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泥燕(宜修重生)》 1. 第 1 章 [] 第一章 夕阳西下,景仁宫内。 寥寥几只鸽子在争夺院中地上分量“恰好”的美味。 这些鸽子与宫外的鸽子相比,从外形上看并无太多区别,只是体型看上去,大了不止一圈。 其中一只体型最大的鸽子,明明在一刻前已大快朵颐,饱腹一番,此刻又信步踱来,加入争抢的行列。 虽有古语说鸽子一类“饥则相依,饱便飏去”,这景仁宫上方却并无护网限制其来去自由。这地上五谷以肉眼可见的量一直在消失,直到快争抢尽了,宫女才会再洒以做补充。在鸽子眼里看起来那是绝对自由的环境,又加上抢夺者众,又有哪只鸽子愿意高飏而“便宜”自己身旁的竞争者。 温水煮青蛙,青蛙如何能自知。体型最大的那只鸽子正在狼餐虎咽,突然倒地,一动也不动了。 景仁宫的宫女太监早已见怪不怪。可那坐在景仁宫正殿门口,斜倚在门槛上的景仁宫女主人,却为此长叹。 又是一只看不透的,那女主人心想,它刚来之时,体型最小,本以为它会是最有希望飞出这囚笼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命运,最小的变成最大的,等到想起自己对天空的渴望之时,早已重到再也无法飞起来,人人相争,人人逃不出这命运。这景仁宫真是,好一座自由的“牢笼”。 那只最大鸽子的倒地似乎惊到了一只旁边新来不久的小鸽子,这小鸽子竟扑闪着翅膀,显露出逃离之意。这一幕也尽收于那女主人眼中。 莫不是真要迎来了希望?真的有鸽子可以冲破这无情的命运?那女主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那鸽子终于起飞,直奔太阳的方向而去,又看那女主人,此刻眼泪奔涌而出,颤抖着伸出手,努力够着小娜鸽子飞去的方向,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鸽子也带自己离开这座属于她的“鸽笼”。 “快去禀报皇上和太后,景仁宫娘娘殁了。”登时这景仁宫乱成一团,宫女和太监乱成了一锅粥。 “信口雌黄,本宫分明好端端坐在这里。”景仁宫女主人闻言大怒。 她刚想要唤来这些出口不干不净的宫人来斥责一番。耳中又突如其来传来一声,“痴儿,你可醒了?” 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似远非远、似近非近、似撞钟又似击磬。闻得此声女主人只觉一阵冷风化作利刃,直直刺入灵台,有令人醍醐灌顶、使人神智清明之效。 “弟子那拉氏已明了,感谢大士出手指点,还请大士现身”那女主人连忙用尽全身之力俯首与地,忙于叩拜。“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我自己亲手给自己打造的这座囚笼,又亲手将自己困在这方天地。那爱也不过是欲之一种,弟子今方醒悟,还请大士指点。” 话音未落,景仁宫宫门门口便凭空出现一人,抬脚似乎只走了两步,却已从景仁宫门口踱到正殿门口。 那拉氏心下大惊,想来自己今日是有幸遇到了贵人,慌忙再扣,“弟子那拉氏不才,还请大士告知法名。” “你可看出我是谁?”闻言那拉氏方敢抬头直视,只见那人身形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脸部又是怎么努力去望也好似蒙了一层纱布,怎么费劲去看竟都无法分辨。 “弟子实在看不出,还请大士赐教。” “我无甚具名,有人称我警幻、有人称我太乙救苦天尊、更有人称我观世音。非也非也,我无具象,也无具名,更是无处不在。世人非要给我套上那俗形、俗名。从无中来,怎会向有中去?罢了罢了,我只问你,痴儿,你可醒了?” 此番言论大合那拉氏心意,几句话之间便已心下大定,闻言便满心虔诚地开口,“弟子已醒,弟子从前为情欲、为利欲蒙了眼睛、迷了心窍。做了许多荒唐事,起了许多荒唐念。到头来发现不过都是空,如今已心下大愧。若大士可怜则个,就请带弟子于身边,弟子愿洒扫侍奉,以赎罪孽。” “痴儿,听你所言,还是未醒。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过是世人编出的痴语罢了。心中有佛怎会举起屠刀?心中无佛放下屠刀又有何用?尘缘已了,你自向佛,可你能说出赎罪一语,你又岂是了了尘缘?” “还请大士赐教。” “红尘不过一循环往复,你记得欠别人的,可还记得还有人亏欠你的?只了了你亏欠的,又不管别人亏欠你的,如此你心下永远不平、永远不定,那如何觅得真正的自由,如何能真的超脱红尘?既然终生平等,那何苦将自己排在众生之外?你该去的还不是我身边,那答案终究还在红尘中。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弟子,弟子是谁?” “弟子那拉氏。” “那拉氏是谁?” “弟子是……宜修……” “如此甚好,宜修,你可醒了。” “主子,主子,你可醒一醒啊。”耳旁传来少女的哭泣声。宜修费力地睁开眼,“我没事,扶我起身。” 刚起身后宜修便觉出不对,这地面触脚冰凉,可那床分明是热的。“这非暖阁?这床是火炕?” 那女孩闻言大哭,“主子,我就说您怀着身孕,不能饮酒,怕犯了忌讳,您偏不听。这一壶黄粱酒下肚还能有好的?您这怕不是伤心糊涂了吧?配有火道的暖阁那是宫里才用的上的,如今亲王府都所用不多,哪就轮上咱们禛贝勒府了。” 旁边的女孩还在叽叽喳喳之时,宜修已然缓过了神,惊觉此时自己视物再无重影,这样清晰的世界自己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了。更重要的是旁边的侍女,那分明是已离自己而去多年的剪秋,听其所言,那弘晖此时也好生生活在自己的腹中。 这样的惊喜令宜修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就流了下来,这样的幸福本以为与自己无缘了,谁能想到还有这番造化。 正说在兴头的剪秋看到自己主子眼泪如珍珠洒落般扑簌而下,一时心急,又是乱了阵脚,慌忙上前给主子擦拭,口中直 2. 第 2 章 [] 第二章 从禛贝勒府出发,不过半个时辰便至神武门。神武门作为紫禁城的后门,女眷出入一向由此。大鞍车不可进,便停在神武门外。 下了车后,便有一小太监恭候,一路引着从神武门入至顺贞门,又从顺贞门的偏门进,过御花园又步行许久,又从仁泽门进,方至德妃娘娘所居永和宫前。 自孝诚仁、孝懿仁、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相继离去,这后宫俨然是四妃独大。那惠妃和荣妃是打康熙初年便伏侍在万岁爷身边的,地位自然尊贵,而这宜妃又来自蒙古大部,满蒙联姻是从大清入关以前传下来的旧俗。宜妃自然当得四妃之尊。 宜修想自己这乌拉部那拉氏,自大妃阿巴亥和其子多尔衮离世后就已沉寂,再无后起之秀,直至自己父亲乌拉那拉费扬古,全靠世荫,到自己父亲这一代,已经不比当初。同样都是那拉氏,叶赫部那拉氏竟出了明珠这样的能人,想那金台吉虽惨死,不料嫡孙竟荣耀至此。同样都是费扬古,那孝献皇后之弟董鄂氏却能封为抚远大将军,几年前为万岁爷亲征立下赫赫战功。家门无望,也怨不得自己在“梦中”那般为家族操心以至于操心过度,竟是傻到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又当初那曾祖父,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起初还是无名小卒的乌雅威武,起初这二人生活维持还全靠乌拉那拉氏贴补,不过短短二十年时间,这威武便升至护军参领,其间还与那姑太太生下两位表姑母。 这两位表姑母可真是了不得,真真是野鸡窝中飞出了金凤凰。这二人中的姐姐,选秀入宫。与同期入宫的良嫔、定嫔结盟邀宠,不出十年时间,其便为万岁爷生下三子一女,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她封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同胞妹妹,嫁给昔日四大辅政之一的遏必隆独子、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的亲弟弟阿灵阿。乌雅氏这样的风光,如今的形势完全颠倒过来,乌拉那拉氏是完全依附于乌雅氏。可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再加上现今万岁爷有扶持众位阿哥之心,以分其叔伯兄弟之权。给众位阿哥指的亲事无一不是满蒙亲贵之女。哪怕姐姐是乌拉那拉氏嫡亲的女儿,要做四贝勒正妻只怕也是仰赖着德妃娘娘这位表姑母提携。所以今日询问自己的看法是假,只怕敲打才是真。 等小太监往内里通报后,便从永和门进入永和宫。虽说自己在“梦里”曾为皇后,对这东西六宫十分熟识。却也还是因为这宫中所建抱厦和丹跸石上所刻鸾凤,一时看住了。却又想到自己前世的光景,不由惊醒,还真是富贵迷人眼。情欲乱人心。 进入正殿后见四贝勒今日也在,宜修目不斜视,走上前去,行一叩三拜大礼。 那德妃见宜修行礼,也不言语,只噙着端庄的笑,爱怜地看着宜修行礼,那神情好似莲花宝座上的观音。 直至宜修行礼完毕,德妃连忙开口,“还不快把你媳妇儿扶起来,竹息,找个软垫给宜修垫上。” 一群人前前后后忙完,宜修坐好后,德妃才又开口,“你这孩子,真是懂事,你怀着身孕,实在不该叫你行这样的大礼,只是宫里规矩拘着,怕落人话柄,咱们虽是至亲骨肉,也不得不如此。” “便是没有这规矩,奴才也很该敬您。一来您是德妃娘娘,我是四贝勒侧福晋,您为尊我为卑。二来您是四贝勒的额娘,是妾的主子,您为主我为奴。三来您是表姑母,我是外甥女,您为长我为幼。因而奴才侍奉您是天经地义,若是乱了规矩那边是不忠不义不臣不孝。” 闻言德妃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宜修一番,以往只觉得这个庶女恭顺谦卑,一言一行唯唯诺诺,今日竟多瞧出些个滴水不漏、不卑不亢来。复又与其多寒暄了几句。 那德妃倒是不急于提起正事,一旁安静等待的四贝勒倒是性子急了起来。 “额娘今日唤我二人前来可有正事?”胤禛急道。 到底是才满二十岁、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换成是那位五十左右的天子雍正,怎会这般按捺不住。自清醒以来宜修心里对胤禛便不似从前那般,现下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其言行,只觉得自己上一世此时只觉得天都塌了的样子,也不知是为那般,真真是好没意思。果真是情爱令人蒙了眼睛,迷了心智。 “宜儿难得进宫,一时聊得高兴,竟忘了正事。”德妃边说边歇在正殿榻上,好似才想起来,漫不经心地开口,“宜修你也是知道的,胤禛啊今年已经二十了,我满人一向早婚,他都到这个岁数还没迎娶嫡福晋那实在是不像话。恰好今年万岁爷开恩,又封了贝勒,很是该议亲了。正好前两天你嫡姐柔则去府上看你,这二人啊竟是一见钟情了……” 说到这里胤禛又红了耳朵,低下头道,“额娘又嘲笑儿子。” 德妃呵呵一笑,随即又开口,“这桩姻缘虽是门第多有不合,但好在他二人也是情投意合,心意相通的。何况那柔则又是宜修你的嫡姐,自己的亲姐姐嫁过来也好过来个外人,想来这事宜修你是不会反对的是吧?” 那宜修听到此处,立刻双膝砰地跪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直下,真是好一副娇怯怯的春雨打梨花之景。 德妃与四贝勒二人一时之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这世上竟有人眼泪能说下就下,跪也能跪的让人毫无反应之力。这二人一时连忙起身想要去扶,“你这是作甚……” 只是还来不及说完,又被宜修开口打断道,“爷,你可还记得你曾许诺妾身只要生下长子,便许妾身正室之位,许咱们的孩子以嫡子啊?”她边说边轻轻拉扯着四贝勒的官服,哭的越发伤心起来,我见犹怜的一双眼睛满含泪水凝视着四贝勒的双眼。 四贝勒被这双眼睛看的不自在起来,慌忙开口找补,“你虽是侧福晋,但也是仅次于福晋的侧福晋。咱们大清不比他们汉人实行一夫一妻制,咱们是一夫多妻制啊。侧福晋是妻不是妾,用他们汉人的 3. 第 3 章 [] 第三章 胤禛与宜修二人方从永和宫出来,宜修立刻以不紧不慢的语气开口道:“这八抬官轿爷每日上朝都要坐,想来是坐不出新鲜感了,再加上官轿出行每每有执事呼喝开道扰民不说也太闹了,爷今儿不如图个新鲜,和妾一起乘大鞍车回去罢。” 胤禛往前两步,执了执宜修的手,应道,“本就是该和宜儿同归的,宜儿身怀有孕,今儿也该是为夫伏侍宜儿一回了。”说罢又吩咐苏培盛安排官轿自行回府。 二人遂一前一后缓步自神武门出了紫禁城,坐上江福海所驾大鞍车往禛贝勒府而去。行至半路,恰闻车外传来“叮叮——嘡”的敲击声。宜修立时叫停车马,“想来是丁丁糖,爷,妾今儿出门出的急,还没用晚膳,这会儿听到丁丁糖的声音实在是馋。” 胤禛笑着吩咐江福海,“没听到你家主子吩咐吗?还不快去买了来,饿着小世子可就是咱们主仆的罪过了。” 胤禛说完宜修又慌忙羞着开口补充道,“顺路再把那山楂糕和炸回头一起买了来,免得妾惦记着这个,又馋了那个。” 江福海却有些迟疑,“主子,那丁丁糖要买本就有好一会儿功夫要排队。那山楂糕和炸回头又一在胡同巷头儿,一在巷尾。全买下怕是要耽误很久。奴才一去二位主子身旁不就没了人伏侍了。奴才不敢。” 胤禛睨了宜修一眼后疾声训道,“糊涂东西,我们等着就是了。既是知道撇下二位主子不可行,还不速去速回,饿着侧福晋可仔细你的皮。” 闻言江福海再不敢耽误,将车停放好后立刻动身去买。 “江福海这会儿该是走远了,这胡同也偏僻,除去平头百姓再无人至,宜儿有话不妨直说。” “妾身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爷”,宜修笑着搀扶起身,转身就给胤禛跪下。大鞍车的车厢虽说比一般马车是要大上一些,因着二人所着多有不便,宜修也只能是堪堪跪在胤禛脚边。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四贝勒说着便要扶起宜修。 宜修立刻出手阻止,“爷,且听妾把话说完。妾十一岁入便嫁予爷,想来已经快六年了。彼时从小养育爷的孝懿仁皇后刚去世三年。孝懿仁皇后将爷视如己出,因此她仙去,爷难过。一直闷闷地将难过都憋在心里,不为外人道。万岁爷知晓爷的苦楚,三年孝期一过,就让才十四岁的您开府自居。还在您生母的娘家挑中了妾身为您的侧福晋,来照顾爷您的日常起居。” 宜修陷入深深地回忆,那回忆太久远,久到宜修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了,自己从何处而来。“那时候妾才十一岁,见到爷都不说话的,妾也怕。可后来见爷难过,妾就不敢怕爷不能怕了。因着爷闷闷不乐,妾知晓爷啊这是心里生病了。为此开始拼命学习药理,希望能通过食补来改善爷的身子。也对爷倾注了整颗真心。冬去春来,天冷时为您添衣,您写字时无论多晚妾都守在身侧,不怕您笑话,见您喜好汉人文学,妾便也偷偷学着练字,现在竟都能写上几个大字了。一开始您对妾也淡淡的,后来爷渐渐有了些笑容,也不再一个人待着了,您还送了妾这对镯子,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胤禛低头见了这对镯子,叹了口气,开口道,“宜儿,我与你确实自幼本相爱,青梅竹马两无猜。说到的事没能做到,这次的确是我对你不住,你不必说了,今后我自会补偿你,补偿咱们的孩子。” 宜修轻轻摇头,“妾要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您。妾已经说过了,妾一生所愿,只是盼着您平安喜乐罢了。妾接下来要说的话,妾这辈子大概只会说这一次,就是因着妾这辈子最重要的只有爷一人。您是知道的,妾身是庶女,乌拉那拉氏也好,德妃娘娘也好,从来没有在意过妾身,娘家这道枷锁妾是没有的,也是妾无需顾忌的。若是他日风平浪静,接下来的话让爷认为妾枉做小人挑拨离间妾也认了。若是来日有了变故,只盼着爷能把妾今日的话放在脑子里转一转,妾今日就不白受了冤屈。” 胤禛奇了,“你且说来,我倒想知,到底是什么话让你不得不说还又废了这许多心思。” “爷与姐姐来日夫妻恩爱自然是好。只是还望时刻考虑万岁爷,原因有三。” “皇阿玛?哪三处?不妨说来一听。” “是。这其一,当今圣上从小是由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抚育长大,您知道是为什么。太宗和世祖爷,哪怕是昔日那位摄政王全是折在女人手上。尤其是世祖爷竟因儿女情长而令当今圣上从小丧失父爱。使当今圣上深以为恨,万岁爷更是引以为戒,几次立后都是联姻,不敢儿女情长用事,望四爷行事万分小心,必要顾念圣上心意。这其二,姐姐毕竟是乌拉那拉氏嫡女,乌拉那拉氏实际上的家主是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虽是爷的生母,但她一直以来心里为着谁,爷是知道的,只盼着爷哪怕是姐姐,也要留个心眼不要事事都和她说才好。这其三,妾知道前些天的事爷受了委屈,但这温柔乡却也是英雄冢、埋骨地啊。妾明白爷伤了心,想要寻得一剂宽慰,但把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和前途全部依托他人实非明智之举,若来日爷有了其他念想,妾愿意为爷的马前卒。妾没有家世拖累也没有什么靠山关系更是有女儿家这样掩人耳目的身份,惟愿豁出这条命去替爷做一些不方便不能做的事,以报爷对妾之恩。” 言毕。车厢内安静了许久,久到宜修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跪下去,再也无法起身的时候,四贝勒开口了,“我竟不知宜儿什么时候开始看?三十六计了?,我知你姐姐入府令你不悦,只是她到底是你亲姐姐,还无需用上反间计这样的心思罢。”但这语气却漫不经心,听不出来胤禛此话是喜是恼。 宜修叹了口气,“爷既今日不信妾身,那便罢了,妾已言毕,再无遗憾。还请四贝勒治罪。” 胤禛先是仍旧将宜修扶起,“你我之间,只是闲聊罢了,哪来什么治罪不治罪。只是接下来一段日子,府上怕是要忙大婚之事,宜儿你有着身孕,要看不久就要临盆,皇子婚事自有内务府操持,无事你就在房内养着,也不必出门了,免得见到了影响心情,于养胎不利。” 二人言毕,自回府后都不再言语。因顾着宜修有孕,胤禛还是先将宜修送回房中后方才离开。 四贝勒一离开,剪秋就一脸担忧。“主子和四爷这是怎么了?”< 4. 第 4 章 [] 第四章 至大婚当日,禛贝勒府、乌拉那拉府两处都备下了用来招待宾客,整整一日的流水席。恐前来帮忙的御厨忙活不过来,更是请了京城八大楼的厨子来,天不亮就一同忙活着开始备上了。 两府上下更是欢天喜地,恨不得连路过一只鸟都给套上个红褂子。天还不亮,乌拉那拉府中,二位那拉氏的父亲,又检查了一遍今日要用到的送嫁酒后,赶紧偕同那拉夫人一起,前往女儿的闺房。为盯着女儿出嫁前梳头开面的嬷嬷,也为抓紧机会在女儿离家前再叮嘱一番。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奏夏,你说佛母经上所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是不是真的?” 奏夏不及回答,那拉氏父母便至。柔则看父母来想是有事,刚要喊停嬷嬷手上的动作,起身与父母说话,就被父亲喊停,“不要耽误吉时,继续忙着,一边妆扮咱们一边说话也就是了。”言毕唤来另一边等候的品冬,交给她一本册子,命她收好。复又开口,“这本册子上所记皆是你阿玛我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能帮到你的,还有族中可用之人的名字和住址。你既然已成家,阿玛就将它交给你。” 说话间那拉父见柔则妆面已初成,妻子屏退左右又跟着下人离开,那拉父遂起身坐至柔则身旁,开口,“柔儿此去,夫妻恩爱是要紧,你肩上从今往后担起的乌拉那拉氏的担子更是要紧。祖宗不佑乌拉那拉,这世爵几代传下来,成了世职,到你阿玛我,只剩个五品拖沙喇哈番了。再往下走,这祖宗余荫都是没有了。家门不幸,我唯有你和宜修两个女儿。乌拉那拉氏的前程,全在你一人了。好在咱们乌拉那拉的荣耀本就来自于姻亲,源自于后宫,阿玛相信你,必会续上乌拉那拉的荣耀。” 说到伤心处,父女两人一起落下眼泪。二人默默了一会儿,那拉父方又开口,“如今这四阿哥从生下来,便没有养在德妃娘娘身边。二人颇有嫌疑,德妃娘娘是咱们乌拉那拉氏最大的靠山,你当想法化解二人的隔阂,让四阿哥全力帮助德妃娘娘稳固地位才是。四阿哥一向不受宠,但这是阿玛能给你够的上的最高的门楣,最好的打算了。有德妃娘娘的明天,才有咱们乌拉那拉氏的明天。不过四阿哥既钟情于你,想来你的话他也是会听的。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为夫知晓四阿哥从小喜欢汉家文化,便刻意将你养育成汉人那满腹诗书的千金小姐的样子,如今的你说是咱们满洲的格格只怕都没人会信呢,更别说是我费劲全力培养的宝贝女儿,想来那后入府的两个汉人格格怎么着都不会比你更讨四阿哥喜欢了。也不枉我谋划多年,提前将宜修送入府为你试探仔细,更有安排你和四阿哥那花园初遇的苦心了。只是前两天和德妃娘娘说起,似乎宜修心有不快。” “终是女儿对不起妹妹,女儿入贝勒府后会想法设法弥补宜修。”想到这个妹妹,柔则心中也生出诸多不忍来,从前宜修还未出阁时,也是一番姐妹情深的光景,怎奈造化弄人。转念一想,亲王以下只能有一位侧福晋,宜修又是自己亲妹妹,这心中又生出许多受用来。 “柔儿万不可有这样小不忍,乱大谋的想法。你如今已是四贝勒福晋,来日若于你前途有益,你阿玛这条老命都是可以舍的,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庶妹。她若能帮到你自然是最好,但该决断时要有决断。”父女两个又相互嘱咐了一番后叫下人们回来继续为柔则梳妆打扮,那拉父则前往前厅等候接待即将前来祝贺送嫁的那拉氏亲朋好友。 四贝勒府一大早开始准备结婚酒和酒席菜品。整个贝勒府自中轴线一划为二,前部分只招待官客,后部分只招待堂客。准备前来贺喜的,只怕四贝勒府都是坐不下的,因此好些个大臣是派了下人来只送了份子钱和贺礼便罢了的,饶是如此,整个四贝勒府上下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连宜修房里也只留下了个剪秋随身伺候。其他人全部出去帮忙招待伏侍堂客。 胤禛则是一大早便穿着蟒袍补服前往宁寿宫,向早早侯在那里的太后和皇上行三跪九扣大礼,复又往永和宫行两跪六扣礼。 及礼毕,胤禛动身前去内务府,领了内务府早早备下的八抬彩轿,皇室冰人,礼乐队和护卫队,便出发前去接柔则。 一众人浩浩汤汤,严格按照婚书上记的时辰,到了乌拉那拉府门前,乐队开始奏乐,胤禛带上那三书中的最后一书迎书,恭恭敬敬入内给那拉大人和那拉夫人扣了头,呈上迎书。那拉大人收下迎书,吩咐下人扶柔则出阁。 新娘子出了阁后,胤禛上前温柔扶住,此刻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着这个自己极为满意的妻子诉说,更是十分心急,恨不得生出翅膀带着自己的嫡福晋飞回府里,但也只敢在心内愈矩,面上还是耐心地陪着柔则周全了上轿前的哭礼。若是这哭的不到位,怕是要被人议论这四福晋不守孝道了。及至四福晋上了花轿,两府即便同时通报开席。 队伍的最前方是全福的皇家冰人引路,后跟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四贝勒骑马,福晋彩轿,陪嫁侍女跟在彩轿两侧。随后皇家礼队,十里红妆。两侧伴着护军。喜队就像一条红色的彩带,包裹住大婚所有的喧嚣与热闹,直至从那拉府抛向了四贝勒府,与两侧来围观却被远远隔开的京城百姓俨然成了两个世界,互不相融。 迎亲队伍入四贝勒府,众人扶四福晋下轿。行过满洲女子进府后的全礼,二人便被送入婚房,再行合卺礼。至此,三书六礼已全。胤禛迫不及待想要和这位新婚妻子互诉柔肠,但又不能扔下满府的宾客。无奈拉了拉柔则的手,在柔则耳边轻轻道,“你等着我,我一定尽早抽身回来陪你。”他得意地看到柔则因他的话羞红了脸,脚步轻快得出了门。 宜修房中,宜修还在静静地绣着给孩子的高粱枕套,真有一副“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之感”。剪秋兴冲冲跑回来便看到这一幕。 “奴才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忙回来陪主子,谁想到主子竟丝毫不受影响。”剪秋只觉得眼前的主子变了许多,如是从前,她此刻一定是难受极了。自己从小陪着长大的主子,是真的平静还是强撑出来的,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切的改变好像就是从主子入宫那天开始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若难过,这世间值得难过的事也太多了。你若看开了,这世界值得欢喜的事也不少。何苦只关心那些让人难过的而忽视了那些让人开心的。无故气恼,难过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奴才只是觉得,主子的命太苦了。这命道不公。”剪秋仔 5. 第 5 章 [] 第五章 四贝勒胤禛在离开喜房前往宴席的半道上被一人截住。那人身体纤长,面若冠玉,口如涂脂,天庭开阔,两眼弯弯如新月,未语时嘴角亦是总含笑。 这人拉了胤禛到一旁,轻声道,“四哥,兄弟们除了十五、十六、十七年龄太小来不了,就如咱们事先猜测的太子爷和三哥也未至以外,其他的可都到了。但有一人也来了是咱们事先没想到的,小十三也来了,想来是年龄还小,玩心重。只是……” 他左右看了看后,才又开口,“只是这大哥素来与太子不睦。如今这小十三咱们兄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阿玛天天带着,是照着往太子的左膀右臂培养的。别看他才十二岁,将来很可是天子重臣,四哥可千万得罪不得,今日这席上,大哥和十三弟中间,四哥可千万也平衡好。不过大哥这边,你放心,我和九弟是自己人。我们会帮你奉承着。四哥说话千万注意,不能像往常那样心直口快了。别让大哥吃心,也莫让十三弟寒心。” 胤禛点头,“多谢八弟周旋,愚兄已明了轻重。”遂二人相携共赴席上。 这席上已有九人坐定吃着酒。见那坐在正北的人便是大阿哥胤禔,此人母亲是惠妃叶赫那拉氏,背靠整个叶赫那拉家族,明珠是其亲叔公,性德和揆叙是其堂舅舅,又是皇长子。再加上多次出征伴驾,南巡随侍,俨然已是皇子们不折不扣的主心骨,有和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大阿哥右手边空了两个位置,想来除了留给自己的一个以外另一个是离席之前胤禩的,他的左手边是九阿哥胤禟,正在给大阿哥灌酒,眼见四哥和八哥回来,给二人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九阿哥胤禟左边坐着五阿哥胤祺,胤禟的一母同胞。胤祺的另一侧依次坐着十三阿哥胤祥和十二阿哥胤祹。五阿哥和十二阿哥将十三阿哥夹在中间,时不时同他递些话头儿,不使他感到受了冷落,想来这也是老八和老九的安排。 老八和老四赶忙准备坐下,大阿哥见状想要起身让出主位,胤禛连忙快步上前按下大阿哥后,复往主位旁右手第二个座位坐下,八阿哥见状无奈只得挨着大阿哥身旁坐下。 “四弟,你这是干什么,今天你是主角,当坐主位,何苦拘泥这些个汉人礼教,分了长幼?”大阿哥剑眉轻拧,星目倒竖,一脸不认同地问胤禛,身子却已然坐定,岿然不动。 “大哥,都是自家兄弟就不要拘泥了,我坐在小十四旁边方便照顾。”胤禛开口。 坐在十四阿哥胤祯旁的十阿哥胤礻我再也忍不住,开口,“小十四有我照顾呢,哥哥们不用怕。” 胤禛乐了,“这儿可有个半大孩子冒充大人了。”阿哥们听完乐做一团。 胤禩适时出言,“大哥有所不知,这几年前德妃娘娘的亲妹妹,四哥和小十四的亲姨娘,可是嫁给了咱们十弟的亲舅舅。他们三个啊,可是今天宴席的主家。这三位东家坐在东边倒也没错。” “好一个东家坐东,老四啊,你这看起来很是精神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想来四福晋你是极为满意的吧。” “大哥说哪里话,要说看起来精神。众兄弟谁能比的上您呢。就法国来那传教士白晋前些年还夸过大哥,说您实在是个美男子,才华横溢,更有其他种种美德呢。”胤禛边给胤祯夹了筷子菜,又恭恭敬敬放下筷子答了大阿哥。 “四弟客气了。只是说起这传教士,就让人想起这气人的老三来。你说这白晋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竟还说老三什么‘有非常适合从事科学研究的才能’真真是老糊涂了。这皇阿玛和老三竟也当了真。这几年又是学什么几何学,又是学什么数理学和医学的。咱们满人,以骑射得天下,这老三小时候也是骑射俱佳的,真是荒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洋墨水喝多了人都喝傻了,这四弟今天大婚,自己亲弟弟大婚都不来,真是可恶至极。”说到气急胤禔重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大哥,生气归生气。这说话还是要注意,今日四哥这婚宴上来的人可不少。咱们自家兄弟不妨事,可莫要被有心人听了去。”胤禩忙开口。 胤禔惊觉失言,出言补救,“哥哥一向心直口快,弟弟可莫要见怪。老七啊,你这酒还是少喝。喝多了腿不是又要难受了吗。” 那坐在胤祹和胤礻我之间的胤祐这才放下羊骨,开口和兄弟们说上话,“大哥说笑了。弟弟这跛症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也因着这跛症,弟弟的前途是无望了。日后老七还得靠各位弟兄们,今儿四哥大婚,弟弟高兴,于情于理都得多喝两杯为四哥贺。” 胤祹话毕,胤禔点点头再没接话,转头看向胤祥,“十三弟,哥哥心直口快,老三是老三,你是你。想来你今儿你四哥大婚你能来,你与那胤祉还是不同的。只是一样。胤祉学的你也在学,莫要学他为人处世,多和弟兄们走动,别眼里只懂奉承太子才好。” 胤祥小小的人闻言正经端坐,“大哥教训的是,弟弟年幼,众位哥哥各有所长,大哥随侍皇阿玛最久,处理事物最有经验,太子爷自不必说,三哥最懂西洋科学,四哥最懂汉人文学,五哥最通蒙古,七哥最会做人,八哥最会用人,九哥最善商贾,十哥最谦虚,十二哥最直率,就连十四弟都年纪最小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弟弟还需要众位哥哥弟弟多加教导,还望众位兄弟不吝赐教才好。”这话虽稚嫩,却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兄弟之间正在寒暄,突然府里下人通报太子驾到。来赴宴的众人连忙起身,一起向太子爷行大礼。 太子人还未至身前,已然开口,“众位都平身吧,我就说今儿十三弟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原来躲这儿玩来了。”胤礽说着十三,却踱步到胤禛身前,“是孤忙忘了,今儿是四弟大婚嘛,看四弟这神奇,四福晋想是叫四弟满意的。” 胤禛忙弯腰答复,“太子殿下谬赞,不过是臣弟母家小妹罢了。” 胤礽往胤禛座上一坐,也不叫众人落座, 6. 第 6 章 [] 第六章 “主子,不是奴才说您。您也太任性了今天。两位格格好歹是第一天入府,你怎么喝了她们的茶也不跟她们说说话。直接就跟福晋说您月份大了,以后生下世子后还要照顾小世子,等世子稍大一些才又去请安呢?奴才今天可是看的真真的,福晋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很是伤心呢。”宜修从柔则那里回来,还没坐定,剪秋就开始叽叽喳喳念叨上了。 只是宜修还没回话,格格宋氏就抱着幅画跟了来,“侧福晋万福,”进门给宜修行了个汉人特有的万福礼后赶紧帮忙剪秋扶着她坐定。 “月姐姐何苦呢,还是和从前一般唤我宜儿吧。”宋月,以后的端妃,此时刚入府还只是格格,看着宋氏那红润的面色,宜修只觉恍若隔世。 “宜儿,我来是受人之托,你可还记得这个。”宋月说罢和剪秋一起,将手中的画缓缓展开,只见那画上画的是一对姐妹,乘舟游江南之景,只是那画空落落的,未题一字。 “绘春、剪秋,你们先出去吧。”看到这画宜修先是愣神片刻,只叫身边宫女离开。宋月也吩咐吉祥一起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两个人。 “我怎么会忘,”宜修缓缓开口,“从前家里只为姐姐一人请了西席。我看着姐姐学画画,心里喜欢。姐姐便每次画完后偷偷的用纸的背面也教我写了字,我只学会了这么一项,便更加努力地去练。我的字也就这么练出来了,后来姐姐看了我的字,只说我的字写的比她的好,她画了画就让我帮忙题字。”宜修摩挲着画,陷入深深的怀念。 “这画儿,画的是江南春色,我小时候母亲总是借口罚我和姨娘,我就老哭,我每次一哭,姐姐夜里就会来偷摸着找我,和我一起偷偷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姐姐每次会和我讲好些个她从书里新看来的故事。我们姐妹两个,最想做的就是一起去看看那江南春色,是否真的如书上说的一般,‘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我们也约好了,一定要一起去一次,这画上的内容,大抵如此。” “是啊,咱们两家住的近,我和你姐姐也是自幼便相伴闺中。看着你们两个,我从小就觉得难得,别人家的嫡女和庶女向来是不合的,偏你们不是,你们不仅是姐妹,更是彼此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啊,连我也不能及的,如今为了个男人,真的值吗?你姐姐为着你不快,自入门后,对四贝勒一直淡淡的,你是知道你们府上的,她若一直这般对四贝勒,那你父亲和德妃娘娘又能饶过她?别人家女儿出嫁前都是为自己缝制嫁衣,赶制嫁妆,她却连夜画了这幅姐妹同游江南图,她的心意你可明了?” 宜修闭了闭眼,狠下心,“月姐姐你回去吧,多余的话不要再说了。你替我告诉四福晋,有很多事不是弥补就能善终的,即使非她本愿,伤害也是真真实实造成了的。这世界上谁来伤我的心,我都不会这般心痛,唯独是她,那才真是痛彻心扉。” 宋月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得你们自己想明白,我只是觉得,为了男人,可惜的很。罢了,心结哪里是一朝一夕能解的,盼妹妹你有朝一日可以想明白。” 宋月离开后,宜修又拿出那副画,打开细细看着,喃喃道,“姐姐,我知你是无辜的。只是妹妹不想将来因为你而心软,妹妹走了这么久,才能有了替自己讨回公道的能力。待到功成那一天,妹妹再好好补偿你,向你请罪。” 剪秋回屋后,看到宜修望着画发呆,忍不住低声相劝,“主子,你这是何苦呢?奴才分明看出来,您已经不怪福晋了,也对四爷,不似往日那般了。” “剪秋,你喜好利刃吗?随身带着还会不小心划伤你的利刃。” “奴才是女子,当然不喜欢这些刀啦枪啦,那是他们男人才会玩的东西。”剪秋疑惑的回答。 “是啊,哪个女子会喜欢伤了自己的利刃。可是当你左边出现一只狼,右边出现一条蛇,都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你,你再不喜欢这把利刃也得利用它,握紧它。” “奴才听不明白,哪来的狼和蛇?” 宜修却仿佛没听到剪秋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担心这刀子伤着自己,总得给它裹上些布条,可那是姐姐,到底不是布条。更何况,我对她,其实还是有点心结的,等等也好。” “主子在说什么?要等什么?” “等些时候,你自然就会慢慢明白的。” 等播的种,发芽。 “姐姐,我今天又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姐姐你高不高兴啊。”说话的格格李静,未来的齐妃,这时候她才十二岁,自她和宋月入府,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入府后宋月跟着嫡福晋柔则住,而李静则是安置在了宜修房中。这两个月里,柔则和宋月先后有了身孕,而宜修这边因着宜修有孕,李静年龄小,四贝勒一次也没来,宜修和李静反而乐得自在,彼此之间也愈发亲近起来。 宜修抬头,只见一粉色稚嫩的身影,蹦蹦跳跳间进了屋。“姐姐姐姐,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我看你今天也没怎么吃。我别的不会,从前在家里嘴馋,老是缠着娘亲教我做好吃的,今天我不光给你带了好东西,还准备了东西在你面前做,哄你高兴,你欢不欢喜?” 宜修笑道,“我自然欢喜,你入府两个月,给我做了两个月好吃的,我哪有不欢喜的,只是怕累了你了。” “姐姐对我这样好,和我娘亲比起来也是不输的。我不过是给姐姐做点好吃的,哪里就累了,更何况……”李静轻轻摸了摸宜修的肚子,“这里可是有个宝贝呢,这小宝贝以后是要跟我玩的,我可不能饿着他。” “我对你好,说不定是因为我前世亏欠你呢。”宜修边说边轻轻点了点李静的鼻头。 “嘿嘿,不说这些啦,我今天除了带来做给姐姐的山楂糕以外,我还带了样好东西,我知道姐姐喜欢喝茶,内务府供给贝勒府的只有普洱。普洱喝了对娃 7. 第 7 章 [] 第七章 “姐姐姐姐。”天初亮就听到静儿的声音,人还未至,女孩俏皮活泼的声音就先到了。 这已是宜修生完孩子后的第三天了,前两天宜修因为生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直睡了两天。醒来已经到第三天,就要准备“洗三”了,静儿知道了便早早过来凑热闹。 她跑到门口,看见门上的东西,奇怪地停下了脚步,“姐姐,这左边门上怎么挂着一把谷草和一副小弓呢?” 剪秋边扶着宜修起身更衣打扮,边笑道,“怨不得静格格不知道,这是咱们满人的习俗呢。” “静儿,你且先进来,我这儿没有茶,只有热牛奶,你先喝点,”宜修起身后先是看了眼悠车里的孩子,复又招呼静格格坐下,“咱们满人的祖先,日子过得很是艰苦,传说是过着‘冬以豕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后。’这样的穴居生活。那洞穴里,非常冷啊,为了抵御寒气,他们在睡的地方会铺上谷草御寒。那时候的产妇都是在谷草上生产,因此生孩子也叫‘落草’。这谷草既能隔阴湿,又能保暖。因此后来咱们满人生产都要在门上挂谷草,希望孩子能寒暑不侵。至于挂箭,这弓箭可是有名头的,它叫‘公子箭’要挂到满月才能拿下来的。这么做是希望孩子长大可以成为一名精于骑射的巴图鲁。如果生下的是女儿,就在右门挂一条红色的布,来期盼吉祥和起到辟邪的作用。” “这样啊,姐姐我那天听见四爷叫小宝宝三七。三七是他的乳名吗?为什么要叫三七啊?”静格格边说边又闲不下的想去逗三七。可惜三七还未睁眼,看不到静格格的样子,看着她逗孩子,反而把自己乐的咯咯直笑的样子,宜修也觉得好笑。 “咱们满人喜欢拿孩子的出生年份来做乳名,当今万岁爷有过旨意,皇室早夭的孩子不必序齿,咱们三七得等到满周岁的时候才能有大名呢。” 姐妹二人且说着话,时辰就到了。胤禛和柔则带着内务府派来的儿女双全的嬷嬷,来给三七“洗三”。绘春端来了准备好的盛着温开水的大铜盆,剪秋往里面放入了艾蒿、槐树枝和大葱。宜修小心地把三七抱了进去。 “洗三”,又称“喜三”,其实就是孩子出生第三天的沐浴仪式。嬷嬷上来给三七洗澡,一边洗,一边嘴里唱着:“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要比一辈高;三梳子,两拢子,长大了要带红顶子。”洗澡以后,又拿起盆中的大葱,轻轻拍打三下三七的屁股,边打边念叨:“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地。” 三七边洗三,一旁的柔则越看眼神越温柔,她轻轻地走到胤禛的身旁,伸手和胤禛十指交握。胤禛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二人相视而笑,浓亲蜜意。宜修则是眼神紧紧盯着三七,只希望自己能永远记着三七洗三时候的样子,一丝一毫也不愿意落下少看了。静格格则是不时切换位置,以求占据最佳观礼位置。 洗完后,宜修为三七穿好衣服,裹上棉被,然后用棉布条,绑住孩子的胳膊肘,膝盖,脚踝。又把裹好的三七放在悠车上。“泰山大人有心了,这悠车做的实在华美。希望三七将来真的可以身材健美,体态端正。不过,这次他定是做了两个,一次做两个,省了多少麻烦,也算我这个女婿,有孝心了。”柔则闻得此言早已羞红了脸,轻抬柔荑拍了下胤禛。 胤禛哈哈一笑,也不理她。只端着铜盆子出了屋,将洗澡水泼在房顶上,完成“洗三”的最后一项。而后回来把盆子往桌上一撂,旁若无人地一把拉过柔则,拉着就要走。 柔则无法,只得边被拉着走边回头交待,“月儿还在前面张罗,我们要去接待来道喜的宾客,你们赶紧张罗着用膳,宜儿需要进补,用砂锅炖了羊肉来吃……”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拉的没了影。 “四爷和福晋真是恩爱啊……”静格格望向二人消失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儿以后和四爷也会这样的。静儿不是喜欢三七吗?那以后生个小宝宝陪三七玩儿,可好?嗯,就生个四三好了。” “姐姐……不要再说了,”静格格娇羞地低下了头。 “好了,不闹你了。”二人嬉笑着吩咐下人按柔则说的,唤了砂锅,美餐了一顿。 府里的另一头,胤禛也落了座,孩子洗三来道贺用膳,不过也就是几个自己人罢了。席上也只有八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和十四爷罢了。 “四哥可真是好福气啊,众兄弟中唯独太子爷有了两位阿哥,四哥这来了一个阿哥不说,听说这四嫂和月格格也都有了。哎,真是苦了我这荷包了,光随四哥的份子钱,就干净的只能装西北风了。”胤禟做势露出一副苦恼样子。 “九哥快别开玩笑了,咱们兄弟是囊中羞涩,可谁不知道这九哥可是和京城首富都能比一比赚钱手腕的。”胤祯笑道。 “好啊,你俩真不愧是一个妈生的,一个拿我钱,一个还挖苦我。”胤禟边说边起身和胤祯追着打闹。 胤禩和胤禛笑着看弟弟们打闹片刻后。胤禩举杯,“还是得祝贺四哥,四哥可真是春风得意,听说和四嫂也是极为恩爱。可真是羡煞弟弟。” 胤禛一饮而下,“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此生再无遗憾,诗中所著‘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想来大抵如此。岁月如此,夫复何求。” 这日子一顺心起来就过得特别快,但这人生嘛,向来都是福祸相依,运道无常的。往往人越是觉得日子过得顺心,越容易有飞来横祸。事情的改变,发生在三七满月的那天。 因着是龙虎年,按照习俗,三七这天得“换锁”。一大早,宜修抄把挂在门上的“公子箭”取下来拴在了子孙绳上,郑重的供奉在西墙北侧的子孙口袋里,并祭佛陀妈妈。 等到祭祀完毕,她又把子孙绳从神位前请到东南方向的柳枝上。然后抱起三七,跪下向佛陀妈妈磕头后,又拿柳枝蘸了清水洒在三七头上。最后再拿起奉给佛陀娘娘的香在三七的 8. 第 8 章 [] 第八章 “她犯傻你怎能由着她。”月格格说罢就直直想冲进四贝勒房中带出柔则。 宜修拉住月格格,看似没有用力,实则却用了巧劲儿令宋月无法挣脱。 “你拦着我做什么?正好,你和我一起进去,咱们好好把她劝出来,为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要死要活,日后定是要后悔的。”说话间就想要带着宜修一起入内。 宜修只是不动,道,“月姐姐,究竟什么是为福晋好呢?你和福晋从小一起长大,想是知道她的才对。若她日后或许会后悔,但你今天拦着她,她眼下就会后悔。身为女子,一切都由她人以“为她好”的名义替了她来做打算这就是正确的吗?哪怕前面是南墙,她也该有去撞一撞的权利。你认为为了情爱不值?,我也认为不值。可我们不是她,这是她的选择她该由自己来选。她既选了,还托了我,我便是要帮她到底的。” “可是那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宋月也即将为人母,提起柔则腹中之子,她显得十分焦急。 “那屋里满是府医和太医,他们必会拼劲全力保住福晋这一胎。何况她守在四贝勒身边是会心急,难道出来就不会急了吗?依我看。她自己看不到只怕会更急。”宜修轻轻拍了宋月的手,以示安慰。 “罢了罢了。” 三天后,在宜修一个人默默地给三七换着锁之时,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此人正是宜修的姨妈,也是胤禛的姨妈,乌雅氏。她带着自己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女儿前来探望。 这位姨妈,带给宜修的感受是和家里的其他人不一样的,宜修自然也是格外尊重她、同她亲近些。 乌雅氏先去看了柔则,劝说了一番,见柔则已经听不进去话,只会痴痴地望着胤禛,便叹了口气出来随宜修至房中。 乌雅氏虽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却也比宜修和柔则年长了不到十岁,也算是同辈人。在宜修的记忆里,每次姨妈来乌拉那拉府里,给柔则带一份东西就必有宜修的一份。其实乌雅氏也并没有对宜修多特别,只是不做为了讨好乌拉那拉府的主母而故意欺负宜修的事罢了。这样的寻常,就已是宜修难能可贵的亲情。 “你来抱抱嘉毓。”钮祜禄嘉毓,阿灵阿和乌雅氏的小女儿。“这孩子和她哥哥阿尔松阿明明都是我生的,怎么这差距就能这么大,你说她哥哥从小就性格活波,谁抱起来那都笑。可你看看她。不哭不笑的,一双眼睛就会直勾勾地看着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孩子家,性子沉静些也是好的。”宜修抱过嘉毓逗弄起来。嘉毓直勾勾盯着宜修,突然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了,我这个当额娘的抱着都没反应,偏你抱着就笑了。想来是你们姊妹俩有缘。这嘉毓和三七差不多大,想来以后也是能玩在一起的。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样的,将来有个什么事自然也能彼此帮衬一样,你说是吗?宜儿。” 宜修佯装听不懂,“嘉毓是三七的亲小姨,小姨有事,他以后自然是要帮的。” 乌雅氏命下人都下去,宜修独留下了绘春,只说绘春是自己人,不妨碍。 乌雅氏见众人出去,又语重心长地问,“宜儿,我素来知道你有主意,可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我可是听说你劝都没劝,一味由着她。” “姨妈这就误会我了,”宜修长叹一口气,“是福晋的吩咐,在这个府里,我的主子只有四爷和四福晋,主子的命令,我哪敢不遵?” 乌雅氏未言语,打量了宜修很久,似乎是想看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谎言,又好像自己从来没看清她,她分明是说自己服从于柔则的命令,可那脊背,却是直挺挺的。 只是她看了良久,都没看出结果,便起身走了。 紫禁城,永和宫内。 “本宫真是不清楚,这柔则居然是这么软弱一个孩子。老四还没怎么样呢,她就寻死觅活的,这么耽于情爱,白费了本宫的一番苦心。”德妃娘娘气急,将佛珠拍在桌上。 “娘娘息怒,”孙竹息在一旁安慰着,“娘娘别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说到底是那佟娘娘不好,要不是她从小把四阿哥夺了去,您也不会和四阿哥生分了,四阿哥也不会性格怪癖,也不会说把表小姐嫁过去替您看着他。” “死人还提她做什么?不过这宜修,不错啊,与柔则不同,她倒是个对自己的主子很忠心的孩子。改天递话给江福海,让他转告宜修,认主子就认个靠得住的。让她珍重自身,日后本宫不会亏待她。至于柔则,那康禄海和江福海可比不了,康禄海庸喏,本身还想给她换个太监伺候,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对了,三七满月,你替我这个祖母,去挑些东西,赏了他。” 四贝勒迟迟不醒,这四贝勒府上下除了宜修和三七,其他人人都觉得这太阳似乎将近一个月都没升起来了一般。 直到那日,那日宜修又循例去看柔则,柔则轻轻靠在胤禛的身边,睡得很安静,她的妆发都是乱的,脸色也是苍白的,竟也丝毫挡不住这张脸的倾国倾城,就好像是大雪压了红梅,美到了极致。只是红色从何而来?是血,柔则的下半身先是透过衣服生出一团红色来,就好像是一朵火红的花,渐渐地开始蔓延。 宜修赶紧唤来了太医,将柔则抬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太医诊过脉,告诉宜修,孩子,没有了。 太医的话语还未落,胤禛却猛的睁开了眼睛,哑着声儿就问柔则是不是出事了。 宜修不敢隐瞒,如实交代。 胤禛听后,默默了良久,只是似乎不是难过,而是在专心思考着什么。等他再抬起头,那眼神宜修感到,熟悉极了,不像从前的四贝勒,倒更像二十几年后那个喜怒无常的君王了些。 第二天,宜修去看柔则。柔则却似乎不那么伤心,她告诉宜修,自己已经料到这个孩子会离去。因为她向上天祈求,如果四郎能回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去换。 宜修看出她是在假装坚强,“福晋,难过就哭一场吧,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懂事而感激 9. 第 9 章 [] 第九章 “这皇阿玛之所以如此重视曹李两家,宁愿自己出钱为他们补上亏空。是因为他们是朝廷的耳目。宜儿可知前明有东西两厂?皇阿玛虽然没有东西两厂这样的组织,他却是有曹李两家的。这曹李两家,会隔三差五的给皇阿玛上密折,不走官方门路,他们就是皇上在民间的眼睛,替皇阿玛盯着官吏、流言以及粮价。我说了这么多,宜儿可明了?” 宜修低头思量片刻,复扣一头,道,“妾愿为四爷之曹李。” “宜儿说笑了,宜儿如何能做到?” “京城最能探听消息的地方,是茶馆饭铺。最容易泄出消息的,是女眷家奴。” 胤禛摩挲手掌片刻,道,“宜儿属实该有些自己的产业了。” “妾愿万死以报四爷,若他日事发,这一切都是妾一人之事,与四爷无关。” 胤禛连忙扶起宜修,“辛苦你了,若非被逼上绝路,我也断断不愿行此举。只是他们各个都有母家、有皇阿玛可以仪仗。我却,什么都是没有的。至于德妃娘娘,恐怕是在她心里我还不如老八。” “爷,”宜修牵过胤禛的手,带他坐下,“爷可记得当初和我讲过的汉太祖刘邦的故事?那楚霸王出身显赫,名门之后,天纵英明且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却死在一个出身农家的泗水亭长手里爷讲过,皆因刘邦投奔项门,卧薪尝胆,伺时而发。那汉高祖不是与爷一样吗?起初手下空无一将,后来全是从项羽手下巧夺了来。” 胤禛轻握了握宜修的手,“我到今天才发现宜修竟如此聪慧,夕日是我小瞧你了。去寻人办吧,以后咱们每个月都出来敬一次香,多交流交流,可好?” “爷谬赞了,宜修不聪慧,宜修只是懂爷,宜修和爷从小一起长大,可还记得爷从前经常让宜修模仿您的棋路与您下棋,取自弈之妙,今天的事也是一样的。爷当局者迷,宜修旁观者清,只是用爷平时的思路在思考罢了。只是宜修还有一事禀报,德妃娘娘已经找上了江福海,希望宜修也将爷的消息传给她。” 胤禛轻拍了拍宜修的手,“那是你亲姨娘,你若是为了母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宜修摇摇头,道,“妾的母亲,只是个格格,她死的时候家里连让我去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给我,反倒是爷,对我极好。在妾看来,德妃娘娘利用妾来打听爷的消息是件好事,在大事上咱们可以反过来利用德妃娘娘。” 胤禛嗤笑一声,“对自己的额娘都要利用,你说我是不是很无情。” “成大事就是要忍旁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妾恭喜爷,这是必胜之兆。” “你说话真是好听,还有一事,皇阿玛在为老十三找教数理学的师傅。” “爷既有了决断,何苦又来问妾呢?” “我只怕做不好,哄不住一个孩子的心。” 宜修上前一步,轻声道,“爷只管把他当姐姐,一样宠着,就好了。” 胤禛勾唇一笑,拉过宜修,一同回了府。 回了府,胤禛便拿了万两白银给了宜修。接下来的日子,胤禛天天可谓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天不是寻些碧玺、琥珀制成瓜果鱼虫型的鼻烟壶,就是寻些珍贵的鸟、蛐蛐儿,再不就是天天买些糖葫芦、糖瓜、糖炒栗子之类的。经常是一入宫就是直到宫门下钥了才回来。府里人问他,他也不瞒着,只说皇阿玛命自己给小十三教课。众人只道他是第一次给人当师傅,在兴头上,也便无人留意。 而宜修这边也没闲下。命剪秋帮她找到了一个人,二人又是约在了性音的禅房。 到了约定好的当天,宜修早早先前往性音的禅房等着,过来一会儿,只见一人风尘仆仆而来。 “小的戴铎,参见宜福晋。” 宜修叫他不要客气,起身坐了。 “你可知我今天为何叫你过来。”宜修放下手中的茶,直视戴铎。 “小的是盐商,自然是为了盐的事。” “是,我想开几家饭馆,可能从你这里买盐否?” 戴铎一笑,“宜福晋有话不妨直说,宜福晋要买盐,吩咐下人知会小的一声便好。何苦亲自见小的一面。” “好,戴先生是个爽快人。宜修也不绕弯子了,宜修想请戴先生为宜修办事不知可否?” “这……”戴铎面露犹豫,似乎在想如何回绝。 “戴先生别急着拒绝,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我声张起来,可无人为你作证。私会四贝勒侧福晋,恐怖有几颗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啊?你……这……小的不知如何得罪了侧福晋,侧福晋要这般陷害小的。”戴铎顿时急了起来。 “你先别慌,想当盐商可不容易,我虽是深闺妇人,也是知道的,戴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何况我既寻了你来,自然是查清了你的背景。你若好好听我说完,我便不为难你,可好?” “侧福晋只说便是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我想你来帮我经营几家店,自然,盐商的生意你也不用丢下。我知道,盐商一年的油水可不少,有求于你,定是要给你好处的。据说戴先生才华出众,若是入仕,必有所建树,不知戴先生为何不曾入仕?” “戴铎自然有入仕报国之心,只是我朝规定,凡府衙杂役、乐户、优户、倡户、丐户、胥户及子孙,不允许参加秋闱,戴铎碍于此,报国无门。” “那你大可放心,你若得力,我可做主许你一前程。” 戴铎眉头紧锁,不答。 宜修一笑,开口,“你必在想,我不过一个女子,还是个侧福晋,如何能许你一前程,只怕是在唬你不是?” “戴铎不敢。” “也别不敢了,我今儿不妨与你直言,看上你的不是我,而是四爷。他不方便直接与你有所往来,便派了我来。若你真是可用人才,日后四爷必引你为谋士。四爷在皇子中年岁居长且饱读诗书,以后必是要分了旗的。等到那时候,只怕就是戴先生平步青云之时了。” “戴铎竟有这等福气?”说完戴铎向四贝勒府方向一拜。 “戴先生细想,除了四爷,只怕生下哪个皇子皇子也不愿用、不需用戴先生这般被褐怀玉的人才。” “海纳百川,才会有容乃大。戴铎想,若真是四贝勒看中了在下,那么四贝勒便不会要考察一番才见再下了。只怕再下的伯乐,仍旧是宜福晋您。请福晋受戴铎一拜。”宜修上前扶起戴铎。 “戴先生的父母不知现下何处,为咱们 10. 第 10 章 [] 第十章 赶在在四贝勒府第二件大事,三七满周岁之前,菊然堂建毕开张了。 菊然堂的第一天营业,要接待的宾客就是它的主人。 戴铎在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全素宴,虽然今天来赴宴的只有三位,他还是按照全宴的标准备下了。 备好了菜,戴铎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也不知等了多久,远远看到迎面一辆大鞍车驶来,赶车的是两个面部白净的小厮,便知是二位主子到店。 及至车停到菊然堂后门,胤禛携宜修下车时,戴铎只低头,不直视二位主子也不言语,更不上前跟着两人,等到两人进入院中,才关上门,继续守着。这一举动倒是引得胤禛在进屋前细瞧了戴铎一眼。 进入院内,胤禛细赏了一番院景,大赞,“好一个菊然堂,早从菀菀那里得知宜儿你也好江南之景,却想不到你竟将江南园林搬到京城来了。这抄手游廊与穿山游廊相连,又佐以假山,花海,到了秋季,再点缀满菊花,当真是妙极。”胤禛与柔则成婚方才一年,称呼已从柔儿变成了菀菀,比起前世,这感情进展速度还要再快上一些。 若换成是从前的宜修,此时定是觉得吃味难受,但宜修如今只会在心里感叹,这情爱之花结的越早,拜的越快,这世间无人例外。竟是有些琢磨不透了,自己从前也好,如今的姐姐也好,是真的从情爱中获得了欢愉?还是沉浸在自我感动中无法自拔呢? 二人又细赏了一番院中之景,听到院门传来开门声,随即一人走了进来。 “胤祥见过四哥,宜嫂嫂。”这是宜修第一次见胤祥,只见对方站的板正,虽然只有十三岁,看着却不失稳重,眉眼之间又有几分超越十三岁少年的聪慧感,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胤禛上前搂过胤祥,笑着进屋,“这下,自己个儿人啊,才算是都来了。” 进屋坐定后,几人先是有意无意寒暄几句,胤禛便在不经意间起了话头,“宜儿啊,那个戴铎,可中用?听说其父只是府衙一门子?看着这层关系花了大钱做的盐商。这出身似乎很是平庸。” “是,此人办事极为利落,目前来看还算是忠心,只是有一点,有些贪功冒进,所以妾也说不好。” 胤禛点点头,问道,“十三弟如何看?” 一旁的小十三像个小大人一般皱了皱眉头,坐的端正,道,“皇阿玛教臣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忠心,眼下是用人之际,四哥不妨先观察他两年。若真是个可用的,就慢慢用起他可好?”那神态不像是个少年,竟像是个老学究。 宜修看着胤祥可爱,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胤祥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胤禛出言调侃,“宜儿莫要欺负咱们胤祥,胤祥如今可是我最得力的谋士,今天咱们来都是要听他上课的,他已想好了大计,咱们只照做便好。” 胤祥听了胤禛的话,虽是红着耳朵,但也是不再扭捏,直接开口,“如今兄弟中在争的明面上有大哥和太子两人。可在弟弟看来,这两人都走不长远。” “哦,如何不长远?”胤禛问,却不再看着胤祥。 “这大哥和太子二人,靠的无非是索相和明相及其党徒。这明相是十几年前因着和索相的党争之举,已被皇阿玛罢了职。如今叶赫那拉氏的影响力来自性德和揆叙之才情和品德,导致朝中有诸多汉臣拥护他二人。只是,这大哥性格莽直,明相倒台后,似乎并不能很好的驾驭这些人,反而是八哥通过和大哥交好,已经和这些人建立了联系,只怕明党和汉臣归于八哥只是时日问题。更何况八哥又是一样的招数与十哥交好,又以此收获了其母家钮祜禄一族的支持,只可惜十哥做人不爱思考看不清这点。所以大哥倒台换上八哥只怕是迟早的事。” 胤禛听到这里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胤祥停顿两秒,见胤禛不言语便继续言道,“皇阿玛曾道明相此人‘柔言甘语,百计款曲’。那八哥在大哥的生母贵妃娘娘那儿不过养育了几年,他便将明相之态学了个十成十,不,应该说是青出于蓝。四哥与八哥从前同样是寄养在佟娘娘那儿,只是四哥从小便由佟娘娘抚养,而八哥交给佟娘娘不过几年。那佟母后的姑母可是当今圣母皇太后,佟母后的阿玛佟国维和伯伯佟国纲可是国舅爷。现在弟弟可是从太子爷口中得知,佟家上下已经暗自效忠了八哥,那大国舅佟国纲的儿子鄂伦岱,更是成了八哥的心腹。八哥这样的好手段,四哥不可不早做打算。” 宜修面上不露,心下大惊,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把局势看的这般清楚,不愧是万岁爷亲自培养的未来的重臣。四爷用一年的时间获得了十三阿哥的信任,这其中究竟是四爷选了十三爷,还是十三爷已经盘算清了未来的局势,选了四爷也未可知。 胤禛起身亲自给胤祥倒了茶,胤祥喝了口才接着说,“再说这太子爷。十几年前的党争,皇阿玛为着太子,只重惩了明相,将索相也不过是降职处理罢了。后面为了太子爷的势力,皇阿玛到底还是给了索额图的女婿伊桑阿为大学士,但到底嫌隙还在。且太子性子高傲,大臣敬的是赫舍里氏一族而非太子本身。四哥不知道,前几□□鲜使者来朝,皇阿玛派太子爷接待。太子爷竟是狠狠地下了朝鲜使臣的面子,惹得那使臣回了朝鲜后说什么‘若太子不废,大清必亡’之类的话。”宜修听到这话赶忙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笑笑,“无妨。”胤祥竟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宜修转念一想,此话怕是这小神童刻意而言,竟是和自己当初三跪九拜的行为如出一辙了。 胤祥继续开口,“两年前,皇阿玛三征准噶尔地时候就处理了太子爷的三个侍从。因为什么当时我还小,哪怕是我也不清 11. 第 11 章 [] 第十一章 “四哥,八弟和九弟跪请四哥听弟弟们一言。”待胤禛坐定后,胤禩和胤禟齐齐单膝跪地,抱拳以言。 “二位弟弟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莫要折煞了四哥。”边说边伸手去扶。 “四哥不听得弟弟们一言,我与八哥便不起。”九贝子胤禟抱拳再答。 “罢了,你们先起来,不论你们所求为何,凭咱们三这么些年风霜与共的交情,愚兄都应了便是。”胤禛再扶,胤禩胤禟二人遂起。 “如今局势,四哥如何看?”胤禩问。胤禩说话,总是习惯带着真诚而又礼貌的笑容,眼神也总是带有儒雅之风,与之交谈上至王室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能轻易感察到对方的尊重。 “八弟知道,愚兄一向无心政事,闲云野鹤,又如何能知当下局势?。” “四哥,”胤禩与胤禟挪动蒲团,坐得更近了些。 胤禩复言,“四哥,德妃娘娘与我额娘还有定嫔娘娘一同入宫,彼此间姐妹情深,不分你我,也命四哥你多加照看我和十二弟,十四弟,做弟弟的也要敬护哥哥,互相扶持。如今十四弟年幼,十二弟性格不与咱们亲近,不比你我一同抚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从小一同长大。兄弟中,十弟性子太过简单,藏不住事,十四弟年幼,唯你我三人,情分不同平常。也正因如此,弟弟今日才敢请四哥来一叙。” “现今这大哥虽有将才,却不通治国之道,性子又莽直。而咱们的太子爷性格残暴不仁,连平郡王纳尔苏和海善都遭其殴打过,更遑论其他大臣。弟弟又听闻咱们这位太子爷,手头一紧缺便命手下人去勒索地方官宣。如此品行之人,若是他日临朝,我大清的未来岂非断送?弟弟们为我大清百代计,扣请四哥一争。”胤禩说罢,胤禟复和,“扣请四哥一争”。 “你们这岂非陷哥哥于不义?我又如何能与太子爷相争?” “四哥且听我言,弟弟不才,这些年帮了不少人,总算攒下了些好名声。朝中多有大臣与弟弟有私交,汉臣更是错称弟弟外有贤名。如今四哥若是想要上位,弟弟的人脉大可尽归四哥,绝无二话。” 胤禟也道,“弟弟不才,只有手头多了些个体己,多数大臣与臣弟有银钱往来。若四哥愿争,弟弟也愿将钱财尽数拿出。襄助哥哥。” “可愚兄你们是知道的,向来喜好只有道家之事罢了,你将一闲云野鹤、红尘中修行之人束缚于庙堂,岂非错了主意?” 胤禟先是看了胤禩一眼后,道,“哦?我身边小太监几次曾告诉我四哥往佛寺方向去,我还只骂他看错了。竟不知这是真的,哥哥何时看破了红尘,连弟弟都不知?” 胤禛答,“前番皇阿玛痛斥愚兄为人轻率,愚兄鲁钝,只想到以道法和佛法熏陶,以易天性。却不曾想,真领会起了佛法和道法之高深,便一发不可自拔。无我、无为,当真是妙极。愚兄现已是半个槛内人,自号破尘居士。” 胤禩闻言,满面愁容,“红尘外之世界自然如四哥精妙绝伦,只是兄弟几个当下没了主心骨,便只能任人鱼肉,这可怎生是好?” 胤禛道,“这还不容易,我大清下一任国君,若为一难得贤君。想来也是王公大臣与百姓之福,”说罢胤禛朝胤禩一拜,“八弟何苦寻了旁人,我等助八弟成事便是了。” “四哥,这如何使得,这天下哪有哥哥拜弟弟的道理。何苦前有众多哥哥,弟弟如何敢争?”胤禩忙扶起胤禛。 胤禛却郑重言道,“当仁不让。八弟,你若让,才是陷我等于险境,岂非不义?” 胤禟复和,“四哥所言甚是,四哥既不愿,八哥你何苦为难?若是弟弟有八哥之才,便不会让八哥为难。如今弟弟无能,只能请哥哥做此难事,以保全兄弟来日身家性命啊。” 胤禩思考良久,才面露难色道,“罢了,就听四哥和九弟的。” 胤禛拜,胤禟跟着一同拜。完,胤禩扶起,回礼。 三人遂在室中,商量来日大计。良久方毕,临去时,胤禩嘱咐此室内秘密言书可尽放,三人皆可用,日后三人相聚也在此处,绝无外人知晓,不可与外人道。二人应过,三人方散。 待胤禛回贝勒府中,天色已晚。胤禛却远远见到柔则房中灯还未灭,立即加快了脚步,入其房中。 “菀菀,这么晚了,怎么还未休息?你如今身体还未修养好,可怎么吃得消?” “四郎,”柔则柔声上前,替胤禛更衣,“我也不困,想着四郎还未回来,便留了盏灯给四郎,好让四郎知道,无论多晚,都有我相伴。” 胤禛轻抚柔则鬓发,柔则将头轻轻贴在胤禛掌中,胤禛心里喜欢,开口道,“有菀菀等着,以后不会再这么晚了。” 柔则轻摇摇头,向前拥住胤禛,“正事要紧,菀菀不愿以一己之身误了四郎正事。额娘也惦记四郎,今日赏下许多药来,想是心里惦记四郎。这世间最挂念儿女的,终究还是生身母亲,四郎不如常去看看额娘可好?” “哦?”胤禛轻轻搂住柔则,脸部神情晦暗不明,“今日额娘派人来找过菀菀?” “是呢,”柔则有些困意,闭起眼,语气轻微地道,“额娘时常叮嘱我要好好帮携四郎您,今日还派人来赏了些东西,说是四郎你受伤期间,八爷九爷他们时常来探望,送了不少珍贵补品,让我懂得礼尚往来。与八福晋,九福晋多走动好帮衬到四郎你。四郎你看,额娘事事为你想的周全,你可不能伤了额娘的心。菀菀不想四爷来日后悔。” 胤禛听罢,道,“菀菀心意我怎会不知,早些休息罢。”便抱起菀菀去了床上,一夜旖旎。 次日三七抓周,考虑温宜出生办了喜宴不久。柔则便吩咐免了三七的周岁宴,改换银钱,赏了宜修。宜修对比倒是没有异议。 三七满周岁,内务府带了圣上赐名,“弘晖”及贺礼而来。宜修带弘晖谢了恩,便带弘晖起身抓周。 只见弘晖左手攥着一本书不放,右手又拿起一小弓。 胤禛见状,盛赞弘晖。 “额… 12. 第 12 章 [] 第十二章 四贝勒府正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景,忽闻宫中遣人传谕,府上上下立时噤声,未敢动。不多时,见一小太监快步进来,说:“敏娘娘薨,请四大爷速速入宫。”府中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只有胤禛出府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宜修,宜修冲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见状,胤禛不再逗留,立时离去。 敏嫔终究是没有撑过这个夏天。 康熙三十八年,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敏嫔章佳氏薨逝。敏嫔作为四妃之下最得宠的第一人,她的早夭令康熙十分悲恸。 “走了,又走了,孝诚仁走了、孝昭仁走了、孝懿仁走了、温僖也走了。现在连敏嫔也走了。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都弃朕而去啊,不知道朕的这一天是不是也快到了。”这位四十五岁的一代帝王终究富有天下也终是逃不过人生八苦。“魏珠啊,传旨内务府和钦天监,敏嫔,追封敏妃,按皇妃仪制置办丧仪。另外,敏妃可用土葬,棺椁可暂时安放在景陵,待朕百年以后,她可附葬陪同。” “哎呦,万岁爷真是疼敏妃娘娘,咱们大清朝从入关以来一直实行的是满族火葬,从万岁爷您亲政后开始,为了缓解那些汉臣心中的芥蒂,特命改土葬,可那是太后,皇皇,皇后,以及地位重要的阿哥和妃子才能享有的。万岁爷您这是给了敏妃娘娘极大的死后哀荣啊。” 康熙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梁九功进来通禀,“万岁爷,敏妃殡宫宫人前来禀报,太子爷携众位爷在殡宫祭时,多罗诚郡王和十三阿哥闹起来了。” “简直没有一日安生,子女都是债,朕真羡慕你们,无子一身轻。”说罢便起身,梁九功和魏珠忙近前伺候。 康熙赶到敏妃殡宫时,就看到跪着请安的阿哥们头低的不能再低,太子似乎很是心急而三阿哥面部还有些许红色尚未褪去,十三阿哥则是跪的直愣愣的,上嘴唇紧紧咬着下嘴唇,瞪着个大眼睛,拼命克制住眼泪的可怜样儿。 康熙心里,登时高下立现。“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可是为敏妃难过?”康熙轻嗤。 “都起来罢,小十三来给朕讲是怎么回事。” 胤祥却在下跪,禀,“儿臣有罪,请皇阿玛治罪。” “哦?你有何罪?说来一听。” “儿臣出言不逊,出言顶撞了三哥,让三哥生气了。”胤祥的眼睛已经像兔子眼睛般红红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哭腔,这稳重的样子更是讨得康熙圣心。 “你且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有没有错,朕自会判断。” “是,今日哥哥和弟弟们来祭母妃,儿臣很是感激,等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儿臣就想说,给众位兄弟添一碗酸梅汤。可谁知儿子路过偏殿,就听到三哥问手下护卫,自己剃头,这么遮挡会不会被看出来?儿臣就想起,皇阿玛教导过,丧期白日内我们是不能剃头的。便一时忘了分寸,冲进去问三哥,谁知三哥怕这事传出去,就和儿臣争执了起来。儿臣想起皇阿玛曾教导过我们,‘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便想着规劝三哥。谁知反而惹得三哥恼了,想来儿臣是做错了,还引得皇阿玛至此,儿臣请皇阿玛责罚。” “胤祉,朕给你个辩白的机会,你有何话说。” “皇阿玛细想,儿臣再蠢笨无知。也知此话不足为外人道,自然和护卫之间的交谈声高低只在彼此之间。如何能让十三弟从殿外路过都能听到,莫不是他提前知道,故意此时而发?再者,丧期剃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前面兄弟之间常有为之,十三弟从小在皇阿玛身边长大,与敏妃娘娘都不曾有过几面之缘,只是担了生母之名罢了,怎么就闹得让皇阿玛都得来的地步,儿臣实在冤枉。”胤祉越说越激动,声音不免大了起来。连太子胤礽闻得此言都忍不住冷眼侧目。 “住口!你十三弟今年才十三岁,而你,足足比他大了九岁。你是说你一个二十二岁的,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设计陷害了是吗?你自己还不够,还要编排你的兄弟们,据朕所知,你素日除了太子,再无旁人,兄弟之间常有为之?你是说太子不孝还是朕不仁不义了呢?” 胤祉闻言面色大变,方知自己乱中失言,先看了眼太子,发现对方再没了焦急为自己求情的意思。赶忙伏地道,“儿臣口误,儿臣无知,望皇阿玛赎罪。” “朕看你不是无知,是殊属无礼。魏珠,传旨,多罗诚郡王德不配位,降为多罗贝勒。至于这身边护卫,也是不行规谏,还不如胤祥一十三岁小儿,革职交宗人府查办。” 胤礽待康熙言毕,上前一步道,“皇阿玛,儿臣看十三弟侍母至孝,想请皇阿玛赏些什么给胤祥,以示嘉许。” “罢了,他既侍母至孝,朕便特许他为敏妃素服三年敬敬孝罢,别的朕也不想多说了。今日闹了这么一场。朕累了,你们也该累了吧,都散了吧。” 八贝勒府内,直郡王胤禔、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礻我围坐一桌。 胤禩开口问道,“大哥可看出来今天是什么情形?” 胤禔道,“今日之事,断非偶然,想来是有人有心。” 胤禩点点头,“正如大哥所言,可大哥是否能看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胤禔双指扣桌,扫了一圈,开口道,“我且不说,我先问问你们的想法,老十,十四弟便罢了,今天不过十一岁,可我记得你已经十六了,不能总是靠着别人。说说你的看法。” 胤礻我连忙告饶,“大哥且饶了我罢,你知道我最不爱动脑子的,好大哥,有哥哥们在,弟弟不用动脑子。” 胤禔瞪了胤礻我一眼,“出息样子。老八、老九,你俩呢?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叫外人不知道还说是两个断袖。凑在一起光玩儿了,也不知道在一起学学好,说说你俩的想法。” 胤禟急忙开口,“大哥快别打趣弟弟了,一会儿给八嫂听到,你知道她那脾气,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大哥知道的,弟弟唯一会的就是会看哪个行当未来能赚银子,提前把自己的钱财、房产地产什么的投进去换未来更大的回报,其他再是啥也不回 13. 第 13 章 [] 第十三章 是日,太子胤礽一人坐在太子府院中独饮。 “莫怪近来都不饮,几回因醉却沾巾。谁料平生狂酒客,如今变作酒悲人。”他边念边向天空遥敬了一杯。“哈哈,如今竟作酒悲人啊。” 远处十三阿哥胤祥快步走来,只见胤礽歪在院中楠木摇椅上,已饮的双颊微红,眼神略带迷离。风吹过,扬起一院花瓣,翩然飘落至胤礽身侧及衣上,惹得一身芳香。他只不管,任自饮着。发辫已乱,衣衫不整。胤祥素日只知晓大哥胤禔面若好女,第一次见到如此放松心神的胤礽,也觉得能从能从太子的眉眼中看出几分孝诚仁皇后的风光绝代来。 “臣弟胤祥给太子请安。” “来了啊,随地坐了吧,莫辜负了这满园妍色,这事情办妥了吗?” “已办妥,伊都立公子乡、会两试的主考均已打点妥当。” “那便好,十三弟,咱们聊聊吧,从前也没顾得上,从今以后咱们两个人就要相扶前行了,总是要聊聊的。”胤礽边说边微微朝胤祥的方向歪了歪。 胤祥也坐过来了些,轻轻开口,“爷,您醉了。白日饮酒,给皇阿玛知道了又要责罚您。” “我没醉,我其实清醒的很,一直都很清醒。十三弟,你啊,你说你,何苦卷进来呢?从前我为何亲老三而远你些,你这般聪慧,可省得?” 胤祥低头,想了想,道,“太子爷是觉得,我还小,不想我牵扯太多,只怕也是为了弟弟考虑。” “什么太子爷,今日特许,叫二哥,只是不要叫别人知道,今天从这个门出去以后,你才叫我太子爷,我才称自己为孤。护着你为着你年幼只是一点,还有一点更重要的。” “是什么?”胤祥好奇的抬头,落在胤礽眼里,只觉得此时的他与往日比起来,才看着更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了,实在没忍住,便伸手摸了摸胤祥的头。 “因为,你和我真的太像了,太像了啊。我也是,从小离了母亲,养在皇阿玛身边,由皇阿玛亲自教导。他们都说我不懂皇阿玛。其实错了,恰恰相反,我才是这世界上最懂皇阿玛的人。” 胤仁幽幽地开口,像是讲给胤祥听,又像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找到了机会,倾诸于口,“世人都道皇阿玛偏爱我皇额娘,也连带着,偏爱了我。其实他们错了,都错了,皇阿玛对我是寄予了极大的厚望,但绝不是因着我皇额娘。是你二哥我啊,从小是皇阿玛亲自培养的,告诉你件好玩的事,那阵儿还没你,你是不知道的。畅春园你知道吧,那是皇阿玛为我修的读书的地方,世人都知畅春园注满了皇阿玛对我的偏爱。但却无几人知晓,皇阿玛在里面请了好些个师傅,与其说教我学问,不如说他们更大的作用,是天天要忙着去想,怎么夸我,他们一夸我,皇阿玛就高兴,这拍的不是我的马屁,而是皇阿玛的,一代英主,真是培养接班人有方啊,什么汤斌、耿介、徐元梦之流,皆是如此。皇阿玛从头到尾爱的、护的都不是我,是他自己的面子罢了。” 胤祥静静地听着,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太子爷的心里也是藏了这么多的事,“你二哥我这个太子啊,当的真是窝囊。你相信吗?这世界上最恨太子的,永远是皇上,没有例外的。一旦太子被立,想要安生活下去自保,那就得左右权衡才行,一旦你和王公大臣走的太近,死期差不多也就到了。可若你闭门谢客,和他们没有半点往来,又怎会有人愿意支持帮助你,只怕那时候就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说什么为了你的贤明支持你的,那都是写在史书上骗人的。所以我无法,只得靠着外叔祖一家来给大臣们开个口子,好叫他们放心,让他们觉得我也是受过他们帮助的,这样来日我若登基,那就是欠了他们人情的,这个君主,他们用着也才能放心。” “我从不知道,二哥如此难……” 胤礽摆摆手,“我大清世风如此,这没什么难的,就像我姨夫伊桑阿的儿子,我的亲表弟伊都立,以他之才怎么可能不中,但我仍然要为他去托关系,否则照样会被不知情的因为收了别人的钱而把他刷下来,一个道理。和大臣交游不算难,让人难做的是皇阿玛,皇阿玛为了制衡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给我这些哥哥弟弟,要不然抬了母家,要不然结了权贵姻亲。哥哥弟弟各个都充满了野心和门路去和众大臣深交,除了我这个太子!现在八旗重臣和汉臣全视我为大清的挡路石,尤其是那些汉臣,什么话都往我头上栽!” 胤礽便说边情绪激动了起来,只是激动了没一会儿,自己又平复下去了,“十三弟,没有吓到你吧?我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如此,从小就是这样,情绪一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可是我看皇阿玛也是这样,我的几个师父,谁没遭过他的拳打脚踢,是他告诉我的,这些人是我们的奴才,你对奴才越随意,他们才会越觉得你把他们当自己人,才会越感恩戴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模仿他,模仿这个我最崇拜的人。可皇阿玛做了,是对的,我做了,他们却说我随意打人,说我性格暴虐,说实话,十三弟,我是真委屈,好像长大了以后,再没有人夸过我一句。这也让我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胤礽是笑着说这话,但胤祥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哀伤。 “尤其是那些汉臣,他们竟连我喜好男色,好色误国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是不是很好笑,但是老百姓都信了,谁不愿意看一个跌下神坛的太子呢?还说我结党营私,说老三是我的狗腿子。我本就是太子,何需结党营私?真是反咬一口,荒谬至极。还有那老三,老三是一个眼里只有书,只有逻辑,只有他的实验,根本不会做人的书呆子。他但凡脑筋没那么直,都不会被人编排。” “二哥他日登基临朝,便一切都好了。” “呵,只怕是等到这一天,已经希望渺茫了,皇阿玛如今才四十五岁。十三弟你知道吗,话语权一向是掌握在有实权的人手中的,我还是当朝太子,就能被流言蜚语重伤至此,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已然式微,只怕他们 14. 第 14 章 [] 第十四章 菊然堂内,宜修和胤禛一起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篇顺天府“檄文”的抄本。 宜修手指轻点了两下“檄文”,问道,“爷如何看这篇文章?” “不过是些没有门路的人,想为自己谋便宜前程的打算多几分可能罢了。” “哦?请爷赐教。”宜修边问边继续看文,却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好奇之感,这提问不过是给胤禛一个抒发自己想法的机会罢了。 果然胤禛十分受用,也只有在宜修面前他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也才敢表达自己对于治国的想法。“就算他们闹得满城风雨,但我说他们可没想过把事情闹大,不过是想被注意到,希望能从这篇文章上,换下几个来自己顶上罢了。他们若真的敢闹,这篇‘檄文’上怎么会少了两只最大的‘大老虎’呢?” “哪两只?”宜修嘴里在问,眼里却看到了一个名字,不着痕迹的记下了位置。 “只看现下朝堂上哪两派斗得最火热便是了。这一位是大哥的人,明珠之孙,性德之子富尔敦。还一位便是太子的人,索额图外孙,当今首辅伊桑阿的儿子伊都立。” “可那富尔敦出生权臣世家,这伊都立也是才名在外。妾听说这伊都立今年不过十三岁,却能将几百篇状元佳作倒背如流,许是并没有走这些门路也说不好……” 宜修还未说完,胤禛摆摆手打断了,继续道,“这考场上,一个墨点,一张纸,一个座位都是学问,都有门道。再说你就看这‘檄文’上的名字,有几个是没点真本事的。这本身考不上的,世家里谁会送来丢人呢。寒门秀才觉得不公,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从今不会,今后更不会。同样是读书,这世家子弟,能请最好的老师甚至当朝大臣做西席,读的呢都是写有名家注释心得的书。那寒门子弟,连多买几本书对他的家庭来说都是个不小的负担。这不公并不是自考场而始。若是交给我来管,我必设法废除八旗子弟特权,并将满汉分开应试,分开录用,以安民心。” “爷多讲讲,妾爱听呢。”宜修起身又给胤禛添了茶,让他能道个痛快。 “只是这样的事皇阿玛根本不会去做,皇阿玛也好,皇玛法也好,设科举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选官,而是给天下读书人一个差事让他们且去忙着,他们为了这个目的地,就会去有目的性地学习拥护大清统治的内容。而不是坐在那里发牢骚,煽动民心。这可比当初秦始皇焚书坑儒管用多了。说难听点,大部分官职其实栓条狗都能正常运作,能不能当个好官自然也不在八股文写的好不好。只是写八股文写的最好的,一定是最符合当下万岁爷自己想法的,这手八股文的功夫也一定是砸了大钱养出来的。” “那依看,今年这榜是响榜还是哑榜?”各位看官,何谓响榜哑榜?原来这自宋而始,受儒家文化影响,同年参加科举还在同张榜上的考上,会互称同学,考生也会称考官为老师,师门文化会使素不相识的同学们互帮互助,如果某一年的榜上出现了一位影响历史的大人物,那他则会把同学们都提拔一遍,所谓“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大致如此,这种情况就称之为响榜。与之相反,都是默默无闻的,则称为哑榜。所以,哪一年参加考试,也挺看运气,当然,更多的是一门需要交学费的学问。 “这伊都立和富尔敦本身在八旗内的影响力本就是足够的,何况皇阿玛还不知如何定夺这榜单。” “妾指的不是叶赫那拉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两位公子,而是这位。”宜修轻轻点了点这纸上一人的名字。 “年羹尧携湖抚资囊,潜通昏夜——年遐龄子馈一万。嚯,好大的手笔,只是个乡试就掏出一万两来,早就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此言果然不虚。只是这湖北巡抚年遐龄之子我认识,似乎应该是叫年希尧才对。此人与三哥是同一路人,研究几何学、透视学、医学之类的。似乎没听过他有入仕的想法。” “妾既然向爷推荐了此人,自然是命戴铎事先调查过一番的。这位年羹尧,是年家庶子,爷自然是不知道的。此人生于康熙十八年,比爷还小上一岁,但妾注意到他却不是因为他的家世。” “哦?你且说来一听。” “爷有所不知,此人的发妻是叶赫那拉氏,不是别人,正是明珠的嫡亲孙女,性德的女儿。”明珠素有‘万花筒’之称,亏本的买卖他才不会做。而他却将自己嫡亲的孙女嫁予了年家的庶子。这年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不过是前明降过来的文臣世家,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可各个都是和亲贵大臣联姻的,这样一位嫁给皇子都配得上的世家贵女却在入闱前嫁了一位庶子。妾想着,这年羹尧,必有过人之处,将来很可能会成就不凡。所以妾以为,今年这榜,定是响榜,且是因为这年羹尧。爷何不多留心些年羹尧是否可用?” 胤禛笑了笑,不以为意,“如你所说,明珠可是他的伯乐,他的大恩人,更是他的姻亲玛法,想要用他,怕是不能够的。他定是明党,只怕以后也是大哥的人。” “那妾与爷打个赌如何?妾就赌今年这张榜,不会受这京城风雨的影响,还会照常录用。若是妾赢了,爷应了妾一件事可好。” “你怎么学的和老九一般了?且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我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可是有什么想替弘晖讨了?”胤禛笑道。 “如果妾赢了,妾想要去以妾的名义为爷暗自资助两个今年的考生。” 胤禛正色,放下茶杯,道,“这世上怕是没人比你精了,就依你了。对了,那个戴铎,十三弟的事他办的不错。把他叫进来。” 宜修去唤,戴铎闻言喜极,进门立刻向胤禛行了大礼。 “戴铎啊,你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只是不知你如何做到?” 15. 第 15 章 [] 第十五章 “我今日便是为你而来的,西林觉罗鄂尔泰。”宜修微微仰头道。 鄂尔泰心下大惊,目露防备,问道,“你如何知我是谁?” 宜修随意坐到院中地一把凳子上,道,“你无需防备于我,我在你身上无利好可图。你且不用管我是谁,只告诉我你为何烧这些书,我也是爱书之人,见不得你这般糟蹋。” 鄂尔泰闻言苦笑一声,也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开口道,“是啊,我何需防着旁人,像我这样的人,身上自是无利可图。娘子实不知,非是我不爱惜书,其中实在另有隐情。” “你既知我害不到你,今日你可只当与我有缘,想你刚中举人便烧书必是心里有委屈,不妨说来一听,我也想知道是何种原因让你烧了这些圣贤书,有个人倾诉一番想来也是好的。” 此时地宜修虽只有十八岁,已然给人感觉态度极其亲和、语气中还有那么几丝感同身受的以为,让人忍不住对其倾诉。 鄂尔泰叹了口气后,开了口,“娘子不知,我自六岁入学,日夜苦读,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习文,悬梁刺股,指点过我的师父也说过我天赋极佳,我也幸不辜负,四年前考过童生,三年前中了秀才,今年不过十九便中了举人,正是春风得意时。我那继母却突然怀孕要产子,我父鄂拜不过一清水衙门内小官,我底下还有八个弟弟,各个都想念书。我这继母说什么都不许我父亲再供我和几个弟弟读书。无奈我只能袭了世荫的职去养活弟弟。可我祖上的世荫不过就一小小的宫中侍卫。那侍卫都是什么人,一群不学无术只知玩乐的纨绔,但凡念过书都不止于此。想来这等环境我再念书已是无用,我心中苦闷,这些个书就跟我的老伙伴们一般,与其跟着我去侍卫房那种腌臜地受辱,不如我今儿送他们一程。” 宜修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亏你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满腹圣贤书,竟也说出这等糊涂话来,白糟蹋了这些个好书。” “还请娘子赐教。” “你只说了你不能靠读书而养活自己,却没有说读书给你带来的好处。读书让你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让你省得什么是正身者,更让你懂得什么是卑而不失义。你说你是不忍其受辱,这书本教书育人又怎会挑剔学者身处环境,你分明是在拿书本来发泄你心中的不满以及你生活不如意的痛苦。一字之师尚为师,何况你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所感都来自于书本,你又怎能忍心?” 这番当头棒喝令鄂尔泰瞬间清醒,赶忙起身道谢,“感谢娘子警醒,鄂尔泰差点德行有亏。” 宜修继续开口,“正如孟子所言,自古以来,凡是成大事者,谁不要经历一段低谷。如不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如何能够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既有才,本也能考中进士,但老天爷却偏多给你加了一道考验,你可想过或许是命运对你的偏爱也说不好呢?” 鄂尔泰总算心情有所舒缓,“我如何能与那些古来圣贤相比,以后也不过就是个听您的话爱读书的一个侍卫罢了。”说完,又想了想,“还是感谢娘子的宽解,我现在心里感觉好多了。” 宜修看着鄂尔泰,目光坚定,阳光照在宜修的脸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也映得她的眼睛像那琥珀宝石一般,透明,澄澈,不禁看呆了只比宜修年长一岁的鄂尔泰,他感觉到这屋子安静了下来,只充斥着宜修一人的声音:“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请来?便是因着我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来为你雪中送炭,好叫你他日功成之时能欠着我的人情。”她边说便唤了戴铎进来,吩咐他即刻去买下书局中所有可以买到的书,回来送给鄂尔泰,又叫他每年从三店盈利中拿出二十两银子给鄂尔泰,补贴家用。 鄂尔泰忙推,“娘子所言不过是可怜鄂尔泰罢了。鄂尔泰无功不可受禄。” 宜修放下银子,起身就走,边走边道,“我看人自有我的方法,不会出错,这钱算是借你的。你每年都记清楚了,待你出头,尽数还来。” 鄂尔泰忙问,“敢问娘子高姓大名?” 宜修摆摆手,“乌拉那拉宜修,我是四贝勒的侧福晋。” 宜修,这名字鄂尔泰记了一辈子。 转眼就到了年末,四贝勒府又迎来了它主子胤禛的生辰。 每到府上庆祝的日子,最高兴的,就是弘晖了。 弘晖一大早就换上了新衣,左一句右一句地问着宜修和静儿,嘉毓姐姐怎么还不来,这姨妈府上的嘉毓格格,已然成了弘晖最好的朋友。 弘晖实在等不住,便让宜修抱着他去了前厅,坐在椅子两只小脚晃啊晃的,只恨不得早早长大,亲自跑出门去接了嘉毓来。 打了一个小盹以后终于等来了嘉毓,二人手拉着手,路都走不稳就亲亲热热地去一旁耍了。 柔则见状喜欢,笑道,“这嘉毓格格只怕是和咱们弘晖有缘呢,将来若是能成,这嘉毓只怕也是咱们四贝勒的孩子。” 宜修笑笑,不接话,柔则也习惯了,并不怪她。 胤禛却出声打破了冷场,“虽是我的生辰,菀菀,我却为你准备了礼物。” 柔则双颊飞红,嗔怪道,“你的生辰怎的为我准备了礼物,可不要叫人说你偏心才好。” 胤禛道,“旁人愿意说就让他说去,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我知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胤禛掏出一块玉牌,上面刻有弘昐二字。 “这是?”柔则似乎心有所感,眼泪已经旋在眼珠里,几欲泣下。 “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弘昐。虽说他是早夭,我已经求了皇阿玛,让他入了玉牒,只是不能序齿罢了。更做了这块玉牌给你,你随身带着,就好像咱们的孩子还在一样。菀菀,虽然弘昐不在了,但我希望你明白,你还有我,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柔则再也忍不住,拿起玉牌扑入胤禛怀中,道,“四郎,菀菀何幸有君相伴。四 16. 第 16 章 [] 第十六章 “爷,今日带您看到的一切,就是我送您的生辰礼物。” “礼从何来?”胤禛不解。 “爷以为眼下众皇子所凭为何?太子和直郡王靠的是八旗和宗亲的心。禩贝勒靠的是汉臣和新一代权贵的心,这些爷都还没有。今儿宜修斗胆给爷指条道,这世上唯一能与这两者抗衡的,便是这万万百姓的心。” 胤禛思考了起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是知道的。但咱们满洲人非他汉人,更何况这个国家的话语权始终掌握在亲贵大臣的手里。皇阿玛只怕为了平衡各方权益,汉人的想法会排在最后啊。” 宜修摇了摇头,不答反问,“爷可知晓万岁爷为何不许诸皇子多接触汉习?” “自然是怕咱们背离了祖宗,被汉人同化。” “这只是一层。” “哦?但请侧福晋指点。”胤禛笑道。 “这汉人重儒道,师生的缔结方式有多种多样,这师门又会紧紧地拧成一股绳。这才是万岁爷心中症结所在。”胤禛闻言收起了笑意,正色起来。 宜修再道,“在汉臣眼里这是尊师重道,可在万岁爷眼里这叫结党营私。皇阿玛既有此心,那真的不会介意太子爷直郡王和禩贝勒所交何人?他们为他说话在妾看来,不仅不是优势,反而是他们最大的劣势。更何况,这些人站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今日帮了皇子,明日就成了权臣功臣。皇阿玛要选的接班人,不是一位傀儡皇帝,而是一位有自己想法,能把大清传承下去,流传百世的明君,没有什么比民心更适合做政权传承的载物了。” 胤禛心里已认可大半,问道,“可这八弟素有‘八贤王’之称,岂不是已得民心?” “这八贤王的美名不过是汉臣和文臣所书或文章或歌谣于民间传唱罢了。哪怕有九爷时常给他贴补,接济贫民和难民,这词也唱不到百姓心里去。妾前段时间已命戴铎实在的查过,这人头税固定以后,街上常有草席一裹四处乱扔的女童尸体,人是多生了,但百姓手里没地,养不起,竟有不少村里稍有欠收便易子而食,各地官方私定火耗银子,多数地方每两银子征收火耗四五钱,竟是把百姓扒的皮都不留,百姓私自做买卖几乎是没了活路。油水都被官员一层一层收走了,导致地方上交不来税银,又得想办法再刮一层百姓的骨血。” 胤禛惊道,“竟有此事?” “爷有所不知,这京城的宅子多数是内务府及八旗统领衙门所有,只有少数私宅那都是家境殷实之人才能有的。京城连下人都养的白白胖胖,您这样的皇子又如何得知天下百姓真正过什么样的日子?哪怕因着办事到了地方,也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绝无错漏的。爷您认为,这文人的史书工笔和百姓的口口相传哪个更有影响力?这满人是大清的黎民百姓,汉人也是大清的黎明百姓,何况这满人与汉人相比,才有几人?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爷我只说,您若真的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他们定然千秋百世记着您,歌颂您啊。这多少史书上蒙了冤的好官善人,抵不过百姓的悠悠之口,都得以洗清冤屈,万古流芳啊。” “我今天才知,宜儿竟有这等见识。可朝中无人,还是不妥。”胤禛眉头紧锁。 “妾以为,助爷之人宜少不宜多,在精不在众。妾和戴铎商议许久,我们都认定眼下有一人,若爷得,定如虎添翼。” “哦?是何人?” “那便是爷您的养母,孝懿仁皇后的亲哥哥、国舅爷佟国维之子隆科多。” “不妥,这佟家已然站队了老八,他堂兄鄂伦岱更是老八的左膀右臂。有佟家放在中间,他隆科多又如何能如何会效忠于我。” “爷您自己也道,其堂兄已是八爷的左膀右臂,可是他呢?八爷府上可是门庭若市啊,他就不曾有过失落?若爷以国士待之,何愁他不改初衷。更何况这佟家真的愿意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隆科多也值得爷以国士待之,因着前明余孽未尽,万岁爷他周围之人全是至亲权贵。而这隆科多,其亲姑母是万岁爷生母,圣母皇太后,而亲妹子又是万岁爷的已故皇后孝懿仁皇后。这隆科多对万岁爷而言,既是表弟又是妻弟,这样的至亲骨肉,万岁爷没有理由不放在身边重用。” 胤禛点点头,“老八想来也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才重用鄂伦岱。若有机会我必三顾茅庐,不,百顾茅庐,千顾茅庐,程门立雪,非要打动他,请到他不可。可我作为皇子,身份敏感,又与八弟不过一墙之隔,我要如何去请他?” 宜修轻笑,“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温宪公主,今年已经满十六了就要十七了。” “此言有理,若温宪嫁予佟家,我也有了理由时时上门探望。只是不知,如何做到?” 宜修道道,“爷,您忘了,德妃娘娘命妾将您的消息时不时传予她知,咱们何不反过来用她一回?” 胤禛拉过宜修,眼神里似充满了柔情蜜意一般,开口,“宜儿送的生辰礼物,是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只是不知宜儿从何时开始,已经如此聪慧?” 若是从前,胤禛这一招,宜修定是吃不消,毕竟是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女人在感情这方面一向非常极端,爱的时候可以为你掏心掏肺,只为你开心快乐,可是一旦不爱,那便是无论你怎么做,都一点都不会动心了。 宜修便是如此,她也做出一副深情款款之状,回视胤禛,“自妾嫁予四爷,四爷便是救了妾出了泥淖。爷的前程便决定着妾的前路,爷若荣耀加身,妾与弘晖才能有安身立命的保障。爷娶了姐姐会开心妾也自然会开心,所以妾为了爷多和戴铎求教学习,只求事事为爷考虑周全,不至于所有人都因着喜悦而冲昏了头脑。” 胤禛握了握宜修的手,“你的心意我早已明了,我必不负你。只是不知道,若真的有那一天,宜儿有什么想要的,为着宜儿此番之功,你所言我无一不准。” 终究还是来了,胤禛此人宜修是知道的,虽然疑心是一个君王必备的。但过度的疑心病很难不让人感到厌恶。“妾已然满足,并无其他所求。” 胤禛轻轻拍了拍宜修的手,“你若不直言,我反而觉得亏欠你太多,不敢用你了。你可是想我为你向乌拉那拉氏讨了功道?只是宜儿,菀菀为我发妻,又诞下嫡子,我去征 17. 第 17 章 [] 第十七章 康熙三十九年,因着是太后满六十大寿,康熙爷为这位母后皇太后大办了圣寿节。 圣寿节前后几天都是禁止杀生的,衙门也再审理案件。所有的文武大臣权贵宗亲都得穿上仿前明制的礼服蟒袍,颜色花花绿绿,令往日刻板的穿着变得鲜活、热闹起来。也因此着蟒袍过皇上的万寿节,太后的圣寿节的几日又被称为“花衣期”。 康熙爷的生母过世的早,且他从小都是由太皇太后和这位母后皇太后抚养长大,母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给了他充足的母爱,因此这场母后皇太后六十岁的圣寿节,其规模并不下六十岁皇帝规格的万寿节。 从畅春园到神武门,一路披红挂绿,搭建了二十几座彩棚和戏台,颁赐给臣下和前来凑热闹的百姓的酒果达数千桌。各地百姓家有余庆的,其家中耄耋老人都会前来恭贺,这些人人数之多从午门一直排到了天安门外。这天的京城,充斥着欢歌笑语、随处可看到不同种类的演出,好一副地上天官之景。 除却京城,各地不能来参加皇太后六十圣寿节的官员,也要在当天想尽各种招数,将对皇太后生辰的恭贺具象化地表现出来。有的大修庙宇、有的大宴老人、有的搭台唱上一个月的大戏、还有的干脆开坛亲自诵经祈福。仿佛整个大清都沉浸在圣寿节的欢庆气氛中。 而今天的主角,大清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一大早便得起来梳妆打扮,随后就开始了庆贺仪式。先是在宁寿宫接受王室宗亲和诸皇子以及众位身居要职的文武大臣、外国使臣的朝贺并献上寿礼。 这寿礼五花八门饱含奇珍,有各式各样新奇珍贵的玉如意,还有高三尺左右的红珊瑚树。更有满坠宝石用金线掐成的琥珀金桔宝石盆景,直教人看花了眼。这些寿礼以九件为一组,一组称为“一九”,共有精选出来的“九九”供太后赏玩。 太后充满爱怜地看着一位又一位宗亲上前道贺献礼,只是在来自科尔沁的宗亲道贺完,问了句,“格根塔娜可来了?” 科尔沁宗亲答道,“禀太后,格根塔娜格格已和臣一起到了京城,现下在驿馆住着,只等太后圣寿节后召见。” 太后看向康熙,“自太皇太后驾崩后,哀家一人在宫中难免顾忌,虽说皇帝至孝,时常陪伴,可哀家到底不能以一己之身误了朝政。这格根塔娜是哀家的侄孙女,咱们科尔沁这一代里最美的格格,如今也十五了,落落大方,便叫她来陪着哀家可好?” 康熙笑道,“皇额娘做主便是,只是不要误了孩子们的一身,我瞧这格根塔娜出身咱们科尔沁,是至亲,得给指个配得上她的皇子才好。” 太后满意点头,“皇上看着办就好。” 下边立在皇子中的胤礻我闻言便有些按捺不住,七上八下之间便欲开口,只是在开口之前就被身旁的胤禩牢牢一把抓住手腕。胤礻我抬头看了一眼胤禩,只见胤禩也不看他,眼睛正视前方,只是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立刻让胤礻我头脑恢复清醒,不再躁动。继续波澜不惊地充当着这场仪式里永远不会出错的一名“戏子”。 贺过后,便开始了宴。从宁寿宫到皇极殿不过近在咫尺,按照规矩太后也要乘凤辇,所有的皇子都要跟在两侧,扶辇前行,连皇上也要走在前面为其开道。 皇极殿里,来赴宴的众人早早等在那里,官客居左,堂客居右。来参加宴席的都是朝中一、二品大员,皇亲国戚,权贵宗亲,以及后宫贵人以上位分的小主们。宜修今日也被胤禛带了来赴宴。坐在人群中,她抬头不经意地望了德妃娘娘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清朝后宫从每年的农历十月十五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六,每顿饭都会添上火锅。因着太后的六十圣寿节是等级最高的大节庆,除却添了什锦锅、羊肉锅以外。还上了一般时候吃不到的满汉全席。这满汉全席包括南菜五十四道、北菜五十四道、满洲饽饽四十四种,一席光面粉就要用四十四斤八两。根据等级制度分一等座和次等桌陈设不同等级的食物和内容,但就是那最低等的吃食,都是寻常百姓一生也见不到的玉盘珍羞。 清宫中宴席什么都好,只是赴一趟宴下来,得磕几十个头,动辄便要起身谢恩,繁文缛节到不知情的人第一次看到都会觉得荒诞可笑。这谢恩从皇上及太后到了皇极殿便开始了。先是迎请皇上及太后,三跪九叩一次,待皇上坐定,再一次,跪扣后,皇上宣布宴席开始。 宴席开始的第一项,就是众皇子着彩衣上场,偏偏起舞,以娱太后。众人注意力都在皇子们身上,看的热闹。宜修留心到德妃娘娘身边的剪秋,离开了。 等到皇子舞毕下场,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跪拜,皇帝赐酒,跪,司仪授酒,跪,饮酒毕御前祝寿,太后和皇上饮了,也要跪。因此在场人多,起起坐坐少了一两个人就无人知晓。乐舞开始以后,众人便可有序地交流随意走动。而外乐舞开始前,宜修就注意到德妃娘娘已经离开,而佟家那边,也有一个座位空了下来。 皇子这边,胤礻我一等到乐舞开始就迫不及待地和哥哥们凑到了一起。 “这下可惨了,能娶那个蒙古女的阿哥不只有我一个了吗。”胤礻我满面愁容。 “十哥你可说话注意些。不能蒙古女蒙古女的叫着,别让人听到,她可是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皇祖母的侄孙女。”胤祯坐在胤禔旁开口,虽然是胤祯开了口,但胤祯和胤禔二人面上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胤礻我忍不住吐槽道,“小十四你可是和大哥天天学骑射学好了啊。现在这语气神态都和大哥一模一样了,还唠唠叨叨地,简直就是个小大哥吗。” 胤祯一偏头,满脸骄傲,“那可不是,大哥是我最崇拜的人,我就要成为大哥这样的上阵杀敌的英雄,将来和大哥一样,立下赫赫战功。” “好!有志气,小十四还小但也最像大哥呢。”胤禔爱恋地摸了摸胤祯的头,回头看向胤礻我,“你看看小十四,不就娶个福晋吗,到了年龄必然的事,这博尔济吉特氏出生名门,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福气,一般的阿哥还配不上呢,你有什么不满的。” 胤礻我“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的,你看这八哥就知道了,八嫂还 18.第 18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十八章 宜修看了眼胤禛寻过德妃娘娘回席后魂不守舍的样子,面上只作没看到,只夹了一大块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宜修看那火锅,宫廷制的锅子,银制,上面刻满了蝙蝠纹和卍字。宜修心里轻嗤,这里面煮满了动物的肉,明明是杀生的器具,来却刻着藏传佛教的卍字。就像这座皇宫,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皇家风范,内里确实污秽堕落,腐朽不堪。 百闻不如一见,将肮脏不堪的事直接摆在胤禛眼前,也不妄自己谋划这一场。乌拉那拉家、德妃娘娘,自己一个也不会放过。 回去的路上,胤禛柔则和宜修共乘一车,胤禛喃喃道,“皇阿玛他是天子啊……” 柔则温柔轻笑,“皇阿玛自然是天子,四郎这是怎么了?” 宜修不接话茬,只冷眼瞅了胤禛一眼。 胤禛立即醒神过来,笑回柔则道,“皇阿玛他是天子,自然可以为皇祖母办这么隆重的圣寿节,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了,只怕要低调些。” 圣寿节一过,国舅爷佟国维亲自去向康熙爷开口,为自己的孙儿舜安颜求娶温宪公主。 康熙三十九年,康熙第九女温宪公主封和硕温宪公主,尚国舅爷佟国维之孙舜安颜。 温宪公主没有嫁去草原,自然胤礻我和格根塔娜的婚事,就迫在眉睫。 这日,与大阿哥交好的皇子们都约好相聚。 胤禔还没走进八阿哥后院院门,就听见胤礻我大声嚷嚷,“皇阿玛这两天天天有意无意的暗示我让我娶那个草原女,简直烦死了。” 胤禔闻言,快步而入,喝道,“胤礻我放肆,老四老八老九你们怎么回事,就任由他这么叫嚷。” 胤祯看见大哥来了,十分欢喜,噔噔两步跑上前问大哥好。胤禔爱怜地摸了摸胤祯脑袋,胤祯跟在了胤禔身旁。 胤禩轻叹开口,“大哥何需如此小心,自己家院子,本就该随心所欲畅谈心声。” 胤禔白他一眼,又瞪了胤禛一眼。 坐下对胤礻我好言相劝,“那格根塔娜不是一般的格格,那是……” 还没说几个字,胤礻我便插嘴,“那是科尔沁的格格,高贵的博尔济吉特氏,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娘家,出过三位皇后的家族。一般的皇子都够不上的亲事,皇阿玛给我安排这门亲事是为我的前途着想,也为让我今后有个靠山。” 胤禟挑眉,问道,“你既都知道,还挑剔什么?” 胤礻我回,“看看皇太后和宜妃娘娘就知道了,对,还有你和五哥。这蒙古人的审美和咱们就是不一样。我只想娶个像四嫂那样温婉的美人儿,娶个语言都不通的蒙古女,我才不愿意。还有,八嫂不过是在蒙古待过几年,你看现在八哥多惨,事事被管的不能顺心。” 胤禩瞪了胤礻我一眼。胤禟直接拍桌而起,“今天哥哥们都不要拦着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胤禔忙道,“我看着呢,你随便打,打坏了皇阿玛那边我去说。” 胤礻我正要起身逃遁,院门口便传来一声少女的娇俏之声,“要扒他的皮先等等,让我先来。” 只见一身着鲜绿色科尔沁服饰的女子柳叶眉倒竖,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手握马鞭,脚步稳健地走了进来。 那女子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如今是生气的模样也不影响这双眼睛向外传情,鼻梁高挺,樱桃小口,真不似蒙古女子,也不像中原女子,反而有点像西边的国家进贡来的美人。 这女子的模样直接看痴了胤礻我,眼神一刻也不愿意离开。那一身绿色的女子就好像来自草原的一阵风,承载着万千湖水和草原的精华,明媚耀眼又大方。 那女子走了过来,拿起鞭子,指着胤礻我问,“你就是胤礻我?我就是你口中的蒙古女格根塔娜,我叔叔跟我说了我来就是要嫁你的。可近日来我听闻你不愿意娶我,听说你在这里,今天我就骑马来找你了。刚才在门口还听到你这么多无礼的话。我们草原女人性情豪爽怎么了?我就看不惯那做作样子。你若不服我就和我比比,我若输了,任你退了婚去,也不用你敢,我自己回科尔沁。你若输了,就让我抽一鞭子并给我道歉,你可敢?” 胤礻我闻言方回神,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作了一揖,恭恭敬敬道,“是在下无礼,格格无需动气,胤礻我任你抽便是了。” 格根塔娜哼了一声,道,“说了比便是比,若我不战而胜,岂非你可怜我?我告诉你,我格根塔娜可是草原明珠,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我还看不上你呢。说了比就是比,输了我就有理由回科尔沁了!” 胤礻我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回头一看,哥哥弟弟们都在笑。尤其是胤祯,都笑的岔气了胤禔还在轻拍着他的背。胤礻我翻了个白眼,然后隔空对哥哥们比口型,“救我。” 胤禛笑着清一清嗓子,“这样吧,格根塔娜格格,咱们这么多人都在,也别把咱们晾在一旁,咱们这么多人,不若分了组,三人一组进行比拼,就比射箭如何?” 胤礻我悄悄在背后冲胤禛竖了竖大拇指。 格根塔娜同意,“射箭我最擅长了。分组罢” 胤禛道,“这样罢,为了公平起见,你和年龄最大的大哥还有年龄最小的十四弟一组。我和老十、老九咱们三个中不溜的一组,老八做裁判,谁也不吃亏。” 一场结果下来,大哥组毫无意外的胜了。十只箭,大阿哥中靶心九次,格根塔娜竟中七次,胤祯中六次。 而胤禛组这边,胤礻我中八次,胤禟中七次,而胤禛中三次。 格根塔娜赢了,自觉无趣,“罢了,我也不抽你了,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射箭也挺强的嘛,也是个巴图鲁,我且问你,你还想退婚吗?” 胤礻我规规矩矩再次道歉,又道,“格根塔娜格格的箭法才叫人 19.第 19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十九章 康熙三十九年,年羹尧以新晋举人身份参加会试并中第,其殿试发挥极其出色,考卷也被阅卷大臣列为前十,呈于康熙。但康熙碍着去年顺天府乡试闹出的大动静,特别下了旨意,凡属大臣子弟,不论考试结果如何,一律将一、二甲的前几名让出来,全部给平民子弟。 因此年羹尧排名成了倒数,但在选拔翰林院庶吉士时,年羹尧仍然入选,成功入了翰林。 菊然堂内,宜修还欲再劝说胤禛,胤禛摆手,“不必再说了,那年羹尧之父年遐龄,再过几个月便要上任湖广总督,这样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之子,叶赫那拉家怎么会允许他认旁人为主。更何况,这翰林不难进,出翰林却难于上青天。三人中能有一人能通过散馆考试,都算是不错的,一般都是延期或降为普通进士。这从翰林出来的大臣,地位可是最高的,皇阿玛心里很清楚,只怕不会给他这个汉人庶子,这样大的脸面。” 宜修纵知胤禛此后必会后悔,此时也不便过多言语,只得称是。 胤禛又道,“说起这今年的新科进士,我还真有事想找宜儿帮忙。” 宜修奇道,“还有我能帮到四贝勒的?不妨说来一听。” 胤禛面露讨好神色,笑道,“宜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已帮了为夫甚多了,为夫是想,与其拉拢那年羹尧,不如宜儿帮忙,争取一下那张廷玉……” 宜修忙道,“四贝勒也太过高看妾身了,妾身从未有过什么功劳,都是戴铎先生的主意叫宜修学了去罢了。那张廷玉的父亲是大学士张英,张英是与乌拉那拉氏交好,可爷您也知道,妾的娘家并没有把妾当过一个实在的族人,有点人脉也是叫姐姐继承了,哪有妾身的份儿,何况这乌拉那拉氏是铁了心效忠德妃娘娘,怎会帮着咱们?爷求错了人,应该找福晋出面,保不齐还会成功。” 胤禛讪讪地笑道,“菀菀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极其薄弱宜儿你是知道的,更何况菀菀知道了那不就等同于品冬和奏夏知道了?有故交那就是可以多来往的嘛,日久天长的,总能寻到机会,不怕他不为我所用。” 宜修叹道,“可那张廷玉比爷还要年长七岁,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了,妾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女子,又如何能与之交流?” 胤禛握了握宜修的手,道,“宜修只需与他熟识即可,时间久了自然有隙可乘。此事若宜修办成,算我欠宜修一次,以后宜修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必为你做成就是了。” 宜修无奈只得应下。 宜修第二日便带了厚礼去了张府。 先是和张英寒暄了一番,张英问道,“宜福晋今日来要何要事?其实你大可不必亲自来这一趟,凭我和你父费扬古的交情,有什么事托人来带个信,老朽自会为宜福晋办到。” 宜修道,“此事侄女必须亲自上门,才能显得出诚意来。” “哦?”张英奇道,“那老朽可真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大事?” “实不相瞒,侄女是为府上的公子张廷玉而来。” 张英速命下人去唤了张廷玉前来。 宜修早知中年时的张廷玉有儒雅之风,却还是被少年时的张廷玉惊艳了一番。此人风度翩翩,竟是只观外表便已能知此人满腹经纶。 “啊呀,真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世伯真是好教养,侄女此番可真是来对了。” 张廷玉文质彬彬地一拜,“不知宜福晋找在下有何事?” 宜修回礼后开口,“我有一子,名唤弘晖,今年方三岁,我想为其请一师父。其他人我这妇道人家不熟也说不上话。只念着世伯与我父的交情,又听闻世兄今年高中。只盼着世兄在闲暇有空之时可以为弘晖指点一二,若世兄愿意,咱们记着您的恩情。” 张廷玉闻言忙道,“我不过一今年才中的书生,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府中公子乃是四贝勒长子,如何能叫我乱教呢?与其拜托我,不如拜托于我父亲,想来他不会推辞。” 宜修道,“世兄如何妄自菲薄?世兄从小受世伯精心教导,文笔超群,又精通满文,是满汉两类全才,才中了进士就被万岁爷留在身边草诏,我就是一深闺妇人,也是省得的。若单为学问,今日宜修就是给世伯磕破了头,也请的世伯出山。只是弘晖毕竟是满人的公子,两道都得精通才好。且弘晖今年虽然只有三岁,却已能背诵许多诗篇和《弟子规》、《三字经》这样入门的篇目了。” 宜修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英只得开口,“衡臣啊,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你便应了罢,弘晖公子若真能成才,也是你的造化。” 那张廷玉本就是一好学、乐学之人,闻得弘晖天赋极佳本就动心,再加上父亲开了口,再无不依,当下就表示过两日就去四贝勒府考教弘晖的学问。 也亏得宜修想到此招来强行和张廷玉扯上联系,只是走的时候,张英还是提醒了一句,“宜福晋啊,有句话老臣必得说清楚,不然老臣这心下不安啊。衡臣入四贝勒府只为教公子学问,其他的事,你可帮着世伯看着,莫让衡臣沾染啊。” 宜修忙道,“世伯放心。”才出。 反正来日方长,万事都不急于一时。 跨过了年关,四十七岁的康熙迎来了三件喜事。这头一件事,便是胤礻我大婚,大婚后胤礻我正式开府,迎娶了博尔济吉特氏。 这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竟是发生在了同一天。一件是康熙爷的密嫔王氏,继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后,又为康熙爷生下了十八阿哥。一件是胤禛的嫡福晋柔则又为胤禛诞下嫡子。在同一天康熙爷同时新做了阿玛和玛父,大喜过望,当下又命大赦天下,且破了规矩,两位皇子为满周岁便由康熙爷亲自起名,十八阿哥得名为胤祄,胤禛嫡子得名为弘昀。 四贝勒府内,众人围着弘昀看得新奇。 胤禛拉着弘昀身旁柔则的手,道,“菀菀,此番你立了大功,实在是辛苦了。我发誓我定不辜负你和弘昀。” 柔则温柔回握了胤禛,“有四郎的疼爱和关心 20.第 20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章 “来来来,两位嫂嫂随便坐。”格根塔娜大大咧咧地往自己座位上一坐,招呼着四福晋和八福晋坐下。 “我没规矩惯了,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嫂嫂们不要生气。”格根塔娜嘿嘿一笑,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请大嫂和九嫂啊。胤礻我只说我有什么事就跟四嫂和八嫂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不明白。”格根塔娜苦恼极了。 八福晋瞪她一眼,道,“我不是给你讲过,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吗?不让她们来是大哥的主意,你就不要问了。”说罢八福晋轻轻附在格根塔娜耳旁,给她说些什么,两个人边说边笑了好一会儿。这大福晋是伊尔根觉罗氏,伊桑阿的女儿,太子爷的表妹。这九福晋是董鄂氏,三阿哥胤祉的妻妹。这也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兄弟们相聚,都选在八爷府的症结所在。 “似乎十弟妹和八弟妹,很是相熟?”柔则看两人的交互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因着昨日受了胤禛的嘱托,柔则现在十分在意格根塔娜的看法,三个人有两个关系特别亲近,另一个就会有些不能融入的感觉,再加上心思细腻,柔则现在就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格根塔娜也意识道自己似乎有些冷落这位四嫂,忙道,“哎呀,光顾着说话了,这都是我从科尔沁带回来的马奶酒和奶茶,我最喜欢啦,四嫂尝尝罢。舒舒也在草原生活过很久,我初到京城不习惯,舒舒陪了我很久的。也多亏了她我才免得出了很多丑。”格根塔娜热情地和柔则分享自己最爱的食物。 “一旁的奏夏看到自己主子似乎不高兴,忍不住插嘴到,舒舒,是小字吧?八福晋和我们福晋真是有缘呢,我们福晋的小字叫菀菀。十福晋如果喜欢,也可以这么称呼我们福晋,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格根塔娜奇道,“舒舒这是我们蒙古的人爱起的名字,好听得紧,我也喜欢,应该不是你说的什么小字,舒舒在我们草原,是大红大紫的意思。那菀菀是什么意思呢?早听说满洲女子和我们草原上的女子相差无二,一样的爽快,只看我从京城嫁过来的几个姑姑就知道啦。” 柔则以巾掩面,轻声道,“是出自唐诗《春词》里面的‘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 格根塔娜闻言,只“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四嫂竟是汉人吗?” 格根塔娜其实真是不知道才这么一问,但这么一问,柔则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在柔则的观念和其所受教育中,嫁过来的新媳妇是不会不知道几位嫂嫂的姓氏的,因此更加委屈地开口,“我是满人。” 奏夏有点看不下去,又连忙开口补充,“十福晋有所不知。咱们四福晋是满洲的格格没错,但是府里的老爷精心教养着,从小学的按着琴棋书画,歌舞品茶这样汉家才女所需培养的。” 格根塔娜别的没兴趣,但是歌舞一听,自觉有了共同话题。连忙说,“四嫂也会跳舞啊,我也会,我跳舞族人都说最好啦,不然咱们比比舞罢。” 又连忙吩咐下人,“快去把胤礻我专门给我请的乐班叫过来。” 柔则属实被格根塔娜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整的愣住了一会儿,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让奏夏去喊侯在门口的康禄海,回府取了舞衣来。 格根塔娜本身穿的就是科尔沁的服饰,直接拿起酒碗就上场了。 她上场后乐班默契的拉响了马头琴。 柔则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顶着层层酒碗,唱着听不懂的歌。像女儿家该跳的舞,又好像更像男儿的舞蹈。跳着舞的格根塔娜就像一条来自草原的河流,时而温婉多情,妩媚动人,时而大气磅礴,气吞云天。但始终没有变化的,是格根塔娜脸上的笑容和热情,让人一看就明白她是真心地喜欢这支舞蹈,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柔则想,自己也是真心喜欢舞蹈的。可父亲从小请师傅来教自己舞艺,跟自己讲的都是按着未来夫君的喜好。那么长时间让自己的技艺精益求精,努力打磨,竟都是为了取悦他人。再看像一旁的八福晋,对方也拍着手,开心地看着十福晋时不时还会跟着唱上两句,看起来是那么的快乐。 是了,她是宜妃的弟弟郭络罗氏和爱新觉罗氏的后代。她的太外公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她的舅舅是安郡王马尔浑。而自己呢,就像那衔泥燕,“体轻唯有主人怜,堪羡好因缘。” 格根塔娜跳完一曲结束时,敬了碗马奶酒给柔则。一旁的八福晋出声解释道,“这是咱们蒙古独有的盅碗舞,她啊,是《敬酒歌》也为四嫂这个贵客唱过啦,四嫂定要给她这个面子,喝了罢。” 柔则接过碗,只喝了一口,便喝不惯,全咳着吐了出来。柔则边咳边有种自己格格不入之感。还好这时康禄海及时送来了舞衣,才不至于气氛尴尬。 柔则上台跳起了自己最拿手的惊鸿舞。真是好一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之姿,若是宜修在场,定会不住感慨,柔则不愧是苦练了十几年这支舞的人,虽然后面甄嬛的惊鸿舞也美,但和此时的柔则相较,还真的是比不上。 格根塔娜也觉得很美,但是无奈她看不懂。等到纯元舞毕,她想夸又不知道怎么夸。又怕不夸柔则会不高兴,于是她赶紧把府内跳舞最好的舞伎请来,道,“四嫂跳的极美,但格根塔娜真的不懂,恐怕会惹了四嫂不高兴。四嫂不若和她比比,这可是我府上跳的最好的了。” 柔则闻言,心中的委屈到了极致,终于溢了出来。再也忍不住,只道一句,“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格根塔娜自知自己闯了祸,忙问,“舒舒,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得罪四嫂了。” 八福晋点了一下她的头,“你啊,来京城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学规矩,四嫂喜欢汉家文化,你也得赶紧学起来。” 格根塔娜苦恼称是。 后面发生的这些柔则都不知晓,柔则只想着,自己到底是不能融入,想来自己是出生寒微,才会被弟妹们看清。又想到自己身似浮萍,喜怒哀乐全寄予一人,难免伤心,就这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燕儿 21.第 21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一章 胤礻我开始对自己肉眼可见的疏远,让胤禛再一次想起当初被太子胤礽从台阶上一脚踹下去的无助。 这股无力让胤禛回想起孝懿仁皇后刚去世时,独留自己一人在这世上没有依靠,生母也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恐惧来。这恐惧如同一只冰凉的铁手,狠狠地攥住了胤禛的心脏。 他仔仔细细地查问了当天的情况,立时就决定将这股情绪完全发泄在柔则身边之人身上。立时命人捆了奏夏来,又命人唤来品冬和康禄海。 见人捆了奏夏来后,他直接治了奏夏一个挑拨离间谗言祸主之罪,竟叫乱棒打死,又命品冬和康禄海在一旁好好看看在四福晋身旁乱说话的下场。 棍棒声、哀嚎声几欲响彻了整个四贝勒府,府中小厮下手极狠,几棒下去奏夏已然痛呼声微弱,引得府中人人自危,府中四处的下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柔则在房中闻得动静再也忍不住扑了出来,这些天来,自己难过至此,成日以泪洗面,换作以往,想是夫君早来安慰宽解。可现如今不仅没了体贴,反要对自己贴身的人下了死手。想来他想打的不是奏夏,而是自己的脸面,自己的心。不怪旁人曾说情深不寿,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 柔则一颗心直直凉透了,扑在了奏夏身上。哭着哀求,如果非要打,就把自己打死,事都是自己做的,求放了奏夏。 这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反而教胤禛更加生气,直命下人拉开柔则,继续再打,又道,“菀菀,你我夫妻,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此事没有牵扯到你。你若再说,只怕我要治你的罪以正典刑。” 柔则大惊,眼前的男人,自己真的了解过吗? 宋月惊闻变故,忙前来拉开柔则,轻声劝慰,望她多想着些弘昀,不要做了傻事。 眼见柔则还欲说什么,宋月直接将她拉走。 回到屋内,宋月叹了口气道,“从前我已经百般劝说过你,可你不听。你既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就该有了面对一切可能的决心和对策。要么设法消除嫌隙要么你就不要难过,为何要用已经发生的事来惩罚自己呢?” 柔则泪流不止,“月姐姐,事理我都明了,可我是人,我怎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月姐姐,这世上难道就没有永远不变质的爱吗?” 宋月叹气道,“应该有的,只是我没见到过。寻常百姓家都难见到。何况是皇室,父母之爱都说变就变,更遑论夫妻之情。” 柔则不言,只是眼泪落得更凶了。 胤禛最终还是打死了奏夏,不到一天时间,四贝勒府往日欢乐的气氛也像是被人叫了停,变得十分安静。 剪秋趁着没人又小声问宜修,“主子,那奏夏到底是做了多了不得的事,怎么还是福晋身边的贴身侍婢都叫打死了呢。” 宜修还在挑选给弘晖新制衣衫的布料,闻言也不抬头,只回道,“这事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奏夏和品冬,爷本就是想要除掉的,早晚的事。” 剪秋大惊,“啊?”她左右看看,凑过来和宜修低声道,“难不成是因为她们是从乌拉那拉府出来的?” 宜修只看着剪秋,也不回答。 剪秋自知犯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该问,再也不问了。” 宜修道,“知道就好。” 这次的事只怕不是四贝勒出气这么简单,奏夏和品冬是德妃娘娘命乌拉那拉府带在四福晋身边的,四贝勒是怀疑,他和十阿哥的疏远,是有人有意为之。有了由头,那怎能不去拔刺呢。 剪秋又想到了什么,慌慌忙忙问道,“那奴才也是从乌拉那拉府出来的,主子救救奴才,奴才可不想死。” 宜修白了剪秋一眼,“你就放心罢,有绘春在,你的脑袋丢不了。” 剪秋想问为什么,但最终都没敢问。 因着奏夏的死,胤禛和柔则出了奇二人竟进入了漫长的冷战期。一个再也不搭理对方,另一个能不回府就不回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八贝勒府,回了府也是自己待在书房里不出来。这放在往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谁人不知这四贝勒一直把四福晋当宝的,但这次也不知怎的,竟然是不管不顾的态度了。而宜修也根本不想管二人之事,只安心陪伴着弘晖成长,体会天伦之乐,只偶尔听一听张廷玉给弘晖讲些什么,又偶尔回一回戴铎的书信,再捡要紧的告知胤禛罢了。 康熙四十一年,康熙携太子、四贝勒、十三阿哥第四次南巡。 行至山东德州时,下属突然前来向康熙禀报,太子病重。 康熙一向最关心的儿子便是太子,立即命大部队停止南巡,就留在德州,且住上十来天为太子养病。 但太子这高烧真是病来如山倒,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急的康熙忙的团团转,四处命人求访名医,却无人能道出太子症结来。 当夜,十三阿哥胤祥夜中求见了康熙。 胤祥进屋行礼后见康熙还是满面愁容,便道,“皇阿玛,儿臣此行正是来为皇阿玛解忧,还望皇阿玛保重龙体。” 康熙眉头紧蹙,“那么多名医都瞧不出来,你一十六岁的少年,素日也不懂医道,竟有法子?” 胤祥道,“儿臣虽不懂医道,但儿臣懂太子爷。依儿臣看,太子爷这两年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心情郁结尤胜从前,所以儿臣认为太子爷是心病引起的身子不适。” 康熙仔细一想,竟真的多年未见太子笑过,不禁疑惑,问道,“你可知有什么事令太子烦忧?” 胤祥道,“儿臣不知。” 康熙又问,“你既指出他的病是心病,那你可有法子救治太子?” 胤祥道,“儿臣也不知,但推己及人,儿臣小时候生病,只想母亲能来陪陪。太子爷的生母孝诚仁母后早逝,只怕得叫太子爷的外叔祖前来陪着,许太子爷心情会好些。” 康熙闻言,立刻命人连夜将太子病重的消息递进京中,命索额图一刻也不耽搁,即刻出发赶来德州。 嘱咐好人传口谕后,康熙对胤祥道,“此时你有大功,太子若因你康复,朕必会叫太子永志不忘你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 22.第 22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二章 听完下人的禀报,康熙久久不能言语。 又唤来胤祥,仔细询问此事太子与此事牵扯了几分。 胤祥忙跪下,开口为太子求情道,“皇阿玛明鉴,太子殿下都病的神情恍惚了,怎会还有心思和精神去想那不该想的,何况太子是储君啊,实在没有必要做这种天理不容之事。” 康熙负手,闭眼沉思。许久后叹道,“朕倒宁愿当真如是。那索额图,是留不得了。” 随即康熙命圣驾回銮,只留索额图一人在德州为太子侍疾。 康熙回鸾后第一件事先允了索额图长女女婿伊桑阿的致仕折子。允许他以六十四岁高龄请辞,回家颐养天年。面上隐忍不发,只命人私下搜查索额图历年所犯罪证,并命人盯着索额图党羽动向。 太子病了一个多月,索额图便衣带不解,跪在病榻边侍候了一个多月。 太子病愈后,索额图又陪着太子在德州静养了小半年,直等到太子心情完全平静,身体康复如初,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索额图才上书禀报康熙,侍候太子回京。 太子和索额图一踏入京城,便有人立即奉旨上前,以“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的罪名拿下索额图。 太子大惊,忙去求见康熙,想问清缘由。但却被侍卫拦下并告知皇上不欲相见,并命左右带太子回府,且先养病,无事不必出府。 康熙将索额图下狱后,连着数月康熙严命百官上书弹劾列举索额图所犯罪证。可无奈太子是未来储君,这索额图又是太子最信任之人,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弹劾。康熙见此情景,更加气急,一怒之下杀了索额图的两个不相干的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亮明了态度。 此二人人头一落地,就有一名为高士奇的三品官,站出来带头弹劾索额图,原来这高士奇曾是索额图属臣,后因和索额图生了嫌隙,投靠了明珠,此番带头弹劾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审时度势、卖人情给明珠,此事略过不提。 康熙一拿到罪证,便去了牢狱,探望索额图。 康熙到关押着索额图的牢房前,衣服一撂,就地坐了下来。 索额图听得动静抬头一看,大惊,连忙爬至牢房门前磕头,“牢房肮脏,万岁爷不宜过来,跟不能坐在这里啊,万一伤着龙体,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康熙就像话家常一样开口,“你也甭跟朕说这些虚的,朕今天来,就是想找你聊聊。” 索额图称是,康熙拍了拍腿道,“索额图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万岁爷,老臣自康熙八年跟了万岁爷,如今已有三十三年了。” 康熙叹道,“三十三年了,可真久啊,这三十三年间走了多少人,咱们又一起做了多少事啊。” 索额图磕头道,“老臣,对不起万岁爷。” 康熙只作没听到,目视着远方,怀念起过去,“想当初索尼把你交给朕的时候,朕才十几岁,你也不过三十出头。那时候是真难啊,鳌拜和遏必隆他们各个都狼子野心,若不是索尼这般的忠臣及时站出来,朕可能连亲政都困难。你父索尼可真是一代忠臣,朕永远念着他。” 索额图再扣,“臣,也对不住家父。” 康熙继续道,“咱们主仆一起面对过多少事儿啊,鳌拜是咱们一起斗倒的,后来又一起平了三藩,”康熙说到有兴致的地方,语气更如与老友叙话一般,“平三藩那个时候真的是险象环生,朕那个时候年幼,都以为大清都要亡在自己手里了,朕至今记忆犹新啊。” “你还为大清出面,尽自己的全力与那老毛子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为朕、为大清,立下了大功。对了,还有平定准噶尔,打噶尔丹那次,那次朕是真生你气,你作为社稷股肱,竟窃战不前,险误大事,可朕也只降了你的职。哪怕后来你与那明珠党争祸国,朕都只罢了明珠而放过你。哪怕你这么多年圈地受贿,朕也从未指责过你。朕不仅为了索尼的一片忠心,为了孝诚仁的夫妻之情,更是为了朕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最亲、最近之人,朕舍不得你,可你呢?”康熙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忍不住闭了闭眼,平复心情。 “当初那鳌拜是你亲自斗倒的,可你听听现在百姓说什么?他们说‘天要安,杀老明。天要平,杀老索。’那明珠也是朕之肱骨,朕当时就罢了他。可你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当初的鳌拜,有什么区别?你对得起朕,对得起你父索尼吗?” 康熙之言掷地有声,索尼听得老泪纵横,不住磕头,连呼,“老臣愧对圣上,愧对家父。” 康熙又道,“你不是不忠,你是只忠一人,只忠你那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太子。你为了他,朕此时若不先发,你恐怕必先于朕,只怕你会对朕下手,你让朕如何还能再保你?你又让朕如何对得起索尼?如何对得起孝诚仁?朕曾说过你是本朝第一功臣,可你此时只怕当的起本朝第一罪人罢。你告诉朕,你要让朕此刻,拿你如何是好?” 索额图抹去眼泪,凝视了片刻这个自己跟了三十三年的人,叩首,道,“臣,索额图,知罪认罪,为大清社稷考虑,老臣但请圣上莫念旧情,赐臣一死。臣去了地下,必为我大清、为吾皇日夜祈求,以赎己罪。” 康熙不忍,闭眼离去,道,“就依你所言,今日晚饭后,赐你毒酒一碗,留你个体面。只当朕与你郎舅多年的一点心意。”只是在离去时,康熙到底落下了两行清泪。 到夜里,索额图安安静静用了晚膳,接过毒酒。 牢房却传来吵闹声,索额图放下毒酒,恭敬坐好,迎接来人。 来人是那太子胤礽,胤礽被禁足在府内几个月,无法出府,只是今日听闻外叔祖索额图被赐死,再也忍不住。大闹一场,闯至牢房前。 “外叔祖莫喝!想来皇阿玛是受小人蒙蔽,胤礽定为外叔祖设法,救外叔祖出囹圄。” 索额图却横眉一竖,怒指胤礽骂道,“如今再说又有何用,我索额图瞎了眼。白养了你 23.第 23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三章 菊然堂内,胤禛叹息道,“经此一事,虽说太子的地位已摇摇欲坠。但皇阿玛只怕也会因此恼了胤祥。老十三这一剂药下的着实猛了些,恐怕会搭上自己的前途。” 宜修边绣着给弘晖的新荷包边道,“十三爷此举不外乎是为爷将来铺路。爷若不忍,便记着十三爷此番恩情,来日以图回报些许。” 胤禛道,“只能如此。”又问道,“除却此时,宜儿可听得今日有何咱们要留意的事发生?” 宜修道,“并无,只是三年之期已到,那年羹尧成功通过了翰林院的散馆考试,现如今已经是从七品翰林院检讨了。” 胤禛问,“竟叫他通过了,这通过者有几人?” 宜修答,“四十多名庶吉士中只有十人。” 胤禛叹道,“到底是宜儿有先见之明,这年羹尧搞不好真会成一番事业,先继续叫人跟着罢。” 胤禛又见宜修也无心多理会自己,只一味绣着眼前的荷包,神情专注,便开口打趣道,“宜儿自有了弘晖后,这一颗心便全在弘晖身上了。也不在理会我了,甚至为了弘晖都不让我留宿你房。看来啊,我如今也是失宠了,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宜修笑道,“爷后院有那许多人,还有个恩爱的福晋。就算不够,再纳新人也就是了。” 胤禛叹道,“那宋月与你一个样子,心里只有孩子,哪还有我这个四贝勒?菀菀,哎,菀菀性子太倔,还为着奏夏的事与我闹着,我去了几次,她也是淡淡的,还是得等她自己想明白,且放一放罢。静儿年纪又还小,我也实在还没那个心思再纳。” 宜修道,“静儿如今已经十七了,爷您这两年没在后院走动,她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是个大姑娘了,如今时不时和我抱怨您忘了她呢。” 胤禛叹道,“哦?这么快就已经十七了?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五年过去了,咱们的弘晖也五岁了,如今书读的可还好吗?” 宜修笑道,“张廷玉前几天才说,这个学生没有白教,以后怕会助他这个老师扬名千古呢。” 胤禛点点头,“那就好,只是……”胤禛沉吟,“那静儿的父亲李知府,到底是老八那边的人。” 宜修望了一眼胤禛道,“八贝勒的人岂不是更好了。如今爷可是八贝勒最信任的人之一。” 胤禛颔首。 当夜,胤禛便留宿在了静儿房中。 刚满十七岁的李静紧张极了,站在一旁不停地揪着帕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胤禛好奇问道,“听侧福晋说,你天天抱怨我把你忘了,今儿也算咱们新婚之日,怎么你就站在那儿?也没一句话?” 李静诺喏道,“妾自知不讨四爷喜欢,否则四爷不会这么多年把妾撂在一边儿就不管了。爷既不喜欢妾,那妾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安静闭嘴。” 胤禛被此番言论逗乐了,笑了两声,深情款款地望着李静道,“我不是那偏心之人,之前是为着你年纪小,并非对你无心。你今儿穿的这粉色的衣裳,很配你,甚是好看。听侧福晋说你甚擅烹调,以后我来,你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做出来给我尝就是了。” 静儿面上生了红云,胤禛的酒亦喝的上了心头。 正是两相情好之时,静儿的房亦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扰乱一池春水。 两个月后,府医便诊出静格格怀有身孕。 宜修大喜,决定亲自照顾静儿这一胎。 弘晖靠在静儿身上,轻轻地伸手摸了摸李静的肚子,“静姨姨,这里面就是我的小弟弟吗?” 静儿爱怜地摸了摸弘晖的脑袋,“是啊,以后你就大哥哥了,高不高兴,姨娘的孩子就给你当跟屁虫,追着你满府跑,好不好呀?” 又抬头对宜修说,“这孩子,又不是第一次当哥哥了,怎么这般高兴?” 弘晖抢着说,“二弟今年不过三岁,福晋那里额娘少带我去,温宜还好,只是到底小妹妹不如小弟弟好玩。我不管,我就要静姨姨给我生小弟弟。” 李静无奈看了看宜修。 宜修笑道,“这次我倒是和弘晖看法一样,你这肚子里,我看定是个儿子。” 宜修无视李静嗔怪的眼神,继续开始念叨,“你记住,如今你有了身孕,那厨房就是去不得了,锅台更是要远离。你别不耐烦,这都是有讲究的。还有什么窗台、磨盘,更是离得远远儿的,知道不?啊对,那孩子出生以后的用具也是时候得开始做了。” 李静白了一眼,“姐姐你怀着弘晖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讲究过,怎么到了妹妹这儿,就这也要讲究那也要拘束了?姐姐怕不是在故意为难我罢,好报了我上次做汤给弘晖没有给你喝的仇?” 宜修气恼,“好啊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蹄子。”宜修说完就拿起帕子往李静身上狠狠地甩,弘晖来护,三个人闹作一团,其乐融融。 另一头,胤禛多年来一直没停歇过去看望隆科多,因为隆科多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再提什么东西去。只是隆科多不敢见他,每次只找借口说自己不在府中。胤禛也无法,每次也只敢在屋门外站立许久恭候。 叶克书叹气问自己兄长隆科多,“三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父亲的几个儿子里,也就你走了仕途,如今多一个贝勒帮衬不好吗?何况姐姐在世时,最疼的也就是这个四贝勒。我听他还管你叫舅舅呢,想来父亲也会允许你和他选择不一样的。人心都是肉长得,这些年弟弟光看着这个舜安颜的大舅哥天天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底弟弟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隆科多看了眼叶克书,道,“到底是有儿媳妇的人了。爱屋及乌说的就是你了。你三哥我看到四贝勒这样,心里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到底咱们佟家不用卷进这些来,任他下一任国君是谁,咱们都能保住自己家的大富大贵。你看那索额图是什么下场就知道了。更何况我现在到底是个副统领,就算再心里不忍,也还是保命要紧啊。” 叶克 24.第 24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四章 弘晖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弘晖的丧仪,胤禛为着节俭,也为静儿即将临盆,并没有给大操大办。只在府中多准备了些纸人、纸马、纸房子、纸衣服这类的“烧活”,其他都与平常人家无二。 宜修自弘晖出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屋子。 她跪在菩萨前,不断地祷告,她心里渐渐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初没有生下弘晖,他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个罪。自己明知道弘晖出生不足,一定会长不大,就为了自己这点私心,还让他多活了那么些年,让他像原来那般,不到三岁就走,那个时候人还小,是不是就感觉不到痛苦了?还有是不是自己之前做的恶事都报在了弘晖的身上? 宜修的胡思乱想越来越厉害,她不吃东西,也不言语,就这么木木地跪在菩萨像前,为自己忏悔,希望报应都来找她,而不找她的孩子。 绘春和剪秋看到宜修这样,只怕小主子走了,主子的命也会搭进去。二人急得不行,两人一商议,便决定去奠堂,求些人来救宜修的命。 二人赶赴奠堂,柔则和宋月正守在那里,嘉毓也前来与弘晖道别,这位最好朋友的早夭,令年龄还小的嘉毓,第一次尝到了人生八苦的滋味,这样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令才六岁的嘉毓,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就在奠堂内痛哭流涕。她的哭声令本就伤心难过的柔则和宋月,泪水下的更加汹涌,这样好的孩子,平时又乖巧懂事,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府中上下谁不难过,就连才三岁的弘昀,根本都不懂死是什么意思,他都好像懂了,自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也跟着大人一样,哭的伤心。 在众人还在难过伤心之时,绘春一头扑进了奠堂,给众人不住地磕头,三言两语说清了宜修如今地情形,求众人救救自己的主子。 闻得宜修险状柔则急着去救妹妹。嘉毓看了眼弘晖的牌位后,两只小手把眼泪狠狠一擦,快步救跑向了宜修的屋。 她跑到宜修跟前,拉起宜修的手轻轻唤了声表姐。 宜修对此并无反应,嘉毓也不管宜修能不能听到,只拉着她的手继续道,“表姐,你知道吗,人死了,不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而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我们身边。你看,我就不难过,我知道弘晖一定会回来找我,更会回来找你。你难道就不想再见弘晖一眼吗?” 宜修似乎有了反应,将目光投向了嘉毓,只是还没有反应,嘉毓继续道,“他只有好好的走才能好好的回来。表姐你现在这个样子,弘晖会走的不安心的。你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也会去了,人和人死了,定不会永远在一起,那天我听一个外国来的传教士讲过,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若表姐你死了,只怕弘晖过不了多久,才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宜修闻言,麻木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粥,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吃完了就望着桌上的碗,嘉毓守到天黑,才无奈离去。 等到天黑,柔则再也忍不住,让宋月替自己照顾弘昀一段时间,而柔则自己则冲进宜修的屋子,就强行把她连拉带拽地拽到自己的房内。 为她拆卸发髻,又亲手为她洗脸换衣。边做边念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有什么难过的事都会偷偷找姐姐哭,咱们姐妹俩也总喜欢偷偷的晚上睡在一块儿,你从前是最粘姐姐的。后面竟见着姐姐就躲了,也罢,这次姐姐来粘你。” 柔则拉过宜修躺下,轻轻揽宜修的头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低地唱起了歌。 外面来人传信儿说,静格格腹痛不止,恐是要生了。 柔则喝道,“府上的接生嬷嬷和府医早就备下了,不要再来禀报了。” 柔则温柔地对宜修道,“如今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和什么四福晋比起来,到底是我的妹妹更重要一些。” 外面渐渐喧闹起来,柔则继续轻轻拍着宜修,念叨,“咱们宜修,做自己就好了。有姐姐在呢,你难过就哭,你首先是宜修,其次才是弘晖的母亲,最后才是四贝勒的侧福晋。有姐姐在呢,宜修难过就哭出来吧,就像小时候你被额娘诬陷偷东西,罚跪一整天,晚上偷偷来找姐姐哭一样,哭出来,就好受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柔则轻轻掩上宜修的耳朵,“不爱听咱们就不听了。” 宜修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地埋进柔则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那哭声就像憋了许久终于倾泻而下的波涛大雨,冲刷着姊妹二人的心,也化开了二人心中因彼此受的委屈。 那晚,宜修哭了很久很久,柔则也抱着她陪她一起,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宜修也不想知道。她只紧紧抓住柔则的衣摆,还是不愿说话,倒能吃东西了,但不能见不到这个为自己带来安全感的人。 静儿生产完第二日因为担心宜修,也下了床,忍着疼痛,将刚生下的儿子一把塞进了宜修的手中,“这是四三,以后你就把他当三七,这是我们共同的儿子。” 宜修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轻轻的抱着哄了起来…… 就这样,嘉毓时不时过来探望、宋月得空就过来给宜修讲些趣事,静儿带着四三来让宜修抱,柔则寸步不离地陪伴照顾。 在这些女孩子们共同的努力下,一年后的宜修总算恢复了正常,能正常说话、正常吃饭、也能正常思考了。 “姐姐,我今天开始就回去住罢,弘昀已经四岁了,到底不能叫月姐姐一直照顾着。你也别担心,我那儿有静儿和弘时呢。”四三刚序了齿,是老三,取名弘时。 “也好,你可得照顾好自己。静儿因为生了弘时现在已经是庶福晋了,我再多派两个人去照顾弘时。你记着,万事都要以自己为先,不要让姐姐担心知道吗。” 宜修点头应了,搬回了自己屋里。 胤禛一听到宜修搬回自己屋子,赶忙跑 25.第 25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五章 “菀菀。”当夜,胤禛带着那最珍惜的一枚同心结来寻柔则。 柔则见是他,毕恭毕敬的行礼,“四爷。” 胤禛也不恼,拉过柔则坐下。轻轻地问,“菀菀,你可是还在生气?” 柔则道,“妾不敢。” 胤禛拿出一壶包装精美的酒来,道,“素闻菀菀喜好江南,这是我托人专程带回来的洋河大曲,菀菀陪我一起喝些罢。” 柔则不胜酒力,两杯下肚已是微醺之态。胤禛也喝上了兴头,语气轻柔地开了口,“菀菀,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但我没办法,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忍着自己心痛而委屈你。” 柔则眼神幽幽,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何苦再提起呢。” 胤禛眼中满是难过与深情,望着柔则道,“菀菀,有很多事,我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委屈,我比你更委屈,不得已打死奏夏是,不得已冷落你更是。你仔细想想,上次我差点命丧乾清宫门口,就可以知晓我这个贝勒当的,甚是憋屈。我怕同样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去管那许多事,只咱们两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但因为你,为着咱们的弘昀,我只能如此,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如果连你也怪我,那我这番努力,都不知道是为何了。” 柔则见胤禛眼中隐隐有泪光,再不忍心,放轻了语气,“我不明白,这世上能有什么要紧事大得过人命,我更不明白,如果你想陪着我,又有谁能左右你的行为。” 胤禛道,“你得罪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我不管你,但总得表个态出来。那可是太后的侄女,我若还如往常一般,那才是推你入了险境,只怕到时候连额娘不会再帮你,你怎会知出身寒微还无人相助,在皇室宗亲中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至于打死奏夏,其中涉及的利益错综复杂,我不能与你明说,我只说一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菀菀,不要连你也远了我,可好?不要丢我一人受尽委屈,可好?我想要你陪,也只要你陪。” 柔则看到胤禛的眼泪,心中的难受已经丢了大半,只是三年未曾亲近,总感觉心里隔着些什么,让自己觉得没意思,也面对胤禛,不容易亲近了。 胤禛看出柔则心思,放下同心结的盒子便有了。 柔则打开那盒子,只见中卧一枚同心结,又有一洒金红梅签,上书“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柔则看到连那签纸,都是自己喜好的红梅,还哪有什么气。 第二日,胤禛命府中下人换了柔则院中的树,全部换成柔则喜好的红梅。 第三日,胤禛为柔则送来一双玉鞋,造价昂贵,珍贵无比。 第三日,胤禛为柔则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制了一柄举世无双的箫。 柔则见府里忙前忙后,心里欢喜极了。 宋月带着弘昀和温宜,看见柔则的眼中,又是和从前一样的眼神,叹气道,“我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又要犯傻了。” 柔则道,“月姐姐,咱们可能误会四郎了,他亲口跟我说了,中间有误会。他有很多事,是为了我才如此。” “为了你而伤害你?这你都信了?”宋月无语。 柔则却深情温柔,道,“你看那鞋子和箫,岂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更何况,月姐姐,在我看来,爱是付出,不是索取。我既深爱他,那么只要他开心就好,我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他更快乐,而不是我的存在就是他难过的源头。” 宋月叹气,知道自己也劝不了了,“世上男儿多薄幸,更何况是帝王家。我知道这话我说了多次,你也不爱听。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是谁对谁错,我更不知道这种事有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柔儿,爱别太满,别太深。” 柔则满眼星辰地道,“月姐姐,柔儿只是觉得,人活一世,爱也罢,恨也罢,总要轰轰烈烈,不遗余力地才好,这样有朝一日哪怕去了,也才是不留遗憾。” 宜修得知了姐姐和胤禛重修旧好,只是叹了口气,道,“如此,才是姐姐啊。” 府中的下人只知道,四贝勒和四福晋又恢复了从前恩爱的模样,整日“四郎”、“菀菀”的蜜里调油。那四福晋也经常去看侧福晋,好东西流水一样的往侧福晋那里送。不管府外是何光景,府内的日子似乎又和从前一般无二了。 康熙四十四年,年羹尧以翰林院检讨的身份,任钦差,做四川乡试主考官,时年羹尧之妻、性德之女叶赫那拉氏暴毙,明珠不愿舍去这门姻亲,竟将自己妻子的侄孙女,同时也是努尔哈赤的嫡亲血脉,多尔衮的同母哥哥阿济格的曾孙女爱新觉罗氏,下嫁给年羹尧作续弦。这一决定令胤禛再也不敢轻视年羹尧,只教人仔细盯着,但却想不出招来招揽或对付于他。 这年羹尧也是不负明珠所望,他担任主考官圆满,回京后,入职翰林,先任正六品侍读,后任从四品侍讲学士。可谓平步青云。 康熙四十七年,他又以侍讲学士的身份任广东乡试主考官,风光无限。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除了宜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伴了三年青灯。 其他人可是全没闲着,九阿哥生下了嫡长子,连小十四都已经长大成人娶了福晋,就这只有十三阿哥,康熙似乎还没有想给他指婚的心思。 康熙四十七年,这一年年初,康熙就有种心里不太对的感觉,找来钦天监测算,钦天监道今年会有大事发生,康熙心中更加惶惶不安。 这年六月,果然有大事发声。 这件大事的起源要从明朝崇祯皇帝自杀那一天说起。 传说崇祯在得知李自成大军即将进城时,唤来自己的三个儿子,分别是太子朱慈烺、三子朱慈炯和四子朱慈照。吩咐他们以后便做了平民百姓,各自逃难。 他们三个离宫以后,除了太子朱慈烺被李自成抓住,其他两人不知所踪。这二人因此一直成了清廷心中的大敌。 26.第 26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六章 那胤禛疾步而来,见到大哥胤禔便低声与胤禔道,“大哥不好,咱们被人蒙骗了。” 胤禔问,“此言为何?” 胤禛左右审视了一番,近胤禔身道,“大哥,你我都被老八骗了。那厮表面上大哥交好,实则效忠大哥大臣私下里都为老九所重金收买。老九这么多年买卖做的那么大,却节俭如此,这才是关键所在。此二贼狼狈为奸,让咱们做了回傻子。” 胤禔大惊,“这胤禩与我同在一处被我额娘抚养那么些年。这么多年他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四弟何出此言?” 胤禛回,“胤禩和胤禟收买大哥的亲舅舅揆叙乃我亲眼所见,大哥的至亲此时恐怕已是偏帮了老八,惠妃娘娘当时好心抚养了胤禩,殊不知是引狼入室啊。反而让了叶赫那拉氏有了反水的机会。这明珠怕是初心不改,可这下一代揆叙恐怕与之相交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单是你,只怕此贼同效此法,亦背着十弟收了钮祜禄氏的心。” 胤禔拧眉不言语。 胤禛见状直接跪下,道,“还请大哥护全我们兄弟。” 胤禔忙去扶,惊问,“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胤禛道,“此贼心思深沉,若不是弟弟无意之中发现,竟连大哥都做了傻子让其暗度陈仓。我和我弟弟小十四都是性子直率之人,又如何能是他的对手,若大哥一日安好,弟弟们还能有个一日的依靠。若有朝一日,大哥因为疏忽,为此贼所害,弟弟们又该如何自处?四弟发现他们的秘密后心内大惊,哪怕妄做了小人,也不忘了自己的初心,定要告知大哥,请大哥务必慎重。” 胤禔道,“你且安心,无论真假,我自会细察此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除太子,你我这么多年都深有感触,若太子再不除,恐怕你我连来日都没有。这老八与大臣来往过密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过他竟会胆大至此。等除了太子,我必不会轻纵了他。话虽如此,为保自身安全你与我、与老八近期都不要再有来往。你且放心,我还想让胤祯传我衣钵,定会护他周全。” 二人话毕,胤禔又回到了院中,看到胤祯肩膀沾了片落花,笑着为其摘下,又轻拍了拍其肩膀。胤禔便带着胤祯继续去学那排兵布阵之法。 胤禛出直郡王府后,叹了口气,心道,八弟,对不住了,你莫怪四哥无情,若非你做的太过,哥哥又怎会出卖于你? 原来今天早些时候,胤禛照例去寻胤禩与胤禟叙话。路过胤禟门前,发现胤禟门口新加了两尊镀金狮子,做工精美,煞是好看。 等到了胤禩府上,发现今日连胤礻我都已经来了。心里暗道不好,这胤礻我已经与胤禩来往至此,连三人的秘密谋事,都能参与其中。胤礻我身旁又跟了一人,正在四处打量。 见胤禛来,胤禟和胤礻我立即迎了上去,胤禟开口,“四哥,这胤礻我今日起也来此地,他来了就为咱们备上了一份大礼。” 胤礻我嘿嘿一笑,介绍道,“此人名为张明德,是京城中有名的术士,善相面、算命,我今日费了功夫,请了过来,让他帮八哥相相面,好看看咱们大事是否可成。” 胤禛不动声色,道,“十弟能来自然是最好。”又拿胳膊轻肘了肘胤禟,“哎,我看你门口新摆了俩镀金狮子,挺好看的,哪来的?” 胤禟笑道,“四哥也觉得不错?这是那江宁织造曹寅所赠,我觉着做工精巧可爱,便拿来摆着了。对了,四哥可还记着曹寅?就皇阿玛南巡数回都将他住处充作行宫的那个。” 胤禛心中大惊,曹李两家岂不是皇阿玛耳目?如今连充作皇阿玛耳目之人都站了队,这可真是大事不妙。胤禛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问,“这曹寅如何会送这等贵重之物于你?” 胤禟一摆手,“嗨,这哪是为着我,不过是八哥的面子罢了。就曹寅那大舅子李煦你知道吧,苏州织造兼大理寺卿那个,他一直想投靠咱们,偷偷跟你说,这李煦才是狠,一连找了五个美女,想送给八哥以表孝心,只是碍着八嫂,八哥没敢要。但弟弟听说,那李煦打算在外面置了宅子,好让八哥金屋藏娇呢,只怕这不要两年,八哥就有销魂窝可享了。我那狮子不过是曹寅与李煦步调一致,略施一笔罢了。” 胤禛还欲问些什么,只见那胤禩入了门来,张明德见此人进门便迎了上去,高呼,“大富大贵,大富大贵啊。” 胤禩大惊,复问胤礻我与胤禟,得知此人身份后,胤禩又问,“先生既说我大富大贵,可是真的?” 那张明德道,“老夫为人相面数十载,不会出错,阁下面相大富大贵,想是八贝勒。且老夫有那本事为八贝勒分忧。” 胤禩笑道,“不知本贝勒有何事可忧,又不知先生如何替本贝勒分忧?” 那张明德一脸高深莫测地往手里写了个“皇”字,又道,“在下不才,识得十几位身手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这十几位各个身负奇能,可飞檐走壁,又可隔空用一物名唤血滴子取人首级,若是真要开打,这十几人也可杀百余人。他们可为八贝勒除去此人。”说着又往手里写了个“二”字。 原来,这张明德曾给被太子殴打过的镇国公普奇看相,普奇因受辱,日日将太子骄奢淫逸,不得人心,挂在嘴边。这张明德听在耳朵里又记在了心上,想着这太子既如此失人心,不如靠这个来赚取反对者的钱。他在宗室圈中混了一段时日后,便盯上了颇得人心的八贝勒,想着靠此功效命于八贝勒,好来日享荣华富贵。 胤禩听得此人言语,大怒,训斥了胤礻我一番,便将张明德赶出府。只是前脚才出八贝勒府,便被后得知胤禩之事的胤禔上了心,探知了此事。不过几个时辰,胤禔便通过顺承郡王布穆巴将张明德请进了府,此事略过不提。 胤禛与三人叙事过后,心下茫然,又觉得此番不能再无作为,便去菊然堂寻了戴铎,告知此事,若这胤禩再不打压,恐大局已定,再无力转圜。戴铎细 27.第 27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七章 好在太医及时赶来,经过一番救治,胤衸有所好转。 康熙当即安心不少,吩咐过两天便圣驾回銮,然只过了几天,十八阿哥再次发病,且这病来势汹汹,太医看后,跪地惶恐道,哪怕是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 这样的打击令康熙再也受不住,这位五十四岁的老人眼睛一黑,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到康熙醒来,看到面前的太子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和胤衸难过的神情,反而是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当即大怒,指着太子的鼻子骂道,“混账啊,朕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朕老来丧子,你竟不能有一丝的感同身受?” 又指着胤衸对胤礽喝道,“这可是你亲弟弟啊,朕今天还在这儿,你都没有关怀弟弟的意思。假使朕不在了,你对弟弟们又要如何啊?还不……还不退下……”康熙越说情绪越激动,再次昏厥过去。 闻得康熙再次醒来,胤禔前来求见,康熙唤其进内,问其有何要事。 胤礽道,“皇阿玛,儿臣有话不知该不该讲。” 康熙撇了胤禔一眼,“你既想说便说,朕头疼的厉害,没工夫跟你打哑谜。” 胤禔跪下道,“皇阿玛,儿臣宁愿妄做了小人,也要进一言于皇阿玛。那太子曾经就说过,哪有做四十年的太子,想来他早已急不可耐想要提前登基了。此番皇阿玛为十八弟难过,数次昏厥,儿臣恐太子会利用此时,对皇阿玛不利啊。” 康熙使劲一拍榻上矮几,怒喝,“混账东西。”胤禔闻声将头更低了些。 康熙仔细思索了良久,轻声问道,“你是说,朕亲自教养成才的儿子会弑父弑君?” 胤禔道,“皇阿玛,不可不防啊。这太子是未来储君,他既已等不及。若是此时皇阿玛有个三长两短,他大可推说皇阿玛是为胤衸难过过了头,小十八便替他担了由头。再加上赫舍里氏这些年为太子笼络的大臣不少,到时候他们站出来一呼,直接就可捧了太子上位,又有谁还会再意真相呢?” 康熙闻言苦笑,叹道,“孝诚仁啊,你去的早啊,你可在天上看到了吗?看看你与朕的好儿子吧……”又问胤禔,“以你所见,朕当如何防范于未然?” 胤禔道,“随行有尝膳太监,必不可能在饮食中动了手脚,若真有事,只怕会直接冲着皇阿玛来。既如此,太子又位高权重,皇阿玛不宜打草惊蛇,但请在身旁密设一杆长枪,若无事就请皇阿玛忘了儿臣今日所言,若真被儿臣言中了,皇阿玛也可拖住一二。儿臣会命人日夜守在不远处,若真有事皇阿玛只需高喝一声,儿臣及宿卫自会即时赶来救驾。” 康熙允了。 另一头,胤祥觉得自己在太子身边这么些年,也是总算等来了机会。 他逮到机会,寻了胤礽道一旁,秘密道,“二哥,弟弟为二哥操心,有一事不得不说。” 胤礽问道,“何事?” 胤祥道,“皇阿玛因着胤衸伤心,只怕过了头。万一皇阿玛有个三长两短,大哥随身带了那许多宿卫,恐生出变。” 胤礽细想,道,“是啊,皇阿玛只今日变昏过去不省人事两次,只怕是不久之罩。他也是糊涂,这胤禔与我们水火不容,还让他带这么多宿卫。万一皇阿玛不好了,那岂非你我都成了阶下囚,他到时候再来个假传圣旨,那不是要取我而代之?” 胤祥问,“二哥认为,咱们该当如何?” 胤礽苦恼,“皇阿玛这两天因我不愿为十八弟苦而恼了我,也不让我进去伺候。这皇阿玛也真是,我比那十八弟大了将近三十岁。我儿子你侄儿弘皙都比那胤衸大上不少,我一个储君难道还要为一黄口小儿也同皇阿玛一般苦的死去活来,那谁来料理朝政?” 想了想,又道,“罢了今天夜里,趁着夜色,我亲自去皇阿玛那黄幔城外看看情况再说。想那些侍卫见是我,也不会声张。若皇阿玛真是不好,咱们在做打算。” 这可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歪打正着。就这么在两方的共同努力下,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三晚上,发生了夺嫡史上著名的“帐殿夜警”事件。 夜里,胤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发了,他越过重重守卫,轻步缓至康熙的黄幔城前,借着此时塞在夜里的风声和虫鸣声,完美遮盖了其行动发出的声响。 他蹑手蹑脚,将黄幔城扒拉开了一个缝,透过那个缝往里看。 这康熙本来早睡,但听胤禔所言,上了心,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深、睡得太早。正欲入睡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黄幔城正对着床榻的方向有一细缝,细缝中有一眼睛,正眨也不眨,四处乱看,概因为黄幔城内康熙要睡,并没有点灯,而找不到方向,只得四处乱看。在漆黑夜色的衬托下,那只眼睛看着十分诡异,又透露出一丝瘆人之感。 康熙到底是一代帝王,泰山崩于前而不行于色。他同样蹑手蹑脚地执起长枪,贴着黄幔城边缘,缓步走到那眼睛旁,正欲执□□向那只眼睛,这时太子胤礽因看不清楚内里状况,干脆将缝隙扒的更大了一些,露出半张脸来。康熙见到是太子,心中大惊,心道那胤禔所言只怕是真的。又见那太子似乎并没有带任何利器,当下决定按下不发,等天亮后再说。 这太子四处找不到康熙,更想不到自己的皇阿玛和自己近在咫尺,只四处找了良久,二人也在无形之中对峙了良久。无奈,太子只得毫无所获地离开。 回去还对胤祥道,那黄幔城内太黑,什么也没看到。 而那康熙则是执着枪,在座椅上醒着坐了一夜。 九月初四一大早,康熙寻了胤禔来说了头一晚的事,胤禔心内也大惊。自己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怎得还一语成谶了? 康熙命胤 28.第 28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八章 大阿哥胤禔以囚车带太子回京,回京后,康熙直奔太庙,祭祀太庙,告知列祖列宗太子胤礽的罪行,并昭告天下,当众正式宣布废黜太子,并当众说自己宁愿没有这个不孝子。 废黜太子后,康熙将太子交给了此行有功的大阿哥胤禔来审理。 康熙虽只命将废太子胤礽圈禁在自己府中。可那胤禔与胤礽多年龃龉,又怎会让其好过。虽在自己府中,胤礽仍过着阶下囚的日子,府中看押人员还被胤禔打过招呼,刻意针对胤礽,几天下来,胤礽已然瘦得皮包骨头。 胤祯十分担忧,火急火燎来寻胤禔,道,“大哥不该如此做了出头鸟。咱们平平静静过好自己的不好吗?弟弟瞧皇阿玛此番若是圣心转圜,若大哥此时做得太过头,弟弟担心大哥会有危险。” 胤禔看着胤祯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想伸手摸摸胤祯的头顶,才发现对方已然和自己一样高了,忍不住笑了,胤祯见状,忙低下了头,胤禔轻轻抚了抚胤祯的头顶,道,“不知不觉间,小十四已经和大哥一样高了,只怕马上就要高过大哥了,也会为大哥操心了。咱们十四说的,是没错的。只是有些事,我不做,总得有人来做,那太子爷这些年怎么对咱们这些兄弟的。他处处陷害于我,想尽办法给你们下绊子,甚至还把老四踢成那样。他和我、和咱们早就水火不相容了。哪怕没有这遭事,他也容不下咱们。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来做,难道还要把困难留给弟弟们吗?你担心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咱们只让他僵透了便是了。” “可……”胤祯还欲再加劝说,胤禔摆摆手,直接走了。胤祯也只能作罢,无奈地看着胤禔离去的背影。 胤禔赶到胤礽府中,及至胤礽居所前,他一脚踹开胤礽的房门。经过数天折磨的胤礽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本能地一抖,却还挺立着腰杆,更不愿低下头。 他抬头望去,见来人是大阿哥胤禔,冷笑道,“孤还道是谁,原来是大阿哥胤禔。” “放肆,皇阿玛说过自己只愿没你这个儿子。那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平头百姓。既是平头百姓,如何自称为孤?见到皇子你如何不下跪?还直呼其名!单凭这一点本王就能治你死罪。”胤禔怒喝。 为免争端,又是虎落平阳,胤礽无奈只能费尽全力从病榻上起身。跪在胤禔的身前,道“草民见大阿哥,求大阿哥饶过草民言语冒犯。” 胤禔也不叫起,只自己走到桌椅前坐下,只管叫胤礽跪着。 他有些嫌弃地摸了把桌子上的灰,皱着眉头拍掉,边拍边开口,“我且问你,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朱三太子案,是不是你在背后授意?” 胤礽道,“此事与我无关。” 胤禔拍桌怒喝,“还在狡辩,若与你无关,你怎么解释康熙四十一年你在德州时,索额图在你病榻前说的话?” 胤礽忙道,“此事真与我无关,那索额图都死了五年了。我又如何知道朱三太子身在何方?何况哪怕是五年前,你也说了我在病榻之上,朦胧之间,我如何能知晓索额图到底说了些什么?” 胤禔闻言站起,快步走向胤礽,狠狠踢了他几脚道,“一派胡言,那句‘这天下哪有当了四十年的太子’这话是你说的不是?这话便能看出来,你早有弑父弑君提前登基之意。这便是铁证。铁证如山,你是逼着本王用刑才肯招认是不是?” 昔日就高傲的太子胤礽哪怕挨胤禔使劲地踢踹也咬紧下唇,不言语。他道,“你就是今天打死我,没做过的事我也不认,好一个征战沙场的大阿哥胤禔,你平生自诩光明磊落,怎么今天为着急着除了我,连屈打成招这样的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胤禔被踩到痛点,只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踢了胤礽许多脚。踢到胤礽都吐了血,胤礽也不喊痛。胤禔连踢了几十脚后自己也没了力气,他见此招无效果。想了想,笑道,“行,本王也不愿多做这些个无用功,你不说自然有人会说。那老三和十三也在陪你圈禁着。我想,对他们用刑,不知道他们顶不顶得住。阿哥们嘛,个个细皮嫩肉的,想来是撑不住对犯人的那一套。” 胤礽闻言,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他指着胤禔道,“他们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能忍心?” 胤禔嗤地一笑,“我还是你亲哥哥呢,老四还是你亲弟弟呢,你是怎么对我们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现在又何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 胤礽忍痛跪好,道,“所有的事都与他们无关,你只算在我一人的头上就好。你既认定的事,我辩解不了,解释也是无用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只求你拿了我这条命便放过他二人。” 胤禔听到满意的答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临走前撂下一句,“依你所言。” 畅春园内,胤禔跪向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已经查实,废太子胤礽亲口向儿臣承认了。那朱三太子一事就是索额图留给他,秘密为他绸缪的。还有那些大臣,也是索额图暗中联络为废太子笼络的,甚至索额图这么多年来,贪污受贿,不过都是用于此,拿着些赃款去买大臣们的心他也亲口承认了,这么多年殴打大臣,亏待弟弟都是对皇阿玛不满,他说他太子之位已经坐够,已经迫不及待要登基了。” 康熙闻言,几欲不忍再听,直呼“逆子、逆子。” 胤禔闻言忙道,“胤礽品行卑污,实为皇家笑柄,不堪活在这世上。若皇阿玛不忍动手,可由儿臣代为去办。” 康熙闻言心内大惊,瞬间冷静了下来,这些天因为胤衸的去世而一头热的脾气也瞬间凉了一大半。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胤礽,这索额图与明珠互为死敌自己是知道的。可这大阿哥和太子之 29.第 29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二十九章 宜修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孝”、“诚”、“和”、“忍”四字。 胤禛不解问道,“此作何解?” 宜修道,“此为爷破局之道。咱们一个一个解。首先这‘孝’字。妾把它放在第一个,自然是因为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万岁爷接连痛失两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一孝子,宽慰皇上。” “阿哥们都是至孝之人。” 宜修摇摇头道,“妾且问你,万岁爷用心最多、最在乎的是谁?” 胤禛思索一番,道,“大概是废太子。” 宜修但笑不语。 胤禛想了想,问道,“可那太子到底是太子,这么多人打压了这么多年,才到今天这地步。若再让他得势,可还能再有今天?” 宜修道,“妾以前就说过,万岁爷要选的是下一代的君王,以延大清百代社稷。就算万岁爷糊涂了。百官也不会糊涂,就算百官都跟着糊涂了,大阿哥、八阿哥他们也不会允许百官糊涂,现在的妾还是这么想。” “至于这诚字,”宜修指着诚字道,“妾以为对待万岁爷,爷以后应当至诚,那可是富有天下的皇上,爷万事都与万岁爷商量着去办,也足够坦诚,才是在万岁爷身旁的生存之道。那‘和’指的是爷要跟八爷学习他的长处,八爷最得人心,与兄弟相处都是一团和气,爷何不取其精华而自用。这‘忍’字指的是爷为人要忍,更重要的是忍住野心。” “忍住野心?” “是,”宜修起身,浅浅行了个蹲安礼,看着胤禛的双眼道,“自古以来,权力相争,谁暴露野心越早,谁越先动作,往往就会先下场。以妾愚见。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有上进之心固然好,但人若直接将上进心表露出来只怕会令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成为众矢之的。” 胤禛眼神难明,思考片刻,后拊掌轻笑道,“好一个‘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上善若水,老子的智慧果然不凡,只是不知宜儿是否也是如此。” 宜修伸手握了握胤禛的手,满脸是和胤禛面对柔则时一样的笑容,“爷可能不信,只妾一个人,根本无法思考这么多。有很多事,妾是跟爷学的,爷既是妾的夫君,又是妾的师父。爷好,妾才能好。帮着爷争,便是妾在争了。” 胤禛欣慰地拍了拍宜修的手。 午时过后,胤禛和胤禟一起去太子府审理废太子。 废太子见二人前来,忙下跪道,“二位弟弟,二哥平时对你们不住。我知道这不可能,还是想求求你们,替我转达皇阿玛。胤禔所言,没有一句是真的。索额图之事,我从来不知情,朱三太子更是与我无关。我曾是储君,根本无需动那些个歪心思。求你们告知皇阿玛。”胤礽说罢,向二人扣了一头。 胤禛闻言,直接站起身,便要走。 胤禟急忙拦下他,“四哥,你做什么去?” “当然是向皇阿玛禀报太子所言。”胤禛一副执拗的样子,打算去禀报康熙。 胤禟道,“四哥,你也性情太直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做来有何用?大哥都说了,皇阿玛说不想再听到这罪人的言论了。咱们既然是来帮大哥审人的,他不招咱们想办法让他招就是了。” 胤禛不理会,继续拖曳着拽着自己的胤禟向前走,边走边道,“我不懂这许多的道理,我只知道做人要有良心,咱们的所作所为关乎人命,怎能扯谎?” 胤禟怒,一把丢开胤禛的衣袖,道,“四哥你也太死脑筋了,你忘了是谁踢的你吗?” 胤禛也上了火,站下对胤禟怒道,“你不去,我去。我又没强迫你,你强迫我做什么?”说罢扭头就走。 二人不欢而散。 畅春园内,胤禛向康熙转述了胤礽的话。 康熙大怒,喝道,“生了你们这些个孽障,朕都不知道该你们谁了!” 随即命人将此事所有涉事的阿哥们,全部圈禁在自己府中,没有旨意不得外出。 四贝勒府内。 胤禛抽出一支签子,读道,“杏花,仙瑶极品,红杏枝头春意闹。得此,定遇有缘人,共喝一杯。” 闻得此签,温宜的脸上飞起红晕,悄悄拿团扇遮了面。 府中几人围坐一起,朝温宜举杯后饮尽。 宜修笑着对宋月道,“月姐姐,如今咱们小温宜,也年满十岁了,再过几年怕就是要出阁了。这也算是抽到了上上吉签不是。” 宋月望着温宜叹道,“是啊,世间过得真快。想到这温宜要离开我身边,我也是百般地不愿。”说着说着宋月的眼泪就下来了,拿起绢帕,便擦边道,“我现在只盼啊,咱们爷到时候能给温宜指门好姻缘。” 温宜嗔怒道,“额娘,你怎么也听侧福晋胡说呢。谁要嫁人了。”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笑了,静儿开口打趣道,“也不知是谁整天阿尔松阿长,阿尔松阿短的。不知道月姐姐怎么想,反正姨姨们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 胤禛笑道,“那阿尔松阿若真能成,也是门好姻缘,你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他若能对你好,阿玛定成全了你。” “阿玛……” “姐姐的脸成红色的了,姐姐是红色的。”坐在宜修腿上的小弘时鼓着掌道。 柔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郎多在府里留些日子也是好事,你看咱们小弘时都非常高兴呢。” 静儿道,“是啊,这弘时啊,就是长不高,宜姐姐这个干娘,天天有什么好的恩给他喂,也看着还是矮,真令人头疼。” 胤禛逗了逗弘时道,“弘时才四岁你急什么?男孩子家,多出去走走,才能长得快。等这阵的事过了,你多带他去隔壁八贝勒府和九阿哥府多走走,也好叫他多见见人。胤禟的福晋董鄂氏的儿子已经一岁了。老八的福晋郭络罗氏也已经怀有身孕了。这两个孩子以后出生了,想来也能和咱们弘时玩到一起。” 柔则轻笑,“虽是困境,但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竟也觉得日 30.第 30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三十章 那康熙还未平复心事,三阿哥胤祉府上又来人禀报,说是派来一人,或可治胤礽之病。 康熙立即叫宣,只见进前来请安之人一副小厮打扮样子。 “你可是哪家的小厮?”康熙问道。 “草民是直郡王胤禔的贴身小厮。”那人扣首作答。 “既是直郡王府上的,又为何是三贝勒胤祉引荐而来?你不过一小厮,竟大胆称自己有法子治愈二阿哥?甚至还要见朕。”康熙目光如炬,想从这小厮身上瞧出破绽来。 那小厮也不忙慌,竟也不直视康熙,只目视前方,不错了规矩,只再扣一首回禀道,“小人说自己有法子治愈二阿哥,倒不是因为小人懂得医术。实在是二阿哥并不是被病魔缠身,而是被魇住了。小人知道真相,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小人素来听闻三贝勒胤祉与二阿哥胤礽关系亲厚,所以才去求了三贝勒。那三贝勒胤祉一听小人诉出真相,即刻安排小人前来禀报万岁爷您。” 康熙闻言仿佛在考量着些什么,最后终于下了狠心做出了决定。他问道,“你既说二阿哥胤礽是为人所害,那是何人所为?且说来听听。” 那小厮道,“若是旁人所为,小的也是不能知晓的。我主子胤禔,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服二阿哥,那太子之位我主子更是想取其而代之。此番趁着二阿哥太子之位被废,我主子立刻请了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对其行了魇镇之术。那巴汉格隆也是不忍,随我到了三贝勒府。万岁爷若是不信,可传召巴汉格隆。想我主子府上的魇镇之物都还在,万岁爷也可派人去搜。” 康熙即刻派梁九功和侍卫跟随这小厮前去胤禔府上搜。 一伙人到了胤禔府上,那小厮带人直直闯入胤禔卧房,从胤禔枕头下拿出几张纸人来,其中一白纸所铰纸人,上著太子生辰八字,又有五个蓝纸所铰纸人,与那白色纸人并在一处,拿针钉了。 又指了院中十余处位置,梁九功命人前去挖开。 挖开后皆有物件埋在其中。 梁九功自知恐生大变,即刻带着物件和证人小厮上报康熙。 太监来传胤禔的时候,他还在练场同胤祯一起练着。 见太监来报时行色匆匆,胤禔不知怎的,心中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胤祯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一脸担忧,忙抓住胤禔的胳膊问怎么了。 胤禔拍了拍胤祯的手,安抚道,“不怕,你大哥虽痴活三十又六载,却从未有什么大错。又曾多次征战沙场,有数道军功在身,想来不过是底下小人犯事,皇阿玛叫去询问罢了。皇阿玛就算怪罪,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且在这里等着,大哥去去就回。” 说罢,火急火燎地去了。 数年之后,他此时离去的背影无数次出现在胤祯的梦里,每次出现,胤祯都想拼命去追。哪怕胤祯追得时间久到都忘记了大哥长得什么模样,也一次都没追到过。 康熙见胤禔进来御书房行礼,也不发作更不说别的什么,只静静看着他行完了礼。 胤禔行完礼后,康熙命人将证物一一摆在胤禔面前。 康熙也不看胤禔,语气只像在同胤禔闲聊一般,他问道,“你可认识这些?” 胤禔一一看过后答,“此乃儿臣院中改风水的镇物。不知为何会在此处?” 康熙又拿出胤禔枕下搜出的纸人,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儿臣从未见过。” 康熙并不理会胤禔回答了什么,只继续问,“你可认得一人名叫巴汉格隆?” “儿臣不识。” 听了胤禔的回答,康熙眼神晦暗不明,他道,“那朕来告诉你。你从小便妒忌二阿哥胤礽,妄想取而代之。又因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反要拜他因而你不服。所以你之前几次三番向朕进言要害死二阿哥,朕都不准,所以你便找来一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妄想以巫蛊之术咒死二阿哥。好让你坐了这太子之位。” 胤禔听后大惊,忙叩头道,“儿臣并无此心。是,儿臣承认自己从前一直觉得二阿哥胤礽不备主君之才,当不起大清的社稷,也不满他不敬兄弟,欺负弟弟。可儿臣从没有行过巫蛊之术,这巫蛊之术自秦汉始,每每发生必定牵扯极广,行之有损大清的社稷。儿臣万死不敢啊,不知是谁这般陷害儿臣,可否召开与儿臣对峙?还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眼神深沉地俯视着胤禔,语气不慌不忙地道,“这话,是朕说的。朕今天告诉你,这太子可废就可立。你以为太子废了,就能轮到你了?痴心妄想,朕从未考虑过你,也明摆着告诉你,哪怕太子废了,也不可能轮到你。” 胤禔乍听此话,疑惑康熙的答非所问,略略思考了一瞬,话过了心头三次,方才明了自己的皇阿玛此言何意。 他抬头望向康熙,这个自己追随多年,崇拜了多年的父亲,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根本没有了解过他。 他朝着康熙重重地一扣头,然后道,“儿臣明白皇阿玛的意思了,自古以来,所谓巫蛊之祸,巫蛊不过是担了借口罢了。是这些人本就该死,挡了万岁爷的路了。只是皇阿玛,您爱惜您的颜面,大清的颜面是没错。你可想过,究竟是您的颜面重要,还是这大清的江山社稷重要?您真要为了您的颜面,将这江山交给一个当不起的人手里吗?” 康熙拿起茶杯直直砸在了胤禔脚边打断了他的话,然后道,“朕是天子,怎会有错。太子是朕、是上苍培养出来的储君,怎会不合适。大清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罪人来置喙。时辰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从今以后,你与朕也不必再相见了。” 胤禔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皇阿玛,想要记住他的样子,又仔仔细细地行了一番大礼。闭了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开口,语气充满了坚定,“皇阿玛,既然儿臣不能当这太子之位,您不如就让八弟来当罢?” 康熙睁眼,疑惑地盯着他,“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胤禔道,“八弟胤禩,在朝中颇有人望,朝中大臣多数臣服于他。愿意为他奔走效命。百姓也人人称赞送他‘八贤王’的美誉,儿臣更听闻前段时间有个叫张明德的,到八弟府上去测算,算出八弟有继承皇位,大富大贵之向。既然儿子当不了这太子,还请皇阿玛命八弟来当罢。” 康熙愣了愣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朕还当是谁!原来是他 31.第 31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三十一章 胤祯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康熙正在斥责胤禩。 与面对胤禔时的平静不同,康熙在斥责胤禩时显得格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你在背后做的一切,你以为朕不知道?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妄图通过‘仁义’二字来邀买人心。实际上背地里与二阿哥作对,与朕作对。卑贱之躯还妄想谋夺储位,朕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容你个忤逆不孝之徒。来人啊……” 康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匆匆进来致使太监都来不及通传的十四阿哥胤祯扑通一声跪在了康熙的面前。他高呼,“皇阿玛,八哥并无此心啊,儿臣可以为八哥担保。” 康熙怒喝,“胤祯退下,再多嘴朕便拿了你一同治罪。” 胤祯叩首,执拗道,“皇阿玛今天就算拿了儿臣,儿臣也要说。皇阿玛处事不公,二阿哥是您的儿子,可咱们兄弟也是啊。同样都只是皇阿玛您的猜疑,同样都是您的亲生儿子。为何对八哥不能宽容一些呢。皇阿玛今天已经拿了大哥了,还要再拿八哥吗?胤祯不愿再失去哥哥了,胤祯求皇阿玛不要误解八哥,请皇阿玛明察。” 康熙大怒,指着胤祯骂道,“照你的意思,是朕不能明辨是非,还不如你这八哥得人心了是吗?照你的意思,是朕昏庸不堪、残暴不仁了是吗!” 胤祯重重一叩首道,“儿臣并无此心,儿臣只想保下八哥,不使皇阿玛来日后悔。” 康熙看着老八和老九不停拽老十四的小动作,脾气难以控制,他起身直直去抽出自己不远处的宝剑,用剑怒指胤祯道,“与其来日看你错信奸邪之人被人利用,倒不如今日朕便亲手了结了你这个孽障。” 胤禩和胤禟闻言忙冲上去死死抱住了康熙,康熙动弹不得,胤禩又道,“皇阿玛要杀便杀了儿臣出气,放过十四弟罢。” 康熙大怒,怒斥道,“你到现在还在收买人心!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康熙看着这三个儿子越看越生气,与其和他三人僵持着,他干脆提剑而出。 胤禩和胤禟见情形不妙,忙追了上去,只留胤祯一人跪在原地等待发落。 康熙提着剑便冲进了良嫔宫里。 这良嫔素日来并不受宠,因此久不见康熙,听得下人通报圣驾到了,很是欢喜,急着起身前去接驾。 只是良嫔满怀女儿家心思地迎到宫门口,迎面而来的,却是提着剑怒气冲冲的康熙。 这良嫔出身正黄旗包衣,在这后宫里一无家世背景,二不得康熙宠爱,三是位分低亲生儿子胤禩从没在自己身旁养过一天,唯一的靠山也不过就是好姐妹德妃,但二人也是长期处于一个不平等的地位,因此这良嫔向来是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眼见康熙提剑指着自己,良嫔当即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三魂,跪在地上就被吓得眼泪直流。 又听得康熙怒骂道,“当初朕就是一时冲动才让你这么个孽障进了后宫。你不过是一辛者库贱奴,能让你进后宫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你不仅不图感恩,还给朕生出一个逆子来。朕看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你,恐怕就是你低贱的血脉才养出了这种逆子!” 那良嫔虽不明白康熙具体说些什么,但却明白了是自己儿子出了事,作为母亲的良嫔再也顾不上掉眼泪,开始拼命地向康熙磕头,边磕边讨饶道,“皇上圣明,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拖累了八贝勒。臣妾无颜面再苟活于世,臣妾愿意赴死,还请皇上饶过八贝勒。” 胤禩赶过来就看见自己往常都不敢大声说话的额娘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透都磕出血了还不停地替自己向皇阿玛求情,这一场面刺激的胤禩眼睛一酸,眼泪就直直落了下来。再看自己的皇阿玛则满脸怒气,拿剑指着自己的额娘,似乎下一秒这剑就要劈下去。 胤禩直冲过去,抱着康熙的腿就跪了下来,痛哭道,“皇阿玛,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谁都要喊打喊杀的,你非要杀还是杀了儿臣罢。儿臣一个人死了就好,您放过额娘放过十四弟罢。儿子这条命还了皇阿玛就是。” 后面赶来的九阿哥胤禟见状,也忙跪下磕头,连带着周围所有的侍卫太监跪了一片。见状康熙顿了一会儿,随后把剑一丢,叹口气,摇摇头乘着龙辇走了,那神情仿佛刚经历过非常累人的事。 路上康熙闭着眼,靠在龙辇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轻声和梁九功道,“梁九功啊,你说朕是不是老了,朕年轻的时候罢,脾气控制不住的时候,也就对徐元梦和汤斌他们几个动手责打过。怎么现在就到了这个地步,竟拿剑指着自己的儿子了?老十四说的对啊,朕不过是疑心而已,怎么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梁九功问,“万岁爷竟不生十四阿哥的气?” 康熙道,“朕往日是对小十四上心少了,今天看他这番有情有义的样子。还真让人看出几分梁山泊好汉的侠义之气来,好好教养他日或可成器啊。只是一件,哪怕朕不愿意承认,朕废了太子这件事,也只怕是做错了。若当初能知道废了太子他们会争成这样,又何苦呢?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康熙顿了顿,又道,“你去传朕的旨,让老九和老十四照常回府,今天的事朕不与他们追究。再让老八回自己的府里,无事最近就不要出门了。你记住,只是留在自己的府内不出门就行了,不是让他当阶下囚。”康熙说完眼睛一闭,摆摆手让梁九功速去,而后就在龙辇上睡了过去。 八贝勒府内,胤禩和胤禟正在下着棋,就见胤祯拿着一套锁链冲了进来。 胤禩和胤禟对视一眼,疑惑问道,“十四弟这是何意?” 胤祯把锁链往桌上一放,两只胳膊往前一伸,便道,“哥哥们将弟弟锁起来就是了。将弟弟锁起来,给看管你的这些侍卫看看。我十四阿哥胤祯,只要八哥在这里被关一天,我胤祯就和八哥一道受罪,也锁着自己一天。” 胤禩忙劝,“十四弟这是何苦,这锁我可不能帮你上,你八哥我没事,你别闹了,听话。” 32.第 32 章 《衔泥燕(宜修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第三十二章 康熙下旨,于十一月十四日,令满汉大臣至畅春园,推举出一名除大阿哥外的皇子继任太子。 富察马齐自几年前升任武英殿大学士后,俨然已经成了朝中“八爷党”的领袖。接了圣旨后马齐自觉时机已到,是一刻也不敢耽误前去找了鄂伦岱和阿灵阿商议。 胤禩被禁足在自己府上的事,康熙有意瞒着,并无人知晓,也因此三人一拍即合,都认为这是推八贝勒上位最好的机会,便开始分头行动,准备谋定大事。马齐回府后立刻安排自己同在朝为官的亲弟弟马武和李荣保联络朝中所有看好八阿哥的人,相约到时候一起推举八贝勒。 菊然堂内,胤禛听完戴铎的禀报满脸的愁容,他按了按睛明穴开口问道,“那依戴先生来看,胤禛该如何破此局?” 戴铎神采飞扬,手指点了点桌子笑道,“依在下看来,却是好事。” “哦?这老八在朝中颇得人心,这马齐一出面,只怕朝中多数大臣都会站出来支持老八。到时候群臣归心,只怕皇阿玛也不得不采众臣之荐,到时候大局已定,咱们怕就再难挽回了。”胤禛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变得沮丧了起来。 戴铎抱拳道,“爷,小的不这么看。小的且问爷,这畅春园是何所在?” “畅春园是二哥读书的地方。”胤禛说完便明白了过来,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道,“是啊,皇阿玛选在此处商议,大有深意啊。” “是,如果小的所料不错,当今圣上此番,是想为二阿哥复立为太子铺路,花心思培养了那么长时间的储君,想要废掉只怕没那么容易。万岁爷选择畅春园就是在暗示百官,只是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到底看不清这层。此番只怕群臣都要栽了大跟头啊。” 胤禛思索一番,只觉有理,便问,“那依戴先生之见,我又该如何去做呢?” 戴铎道,“小的认为,四贝勒此时什么都不要做,不需要疏远八贝勒,也不需要刻意去讨好万岁爷,大可就如往常一般,做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派头来,才是上上之策。” 胤禛想到了什么,温柔笑道,“前些天宜儿倒是也这么和我说过,她也不愧是和戴先生学习了许久,竟能与戴先生都看法一致了。” 戴铎道,“哦?如此看来,这侧福晋倒是对贝勒爷您用情至深,知无不言。家有贤妻,助夫一半,戴铎当为贝勒爷一贺。” 胤禛想到宜修,温柔道,“宜儿确如戴先生所言。” 戴铎又道,“此番的事,恐还有意外之喜。小的近日打听到了一件事,倒是令小的困惑不已。” “说来听听。” “那马齐已然是‘八爷党’的首领,可小的怎么听说,前段时间被关起来的‘太子党’,里面就有马齐的儿子富尔敦呢?只不过万岁爷为了照顾当今首辅的面子,按着不让人知道罢了。他若真是如此忠心,为何嫡长子还不和他一条心呢?”马齐说罢,看向胤禛。 胤禛大喜,“恐怕那马齐并非真正忠心于老八,让儿子站二哥,不过是想留个后手。他既是如此,难保他日,不能为我所用。此番你是大功,且为我日后留意着马齐,有你的好。” 戴铎谢恩,却仿佛事先知道一般,并没有那么欣喜。 四贝勒府内,宜修看到剪秋一脸的困惑,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叫绘春出去了。 等绘春一走,宜修就对剪秋道,“问罢,看你都憋了半天了。” 剪秋却镇定道,“奴才没什么想问的。” 宜修故作惊叹道,“换作是你从前,你定要问,主子,你今天为什么要和戴铎说他的前程也就几年后便到了?”宜修模仿着剪秋的语气和神情道,“再或者,你肯定会问,主子,明明戴铎去见四爷前,都是您一句一句教着他说话,这样的功劳,好处怎么全给了戴铎,而您自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剪秋害羞道,“主子别打趣奴才了。是,换作从前,奴才确实会这么问,可如今不会了。” 宜修奇道,“那如今你是怎么想的?” 剪秋道,“主子的聪慧胜过奴才百倍,若是这功劳抢来有好处,主子怎会平白无故让给他?这主子之前就说过。更何况,他有没有好处对咱们来说都不重要。反而他若真有来日,咱们也能多一重倚靠。” 宜修闻得此话,不住地欣慰,她点头道,“不错,看来三年的时间,剪秋长大了不少。只是想让戴铎做咱们的倚靠只怕是不能够的。这戴铎,恐怕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剪秋闻言还是心内一惊,面上却不再表露出来,“陪着主子三年的修身养性,自然是学会了多思考少说话的道理,更何况有奏夏那条命搭进去,剪秋就是不稳重也得稳重起来了。只是,主子说那戴铎没几时可活了又是为何?” 宜修点头道,“是,只怕咱们四爷若真的有来日,第一个会杀的便是这戴铎。” 剪秋不解,“为何?按理来说这戴铎有大功于四爷,咱们爷为了这份功劳,按理来说也不该能舍得戴铎。” 宜修道,“剪秋啊,你记住,在追逐权力的路上,谁越狠心,越能放弃自我,才可能胜出。如果咱们四爷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到时候就不是四爷胤禛了,而是一代帝王。为了皇权能亲手杀了曾经的自己,忘掉过去的帝王。而那戴铎,且不说他的能力在四爷的眼里,是能扶持出一代君王的,就单单他是我明面上的人,还没有任何背景,只怕都不能让他活下来。” 剪秋听这话先是握紧了手,又慢慢松开,她道,“主子,不论前路如何,剪秋永远陪着您。” 宜修笑笑,不再说话。 关于剪秋会一直陪着自己这件事,宜修早就知道了,也幸好有她。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畅春园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