咬伤,顷刻便会毙命。 第379章 桃林舞剑 南苑周围确有黄金蝮,但数量极为稀少,而且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拓跋聿眸中暗流涌动,那几个宫妃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唯有一人。 他按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吩咐身后的柘笙“命人彻查此事,三日后,朕要知道答案。” 他不想动用督察院,一旦督察院介入,处置上官紫苏事小,宁都王府和母后都会受到或大或小的牵连,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命人调查只是走个过场,将证据落实。 不过,他可以大事化小,却不能小事化了。 上官紫苏既然敢不怕死地毒害阿砚,那她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 这次他不会简简单单让她抄份东西就蒙混过去,他要让她记住应有的代价。 本想独享一份难得的宁静,却还是被人侵扰了去。 沈黎砚回到南苑的寝宫,安心歇息了半个时辰,才被玉容拉起来盛装打扮了一番。 玉容在她的额心画了朵鲜艳欲滴的桃花钿,她正要用锦帕抹去,却被她制止。 “娘娘,奴婢知道您生得美,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装饰。但今晚可是桃花节的夜宴,所有贵女,包括其他几宫的娘娘都要画此妆容以示吉祥。” 她在沈黎砚耳畔压低声音,“您如今风声正紧,若不画此妆,会显得更加另类。陛下宠爱您倒不会说什么,但太后娘娘定然不会轻易揭过,您也不想有太多的麻烦,对不对?” 沈黎砚自是听明白了她的劝说之意,不随众,很容易成为被责难,甚至攻击的目标,倒不如和光同尘,远离是非。 玉容见她没再阻止,便笑逐颜开地继续给她画起了妆容。 今日陛下要治她失职之罪,幸好娘娘为她求情,她才能捡回一条小命,她自然是要报答娘娘对她的恩德。 她要将娘娘打扮得美若天仙,不,娘娘已经是天仙般的存在了。 不过,她要让她更美,最好是将陛下迷得眼里心里都只有娘娘才好。 而玉容不知道的是,沈黎砚即便素面朝天,拓跋聿眼里心里也只有她。 桃花宴上,各家贵女争奇斗艳,争相展示自己最亮眼的一面,各宫妃嫔更是翘首以盼,期待着帝王的来临。 裴寂坐于殿内,独自浅饮着杯中的美酒,他想找个理由离开,却又期待着能再次见到她。 直到原本热闹的殿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直到她与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携手走了进来,直到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她一进来,整个殿内的女子皆沦为了可有可无的陪衬,只有她一人光华尽显。 她清眸静雅,如幽谧的湖水般深邃内敛,又如万千星辰般璀璨而不灼人眼,额间的桃花钿更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在上朝时见到过陛下被挠伤的脸,若换成是他,别说是半张脸上的五道,就算是两张脸上的十道,都是受得的。 然而,这样的女子,注定不属于他,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他微微颔首,而后径直走向大殿之上的那个至高之位。 她真的是那个为了坐上至尊之位而抛夫弃子的狠心女子么? 他今日在假山后听到几个贵女在悄声议论她的一些桃色往事。 她们说,她在嫁给龙渊摄政王之前就已经有了许多裙下之臣,包括那位风华绝代的龙渊左相陆放雅,亦包括如今已经继承南境王位的风流浪子段泽川。 六年前,陛下就与她传出过龙阳绯闻,现如今,陛下终于得偿所愿,将她从姬冥修那里抢夺而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直觉却告诉他,陛下不可能拥有她一辈子。 他知道,有可能是自己的酸葡萄心理在作祟,但所谓旁观者清,大抵如此。 大殿之上,他们坐在一起真的很登对。 虽然她没有被封为皇后,却早已胜似皇后,看陛下的眼神就知道了。 舞乐声起,殿中贵女先后上台展示才艺,有几个胆大的直接看向大殿之上的年轻帝王,却见帝王正将剥好的枇杷放到那位贵妃的玉碟中。 贵女们败下阵来,一个个用嫉恨的眼神看向那个端坐其上,眉目平静的女子。 她们也终于明白前段时间上官紫苏在琼华殿外叫嚣的疯狂之举了,这样的独宠,换做谁看了,都会气得愤恨难平。 沈黎砚瞥了几眼殿下众人,觉得甚是无趣,便起身出了殿内出去透气。 拓跋聿知道她 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虽然他也很想出去陪他,但奈何母后有如实质的眼神看来,他只能继续坐在殿上,看着殿中之人的无聊表演。 此次的活动,是母后一手操办,他不能中途离席折了她的颜面。 鉴于今日的毒蛇一事,他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在沈黎砚离开之后,他便派了影卫暗中保护。 沈黎砚出了大殿,才感觉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远处的桃林中氤氲着朦胧的宫灯,她没让玉容相随,独自走上不远处的青石小径,漫步欣赏起了沿路的夜景。 夜风拂过,吹来了阵阵花香,也吹散了脑中的一片混沌。 她与拓跋聿一样,知道今日的毒蛇是谁派人放到那棵桃树下的。 她不怕毒蛇,不怕上官紫苏,只怕拓跋聿对她的独宠。 然而,一个人想对另一个人好,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只是于她而言,这无疑成为了一种危险的存在。 今日的事件就是例子,往后还会更多,她不会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随时防备着,她要做的是远离,尽早尽快地远离。 且不说她不爱拓跋聿,即便有朝一日爱上了他,她也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她不喜欢这样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这也是她当时为何会同意嫁给姬冥修的原因之一。 拓跋聿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还是自私地将她困在这里,就更不用说他那些令她深恶痛绝的不择手段了。 再过一段时日,她便会离开这个令她厌恶的地方。 她需要筹谋,需要万无一失。 桃花的香气越来越浓,原来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走到桃林。 花瓣簌簌落下,置身落花纷飞的世界,她忽然想舞剑。 宫装繁复,她索性脱掉外衣,摘了步摇,抽出腰间的玉昆仑,飞身没入夜风萧瑟的桃林。 她步伐灵活,身姿矫健,优雅流畅中如飞燕穿林,每一个剑招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令人心旷神怡。 桃花翩跹飞舞,落在她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鸦发间。 她清雅又不失英气的眉宇间,难得显露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这让隐在暗处的裴寂愣怔在原地,原来她笑起来的样子竟是那么好看,满园的桃花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剑势凌厉间,玉昆仑化身为折扇,瞬间飞向裴寂暗藏的位置。 裴寂迅疾侧首,飞身接住削铁如泥的玉昆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州大陆剑谱排名第二的天下至宝玉昆仑。 指尖被凌厉的剑气划出一丝血红,刚刚那一瞬,他忘了遮掩气息,竟是被她发现了。 走近的沈黎砚发现是裴寂,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微诧。 她以为是藏在暗处的杀手,没成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接过裴寂递来的折扇放回腰间,眼尾扫到了他指尖的鲜红,她清冷出声“你等我一下。” 裴寂眸光微诧,她竟然什么都没问,没问他为何躲在桃树后偷看她练剑,没斥责他以下犯上失礼失节。 她就那样折身返回,将一瓶金疮药递给他。 “裴大人若想看我的玉昆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没必要躲在暗处偷看。” 裴寂看着手中的伤药,抬眸时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知道周围有陛下的影卫,不过在玉昆仑袭向他之前,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他。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影卫显然已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他,她刚才的那句话,分明是在帮他解围。 他看的只是她手中的玉昆仑,而非桃林中迷乱他眼的绝美风景。 他不知她有没有发现他对她的非分之想,但她这样一说,就已经基本打消了陛下对他的猜忌。 毕竟,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子觊觎他的宠妃。 第380章 朔方扶风 沈黎砚回到大殿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拓跋聿看到她回来,赶忙拉着她逃出大殿。 母后举办此次的活动,不只是让天枢世家才俊与贵女看亲,还有让他再纳新人入宫的打算。 这个所谓的桃花节,说成是引他入局的鸿门宴都不为过。 然而,纵然那些女子身份高贵,惊才绝艳,却无法再入他的眼。 晚上沐浴更衣之后,拓跋聿去沈黎砚的寝殿找她时,却发现她早已关门就寝。 他失落之余,只好又回了自己的寝殿,心内委屈,想要让她接受他,真的是难如登天。 不过好在她在外人面前,还是愿意维护与他应有的体面,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阿砚太过耀眼,今晚宴会上那些贵族子弟看她的眼神,让他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珠子都给抠下来。 就连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对女子甚少感兴趣的好兄弟,都被她的剑舞深深吸引。 难怪传言说,姬冥修之前对她与异性的接触管得甚严,他自认做不到像他那样的宽宏与大度。 然而她却情愿受那人的监督与束缚,即便是现在这样,失去了很多人身自由,她也在所不惜。 嫉妒而煎熬的情绪不时侵蚀着他的帝王威严,为了让她不再恨他,愿意接受他,这样的痛苦,他只能忍着受着。 翌日返回天枢城的一路上,沈黎砚听到了百姓们热议的话题半月后,姑墨与宁川将会签订互市协议。 两年前,她将宁川从北燕手中夺回之后,宁川与姑墨之间的边境贸易便一直处于关闭状态。 从今年二月初,北燕与龙渊在望月谷签订十年停战协约,一直到现在,两国边境军民纷纷提出了重新开放两城互市贸易的要求。 拓跋聿即位一年有余,正是需要民意支持的时候,更何况,这对加深两国民间交往,缓和之前因战事而造成的紧张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五日后,南郊别苑桃林中放毒蛇暗袭沈黎砚的幕后之人,被查了出来,正是紫烟宫宁妃的贴身宫女彩环。 彩环被行刑的宦官一刀刀凌迟的时候,上官紫苏被迫全程观看,整个紫烟宫乃至其他宫的妃嫔和宫女们都能听到她近乎疯癫的尖叫声。 接下来的每日里,她们更是每晚都能听到紫烟宫内宁妃在大声叫喊着‘蛇’‘救命’‘陛下,臣妾再也不敢了’这样的字眼。 众妃嫔都心知肚明,陛下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惩罚上官紫苏,惩罚她不分上下尊卑,不分场合分寸的疯狂做派。 虽然黎贵妃福大命大逃过一劫,但宠爱她的陛下不会就此作罢,他就是要以儆效尤,让她们听着,看着,不要犯同宁妃一样的错误。 据前去送膳食的宫女说,上官紫苏身上被蛇咬得千疮百孔,被放出来时几乎奄奄一息,那些丑陋的伤口太医看了都直摇头。 玉容与映雪义愤填膺地责骂彩环和上官紫苏恶有恶报时,沈黎砚面上却一片平静。 上官紫苏当年买通暗夜门杀手对她赶尽杀绝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不由轻抚自己右腿的位置,那里曾经被裂魂钉重伤,刚开始的那两年,每当阴雨潮湿的天气时,她都得忍受那种蚀骨的剧痛。 好在后来开始在鹿鸣苑泡了温泉之后,才日渐减轻和消除了那样的腿部疾患。 所以,上官紫苏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屑于处理她这样的祸害,拓跋聿这次倒出了手。 让她长点教训也好,省得三天两头地出来作妖。 ——————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后的五月九日,天枢城迎来了龙渊的三位使节,宁川新任郡守孟凡,龙渊户部侍郎宋叔炎,以及摄政王姬冥修。 北燕派出的对接人员是姑墨的新任郡守葛严泽,北燕现任兵部侍郎、姑墨前任郡守裴寂,以及户部侍郎颜克显。 姬冥修没有去北燕皇宫见拓跋聿,马车甫入天枢,他便不知去向。 这让天枢的朝臣极为恼火,纷纷指责他傲慢无礼。 拓跋聿对此倒并无多大微词,反而是在近日加大了对琼华殿的安保力度。 沈黎砚自是知道他的用意,美其名曰‘安保’,实则就是监视,监视她出去,更防止外人潜入。 当她从映雪的口中听到了来访使节的名字时,惊诧、欣喜、心酸、焦虑的心情不由纷至沓来。 她想 见到他,却又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琼华殿不敢踏出一步。 她怕看到他冷漠怨恨的眼神,害怕他对她的质问,更害怕他彻底断绝与她的夫妻情分。 —————— 御书房内,拓跋聿看着最新的边关密报,英挺的眉峰不由紧锁。 北燕西南方的边境重镇朔方城,近来出现了异常与骚动,城内大量涌现西羌四部的形迹可疑之人。 拓跋聿看着北燕舆图,与朔方城西北部接壤的参狼、宕昌、白草、先零,一直都是北燕藩地西羌的八个部落中最强盛难控的四个部落。 西羌八部历来都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二十五年前,因不断骚扰北燕的西南边境,被父皇御驾亲征逐一打败。 战后,北燕许之以牛羊数万,金币布帛巨万的好处,西羌八部才终于俯首称臣,成为北燕的藩属之地。 只是近年来,随着西北气候与环境日渐恶化,八部牛羊数量减少,他们时不时就会骚扰北燕边境,更有甚者会抢夺财物。 父皇在位时,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会从国库中调拨部分财物用以维持八部对北燕的俯首与拥护。 然而,自去年他即位以来,尽管国库并不充裕,却并没有因此缺了对八部的供给与接济。 他能想到的一个原因就是,八部看他在与龙渊的宁川与即墨之战中没有取胜,想要对北燕这个宗主国趁火打劫。 以参狼、宕昌两个部落首领日渐膨胀的野心,朔方城出现这样的骚动也不稀奇。 他盯着舆图上的参狼部,思虑良久,也不排除拓跋泰的残党余孽,想要借助参狼部这个母族东山再起。 拓跋泰虽然身死,但他的母妃却是现任参狼部首领费听多吉的亲侄女。那个女人虽然被父皇安排到了土肥水美的益阳郡,但她手中可还有一个父皇的庶长孙。 她想要在费听多吉的暗中拥护下,扶持那个年仅三岁的拓跋浚反叛篡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想,也许一直以来,他可能错怪或是误解了父皇。 父皇对他们母子爱护有加的原因,除了对他们的宠爱,或许更大的原因在于对参狼部的拉拢与平衡。 毕竟参狼部乃八部最强,费听氏又历来有一呼百应的强横实力,得到了参狼部的拥护,无异于获得了整个西羌八部的归顺。 所以,八部最近的蠢蠢欲动,除了趁火打劫的原因在其中,也不排除犯上作乱的嫌疑。 拓跋聿扔了手中狼毫,哼,他倒要看看,他们要翻出什么浪花来。 “柘笙,即刻去信益阳郡,将他们看好了。若那个女人有什么越界之举,就将那小杂种就地格杀。” 柘笙神色微怔,却还是依言出了书房。 若不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陛下早就将他们斩草除根了,又岂会一直容忍到现在? 他们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就算了,竟然还想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取而代之,真是不知死活。 拓跋聿看着朔方城东南方的扶风城,不由轻抚上去,那是他与阿砚最初相识的地方。 当时父皇派他去朔方城巡察参狼、宕昌两部的边境动向,竟发现真如信报中所说那样,宕昌部在参狼部的暗中怂恿与支持下,率领部众一路烧杀抢掠,侵占了朔方城好多重要城镇。 当时还是西凉皇的沈立恒,在得知朔方城有变时,便派了阿砚到西凉与北燕的边关重镇扶风城察看军情。 毕竟朔方城一旦失守,扶风城便会成为西羌部掠夺的下一个目标。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二人不打不相识,最终双剑合璧,将宕昌部的羌人打得撤出朔方城。 边境由此太平,而他们也就此结缘。 第381章 再无瓜葛 那时的她,完全就是一个男子的形象,他压根就没将她与女子联系在一起。 她英姿飒爽,聪颖慧黠,却又真诚善良,从来没有因为他是朔方城的一名副将而心生偏见。 她说不管国与国,还是人与人之间,都应该和平共处,互相尊重,只有以和为贵,两国的人民才能够永享安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时化名为穆连城的他,早已将西凉视为北燕的囊中之物,只待探听虚实之后,直接挥兵南下。 于是他选择了最为迂回稳妥的投诚潜伏之法,只说自己受到朔方城上级打压,才能无用武之地,她心肠一软,便答应将他归入扶风城。 当时为了能够取信于单纯的她,他特意与朔方城郡守上演了一出现在看来实为漏洞百出的双簧。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若换成现在的阿砚,一眼便能识破他当时的拙劣伎俩。 只是当时的她才刚满十四岁,无法深入理解人心的险恶。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她将他介绍给即墨城守将隋敬之时,隋敬之看向他有如实质的犹疑眼神。 好在他的潜伏范围主要在扶风、归砚和姑墨等地,否则还真逃不过隋敬之的追查与探究,这也是他后来为何没有一举拿下即墨城的原因之一。 而如今的他,也终于尝到潜伏三年的苦果。 她不再信任他,不再依赖他,更不会再轻易喜欢他。 这是当时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的自己,从来没有料想过的结局。 现如今,西羌八部再生外心,他定要将朔方城与被她视之为家园的扶风城守护好。 当年飞鹰堡一战的悲剧,决不能再次重演。 当时,她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她的表兄戚沐九,就死在了与宕昌部的血战中。 当时他赶去飞鹰堡救援时,一切都已经太晚,只能看着她抱着浑身是血的戚沐九,哭得撕心裂肺。 其实当时身为即墨城都尉的戚沐九,可以选择不去增援扶风,然而担心她深入险境的他,还是毅然带领了三千即墨军赶去救援。 结果却中了对方的计谋,导致全军覆没。 阿砚最后以牙还牙,利用诱敌深入之计将宕昌部九千部众杀得一个不留,最终为戚沐九和三千即墨军报了仇。 然而,他知道,那样的愧疚终究会伴随她一生。 即便她杀死了那些烧杀抢掠的西羌人,但杀害戚沐九的罪魁祸首却销声匿迹,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 虽然她不说,但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这次四部作乱为真,那么他在痛击他们的同时,定会找机会查明当年的那个凶手到底是谁,好为她出气。 不过,这次出使天枢的姬冥修,才是他要重点防备之人,因为他绝不会让他抢走阿砚。 五日后,北燕与龙渊基本上敲定了姑墨与宁川的互市协议,细节之处再做修改之后,便可由两国的话事人协商定决。 沈黎砚这几日几乎每晚都噩梦连连,今晚亦是,她轻喘着坐起,额上冷汗涔涔。 她起身点亮灯盏,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正要返回床榻,却见窗边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沈黎砚神色惊诧,竟一时忘了呼吸。 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打量着她。 他幽深的眼眸没有往日的深情缱绻,只余无边的冷漠与不屑。 “宁川城那次,你倒是一副眷恋难舍的虚情假意,怎么现在就只剩了惊吓?” 他看着她愣怔的样子,蓦地靠近,“还是说,本王有那么可怕?” 沈黎砚看着他清瘦的脸颊,眸中湿意暗涌,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早就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感觉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雍得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道“天盛和景严说,你在这里过得不好。” 他抬眸环视殿内精致高华的摆设,语声轻嘲“本王看,你在这里过得...可不是一般地好。” 她看着他眸底的怨愤,心底不由涌上一阵苦涩,却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很好。” “超过了本王对你的好,对不对?”他眸中涌起一股恼恨,“所以你为了得享尊荣,选择抛弃本王和小野?!” 沈黎砚别开头,眸中的清泪潸然落下,她语声轻颤“小野...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生病?邱姑姑她们照顾得是否妥帖?” “他过得很好,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扮慈母。你但凡爱他,就不会轻易抛弃他另择他人。” 见她抚着胸口,没有说话,他气恨难消“在后宫争宠很不容易吧?这么久了,都没怀上个一子半女,是他不行,还是你不中用?” 她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姬雍,你不要太过分了!” “本王过分?是谁与本王尚未和离,就抛夫弃子狠心离开?本王与你,到底是谁过分?!” “本王现在就是全盛京的笑话,小野更是没有母妃的孩子。我们俩,到底谁过分,你告诉本王!” 他按住她的双肩,语声狠厉“你说啊!” 她眼眸微垂,痛苦得无以复加,“对不起。” 姬冥修推开她,背转过身,“本王此次来天枢,不是听你说对不起的。本王不管你是移情别恋,还是追求无上尊荣来的这里,本王只想问你,你这次跟不跟本王回盛京?” 见她倏地抬眸看向他,他讥讽一笑“不要以为本王对你还有什么旧情,本王只是不想小野变成没有母妃的孩子。” “你只告诉本王,愿还是不愿?” 在还不能跟你回去。” 男人蹙眉,“你什么意思?” 沈黎砚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如果她现在就能回去,当时就不会只身从宁川来到天枢。她大可以直接跟他回盛京,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他忘了她又如何? 只是她当时既已答应拓跋聿,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如果她毁诺,以他的不择手段,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关涉到两国的安宁,她不敢冒这个险,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面前的男人再那么辛苦劳累地上阵杀敌。 北燕与龙渊一旦开战,那就不是两年三年的问题,而是五年,甚至是十年,两国的人民耗不起,他更耗不起。 他本就有陈年旧伤,而战场上又刀剑无眼,万一他受伤了或是发生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情,她和他们的小野该怎么办?她一想到这个就心痛难忍。 她宁愿小野没有母妃,也不能没有父王,最起码,现在的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不是么? 所以,她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这就够了。 她拉起男人宽厚的手掌,却被他嫌弃地甩开,她眸中惊痛,一颗心碎裂成片。 她蓦地转身,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能拼命揪紧自己的胸口,减缓着那里的剧痛。 良久,她听到了自己心如死灰的声音,“我不能与王爷回去,王爷是不是要赐我一纸休书?” 姬冥修愣怔一瞬,他本以为... 呵...面上嗤笑一声,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和小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一颗尚存期待的心跌落至谷底,他面上倏地变得冷酷漠然,“明日离开天枢之时,我会将和离书留下。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看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诧异,他嗤声道“你不用多想,本王只是不想小野曾经有个不堪的母妃,想给他的未来,留个应有的体面而已。”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沈黎砚趴到窗外努力搜寻,都没再看到男人的身影。 她绝望的泪水瞬间决堤,甚至想纵身一跃,彻底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身子被身后的男人倏然抱紧,她欣喜地转身,却在看到那张忧喜难辨的俊颜时,整个人委顿了下去。 拓跋聿自是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她在为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伤怀。 那他又算什么? 第382章 情断天枢 拓跋聿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心疼与愤怒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胸口一阵窒闷难忍。 “阿砚,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朕,朕哪里比不上他了?!” 她推开他,就那样泪流满面地后退着,“拓跋聿,我恨你,真的恨死你了。” 说罢,她飞也似的冲出殿内,沿着曲折的回廊拼了命地往前奔跑。 她不知要去往何方,只知道,如果一旦停下来,她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他的剜心之语还在耳边回响,他不要她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爱她护她了,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只觉得身心俱疲,就那样趴伏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周围是清新的花香,她恍恍惚惚地想,死在这里也挺好的,最起码不是荒山野岭。 耳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她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砚,你怎么样?”拓跋聿看着这样破碎的她,心神俱恸。 泪水簌簌而下,她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竟是抚上他的侧脸,语声痴痴“阿雍,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拓跋聿忍着眸中翻涌而出的泪意,他双手紧握,竭力隐忍着心口的剧痛,“朕永远都不会抛下阿砚。” 他依偎着她的侧颜,“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语声呢喃“我们的家?” “嗯,琼华殿,我们的家。” 说罢,他抱着她起身,径直返回琼华殿。 只要她能在他身边,成为姬冥修的替身又如何? 他不相信,她会永远将他当作替身。 她身子受了寒,拓跋聿回到寝殿后,赶忙命玉容和映雪服侍她沐浴更衣。 他喂她喝了驱寒的汤药,陪着她小憩了一会儿,才轻声离开琼华殿。 殿门外,柘笙已等候多时,拓跋聿边走边问“朔方那边什么情况?” “朔方城出现了几起羌人抢夺财物牛羊的小范围骚乱,已被城卫制服,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在四部的探子来报,参狼、宕昌两部军中的精锐不到半月,便少了将近三分之二。” 拓跋聿眸中微动,“益阳郡那边有无消息?” “那边还未传来消息。” 拓跋聿沉思片刻,“派精卫在京畿之地各要道进行严密防守,影卫每隔两个时辰汇报一次,让宫中禁卫加大夜间的巡防力度。” 柘笙应声,正要下去安排,却听拓跋聿道“让玄奕进宫一趟。” 柘笙颔首退下,心中却早已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翌日上午,两国就姑墨与宁川的互市协议做了最后的修改与起草,当天下午,双方便举行了正式的签定仪式。 互市协议需要加盖两国的玺印,姬冥修作为话事人,自是要亲自出席,拓跋聿亦亲自出现在了承明殿。 大殿内,两个男人在眼神相触的一刹那,便宛如仇雠,一副势不两立的紧张之态。 姬冥修这个男人给自己下毒不说,还抢走了自己的女人,真是恬不知耻。 拓跋聿这个男人让自己吃了败仗不说,还占据了阿砚的心,真是看着碍眼。 姬冥修将龙渊的玺印盖在两国的互市协议上,语声轻嗤“不要以为你赢了。” 他抬眸扫了眼大殿之上的御座,唇角微勾“可要守好你的帝位,否则,现在的本王,就是将来的你。” “作为前任,心胸要放开些。她爱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又如何,朕给得起,也守得住。” “哼,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他收回目光,从胸口摸出一张薄薄的和离书,拍在拓跋聿怀中,声音冷漠如冰 “回去告诉她,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因为本王觉得脏。” 拓跋聿面上愠怒,却忽而轻缓一笑“姬冥修,你会后悔的。” 姬冥修漠然转身,语声清冷“本王永远都不会后悔。” 殿门外立着的身影,自是听到了他的诛心之言,步伐踉跄地消失在了殿外的廊角。 姬冥修出了殿门,似有感应般扫向了廊下一角,白色的衣袍倏然不见,只余柔和的风吹拂而过。 他愣怔一瞬,她避嫌都来不及,又岂会来这里看他。 他摇头嗤笑,终究是他真心错付了。 此时的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中了天狼毒而忘了与她之前的种种。 景严说,曾经的他们情比金坚,他看着晦暗如深的天空,觉得讽刺无比。 这样无情无义又自私自利的女人,他还留恋她做什么? 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他加快步伐,同随行的官员走向宫门。 影七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看着面色阴沉的姬冥修疾步走来,就好似他的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宋叔炎与孟凡紧随而上,他们自是听到了摄政王刚刚在殿内与北燕帝的剑拔弩张,也自是知道是因为谁。 他们不敢吱声,赶忙走向各自的马车。 马上就要下雨了,他们需要尽快出城,赶至最近的一家客栈。 待姬冥修上了马车,影七最后看了眼远处巍峨的宫门,才转身跃上车轼,驾车离开。 大雨将至,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地上的尘沙随风飞舞,路上的店铺亦纷纷关上了门窗。 只有城卫依然坚守其职,在城内各个街角巡查防范着。 夜幕降临,大雨倾盆而至,电闪雷鸣间,有戴着蓑笠的高大身影,从各个角落倾巢而出。 雨滴滑落斗笠,露出他们半遮半掩的阴冷眸光。他们行动迅疾,手持弯刀穿过大街小巷。 街角巡查的城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倒在了他们的弯刀之下,血线沿着曳地的刀刃蜿蜒流淌。 不到半个时辰,半个天枢城几乎被血水浸染。 杀手们穿过街巷,直逼皇宫。 宫门外的护城河前,守门的禁卫搭弓上箭,射杀着蜂拥向前的杀手。 没被射中要害的杀手,直接折断身上的箭矢,越过壕沟等障碍物,冲着城门而去。 黑甲卫从宫门内飞冲而出,策马挥砍着形如药人的黑衣人,城楼上的守将眸中惊诧,那是宕昌部的血卫。 血卫是宕昌部精挑细选出来,专门用以猎杀或是攻城的杀人机器,每个血卫往往能以一敌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黑甲卫直接朝血卫扑上烈油,用火把点燃,然而雨水的冲刷下,这样的应付无异于隔靴搔痒,只能伤到他们的一点皮毛。 于是,在城门下的黑甲卫撤后到安全距离之后,他们开始用重型投石机对付宫门下的血卫。 承明殿,拓跋聿看着带领血卫走入殿内的拓跋泰,眸中震惊万分,原来他没死。 拓跋聿拄着手杖,跛着脚,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 他环视一周殿内,阴鸷的眸中闪过久违的熟悉与满足之色。 他看着大殿之上,稳坐御座的男子,桀桀一笑“本王的好皇兄,别来无恙啊。” 拓跋聿勾唇轻嗤“你这只臭虫倒是命大。” 拓跋泰气急败坏“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兄友弟恭,背地里却设计将本王推入万丈深渊,真是好毒的心肠。” 男人不屑一顾“你又是什么好鸟,也配在这里与朕谈论是非对错?成王败寇,与其废话连篇,不如亮出你的本事。” “哈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自大,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处境。” 拓跋聿被他的笑声惹得蹙眉,“丑八怪就应该待在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而不是出来吓人。” 拓跋泰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眸中的恨意如滔天巨浪。 他触摸着虬结如蜈蚣的脸颊,疯狂道“本王的这张脸,还不是拜你所赐!本王今晚要你死!” 身后的血卫蜂拥而上,还未靠近,就被突然出现的金甲卫射穿头颅。 没被射中的,皆被隐在暗处的影卫一箭穿心。 拓跋泰早就听说过拓跋聿养的影卫百步穿杨,自己带的血卫还没开始就被秒杀,这怎能不令他恼恨至极。 他抹去溅落脸上的血红,气急败坏地召唤殿外的精卫,“还不给本王上。” 下一刻,两千精卫冲入大殿,整个承明殿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刀剑厮杀声。 第383章 元凶铁图 不到一个时辰,拓跋泰的两千精卫便被杀得片甲不留。 他带领剩下的五百精卫被金甲卫逼出了大殿之外的玉阶之下。 “拓跋聿,你不用太得意,本王的伯公马上就会杀进皇宫,取你项上人头。” 拓跋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漫不经心道“哦?你说的,是那个东西吗?” 拓跋泰眸中一怔,还未转身去看,便见一物从身后飞到他的脚边。 他蓦地后退几步,轻颤着看向对面之人,竟是拓跋聿的死党裴寂。 他的佩剑染满鲜血,顺势蹲在一个死透的精卫旁边不紧不慢地擦起了剑身。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而淡漠,“你的伯公就在面前,你不看看么?” 拓跋泰双眸大睁,他的伯公是参狼部的首领,他那么厉害,怎么会被裴寂杀死?他不信。 他指挥身后的一个精卫上前查看,那名精卫上前,闭着眼解开裹着头颅的血布。 明亮的火把下,拓跋泰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头颅,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抬头看向高台之上的拓跋聿,见他看蝼蚁一样的眼神落向他 “参狼部三万叛军全部斩杀,现在该轮到你了。” 拓跋聿话音一落,四周的箭矢便如雨点般射向拓跋泰及其身后的五百精卫。 他手杖也不拄了,躲藏在精卫中间跌跌撞撞地朝宫门外后退着。 宫门紧锁,退无可退,他闭眼狂吼“铁图,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宫门轰然而开,一道身高九尺的人墙出现在宫门口。 他体格健壮,四肢如野兽般强悍有力,凌空飞来的箭矢还未靠近,便被他浑厚的内力震落在地。 而最令在场之人心惊的是,他的手中居然掐着陛下的黎贵妃沈黎砚。 她的身上明显挂了彩,唇角的一抹鲜红,令高台之上的拓跋聿心神俱裂。 “阿砚!”他即刻下令四周的禁卫停止放箭,焦急愤怒的眼神看向拓跋泰“快放了她,否则朕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裴寂自然也看到了被铁图挟制的沈黎砚,她眼神冷静而淡漠,好似处在危险之中的人不是她。 他眸光微动,紧握的双拳显示着他此时的紧张与担忧,他岿然不动,脑中却思虑着妥帖的营救策略。 拓跋泰打量一番沈黎砚,转身看向忧心如焚的拓跋聿,得意地啧声道“果然是天资绝色,怪不得能将不近女色的你迷得神魂颠倒。” “拓跋泰,只要你放了她,朕今日可以留你一命。” “哈哈哈...听说你很宠爱她。这样吧,只要你跪在本王面前自残三刀,本王就答应放了她,如何?” “拓跋泰!” “怎么,你不肯?” 他侧首看了眼沈黎砚,“看来,他对你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嘛。” “拓跋聿,不用管我,杀了他们。” 拓跋泰用力扇了沈黎砚一巴掌,“臭女人,你闭嘴!” 他看着她愤恨看向他的眼神,忽而笑着道“铁图,本王好像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你知道吗?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当年在扶风的飞鹰堡杀了你们宕昌部九千部众。” 铁图阴狠凶残的眼神蓦地看向手中的女子,原来当年准备撤离扶风的九千勇士,竟是死在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人手中。 他捏紧了沈黎砚纤细的脖颈,只要稍稍用力,他就会为自己部落的英雄报了血海深仇,不过,他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放心,本将军要留着她慢慢折磨,就像折磨五年前那个都尉那样,让她后悔来这个世上活过。” 沈黎砚心神俱颤,五年前?都尉? “是你...杀了...戚沐九?” 飞鹰堡一战之后,前去增援的即墨军全军覆没,没有人知道沐九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发现他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一滴血,军医说,他身上的血是被一滴一滴放干的。 她哭得肝肠寸断,根本查不到到底是谁那么残冷阴毒地虐待于他。 她从他惨不忍睹的伤痕上着手调查,却仍旧一无所获。 现在这个恶徒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杀了沐九的元凶,这怎能不让她恨意翻涌。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铁图张狂无畏的声音,“杀了就是杀了,本将军需要记得他的名字吗?不过,那三千即墨军就属他骨头最硬。” 沈黎砚浑身血液逆流,当年竟真是这个恶徒虐杀了沐九,她忍着喉间剧痛,痛斥挣扎“你该死!” 拓跋聿看着她红肿的侧脸和溢满仇恨的双眸,狠戾地看向对面那个残废,“拓跋泰,你们今日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拓跋泰狂笑一声,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沈黎砚的颈间,癫狂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拓跋聿看着她颈间流出的一抹鲜红,心疼得目眦欲裂,“你不要动她应你。” 话音一落,他双膝跪地,抽出匕首猛地刺向自己。 “陛下。 “拓跋聿。” 裴寂与沈黎砚的喊声同时响起。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拓跋聿的匕首却被凌空飞来的箭矢射落在地。 众人侧首,却见高台之上站着神色沉痛的拓跋弘,以及他身后立着的神箭手。 “父皇。” “父皇。” 拓跋聿与拓跋泰齐声看向从高台上走下的萧索身影。 他看向拓跋聿,“天子的双膝,只可以跪天地跪先祖跪父母,而你呢?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甘愿自伤自残,朕从小到大是怎么教你的?!” 他侧身看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拓跋泰,“泰儿,你不该勾结四部威胁北燕的江山,你糊涂啊...” “父皇,儿臣全是被他给逼的,您看看儿臣...”他指着自己跛了的右腿和满脸的伤疤,“这些全都是拜他所赐。” “泰儿,你该去找父皇的。如果是聿儿的错,朕绝不会姑息,可你却自作主张,做出这等犯上作乱的事情来,你让父皇如何是好啊...” “父皇,儿臣心里委屈,心里恨啊...” “宁王,现在可不是你讨糖吃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宕昌部,事成之后,许我们以牛羊金帛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放肆?”拓跋弘犀利的眼神倏地扫向面前四肢发达的巨人。 他低眸看向地上的拓跋泰,“泰儿,还不快让他放了黎贵妃。” 拓跋泰看向身后的猪队友,语声恼怒“铁图,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快把黎贵妃给放了!” 铁图终是聪明了一回,“你是老皇帝儿子,他当然不会杀你,可我和身后这些残兵败将就不同了。” 他轻蔑看了拓跋泰一眼,明显对他没有了指望,现在保命要紧。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拓跋聿,“放我们出城,我就放了这个女人。” “你若伤了她,朕保证让你死无全尸。” 铁图用刀抵着沈黎砚,不断后退着出了宫门,他瞟了眼宫门上下严阵以待的黑甲卫,对跟出来的拓跋聿道“让人赶一辆马车过来。” 拓跋聿用眼神示意手下人照做,片刻之后,马车疾驰而来。 然而就在铁图准备上车而刀刃微松的一瞬间,沈黎砚左臂用力推开他的刀刃,脚尖踢起地上的沙子,猛地朝后甩向铁图的眼睛。 她趁着他揉眼的间隙,抓起掉落地上的匕首,飞身上前,将刀刃狠狠刺入他脖颈处的大动脉,那里顿时血流如注。 铁图终于睁开眼睛,重如蒲扇的大掌猛地拍向沈黎砚,沈黎砚灵巧躲开,用力拔出他颈间的匕首,她飞身旋转至他的另一侧,再次狠狠刺入他右颈的大动脉。 铁图发狠拍向她的后背,沈黎砚来不及拔出匕首,飞退而下。 然而还未等她站稳,铁图雄浑的内力已排山倒海而来。她全力躲避,却还是被其强大的掌风扫到左肩,她强撑起身体,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阿砚!”拓跋聿冲上前,将她扶起,转身发号施令“黑甲卫听令,全力围杀铁图。” 黑甲卫将铁图团团围住,启用车轮战全力消耗他的体力。 铁图虽然被困施展不开手脚,却依然能将大批黑甲卫用内力震伤在地。 沈黎砚与拓跋聿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默契。 他们飞身上前,像五年前那样,并肩走向共同的敌人。 第384章 兄弟相残 铁图震碎了黑甲卫盘在他身上的铁链,捂着自己流血的脖颈凶狠地看着向他发起进攻的沈黎砚。 她专攻他的下盘,朝着他的薄弱之处斜刺,而拓跋聿则专攻他的上身,让他无法再轻易催动内力。 两人一上一下配合得默契十足,就好似回到了多年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年少之时。 铁图被打得节节败退,正要趁机跃上旁侧的马车逃跑,却被凌空飞来的三支箭矢正中胸口。 他捂着胸口,在距离马车仅有半米的距离轰然倒下,身下晕染的血色映红了远方灰白色的天空。 黎明将至,动乱了一整夜的皇宫,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沈黎砚侧首望向拓跋弘身后的神箭手,眸中满是感激。 五年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她眺望隐现朝霞的天际,轻声呢喃沐九,你和三千即墨将士终于可以安息了。 拓跋聿左臂受了点轻伤,沈黎砚正要帮他查看,眼尾却扫见面目狰狞的拓跋泰从侧后方袭向他的后心,沈黎砚呼吸凝滞,“拓跋聿!”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拓跋弘与裴寂更是大声惊呼“聿儿!”“陛下!” 电光火石间,沈黎砚猛地推开拓跋聿,拓跋泰手中的匕首瞬间没入她的胸口。 拓跋泰愣怔一瞬,显然没料到沈黎砚会为拓跋聿挡刀,疯狂的他拔出匕首正要再次刺向拓跋聿,却被心神俱裂的拓跋聿一剑穿心。 鲜血从他口中溢出,他看着疾步向他跑来的拓跋弘,布满疤痕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纯净的笑容,就像小时候在父皇怀中天真无邪的笑。 “泰儿,为什么?”拓跋弘老泪纵横,他昨日不顾风雨交加回到皇宫,就是为了阻止他们兄弟相残,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父皇,儿臣...这副模样,还如何...苟活于世..愿与他同归于尽...只可惜,天命如此...儿臣好不甘,真的好不甘啊...” “泰儿,你这又是何苦啊...”拓跋弘心口俱痛,面前这个孩子纵然并不那么出众,却是从小最听他话,最与他亲近的孩子。 他本以为可以再续天伦,却没曾想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皇,若有来生...儿臣还希望...做您的...儿子...”拓跋泰手臂缓缓垂落,终是闭上了眼睛。 “泰儿,泰儿...”拓跋弘抱着拓跋泰哭得撕心裂肺,像失了小狼的老狼,孤独而苍凉。 另一边,拓跋聿捂着沈黎砚胸口的鲜血大声呼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抱紧脸色渐渐苍白的她,脸上尽是害怕失去她的惊恐与无助,“阿砚,你不会有事的。” 沈黎砚看着泪流满面的他,胸口的疼痛让她说不了完整的话,只能轻轻握了握男人温暖的手掌,“不要哭...” 认识他这么久,竟是第一次见他哭,哭得不是一般地丑。 拓跋聿见她唇角翕动,俯身细听,才听清是让他不要哭。 他抬手抹了把自己的侧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太医十万火急地赶来,赶忙为沈黎砚止血包扎。 “回禀陛下,匕首没有伤到要害,但贵妃娘娘失血过多,需尽快回宫仔细诊治。” 拓跋聿一颗慌乱的心,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抱起气息微弱的沈黎砚,走向一旁的拓跋弘。 “父皇,是您的溺爱造就了他今日的一切。” 说罢,他越过失魂落魄的拓跋弘,朝着宫门一步一步走去。 他不怨父皇不宠爱自己,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是被作为继承人在培养。 他要自律隐忍,要勤勉刻苦,拓跋泰从小享受到的那些宠爱皆与自己无缘。 可有些时候,他也想要父皇对拓跋泰那样的宠爱,但父皇却不会给他。 他只会神色严肃地告诉他,想要做皇帝,就不能得到太多的爱,因为那样只会让他产生更多的羁绊与束缚,只会让他离帝王之位愈来愈远。 拓跋泰既然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就该安分守己地扮演好属于他的角色。可他偏不,竟是仗着父皇的宠爱,做起了他不切实际的美梦。 他轻嗤,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所有的好处都让他占尽。 他落得今日的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拓跋弘看着渐渐走远的拓跋聿,心中亦不是没有愧疚。 可他知道,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他只是后悔疏忽于对拓跋泰从小的教育,如果他在他懂事起,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不要对皇位存有非分之想,安安稳稳做一个辅佐兄长的好王爷,他说不定就不会因受宠过度而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也就不会以如此惨淡的结局收场。 他悔恨于自己的失败,却又悲叹于帝王的无奈。 人生哪有什么真正的圆满,都只是在冥冥之中苦苦挣扎而已。 拓跋弘没有马上回燕郊行宫,而是在皇宫停留了一段时间。 三日过后的早朝上,拓跋聿命来福宣读了处置叛乱的拓跋泰与西羌四部的圣旨。 拓跋泰勾结四部叛乱篡位,罪无可恕,移出皇族族谱,葬于益阳郡,永世不得入皇陵。 丽妃费听燕宜与母族参狼部暗通款曲,策划参与叛乱篡位,赐毒酒一杯,日后迁葬皇陵。 参狼、宕昌等四部犯上作乱,罪大恶极。 参狼、宕昌部诛九族,举族迁离西羌。白草、先零两部起兵造反者,诛九族,其他从犯从重处罚。 西羌六部,十年内不再享受朝廷许以的牛羊、金帛等好处,若有效仿参狼、宕昌密谋反叛者,格杀勿论。 慈宁殿,皇太后耶律延宁听着近侍小顺子的禀报,只在听到费听燕宜日后迁葬皇陵的消息时,轻蹙了眉眼。 聿儿不会如此便宜了那个贱人,定是太上皇求情的结果,他对那个贱人还真是情深义重。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琼华殿的那位伤势如何?” “回太后,贵妃娘娘的伤口有些深,太医说,需要月余才能完全恢复。” 耶律太后听了,眉眼不由柔和了下来,“看不出来,她对聿儿倒是豁得出去,也没有枉费他对她的万般宠爱。” 小顺子笑道“贵妃娘娘同您一样,都是嘴硬心软的主儿,皇上从前很少笑,这几日都开怀了不少呢。” 耶律太后唇角微漾,“你倒是会说话。你将藩国进贡给哀家的那根百年红参送去琼华殿,免得聿儿嫌哀家对她的关心不够。” “哎呦,太后娘娘,陛下敬重您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您呢。” “就你嘴甜,还不快去送东西。” 小顺子躬身笑着道“小的这就去。” 琼华殿内,沈黎砚看着耶律太后派人送来的血参,还是客气地收下了。 虽然这样的礼物她受得起,但她不能不识好歹,该有的礼尚往来还是要有的。 于是她将自己上个月无意间研制出来的几颗定颜丹,回赠给了太后。 她本来是想研制忘忧丹的,结果阴差阳错研制出了定颜丹。 她让太医检测过,没有任何副作用。 玉容和映雪以及殿内的其他宫女都试过,服用过后的一周左右,会起到美白、消斑乃至细化皱纹的功效。 不过,她还是贴心地吩咐小顺子,如果太后服用过后出现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找她和太医。 毕竟是一国太后,又是拓跋聿的母后,她不想因着一个回礼,而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上次耶律太后因她伤了拓跋聿而罚她学规矩跪祠堂,她对她也并非没有怨言。 然而站在她身为后宫之主与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她对她那些小惩大诫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她虽然恨拓跋聿,却也不会因此耿耿于怀,恨屋及乌。 拓跋聿这几日不止一次问过她,那日为何要救他。 显然,他将她的此举当作是对他有爱的表现。 她深知,她是恨他的。 恨他用尽手段,逼她与姬冥修夫妻离散骨肉分离,恨他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强取豪夺,更恨他...对自己的好。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为了让拓跋泰放了她而情愿自残的那一幕,在拓跋泰挥刀刺向他的那一刻,她可能就不会推开他迎向锋利的刀刃。 而直到疼痛蔓延开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第385章 喜欢与爱 她嘴上说着恨他,要他死,可心底还是存了那么几分连她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心软。 她不知这种微乎其微的感觉算不算爱,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的人是姬冥修。 或许,女人会因为感动而爱上一个人,但感动终究不等于爱。 她深知,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该是平息这场错误的时候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他需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在她养伤期间,裴寂陪同拓跋聿来看过她一回,给她送了很多补品过来。 听说他的祖父是北燕尚书令裴衍,在姑墨与宁川签订停战协议时,她有幸见过,是一位很有远见卓识的老者。 她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他持重内敛的言行举止无不彰显着良好的家世与教养。 虽然在南苑桃林中那次,她差点伤到了躲在暗处的他,不过,她并没有将他划归到无礼之人的行列。 他兴许是怕贸然出现打扰了她舞剑的雅兴,又兴许是自己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可能觉得她舞剑的姿态还算优美,所以一时沉浸其中而忘了身处何地。 然而,暗处的影卫却不会那么想,所以她才会那么对他说。 听玉容说,他与拓跋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从上次应对四部叛乱中就能看出拓跋聿对他的信任与倚重。 现在看到他们相携来看她,她自是为拓跋聿感到由衷的欣慰,如果撇开他对外扩张领土的野心的话。 以往拓跋聿每次来看她,她都不给他好脸色。 这次她受伤之后,他慢慢习惯了看完她之后,就去殿外的凉亭批阅一些不甚紧要的奏折,等到批完,就会直接赖在琼华殿与她一起用午膳。 她也懒得说他,反正他不到寝居打扰她就好。 所以他今日带着裴寂直接去了凉亭时,她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玉容为他们备了温茶与点心。 因着临近中午,天气炎热,人家带那么多贵重物品来看她,她也不能不有所谢意。 于是她指挥膳房的师傅煮了些豌豆淀粉的粉浆,倒入小碗中自然放凉,接着自己用左手调了个酸辣开胃的料汁,不一会儿,两碗筋道爽滑的凉粉,便摆在了他们交谈的石桌上。 拓跋聿显然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他看向同样惊讶的裴寂,顿时有些吃味起来,然转念一想,他又眉峰微蹙。 “她伤还没好,怎么可以做这些?!” “是奴婢和膳房的师傅在娘娘的指导下做的,陛下和裴大人可以尝尝看。” 玉容说完,便带着映雪笑着退出了凉亭,独留下亭中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石桌上的美食他们显然没有吃过。 但既是她的一份心意,他们不得不举箸尝试。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桌上的土豆炖牛肉、五色蔬菜沙拉和凉粉三道菜不出半刻钟,便被他们吃了个精光。 裴寂秉持着礼仪,没好意思再要,拓跋聿却毫不客气地又吃了两碗凉粉,玉容和映雪捂着笑躲在凉亭外偷看。 当她们回到殿内与沈黎砚‘回禀’时,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他们吃得开心就好。 别的不说,他亲自帮她击杀了铁图,她就应该感谢他,一顿简单的饭菜实在算不了什么。 月余时间,她的伤基本痊愈。期间,为她看病的端木太医,多次为她看诊。 今日是他最后一次为他复诊,“伤口虽已愈合,娘娘还是要多加养护啊。” 沈黎砚淡然一笑“多谢端木太医,陛下问起时,就劳您多费心了。” 端木太医微微颔首,躬身退出。 晚膳时,沈黎砚亲手为拓跋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膳食。 薛流光派人送来的西凤酒,她因着受伤一直都没有喝。 她特意用他们之前在扶风军营时用的酒碗,为二人整整倒了两碗。 她看向心满意足看着她的拓跋聿,不由慨叹道“离上次我们坐在一起喝西凤酒,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 拓跋聿拿过她桌前的酒碗,倒了一半出来,“你身体刚好,不宜多饮。” 她笑笑“今日高兴,多喝一点也无妨。” 拓跋聿端起酒轻饮一口,漾唇轻笑“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我记得那时候,你特别喜欢跟我们玩脑筋急转弯,输了的我们,每次喝酒都能喝到怀疑人生。” 她俏皮地取笑道“那时候军营中的伙食真的不太好,也难为你一待 就是三年。” 拓跋聿神色微滞,而后竟是释然一笑“其实,我当时没想过要待那么久,直到后来与你相处日深时走不开了。” 沈黎砚眸色变得柔和,微醺中托腮呢喃着“那时的我,在你眼中一定很傻,很幼稚吧?” 他吃着她做的美食,俊朗深邃的眉眼亦变得生动明亮起来,“那时的你,天真烂漫,我当时就在想,这真的是西凉的太子么?” “可是后来我不这么想了。你拥有一颗难得的赤诚之心,是那样的明艳而耀眼,每当我起心动念时,就会被它净化得无影无踪。” “可你最后还是行动了。” “对啊,当我终于狠下心的时候,却也失去了你。” 他握住她的手,神色虔诚而认真,“今后,我不会再弄丢你,我会...” “拓跋聿,放我离开吧。” 她说得随意而认真,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逐渐凝滞的神情。 “阿砚,你喝醉了。” 他说得清醒而执着。 她没有移开被他握得生疼的素手,依然道“你知道我没醉。” “阿砚,今日是个开心的日子,我们不提这个,好不好?” “拓跋聿,我知你对我很好,可你...也在伤害着我。” “阿砚,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拥有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喜欢,对我的好,我都铭记于心,从未有过轻视,因为我知道爱一个人是无法用理智去克制的。可是...” “阿砚,你不要再说了...” “可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爱,所谓的好,在那个你喜欢的人眼中却并非如此。我也想过要回馈你对我的好,可我已经接受了另一个人。” “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被那个人装得满满当当,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安放一个你。一旦你强行闯入,只会让彼此受伤。” 他语声委顿,“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被你喜欢吗?” “不,拓跋聿,你并不比他差。” “你英勇,果敢,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毫不动摇地去努力。你志存高远,运筹帷幄,既能兼顾大局又能见微知着,是真正的经国治世之才。北燕皇位,你,实至名归。” 他开心又难过,“既然我在你眼中这么好,可你为何还是接受了他?只因他并不比我差么?” 沈黎砚摇摇头,饮尽碗中美酒。她单手支颐,阖目轻叹 “你知道吗?与你在一起,我想到的是同你策马奔腾,并肩作战,醉酒畅谈于帷幄之间。而与他在一起,我想到的是岁月静好,白首偕老,共度岁月长河的点点滴滴。” 拓跋聿眸中的水光一闪而逝,他自斟自酌着碗中美酒,看向垂眸不语的她,“阿砚,那你可知,我与你在一起时,想到的又是什么?” 沈黎砚抬眸,看到了他眼中向往的美好。 “我想在自己感觉疲累时,你能够为我红袖添香,拂去一切烦扰。我想在自己拥有整个天下时,你亦能与我共享这盛世荣华。” “拓跋聿,对不起。” “是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恨我吗?” 沈黎砚摇了摇头,眸中泪光盈动,“不恨了。” “我们都在受伤,却也在变得成熟。我们会知道,什么不可为,而什么又不可不为。” “阿砚,你真的好残忍,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放弃你。”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轻轻拥入怀中,“阿聿,你听着。” 她低头看向满目惊诧的他,笑容认真而专注,“我喜欢你。可我,无法去爱你。” 男人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语声哽咽不是在骗我?” 她轻抚他的俊颜,摇头轻笑“胧月阁那次我说了谎。年少的我,的确对你有过懵懂的好感。那时,我不懂得那样的好感就是一种喜欢,直到现在我才慢慢理清。” “我,的确是喜欢你的,可这样的喜欢,也只能到此为止。” 第386章 永远等她 泪水从眼角滑落,拓跋聿哭着又笑着,“如果没有姬冥修不会爱上我?” 沈黎砚不想骗他,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你能够喜欢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靠在他肩上,就那样阖目轻语着“拓跋聿,我好想念我们年少时的恣意随性,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好快乐,好快乐...” “是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看她神色似有倦怠,他轻声道“是不是累了?” 她轻嗯一声,缓缓睁眼,“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她看着桌上几乎未动的饭食,神色愧疚,“今日的晚膳,还是被我搞砸了。” “没关系,明日你还可以做给我吃。” 他将她抱到榻上,为她掖好了被角,才轻抚她的鬓角,“我看你睡着再离开。” 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拓跋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直到她渐渐进入睡梦,才缓然起身。 他将床幔放下,安静坐于外间的餐桌前,继续吃着桌上的美食。这是她辛苦忙活了一下午的心意,他不能浪费了。 身后传来柘笙心疼的声音,“陛下,饭菜已经有些凉了,属下让人热一热,您再吃好不好?” 拓跋聿没有停下筷箸,“热过以后,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陛下的要放娘娘离开吗?” “嗯。她待在这里不快乐想再让她难过。” 说完,他开始轻按腹部,眉峰微蹙,“柘笙,去拿药。” 他上次在阿砚这里吃多了凉粉,肚子不舒服,她一边责怪,却一边找胃药给他吃。 生怕他下次还会这样,她便索性从御医那里多要了些备着。 柘笙从医药箱中找出胃药,倒出两粒递给他,而后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见他仰头喝下,柘笙心中万般不是滋味,“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拓跋聿起身,放轻脚步走出殿外。 夜风微凉,可他的心却并不觉得寒凉,因为她的喜欢会一直温暖着他。 翌日下午,太上皇拓跋弘召见了沈黎砚。 她虽感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在宫侍的引领下,见到了那个曾经差点就与母亲结为夫妻的皇帝。 他比一个月前见到的那次好了许多,但神态明显苍老了不少。 痛失爱子,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为人父母者都是打击,即便那个儿子在他人眼中有多么不好。 拓跋弘静静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静雅之人,她的眉眼有五分肖似她的母亲,气质更是出奇得相似,都是一样的温雅如玉。 “二十二年前,朕对你的母亲一见钟情。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不喜欢,会直接了当地与你讲清说明,不给那些对他存有幻想的富贵之人以任何机会,包括当时已经战功赫赫身为皇帝的朕。” “她说,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她的青梅竹马,也就是你的父亲。朕当时非常不服气,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你的父亲。直到后来她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却依然选择与你父亲不离不弃时,朕便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除了她早已对你父亲情根深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朕不能做到她所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聿儿与朕一样,同样无法做到如此。虽然他现在只有你一人,但他身为帝王的重任,却无法让他永远只有你一人。” “晚辈晓得。昨日我已经同他说了要离开的想法,他没有拒绝。” 虽然按照礼制,她该叫拓跋弘一声父皇或自称臣媳,然而她与拓跋聿这种难以言喻的关系,她根本无法说出口。 拓跋弘这段时间自是知道了她是被迫来到天枢的,她心底里根本就不接受为她册封的黎贵妃身份,所以才会以晚辈自称。 他眸中惊诧,“你要离开?” “嗯。” “你为了聿儿宁愿不顾性命之忧,可见你对他并非无情,为何还要离开呢?” 沈黎砚微垂了眉眼,“晚辈给不了他想要的,强行绑在一起,只会徒增痛苦。” 拓跋弘轻叹一声,“哎,你们小辈的感情,我们老一辈终是理解不了了。” 他看向面容沉静而略显苍白的她,“何不等养好了身体再离开呢?” 她柔和一 笑“多谢太上皇关心,只是晚辈已经许久未回归砚城,想回去陪陪家人。” 拓跋弘点点头,不再挽留,面前的孩子一看就随了她的母亲,一旦确定什么,就不会再拖拖拉拉。 “子不教,父之过。聿儿之前对你做了错事,朕在这里替他向你赔不是了。” “太上皇,都已经过去了。相信他今后在您的教导下,一定会成为一个延绵国祚的好皇帝。” 拓跋弘看着她真诚清澈的眉眼,终是叹息一声“哎,真是可惜了...” 沈黎砚回到琼华殿时,看到了拓跋聿为她备好的满满当当的行礼。 “阿聿,你不用如此费心的。” 拓跋聿笑笑,“你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柘笙说。” “嗯,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 “其实...你可以在归砚城多待一段时间,不用...那么早去见他。” 她笑笑,没说什么。 他不忍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终于还是选择说出口,“他马上要娶侧妃了是不要再去找他了。” 沈黎砚神色愣怔,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日前,从姑墨与宁川那边传过来的。” 他看着她悲喜难辨的平静神色,唇角微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变成如今这样,全都是因为他,他又怎能心安无愧地面对她。 许久,才见她释然一笑,“阿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 其实,她也没想过会与他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 如果姬冥修来天枢之前,她还有什么奢望的话,那么在他扔下和离书离开的那日,她便知,他们不会再有以后。 虽然知道终于会有这么一天,但亲耳听到他即将与别的女子另结良缘时,铺天盖地的心痛还是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转身,用力按住快要痛得死掉的心口。 若是没有胸腔中这颗跳动的东西,那该有多好啊... 拓跋聿看着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轻轻拥住了她,“阿砚,你还有我。我们不走了,好不好?” 沈黎砚慢慢推开他,面色如常“阿聿,我想静一静,你先回正阳殿,好么?” 见他面露忧色,她努力牵起一抹笑意,“我没事,也不会想不开,你放心吧。” 男人最终勉强道了声‘好’,才默默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他还是悄声吩咐殿内的影卫,一定要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玉容与映雪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护了沈黎砚整宿。 翌日一早,她们醒来时,只看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封信,确切地说,是留给陛下的信。 拓跋聿看着信封上‘阿聿亲启’四个字,清朗的眸中湿意暗涌,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影卫一直跟着她的马车出了城,直到车头转向归砚城的方向,才放心回宫复命。 拓跋聿站在皇城的最高处,眺望远处的方向。车来人往的官道上空空如也,那里已没有了他的阿砚。 他回首与她的过往一切,快乐是那么短暂,痛苦却是那么漫长。 “陛下,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让您去慈宁殿一趟。” 拓跋聿微垂了眉眼,立在原地,久久未语。 柘笙看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心下蓦地一疼。 贵妃娘娘一走,陛下的心也跟着离开了。 费尽心力得到的女子,到头来还是不再属于他,此时的他,该有多难过,多心伤。 他不知沈黎砚还会不会再回来,只能轻声安慰道“陛下,您也别太难过,娘娘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男人转身,满眼的希冀,“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她可能只是在皇宫待得沉闷,想回家看看,等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自然会回到您的身边。” 男人抬头望天,良久才轻声道“朕会等着她,不论多久...” 第387章 回到西凉 沈黎砚回到归砚城时,已是六日后的黄昏。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王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她感受着久违的气息,浅笑着走在熟悉热闹的大街上。 街道两旁的店铺好像推出了新品,正竭力叫卖兜售着。 她走近一家鱼豆腐摊,要了三串,边走边回味着记忆中的味道,竟是蟹黄的味道,倒比原味更鲜更q弹了很多。 在街角看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她也要了一串,红艳艳的果实散发着诱人而香甜的气息,脑海中却不由想起了他。 那年元宵灯会,他与她共吃一颗糖葫芦的甜蜜场景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充盈了她的整个味蕾,吃着吃着,泪水便顺着眼角汹涌而下,口中的酸甜瞬时变成了漫过心头的苦涩。 一颗颗糖葫芦,终是在她模糊而不知归处的视线中,不知不觉地吃了个精光。 她想,这应该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吃糖葫芦,所以吃得格外珍惜而用心。 往事不可追,她擦干泪水,清明的眼更加亮如星辰。 华灯初上,到处都是带着孩童一起归家的恩爱夫妻,她想到了出生不到一月就被她留在王府的小野。 现在的他,应该开始学习站立了吧,再过几个月,便能学会自己走路了。 她知道,即便他们已经分开,姬冥修也一定会善待他。就是不知,他娶了侧妃以后... 她苦笑一声,在那些来往路过的夫妻身上注视良久,才心灰意冷地走向王宫。 未央宫内依旧如昨,灯影朦胧下,沈立恒坐于几案前翻阅着一本奏折。 他眼睛已经有些老花,需要借用薛流光送给他的老花镜才能看得清楚些。 沈黎砚走近那道苍老了许多的身影,眸中湿意氤氲,“父皇。” 沈立恒身形一滞,低喃一声“黎儿...” 他蓦地转身看向身后,果然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黎儿。 他站起身,嘘着眼看,又睁大眼看,甚至用手捏了捏眼前的人,才确定她就是他的黎儿。 沈黎砚哭着又笑着,下一刻紧紧抱住沈立恒,“父皇,是我。你的黎儿回来陪你了。” 沈立恒感受着怀中之人的真实触感,一时间老泪纵横,“黎儿,父皇终于等到你了。” 薛流光上次回来交给他黎儿的亲笔书信,信中说,她过段时间就会回归砚城看他。 如果不是有那封信的安抚,再加上西凉事务繁忙一时走不开,他早就乘车前往北燕问拓跋聿讨要说法了,虽然薛流光说那个人对黎儿还不错。 “黎儿,他为何放你回来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是不是还会再离开?” “拓跋泰勾结西羌四部叛乱北燕皇宫一事,相信父皇已经听说了。” 她扶着沈立恒坐下,“我当时为了救他受了伤,养伤期间,我与他的关系渐渐缓和。伤好之后,我与他也彻底说开了意了。” “你是说,他不会再强行将你留在天枢皇宫了?” “嗯。” 沈立恒听了,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忽而想到什么,急声道“你伤到了哪里?伤得重不重?” “已经没事了,这次回来,我会再好好养养。”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为何要救那个虎狼之人?” 若有事,西凉的扶风城,乃至整个边境都将安宁不再,我不想您再为此受累,更不想西凉子民被西羌部众任意践踏和伤害。” “父皇看,不止如此吧?你是不是还对那个狼崽子旧情难忘?” “什么旧情难忘,都是过去的年少旧事了,您还提它作甚...” “好,我们先不提他。你受伤之后为何不托人告诉父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才告诉父皇的这种刻意隐瞒,只会让父皇更担心你吗?” 他的黎儿,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总是默默扛下所有,这是他最为忧心之事。 上次为了救身中剧毒的姬冥修甘心情愿被困天枢,这次又为了救拓跋聿而不顾性命之忧身受重伤,这让身为父亲的他甚为心痛。 心痛她的命运多舛,心痛她的身不由己,痛恨上天为何只给了她一点点幸福,就全部无情地收回,她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啊... “父皇,你代替不了我受苦,就像我代替不了您坐在那个位置上一样。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独自承受的命运之重,没有人能够轻易逃脱。” 沈立恒一时滞涩难言,他语声微哽“是父皇无能,护不了我可怜的黎儿...” “父皇,这不是您的错,而是西凉当下的无奈。您已经尽力了,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可父皇心疼啊...听说姬冥修要另娶侧妃了,他当时明明答应过父皇的,他明明答应过的啊。” 沈黎砚眼眶微湿,她仰天止住泪意,故作坚强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沈立恒心痛如绞,“黎儿啊,你的心里该有多苦...” 她的母亲虽然早逝,可也得到了秦伏渊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她的黎儿呢?上天为何要这般残忍地待她? “父皇,我没事的。慢慢地...”她轻按自己的心口,笑着道“这里就不会再痛了,您要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好么?” 沈立恒别过头,竭力隐忍着自己的心痛。 他不能让黎儿一直看到他这样,他是她的父皇,是她强有力的依靠,如果连他都绝望了,放弃了,倒下了,还有谁会保护他的黎儿。 他曾以为,姬冥修可以,没成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姬冥修为了解救即墨,才中毒受伤,他不能有太多微词。 可他就是心里苦啊,他起身,仰望窗外的星空穹顶。 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为什么这样的恩德,不能施给她的黎儿一点点,为何还要将她仅有的一点都要夺去? 他转身回看笑望着他的女儿,既然男子靠不住,那他就自己来宠。 她是西凉的世子,他就是豁出这条老命,都会护她安然无虞。 沈黎砚当晚回到自己的寝宫祈临殿,那里一切如昨,就像她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她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噩梦不断,没有再心痛难忍,有的只是年少时的旧梦。 在梦里,她策马奔驰于荆棘山花开遍地的原野之中,母后站在花丛中看着她笑靥如花,父皇看着她们,满足而开怀。 翌日醒来,她为父皇做了一大桌的早膳。 她同他一起用膳,一起讨论西凉的时局政事,谈到薛流光近来为了治理星宿河而取得的突出进展,谈到向佐已于上月退驻归砚城。 沈黎砚心下了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少了龙渊的监管,西凉亦不会如之前那般束手束脚谨小慎微。 她知道是谁下的命令,他是想彻底与她划清界限,不想再插手西凉之事,亦不会再关注与她有关之事,他与她...终究是两清了。 她坐在王宫的最高处,阖目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初秋的暖阳照射在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置换时空的错觉。 她在哪里?是在云州大陆这个架空时代走着剧情,还是在现代的国际情报机构从事着自己的盗宝工作? 一道晴朗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她的神思,“小阿黎,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一通好找。” 沈黎砚缓然睁眼,扬唇轻笑“薛流光,你打扰到我的好梦了。” “好梦到了晚上再做,现在我要同你说另一件好事,你猜猜看是什么?” “星宿河水量暴涨?” 薛流光点了点她的脑袋,“星宿河如今是被我治理得不错,不过可远没达到你说得那般夸张的地步。” “难道是你要娶妻了?” 他微咳一声,“本公子可没想着那么快进入坟墓,我还想多潇洒几年呢。” “所以你将成家立业的重任全部推给了二表兄?” 薛流光尴尬扶鼻,“咱不岔开话题哈,你快猜猜我要跟你说什么好事?” 她翘起唇角,兴奋道“三叔公要回来了?” 他撇撇嘴“那老头子,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逍遥快活呢。” 第388章 陪伴亲人 沈黎砚蹙眉思索良久,“难道是隋敬之喜欢上了男子?” 薛流光眼眸睁大,脖颈向后拉长,竟是伸出拇指勾唇道“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她兴味十足“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 “另一半就是,他找了个女的,马上就要成婚了。” 女的...她星眸微睁,“你说的该不会是梅若男吧?” 薛流光一副惊诧的模样,“你怎么知道?” “我是牵线搭桥之人,我能不知道么?” 于是她将梅若男之前请求她带她来西凉的事情说与了薛流光。 虽然她最终因怀孕而没能带她来归砚城,但她后来还是跟着母亲贺九蓁去了即墨。 薛流光一阵唏嘘,“看来这隋木头能抱得美人归,还得多谢你这个红娘了。” “红娘谈不上,主要还是梅姑娘的诚心打动了那块榆木疙瘩。我当时没抱多大希望,直到去年在即墨看到他们的互动时,才觉得他们有戏。” “不过依隋木头那性子,他们俩进展倒是蛮快的。” “那可不,听说那贺大将军对那块木头很是满意。” “他持重自律,尽职尽责,对梅若男定然差不了。” “话说回来不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中旬。” “隋敬之现在并不知你已从天枢回来,要是他知道,一定很希望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沈黎砚捉着手中的一只蚂蚁来回把玩,“我就不去了,也不要告诉他我已回到归砚城,你到时替我将他的新婚贺礼送到就好。” 薛流光自是知道她为何不去,因为她一旦去了,就会跟盛京那边的人有所接触,甚至更有可能会遇到...毕竟那位跟贺九蓁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不过,以那人最近对待西凉的态度,甚至说不想与西凉有过多沾染的做法,去参加婚礼的概率不会很大。 他听说,那位近半年多来几乎都待在王府专心带娃,应该抽不出时间去千里之外的即墨自寻不愉。 然而,不管那人去与不去,阿黎都铁定不会前往。 因为她现在亦不想与过往之人有任何接触,现在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独处,那些纷纷扰扰她亦不想再去沾染。 龙渊如是,北燕亦如是。 他知道天枢那位派了人来归砚城,阿黎在这里的情况,他亦不会不知。 他不由暗自轻叹,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 他将一封书信放到沈黎砚手中,“来自南境的密信,十日前转送到了我这里。” 沈黎砚拆开信件,果然不出所料,段泽川在询问她与姬冥修如今的状况。 看来姬冥修没将他们已经和离的事告诉段泽川,身为他们共同好友的他,不可能只给她写了信,定然也包括他。 她想,应该过不了多久,段泽川和南笙就会知道实情。 他们邀请她去南境过冬,说那里冬无严寒,温度适宜,很适合疗愈情伤。 沈黎砚轻笑出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幽默风趣。 只是,她的情伤不需要疗愈愈不好。 耳畔传来薛流光的问话,“阿黎,你与他...再无可能了吗?” 他现在依然还记得,他们在整个盛京城见证下喜结连理,也记得他们眼中彼此闪耀的自己,更记得那个男人对她的呵护备至。 而如今... 他看向好似已经阖目睡着的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亦不知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薛流光,星宿山的星河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么?” 薛流光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如实回道“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秋冬之际的傍晚时分去看,最为耀眼闪亮,等深秋初冬的时候,我带你去看。” “好。你可一定不要食言。”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就好。你知道...我最喜欢看星星了。” “你今日怎么神神叨叨的,又开始犯困了不是?” 从小到大,每次晒太阳都会这样。 “阿黎,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黎砚昏昏沉沉地回道“好。” 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生怕她走路摔了跟头,赶忙上前蹲身道“还是我来背你吧。” 她顺势爬了上去,唇角扬着幸福的笑容,“薛流光,谢谢你。” “谢我干啥,你从小到大,我背你背得还少吗?那时候,也不见你对我客气过。” “那时候年少无知嘛。” “那现在呢?” “现在啊...”她忽而轻叹一声,“这么舒服的后背,以后也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小姑娘?” “这不正便宜着你吗?” “对啊,正便宜着我呢,我是最幸福最幸运的那一个。” “那是。明日我要吃你做的炸莲藕丸子,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外加花蛤蒸细粉如何?” “bingo。” 沈黎砚恍然失笑,这还是小时候她教给他和二表兄他们的,就属薛流光读得丝滑,虽然他读书不怎么样。 她半睁半寐着双眼,感受着光影掠过脸庞的忽明忽暗。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光阴易逝,她要珍惜此时此刻的幸福与美好。 一个月的时间恍然而过,隋敬之的婚礼如期而至。 沈黎砚低调地送上自己的祝福,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 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也会开启新的人生,今后的生活中亦不会只有巡山与刀剑,而更多的是烟火与圆满。 转眼间已是十月下旬,这段时间,她几乎每日都变着法的给父皇做早中晚三餐,卷得王宫膳房的师傅几乎都没事干了。 当然,在这期间,薛流光少不了要来蹭饭,连带着他三岁的小侄子薛曜。 薛曜是二堂兄薛明谦的孩子,他嘴巴很甜,见了她一个劲地叫着黎表姑。他的目的很简单,吃她独家秘制的桂花糕。 薛流光嘴上说着小狗腿,手上却不停,将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装盒打包,利索程度一点都不含糊。 薛曜很喜欢窝在她怀中撒娇,美其名曰她的身上有香香,被莫名嫌弃的薛流光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阿曜身上总有淡淡的奶香味,有时候她抱着抱着,就会想象自己是在抱着她的小野。 她的小野现在应该学会走路了吧,会不会也像阿曜这般调皮可爱。 薛流光看着神思恍惚的她,就知道她一定又在想自己的孩子了。 “阿黎,其实你可以回去看看的。” 沈黎砚将怀中熟睡的薛曜轻轻抱给薛流光,“我想多陪陪父皇。” 自那年离开归砚城,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尽过一日为人子女的责任。所以,她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他身边尽尽孝道。 十一月的时候,薛流光履行承诺,带她去归砚城西北部的星宿山看星河。 夜凉如水,星海漫天,他们躺在铺着被褥的草地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星河璀璨映照着宇宙的广袤无垠,沈黎砚不由感叹人之渺小,就像沧海一粟,须臾之间便是短暂的一生。 一个阳光和暖的日子,她同父皇去了母后和母亲的陵寝祭拜。 在她与姬冥修成婚后不久,父皇便将母亲的身份公之于众,经过龙渊朝廷的同意,特意追封她为西凉前长公主,封号懿德。 沈黎砚看着墓碑上朱红色的刻字,凤眸中泪光点点。 母亲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她可以落叶归根安歇于此了。 她的旁边是父亲秦伏渊的墓碑,这是她特意委托放雅从千里迢迢的瀛都迁回西凉的。 之前一直在盛京,自他们的墓碑安置于此之后,她都没来得及过来祭拜一番。 周围阳光充足,阒静幽寂,他们与母后和历代西凉先祖安眠于此,定然不会孤单。 她还去祭拜了自己的外祖母与外祖父,她听父皇讲着他们的爱情故事,眸中甚是羡慕。 他们彼此志同道合,又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那么地铭心刻骨,不枉此生。 第389章 各自幸福 “待父皇百年之后,就会像你外祖母与外祖父一样,与你母后永远在一起了。” “父皇,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不许你这么说。” 沈立恒淡然一笑“人有生就有死,时间的早晚而已。” 沈黎砚看着他染满华霜的双鬓和苍老的容颜,心底不由漫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她挽起他的衣袖,紧紧依偎着,“父皇,岁旦过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沈立恒眸中微诧,却是了然垂眸,“父皇知道你想去看他们父子俩,想去就去吧。” “我还会去东岳看望阿姐,而后去南境,可能一时回不来。” “出去散散心也好,父皇多派些人护着你就好。” “不用那么多人。父皇,我已经联系好夜七,有他护着我足矣。” “可父皇还是...” “我会定期给您传信,您就放心吧。” 沈立恒轻叹一声,“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父皇也不会多说什么。摄政王不是个计较之人,你好好与他沟通,他定不会阻拦你见小野。” 她轻应一声,“好。” 其实,从离开天枢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没想过会与他见面。 下个月,他就要迎娶霍妤凝为侧妃,她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幸福。 月余过后,沈黎砚在王宫迎来了四年以来的第一个岁旦。 沈立恒自是高兴万分,以往都是桂公公陪着他过岁旦,今年他终于与她的黎儿团团圆圆地过年了。 初一一大早,薛家众人便带着几个孩子来王宫与他们一起热闹,沈黎砚给他们准备了大大的新年红包。 薛曜吵着要看花灯,薛流光只能将小家伙扛在肩上,到处在张灯结彩的王宫转悠。 沈黎砚跟在他们身后,笑得一脸温煦。 薛流光转身,灯火阑珊下,她一身火红色的新年装束分外夺目耀眼,凤眸星光流转间翩若惊鸿,让人很难移得开眼。 可只有他知道,这是她特意穿给他们看的。她不想破坏了欢欢喜喜的新年氛围,她想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给他们。 就像外表看着开得正盛的花树,内里却早已空落枯败。 他知道她得了心病,上次去天枢皇宫看她时,她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征兆。 他想帮她,却又感觉无能为力,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在三叔公身边待久了的缘故,他总觉得阿黎除了心病,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可他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这几个月,宫医时不时就会为她行诊,倒也只说是体虚心郁,给开了些六郁汤和血参养荣丸服用着。 这段时间,她也的确比刚回来那会儿精神了很多,最起码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活泼开怀了不少。 “阿黎,看这个。” 沈黎砚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大雪团朝她飞了过来,她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接住,转而扔向了对面正欲逃跑的罪魁祸首。 于是三个人在雪地里展开了大雪仗,沈黎砚和阿曜对战薛流光,后颈被塞满雪团的他欲哭无泪。 “阿曜你个小坏蛋,关键时刻就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表姑...不是...外人。” 阿曜正在学说话,表达还不是很流畅,但他竭力维护自己的样子,还是萌笑了抱着她的沈黎砚。 “你个鸡贼的小坏蛋,我看你是怕以后吃不到蛋糕和奶酪了吧?” “喜欢奶酪...喜欢黎黎。” “是表姑。” 薛流光走近,认真地进行矫正。 “黎黎...” 薛流光扶额头疼,小家伙有时可能嫌表姑太难讲,听他叫阿黎,于是就直接更省事地进行了简化。 沈黎砚笑着道“由着他吧,表姑倒是生生将我叫老了。” 薛流光无奈轻笑,“阿曜,当着你父亲的面,可不能叫‘黎黎’,还是要叫‘表姑’,听懂了没?” 小家伙转了转漂亮的眼睛,懵懵懂懂地回道“懂。” 薛流光在他滑嫩的脸上猛亲一口,“真是个聪明的小坏蛋。” 小家伙用袖子揩拭着脸上的口水,“粑粑...” 薛流光一阵抓狂,“小坏蛋,我的口水哪里脏了?” 小家伙不回他,抱着沈黎砚的侧脸亲了一口,给了他答案。 “你个小屁孩,还嫌弃上我了,你忘了是谁上次带你抓野兔的?” “兔兔...” “对,那只红眼睛的兔子,你今日回去休想再摸到它。” 见他瘪着嘴正要哭出来,薛流光赶忙轻哄,“哎哟小祖宗,我让你摸还不行么?” 小家伙立马转涕为笑,欢快地拍起了小手。 薛流光撇嘴,“真是个小人精。” 沈黎砚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艳羡不已,也不知阿雍与小野互动的场景是怎样的。 —————— 盛京秦王府紫宸居。 姬冥修从睡梦中醒来,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昨晚是在暖阁过的除夕夜。 记忆中,好像有个人同他在暖阁共度过除夕夜,但具体的细节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唯一确定的就是那个人是让他一度早已遗忘的沈黎砚。 她现在应该在天枢与那个男人幸福快乐地共度岁旦吧,哪还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和小野。 他不由想起那日令他心痛欲裂的场景。 他不知自己的心为何会那般疼痛,一个狠心抛弃了他和小野的女人,她有什么值得他心神俱伤的? 早知道她会为了拓跋聿不顾一切地迎向锋利的刀刃,早知道她那么爱他,他就不会自取其辱地返回天枢去救她。 是啊,他在客栈的大半夜,收到暗卫传给他的信报后,便不顾同行使节的劝阻,快马加鞭地赶去天枢城。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时,看到的却是宫门口为拓跋聿舍身挡刀的她。 当时的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当是爱惨了拓跋聿,所以才会抛夫弃子,用命去守护她的爱情。 而他终究是一个笑话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除了灰溜溜地离开,还能奢望什么呢?可他该死地就是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地痴等着,直到听到太医诊断她没有性命之忧时,才转身落寞离去。 还真是感天动地的一幕。 回到盛京后,他颓废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个月后,他撤回了驻守在西凉的龙渊军。 她已经死心塌地地嫁给了拓跋聿,北燕与西凉自然是亲如一家,他厚脸皮地堵在那里,岂不是碍了人家的眼。 眼不见为净,他再也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好的坏的,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西凉的那些城池,他统统都不再稀罕,拓跋聿想要的话,就拿去好了。 几个月的静心休养,他终于不会再刻意想起她,然而,兴许是过去的记忆在作祟,他时不时还是会在梦里见到她。 在梦里,一会儿是她笑靥如花地喊着他阿雍,一会儿是她撕心裂肺地求着他不要抛下她。 然而,两个已经没有未来的人,迫使他不得不理智割舍掉有关她的一切。 她已经重新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幸福,而他又凭什么不可以呢? 小野已经一岁,霍妤凝对他更是视如己出,她没名没分地一直住在王府,也着实有些委屈了他,所以他综合考虑之下,决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成为小野母妃的身份。 昨夜宿醉在此,神志有些昏沉,正准备起身,屋外却传来轻柔的女声,“王爷,您醒了吗?” 姬冥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温声道“你进来吧。” 屋门打开,霍妤凝轻声慢步地走进。 “王爷,妾身为您准备了醒酒汤,您喝了之后会舒服一些。” 姬冥修起身走近茶桌,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以后这些事交给夏芷她们就好,你不需要亲力亲为。”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这是应该的。” 见他不语,霍妤凝没有多说什么,端着托盘轻声退出。 她知道,他的心里还有沈黎砚,可她愿意等,等到他愿意接受她的那一天。 第390章 酒楼伤别 华灯初上,盛京东城区的鼓楼街上,花灯璀璨,亮如白昼。 今晚是元宵灯会的第四日,也就是正月十二,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此时亦是东城兵马司最为繁忙的时段,池律同亲卫魏续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边走边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头戴纱笠的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池律神色微怔,转身找寻时,早已不见了女子的身影。 魏续循着他的视线张望了一会儿,疑惑道“指挥使,你在看什么?” 池律犹自惊疑地收回视线,淡声道“没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纱笠被风吹起的一瞬间,那女子的侧脸居然很像她。 他摇了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现在不应该在天枢么,怎么会来到盛京? 他没再多想,兀自走向游人如织的街角。 她虽然离开一年,他却觉得整个盛京的人与事,好像已与她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成了北燕的黎贵妃,王爷也已经另娶,这样的结局虽令他唏嘘不已,却又不得不感叹世事的无常。 —————— 悦来酒坊内,沈黎砚坐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透过纱笠看着一对夫妇说笑着观看一排鲤鱼花灯。 男子贴心地接过女子怀中的婴孩,好让女子尽情观赏花灯。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襁褓中的婴孩是何模样,但他们俩的孩子总归是差不到哪里去。 远处的傅乾似有所感地抬眸看向酒坊的二楼,那里只有一个男子,他不禁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以前就很喜欢坐在酒坊的二楼浅饮慢酌,与他讲着一些西凉的奇闻轶事,那样无羁洒脱,温良慧黠的她,今后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他眸中的伤感,自是被花灯旁的毕妍捕捉道“听说那个人对她还不错要再难过了。” 心中千回百转,傅乾深深吐出一口气,才笑着问道“你哥和你嫂子呢?” 毕妍笑道“我嫂嫂有些害喜,我哥陪她去买街角的西梅蜜饯了。” 两人相视一笑,沿着街边的花灯走向下一个路口。 二楼的另一个角落,沈黎砚看着慢慢走远的一家三口,眸中闪过一抹歆羡与欣慰。 她渐渐收回视线,看着吧台后含笑为酒客讲解着新品的郑义兴。 红酒墙上又推出了新品,难怪他讲解得那般绘声绘色。 顾淮山走近,静静坐了下来。 忽而止住脱口而出的称呼,转而道“世子,王爷...他知道你来了盛京吗?” 沈黎砚轻轻摇了摇头,“他不会想见我。” 顾怀山轻叹一声“其实,你可以去找王爷的,他与侧妃只是...” “顾相,我与他早已再无可能。今夜找您来,只是想与您谈一谈有关我在酒坊的占股事宜。” “世子但说无妨。” “自合伙经营酒坊以来,我除了最初的出资出力以外,之后几乎没有为酒坊做过什么贡献。所以,我想...” “世子,你当时几乎是用全部身家入资的悦来酒坊,如果不是你请来了郑先生将酒坊经营起来,酒坊哪里能有今日?所以,本相决不允许你退出分红。” “顾相,您先听我说。今后,我应该不会再来盛京了,因此也帮不上您和郑先生什么忙了。所以,我想将之前四成五的分红,以三成的份额转移到小野的名下,不知您可否同意?” “世子,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 “那小野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他的父王会照顾好他,我这样的娘亲,只会连累了他。” “他是您怀胎十月,足足折腾了三日三夜才辛苦生下来的,怎么能说是连累呢?” “顾相,我知道您的好意,可覆水难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有霍妤凝照顾他们父子二人,我很放心。” 好吧。” 沈黎砚见他答应,这才浅笑道“剩下的一成五,您和郑先生自行商量就好。” “你不见见郑先生了?” 沈黎砚摇摇头,“不了,看到他过得安好,我就放心了。” 顾淮山看着面纱下的她,轻声叹息“哎,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启声道“那个人...待你不好吗?” 沈黎砚摇了摇头,“我们已达成了和解。”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自由了?” “嗯,算是吧。小野...就拜托您了。” “小野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你不去看看他吗?” 她抿唇笑笑,“会的。” “衍之先前来找本相问过你担心你。” 沈黎砚漾唇而笑,轻声道“您不说,我也会去看他的。” 顾淮山眸中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夜七接下来要跟着我外出,暂时就不能在酒坊帮忙了,还望您见谅。” “你这说的哪里话,他本来就是你安排来这里的,现在跟你离开,理所应当。” 沈黎砚起身,颔首行礼,“顾相,就此别过。” 说罢,她转身就走,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里的每一处都包含着她当时的心血,说实话,她真的有些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 “世子。”顾淮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喊一声。 沈黎砚脚步微顿,她没有转身,轻声道“顾相,请多多保重。” 下了一楼,她看到张管事正迎着门口来来往往的宾客,他似乎一点没变,还是她当初第一次来酒坊时的样子。 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努力前行着,就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出了酒坊,她隔着纱笠最后一次看向匾额上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而后决然转身。 —————— 秦王府砚落居。 玲玉正轻轻哄着摇床中的幼儿,忽然一声轻微的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声音是从主屋那里传来的,玲玉让一旁的夏芷帮忙看着幼儿,慌忙转身跑去主屋。 主屋内的梳妆台下,站着粉雕玉琢的姬天野。他一手抓着桌腿,一手斜拉着梳妆台底层的抽屉,在翻拽着什么。 眼看着抽屉的棱角即将碰到他的额头,玲玉吓得飞冲过去,赶忙用手挡在中间,才阻止了危险的发生。 她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小世子,您怎么又来了?” 玲玉很是头疼,自从她上次坐在这里偷看王妃画像的时候被小世子撞见,他隔三岔五地就会来这里翻找一通,尽管她已经偷偷将画像藏到了别处。 姬天野流着口水,说着让玲玉胆战心惊的字眼。 她将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示意着怀中的姬天野不要再出声。 姬天野睁着两只亮如星辰的眼睛,又要再次出声,玲玉只能举旗投降。 她低声诱哄着“小世子,只要你不出声,玉姨就给你看娘亲的画像好不好?” 姬天野懵懂地点点头,玲玉这才抱着他转向床头,从那里的暗格中拿出一幅画。 她顺势坐在床榻旁,将姬天野抱在自己怀中,一大一小就那样看起了画中人的模样。 “小世子,你的眼睛长得最像你娘亲。”玲玉轻抚着画中之人灿若星辰的凤眸。 “你娘亲长得好不好看?” 姬天野点头。 “那你喜不喜欢她?” 姬天野摇头。 “你为何不喜欢她?” 坏...” 玲玉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嫌弃王妃不来看他。 是她之前跟他说,他的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回来之后,就会像她一样,抱他亲他。 她以为小家伙听不懂,所以也只是随口哄哄他而已,却没曾想他居然能听懂,还当真了。 娘亲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大老虎了,她只有制服恶虎,才能回来见你。” 小家伙只是兀自摸着画像上的人,懒得听她说那些哄小孩子的谎言。 他想象着,娘亲将自己抱在怀中,亲吻他的美好画面。 第391章 灯会告别 玲玉听到屋外沉缓的脚步声,赶忙将画像卷好放入暗格。 姬天野站在床榻旁,静静看着她抹除犯罪现场。 他看着大步走入屋内的姬冥修,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了过去。 “姬天野,父王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跑来这里,你为何就是不听?” 他流着口水,就那样无辜地看向他。 姬冥修看着那双纯澈乌黑的眼睛,顿时败下阵来。 他一手抱起他,掏出怀中的锦帕为他擦拭着唇角的口水。 玲玉见状,赶忙上前屈身道“王爷,都怪我,没有看好小世子。” “玲玉,将她的画像都处理了,本王不想再让小野看到。” 玲玉心中咯噔一声,原来王爷一直都知道,只是懒得拆穿她而已。 她压下心中的低落与难过,轻声道道了。” 父子俩离开后,玲玉从暗格内拿出那幅画像静静端详了许久,才决定焚毁。 铜炉中缭绕着升腾而上的烟雾,玲玉看着画像上的女子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眼前,伤心得不能自已。 身后的景严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然退出房门,留她一个人静静念想。 “王妃,玲玉真没用,连您最后一张画像都保不住。” “玲玉想你了,真的好想好想你...” “你再不回来,玲玉可真的要忘了您了。” “小野那么乖,那么可爱,您真的忍心不来看他一眼吗?” “霍侧妃是对小野很好,可后娘哪能比得上亲娘啊...” “也不知您在天枢过得好不好?还是过得太好,将我们都忘了?” “玲玉,你哭得那么丑,景严知道么?” 玲玉蓦地止住哭声,茫然环顾四周,“王妃,是您么?” “是我,不要出声。” 玲玉转身,这才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 她像往日那般,笑着对她道“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死了。” 玲玉听着熟悉的声音,猛地冲上前抱住面前的女子,她竭力压抑着哭声,“王妃,您终于回来了,玲玉真的好想你...” “玲玉,先别哭。” 玲玉这才止住哭声,用力点着头,“我不哭,不哭。” 沈黎砚为她擦着眼泪,安抚道“都是孩子的娘了,还是这么爱哭。” 玲玉看着比之前丰腴了不少,看来景严待她不错,看到她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王妃,您来了盛京,王爷知道吗?” 沈黎砚摇了摇头,“我此次来京,只是想看看小野。今夜我来找你之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好么?” 玲玉声音哽咽,“好。” “那好。玲玉,你听好了。告诉我,怎样才能避开王爷,让我见到小野?” 玲玉听后,面露难色,“王爷通常很少带小世子出去,不过...” 她眸中忽而一亮,“后日灯会,王爷与霍侧妃会带着小世子去鼓楼街看花灯,您到时候应该就能见到。” “谢谢你,玲玉。” “王妃,您真的不见王爷么?若没有王爷允许,您是无法近距离接触到小世子的。” 沈黎砚莞尔,“无碍。我只要远远地看他几眼就好。” “王妃,您不留在盛京了吗?” “不了,看完小野我就会离开。” “王妃,您跟王爷真的没可能了么?” 沈黎砚笑笑,“你要照顾好自己,也代我...照顾好小野。” 玲玉正要问她离开盛京后要去哪里,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她跑到窗前、门口四下寻找,都没有再看到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内,却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包裹。 她急忙打开,里面是十张大额银票和两副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长命锁一大一小,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小野和她的熠儿的。 包裹中还有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她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狼牙吊坠,红绳短而结实,狼牙光滑而精致,一看就是经过用心打磨而成。 盒底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体送给我最爱的小野。 玲玉顿时泪如雨下,原来王妃是真的不打算留在盛京了。 —————— 左相府尔雅轩。 陆放雅正端坐于案前处理着一摞公文,朦胧的灯火下,他的眉眼依旧清雅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沈黎砚到现在都记得,她在边境客栈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一身白衣胜雪,宛如玉质天成的世外谪仙。 当时从暗夜们手中逃出生天的自己,侥幸有他相救才得以苟活至今,有幸得他相知相惜才不至于孤独无助。 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是那么地专注而认真。 他天生拥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所以才会成为龙渊百姓心中公认的忠臣良相。 也不知他与姬月璃现在相处得如何了,她是真心希望他将来能找到一个合情合意的女子与他共度余生。 因为他值得。 夜风吹过案上的宣纸沙沙作响,陆放雅用镇纸压住,抬眸看向槛窗的方向,那里静静放着一把通体清透的玉扇。 他眸中惊诧,蓦地起身,直接冲向窗边,冷风吹过,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余月色下泛着莹白光泽的温润玉扇。 他没有去追,追出去也只会徒增伤感,这也是她为什么悄然离开的原因。 玉扇下压了一封信,他打开信笺,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珍重。 玉扇旁还有一幅画轴,他轻轻打开,是那时他们在湖心亭弹奏高山流水时的唯美场景。 他修长的手指静静抚摸着,画中的他们即便不言不语,也能在相视一笑中感受到彼此的默契。 他抬眸望向夜空中的明月,今晚应该是个大团圆的日子,而她又将去往何方? 他竭力压抑眸中的湿意,对着明月轻声呢喃阿黎,唯愿你一切顺遂。 —————— 沈黎砚在西城区的灯会上,看到了携着妻儿逛街的度亦琛以及他们身边的曹睿几人。 一边逛花灯,一边执勤,看来西城区这边被他治理得很好。 李嫣然将怀中几个月大的幼儿交给了度亦琛,自己和身旁的侍女玩得不亦乐乎。 度亦琛倒也毫无怨言地抱着,视线又不忘扫向周围人群。 沈黎砚看着,不由弯起了唇角。 不管傅乾,还是度亦琛,都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 她默然转身,不知自己是来找糖吃,还是找虐受的。 马车一路回到东城区时,已是正月十五的人声鼎沸之时。 寻寻觅觅良久,她在游廊的一角,终于看到了相思桥上的一家三口。 他们在赏花灯,尊贵俊美的男子抱着怀中的幼儿,闲庭信步地走着,身旁柔美温婉的女子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拨浪鼓在逗弄着穿着喜庆的幼儿。 姬天野带着一个虎头帽,穿着红色的冬装,清亮乌黑的星眸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漂亮得好似年画上的仙童。 长居府内的他,显然很少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争取将见到的一切印入自己的脑海。 然而他的视线在掠过游廊上时,竟一动不动地落在那个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子身上。 他迟滞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竟是眨了眨眼,脱口而出 一旁的霍妤凝面上一喜,以为是小野终于开窍,知道喊她娘亲了,接着下一刻却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口中不停叫着娘亲,小小的身子就那样张开着伸向游廊的方向。 姬冥修眉峰微蹙,小野平日里根本没叫过霍妤凝娘亲,他一直都是叫她姨姨,今夜却一反常态叫着娘亲。 他沉凝的视线看向对面的游廊,那里游人如织,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紧随而来的玲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王爷,球球不见了。” 男人声音沉冷,“怎么回事?” “刚刚逛街逛得好好的,突然就从景严怀中跳出去了。” 姬冥修回想着小野和球球的反常之举,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难道是她... “景严呢?” “他已经带人去找了。” “玲玉,她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玲玉心虚地低下头,“没,没有。” 姬冥修暗嗤一声,如果没有玲玉相告,她不可能知道他们今夜出门赏灯。 不过现在还不是同玲玉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球球。 第392章 不再相见 它的外表毕竟很显眼,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抓去,就不太好了。 “即刻派人在整个东城区搜寻,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身后暗影一掠而过,瞬间消失无踪。 他看着满面忧心的霍妤凝,温声道“抱歉,今晚恐怕不能陪你逛花灯了。” 霍妤凝笑笑,“妾身没事,先找到球球要紧。” 心中若没有失望那是假的,他对球球的在意已经表明了他对沈黎砚的念念不忘。 此时的她,想的更多的是若沈黎砚回来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姬冥修自是看出了她的忧虑,“你不用多想。不管她有无回来,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霍妤凝岂能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他对沈黎砚已经彻底断了念想。 她释然一笑,柔声道“妾身没事的,王爷还是尽快去找球球吧。” 姬冥修将怀中的姬天野安抚好,“你先带着小野回府,下次我们再出来逛街。” 霍妤凝温婉一笑“好。” 说罢,她从他怀中接过姬天野,走向停在桥边的府内马车。 姬冥修看着缓缓启动的马车,才转身走向川流不息的街道。 —————— 街道一角的暗影处,沈黎砚靠着冰凉的墙壁低声凝噎。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见到他不会再心痛,可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 当她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美满时,心口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她终于看到了她的小野,他看着很健康,也被他保护得很好。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轻拱,她垂眸看去,竟是球球。 小家伙穿着和小野一样喜庆的新年服,正摇着火红色的尾巴往她身上搭着前爪。 她蹲身,将它抱入怀中。 它的身上很暖,就像从前每一次伤心难过时,它都能给予她治愈一切的温暖。 小家伙用湿漉漉的鼻头触碰着她微凉的脸颊,爪子一反常态地搭在她的手心,久久都不愿收回。 沈黎砚看着它似已洞穿一切的墨蓝色眼睛,竟是笑着吻了吻它的鼻头。 她依偎着它,眸中噙泪“谢谢球球经不需要了。” 她看着它似懂非懂的眼眸,摸了摸它光滑柔顺的脑袋,“记住,你的血很珍贵,要懂得爱惜自己。” “帮我照看好他们离开了。” 她将它放在地上,最后看了它几眼,转身决绝而去。 她在前面跑着,球球在后面追着,直到她跑到了停在街角的马车旁。 夜七在那里等着,看到追来的球球,竟是难过地别开了眼。 沈黎砚转身,早已泣不成声,“往后...若想回到...原始森林,记得告诉景严,他会联系景飒...将你送回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入马车,在球球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球球没有再追,它蹲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出神。 景严找到它时,它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球球,我们该回去了。” 球球转身看向他,又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怔神了良久,才耷拉着尾巴朝着景严走去。 景严知道它在等谁。 他不知王妃与北燕那位之间发生了什么,竟可以回到盛京来看望小野,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再留在盛京。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不会再踏入盛京半步。 “去告诉王爷,已经找到球球。” 景严吩咐完,抱起球球返身走向热闹而寂寥的街道。 他仰头看向空中的明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可他心里为何还是这般难受? 姬冥修匆匆赶来,却只见到了抱着球球的景严,“她呢?” 景严摇了摇头,“属下过来时没有见到王妃。” 姬冥修一拳砸在街角的墙壁上,“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将本王当成了什么?又将小野当成了什么?” “王爷,王妃应该是看到您与霍侧妃在一起,所以...” “所以什么?她有权利另嫁他人,本王就没有资格另娶他人了?!” “王爷,属下的意思是,王妃她可能...伤心了。” 姬冥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会伤心?她怎么会伤心!她与拓跋聿生死与共,当着她高高在上的黎贵妃,她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 “王爷,要不属下还是去...” “不需要!” 他转身往前,满是血痕的手攥得死紧,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发。 景严看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亦步亦趋地静静跟着。 “去派人查一下她在天枢发生了什么。” “是。” 她不是想当那万千荣华宠爱于一身的黎贵妃么,现下跑回来又是几个意思? 还是说,不到半年的时间她就失宠了? 他冷嗤一声,上次他给过她机会,是她不珍惜,这次... 脑中闪过霍妤凝的脸,既然他娶了人家,就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又岂能因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而怠慢了她。 他自嘲一笑,他还真是可笑,竟还奢望着她能回心转意。 他与她早已和离,他又在幻想些什么呢... —————— 清冷的官道上,马车在月色下不疾不徐地缓慢行驶着。 车内的沈黎砚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抽疼的心也跟着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这样的结局,其实也挺好的,不是么? 她拿出怀中的和离书,上面是他的亲笔签名,她摸着上面的字迹看了许久,用火折子点燃。 明亮的焰火映照着她冷寂的眉眼,转瞬间成为飘向夜风中的碎乱灰烬。 他与她,都解脱了... 曾经的美好与悲伤,终将随风消逝。 —————— 三日后的黄昏,秦王府的门环被突然扣响。 “是王府的李管家吧?” 管家一时诧异,“我是,请问您是?” 那人笑着道“小人乃是盛京飞云递铺的吴管事,有人托我们将这个交给您。” 管家疑惑接过,吴管事继续道“那人说,钥匙就在您床头柜的账本下。” 管家吓了一跳,有人居然去过他的房间,连同他在内的府内众人皆没有发现,那会是谁呢? 他得赶紧回去看看账本有没有出问题,想到这里,他赶忙问道“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是位年轻女子,她当时戴着纱笠,小人不知她长什么样子。” 管家联想到王爷这几日莫名变坏的心情以及吴管事刚刚的描述,立马猜到了一个人。 他谢过吴管事,匆忙赶回自己的住处,果然在账本下面发现了一把钥匙。 他用钥匙开了锁,看到了檀木盒中的东西。 里面是送给他的两瓶延年益寿丹,以及另一个方形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子,眸中惊诧万分,竟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王妃与王爷成婚时,他亲眼见王爷给王妃戴在无名指上的。 王妃竟是连这个都不要了,她与王爷真的是山穷水尽了么... 管家不由微湿了眼眶,多好的一对璧人啊,怎么就走到如今生离死别的地步了呢。 姬冥修看到盒中的钻戒时,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些零星的片段。 那日她身穿火红色的嫁衣,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他亲自为她戴上了这枚戒指,说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妻,他们将同甘共苦,永远都不离不弃。 她眸中带泪,哭着说‘我愿意’。 她问他为何要戴在无名指上,他对她说戴在那里代表他们彼此心心相印,永不分离。 一时间,曾经的某些画面如走马灯般纷至沓来。 一会儿是平阳县时他牵着坐在牛背上的她沐浴在落日余晖下的美好画面,一会儿是她挠伤他脸颊时的愧疚自责,一会儿是她在原始森林为他刮肉敷药时的勇敢坚定,而一会儿又是她在鹿鸣苑的果园痛斥他夺她自由的争执画面。 思绪混乱,脑海中似有什么要炸裂开来,景严看着他痛苦难忍的模样,赶忙请来了张太医。 张太医行诊过后,给他服用了宁神静心的药丸,姬冥修才渐渐安定下来。 第393章 痛苦真相 张太医看了眼沉睡过去的榻上之人,转身看向面带忧色的景严。 “王爷近来都这样,还是今日第一次发作?” “是第一次这样。之前虽也有头疼的时候,却没有这般严重。” “我在申太医那里看过王爷的医案,王爷曾经服用过冰乌草,导致部分记忆受损。” 他微捋着胡须思索片刻,“现在看来,他应是服用或接触了什么,才会唤醒他部分丢失的记忆。” 景严也没瞒着,“王爷在见到了王妃的戒指之后,才突然变成了那样。” 张太医眸中微诧,面上却一片了然。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如果你不想王爷再这么痛苦,就赶紧将那枚戒指收起来,最好是将与王妃有关的物品全部藏好,以防再次勾起他的痛苦记忆。” 景严沉默片刻,终是说了句“我知道了。” “这两瓶丹药先让王爷服用着,若有任何异常,记得及时告知于我。” 见景严应下,张太医方才拿着药箱静静离开。 姬冥修做了一个冗长而悲伤的梦。 梦里,她亲昵地唤着他阿雍,诉说着她的思念与忧伤。她说,她知道他嫌弃她,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梦里,他深情地唤着她阿黎,夸赞她做的饭好吃,却又打趣她绣的花难看,他拼命解释着他没有嫌弃她,可她却再也没有回头。 浑浑噩噩间,他猛地睁眼,从榻上坐起。 阿黎... 梦里的她,明明是爱他的,可为何现实中的她却抛下了他另择他人?他就那么差劲么?还是他对她还不够好? 他忽然想起天枢皇宫的那晚他去质问她时,她眸中流溢而出的无奈与伤痛。 她说她还不能跟他回盛京。 是不能,而不是不愿。 他慢慢回想那日的情景,他与她之间,定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天盛不会说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他。 “景严,给本王滚出来。” 片刻之后,景严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 “王妃当时为何要留在天枢?” 景严倏地抬头,王爷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难道他开始怀疑了? 他沉凝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王爷想起了什么吗?” “景严,你什么时候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还是本王最近对你太过纵容了?” 景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坚定“王爷,属下不能告诉您。” 姬冥修眸中怒气暗涌,“来人,将玲玉和景熠撵出王府,再也不要回盛京。” 景严一片惊慌失措,“王爷。” 他面上一阵纠结为难,思虑片刻,终是出声道“王爷保证在知道真相后不出兵北燕,属下就告诉您。否则,您就是将玲玉母子赶出龙渊,属下也不会说的。” 姬冥修看着他视死如归的神情,眸中一片惊诧。 他冷哼一声,“下属威胁主上,景严,你倒是能耐了。” 他起身走到他面前,语声气极“还不快说,等着被拉出去重刑伺候么?” 景严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这才娓娓道来,“其实,您当时身中天狼奇毒,是王妃救的您自己留在天枢为代价,从拓跋聿那里换来冰乌草,帮您解了毒。” “所以,本王的毒不是申太医用球球的血所解?” “球球的血,对天狼毒...不起效用。” 姬冥修听到这个真相,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僵直在了原地。 他听到自己空寂的声音,“所以,是本王一直都错怪她了...” 他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急切道“可本王当时在宁川,包括现在,为何都不记得与她之前的种种过往?” 景严于是对他解释了服用冰乌草之后的一些副作用。 姬冥修听后,震惊地不能自已。 忘情草... 会忘了他此生最爱的恋人。 拓跋聿好狠的心,不但要从他身边夺走她,还要让他彻底忘了她。 她爱他,而他也爱她,拓跋聿竟是活生生拆散了他们。 眸中恨意翻涌,然而,现在还不是去找他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将阿黎找回来。 “本王当时去天枢时,她为何不跟本王回来?” “王妃怕因为自己的离开,让两国边境再起战事,而您又要披甲上阵想您再次陷入险境。” 姬冥修恨得目眦欲裂,“拓-跋-聿。” 是他无能,没能保护好她,她怎么能独自承受这一切,怎么能... 他思绪一片混乱,“可她那日明明为了拓跋聿舍生忘死,那本王现在又算什么?” 景严蹙眉,“属下不知王妃为何会那么做,但她爱您这个事实,却是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够轻易否认的。” “王妃当时胎位不正引发难产,硬是撑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小世子。王爷,她不爱您,又怎会忍受那样的疼痛与煎熬?”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属下跟您说了,只是您因着冰乌草的副作用,对有关王妃的一切,都是听过就忘。” 姬冥修心头剧痛,两眼一黑倒退几步。 景严赶忙起身扶住他,眸中一片担忧,“王爷,您不要再想了。” “可本王对她说了那么多剜心之语会原谅本王吗?” “王妃她心很软,只要您诚心诚意地挽回,她一定会原谅您的。” “对,她是爱本王的,她一定会原谅本王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查到她为何会离开天枢了吗?” 景严这才想起刚刚收到的密信,他赶忙从怀中掏出,递给姬冥修。 姬冥修看完之后怔神良久,原来她五个月前就已经离开天枢回到归砚城,只是因着他下令不想再听到有关西凉与她的任何消息,那些暗卫才没有回禀。 拓跋聿居然甘愿放她离开,还派影卫一路暗中护送她回到归砚城。 原来,他对她的爱,一点不比他的少。 只是阿黎既然没有选择与拓跋聿在一起,也没有选择留在他的身边,那她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景严,你即刻派人找寻王妃的下落,特别是东岳安州,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景严面色似有难意。 姬冥修疑惑,“怎么?” “若是找到王妃了妃娘娘...” 姬冥修神色微怔,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霍妤凝。 她是他恩师镇国公的孙女,他又岂能做背信弃诺之人? 可他又不能不去找阿黎,他眉峰微蹙,“你先去找,我到时会想出解决之策。” 景严无声应下,他心里清楚,想要让王妃回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 沈黎砚到达安州时,那里正值夏日炎炎之时。 再次来到安州,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她还记得与傅乾在吉祥赌坊偶遇曹睿他们,也记得与戚家林三局两胜对赌时将他的狗腿子们打成猪头时的有趣场景。 经过墉城时,她倒是在一家酒楼听到了一些有关戚家的消息。 戚家失势以后,戚家林在戚秉章的教导下终于改邪归正,戚家往返于沙河镇的药材生意,几乎有一半都是他在负责。 她听了之后,想的最多的是阿姐。 即便她已经与戚秉章了断父女情分,但戚家变好,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阿姐还是来城门口亲自接她了,微生思尧跟在身旁,他的怀中左右各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戚暮烟看到向她走近的沈黎砚,高兴得上前抱住她。 她嗔怪道“昨日才通知我你要来,害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准备。” 沈黎砚眨眨眼“我人来就行了,阿姐若为我准备什么,那可就见外了。” 她走上前,逗弄着微生思尧怀中的龙凤兄妹。 男孩取名微生浩元,女孩取名微生沁嘉。 “元儿,沁儿,快叫表姨。” 两个孩子齐声叫着表姨,软糯可爱的声音把沈黎砚的心都给融化了。 她想小野了... 她忽略掉心中的难过与不适,强打起精神在他们夫妇俩的陪同下逛起了安州的街市。 第394章 看望阿姐 道路明显比她之前来的时候拓宽规整了不少,街上热闹却治安良好,这都归功于微生思尧这个夜王的精心治理。 他看着温和内敛了不少,已不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阴邪吓人。 现在的他,俨然一副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看阿姐的眼神也分外温柔有情。 阿姐看着状态很好,以往的担惊受怕早已不再,她的整个脸颊变得温润饱满,显然过得很好。 两个孩子一路父王、母妃地叫个不停,可把沈黎砚给羡慕坏了。 微生思尧知道她们姐妹俩有体己话要说,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午休,留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沈黎砚看着走远的微生思尧,弯唇浅笑“看着他待你不错,我就放心了。” 戚暮烟笑笑,脸上满是幸福,她看着形单影只前来看望她的沈黎砚,秀眉微蹙 “阿黎,我之前听说了你被迫留在天枢的事情之后,本想去那里找你,可无奈两个孩子离不得我,他又怕我去了有危险,所以我...” 沈黎砚笑笑,“没事的阿姐,其实我见过了他派往天枢接我离开的东岳暗探,是我自愿留在那里的。” “那你现在为何...” “我与拓跋聿已经达成了和解,他不会再逼我回去。” “那你与摄政王呢?你们...” “他已经有了侧妃,我与他...亦没有可能了。” “阿黎,你们成婚那年,他明明答应过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怨他。我们的缘分...注定只有那么一些。” “那你真的舍得小野吗?他还那么小...” 沈黎砚突然破防,她抱住戚暮烟,泪水潸然落下,“我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 “是因为他娶了霍妤凝吗?” 沈黎砚垂眸,语声哽咽“不全是。他因为服用冰乌草的缘故,已经不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我如今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抛夫弃子的肮脏之人,我不想看到他鄙夷厌恶的眼神,我真的会受不了...” 戚暮烟抱紧她,换成是她,她也会受不了。 她一路见证过摄政王对阿黎的深情与在意,而如今这样的落差,一向骄傲的阿黎根本接受不了,她无法面对昔日相爱甜蜜的爱人,变成如今美人在侧,对她厌恶至极的陌生人。 她根本没有勇气回到王府,去面对那样无情的摄政王。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与他那些美好的过往不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仰不允许。 小野虽然是阿黎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诞下的孩子,可他也是秦王府的世子,她根本带不走。 所以,她只能逼着自己离开,所以她才会说她不得不舍。 戚暮烟一想到这些,就心痛难忍,她可怜的阿黎,这一年来到底经受了些什么? “阿黎,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沈黎砚慢慢平复下来,笑着道“我打算去南境看看。若是喜欢的话,可能会多待一段时间。” “你要去找段泽川和南笙吗?” “嗯,我会去看看他们。” 戚暮烟面上的忧色这才褪去了不少,她唇角牵起一抹弧度,“听说那边的海景很美,散散心倒也不错。” “嗯,等两个孩子长大了,你和夜王也可以带着他们去游玩。” 戚暮烟无奈轻叹,自我调侃道“沁儿喜欢粘着她父王,而元儿喜欢粘着我,我们恐怕一时都脱不了身。” 沈黎砚不由扬唇轻笑,“还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你说对了。”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下午,沈黎砚从谈话中得知,暗夜门如今已被微生思尧解散,改而成立了圣药署。 安州凤凰镇转眼间成为了整个东岳的药都,那里甚至成立了许多医药行会,用以探讨药材的种植、养护、采集以及后期的制作与销售,昔日的暗夜门已经慢慢转变成了利国惠民的所在。 百毒谷也被安州官府封禁起来,避免里面的毒草被有心之人偷盗和私自种植,一经发现,会遭到官府的严厉惩处。 经过一年多的整顿,整个凤凰镇乃至安州几乎焕然一新,百姓们积极拥护夜王和夜王妃,认为是他们的到来,才有了如今安定幸福的生活。 而最让她出乎意料是林乐瑶。她现在是凤凰镇药会的副会长,她不再打打杀杀,还嫁了一个来自瀛都接管药会事务的太医。 整个东岳一扫之前被暗夜门笼罩的阴霾,渐渐呈现出了一种欣荣向上的美好气象。 沈黎砚听了之后不由感慨万千,一个男人改邪归正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 她专程去凤凰镇的百毒谷看望了小虺,小虺长大了不少,她坐在它身上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场免费游轮服务,外加形状各异的喷泉大放送。 她靠在它的身上,说了好多好多的悄悄话。她羡慕它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羡慕它不必经历人类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 小虺有了伴侣,另一只与它同品种的无角蛟龙。 她相信,再过不久,它们就会迎来属于它们自己的蛟龙宝宝。 沈黎砚在安州待了不到五日,便踏上了前往南境的旅途。 城门口,戚暮烟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的马车远去,也不知阿黎何时才能走出当前的困境。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微生思尧,“阿霄,让你给阿黎准备的药给她了吗?” 一年多的经历让阿黎耗神伤情,她的气色看着不是太好。 微生思尧怔神一瞬,而后才语声如常道“已经给她放马车上了,你不用担心。” 他没敢对自己的妻子说,沈黎砚如今心脉严重受损,她心痛应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用一种治标不治本的药物压着,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的气色已呈现出一种短寿的征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却依旧选择前来探望他们。 虽然他不想这么以为,但他已隐隐觉察出,此次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来东岳。 他为她备好的那些药,也只能起到暂时延缓病情的作用。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在短短一年内将身体糟蹋到这个地步,向来不在意他人生死的自己,生平第一次为一个人感到惋惜。 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身边的女人,她若知道了,不知该会有多伤心。 —————— 沈黎砚去南境之前,特意拐弯去了趟桃花镇。 桃花酒楼的桃花酿一如既往地浓馥幽郁味道甘醇,她订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招牌菜,观赏起了金沙河畔的美景。 本想去看望下张县令和费阳他们,却听县衙的官吏说,他们前不久去了临近的县镇办事,要下周才能回来。 她笑笑,看来是无缘见此一面了。 河岸边盛开着蓝紫色的桔梗花,优雅迷人的外表引得路人频频顿足。 她兀自轻抿着杯中的桃花酿,想起了王府的桃园小径。 上次去找玲玉时,她看到了种植在那里的腊梅,以往都是她喜欢的红梅,而如今... 也是,王府早已换了女主人,以至于她那晚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外来者,只能狼狈得落荒而逃。 从桃花酒楼出来后,她去如意酒坊买了几坛酒装在马车上,径直朝着西南方而去。 六日后,她和夜七到达了南境花城。 花城是南境的王城,这里一年四季繁花似锦常开不谢,故由此得名。 段泽川与南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的她。 沈黎砚看着南笙微隆的小腹,柔声笑问“几个月了?” 南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已经三个月了。” 她侧首看向犹自摇着折扇的段泽川,“段兄,你这一境之王看着倒比以前更潇洒了。” “沈兄,你只看到了我潇洒迷人的外表,却看不到已被政事累到怀疑人生的我。” “所以,你这准备让南笙给你生个小世子出来,好解放你苦难的大王生活?” “沈兄,还是你最懂我。不像南笙,每日逼着我上朝会,你看看我的脸。” 沈黎砚凑上去仔细瞧了瞧,“这不跟以前一样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么?” “沈兄,我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自从我处理政事以来,每日的奏折雪片般飞向我,我如花似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成了如今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你说我悲催不悲催?” “整个南境都在掌中,你有什么好悲催的,真是矫情。” 南笙噗嗤一笑,“对,还是你总结得到位,他就是矫情。但凡多干点活就呼天抢地的,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能搞事情。” “小笙笙,我还是不是你夫君了,你就不能在沈兄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好好好,我的大王。” 第395章 花城故人 沈黎砚被段泽川和南笙安排到了王宫的南熏殿住下。 她没有拒绝,欣然住下。 她初来南境,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既然他们已为她安排好,倒也省去她不少麻烦。 南笙因着怀孕,不宜劳累奔波,于是段泽川带着她游览了两日的花城。 花城气候宜人,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度左右,距离王城一里半左右的地方就是太阳海。 夏日炎炎,海浪拍打着海滩,泛起层层洁白的浪花,波涛自远方的天边,层层叠叠涌向岸边,在沙滩上拖出一条条逶迤美丽的弧线。 沈黎砚在沙滩上捡拾着美丽的贝壳,细碎绵软的沙踩在脚下,有一种舒适自在的慵懒惬意。 段泽川看着她清瘦的侧脸,“沈兄,我听说你跟摄政王的事了道你来了这里吗?” 沈黎砚摩挲着手中的五彩石,细细的沙从她指尖簌簌落下,“不知道。他说...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段泽川疏朗的面容难得漫上了一层忧色,“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段兄,此次我来南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段时间,明日我就会搬去浔渡客栈,希望你和南笙能够理解。” “沈兄,我怕你在客栈住不好。” “我身边有夜七,他会照顾好我。” “我会派几个暗卫保护你的安全。” “段兄,我...” “这个不可以拒绝。” 沈黎砚心中划过一丝暖意,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段泽川唇角微勾,“这还差不多。” “你这是越来越有王者气势了。” 他一脸傲娇,“那是自然。” “哦,对了,明日下午,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 “故人?”她一脸疑惑。 “嗯,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故人。” 她笑笑,“是谁?” 段泽川故作神秘“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下午,沈黎砚没想到段泽川要让她见的故人,竟是苏静绾。 她穿着朴素的衣裳,气质依旧高雅清贵,就那样行走在学堂中教小孩子们读书写字。 她没想到,她居然从北燕来到了南境,如此一来,她应该是成功救出了自己的弟弟。 苏静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她眸中划过惊诧,片刻过后,竟是轻移莲步向他们走来。 “好久不见,秦王妃。” 沈黎砚笑笑,“我早已不是秦王妃了,你叫我沈世子就好。” 苏静绾眸中闪过震惊,自她两年前逃出天枢之后,先是悄悄回了一趟平川老家,而后一路辗转来到了这里,期间倒也听人说过有关她成为北燕黎贵妃的传闻。 不过,那些传闻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摄政王与沈黎砚之间坚如磐石的感情。 然而现在听到她这么一说,她才知道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她与摄政王是真的分开了。 可依照传闻,她应该待在天枢的皇宫才是,为何会来到南境?难道是同拓跋聿外出游玩?可看她的样子,好像又不是。 她收敛思绪,温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世子,我们还真是...” “缘分不浅,对么?”沈黎砚唇角微扬。 苏静绾怔神,而后竟是释然一笑,“静绾还没有感谢沈世子当年的相助呢。” 她摆摆手,“苏小姐客气了。”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苏静绾了,沈世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静绾或是苏夫子。” 沈黎砚轻笑,“我没想到,你有一日竟会成为学堂夫子,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是啊,世事无常。” “你来花城多久了?” “一年零七个月。” “你弟弟也在这里吗?” “嗯,他在附近一家书院读书,前不久刚成为童生。” “那恭喜了。你们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吗?” “还未想好,不过目前有这个打算。” “嗯,这里环境优美,很适合偏安一隅,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嗯来这里游玩的,还是...” 沈黎砚垂眸,“算是来游玩的吧。” 苏静绾没再多问,她看得出来,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太好,明显是来这里散心的。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沈黎砚有些好奇。 “我父亲生前的一个旧识在这里,我们就来这里投奔他了。” 沈黎砚没有多问那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什么的,既是她父亲的旧识,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能予以他们姐弟庇护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苏静绾现在毕竟还是潜逃的身份,虽然南境远离盛京,却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此一来,他们姐弟俩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落脚之地了。 “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 然而还未等她问完,便响起了学堂下课的铃声。 学童们一个个躬身行完揖礼,便挎起书袋,在一声声‘夫子再见’的稚嫩声中一股脑儿冲出了学堂。 沈黎砚侧身看着孩子们活力四射的天真烂漫,难得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只是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道高大身影。 当她在看到那张邪肆立体的深邃五官时,顿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渐渐地,在他那张略显丰厚的唇角在见到苏静绾而笑着勾起时,她才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那次调查盛京碎脸案时,崔桥在温玉口述下画出的凶手画像,不就是眼前之人么? 虽不能说九分肖像,但七分却是够了的。 她眸中蓦地一惊,那他不就是北燕荣王府世子耶律乌稚?在查找官银盗窃案时,她还差点被他的金乌箭射中而一命呜呼。 耶律乌稚显然也认出了她,虽然在沈黎砚去往天枢成为表兄的黎贵妃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但他在与天枢那边的联络中,是知道她早已是表兄的黎贵妃这件事的。 本该在天枢皇宫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她是从天枢逃到这里的?毕竟,她一直都不那么中意表兄。 不过,他近期并没有收到来自天枢的任何密信,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出来,是经过表兄同意了的。 两人的视线在互相打量中渐渐变得犀利起来,直到段泽川打断了他们无形之中的紧张气氛。 “你们认识?” 耶律乌稚率先出声“你不在天枢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沈黎砚不屑冷哼“怎么,盛京无法再兴风作浪,跑来南境施展拳脚了?” 耶律乌稚丰厚的唇不由勾起,“看来是被表兄抛弃了,所以又跑来南境霍霍下一个目标了。” 说罢,他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一旁的段泽川。 段泽川无辜躺枪,无语扶额,“看来你们这不仅认识,还貌似有仇。” “此人穷凶极恶,段兄是怎么把他给放进来的?” 放进来?耶律乌稚一时恼怒,当他是凶兽一般的动物么?这个女人的嘴太毒了。 段泽川一时语塞,来找苏姑娘的,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沈黎砚忽而想起耶律乌稚刚才看向苏静绾的眼神,那分明是... 她唇角突然勾起八卦的意味,没想到会在这个异世见到美女与野兽的爱情桥段。 她侧首看向苏静绾,却见她别过了头,眸底闪过淡淡的无奈与抵触。 沈黎砚思绪流转,心下了然,两人应该是在天枢发生了些什么,所以耶律乌稚千里迢迢地跑来追人了。 不过目前看来,这头野兽貌似不受苏美人的待见。 呵...没想到此次来到南境还能看到这样的好戏,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如若不是北燕与龙渊如今还算和平,她真想将这头野兽绑缚起来,命人押回盛京的刑狱好好招待一番。 温玉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她忽而转身看向苏静绾,“他不是什么好人,苏姑娘不要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苏静绾自是知道沈黎砚在提醒她什么,之前盛京发生的碎脸案和官银盗窃案都有耶律乌稚的手笔,她对他有这样大的敌意实属正常。 不过抛过这些不说,就他在荣王府对她做过的那些禽兽之事,她也不会选择接受他,更遑论他做过的那些凶残之事。 她没想到她当时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年,他便循着蛛丝马迹找来了这里,而且一住就是九个月。 第396章 教他弹琴 当时他对她说,他先是去了她的老家平川,然后又一边寻找一边沿路打探着寻来了这里。 她不知他为何会像狗屁膏药一样赖着不走,总之,她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她临走时没有一刀了结了他,就算对他们荣王府最后的仁慈,没曾想他却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她正要回复沈黎砚,却听耶律乌稚气急败坏道“我与绾绾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真是气煞他了,他好不容易等到绾绾对他软了态度,这个女人不在皇宫为表兄开枝散叶,却跑来这里破坏他的姻缘,当真是可气,可恨。 父王与母后已经三番两次地派人来催他回天枢,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一个人回去。 他想带绾绾回去,即便她要带着那个让他厌恶的苏玉良,他也不会不情愿。 是的,她带着耶律玉良回了一趟平川老家,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让她弟弟认祖归宗。 他知道这个过程很艰辛,因为她族里的那些族长因着她父亲通敌叛国的罪名,不愿给私生在外的耶律玉良正名。 而她畏罪潜逃的身份,更是让那些害怕受到牵连的族长对他们姐弟退避三舍。 他当时忙着追寻她的踪迹,便没有来得及仔细打听,她最后是如何让那些族长同意让她弟弟入了族谱的,但总归不是件容易之事。 他心疼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弟弟漂泊在外,他想为她遮风挡雨,想对她好,可是她却并不稀罕。 她对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错事还耿耿于怀,而造成她如此结局的罪魁祸首,却是他背后的荣王府,这让他情何以堪? 表兄之前就提醒过他,他们之间不可能。可他却不死心地一意孤行,他不相信她会那么绝情,不相信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国仇家恨不是他们每个人能够轻易左右得了的,可宿命却让他们有了交集。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当时就不该参与其中。然而,如果没有这些因果纠缠,命运也不会将她带到他的面前。 他恨天意弄人,恨为什么不让他们早一步相遇。若是那样,她如今就不会是对他不屑一顾的冷漠态度了。 耳畔传来她对沈黎砚的柔声细语,“我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沈世子不用理会。” 沈黎砚瞥了眼凶神恶煞的耶律乌稚,与苏静绾相携离去。 段泽川尴尬地碰了碰鼻端,歉意地看了眼耶律乌稚,随后紧跟而上。 耶律乌稚一拳打在门口的墙壁上,真是怄死他了。 不行,他不能让沈黎砚破坏他与绾绾修复关系,他得做点什么。 将沈黎砚来到南境的事密信于表兄,让表兄将他带回去? 不行,这样一来,到时被带回去的,就不止沈黎砚一个了,他定然也逃脱不了。 要知道,表兄与父王和母妃可是一个阵线的,一旦让他知道,他在这里定然待不了多久。 他捶了捶脑袋,那就先等等,静观其变,说不定沈黎砚新鲜个几日,就离开了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黎砚时不时就会去学堂看苏静绾给孩子们上课。 一日,苏静绾在教孩子们弹琴时,孩子们学得参差不齐,弹奏的音调更是让苏静绾哭笑不得。 沈黎砚见状,不由上前与她切磋探讨了起来,她甚至亲自上手教授几个学不会的孩子弹奏,效果倒还不错。 苏静绾不禁莞尔,看来教授的风格迥异,每个孩子吸收的效果也不尽相同,这对她今后的教学方式与方法倒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然而人家两人切磋教授得好好的,耶律乌稚却偏偏过来捣乱。 他很不客气地轻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世子也可以帮助绾绾。” 然后他傲娇地对坐在前排的一个小姑娘道“小丫,阿稚哥哥来给你示范,你可看好了。” 被叫作小丫的小女孩开心地狗腿道“阿稚哥哥是最棒的!” 苏静绾无语蹙眉,耶律乌稚刚开始来学堂那会儿,孩子们以为他是来骚扰她的坏人,经常拿着院门外的扫帚将他赶出学堂。 后来他学聪明了,隔三岔五地就给孩子们买糖葫芦、等好吃好玩的,不到一个月便将孩子们收服得叫起他阿稚哥哥。 有些他的拥趸,甚至在他的误导与教唆下,将他默认为她的夫君。 她为此向孩子们解释过很多次,结果却收效甚微。 她一气之下叫来了官差,将他驱离此处。 然而他过几日就会再次出现,她没法,总不能一直叫人家官差过来,毕竟耶律乌稚也没干什么坏事,就只是候在学堂外等她下课而已。 所以之后的几个月里,她也懒得再管,索性由了他去,以至于有几次他没来,反倒她自己变得有些不习惯。 他弹得真的很糟糕,几乎称得上是魔音。她都有些怀疑,之前荣王府为他请的那些名师,是否都只是浪得虚名。 就连一旁的沈黎砚,都被这样的琴音雷得外焦里嫩,她没有苏静绾的良好修养,一个控制不住,就噗嗤笑了出来。 “我说耶律乌稚,你还是别霍霍那把琴了。就你那样的指法,不出一刻钟,那把琴铁定报废。” 那样的一双手,射出的箭矢之力可是差点将她变成残废,现在却用来弹琴,再配上他异常魁梧的身材,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瞬间向她扑面而来。 苏静绾觉得有些丢人,她走上前准备将他拉离琴案,却见男人坐着没动。 他情绪有些低落,有些闷闷地自言自语道“可阳宝他们说,我弹得很好,很厉害...”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沈黎砚刚才的一句嘲讽,却揭开了令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弹得真的很烂,阳宝他们平日里都只是在恭维他。 他以为他可以在她面前大展身手,找回一点让她刮目相看的尊严,没曾想却在她面前变得更加难堪。 苏静绾侧首,讲台上早已没有了沈黎砚的身影。 她了然一笑,垂眸轻咳一声“其实...也没那么差劲。” 耶律乌稚猛地抬头看向她,湖蓝色的眸光中满是期待,“真的吗?” “嗯是指法不太娴熟,指间力度又掌握得不太恰当,所以...才会产生不太协调的音效。” “比如,你弹到这个位置的商音时,力度大一点是没有问题的,但你弹到这处的徵音时,就不能如之前那般太大力度了。” 他面上一喜,宽大的手掌再次按上了琴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绾绾...能不能像教小丫他们那样...教教我?” 苏静绾尴尬地别开头,不想看他湖蓝色的眼睛,那里好似盛满了揉碎了的绵绵爱意,让她猝不及防中,心跳漏了半拍。 “苏夫子,您就教教阿稚哥哥吧,他很聪明的,保证一教就会。” 小丫一开口,那些平日里吃人嘴软的小家伙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苏夫子,孔夫子不是说‘有教无类’么,阿稚哥哥虽然比我们大了些,可他真的很好学,您就教教他吧...” “苏夫子,您看阿稚哥哥多可怜,您不能区别对待啊...” “苏夫子,阿稚哥哥可是您的夫君,是您的脸面,您不能自己好就不管他了。” “......” 苏静绾无语扶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为了堵住眼前的这些小喇叭们,她只能无奈坐在他旁侧,开始拨动指尖的琴弦。 算了,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嫁人,教一教他,也算对得起他这段时间对她的保护了。 之前她在从家到学堂的路上碰到几个调戏她的混混,那些混混被跟在身后的他收拾了两顿之后,再也没敢对她起色心。 她至今想起来还后怕连连,他下手又重又狠,若不是她竭力拦着,他就将那些人打成残废了。 她刚来这里不久,可不能因此惹上人命官司。 好在他接受了她的‘威胁警告’,才没再动过手。 现在,他借着学琴的蹩脚理由接近她,她也权当是还他平日的‘保护费’了。 第397章 他的执拗 她纤柔的手指在琴弦间优雅从容的抚动,耶律乌稚就那样痴痴地看着。 待她一曲弹完,让他复弹一遍时,他却弹得七零八落,差点将琴弦都给弹崩了。 苏静绾无法,只能手把手地纠正他弹错的一些地方。 耶律乌稚手上无措,心里却像喝了蜂蜜的熊一样乐开了花。 “不要尽盯着我,你要用心体会我教给你的每一处。” 苏静绾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台下的孩子们却是看着傻笑的耶律乌稚和渐渐红了脸颊的她,低声偷笑着。 好在下课的铃声在此时响起,孩子们急着放学回家,苏静绾才减轻了些许的尴尬。 耶律乌稚当时来到花城时,以三倍的价钱买下了她隔壁的房子,从而与她做了邻居。 她当时想过要搬家,但想着他可能还会故技重施,而她当时初来乍到也的确没有安全感,便默许了他的这一行为。 毕竟不是在天枢,他与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倒也不曾对她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规矩得好像换了个芯子。 唯一执拗的一点就是,禁止除了阿良以外的一切异性接近她。 阿良所在书院的一个年轻夫子,每次她去接阿良回家时,他都喜欢找理由同她多说上几句话。 结果自那之后不出三日,那位夫子便再也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甚至每次见了她,都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躲得飞快。 后来她才得知,是他半夜去了人家住处,用匕首抵在人家小兄弟那里,说要将人家变成太监。 人家一介文弱书生,自是吓坏了胆,发誓再也不敢对她起非分之想,才最终让他刀下留根。 如此这样的威胁,已经不止十次八次,演变到后来,附近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身后有一个凶神恶煞的护卫。 耶律乌稚虽然对被当成护卫而不是夫君很不高兴,但只要能将她身边的狂蜂浪蝶一并驱逐,他就得意得不行。 就像现在这样,他走在她身旁,犀利的眼神随时扫描着过往的年轻异性,只要他们看过来,就会收到他的死亡威慑。 “耶律乌稚,我们谈谈吧。” 男人揪了朵路边的野花别在她的鬓发上,唇角翘起“叫我阿稚。” 苏静绾无奈,“我之前同你说过很多次,今日亦是。我们不合适,你快些回天枢吧。” “我们哪里不合适了?我们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你这是要始乱终弃吗?” “无媒苟合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所以谈不上什么始乱终弃。” “这就是你当初选择当外室的原因,对不对?你不想与我,与荣王府有任何意义上的牵扯。” “是又如何?你想得到我的身体,我也给你了。为何你还是要对我紧追不放?你们荣王府欠了我两条命,我何曾对你们紧追不放过?耶律乌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更要懂得知足。” “我喜欢你,想让你当我的世子妃,难道这也有错了?至于你双亲的悲剧,荣王府是有错在先。如果你恨意难消,那冤有头债有主,想杀想剐你冲我来。” “若你报了仇,而我还留口气,你就不能以此为由拒绝我、否定我对你的爱。” 说罢,他兀自拉着她回到他的住处,而后从屋内拿出一把匕首放在她手中,“你动手吧。” 苏静绾被她一路拽回还没喘口气,就被他这一举动彻底吓懵了,“耶律乌稚,你疯了吗?” 他幽邃的眼就那样深深地看着她,“是,我是疯了。我好好的世子不当,偏偏要不远千里地跑来这里受你的冷落与怠慢,我不是个疯子是什么?” 他抓紧她手中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来啊,动手啊,刺得深一点,这样我就不用日日忍受你的憎恶,你的嫌弃,也再也不用忍受抓心挠肝的患得患失了。” 苏静绾死死拽紧手中的匕首,却还是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扯着刺了进去,她看着他胸口渐渐漫溢而出的殷红,雅丽的眸中泪意翻涌。 “你放手,快放手啊...” 她用力挣脱男人的手臂,却见男人拔出胸口的匕首,又刺向另一边。 她疯了似的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匕首刺得很深,瞬间染红了她的双眼。 她双眸睁大,吓得失声惊叫,可理智还是迫使她上前拽住男人的手,防止他再次自残。 耶律乌稚有些昏眩,他单膝跪地,就那样定定看着她,该...那样对你,我错了...” 她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已经颤抖地说不出话来,“不要再说话了,我,我这就送你去医馆。” 男人却像个孩子似的,执拗地不起来,“绾绾气了吗?” 苏静绾彻底崩溃,“你这个混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快起来...”她用力搀扶着他起身,纤弱的身体就那样驮着高大的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虎背熊腰的他压扁的时候,外出办事的两名暗卫终于赶了回来。 三人一路乘车到了就近的医馆,大夫在室内诊治,苏静绾等在门外,心急如焚。 今日发生的事太过意外与震撼,脑子昏昏沉沉的她,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如此血腥的表白,她生平还是第一次经历。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心中只惦念着他会不会有事。 她迟滞地看着两个医童端进端出一盆又一盆的热水与血水,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两个时辰,又或许是一个时辰,大夫终于汗流浃背地走了出来。 “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轻叹一声,“命算是保住了,就是伤口太深,失血过多,恐怕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苏静绾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声道“辛苦大夫了。” 大夫摆摆手,“无碍,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你夫君了。” 夫君?她尴尬而无措地看向大夫,正要解释,却见大夫已经走远。 她无奈轻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内室。 耶律乌稚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眸轻阖,平日里的凶戾与邪肆不再,让他整个人显得分外乖顺和安宁。 他宽厚的胸膛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鲜血将纱布染红,是那么刺眼。她蓦地别过身,低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与舒畅,反而有一种沉重的东西不上不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喜欢耶律乌稚这种类型的,更没有嫁人的打算,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将弟弟抚养成人,看着他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她就人生圆满了。 可她的人生中偏偏出现耶律乌稚这个变数。 他虽看着凶残乖戾,却是个心思简单而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直白之人。 他不会拐弯抹角,很多时候赤诚纯澈得像个孩童。 不管是曾经身为尚书府嫡女的她,还是如今落魄无依而心境平和的她,他都不可能是她的选择。 她喜欢的是那种与她势均力敌又互有默契的慧达之人,比如常鸿。 虽然她对他充其量也只是欣赏多一些,可他们在成长背景、阅历见识等方面却是有共同语言的。 不像耶律乌稚,她真的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虽然他已经在竭力提高琴技,甚至在她的推荐下看了很多书,可很多时候那些东西不是说想填补就能够马上填补得起来的。 她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相反,她对他能够坚持这么久有些由衷地钦佩,可她就是没法接受他。 然而他九个月来如影随形的相伴,却慢慢动摇了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虽然他对待别人都很凶恶,可对待她,却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她以为,以他那样暴躁的性子一定坚持不了多久,用不了几日就会故态复萌,可他没有,竟是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不过,有些时候,他对她也并不是千依百顺的。 第398章 试着喜欢 比如,他认为她应该跟着他学习一些骑射的东西增强下体质,因为他总觉得她身体太弱很容易生病。 再比如,他觉得她平日里参加的一些宴会或是茶话会有些频繁,应该尽量减少一些这样的活动,而去做一些更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不过,她从来都没有采纳过。 一来是觉得他在任意干涉自己的生活,二来是觉得那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不需要为谁而改变。 他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在她每次参加完活动之时,总能看到他默默候在某处,等她一起回家。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她参加应酬,他去接她,只要不是夜不归宿,他都会毫无怨言地等她。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才开始意识到,理想中的喜欢与现实中的适合与否并不是两码事。 她虽不喜欢耶律乌稚,但他们在生活中却也能够相处融洽。 然而她在慢慢转变对他的态度之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以及他对她曾经的欺辱却是无论如何都消弥不了的。 耶律乌稚虽然单纯,却并不笨,他自是注意到了她对他若即若离的原因所在。 一直以来,他们都默契地互不相提,甚至为了表面难得的和谐而竭力掩抑着,直到今日彻底摊牌。 他无法再忍受这样一种钝刀切割的凌迟,而她亦无法再忍受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与尴尬。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决绝,他的这一举动无疑彻底撕开了他们之间无法更进一步的阻隔。 对他和荣王府的恨意虽不至于瞬间烟消云散,却也是消除了一大半的。 她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父亲和弟弟以外的男子产生了心疼的感觉。 她缓缓坐到榻边,拿起矮几上的棉签,蘸了温水涂在他干裂苍白的唇瓣上。 他的唇略显丰厚,却形状姣好。老人们说,这样的人比较重情,一旦投入某段感情,就会如飞蛾扑火般做出很多牺牲。 她忽然想起阳宝曾经给他找的那些胸大腰细的北燕美人,他是不是也对那些女人念念不忘。 这样想着,她手中的棉签一个用力,便华丽丽戳到了他唇瓣的干裂处,一抹血珠冒了出来。 她神色一怔,正要拿锦帕去擦拭,皓腕却被男人在下一刻捉住。 她慌乱地从他手中抽出了手,面上有些心虚,“你,你醒了。” 耶律乌稚湖蓝色的眼睛有些惺忪,他刚刚在睡梦中感觉到唇瓣某处的疼痛,才忽然醒了过来。 他视线移到她手中的棉签之上,又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瓣,果不其然看到了上面的一抹红色。 他盯着她优美的侧脸,眸中有些受伤,“绾绾,你就这么恨我么?” 连他的唇,都恨不得戳出个大洞来。 苏静绾一阵语塞,是有意的。” 神志归拢的耶律乌稚当然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她若有意,就不是往他唇上,而是往他受伤的胸口处戳了。 她刚刚在用水给他润唇,防止他的嘴唇因缺水而干裂起皮。 心里泛起一丝甜蜜,他捉起她的素手贴在自己邪肆的俊脸上,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绾绾,你原谅我,好不好?” 见她垂眸不语,他心中一急,正要撑臂起身,却牵动了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眉峰不由蹙起。 苏静绾见此,赶忙起身将不老实的他扶回了床榻。 她语气中满是责备,“你不要命了么?” 胸口疼得厉害,男人却是傻笑着“绾绾原谅我了。” 她别过头,口不对心道“你哪里看出来我原谅你了?” 他笑得开怀,“哪里都看出来了。” 她垂眸低语,“自大狂。” “绾绾,我饿了。”他得寸进尺。 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蓦地软了下来,“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平川豆腐。” 苏静绾有些为难,“我做的饭不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如让你的人去酒楼买现成的。” “我不管,我就要吃你做的。”男人有些执拗。 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他吃过她做的饭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还是他帮她修缮漏水的房顶时,她过意不去,才让他吃过那么几顿。 苏静绾没法,只能道“那你到时候可别嫌弃。” “绾绾做的饭,我怎么会嫌弃。” “你忘了当时在漱心居时,是如何气急败坏的了?” “那,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只要你做的不是毒药,我都可以吃得一干二净。” “那要是毒药呢?” “那我也心甘情愿被你毒死。” 她无语扶额,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还真是顺滑得很。 “那你乖乖躺在这里不要乱动,有什么事差人告诉我。” 男人乖顺得像狼狗,“那我等绾绾。” 苏静绾转身,面上失笑,她今日真的是被他吓坏了。 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荣王夫妇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这还真是一种无奈的负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每日都会在下了学堂后,定时定点地回家做饭,然后带给他吃。 有一次她为了辅导阿良功课,将做好的饭菜让暗卫带了过去,结果他见她没去,竟是闹脾气不吃,暗卫无法,只能又回家将她接去了医馆。 她就这样被他折腾了半个月,才在医馆大夫的叮嘱下,将他接回了住处。 虽然这样方便了她今后给他送饭,阿良却是不愿意了。 他本就对耶律乌稚有怨,再加上她陪他的时间总会被任意挤占。 他是个敏感的孩子,自是觉察出了她近日里对耶律乌稚态度的转变,并由此产生了她很可能会被耶律乌稚从他身边抢走的不安感。 “阿良,你是不是怕姐姐抛下你,而选择跟他走?” 阿良微垂着眉眼,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姐姐,他欺负你,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跟他走。” 她笑着点点他的鼻头,“阿良,你听着。姐姐不会离开这里,也不会跟他走,姐姐答应过你的,就不会食言。” 阿良眸中的不安渐渐散去,“阿良相信姐姐。那姐姐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吗?” 苏静绾神色愣怔,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依照目前的情形,她却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耶律乌稚明显不会轻易放弃,而他们的关系又日趋缓和,阿良提出的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她摸摸他的小脑袋,“阿良很讨厌他吗?” 阿良愣怔一瞬,似是没想到姐姐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不情不愿道“如果姐姐喜欢他,阿良...也会试着喜欢他。” 苏静绾眸中微诧,欣慰却心疼。 她抱紧怀中的少年,声音轻缓而疲累,“其实,姐姐也在试着喜欢他,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少年愣怔片刻,却是听懂了她的言中之意,他暖心安慰着“姐姐不必委屈自己,阿良不希望姐姐过得不开心。” 她拥紧怀中少年,心下一阵感动,语声微哽道“姐姐知道了,阿良不用担心。” 耶律乌稚养伤这段时间,沈黎砚倒是去学堂找过她一次,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她没说,她也没敢多问,只陪着她聊了一些盛京的过往之事。 她似乎很喜欢聊一些过去的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会听她细细回忆。 她有些不放心她,特意去问过段泽川,才得知摄政王可能会在近期来花城找沈黎砚。 难怪她看起来不太对劲,原来是因着这个缘故。 她倒是不怕摄政王知道她在这里,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以他的心胸,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带着弟弟辛苦过活的落魄女子。 她只是有些担心沈黎砚。 摄政王如果来了这里,也不知他们能否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在她看来,他们不应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他们应该幸福美满,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第399章 学堂定情 耶律乌稚在家休养了不到半个月,便开始下床走路了。 苏静绾陪他去医馆那里复诊,连大夫都惊叹于他惊人的恢复能力。 在大夫看来,他这样深的伤口,最起码还需半个月才能完全康复,而耶律乌稚却已经能自如行走。 老大夫看着他已经结痂的壮硕身躯,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好。 翌日,耶律乌稚照常送她去学堂,然而当她像往日那样走进学堂时,却见孩子们每人手捧一簇百合缓缓将她围拢在中央。 她疑惑间正要询问是怎么回事,却见耶律乌稚手捧一大簇百合花向她缓缓走来。 孩子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耶律乌稚紧张而忐忑地走近她,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 他将怀中的鲜花高高地举向她,局促而满含期待地看向她,“绾绾,嫁给我。” 苏静绾显然被他这种别开生面的求婚场面给震懵了,她轻按怦怦乱跳的心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身旁手捧鲜花的小家伙们却开始起哄,“苏夫子,嫁给阿稚哥哥吧。” 耶律乌稚抬头,见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说答应,也没说拒绝,他顿时就着急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对碧绿色的手镯,色泽温润而古朴,他那日在玉器铺一眼就相中了,觉得它特别配眼前的她。 苏静绾见他一手捧着百合,一手托着玉镯,就那样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 “绾绾,嫁给我好不好?如果你不想回天枢,那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还不好么...”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绾绾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并无他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他特意打听过,花城的姑娘都喜欢,也时兴这样的求婚仪式。 可绾绾好像不太喜欢,一颗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他难过地垂下了头,手中的鲜花与玉镯好似也要跟着垂落下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求婚失败的时候,却听眼前的女子道“耶律乌稚,我一辈子都不回天枢,你也一辈子同我待在这里吗?” 他霍然抬眸,似是沉思了良久,又好似一瞬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愿意陪你待在这里,可岁旦的时候,绾绾可不可以陪我回北燕?” 见她不语,他急切道“阿良也正好可以回去见见他的娘亲,不是么?” “你不打算当你的世子,继承王位了?” “反正我父王也不喜欢我,少旭要是想当的话,就让他当去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为了与我在一起,放弃你的王位并远离你的父母?” “绾绾,王位我可以不要,可我不能抛下我的父王和母妃。顶多...顶多我辛苦一些多回北燕几次,你只管待在这里,还不行么...” 苏静绾别过头,好看的唇角却微微扬起,他若回答可以抛下父母,那这样的人,她可不敢收。 她轻咳一声,不起来?” 他语声低落“你还没答应我,我怎么起来...” 旁边的小丫却是小大人似的甜甜道“阿稚哥哥,你还没说喜欢苏夫子呢?” 耶律乌稚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东西没拿出来,他从袖口找了一通,才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笺,满面羞涩地递给苏静绾。 小丫鬼机灵地凑上去瞅着,兀自念着 “绾绾欢...你与你...在一起你...当我的...妻子你...” 苏静绾蓦地合上信笺,满脸羞红,他说他要与她生三个孩子,会永远都听她的话,对她不离不弃。 他的字一言难尽,字里行间却溢满情真意切,她的心底不由泛起一股久久的暖意。 耶律乌稚见她眼眶微湿,以为是自己逼得她太紧了,他语声急切“绾绾,你别哭,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意等。” 然而下一秒,他手中的百合却被她静静拿过,她低首嗅闻着手中的花香,雅丽的眸中溢出幸福的笑意。 耶律乌稚愣怔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还是小丫着急地提醒他“阿稚哥哥,快把玉镯给苏夫子戴上啊。” 耶律乌稚这才回过神,他赶忙起身,拉过她皙白的手腕,将一对玉镯给她戴了上去。 孩子们发出银铃般的欢呼声,将手中的百合花揪成花瓣,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耶律乌稚咧着嘴,在她艳若桃花的脸上轻啄了一口,笑着将她一把抱起。 苏静绾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让他放她下来,她低斥一声“你伤还没好利索,这么乱动做什么。” 他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已经没事了,今晚洞房都可以。” “耶-律-乌面上一阵羞恼。 男人看着羞窘难堪的她,一阵狂肆的大笑。 苏静绾将他推出学堂,“我要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 男人拉起她的手依依不舍,却还是不得不回道“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 苏静绾低首羞涩一笑,转身飞快地跑回了学堂。 耶律乌稚笑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接下来,他该筹备他们的婚礼了。 以绾绾目前在龙渊的身份,他们的婚礼还不宜大操大办,等将来回到天枢,他定然会给她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至于父王与母妃那边,他决定等他与绾绾在这边成婚之后,再回去与他们解释,毕竟绾绾的玉牒是要写入耶律家的族谱的。 虽然遗憾父母不能参加他们在这里的婚礼,但考虑到绾绾目前与荣王府的尴尬关系,他决定还是先徐徐图之。 父母定然不允许他娶绾绾,但他知道,绾绾也根本不在意他们同意与否,否则她今日就不会答应他的求婚了。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夹在父母与她之间左右为难,倒不如先与绾绾在这里成婚,以后再慢慢与父母沟通来缓和关系。 前路虽然有些艰难,但他愿意尝试和努力,他现在不就迈出一大步了么?以后绾绾再生个一儿半女,他就不信父王和母妃不会心软。 至于绾绾很难再诞育子嗣的问题,其实自来到南境以来,他就一直在派人遍访名医,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日他们会得偿所愿。 一周之后,耶律乌稚与苏静绾顺利举行了婚礼。 婚礼没有大肆操办,只邀请了沈黎砚和段泽川以及附近一些相熟之人坐了两席,见证了他们的喜结良缘。 阿良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耶律乌稚,但看到姐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还是高兴地偷偷抹泪。 阿姐为了将他从北燕带出来,吃了那么多苦,他是真的为她感到开心,以后她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沈黎砚看着他们终于修成了正果,自是打心底里祝福他们。 耶律乌稚虽然不好,可他对苏静绾算得上是真心实意,总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苏静绾觉得合适就好。 两人成婚的半个月后,耶律乌稚踏上了北上回家的路途。他要正式同他的父母摊牌,好让他们承认苏静绾的世子妃身份。 苏静绾那样的女子,自是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分与头衔等身外之物,沈黎砚这段时间倒也听她断断续续聊了一些有关天枢的过往之事。 不管荣王夫妇是否会妥协于儿子的决定,不管耶律乌稚还能否顺利返回花城,苏静绾都不会太过在意。 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悲欢离合,她的一颗心早已变得坚韧豁达。 就像她在送别耶律乌稚之后,与她说的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其实,她现在都有些羡慕苏静绾了,她已经对过往的一切做到了释然与放下,而她呢? 段泽川告诉她,姬冥修半个月前就已经从盛京出发,估计后日就会到达花城。 她本来想过要逃避,反正她在这里也游玩得差不多了,可她却从苏静绾那里看到了勇敢面对一切的从容与释怀。 她已经与命运,与生活达成了和解,那么她呢? 沈黎砚眸中浮现一丝苦涩,也不知她的身体,还能否撑到那时... 第400章 心疾难医 三日后的午后时分,段泽川与南笙以及靖王夫妇,在城门口迎接了来自盛京的马车。 马车简约低调,却宽敞而舒适,影六躬身掀开车幔,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下马车。 他的臂弯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姬天野,身后跟着一身劲装的木棉和抱着球球的夏芷。 段泽川一看这拖家带口的阵仗,顿时一阵没来由的头大。 看来对面的男人对追回自己的王妃没有信心,所以把一岁多的儿子都千里迢迢地带来了。 姬冥修一路看着花城的街景,与他十多年前来的时候已经大为不同。街道变得更加井然有序,繁华程度与盛京不相上下。 靖王夫妇本来想邀请姬冥修住在王府,姬冥修却委婉地拒绝。 他本想住在浔渡客栈,离她近一点,但考虑到小野的安全,他还是决定暂时住到段泽川为他安排好的一处别苑。 别苑闹中取静,离她住的客栈并不太远,正好方便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让你费心了。”他对段泽川的安排还算满意。 “你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好吗?” 段泽川摇了摇头,选择实话实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喜欢出门。” 姬冥修一听,眉峰微蹙,疲惫的声音中满是急切“她怎么了?要不要紧?” 段泽川在上次的信中并没有提到她生病了,刚刚他听这么一说,他的一颗心瞬间揪紧。 段泽川面色微凝,“她不愿意看病,我让宫医暗中为她把过一次脉,发现她...不大好。” 姬冥修心内一窒,眼神迟滞地看向他,“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段泽川眼眸微垂,沉默片刻,终是看向他,“她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季。” 姬冥修抓紧他的衣领,怒声道“你说什么?熬不过这个冬季?你跟她合起伙来骗本王的对不对?” 段泽川没有阻止他的愤怒,他的视线直直看向眸中溢满震惊与不安的男人。 “宫医说,她的心疾已经一年有余,不久前心脉又受过损伤,这导致她的心疾有了加重的趋势。” 他看向男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低声道“宫医已经在研制延缓她病情的圣药,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姬冥修揪着他衣领的手,无声滑落了下去。 心疾... 他想起上次在天枢时对她说过的那些剜心之言,他说不想再看见她,因为他觉得脏。 那日在承明殿外的廊下衣角,是她的... 拓跋聿说他不要后悔,而他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 自责,后悔,难过,心痛,都比不上他此时此刻的熊熊怒火。 “拓跋聿呢?她病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知道吗?” “拓跋聿派在她身边的影卫,已经传信天枢,他现在应该收到了。” “你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心疾的事?” 段泽川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按照我的猜测,他应该知道她有心疾,只不过还不知道她的心疾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姬冥修听后一阵苦笑,原来她瞒着拓跋聿,瞒着他,瞒着所有人,她这是想... 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到底有多绝望,才会做了这样残忍的决定?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和小野该怎么办?她的父王该怎么办? 不行,他要去找她,立刻,马上。 段泽川自是看出了他要做什么,“她最近睡眠的时间很长,尤其是在午后,你要不...还是晚膳过后再去找她吧。” 姬冥修思虑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段泽川看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才转身出了别苑。 姬冥修坐在窗边,看着落日的余晖洒落在苑内的每一个角落,明媚而温暖。 他想起了在平阳镇那个夏日的傍晚,他牵着缰绳,看着她骑着老黄牛时溢满笑容的幸福模样。 也想起了他对老伯说他们即将成婚时,她羞涩带笑的眉眼。 原来...幸福转瞬即逝,痛苦却是那么地漫长。 他没有保护好她,反而还深深地伤害了她。 他不理解,命运为何这么爱捉弄人。 段泽川说,他已经派人去寻薛神医的下落,只不过现在还未等到任何消息。 “影六,派人加大力度找寻薛神医,另外花重金寻找能够治疗心疾的名医。” 影六应声领命,转身出了房门。 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绝不会。 幸好他为了挽回她,特意带来了球球。 薛神医说过,球球的精血可以起死回生,他想试试。 —————— 北燕天枢皇宫御书房。 拓跋聿听了影卫的禀报,震怒之下摔碎了玉盏,“叫端木朔那个老东西来见朕。” 来福赶忙躬身退出房内。 拓跋聿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出声。 他原以为阿黎在南境散心之后,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令他悲痛欲绝的消息。 怎么就病情突然加重了呢?一定是她对他隐瞒了什么。 她先前就吐过两次血,太医说,是因为过度悲伤而导致的心脉受损。 太医因此为她调理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也大为好转,可为何现在又加重了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端木朔躬身步入殿内,直接撩袍跪下,“陛下,臣有罪。” 拓跋聿抓起一只玉盏狠狠掷向对面的人,“说吧,你和她到底隐瞒了朕什么!” 端木朔额头上血流如注,他没敢擦拭,缓声道“陛下,当时在宫门口,微臣诊断说匕首没有伤到贵妃娘娘要害,是按照正常人的心脏位置而做出的判断。” “只是,微臣在后来的诊治中发现,娘娘的心脏较于常人偏右一些,匕首...刺中了她的心脉。” 拓跋聿猛地从御座上起身,他身子一晃,单手撑着御案,才勉强站稳。 少顷,他按下心中的剧痛,抬眸看向端木朔,“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朕?” “娘娘不让微臣说,她不想您为此自责难过。”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欺骗朕,朕算什么?!” 他目眦欲裂,俊朗的眸中湿意汹涌,“千年人参,万年雪莲都不管用了吗?” 端木朔轻声叹息,“陛下,千年人参,万年雪莲服用之后,娘娘的心脉是得到了良好的修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之前就因心气郁结伤了心脉,那些圣药对于她的病情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的治标不治本而已。” 拓跋聿心痛难忍,都是因为他,是他拆散了她与姬冥修,才造成了如今这一切。 如果不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她就会与姬冥修长长久久地幸福一生,而不是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月。 他以为,她当时替自己挡住拓跋泰的那一刀,是下意识就躲过要害部位的。 如今想来,她当时根本就是奋不顾身为他挡下那一刀的。 阿砚...阿砚... 原来,她当时就存了必死的心了。 她失去了她爱的人,她爱的人厌弃她,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所以她就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他永远活在愧疚之中,让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对她的十年之诺。 他别过身,泪水自眸中肆意汹涌。 阿砚,你真的好狠的心。 难道你不知道,没有了你,我对外征战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一个更加强大的我,想让你心里眼里都只有我,难道我做错了吗? 你爱他爱到宁愿舍弃自己,而他呢?转眼就另娶他人,往你的心上插刀,他又有什么好值得的? 阿砚,你不公平,不公平啊... 姬冥修也去了南境,不,他不能让他抢走阿砚,他要去见她,他不会让她死。 “她的心疾,就没有可医之法了吗?” 端木朔看着帝王挺拔孤寂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只可延缓,无法根治。” 拓跋聿声音寂寥,“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要同任何人提起。” 端木朔应声站起,扶额躬身退出。 自古红颜多薄命,他不知年轻的帝王接下来会做什么,但太上皇与太后,是决计不会允许他南下的。 南境,那可是龙渊的势力范围啊... 第401章 母子相认 端木朔走后,拓跋聿沉默良久。 “柘笙,三日后,同朕一起南下。” “陛下,万万不可。” “她现在身体不好,朕要去陪着她。”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怎可轻易抛下国事离开?” “朕的心很痛,根本无心国事。” “可姬冥修也在那里,您若去了,岂不是很危险?” 拓跋聿低首苦笑,“你担心他不会放过朕?” 柘笙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他即便要与朕决一死战,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因为她不会让他有事。 她虽然不爱他,却情愿为他豁出性命,他在她心中始终都占有一席之地。 更何况,姬冥修现在也根本没心情来应付他。 “陛下,您知道姬冥修在贵妃娘娘心中的位置,她盼了那么久,定是希望与他多相处一些时日的,您这么一去...” 拓跋聿岂能听不出柘笙的未尽之言,他是在告诉他,不要千里迢迢地跑去自讨没趣。 两个人的爱情,再多一个人加入,自是有些拥挤和多余。 “姬冥修早已与她和离,她现在是朕的妻,他有什么资格横插一脚?” “陛下,您心里都清楚的,不是么?” 拓跋聿心口一阵闷痛,是啊,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从始至终爱的人都只有姬冥修,贵妃的头衔与身份于她而言,就是个沉重的摆设,是她无奈之下的背负。 他靠坐在透着日光的琐窗前,声音落寞而苍凉,“朕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陛下,以属下对娘娘的了解,她最后定然是要回归砚城的。” 见他蓦地看了过来,柘笙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们先让影卫在花城密切关注着,如果...一个月之后,娘娘还没有回到西凉,您到时再去南境也不迟。” “是啊,朕要大度,要给他们一点重温旧情的时间,要不然...她会怪朕的。” 柘笙看着自我安慰的他,顿觉一阵心酸与苦涩。 陛下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为了心爱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卑微退让着。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为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感到深深的无助与悲叹。 为陛下感到痛惜,为沈黎砚与姬冥修感到惋惜,缘来缘去,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自贵妃娘娘离开以后,陛下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 他时常到琼华殿去睹物思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住在那里,直到寝殿中再也没有了娘娘的任何气息。 他近乎自虐地想着她,盼着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西凉打扰她,期望她有一日会在想通后,重新回到他的身旁。 可他万万没想到,长达九个月的无尽等待,如今只换来她病重难医的消息。 柘笙心疼难忍,这样的消息,让陛下...情何以堪?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寂的殿内响起,“属下后日陪您去一趟相国寺,为贵妃娘娘祈福,好不好?” 拓跋聿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柘笙怕他想不开而积郁成疾,想陪他去找了缘大师开解心结。 他轻叹一声,“不用后日,就明日吧。” 他想早点去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得上苍庇佑,转危为安。 柘笙听后,自是欣喜不已,“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窗外天光暗淡,拓跋聿置身于昏暗之中,轻轻阖上了双眸。 阿砚,我好想你... —————— 南境花城浔渡客栈。 沈黎砚醒来时,窗外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 又一日过去了,依照她现在的状况,哪一天在睡梦中离去倒也不是没可能。 她阖眸冥思片刻,才用力撑起身体下榻。 晚膳过后,她照例走向距离客栈不远处的八方茶楼。 上了二楼,她在固定的位置坐下,边喝茶边听楼下的说书人口若悬河地编排着有关她的故事。 “话说这摄政王妃沈黎砚在抛夫弃子之后,对北燕新帝拓跋聿投怀送抱,当上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黎贵妃...” 台下有人提出质疑“我怎么听说,是那拓跋聿使尽手段,逼迫秦王妃抛夫弃子的呢?” 说书人停了下来,不禁疑惑“你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男子看了眼周围,小声道“我表兄在宁川军营担任要职,知道点内部消息。他说即墨之战时摄政王身中奇毒,是沈黎砚以自己留在天枢为条件,换得了北燕的皇室至宝冰乌草,才救了摄政王。” “你这完全是子虚乌有。若是如此,摄政王为何还要与她和离而另娶镇国公嫡孙女霍妤凝呢?” “她都嫁给了北燕新帝,摄政王身份尊贵,战功显赫,又岂能接受自己的王妃曾经属于他人?” “是啊,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怎能容忍自己的王妃对他不忠不贞?” 有人打抱不平,“这么一说,那沈黎砚岂不是忍辱负重,为他人做了嫁衣,就连孩子都要叫别人母妃,这是得有多惨啊...” “没错,摄政王也是刻薄寡恩。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沈黎砚还为他生了一个小世子,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可是听说,摄政王当时千里迢迢去天枢挽回过呢,只可惜沈黎砚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对她万般宠爱的北燕帝,摄政王只好忍痛割爱,就此与她恩断义绝。” “还有这回事啊?” “那可不。”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过,近来有小道消息说,那沈黎砚早已被北燕帝抛弃,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西凉呢。” “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她本该与摄政王白头到老的呢...” “谁说不是呢,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如此。” 说书先生趁机插话道“各位客官,那咱们接下来就聊聊东岳夜王与他的小娇妻戚暮烟之间的爱恨纠葛。” “话说,这夜王微生思尧,也就是之前的暗夜门门主冷霄,与戚暮烟的缘分开始于黑水渊的那头蛟龙...” 沈黎砚端着茶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一步错,步步错... 她当初选择与姬冥修在一起错了么?还是从她选择用冰乌草救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今日的结局? 段泽川说,他在这两日就会来到花城,他应该是陪着他的新婚侧妃来蜜月游玩的吧。 她眼尾潮红,轻声呢喃着也好,她这样的不忠不贞之人,是早该消失在他的世界。 一颗心,针扎般地痛,她饮尽杯中清茶,准备起身离开,视线中却出现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她看不到茶桌下的孩子,只看到一只稚嫩的小手正竭力伸向玉碟中的鲜花糕点。 沈黎砚眸中微诧,心想这是谁家的孩子偷偷跑出来了,家里大人都不管的么? 她四下看了一圈,并没发现疑似孩子父母的人寻来。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伸手将桌边的玉碟慢慢移向自己这边,孩子白嫩的手就跟着移向她这边。 玉碟停下,孩子终于抓到一块糕点,沈黎砚俯身看向桌下的小豆丁,竟是如遭雷击。 眼前手拿糕点就那样狐疑看着她的孩子,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小野。 她屈着身,就那样看了又看,她不会认错,他的样子就是正月十五那晚相思桥上看到过的模样。 沈黎砚瞬间红了眼眶,喉间哽咽,她声音轻颤“小野...” 她想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却在伸出的那一刻又蓦地收了回来。 他不认得她,万一自己贸然抱他,把他吓坏了怎么办? 姬天野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女子,再三确认她就是玉姨偷藏起来的画像中的娘亲,他不会认错。 他往前迈出一小步,虽然还有些摇晃,却是稳稳地靠近了沈黎砚。 “娘亲...”他定定看着她,就那样喊了出来。 沈黎砚满眼不可置信,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将姬天野抱入自己怀中。 “小野,小野...娘亲在这里。”她就那样屈膝跪地,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泪流满面。 良久,她才听到姬天野委屈巴巴的声音,“娘亲,痛痛...” 沈黎砚放开他,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不起小野,是娘亲弄痛你了。” 她认真看向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野,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黎...” 沈黎砚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第402章 一家团聚 沈黎砚一动也未动,任由男人走近,将她和小野一并搂入怀中。 “阿黎,我和小野来找你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姬冥修闻着怀中熟悉的气息,声音轻颤而满足。 段泽川告诉他,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二楼听人说书,所以他便带着小野一个一个地找了过来。 他不敢轻易靠近她,只能在两个茶座的距离将小野放下,让他自己去找他的娘亲。 小野很聪明,通过偷拿糕点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就那样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看着他们母子相拥在一起的美好画面,才敢适时出现在她面前。 他怕她会不喜欢小野,甚至是憎恨自己。 他感受着怀中之人的僵滞与几不可闻的抗拒,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刚才听到楼下那些茶客对她的非议了,她一定也以为他嫌弃她不忠不贞,所以才会狠心与她和离。 不,他怎么舍得不要她,他心疼她都来不及。他恨自己知道得太晚,深深地伤害了她。 她瘦了很多,抱在怀中都能感受到她腰间的瘦弱。 沈黎砚轻轻推开他,客气而疏离,“王爷,我们已经和离,这样于礼不和。” 姬冥修侧首看了眼周围,才发现很多茶客正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这边,他沉冷犀利的视线扫向四周,众人立马低头避开。 他知道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只能率先抱起小野,拉着她的手离开茶楼。 沈黎砚本想挣脱他,却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拉拉扯扯引起他人的注意,只能任由他牵着下了楼。 甫一出楼,她便抽离出自己的手腕,与他拉开一大段距离。 姬天野看着娘亲离他和父王很远,稚嫩的声音无助地喊着,“娘亲...抱抱...” 沈黎砚侧首,父子俩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容颜,就那样眼巴巴地看向她,她无法,只能近前将姬天野从姬冥修怀中抱了过来。 孩子身上散发着奶香的味道,特别好闻,她不由用鼻端轻触他嫩滑的脸蛋,语声轻柔地笑道“小野乖...” 一旁被冷落的姬冥修顿时有些吃味,却又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母子身旁。 她对他有怨,他理解,但他不会就此轻易放弃。 他这次来,就是求得她原谅的。 他当初能费尽千辛万苦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如今就能用自己的诚心再次让她接受他。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小野,他就不信她能一直对自己横眉冷对。 “娘亲,饿饿...”姬天野抚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就那样委屈巴巴地看向沈黎砚。 沈黎砚面上一阵尴尬,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她再怎么对姬冥修有怨,也不能饿着孩子。 于是她侧首看向姬冥修,有些为难与无措,“小野可以喝粥吗?前面有一家不错的粥店。” 她不知一岁半的孩子该吃些什么,别的她不敢轻易说,易消化的肉粥,他应该是可以吃的。 姬冥修听着她贴心的提议,心下不由一暖,“他晚饭通常会吃一小碗蛋羹,一块胡萝卜泥或是山药泥,嗯...” 他抚着英挺的鼻端,认真想了想,“有时也会喝奶娘的母乳,吃些玉米粒或是酥软的青菜什么的,都可以。” 沈黎砚面色愧疚,她只在小野刚出生的那会儿,喂过他半个多月的母乳,之后便再也不曾照料过他,她亏欠了他太多。 他看着她自责又难过的样子,心中亦是一阵难受。 小野那会儿很不好带,就连邱姑姑和玲玉照顾起来都有些吃力,半夜一旦尿床醒来,就会一直哭闹不止,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抱去与他同睡,他才会安生下来。 他很依赖他,他有时上朝都得抱着他。 不过他很乖,很少在朝堂之上哭闹,反而总是很安静地窝在他怀中听文武百官议政。 有时候,他听腻了,就会在宫女太监的看护下,去找珵儿一起玩耍。 珵儿比他早出生四个月,总会像小大人一样领着他在皇宫里到处撒欢。 亲自带他的一年多以来,很辛苦,却也甘之如饴。 唯一难过的就是,小野见不到自己的娘亲,这让他一度痛恨她,痛恨她的狠心。 如今想来,他最该痛恨的是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会让他们一家三口分开这么久。 半刻钟不到,一家三口走进了陈记粥店。 店内干净别致,食客并不多,放眼望去,大多都是带宝宝来喝粥的年轻夫妇。 姬冥修自动抱过沈黎砚怀中的姬天野,跟在沈黎砚身后上了二楼雅间。 这里视眼开阔,可以将窗外街道两旁的夜景尽收眼底。 沈黎砚将姬天野放在掌柜特意拿来的宝宝餐椅中,而后点了适合他吃的瘦肉粥与番薯,当然也包括她与姬冥修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折叠好,给他系在脖颈间,笑着亲了亲他嫩白的脸蛋,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小家伙没有见过这样的餐椅,在里面高兴地拍来拍去,玩得不亦乐乎。 盛京没有这样的店铺和餐椅,姬冥修不由多看了几眼整个楼层的布局与环境。 沈黎砚倒了两杯热茶,将一杯推给他,“这是前不久,刚从云州大陆几千里之外的欧罗大陆传来的一种运营模式,很受花城这边的年轻夫妇喜欢。” 姬冥修收回视线,端起茶盏就那样专注地看向她,他唇角带笑“阿黎很喜欢这里吗?” 沈黎砚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垂眸轻抿了一口热茶,“还不错。” 男人语声诚挚,“阿黎,对不起...” 沈黎砚端着茶盏的素手微顿,她沉默良久,竟是平静地看向他,“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无需同我说对不起。” 男人握住她的手,急切道“我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怎么能不说对不起。” 她拂开他的手,笑着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虽然笑着,但眸中的疏冷却刺痛他的双眼,她不肯原谅他... “阿黎,我们不能和好如初了吗?” “王爷,你向来都是个知分寸的人。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她负责,如今却对我说这些云里雾里,让人误会的话,实在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阿黎,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姬冥修,如今的我,虽已没资格对你说什么从一而终,但你既然选择了她,就不要再三心二意。” 她认认真真看向他痛苦的眸中,“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两女侍一夫这样的桥段,我不屑沾染。请你尊重她人的同时,也尊重你自己。” 姬冥修心神俱痛,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而轻嗤一笑“那拓跋聿呢?他不也妃嫔无数,你为何对他那般宽容,对我却这般苛刻?” 沈黎砚愣怔一瞬,接着嗤笑一声,垂首默然,她低声呢喃“你到如今还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而仰首看向屋顶,竭力控制着几近夺眶而出的眼泪。 静默片刻,她终是低首阖眸,轻笑道“罢了,不知道也好。” 此时店小二端来了他们的餐食,沈黎砚礼貌接过,开始一口一口地喂姬天野吃蛋羹。 姬冥修看着孩子无辜看向他们的乌黑眼睛,终是按下心中的怒意,看向温柔喂食的她。 她喂得耐心而细致,时不时用小野脖颈间的锦帕擦拭他粘在嘴角的饭粒,等到他彻底咽下第一口,才会再慢慢地投喂下一口。 不像他,刚开始喂食小野时,不是喂多了把他呛着,就是把他的小脸糊成小花猫,直到此时他才理解,珵儿为何会那般粘着皇后了。 母亲的温柔细致,是父亲永远都很难学会的,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母性特质。 就比如此时此刻的小女人,灯火下,她的侧脸依旧温润如玉,映照着母爱的光辉。 小野吃得很开心,他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娘亲,生怕她忽然消失了似的。 沈黎砚看着心疼,喂完后,在他的小嘴上轻啄一口。 一旁的姬冥修看着这一幕,很是吃味。 女人果然有了孩子就忘了夫君,而且还是一个被她嫌弃的夫君。 第403章 小野喜好 他知道她很在意他娶了霍妤凝,也很清楚自己当时娶霍妤凝时存了很多赌气的成分在其中。 他从天枢回去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可以抛弃她嫁给拓跋聿,他为何就不能娶霍妤凝重新开始。 可如今,他却为当时冲动之下的选择而后悔了。 成婚后,霍妤凝协助管家和邱姑姑,将王府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小野更是视如己出,照顾得很是妥帖。 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小野。 她住在王府将近一年,又是恩师唯一的嫡孙女,他不能一直让她没名没分地受人指指点点。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现在的他左右为难。 一个是自己的挚爱,一个是恩师的至亲,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深知,只要有霍妤凝在的一天,阿黎就决计不会同他回王府。 他也知道,阿黎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她不希望两个人中间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管他是否喜欢那个女子。 她喜欢干脆利落的关系,不喜欢节外生枝的拉拉扯扯,所以她才会对他说,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那样的话。 她甚至可能会以为,现在的他,只是想坐享齐人之福,鱼与熊掌都想兼得。 心中苦闷,他想他明日需要去找段泽川求助一二了,毕竟自己在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上,真的是有些无从着手。 一家人离开陈记粥店时,已是戌时三刻。 沈黎砚紧紧抱着怀中的姬天野,眸中盛满了浓浓的不舍。 姬冥修要带他回城东别苑,她不能拦着。 她虽然住在浔渡客栈相对清幽的雅间,但那里毕竟鱼龙混杂,小野若是跟她回去,定然不安全。 仿佛预感到她会离开似的,他乌黑湛亮的眼睛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沈黎砚无奈,只能抱着他慢慢走在热闹纷繁的街市上。 小家伙早就瞌睡了,却是强打着精神紧盯着她,她宠溺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心中却甚是酸楚。 玲玉告诉她,霍妤凝对小野很好。然而即便再好,与她这个亲生娘亲相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霍妤凝将来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人性都是自私的,到那时她还能否一视同仁地对待小野,都是个未知数。 她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难以名状的心疼漫溢而出。 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头肉,她原以为不去看不去听,她就可以当作从来没有生过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走向自己的终点。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做到之前那样的狠心。 她不能再这么自私。 枉她之前还劝解毕文珺,人生在世不只是为自己而活,那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她的小野需要她,他是那么地渴望母爱,而她却狠心将他推离自己身边,自以为是地以为,没有她,他的父王也能将他照顾好。 可如今看到他如此依赖自己,她那颗只想着了却残生而麻木昏暗的心,第一次焕发出了向往生的力量。 自离开天枢的那一刻起,她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有一个健康无虞的体魄。 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伴不了小野太久。 她看着他渐渐熟睡的纯净脸庞,幸福却又伤感着。 街角的尽头,她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姬冥修怀中,生怕弄醒了他。 姬冥修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现在还没有原谅他,又怎会答应同他回别苑,他心中暗叹,只能徐徐图之了。 他放低声音,“我明日带他来客栈找你顾好自己。” 沈黎砚轻嗯一声,看了姬天野最后一眼,转身走进浔渡客栈。 房门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木棉。 她一身黑衣劲装,上前一步向她行礼,“王妃。” 她开门进入房内,“木棉,你回去吧。” “王妃,属下不能回去。” 她眸中渐渐涌上怒火,“怎么,他派你来监视我的?” “王爷他只是...担心您。” “不必了,他担心的不应该是我。你回去告诉他,除了小野,我与他再无交集。” 木棉一时静默不语,她虽不懂男女间的爱恨纠缠,但王妃与王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王妃越是这样,越表明了她对王爷的在意。 如果她已经不爱王爷,就不会这么在意他娶了别的女子。 若是已经无爱,莫说王爷只娶了一个霍妤凝,就是再纳十个八个,王妃都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她虽然说得强硬决绝,但她能感受到她语声中的伤痛与悲凉。 木棉没有说话,只借着门外的月光将屋内的灯火点亮。 “王妃,属下去给您准备洗漱的热水。” 沈黎砚没有阻止她,她只是在听命办事,她又怎能忍心为难于她。 之前这些琐事,都是段泽川派给她的两个侍女在负责,难怪今日回来没有看到她们,原来是他与段泽川已经通好气了。 她轻叹一声,眸中浮现淡淡的惆怅。 相爱不易,相处更难。 回想起过往的相知相爱,再到如今的势如水火,她的心,就一阵抽疼。 痛感比之前更甚,她呼吸艰难,按压着胸口冲到榻前,拿出枕下的瓷瓶服用了一粒护心丸,才渐渐平息了汹涌而至的绞痛。 她虚弱地躺在榻上,自嘲一笑,看来他将木棉派来是正确的,如今的自己,正慢慢变成一个连半桶水都提不起来的废人。 打水回来的木棉看到这样的她,赶忙焦急地问道“王妃,您还好吧?” 沈黎砚闻声睁眼,才轻声道“木棉,你坐下。” 木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面有忧色地坐在榻前的矮凳上。 “跟我说说小野的事吧,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做什么,都可以讲给我听。” 木棉压下心中的难受,尽量让自己声音如常,她不想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榻上之人的心情。 “小世子现在还小,能吃的东西有限。不过他很喜欢吃邱姑姑做的蛋包饭,每次都能吃这样的碗两小碗...”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碗的大小,而后笑着道“他不爱吃有味道的食物,不管什么食物,只要加了葱末、蒜末这样的东西,就会被他嫌弃地晾在一边。” “总之,只要是松软微甜的糕点类的东西,他都爱吃。至于他喜欢玩什么的话,最喜欢玩水和垒积木,有时甚至能一个人玩大半天。” “不过,自从他学会走路以后,特别喜欢追着球球跑,喜欢揪它漂亮的尾巴,球球经常被他吓得在府内乱窜。” 沈黎砚听着姬天野的日常趣事,苍白的面容因着笑意而红润了不少。 不喜吃有味道的食物,倒是随了姬冥修,看来将来长大以后,又是个像他一样挑剔的主。 “明日你陪我去街上走走,我想给他挑选些适合他的玩具。” 木棉当然是一百个支持,“好的王妃。” “我与他已经和离,叫王妃实为不妥,你还是叫我世子吧。” 木棉面上微怔,却还是斩钉截铁地道“您永远都是我们的王妃,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以后永远都是。” 沈黎砚轻叹一声,没再出言阻止。 想叫什么,那就随她吧,左右不过个称呼而已,她也不想因这么一件小事,而为难于如此忠心耿耿的护卫。 木棉虽然对王妃没有提及王爷只言片语而有些失落,不过来日方长,她相信只要他们多加努力,王妃就一定会原谅王爷。 翌日一早,沈黎砚正在内室洗漱,就听到了门外敲门的声音,甚至还伴有孩子若有似无的抽咽声。 木棉开了门,看到王爷竟抱着小世子站在门外。 她赶忙将他们让了进来,接着就听到了小世子软糯委屈的声音。 “娘亲...”姬天野从男人怀中下来,噔噔噔跑向刚从内室出来的沈黎砚。 沈黎砚俯身抱起眼泪汪汪的小家伙,满眼心疼“怎么了小野?” 姬冥修刀削般的脸上面露尴尬,“早上一醒来就找你,没看到你,就急哭了。” 沈黎砚摸着小家伙哭得通红的眼睛,心下一片了然。 他害怕她抛弃他。 第404章 她的母爱 想到这里,沈黎砚眸中溢满心疼。 她拍抚着小家伙的后背,轻哄着他,“娘亲在这里呢,小野乖,不哭哦...” “娘亲..家伙往她怀中钻了钻,不满地哼唧着。 沈黎砚浅笑着柔和了眉眼,她抱着他坐在茶桌旁,温柔道“是娘亲的不对,没有在第一时间抱抱我们的小乖乖,是不是?” 姬天野听了之后破涕为笑,“娘亲,亲亲...” 她微怔,赶忙笑着在小家伙脸上轻啄了一口,“真是个小人精。” “娘亲,饿饿...” 沈黎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父子俩还未吃饭,她赶忙吩咐木棉去客栈后厨端来吃食,投喂怀中的小家伙。 男人看到她脸上犹未擦净的水珠,赶忙从怀中掏出锦帕,为她擦拭起来。 沈黎砚神色一僵,正想推开他的手,却在看到小家伙看向他们亮闪闪的眼睛时,强忍着没有出声。 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他们之间的不和睦,否则会影响甚至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 男人见她没有拒绝,深邃的眸中渐渐泛起了几丝难得的笑意,她终究还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心软了。 一家三口吃过早饭之后,沈黎砚先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给姬天野换了干净的尿片,一家三口才出了门。 她今日需要给小野置办一些东西,比如擦屁屁用的干粉,她刚刚在换尿布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屁屁有点红。 也不知这个架空朝代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如果实在没有,她会自己研制一款出来,总归费不了多少时间。 姬冥修看着她在店铺中不辞辛劳地为小野精挑细选着衣服鞋袜、吃食、玩具等,每一份都不曾假手于人,他的一颗心就柔软地一塌糊涂。 他原以为她是个狠心的娘亲,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尽职尽责地对小野好。 他不由苦笑一声,原来小野是受他牵连,被连带着‘恨屋及乌’了。 沈黎砚买了制作面包与蛋糕的模具,她想给小野做几款无糖或是低糖的松软糕点,就比如现代的法式小面包或是蛋黄派什么的,或是烤一些类似曲奇饼的动物饼干也不错,她觉得小野一定会喜欢。 午时热闹的街市上,高大俊美的男子怀抱粉雕玉琢的男宝,跟在清雅出尘的女子身旁,一路闲逛交谈着,俨然成为了整个花城一道美丽的风景。 沈黎砚在一家饰品店买了几款彩色的小发夹,将小家伙细软的头发夹了几个小揪揪,看着分外惹人喜爱。 旁边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见状,也闹着自己的娘亲和父亲给她扎那样的小揪揪,只可惜她的娘亲扎了好一会儿,也扎不出沈黎砚那样的效果。 小女孩在店内的铜镜中,看看姬天野的,又看看自己的,顿时瘪着小嘴哇哇大哭,因为娘亲给她扎的小揪揪实在是太丑了,一点都不好看。 年轻的妇人难为情地看向一旁的沈黎砚,沈黎砚笑笑,正要去给小女孩扎头发,自家的小醋缸却不乐意了。 他搂紧自家娘亲的脖颈,对着眼巴巴看过来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娘亲...小野的。” 话音一落,不只她和姬冥修,就连小女孩的父母,立刻被他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 姬天野的意思很明显,娘亲只能给他一个人扎头发,不能给别的小朋友扎。 沈黎砚好笑地亲了亲他微微噘起的小嘴,轻哄着“娘亲当然是小野一个人的。只是你看她哭得多伤心啊,我们就帮帮她,好不好呀?” 姬天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自家娘亲的脖颈,沈黎砚将他抱给姬冥修,然后走到铜镜前,给小女孩扎了几个同样的小揪揪。 小女孩摸着头上的小揪揪,又转身看了眼姬天野的,这才满意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年轻的妇人自是笑着颔首致谢。 小野的东西买齐了之后,一家三口在一家酒楼吃了午饭,随后便乘车往回赶。 因着客栈不太方便烘烤糕点,沈黎砚便同意了姬冥修去别苑的提议。 别苑内清幽雅致,寝居内宽敞明亮,布局更是朴实而简洁,处处透着舒适与温馨。 其实段泽川之前说过要为她选一处别苑居住,是她觉得就自己一人,住客栈就好,不想他在处理王宫事务的同时还得再费心她的事。 现在看着这样的别苑,沈黎砚就知道他费心了。 逛了一上午的店铺,她现在已然有些困倦,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在侍女的安排下歇息在了正院的西屋。 她现在的身体不同于以往,几乎一挨枕头就会入眠,不到半刻钟,便传出她清浅的呼吸声。 姬冥修步履轻缓地步入屋内,他坐在寝榻前,就那样看着她静雅的容颜出神。 他握着她纤细的皓腕,那里将近瘦了一圈,一阵揪痛涌上心头,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滴落。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了,细细回想,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也改变了很多的事。 过往的一切美好早已不在,只留下孱弱如斯的她和心神俱疲的自己。 他们曾经是那么地爱着彼此,眼里亦只有彼此,而如今,她对他,只剩了怨与恨。 他将她皙白的手放在颊边,兀自轻抚着。 “阿黎,本王一定会治好你,你不要轻易放弃我和小野,好不好?” 他眸中的悲伤不能自已,“已经有三叔公的消息传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好起来的。” 他侧首亲吻她的掌心,“本王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他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眸中恨意滔天,“他若敢来花城,本王定将他碎尸万段。”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去对付那个禽兽,当务之急是治好阿黎,其他的,他根本没法再多想。 沈黎砚醒来时,已经接近酉时。 窗外的天色尚有几分光亮,她起身喝了一杯温茶,正要走出屋门,却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她上前打开了屋门,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夏芷。 夏芷见到她,蓦地红了眼眶,“王妃,奴婢终于见到您了。” 沈黎砚将她拉入屋内,用锦帕擦拭她的眼泪,笑着道“我记得你以前也不大爱哭,是不是被玲玉给传染了?” 夏芷听了,瞬间破涕为笑,“王妃,您还是这么风趣幽默。” “好了,不哭了。”她拉着她坐下,“同我说说玲玉他们吧。” 夏芷这才止住哭声,“玲玉本想一起来南境,可是熠儿太小,离不得她,便只能作罢。” “邱姑姑现在已经不怎么去尚仪局了,就在王府专心料理府内事宜,特别是小世子的饮食起居,几乎都是她亲力亲为。” 沈黎砚欣慰地点点头,“真是辛苦你们了,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王妃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更何况,小世子那么可爱,照顾他,我们都甘之如饴。” 沈黎砚摸了摸她的头,“听木棉说,霍侧妃对小野也很好,是么?” 夏芷点点头,“嗯,小世子的尿片几乎都是侧妃在换,她对小世子很是耐心细致。” 她垂眸低语,“那就好...” 夏芷何等聪慧,自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王妃,您不用担心她会取代您的位置,您才是王府的女主人。自您走后,砚落居一直都是玲玉和奴婢在看管,她根本没有住进去的可能,王爷爱的人是您。” 沈黎砚被小丫头的话逗笑,“你怎么知道王爷爱的人是我,而不是霍侧妃?” 夏芷看了眼关着的门窗,这才小声道“王妃,奴婢告诉您一件事。” 沈黎砚听着她附在她耳边的低语,神色迟滞了一瞬,“她都不在意的吗?” 夏芷抿了抿唇,“其实,奴婢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王爷,只是王爷心里已经装满了您,根本就容不下他人了。” 沈黎砚怔神良久,而后笑了笑“总之,你们府内所有人都辛苦了。” 她捏捏她圆圆的脸蛋,扬唇道“我想给小野烤些他爱吃的糕点,你来帮我吧。” 夏芷连连点头,二人这才笑着前往苑内膳房。 第405章 幸福一家 经过一个时辰的捣鼓,沈黎砚在夏芷和膳房师傅的帮助下,成功烤制出了令她满意的甜点。 给夏芷她们做的是正常糖分的,给小野做的是低糖的。 当法式小面包、蛋黄派、焦糖曲奇小饼干摆在姬天野的面前时,他已经挑花了眼。 他一边吃,一边兴奋地喊着娘亲,沈黎砚的一颗心都被萌化了,酥软得一塌糊涂。 她给他做的只是些小零嘴,他就高兴成了这样,等下她给他做他爱吃的蛋包饭,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模样。 晚膳时分,她在膳房给小野做了个造型别致的小熊蛋包饭。 炒饭中加了胡萝卜丁和虾肉丁,炒熟后放置温热,而后摆成小熊的形状放入盘中,最后将煎好的流心蛋皮盖在小熊的身上。 流心蛋皮是卷起来的形状,为了让小家伙体会亲自切开蛋皮给小熊盖被子的惊喜,她将木质的小刀轻轻放在他的手中。 坐在桌前的姬冥修,包括在餐桌旁负责布菜的夏芷和其他侍女们,都微笑打量着小家伙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 沈黎砚将他拢在怀中,捉起他的小手,亲自隔空给他示范了一下,小家伙眸中一亮,下一刻便挥着小刀将长长的蛋皮划开一条细缝。 蛋皮渐渐舒展开来,她捉住小家伙的手轻轻一拨,里面的流心蛋黄铺落而下,小熊身上的蛋黄小棉被就这样盖好了。 姬天野咯咯笑着,乌黑的眸中闪烁着惊奇的目光,沈黎砚将小勺子放到他的小手中,微笑道“我们的小野现在可以吃饭饭了...” 小家伙看着娘亲鼓励的眼神,瞬间心领神会,他用勺子挖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 姬冥修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开心的姬天野,他吃得很狂野,小嘴中塞得满满当当,生怕别人抢走他盘中的美食。 而身旁的小女人就坐在一侧,托腮笑看着吃得满嘴米粒的小家伙。 沈黎砚怕小家伙噎着,起身将奶瓶中放温的羊奶放到姬天野的小嘴边,姬天野十分配合得喝了几口,而后继续奋战盘中的蛋包饭。 夏芷见状,赶忙道“王妃,还是我来喂小世子吧,您和王爷的饭菜都快凉了。” 沈黎砚微怔,这才注意到餐桌前的男人就那样端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子互动,桌上的饭菜竟是分毫未动。 她将奶瓶交给夏芷,尴尬地微咳一声,要光看着,快些吃吧。” 她坐回桌旁,正要拿起筷箸吃饭,却见碗中已经多了几块鱼肉。 她微垂了眉眼,低声道“谢谢。” 姬冥修唇角扬起一抹笑,英朗俊美的容颜依旧,“不用谢。” 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是她亲手做的,是他应该谢谢她才是。 谢谢她给了小野这么多的快乐,谢谢她愿意陪着他们父子一起用膳。 不一会儿,坐在儿童椅中的小家伙就吃饱了。 只见他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沈黎砚正好也吃完了,她起身抱起姬天野,坐回餐桌旁给他轻轻按揉起了鼓起来的小肚子。 他开心地咯咯笑着,用有力的小手揪摸她垂落在胸前的青丝,沈黎砚俯身轻啄他一口,正要起身,脸上却倏地印上了一个软糯的吻。 沈黎砚神色愣怔半晌,才意识到是小家伙在她脸上啵了一口,他在回馈她对他的爱意。 小家伙纯澈黑亮的眼睛,就那样注视着她,小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娘亲,沈黎砚眸中湿意上涌,俯身亲吻他的额头,“谢谢小野。” 一旁的姬冥修顿时有些吃味,姬天野这个小没良心的,他平日里又是给他换尿布,又是半夜哄他入睡的,也不见得他亲过他一口。 沈黎砚好不容易将小家伙哄睡了以后,才坐上回客栈的马车。 姬冥修十分不舍,却没有出口挽留。 他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最起码今日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已经很满足了。 此后的半个多月内,沈黎砚和姬冥修带着姬天野几乎玩遍了整个花城,小家伙的体重更是在沈黎砚的精心喂养下直线上升。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离不开沈黎砚,沈黎砚走到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就连姬冥修要抱他,都会被他嫌弃推离。 姬冥修虽然有些无奈,却也不会真的生气,他只是有些担心阿黎的身体。 这段时间,他不只一次见到过她心疾犯了时,是如何地痛苦难熬。 她慢慢变得虚弱,有时连多抱一会儿小野都成为了奢望。 在这期间,他遍寻的很多名医,在看了阿黎的心疾后都表示爱莫能助,仅有的几个名医,也只是留下了几副缓解心痛的药方之后,便叹息着离去。 就在他心伤绝望之际,终于等来了三叔公的好消息。 三叔公赶来的时候,已是花城的十月下旬。 他是从云州大陆东南部的一个海上岛屿千里迢迢赶回来的。 两个月前,他就收到了段泽川和薛流光的千里传信,本来准备离开海客岛的他,在得知阿黎的心疾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克服了岛上的恶劣环境,终于找到了一味圣药地心草。 他回来时一身风尘仆仆,几乎瘦脱了相。 沈黎砚在城门口接到他的那一瞬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薛神医早已在薛流光传给他的家信中,得知了在他离开西凉后,阿黎所经受的一切。 沈黎砚知道父皇和薛流光在她走后不放心,所以暗中派了护卫一路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她极力掩饰着,那些护卫却还是在跟着她来到花城后不久,便发现了她的病症。 她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便亲自书信一封,传回了归砚城。 她让薛流光不要大费周折地来花城找她,因为她马上就会回去。 薛流光自是知道姬冥修已经到了花城的消息,他虽没来花城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却还是派人加大力度找寻三叔公的下落。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三叔公终于收到了他们找寻他的消息。 薛神医看着形容憔悴的沈黎砚,几乎是老泪纵横。 他离开盛京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没成想两年多的时间,她竟变成了这样,这怎能不让他心伤难过。 姬冥修直接将薛神医安排在了东城别苑,老人家见到了姬天野自是欣慰万分,他终于抱上了阿黎生的小玄孙。 他在苑内歇息了不到半日,便开始诊治起了沈黎砚的病症。 诊脉过后,他露出了同之前那些名医一样的神情,等候一旁的姬冥修,满含期待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去。 难道就连三叔公都束手无策了吗? 薛神医沉思良久,给出了最终的诊疗方案以地心草为药引,辅助球球的精血和其他名贵药草,延缓沈黎砚的寿命。 至于能延缓多久,还要看首轮治疗后的效果。 这无疑给了姬冥修一线希望。 只要能让阿黎继续活着,即便是折损他的寿命,他也在所不惜。 因着治疗需要漫长的几个疗程,几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回归砚城救治。 沈黎砚不想姬冥修带着小野陪她回西凉,可男人心意已决,而她又舍不得小野,只能无奈妥协。 不过她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你不回盛京,就将霍妤凝一个人留在王府吗?” 男人将她拥入怀中,“本王已经写好了和离书,王府的一半家产用以补偿本王对她的愧疚。如果她愿意,可以随时离开。” “你...” 男人修长的手指附上她的唇,轻轻摇了摇头,“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她还是不愿意离开,本王也不会强求。” 他轻抚她瘦削的脸庞,“你以前不是跟本王说,你喜欢归砚城,想一辈子都住在那里吗?” 见她眸光微诧,他笑着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声音坚定而温柔“本王和小野陪着你。” 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第406章 离开花城 心中感动,一股暖意充盈而上,瞬间浸湿了她的双眸,“阿雍,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终于听到了这声久违的阿雍,姬冥修仰头,任由湿意在眼眶中徘徊。 他声音轻颤,温声道“一点都不委屈。只要能与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本王都甘之如饴。” 沈黎砚一时泪流满脸。 她曾经怨恨过命运不公,可此时此刻,她的一颗心却分外安宁。 命运终究没有亏待了她。 不管她还能活多久,只要有她的爱人和孩子陪着,她就不算孤独,就不算枉来这个世间一趟。 —————— 沈黎砚在离开南境前,特意带着小野去学堂看望了苏静绾。 姬冥修没有同她一起前往。 一来,他与苏静绾也的确没什么可聊的,来了反而会徒增不必要的尴尬。 二来,他毕竟是龙渊摄政王,而且曾亲自调查过苏旬一案,畏罪潜逃的苏静绾近在咫尺他却不抓,的确很容易被人说成是徇私枉法。 所以,综合下来,倒不如不见得好。 到了学堂,沈黎砚没有打扰苏静绾给孩子们上课,她安静地坐在后面的空位上,听着孩子们在她的领读下朗声读着《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怀中的姬天野不甘示弱,也跟着学堂的孩子们振振有词地朗读着。 虽然他吐字不清,读得马马虎虎,但他稚嫩的声音还是吸引了堂内的小朋友们朝他围了过来。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比他们小了五六岁的小豆丁。 姬天野倒也没有吓得往沈黎砚怀里钻,而是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些争先恐后挤在他身前的小萝卜头们。 孩子们嬉笑兴奋着“是小弟弟哎...” “他真可爱。” “他好漂亮。” “他流口水啦...” “他的发夹真好看,我也想要...” “快看,他笑啦...”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姬天野惊奇地看着他们,随后被娘亲抱着走向讲台。 苏静绾看到沈黎砚怀中的姬天野,眸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沈黎砚在他耳边轻声道“小野,这是绾姨。” 小家伙看着面前漂亮的姨姨,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 苏静绾笑着将他接到怀中,小家伙也很配合,任由她抱着,没有哭闹。 “小野长得很像王爷。” 沈黎砚用锦帕擦着小家伙的口水,笑着点了点头,“喜欢的话,你也赶紧生一个。” 苏静绾轻抚自己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已经有了。” 沈黎砚眸中惊诧,“多长时间了?” “不到月余。” 沈黎砚一阵了然,“你倒是厉害,刚成婚就有了,耶律乌稚知道了吗?” 苏静绾淡然笑着“他现在被困在荣王府一时出不来,我已经将消息传给他了。” 沈黎砚打趣着“怎么,荣王夫妇还想给他找个胜过你的?” 苏静绾唇角微勾,“可不是吗,听说天枢的贵女都挤破头了。” “他什么反应?” “他说本来想着逃之夭夭的,但一收到我的回信便不准备走了。” “怎么,他要打孙子牌?” “荣王夫妇铁了心不同意,他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呢?什么想法?” “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不管他父母同不同意,不管他能否说服他们,皆与我无关。” 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没曾想上天竟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不知是前段时间耶律乌稚让她喝的那些补药起了作用,还是他身体好的缘故,总之这个孩子是上天在她经历了种种苦难之后,给予她最美好的馈赠,她会用尽自己的一生,来换他一世无忧。 沈黎砚拍了拍她,“你能想清楚就好。” “对了,你身体怎样?听段泽川说,你要回西凉疗养?” “嗯,这两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后日便走。” 苏静绾眸中闪过不舍,“还会来花城吗?” 沈黎砚笑笑,“如果活得够久的话,当然会来看你们。” 苏静绾嗔怪“什么活得够久,你会长命百岁,与摄政王白头偕老的。” 沈黎砚接过姬天野,弯唇浅笑“那就谢你吉言了。” 她看着她平坦的小腹,表情难得地认真,“前三个月一定要万分注意,切不可掉以轻心。” 苏静绾心下感动,“嗯,我晓得了。” 沈黎砚笑笑,抱着姬天野离开学堂,跟她与孩子们告别。 转身的一刹那,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郑重万分的‘对不起’。 她在为虎啸山的那次错误在向她道歉。 沈黎砚没有回头,笑着摆摆手。 往事随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 两日后,沈黎砚一家踏上了返回西凉的路途。 段泽川与挺着八个月孕肚的南笙以及靖王夫妇,在城门口送别的他们。 城门口背影处,一抹飘飞的衣角若隐若现,沈黎砚垂眸浅笑,她还是来送她了。 马车缓缓启动,告别了南境的好友,她将开启下一段未知的旅程。 一家三口没有急着快马加鞭,而是放缓速度,享受着难得的沿途风景,填补着他们分隔许久的遗憾。 马车一路往西,七日后离开南境,随即进入龙渊西南小镇云川。 此时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气日渐寒凉,整个云川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霜雾之中。 三叔公为了提前收集所需药材,先他们两日赶回西凉,现在应该已经进入西凉境内了。 过了云川,再前行两日,便会进入西凉境内。 此时已近暮色,一行人决定今晚在云川休整一日,明日再赶往下一个城镇。 只是刚入镇内的云川客栈不久,竟看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福禄。 只见他堆笑着上前,客气而有礼,“王爷,王妃,圣上在天字客房等着二位呢。” 沈黎砚与姬冥修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讯息。 姬冥修眸光暗沉,对福禄淡声道“你回禀圣上,说我们稍后就到。” 说罢,他一手抱着姬天野,一手拉起沈黎砚,从容走向二楼的雅间。 沈黎砚自然感受到了客栈内的不对劲,客栈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守在客栈的各个出口。 她感受到了事态的微妙,强自镇定地牵着男人的手进了雅间。 姬冥修将姬天野交给夏芷抱着,而后对木棉和夜七道“保护好小世子。” 二人对视一眼,颔首领命。 沈黎砚自是感受到了四周不同的气息,整个客栈恐怕早已被禁卫包围,她一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花城那边有姬天盛的眼线,阿雍要陪着她长居西凉的打算,恐怕在他们从花城离开之时,就已传到了姬天盛的耳中。 从盛京前往云川,最起码也要六日,看来姬天盛是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不止姬天盛,在任何一个深谋远虑的帝王眼中,阿雍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割据一方、谋朝篡位的一种征兆。 如果任由他们回到西凉,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实乃龙渊未来的一大隐患。 沈黎砚知道姬冥修不存在反叛之心,可姬天盛不会这样以为,龙渊那些支持正统的朝臣不会这样以为,被流言鼓动的龙渊子民不会这样以为。 总之,不管形势是否如她所想的那般,她与姬冥修都得走这一趟。 她面有忧色,抬眸看向牵着她手的姬冥修,见他神色如常,幽邃的眸中情绪难辨。 天字客房中,沈黎砚见到了端坐在棋盘前的姬天盛。 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飞扬的长眉微挑,俊美的脸庞辉映在黄昏的光线下,帝王的威仪与尊贵尽显无遗。 见到他们进来,他像往常那般招呼他们坐下。 他在跟自己下棋,整个棋局僵持不下,他手执一颗黑子,在犹豫再三之后,最终一子定乾坤。 他起身,福禄上前为他抻了抻微褶的龙袍,他才笑着坐在了他们对面。 “皇婶,朕听说你身体有恙,不知近来可好?” 沈黎砚淡笑“托圣上的福,现在好多了。” 第407章 帝心难测 姬天盛挑眉,自斟自酌了一杯温茶,轻叹一声 “皇婶,其实朕十分感念你当时为两国休战所做的无私奉献。” 他看着对面二人微变的神色,继续温声道“朕也知道皇叔很在意你,在意到不惜放弃辅佐朕,转而到西凉陪你疗养身体。” “朕很感动,却也感到很为难。有传言说,皇叔此次从盛京到花城,表面上是去看望皇婶,实则是携家带口前往西凉,打造另一个龙渊。” 沈黎砚正要解释,却被身旁的男人按住,“让他说。” 姬天盛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朕当然知道皇叔与皇婶的为人,但悠悠众口,朕堵得了一个两个,却堵不了所有人。” “有臣子向朕谏言,皇叔在去年七月下令龙渊军退驻归砚与即墨,是为将来以后接管西凉扫清障碍。朕在当时,定然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而如今皇叔却是抛下一切,前往西凉...” 他语声微顿,忽而轻笑一声“当然,朕是相信皇叔的,皇叔也定不会让朕为难的,是不是?” 姬冥修静默良久,长睫微垂,遮住了他眸底的一切情绪,可沈黎砚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与失望。 他终于开了口,“天盛,还记得我在虎啸山军营,与你说过的话么?” 姬天盛眸中微诧,“朕当然记得。” “如果你想让天下安心,而撤掉皇叔这个后盾的话,皇叔愿意。” 姬天盛听后,蓦地抬眸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男人。 他听到他平静淡然的声音,“说说你的条件吧。” 姬天盛微怔,随即暗自苦笑,他们叔侄俩还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他掸了掸衣袍,起身走下席榻,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向静坐不语的男人。 “朕和阿雪还是挺喜欢小野的,把他留在盛京,给珵儿做个伴倒也不错。” 沈黎砚眸中闪过震惊的神色,她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姬天盛会真的提出来。 他与杨雪曾冒着风雪等了大半夜,全力护着她生下了小野,那份真心没有作假,而如今他竟是万分平静地说着令她心神俱颤的威胁之语。 她看向身旁的姬冥修,却听他淡然道“天盛,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犀利的视线扫向胜券在握的姬天盛,“你可能还不清楚,云川到底是谁说了算。” 姬天盛听了,沉静的眼眸倏地一惊,他下意识喊道“福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屋外禁卫接连倒地的声音,一阵拖地的嘈杂过后,屋外只剩冷风吹过窗棂的沙沙作响声。 姬天盛的镇定不再,“皇叔,难道你真的要造反不成?” 姬冥修缓缓起身,直直看向姬天盛不可置信的眼底,“天盛,你不该来云川,更不该拿小野威胁本王。” 他转身扶起沈黎砚,手中抛出一物扔在了姬天盛用过的茶杯中,茶杯清脆一响,发出金属撞击杯壁的沉闷之声。 “拿着这个滚回你的盛京。杨宗明那个老匹夫别的本事没有,教唆你犯蠢倒是得心应手。” 姬天盛看向茶杯中的虎符,一时竟没有勇气上前去拿,那一声嗡鸣的脆响像是施舍于乞丐碗中的一枚铜板,将他引以为傲的尊严击得粉碎。 原来皇叔早就知道他趁他离京这段时间,将远在溧阳的杨宗明暗中接回了盛京。 原来他在他眼中,永远都是那个容易听信他人而没有自我判断的反复无常之人。 “皇叔,朕没有想过要伤害小野。” “收起你那些自作聪明。” 他转身看向静立一侧的姬天盛,“你不是相信那些佞臣的谗言么?本王在西凉等着你的千军万马来讨伐。” 说罢,他牵紧沈黎砚的手,推开屋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黎砚看着他紧抿的薄唇,感受到了他被至亲之人怀疑威胁的愤懑与难受。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陪着他回到雅间。 床榻上,小野已经熟睡,木棉与夜七严阵以待。 见他们二人回来,他们肃沉的脸上才渐渐松懈下来。 姬冥修见一切安然,才出门与部下商议接下来的部署,等到他夜半回来时,见到的是榻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俩。 小野贴在阿黎的怀中,依赖而满足。 他柔和了眉眼,脱靴上榻,将熟睡中的他们静静拥入怀中。 月半之前他便获悉了京城的异动,景严早已将玲玉母子进行了转移。 如今的王府,就只剩管家、邱姑姑和几个不愿离开的家仆在固守着。 姬天盛现在没有证据指明他要谋反,虎符也已经交给他,他暂时还不敢对王府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向佐虽已被他调回京中,但他与景严倒是可以两相配合,暗中探查京中各方势力的动向。 天盛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他现在的脾性越来越像已故的皇兄,多疑而优柔寡断。 父皇当年本来属意传位于他,但考虑到此举可能会引发的朝局动荡,再加之他也的确无心于皇位,他才将皇位传给了当时已为皇太孙的姬天盛。 如果黄泉下的父皇,看到天盛如今的做派,定然会失望至极吧? 他轻叹一声,父皇或许对辅佐不力的自己也会非常失望吧,他是那么全心地信任着他。 然而,不管如何,姬家的天下还轮不到杨宗明之流的外戚任意掌控与觊觎。 他虽失了兵权,却不是任由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随意宰割的失势之人,想要扳倒他,简直痴人说梦。 他看着怀中妻儿宁静安然的睡颜,俯身亲吻他们的额间。 谁也别想将他们一家三口分开,否则他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翌日天还未亮,姬冥修便带着妻儿乘车离开了云川。 姬天盛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沉沉的眸中溢满不甘与屈辱。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皇叔时时刻刻地压制,他无心争夺却睥睨看着他的那种眼神,在他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那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却又那么地触不可及。 他想超过他,他必须要超过他。 杨宗明说他对皇叔太过心慈手软,他嗤笑一声。 那个老匹夫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远处雾霭缭绕中的山峦,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最高峰凝视良久。 他要做的不是移除那座高峰,他要攀越它,以登上更高的山峰,他要让皇叔心服口服地臣服他,认可他。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朝山下走去。 总有一天,他会让皇叔对他俯首称臣。 —————— 五日后,沈黎砚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归砚城。 城门口,沈立恒与薛流光、薛明谦等人亲自接见了他们。 沈黎砚看着双鬓多了几丝白发的沈立恒,顿时泪如雨下,父皇又苍老了许多。 沈立恒赶忙为她擦拭着眼泪,“好孩子别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看向姬冥修怀中抱着的姬天野,顿时喜出望外,“这就是我的乖外孙?” 沈黎砚笑着点点头,她接过姬天野,对他道“小野,这是外公,让他抱抱你,好不好?” 姬天野看着期待看向他的沈立恒,迟疑地伸出小手。 这可把沈立恒激动坏了,他轻轻地将小家伙抱到怀中,左瞧瞧右瞧瞧,就是看不够。 怀中的孩子,除了一双漂亮的星眸长得像黎儿以外,其他都酷似摄政王,说是翻版都不为过。 姬天野小朋友很受欢迎,被外公抱了之后,又被两个表舅轮番抱了个够。 薛明谦看着他精雕玉琢的小脸,顿时觉得自家的曜儿都比不得他长得俊俏好看。 不过,两个小家伙年龄相仿,倒是可以玩到一起去。 薛流光看着面容憔悴的沈黎砚,眸中的担忧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他想起她从北燕回来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就自责地想撞墙。 他当时是有多么粗心,才会只以为她是体虚心郁。 好在三叔公回来了,阿黎的心疾总算是有了希望。 只是,令他担心的是远在天枢的拓跋聿。 他一定知晓了阿黎回到归砚城的消息,若他要来这里,那到时... 他眸光转向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心内一声轻叹,还真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