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官的养家日常(科举)》 1. 主簿 [] 洪德十四年,春,平县 正是新年,平县的顺平酒肆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客人不说,据说今日还有平县的知县县丞在此宴饮。这事情不就大了么? 做得好,那就是官活,放出话来就好听,以后生意还会差么。这可不是一般酒楼有的殊荣,没点关系如何能成? 这平县地处嘉禾府,靠近临安,离这应天府(金陵)不算太远,亦是繁华之地。这平县虽说隔那留都金陵十万八千里,也是沾了光的。临安吃什么,他们这也能学到点什么。不求十全十美,也算是平县数一数二了。 张准就是顺平酒肆的掌柜,再三确认今日的菜品,想着务必确保万事顺利。 后厨因着掌柜这般上心,也跟着紧张热烈起来,趁着空闲之余,张准长掌柜跟几个伙计聚在一块聊着: “这么多好菜好酒,当官的就是爽啊,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张准:“嘿,这事你就不知道了,要衙门里付什么银子啊。压根不报!” “不报?那怎么成啊?咱们东家不赚钱啊?” “你以后就会懂了。来了,那林簿记来了,东家让我招呼招呼。你们几个盯着点儿啊。” “林簿记?”几个伙计打眼望去,只见酒肆门口翩翩然来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茶色白绒道袍,这道袍非道士穿的衣服,而是士庶们的便服,茶色略显深沉,青年皮肤白皙。这衣服看着是旧,且平平无常,但给这青年穿着是煞是好看,可谓是身形挺拔,一表人才。 脸也生得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看着很有读书人的模样,但面无表情,看不到他一丁点儿高兴的模样。 这就是林簿记林瑜了。 伙计一看,这林簿记看着是俊,可心情估计是不大好。 刚才跟伙计聊天的张掌柜忙迎上去,“林簿记,您来了,看看菜?” 那林簿记点点头,“麻烦张掌柜了。” “瞧您话说的。”他领着林瑜往里走。 对菜这事可大可小,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说得严重一点儿,做不好,乌纱难保;但做得好,也没人说你一句好。 这里面三头关系,用饭的,赚钱的,中间的,用饭的只管吃和开心,赚钱的东家还是能赚钱。关键是这个中间的。上下打点,吃力不讨好,累死累活,这林瑜干的就是这个事儿。 就算这林瑜是个再小不过儿的芝麻小官,张掌柜是商,阶层不一样,也不敢轻慢。晚上要吃什么,喝什么酒,全部都事无巨细一一报着。 临口还有一句,“您老就放心吧。” 林瑜看着眼前这八字胡的掌柜,四十来岁,一脸精明,心中道:“能不放心?还能不干咋地。只有累死的社畜,没有活着的牛。” 林瑜吐槽完,转向桌上那红彤彤的糕点,咽了下口水,继续吐槽:“哇哦,看着很好吃的样子,这糕点叫啥。如果能吃一块,就好了。心情啥的也变好了。” 而林瑜的话悉数灌到了这张掌柜的耳里,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林瑜,但林瑜也瞪大了眼回看张掌柜,似乎完全不知情,他咳了一声,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何不就顺水人情? 他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准备上菜的糕点,“林簿记,尝尝吧,据说是应天府来的呢。这大厨前阵子刚去那儿观摩,带回来几道新菜,您给品品?” 林瑜一脸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吃?真的啊,这张掌柜不会骗人吧,人有这么好? “没事,我不饿。”好饿,好饿,好饿……求求求,让我吃一块吧。 张掌柜咳嗽了一声。对对对,他就是有这么好,“吃吧,您就当个品尝的人。若是好吃,回头给您府里送点去?” 说着,端了一盘,递给了林瑜。林瑜也不再推辞,拣了一块吃了。 吃完,林瑜两眼放光芒,手拼命指着盘子,“唔唔唔,张掌柜,超级好吃呢。”心中更是原地转圈,欢呼雀跃,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甜品!别的不说,他就给这张掌柜跪下磕两个头吧。 “……那倒不用,您太客气了。”张准脱口而出。 “什么?”林瑜道。 “……没什么。”他看着林簿记一改刚才的丧态,开心得像个孩子,也不由地笑了,这林簿记怪可爱的。他如是想。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回头一看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林瑜吃了糕点,心情怪好,想起立马要到来的宴会,心情又不免地沉重起来。慢腾腾地,背着手往包间走。 这顺平酒肆其实挺一般,很多家具装潢都成旧了,完全不比一流的酒楼。招待的伙计歌女也显得挺不入流的,但给林瑜看来,也足够新鲜了。他四处地看,四处地瞧,快到包间时,有个他认识的小厮跑来, 跟林瑜说了几句悄悄话,林瑜听完,脸立即就沉下去了。 一旁的张掌柜一看如此,就知不对,林家的破事太多了,真的是这个笑得跟个小孩样的林簿记能解决的么? 进了包间,“就是这儿了,我们酒肆最好的包间,能看到好美的河边夜景呢。”张掌柜说。 林瑜嗯了两声,转头往外瞧。心道:“除了看着破了点,倒是有几分味道。有点夜游秦淮河的味儿了。” 听到这心声的张掌柜惊了一下,想不到这林主簿还去过应天府呢,果然人不可貌相。朝廷命官就是不一般。 林瑜说的秦淮河可不是现在应天府的,而是现代南京,不过张掌柜这就不知了。 过了一会儿,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林瑜打起精神,浑身戒备,看着几个中年男子走上楼来,沿着长长的走廊,有的音如洪钟,有的声音尖如女音,无一例外都挺沉稳的,而等他们映入林瑜眼帘,完全符合林瑜的心理预期,是他想象中古代官员的模样,沉稳老练,深不可测。 今日他们跟他一样都穿着便服,都是些暗色,如海青之类的色。乍看就显得更沉了。 这对于是林瑜来说,前途堪忧,不胜其扰,说人话,就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济然,等很久了吧?”为首的正是平县知县,今年五十多岁,名为越乾檀,他笑容可亲。 林瑜立马道:“不久不久。” “有济然在,就是放心啊。”又一个跟上,这是县丞大人。后面陆陆续续跟着教谕、典史和巡检等。除了典史不入流,那些都有品阶,且都比林瑜高,算他的上司。 典史虽未入流,但人家管的是缉捕、监狱的事,权力也比主簿要大。 而林瑜就是那个主簿,是整个县衙里地位最低的九品芝麻官。 这日是衙门内部的宴饮聚会,六个正式的官员,全部到齐,还有六房的负责人,一共十二人,恰好满满一桌,恭贺新春。 按道理说,这些锁事怎么轮也轮不到林瑜身上,他好歹也算个九品官呢,三班六房又算什么。 但这不是混得不好吗?林瑜又不会拒绝,事儿就推到他身上来了。 说起他的经历也算一言难尽。他是个穿越的,前阵子刚高考完,跟另外一位同班同学结伴回家,眼睛一闭,眼睛再一睁, 2. 心想 [] 林瑜正跟张掌柜说着话呢,自己府里的小厮又跑来了。 林瑜知道,这还是在说,他儿子的事。 林思泽,他的大儿子,数一数二的败家子。读书读书不成,也不好好做事,还是个赌徒。如今人被扣在赌局里了,喊着让他去呢。 林瑜心中无语,没看到他正在忙吗? 他管他死活?不去。 他摆手不理,又进包间了,有人招呼他坐下,问道:“刚才是你府里的小厮吧。济然啊,什么事啊?”都是同仁,倒是耳闻一点。或者说,吃瓜,乃是本能。 说起这原身的糟心事,林瑜可以说三天三夜,奇葩的狗血的全都有!但自己说,跟给别人说,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想成为他们口里的谈资。 他还没回答,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济然的娘子回娘家去了,是吧,济然?” 林瑜:“……”好好好,你们说吧。 典史:“这有啥啊,济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过你也是哈,干什么也不能打娘子啊,也无怪你家娘子气得跟妾室大打出手,打得邻里全知道了。” 一个工房胥吏接道:“嫂嫂没事吧?” “能没事?脸都打破了!那小妾厉害啊,难怪这几日咱们济然都不敢回家。” 越知县道:“济然啊,咱们还怎么样都是官,官字两个口,还是得悠着点,别把把柄落人手里。” 知县说话,所有人都俯首应是,明着说林瑜,谁都得好好听着。 立即就有人拍马屁了,“知县大人教诲,我们定当谨记于心。” 林瑜又不是傻子,只能跟着应和:“知县大人,济然知道的。” 这一番结束,又把话题转到林瑜身上了。 林瑜听着他们说着他的糟心事,子女不省心,也就罢了。他家中还有一妻一妾。若是放在电视剧里,他会说,正常,再正常不过了嘛。 可他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 这事就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于是穿越来后,他索性就先住外面了。 他的一妻一妾,为争宠,大打出手,还打出了人命。原身就是牺牲者之一。 他尴尬地想,“你们说吧,说吧,谁家里还没点破事呢。你们的破事肯定比我多。你们就是欺负我官小,尽埋汰我。” 他心中一逼逼完,也不知多少人听到了,现场就突然静了下来。 林瑜还不知为何如此安静,故作正经地抬了下眉,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不会喝酒,心中又道:“怎么突然那么安静,其中有鬼啊。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系统答应过他的,只要他完成养崽任务,就会提供瓜给他吃。作为初始任务,他就有那典史的瓜。 他一说完,现场立马又热络起来, “喝喝喝,今日不醉不归。知县大人,您先请。” “是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越知县指着这金盘露,“这什么酒,喝着不错。不值钱吧。上头说过了,咱们也不能乱喝。” 有人回:“这就普通的烧酒吧,都按您的吩咐呢,谁敢多开销啊,连酒肆,我们都找得最次的。对吧济然?” “……对。” 林瑜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心中吐槽:“玩呢?烧酒,这明明是金盘露!!普通人家过节都不敢喝的东西,你们就当烧酒喝啊,真逗。这真是贪得别具一格啊,甘拜下风啊。越知县。您老是这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越知县:“……” 所有人:“……” 林瑜皱皱眉,怎么又安静下来了?低头沉默不语,表面这样,手捡起几颗开心果慢慢磕着,行吧。你们沉默你们的,我就吃我的。 他瞥了对面的那一盘烧鸡,好远……想吃,那个话最多的典史就不能就站起来给他送一点嘛,看他也有二百来斤,也该运动运动了。 他一吐槽完,对面的典史真的站起来,“济然,烧鸡。” 林瑜瞪着眼,咽了一口唾沫,真的耶,心想事成!看在他这么好的份上,他就不吃这刘典史的瓜了。 他接过烧鸡,重新坐下。只见三班的差役头子齐刷刷看向林瑜,林瑜摸了摸自己脸上,怎么了,他脸上有字? 刘典史啊了一声,“济然兄,这烧鹅也不错。” 说着又推到林瑜面前了。 林瑜:“……”还真的想吃烧鹅,那多不好意思啊。“谢谢了,刘典史。” 原本热络的场面冷了不知道多少,也亏着这一出,话题竟然渐渐转到了刘典史身上。 林瑜不说,自然有人问。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刘典史,我表叔家有个儿子,也算一表人才,不知你闺女有没有兴趣?”刘典史家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儿,待字闺中。这刘闺女其实订过亲,后面不知什么原因黄了。问刘典史,他会说,还不是双方没看上什么的。 大家都知里面有各种详情,但就是谁也不知道。不管怎样,大伙儿还是热络地给给刘典史闺女介绍对象呢。 “行啊。”刘典史道,“我闺女不挑。” 林瑜吃了烧鸡正起劲,立即吐槽:“不挑?是不太挑。上一桩婚事是什么黄的?您老不知道?”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都转向林瑜。 刘典史原本在喝茶,差点被呛死,顺了半天气,他一向跟这个林主簿不太合,原因也很简单,官位太接近,难免会有比较摩擦。现在他只想拉着林主簿的手,与他把酒言欢,再不提往事。 他闺女的破事要是被人知道了,真的别想嫁人了。 “林主簿!”他猛地站起来,端着酒杯就过去了。知县还没敬上,先敬品阶最小的林瑜了。 林瑜也忙端起酒杯,“唉唉唉,我在呢。” “过年了,咱哥俩喝一杯,咱俩年纪相近,都是同一年举人,还记得不?后同时进了县衙,恰好越知县调过来,多亏了他老人家的指点啊,济然啊,我们一起跟越知县喝一杯吧。” 年纪相近,那倒没有,但的确是同一年举人,且都跟进士无缘,举人身份也有官做。好兄弟,一起拍马屁。 林瑜被推搡地站了起来,他对原身的人际关系不甚清楚,就算清楚,他也没办法应付,该怎么样怎么样吧。 敬酒可以,但越知县一眼就看到了林瑜杯中的水,面带不悦,“济 3. 刺激 [] 一般来说,赌场的骰子都是特制的,赢的机会太少了。十赌九输谁都知道,但身处那个环境中,就很难控制这个瘾。与其他的不太一样,赌徒一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才想“走捷径”,希望以小博大。 林思泽就是那个聪明人,这次他是被朋友忽悠着来的。毕竟年轻,就是输,他也没觉得是赌场的错,是自己手气不太好,想着再给他几次机会,他保准能赢。 林思泽没想到林瑜会来,来了还没半句狠话,当然他听到的心声除外。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烂爹”要怎么对他? 林瑜没想怎么做,他年纪太轻,说起来也只比这大儿子大四岁,他能懂个啥,遇见这种情况,话都没说几句,脸先红了。 那方脸男一众人:“……”这主簿大人还挺可爱。 林瑜脸红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就故意扇风,“好热,好热。”心里:他们不会看出来吧,我其实是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天啊,可丢死人了,一大把年纪还脸红。 方脸男:“……” 林思泽:“……”爹不行,要不儿子来谈吧?其实他刚才已经跟他们谈过的,他有几个家境非常“富裕”的兄弟(家都在州府的),应该可以帮他一把,本来就没必要找林瑜。 “能不能宽限几日?”林瑜每完成一次教养,都会有奖励。他也不知从何开始,想着就先让他透透气,再想办法把三千两往下降讲。 真的想他还三千两是没有的,最多把宅子抵掉。据他了解,原主也没多少资产。这个朝代的官员俸禄太低了。以林瑜了解过的,估计比清朝要低,跟明朝差不多,跟现代更没法比。 俸禄虽低,津贴倒是挺多的,还有各项额外收入,加起来最多也不过二百两银子。 银子这个事情,林瑜穿来时就算过了。能不算吗?他是一家之主啊。十几口人等着他吃饭。 方脸男为难道:“林老爷,不是小的不宽限,这赌坊有赌坊的规矩。” 林瑜:啥规矩啊,偷蒙拐骗呗,把我逼急了,一纸状纸告到京师去!我知道你们赌坊的规矩,不就是在骰子里灌着铅吗?小把戏!我都看腻了。 这心声一说完,赌坊的四个男人是冷汗直下。林瑜说的这些是站在现代人看古代,对于古代人来说,等于是机密中的机密。自己人知道倒没什么,可现在知道他是朝廷命官啊,知道了那还得了? 赌坊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了? 当即问:“您怎么知道?” 对呀,林思泽也想问,真的吗?难怪他一直输,原来里面灌着铅啊。骰子偏沉,闲家无论怎么摇都摇不出好的点数。 游戏本就不公平,能赢才怪呢。 林瑜自然云里雾里,“什么?我是说让我回去准备准备。” 那几个赌坊的人当即会意,“缓几天也行。” 林瑜听了喜上眉梢,他的策略很简单,自然是能拖一时就拖一时,明日的事情明日做。他完全不想现在面对。 “那我就把人带回去了。” 林思泽走了还不甘心,回头问:“我要还多少?” 这些人对林瑜客气,对林思泽就不了,冷笑道:“三千两,多一两我们不要,少一两我们也不行。”林思泽皱皱眉,他刚想说刚才林瑜心中说过的话。但他没有证据,他虽然年纪小,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心性也稳,就是少了点江湖经验。 还总想着做出点大事,这才上了他们的道。 当即决定先按兵不动,再回头看林瑜,他那便宜爹,已经换了副表情,伸着手臂,跟他招呼,意思说逃啊,快逃。 林思泽:“……”这爹爹,怎么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那就先“逃”吧。 出了赌坊,门口的阿吉就奔上来了,一口一个少爷地喊。林思泽嫌他烦,让他闭嘴了。 他跟林瑜一前一后地走。以前就是这样的,父子俩一言不合就开骂对打,他看不惯他的阿谀奉承,他看不惯他的不成器。 今日么,亦没什么改变。 林瑜赶着回去继续赴宴,那边领导还等着呢。故而他听到系统传来的奖励,吓得停住了脚步,跟后面的林思泽距离就拉近了不少。 系统让林瑜选择吃谁的瓜,县衙里那么多人,他自然选越知县了,无他,相对较熟嘛。好好好,就让他看看这个一本正经的老知县能有什么能说道说道的地方。 林瑜还有点儿激动。这吃人八卦的心怎么就这么蠢蠢欲动呢。 秘密揭晓的时刻,林瑜惊讶地合不上嘴,刺激刺激太刺激了。 系统里就一句话,越知县有一外室,还只有二十来岁!林瑜想,这两人岂不是差了三十岁! 该如何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林瑜见识短,以前看这些都是在电视剧里,这若是发生在身边……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如何能知道县长的风流韵事?知道他家有几口人就牛逼坏了。 嗯?嗯?等一下,那刘典史未出嫁的闺女不也二十多岁吗? 这刘闺女的瓜也很多,系统只透露了一部分,说是婚还没结呢,就先跟那男的滚上床了。这可是礼法严肃的古代呢,亲家人肯定不同意。悔婚的原因当然不止这一个,但已经足够炸裂了。 这两者有没有关联?啊?他问系统,系统冷漠地表示不可奉告,想要吃瓜,便继续完成养崽任务。 于是乎,吃瓜心切的林瑜便转向后头的林思泽,刚才他不过把他救出火坑,养崽任务就前进了一步。他接下来该做什么,系统也没布置啊。 他自由发挥? “儿啊,想吃什么?爹给你买。” 林思泽生得估计像母亲,眉眼相当端正,那漂亮冷漠的眼睛淡淡地一瞥,“不吃。” 林瑜被拒,立马怂了,“好好好,不吃就算了。”心中那叫一个委屈啊,他这儿子看着帅,咋那么凶?我招他惹他了?哭死!养崽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林思泽:“……”帅?是夸他好看吗?虽然他对好看这些不甚感冒,但他第一次听到来自爹爹的夸奖,心飘了飘,但话已经出口了,只能看着那便宜爹可怜兮兮地转身往前走。 他招招阿吉,“少爷。” “他要去哪?” “您说老爷啊?他估计还要回酒楼呢,衙门人都在。” 林思泽撇撇嘴,他还道他转性了呢,看来还是一样嘛,“去霍府。” 阿吉不喜欢少 4. 姐妹 [] 这一场酒局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越知县根本坐不下去。原本是林瑜在偷瞄他,后变得所有人都在看他。 越知县一向低调得不要不要的,一辈子谨小慎微。他都在这穷破县呆快三年了,还指望往上升一升呢,这瓜要是出去,仕途坎坷! 也懒得再跟同僚虚伪客套,一脸深沉地转身先走了。 头儿一走,后面的人也都散了。每个人走前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瑜。 还有人非要帮他处理剩下来的事,林瑜好说歹说地给拦下了。 他心里慌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酒席上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啊!他跟越知县一样的心情,仕途坎坷! 跟张掌柜聊了几句,林瑜心情好了些。 张掌柜送了他一些红红的糕点,林瑜本着不要太过分的原则,拿是拿了,也付了点银子。 没想到,这样一来,张掌柜看上更喜欢林瑜了,笑着说:“林簿记,您真是一个好官啊。” 听到这,林瑜就笑了,对哦对哦,他现在是一个官了。妈妈从小教他无功不受禄呢,跟清廉没半毛钱关系。 带着一盒糕点,林瑜收拾收拾便决定回府了。也许是跟林思泽的相处让他有了一丝底气,有勇气面对那一窝女人。更深的原因是他得回去看看宅子地契,大概值个多少,他好做其他准备。 回府便睡了,许是穿越后没睡好,事太多累死了,次日又正式开始沐休,人一瘫倒,便睡到了午后。 而在林瑜睡觉这空档,林府的其他地方可没闲着。 林家四个女儿刚上完礼仪课,按照惯例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等晚些时候,还能出门小逛一下。生活是简单又枯燥。 对于刚才的礼仪课,几个姐妹颇有微词。 三妹妹林轻芸率先道:“那个嬷嬷真的教过府州官家的小姐吗?她说的我都会啊。真是无趣的紧,让她说一点应天府的事么,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扫兴死了!” 二姐姐林轻笑素来跟三妹妹不合,此刻破天荒地赞同了,“是啊。月姝姐姐家就不是这样,她晨时学女工,午后学琴。隔日学骑马,礼仪,连妆发都学了。京师穿什么,她门儿清!……别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咱们呢?四个女儿学一门课,学来学去就学一个怎么走,怎么坐,怎么笑,我林轻笑还要学怎么笑吗? “我若是不会弹琴,也不会画画,我以后去了沈哥哥家,岂不是叫人笑话?沈哥哥可是说了,他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林轻芸哎哟了一声,撇撇嘴,“一口一个沈哥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定了亲。就你这样,沈庭洲看不上你。” 林轻笑秀眉一挑,“看不上我?他早儿就来我家说亲了。大姐姐肯定是要入宫的。至于你,我倒是为你愁啊,都十三了,连个来说亲的人家都没有。不,连个喜欢你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叫你吃得那么多,看你腰粗的,活该嫁不出去!” “你说谁嫁不出去?” “你,你嫁不出去!” 林轻芸虽然只有十三,但性格相当泼辣,当即道:“你娘是娼妇,就算你嫁入沈家,又如何?” 林轻笑被说得眼立即就红了,“你说谁娘是娼妇?你娘才是呢。” “我娘是原配夫人,你娘本是我娘的丫鬟,忘恩负义,爬了主子老爷的床,不是娼妇是什么?”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林轻笑被说得哑口无言,冲过去就想去打,被一脸淡定的小妹妹林轻溪拦住了,及时提醒着,“唉,爹回来了,你们打起来,他又要罚你们了。” 林轻芸没办法,跑到大姐姐林轻仪身边,哭道:“大姐姐,你看她!说得那么过分。” 林轻仪虽为长姐,却无半点威严,她们吵架时,林轻仪在一旁默默绣花,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轻芸,你别这样说你二姐姐,都是自家姐妹。轻笑,你也是,你好端端地说你三妹妹干什么。” 林轻笑哼了一声,“事实而已。” 三妹妹林轻芸,外号芸哥儿,性格跟男孩儿一样,“那我说的也是事实。” 这眼看着又要吵,最小的妹妹林轻溪及时地提点:“那个月姝姐姐,真的要上那么多课啊。” 林轻笑接道:“那是自然,她舅舅是知府,她爹爹开了不知多少钱庄,银子多到花不完!她以后肯定能嫁得很好,他们都说她要进宫当贵妃呢。” 说到这里,长姐林轻仪默默地低下了头,都是选秀入宫,她都不一定能选得上,人家的机会却大得很。 林轻笑:“月姝姐姐有个表姐,那表姐的爹是不是跟咱们爹都在县衙里做事啊。刘表姐听说二十多岁,都没嫁人呢。本有桩亲事,黄了,这里面是什么缘故,你们晓得不?” 她故意神神秘秘。 几个姐妹果然把头转了过来,“什么缘故?” “我也听月姝姐姐说的,她什么都知道。”林轻笑为认识月姝这样的人物相当自豪,“她说,那个刘表姐是某位官员的外室。” “外室?” “真的假的?” “可不能乱说。”林轻仪道。 林轻笑道:“关我们什么事,说就说呗。不然你们想想,那刘表姐的爹跟咱们爹都一样,可是现在她都买宅子呢。她有个弟弟,前阵子刚娶媳妇,搞得热热闹闹的,光是鞭炮都放了五两!而且,那亲事为什么会黄了?我听说那刘表姐生得可美了呢。” “你见过?”林轻芸问。 “没见过,听过。” 林轻芸来了兴趣,问,“她多有银子啊?” 林轻笑道:“单独的小院,十来个伺候她的人,在临安府。那里的宅子,随随便便也要个五百两吧?反正咱们是一辈子买不起的。” 林轻芸沉默了一下,这真是鱼跃龙门了。说起来,她的姿色也不差,是四姐妹最好的,就是丰腴了点,怎么就到现在都无人问津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凶了么? 看三妹妹沉默,林轻笑立即嘲笑:“哟, 5. 能装 [] 林瑜退出去后,觉得自己也太怂了。为了瓜的后续,他不能怂。 一个字,干!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这次那四个女儿齐刷刷看向他,眼神比之前多了份探究,林瑜又给看怂了。 脚步往后一退,就要闭门。 只听四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爹——” 林瑜的头便晕乎乎的,爹?他这辈子还能当个爹?好好好,命运总算待他不薄,让他免受女人的那些苦。 爹就爹吧。 林瑜翩然进屋,背挺得老直,他不知道别人的爹怎么做,他做爹,就挺背,在四个女儿的注视下进了屋,在正中的软榻上坐下,小厮上了茶后,还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 然后该干啥呢…… 四个女儿哪里还敢说话,以前的父亲进屋就要打骂的。别看父亲翩翩美男子一个,凶得不得了。她们以为这次林瑜也会骂,哪知进了屋,就这样干坐着。 她们更慌张了,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个严肃威严的男人很快要发威了! 两个心虚的女儿先行跪下了,先是二姐姐林轻笑,当真是泪如雨下,我见犹怜,“爹,三妹妹又乱说,她又说我小娘不好呢,爹——您给评评理啊!” 林轻芸岂容姐姐乱说,虽说父亲最宠爱的当属二姐姐,但她也要搏一搏的,也跟着跪下了,“爹,二姐姐又说我嫁不出去,还说我丰腴。娘现在被气走了,我们也没人管了。” 林瑜看两个都跪下了,眼看向最大的林轻仪,别误会,他不是要她也跪,而是他想听听她怎么说。毕竟是长姐。 但大姐姐林轻仪被林瑜这么一看,性格使然,吓得立马也跪下来了,“爹,我没管教好妹妹们。您别生气。” 三个都跪了,还有一个也别闲着。小女儿也跪下来了,“爹,姐姐们不是故意的,都是闹着玩的。您不要责罚她们。” 林瑜;“……”好家伙,都跪下了啊。这态度这么好,要不就算了吧?跟他想象的有出入啊,他还以为这都是一群刁女儿呢。 其实,林瑜也知,她们的态度是极好的,但也是死不悔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打过骂过,该怎样就怎样。要不然也成为不了炮灰背景板啊。 他能说什么,都给他跪下了。不然他也给她们跪一个? 几个女儿心中打鼓,什么意思?爹就这样算了。虽然听到父亲心声有些奇怪,但此刻,她们谁也不敢说。 林瑜道:“那就……下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外头一个尖又高又媚的声音传来,“老爷……” 林瑜有不好的预感,远远地只见门口娇滴滴,软绵绵进来一个美艳妇人,莫约三十多岁,——看着还挺显老,也许是浓妆的关系,进屋还带着浓浓的脂粉香。 林瑜看到她,居然像是自己自己的妈。不会吧,这就是他的妾室,齐氏,齐沁雪?他接受不能啊。 这姐姐年纪看着比林瑜还大,原来原主喜欢御女啊。 齐氏是个特能来事儿的,单看她从丫鬟跻身妾室,便能见一斑,下一步自然就是正位夫人了。胜利是指日可待的,毕竟原配夫人江氏都气得回娘家了。 她一走近林瑜,林瑜上半身就后仰了一下。非礼勿近! 再一近,林瑜就站起来。 那态度疏离的,齐氏脸色尴尬,“老爷……您多日未回,是不喜欢妾身了嘛。”说着就作势摸泪,惨兮兮的。 林瑜:岂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片刻愣神,齐氏也不敢相信这是最爱她的夫君说出来的。齐氏跟江氏斗,她向来是稳赢的那一个,林家老爷无条件支持妾室。 齐氏嘤嘤嘤地哭得更伤心了。 但林瑜无动于衷,就是看着她哭。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齐氏一哭,那边林老爷都要装得心疼死。 现在哭了半天没人理,江氏的几个女儿表示还挺解气,爹终于公平了一回啊。 齐氏哭得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强行收尾,用帕子擦完眼泪,再强行转入正题,“老爷,笑笑是不会骂人的。我都有教她的,要礼貌待人。” 林轻笑见亲娘提及自己,低下头默默擦泪。 林轻芸冷笑:“她不会骂人,我就会骂人?她虽不会骂人,但说出的话比骂人的话还难听呢。” 齐氏柔柔弱弱地说:“芸姐儿啊,我什么时候说你会骂人了?也许是一场误会呢。都是自家姐妹,你当着你爹的面,说说清楚便罢了。笑笑是姐姐,我会叫她多让着你的。” 这话看着和和气气的,潜意思里还在说林轻芸的不是,肯定是她有错在先,她家笑笑是不会有错儿的。 林瑜手是放在椅子上,此刻不由地放在膝上,这段位高啊,难怪原配都被气走了…… 齐氏说完,含情脉脉地看向林瑜,林瑜瞪着眼,他哪知道人家是在跟他抛媚眼呢,他又没谈过恋爱!他只觉得瘆得慌,就跟什么女鬼看着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又被齐氏等人听到,几个女儿除了林轻笑,都低头忍不住想笑。 齐氏再能来事儿,脸上也挂不太住。 林瑜正犯着难该如何回复呢,只听系统叮了一声。林瑜可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有进度的声音,他刚才无意间再次推进了养崽进度,同时也意味着他即将有瓜可吃! 他想也不想就要点越知县的,可系统给出的选项中,有了在场的几个女儿,和齐氏的。 系统让他选择其一。呜呼?齐氏……齐氏能有什么瓜?他知道齐氏曾是江氏的丫鬟,这事也不稀奇啊。 好奇心杀死猫。瓜人就在眼前,不选几个女儿,林瑜是觉得年纪太小,难有什么有趣的瓜。为了吃瓜,林瑜可以不吃不喝地做养崽任务。 他点了齐氏,跟之前一样,系统只有短短一句话。 “齐沁雪家境贫寒,为生活,曾为一七十男人的禁脔。” 林瑜这一听完,心中又喊了声我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爹爹又喊我去了,这是又看见啥?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七十岁!禁脔!她现在最多三十出头吧?那就是她二十来岁的事情,还是十几岁啊?疯了不成,图啥?图他有钱,图他老?” 齐沁雪本以为此事早已经被封尘了,现在被林瑜这么一点,所有回忆都涌了回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彻底装不住刚才的气定神闲。 图啥?当然是因为穷。这桩丑事,她怕极了别人知道,尤其当着女儿的面,这代表她肮脏的过去;一旦被人所知,她努力的一切都会付之流水。 回头看几个姐 6. 伯父 [] 大魏的夜晚是没有宵禁的,不管哪个时辰出去都是人声鼎沸,相当热闹。 林瑜对平县不甚熟,去哪里吃便有几个闺女决定。 决定权居然还能在她们手里,三人决定了半天,选了靠近平河的一家悦来酒肆。平县是个极小的地方,典型的江南水乡布局,县内小河流弯弯曲曲的,遍布县内。河上有桥,桥边有人家, 这悦来酒肆不如林瑜上次吃的顺平大,但进去也是来客满满当当的。林瑜让几个闺女先去二楼找位置,自己到掌柜那想看看菜单。 但他总不能直接问吧,伸着脖子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到一张菜单。这什么破酒肆啊。 刚吐槽完,几个小二还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林瑜低下头。此时他看到一个木柜上方压着一卷薄薄的文册,林瑜便想那就是菜单了。左右无人,他便踮起脚去够。 这原身的身高莫约在一米七八左右,够高了啊。但居然没够不到。这把林瑜给尴尬的。就这样放弃吧,不太甘心。其实他需要的就是一方板凳。 这个柜子的摆放非常巧妙,恰好避开了食客,面向后厨,故而若是林瑜拿着个小板凳去够,也是没人能看见的。 这要是十八岁的林瑜,完全没压力啊。可现在他是六个孩子的爹,又是一方朝廷命官,外加一家之主,这动作,就怎么都做不出来了。 恰好,旁边就是一张估计是东家小孩用的小方凳,这不是巧了么。拿来一用,再还就是。 林瑜站在方凳够到了他梦想的文册,拿下来一看,哪是什么菜单,是一些记账册子。查看册子的同时,林瑜便觉一道视线射了过来。 林瑜抬头与视线的主人对视,一般来说,也应该是俯视吧。他可是站在小方凳上呢,万万没想到,这兄弟非常高,林瑜预测有一米八二以上。 林瑜立即就低头,算了,装不认识好了。认识了站在他身边多自卑?他也是有自尊心的男人。 “伯父?” 林瑜;“……”伯父,他喊谁?不会是喊我吧? 沈庭洲笑了笑,“伯父,您也来悦来客栈吃饭啊?” 林瑜差点没噎死,他能怪什么,都怪平县太小了,好的酒肆就那么几家。这也太巧了! “啊,……是啊。”林瑜忙从凳子走下来,挥了挥手中的薄册,“查账,哈哈哈。”干笑几声。 “可这是前几年的账啊。”沈庭洲指了指书封。林瑜一看,洪德十年,还真是。 这哪家的侄子,真讨厌啊。林瑜心中如是说。 沈庭洲面露愧色,道:“对……对不起啊,伯父。” 看沈庭洲一脸谦卑,林瑜这伯父的范就出来了,不压白不压。管他是谁,先批评了再说。伯父做什么都是对的,觉得自己高就可以不把伯父放在眼里么。真是,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 吃得很好,下次别吃了! 听到这些心声的沈庭洲:“……”本以为接下来能听到林瑜骂他几句,哪知眼前的林瑜怂怂地放下册子,说了句“没事。”转身就走了。 ……这伯父,怪可爱的。 林瑜哪还敢骂人啊,巴不得赶紧跑,一口气跑上了二楼,到后还长吁了一口气。妈呀,可累死个人。 几个闺女已经坐好了,选的是靠窗的位置,她们朝林瑜招招手。林瑜走近,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 三女林轻芸道:“爹,您想要什么,还可以喊。” 喊?林瑜回头看了隔壁桌,只见店小二立在桌边,正在那报菜名,原来还可以这样点菜啊…… 那隔壁小二报菜名报得很快,但字字清晰,确保食客都能听到。 林瑜“……”毫无胃口了。刚才那么一折腾,他什么心情都没了。但不妨碍几个闺女有心情,三姐妹说说笑笑,一会儿聊楼下初春戴斗笠的男人,一会儿说上楼来的年轻士子。 林瑜跟她们不在一桌吃饭,父子尚且不同桌,父女更是不能了。林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桌。想着还是现代好,古代规矩真多。 其实农家没那么多规矩的,而越是往上,规矩越多。这样一来,任务还能不能做,瓜还能不能有结果? 他正郁闷着,只听三闺女站起来,“庭洲哥哥!” 林瑜也顺着三闺女的目光看去,差点一口茶没喷出去,刚才那个高个是沈庭洲?他二闺女的未婚夫! 这脸是丢大了。 因为沈庭洲已中秀才,是县学里的学生,穿的是生员衫,青衫蓝裤白布,带着黑儒冠,一表人才。林瑜看不出来是生员衫,但好些食客已经发现了,纷纷转过头来。 沈庭洲大大方方地走近,跟三位妹妹恭敬拱手,“三位妹妹好,”又转向林瑜,这腰就弯得更深了一点,双臂往前伸直行礼,“林伯父好。” 林瑜:“……”好好好,冤家路窄。 沈庭洲:“……” “庭洲哥哥,你怎么也出来吃饭?”林轻芸问。她一问,那边大姐姐拉了下她的袖子,希望她别那么轻浮。林轻芸轻轻挣脱,含笑注视着沈庭洲。 却不料,沈庭洲转向林瑜,林瑜满脸问号,看他干啥。 沈庭洲的本意是他就当是林瑜问的。本来回一下也没什么,可他有婚约在身,再回就不太合适;若是当众与她交谈,未过门的妻子知道了,免不了一场风波。 他又刚考上秀才,很是爱惜自己的名声。 跟林瑜倒是可以,彻夜详谈都行。 但很可惜,这“可爱”的伯父不太聪明的亚子。 “伯父,我今日跟几个同窗出来玩,顺便用饭。我一直想跟您学习学习。我本来想让孙叔跟您说的,运气好,倒是先遇见了您。” 这也算回应林轻芸了。 孙叔?林瑜倒是知道一个姓孙的,户房的孙达明,一个小胥吏,本地人。他跟沈庭洲有些关系?这个孙达明跟原主关系挺不错,估计是臭气相投。 户房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也蛮有势力的,不知道孙达明看上原主啥。 不管是不是这个孙达明,林瑜也要装着知道了。不过,带一个秀才学习,没关系吧?虽然前面丢了脸,可他是伯父啊,沈庭洲敢对他不敬? 沈庭洲听到这些,再看林瑜表面一脸镇定,心中却怂得不要 7. 抢人 [] 霍蕴霍三公子会在平县,也是有原因的。他在嘉禾府的时候,斗鸡走马,□□招妓,无法无天。这换个地方,那花花世界,流水的俊男美女,各项服务就完全不一样了。 霍三公子今年刚满十七,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而他爹,可是当年连中三元的神童。 于是霍麟便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送到了嘉禾府下辖最贫穷的县之一——平县。希望儿子收收心,很遗憾,霍三公子今年还是败北,霍知府想着儿子最起码过个县试吧,至少出个案,可惜还是没成。 因为什么地方都能被霍三公子玩出花来。 跟着爹爹见惯了十丈软红,这穷乡僻壤肯定入不了霍蕴的眼。他爹是正四品知府,越乾檀越知县一个区区七品官,见到他爹要行两拜礼。 至于现在进来的林瑜林主簿,九品芝麻官,大魏法规定,差六个品级,他爹可以坐而受礼,林瑜则要跪下秉事。 而迟早,霍蕴想,他也能做到三品官的。 故而林瑜一进来,林思泽和另外一个秀才名为易为春的,都站起来了,但霍蕴没有站,架势摆足,公然公开地打林瑜的脸。 这样一来,沈庭洲面上无光,人是他请来的啊。至于林思泽也是如此,那再怎么说,是他的爹啊。不仅难堪,而且很是丢脸。谁不希望自己也有个很厉害的爹爹呢。 林瑜哪会在意这个,应该说,他看到霍蕴的那一刻,只关心他的鼻子挺长的。匹诺曹吗? 匹诺曹是谁?林思泽好奇,其他人也好奇,都纷纷看向霍蕴。 嗯,鼻子是挺长的。 霍蕴有点儿生气,“原来是林伯父,久仰久仰啊。”还是不站起来。 林瑜淡笑了一下,表示答应了。 沈庭洲还是很客气的,他招呼着林瑜坐下,问他想吃什么。 一通寒暄,开始请教。说是请教,但问林瑜什么,林瑜都不怎么回答。 他们问: “县官书吏总是催征,百姓交不出来相应的赋税,因为田根本不在他们手里,为之奈何?” 再比如,“最近新发生的杀人越货案,那囚徒好似是冤枉的。其中可有回环的余地?” 沈庭洲和易为春问,剩下那两个都相对安静。 问出这些的时候,他们的意思表达得都曲折得很。林瑜当然听明白了,问题是他也没答案啊。没想到这两个秀才和两个预备秀才,真的在为百姓考虑。 林瑜在听他们问问题的时候,眼神偶尔会看到林思泽那里,他想看看他的这个大儿子有没有上进心,可他只是低着头,似是半点都没在听。 “哎……他看起来挺聪明。你们别问我,倒是问他啊。他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林思泽听到他爹的心里话抬起头来,爹相信他能解答?那他倒也不是不能说。 “我认为第一步该清丈土地,让那些隐藏的土地都先出来。” 林思泽说完,林瑜就想拍手,聪明,好聪明啊。 爹这么夸他,林思泽脸一红,另外两人见状旋即加入讨论。 还真是讨论,林瑜也没想到。他偶尔插几句,他是真不了解,让他背书还成,——辛亥革命哪哪年之类的,但让他提出决定性的政策意见,还是省省吧。他还太小。 于是他插几句,眼便便往桌上瞥几眼。桌上有好吃的。 唯一没参与讨论的霍蕴很是无聊,无意间看到了林瑜的这一举动。 这人也坏,看林瑜看了,故意把那盘菜给吃了。林瑜气呼呼地转过脸,心中骂了声:“小兔崽子。” 这句在场的三个人可都听到了,包间内瞬间静了下来。 林瑜皱眉,眼珠子转了一下,那边霍蕴笑道:“伯父,你饿了没?”可别再说什么土地清丈什么的了,他不感兴趣。现在他就想欺负欺负这个馋伯父。 林思泽看着爹,他刚才为了表现,说了好多呢,也不知爹有多少听进去。 林瑜:“……”他就是饿了,刚才进屋后他们只顾着问问题了啊。可他总不能说自己饿了吧。 好烦好烦,头秃。 吃是林瑜的一大乐事,除此之外呢,当然还有吃瓜。说瓜瓜就来了。一来就来两条。也不知又是怎么的走了进度,第一条,林瑜果断选了越知县的, 终终于于吃到了这上司的瓜。 这上司玩得花啊,也确是刘典史的女儿。这老爷子居然还是一见钟情呢,两人的第一次(半强迫式)居然还是在刘典史的家中!求刘典史的心理阴影面积,顶头上司搞了自己的女儿,说出去就特炸裂。 林瑜还有个疑问,看起来这刘云花本来也是不愿意的,后面怎么就愿意了呢。 这瓜,林瑜决定要继续追下去。 至于另外一条,林瑜选了小兔崽子霍蕴的,无他。吃吃他的瓜,让他欺负他! 但不看不要紧,一看就…… “纯爱啊!他喜欢他!”林瑜看向对方的霍蕴,呜呼,“啊啊!思泽啊,你要小心啊。” 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如果不是这林伯父太过镇定,他们险些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另外两人都没听明白,霍蕴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他喜欢林思泽的事情被发现了?那还有的玩吗? 兴许是伯父弄错了,他刚想再问。 很不巧,门帘被掀起,“济然!你在这啊。” “哈哈哈,太有缘分了,这儿都能碰上啊。济然兄!” “走走走,再喝一杯。” 来者是谁,正是林瑜的一群同僚。这也太热情了。以前原主可是舔着脸上去,他们都不搭理他的。林瑜定睛一看,六房的司吏,典吏都在呢,十来个人,还有几个书算,这是…… 林瑜想,不会是一蜂窝吃瓜吧? 还真的是为了吃瓜。还特地避开了两位关键人物。在请林瑜之前,他们已经顺藤摸瓜地盘点出各项蛛丝马迹了,详细到老越去过几次临安府,又是何时回来,去了几日;老越曾对老刘多番提点,再或者他对老刘的家事极为上心,等等。 这一切都是他们推测,最终的解释权在林瑜这儿。 这不是巧了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天大地大,都不如吃瓜大。 来来来,上座,林簿记! 林瑜还懵懵的,连拒绝的话都没来不及说出口,那边霍蕴道:“ 8. 夫人 [] 还吃一轮,肯定不吃了。 这一番推辞,林瑜也是铁了心的,谁也别打扰他回家去。 众人没法,亲自送林簿记到了门口,且依照约定,还真是他们请客。只是让他们失望了,一直到门口,林主簿半个字都没提越知县。 他们若是点到,林瑜就会用他无辜纯情的眼睛看着他们,好似在说,你们在说啥,我没听懂。 诸位只能含泪送走。但来日方长,瓜还是能吃到的。 与林瑜一起的还有林思泽。离开前,霍蕴又强调了一遍, “伯父,记得找我玩哟。我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林瑜:“……”怎么味儿怪怪的呢。 霍蕴以为他一提他爹,林瑜必然会折服。可不是吗?旁边几个胥吏一听霍知府,差点没给他跪下。 但林瑜只是皱眉,“哦。有机会。”心里还默默补了一句,我才不去呢,没机会的。 霍蕴:“……”这伯父,比林思泽还难征服。但霍三公子最喜欢挑战自我,越是不服从的,他越喜欢。没办法,千依百顺惯了。从小到大,哪个人不看在他爹的面上,使劲讨好他啊。 他又是霍家唯一的儿子,上下姐姐妹妹有七八个,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 林瑜带着林思泽走了,出来时天挺冷的。这里要提一嘴及林瑜现在的宅邸。大魏规定,官吏不得自己所任职的地方买宅子,若是被朝廷知道,是要被免职的。 但规定是规定,原主又怎么会让自己租房住呢。 他选择了典房,即:宅子还是不属于自己,但在林瑜任期期间,都会属于他。林瑜穿来时,原主也才刚起步,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便能买到房了。 如果是全额购买,靠近中心的宅子五六十两是要的。这房价对比临安府已经算是很低廉了。 五十两!林瑜算过了,他得不吃不喝地干上一年,方才把买房钱省下来。而这,绝不可能。还是典房吧。 说起这些,林瑜再次感慨这一家之主不好当,一想到以后女儿的嫁妆,儿子娶媳妇的费用,他的头皮都在发麻了。 他边在后面走,边思考,前面的林思泽看爹越走越慢,回过头,看爹爹满脸愁苦。 刚才不是好好的么?这是又想到啥了? 林瑜抬起头,“怎么不走了?” 林思泽哪里会说自己在等他,他也不好意思,他们以前的关系可是很紧张的。“没什么。” 这距离一旦拉近,有些话就好说了。林瑜好奇地问:“这次县试,可是发挥失常?”能说出清丈土地的,又怎么会是蠢人呢。 这是第一次爹真心地问他为什么考差,以前都是劈头盖脸地就开骂。 “考到的恰好不会。”其实他全会,太简单了。就是他考前还在赌坊呢。当时他知道爹希望他考中,他偏不如他的意。 “啊!”林瑜感慨,这他可太有发言权了,“理解,理解,没事嘛,下次努力,争取下次考到的全会!”他笑眯眯地说。 “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怎么没有啊……”林瑜说起自己苦逼的高考经历,他能说一整天,“想当年啊,我——” 这算是他穿越后话最多的一次了。林思泽听得认真,偶尔会转过脸专注地看爹。 两人一路聊回宅前,家距离悦来酒肆不太远。 也不能怪林瑜说那么多,他穿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本身其实是个话挺多的人。今日算是聊得尽兴了一点,没有半句心声。 到了分离时刻,林思泽刚想说“爹,那我回去睡了。”这也算两人暂时和解了。虽说还没有完全和好,但他已经对爹爹改观了。 林瑜却后悔了,他真的没有做爹的经验啊,一会儿想他自己会不会说太多,一会儿想完了自己不会露馅了吧…… 露馅?林思泽一蹙眉,林瑜就更紧张了。于是林爹爹吓得转身就跑,腿又长,就像只兔子。 在原地的林思泽:“……”还记得走前沈庭洲跟霍蕴前后跟他笑说,“你爹爹蛮可爱的。” 现在他表示同意,刚才那脸红得不行,撒腿就跑的爹爹真的蛮可爱的。他禁不住地笑了。 原本因为回府会很尴尬,现在觉得也还行呢。 …… …… 林瑜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他的屋里已经点了灯,林瑜没想太多,只当是下人点的。 而等他推开门一看,只见桌前坐了个年轻妇人,背影苗条,是那种光看背影就能让人心动的类型,气质相当好。 而等那女子转过头,林瑜咽了口唾沫,这眼冷冷的,面容更是清冷,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只纯白的高冷猫,只不过猫现在变成女人了。 再比如,就是让人感觉她完全不像个女人。但偏偏脸却生得很美,很是大气,还很销魂。 “林瑜。” “江入年。”终于见到正配夫人了。 当初他看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愣,这是他高中同学的名字。这事还得从穿越前说起。 每一个高中都有一个学霸,那种只能让人仰望的高高在上的学神。 这学习成绩要是卷起来,也是卷得不要不要的,反正林瑜高中三年,在那个重点高中快被卷死了,卷焦了。她相貌平平,家世平平,成绩亦平平。 高考完,成绩还没出,林瑜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回到自己的县城里继续卷,穷卷……生活大体跟原主没啥区别。 而跟她完全不同的是,江入年。 人家的结局……光是家世就可以秒杀她了。 她跟这位江兄唯一的交集就是某次省级的数学竞赛上,考试结束,她回家喊妈妈,江兄继续往上考。 不过,再苦逼,也没有现在她这个九品芝麻官苦逼。 那次两人无意间在图书馆相遇,她恰好被书架上方掉落的书砸中,恰好被江入年看到。好友还笑着跟她说,“孽缘啊。” 是孽缘,前辈子两人居然还是夫妻呢,这不是他妈的孽缘吗? 回家的路上,两人又碰到了,这一下就不一样了,她掉入坑中的时候,江入年也进去了。一朝穿越到未知朝代! 事儿就是这样。当初她听说原配叫江入年的时候,林瑜还心里犯嘀咕,“江兄,你也有今天!” 但今日,林瑜再看到这位原配夫人,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这气质太江入年了。怎么变成女的,还是那么强悍啊 9. 饭厅 [] 商量一定,这组合就算成了。 接下来自然各睡各房,林瑜这几日也是自己睡,那齐氏也没有来烦他,乖巧地真的跟女儿闭起门起来。 次日起床,夫妻俩聚首,先给老太太请安。 原主的爹早死,老太太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也算是勤勤恳恳,什么孟母三迁的事情也没少做。人是很好的,事儿也是很多的。 最明显的就是太宠儿子,什么事情就要过问,生怕旁边人没照顾好她的好儿子。 到了老太太的房间,唯一侍奉的婢女急匆匆地便去喊人了。过了半晌,里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儿啊,你进来。” 林瑜:“……”怎么就他进来,其他人不用? 一旁的江入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只管进去。 林瑜进屋,拜见母亲。老太太端坐在椅子上,胖乎乎的脸看到林瑜就跟看到什么吉祥物,拉着他问长问短的,完全不顾及外面等着请安的人。 因为太紧张,林瑜也没空心里逼逼叨,生怕被老太太看出破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外面的人进来。江入年进来后,给老太太请安。 “儿啊,接下来就让他们伺候吧,你有事就去忙吧,啊!” 林瑜汗颜,这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宦之家就如此高低尊卑,这到了大户人家可还得了啊。他以前在电视里都看过,那些婆婆专会为难媳妇,不是他心疼江氏,而是作为战略伙伴,他也不能见她受苦。 “那我就走了。”他硬着头皮牵起江入年的手,“她也有事,我们一起走。” 老太太估计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了。 出了门,到了廊下,林瑜松手,先道:“不用谢。” 江入年道:“谢你什么?”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嗯嗯,……” “嗯?” “我可听说什么恶婆婆的事,你要站着伺候她吃饭,给她端屎端尿……” 江入年:“……倒也没那么夸张。”她也不会干就是了。 林瑜;“……”他的脸上略感失望。 江入年轻笑;“谢谢了,这老太太看着是挺难对付的。你对我好一些,她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你若是看不上我,她也就看不上我。”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两人说着便到了饭厅,这宅子因为是典来的,还是挺大的,门面四间,到底三进,市场价买要二百多两。 第一进是大门客坐,第二进从仪门进来东面是林思泽和林思清住的地方,中间是饭厅,西面则是林瑜的书房;第三进,老太太住正房,江入年住东厢房,齐氏住西厢房,楼上给几个姑娘住,还是佣人房和仓库之类的地方。 最近几天,林瑜住的都是书房。 到了饭厅,几个子女都在了,现场有一瞬间的尴尬。 林瑜刚想说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原来,就在他们去拜会老太太之时,饭桌上刚发生了一场争吵。 起因就是昨日林轻芸故意搭讪沈庭洲的事情。原本这事,林轻笑也不知道,怎料她对这个未来夫君的事事上心,想尽办法去搜集消息,有多个“探子”。她可不想还没过门,夫君先纳妾呢。 万万没想到,自家姐妹先下手了。 旁人林轻笑倒是不敢当面质问的,但三妹,她敢。 故而也顾不上反思的事情,一早就出来跟三妹见面,于是两人一言不合,又吵将起来。一个说自己不过就随口问几句,一个问你没事问人家干什么。 此时两个兄弟也出来,林思泽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想见到爹爹打声招呼就离家。 小弟弟林思清,虽跟林思泽同胞所出,但兄弟俩关系闹得一直很僵,具体原因不知,林思清今年十一,跟几个姐姐相差不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越乱他越高兴。 那边吵,他就在一旁煽风点火。 “妹妹抢姐姐的男人,哈哈哈……要是我,我就打死她!” “庭洲哥哥一表人才,三姐姐会心动也很正常嘛,二姐姐别生气了。” 等等的话。 林思泽虽然不太管这些家里琐事,但他看不惯弟弟的行径,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闲得慌是吗?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 林思清道:“哟,我的好哥哥,比你连县试都过不了好,连个童生都算不上。哈哈哈,笑死了。” 巧了,林思清恰好就过了县试。够了不起了。可也算百里挑一了。 “我是不屑过。” “吹,您只管吹。过不了就是过不了。” 两人的对话在林瑜和江氏来到后,方才停止。 林瑜一看哪有不明白的,姐妹不和,兄弟不睦,妻妾嘛……随着一声老爷的叫声,齐氏也出来了。还有妻妾发疯。 现在一家十口人都在一起了,可以凑两桌麻将。林瑜默默地想。 江入年;“……”这林瑜。 六个子女看到林瑜来了,都暂时憋住了气,谁也不闹。这礼法制度,父比天大,他们不敢放肆。林瑜特能满足,看子女们都安安静静的,他甚是欣慰啊。 真要说他想改变他们,肯定没有。他就想着既然穿来了,至少让他们都顺利地出嫁娶妻,至于其他事,那是他们的人生,他也管不着。 “坐坐坐,吃饭。”干饭要紧。 江入年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这林瑜。 这顿饭吃得,估计也就林瑜开心了,其他人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还是齐氏先开口了。 “老爷,我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瑜夹起花生米的手不舍地放下,那就别说了。 他还没来不及回应呢,江入年先说了:“那就别说了。” 勇士。林瑜想。您怕是不知道这姐们的厉害。 江入年;“……” “这事事关我儿,我不得不说啊。”江氏哭哭啼啼地擦泪,她已经收敛很多了。要不是那件陈年往事,她现在就可以手撕江氏,叫她在她面前放肆! 林思泽听母亲这样一说,眼前一黑,得,肯定是说他的事。 “……那什么,思泽在外面好像是被人骗了,欠了点银子,老爷,您不能不管啊。” 林思泽就怕这个,有个特能来事儿的娘真的无力吐槽。 林思清道:“哟,被人骗了?不像哈,我看瞧着是哥自愿的,对吧,哥?” 10. 改变 [] 这一句吐槽,几个女儿除了大女都听懂了,唯独林轻仪。 谁是安陵容?应该是个不太好的词呢。 因为没人说前因后果,江入年也没说判定,只是道:“姐妹之间当相爱相爱,以后再在我面前发生此类事情,比如骂人什么的,一律按家法处置。” 这就算是一个警告了。 几个人默默吃完早饭,各回各屋。林瑜则要去一趟主簿廨,跟他的攒典——一个名为陶伯的人,他是平县本地人,商议一些事情。 陶攒典是个老科举,不过止步于乡试,是个秀才,能写会算,是林瑜的好帮手。林瑜身为主簿,主要负责的是户籍、粮马、缉捕、征税,跟县丞分而管之。但因为林瑜跟越知县关系不好,好事就被李县丞管着, 现在可不一样了。 刘典史原本的权力挺大,管的缉捕、监狱的事全放下了。估计是越知县怕人非议还是咋的,让人踏踏实实地前往架阁库,管他的文书档案工作。 而这本来就是他典史的事。 突然有了权力的林瑜也云里雾里,不过就是吃了顿饭,这天怎么就变了呢。不过,反正他干啥也是干。 陶攒典没事就来问林瑜,抓到了什么人,以及某处粮草缺失都来找林瑜,林瑜也是手忙脚乱地应对着。 今日也是,为了一个案子,林瑜刚要出门,都走到仪门那,那边大女林轻仪就喊住了人。 许是第一次主动喊住父亲,林轻仪显得颇为局促,双手交握立在石阶下面,低眉顺耳,叫人看不清她的脸。 其实林轻仪有母亲三分美貌,可惜这三分,也因那份不自信给磨没了。 她小声地问:“安陵容是谁?”父亲似乎不知道她们能听到他的心声,她也不会说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林瑜眨了眨眼睛。其实女儿喊他,他比女儿还紧张。 林轻仪:“父亲忘了,有一日你午睡说梦话。”她不擅撒谎。希望父亲别见怪。 林瑜似乎也没敢相信自己居然还会说梦话,嗯,好吧,“额……” “父亲但说无妨。”林轻仪显得更局促了,她没跟什么男子说过话,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弟弟。她越紧张,就越显得她小家子气。 但她性格端仪,倒是有入宫搏一搏当宫妃的机会。但失败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有的要在宫里做宫女做到二十五岁,还有的会被王公贵族选走,一般来说就是小妾的命了。 看对面的人这么诚恳,林瑜是个不会遮掩的,“就是一个很悲惨的女人。” “父亲能具体说说吗?” 林瑜:“……”那叫他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很惨就是了。“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 其实不说,林轻仪也知道的,爹认为她以后会过得不好。她只当这安陵容是历史上的人物,她读书少,不知也很正常。 “谢谢爹,您忙吧。”林轻仪默默地往回走。 林瑜看这背影可怜见的,在心中补了一句,“你对人家好,人家未必会把你放在心上。何必活得那么卑微呢。”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林轻仪又听到了,但她只是柔顺地低头,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活着啊。因为自身条件一般,她除了谨小慎微,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么? 回到闺阁,几个妹妹都在。一个在哭,一个在骂,一个在沉默。他们爹这句话刺激到了她们,给她们的评价也是相当明确,——愚蠢,恶毒,以及平庸。 三女林轻芸被说恶毒,自是不服,她自觉良好,就算是恶毒,也是美丽的食人花,轮得到他一个区区九品来说。是的,虽然林瑜也是个官,但她们见过爹跪在地上参拜的画面,心中也是挺鄙夷他的。 至于他们的母亲,江入年,则是平县有名的笑柄,差点被齐氏给灭了。崇拜她们的母亲,还不如崇拜齐氏,人家也算是“白手起家”。 “他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也不看看他自己!还恶毒?”林轻芸转向小妹,“他这么说你,你就不气么。” 林轻溪呆了片刻,摇摇头,“……他说的是事实。” 这样一出口,轮到林轻芸呆了,一口气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轻溪慢悠悠地转过身,平庸?平庸挺好的,何况她倒是想不凡,也很难啊。 林轻笑吸吸鼻子,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对于她来说,愚蠢是美丽的代名词,而恶毒?恶毒的女人可没有好下场。看看那个江氏就知道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恶毒,活该。还大庭广众想着勾引庭洲哥哥,都给你臊死了,看你还敢乱来!” “你说什么?”林轻芸骂。 “我说什么你没听懂吗?” 两人刚打算吵,那边大姐姐林轻仪喊道:“别吵了!” 见两个妹妹同时看向她,她的脸红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爹说什么,我们听就是了。沈庭洲再怎么好,也是外人,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家姐妹的感情?” 理是这个理,但两人都不这么想。 林轻芸想的是,谁跟她是自家姐妹。不同娘生的,嫁了人谁管得着谁? 林轻笑则想的是,庭洲哥哥才不是外人,他对我极好。 只有小妹赞同,若有所思,是了,都是自家姐妹。姐妹靠不住,难道一个男人就靠得住么? 这一番交谈很自然地被林轻笑传给了齐氏,齐氏在她自己的房内,生着闷气,本来嘛,她很快就能控制这个林氏小家了,——家小点就小点吧,她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机会。 “娘,你是不知道那个林轻仪,她还敢教训我们呢。她一说话,脸都要红死了。”林轻笑前仰后合的,似是要笑疯了,“不过那个女人倒是有点模样,今日真的把我吓到了。”说的是江氏。 齐氏瞥了女儿一眼,岂止是把她吓到了,也把她吓到了。这么一刺激,性情大变了? 但……“成不了器,我儿放心,娘一定会让你们名正言顺地嫁到沈府。”从庶女变嫡女,虽说这称呼关系不甚大,但说着好听啊。 林轻笑头脑简单,笑眯眯地答了声是。 “林轻芸这么欺负我 11. 换糖 [] 霍蕴把家书回复完,说到县试,他是得好好努力了。来到书房,但看了一会儿头就晕乎乎的。这学习啊,就得一群人一起学。 如今年也过了好几日了,元宵也过了,所谓放魂也放完了,该是收魂的时候。霍三公子主意一定,便打算前往县学看看。其实霍蕴没资格进县学读书,要去社学的。 可进社学的要十五岁以下,霍蕴的年纪早超了。 为了和林思泽在一块,霍蕴灵机一动,何不弄个家塾,请个好师傅。反正为了让他好好读书,父亲什么都愿意做。 他美滋滋地想着,到了林府,听说林思泽去找他去了,连林瑜也出去了。 来的不巧。 他转身离开。因为走得匆忙,没看路,跟眼前的人撞了满怀。应该说,是他把人家撞飞了。 霍三公子虽然骄纵惯了,不大会体谅人,但也是个怜香惜玉的,赶忙上前把人扶起:“哎哟,姑娘没事吧?” 被撞的恰好是小妹林轻溪。说是姑娘不太像,眼前的林轻溪都没长开,纯纯一个小孩儿,她淡定地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迈着小腿噔噔噔地跑了。 嗯,真是个小孩。霍三公子甚至没看一眼,径直往外走,跟林思泽汇合。两人,还有沈庭洲等人常在悦来酒肆喝酒聊天,顺便学习经文。 到了他们常在的包间,霍蕴一掀帘子,便道:“刚才撞到你家的一个小妹妹了。” “小妹妹?谁?”林思泽道,“轻芸还是轻溪?” “什么云儿溪儿的,反正就是小孩子,一点点大。你妹妹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林思泽略一思考,就知是谁了,林轻溪没跑了。这名字取得好,轻溪轻溪,这个小妹妹的存在真的就跟一条小溪一样,不太惹人注意,给人的感觉又挺好。 霍蕴先去炭盆烤手,来回地熏,随后又拣了几罐热酒喝了,暖了胃,又吃了几碟小菜,才道:“那赌坊欠的,你放心,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跟赌坊老板相识,债呢,可以一笔勾销。但也说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销了?林思泽:“这么容易?” “嘿,那赌坊老板的老板,你道是谁?” “是谁?” “商家人,他们家跟东厂都有关系,跟你家大娘也有点关系的。” “我大娘?”大娘江入年。 “对啊,商家人不是你大娘江家的死对头嘛。这赌坊不过是他下面的下面的一个小铺子,三千两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呢。他们背靠东厂,很是厉害的。” 这倒是林思泽第一次听到东厂相关,原来权力是这么厉害的东西。“说说看。” 霍蕴年纪轻,见识多,他有心形容,但肚子里墨水不对,支吾了半天,道:“大概就是上面的人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官场里,这些很厉害的拉,有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蕴有时也知爹的为难,知道他在宦海浮沉飘飘荡荡,稍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他打着哈哈,“你就宽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我会帮你。” 林思泽哪里能就这么让朋友帮,“这是我的事儿。” “跟我你客气啥啊?” 林思泽有时候有股执拗在的,“不能麻烦你,我自己会想办法。” 霍蕴不说话了,心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暗自笑话,三千两?人家摆明了在玩你,倔什么呢。 他不会是想跟赌坊对着干吧? “思泽,县试快到了,你也就别跟我犟了。难道你还想发生去年的事?”去年,他们人在赌坊,差点没赶上县试呢。林思泽还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 “我听说这赌坊都有耍头,他们会在骰子里灌入铅水,我想以这个为赌注,跟他们交易,商量着看,要么三千两一一笔勾销,要么一拍两散,我会写张状纸把他们告到嘉禾府城。” 霍蕴反射性地觉得不好。说了这上头有人,人家的网大着呢,他一个九品小官的儿子,如何能成?但他知道林思泽有几分侠客的气儿的,有豪杰的心,他也劝不动。 但他想好友倒不至于真的去交易,十四岁?个子还没人家高呢。 这件事就先聊到这里,但都在两人的心上浅浅画了一笔。 元宵没过几日,林思泽从悦来酒肆出来,直奔平县赌坊。他这个人敢作敢为,胆子大,就算上头有人,他又怕什么——这里他显然低估了那些有背景的人。但林思泽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真不怕的。 到了赌坊,想找到那日的方脸男。也是不巧,方脸男不在。 另外一个与方脸男一块的男的笑道:“小子,你来得巧,商少爷来了,你有事就跟他谈。” 说着那人领着林思泽上了台阶,往赌坊里面走,停在一个房前,那房外挂着长灯笼,还挂着幡旗,旗上写着一个“赌”。 里面坐着一个沉稳的男人,正在交代什么事情。男人戴着貂帽,穿着胡裘,裘内是一身细领大袖鱼肚白道袍。鱼肚白是一种白里透青的颜色,想要染成此色,价值不菲。至于貂,和裘都是有钱人才能穿的东西。 林思泽虽叫不出这些东西,也知眼前的人穿着不俗,是个顶有钱的人。他曾见过大娘的娘家,那个嘉禾首富,也是这般打扮。 眼前人名为商扶楹,是个徽商,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是江南一代有名的大商人。听说了林思泽的事,还没等他秉明陈情,就命人把人捆起来。 只留下一句,“叫他父亲来说。” 林思泽不知道,在这些人的眼里,能谈上话,本身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就算是商扶楹本人,想要跟上面说到话,就要花出不少银子,事成不成另说,人家都不一定会收呢。 而只要说上话,一切都好说,什么事情都可以替你办好。 在他看来,林思泽,一个既没功名,又没本事的十四岁少年,根本没资格跟他说话。但他的父亲林瑜不一样,他是个官,虽说只有九品,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起飞?哪怕他再有银子,也得卖当官的几分面子。 于是林瑜又在办公的时候,急匆匆地赶往赌坊。边走边骂娘,怎么又给他惹事,而等他到了赌 12. 图啥 《九品官的养家日常(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林瑜没想好怎么解决,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只管说就是了。 他的社交经验等于零,与人打交道的知识来源于他父母,以及……书本。本质还是个社恐。核心原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道理都知道,但开口就好令人害臊啊。 不敢说,不会说,一说就脸红,林瑜想,自己没比林轻仪好一些。 他跟她的区别就在于,他更蠢罢了。 “商少爷,是这样的。你们赌坊吧,那些技巧,我都知道一些。这些事情,本该是私下的东西,不该拿到台面上说。但你们也不能骗一个孩子不是?这样成不成,最多我出五百两,这事就这么算了。您看,我也算个九品,真闹起来,你我都不太好看。” 林瑜一说完,呜呼,真是生平所学了。再瞅商扶楹,果真皱起了眉, “主簿大人您说,技巧……什么技巧?” “铅水啊。”林瑜心想,别怪我给脸不要脸,我可是给你们留着面子了哈。 既然这位主簿大人心里这般嘀咕,商扶楹也就不客气了。“…林簿记,您有所不知。这骰子的铅水含量极小,如果每个赌坊都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弊,但我们赌坊哪来的生意呢。刚才您进来也看到了,赌坊很热闹,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这是商扶楹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做生意,见鬼说鬼话那都是看家本领了。其实这人一进了赌坊,输赢就是赌坊说了算的,先让人有点甜头尝尝,再在他身上捞一笔。 但这说话逻辑又没问题。是啊,如果赌坊这么玩弄赌徒,那些赌徒怎么还一个个上赶着当冤大头呢。 这是商扶楹有心刁难,谁叫他刚才吃了一瘪,他要是想把事说成黑的,那就不会让人说成白。 果然,林瑜哪是商少爷的对手,被说懵了,心中则是万马奔腾。“这商少爷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这么能说。逼逼叨叨的。我竟无言以对!好尴尬,真想用官威压压他!算了,压不住,把糖还我,他真的……我哭死。我的梨膏糖!” 商扶楹本还想看林瑜尴尬,哪知自己先尴尬了,人家管他要糖呢。再看林瑜的脸,那一脸委屈的模样,他还要承受他内心的怒吼,“把糖还我。” “这梨膏糖?”商扶楹打开罐子的盖子,捏出一颗,放手中把玩着, 林瑜:“??” “看着挺好吃。” 他当他要还他呢。这奸商! 商扶楹笑了,无奸不商嘛。他把糖罐当着林瑜的面收到自己的怀中,“主簿大人盛情,商某定当谨记啊。” 林瑜就跟狗看肉骨头似的看着那盒糖,直到不见了之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儿在哪?” “主簿大人放心,令郎很安全。” 两人正说着,有人进来在商扶楹耳边说了几句,商扶楹的脸色微变,林瑜正纳闷呢,商扶楹道:“主簿大人,是我看错你了呀。” 林瑜;“……”他没听懂。 商扶楹从门口出去,把林瑜留在原地,又过了一会儿,他引着一个人进来了。林瑜还道是谁,原来是瓜主了。 这瓜主一出,越知县原本严肃的脸,立即就“神采飞扬”了,人也瞬移到林瑜身边,“济然!你怎么在这?” 商扶楹还在猜什么瓜主呢,越知县已经听完林瑜的陈述,把林瑜拉到一边,“老弟,现在外面有我一些不好的传闻,你知道么?” 传闻?林瑜还不知瓜就是从他这里出去的,带着吃瓜的心情,“不知啊。” 你会不知?但是老越表示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处理好了,这次来他就是来澄清的。没有那乱七八糟的事,真的没有,请“青天大老爷林瑜”明鉴。 “这些传闻都是有心人乱传的,还望济然你帮我多多澄清。” 他来澄清?好像是该这样,人家那刘典史现在都被赶去管档案了,他反倒是得了不少好处。知县大人这般看重他,他也应该投桃报李,帮他澄清。 问题是,澄清啥?他怎么还是听不懂。那些不好的传闻又是什么。 但林瑜还是嗯嗯的应下了,懂不懂没关系,先应了再说。这就跟课上老师问问题,会不会另说,先把老师答懵圈了先。 原因?咳,如果说不会,会惹大伙儿笑话的。 得到林瑜的准话,越知县感激涕零,这人啊,活一辈子,谁没个错误呢,知错就改就行了嘛。他是一时糊涂,可现在为了仕途,只能割爱先。 他名声在外,辛苦经营半辈子,可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越知县既得了林瑜的口头答应,便要想尽办法再让他欠自己一些。 他把商扶楹拉到一边,以他深厚的官场应酬学问,与之反复周旋,来回切磋了几个回合,终于把事情给摆平了。债务一笔勾销,代价就是多放出点机会给商扶楹就行。 打完交道,越知县骂商扶楹奸商,商扶楹骂越知县老狐狸。两人在心里哔哔了一会儿,同时再看一脸纯情的林主簿,共同想,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他却是最大赢家。 越知县忙好了事,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林老弟,记得哈。他们若问起来,记得澄清!” 好!林瑜想,澄清嘛。老知县这么帮他,他必然澄清。林瑜大体算是个心口如一的,心中这么想,嘴中也不会故意反着说;如果嘴上说不是,那心中必然也要告诉自己不是。 简而言之,他不会撒谎。 商扶楹看林瑜一直在那嘀嘀咕咕,邀请道;“林簿记,有没有兴趣今晚喝几杯?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岁数。” 林瑜:“……”谁跟你差不多,我今年十八!十八一枝花! 商扶楹:“……”好好好,十八就十八,他老了成不成。“走?” 林瑜:“不好意思啊,商老板,衙门里还有事。这事既然好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这就要走了啊。商扶楹居然还挺舍不得的,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 “那就不多送了。”九品主簿,他还懒得送呢。 刚这样想着,走到门口的林瑜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商老板,那茶片儿还有吗?” 商扶楹;“……有啊。”怎么的,还想要几片? 林瑜真的挺想要的,他也猜出来了,这东西就跟递什么烟一样,是个交流的玩意儿,他初来乍到,也不知从哪里买,就跟这商老板讨要一些就好了啊。 商扶楹:“……”嗯想的是挺美。您知道这东西多贵吗。 “不如你匀我一些,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自己去买。应该不贵吧?要多少银子 13. 回礼 《九品官的养家日常(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这送收人情东西,送了什么,收了什么,都是学问,全是讲究,差一点点都不行。 原本,这商扶楹想的是,这林瑜回到府,他虽不识货,但身边人识货啊,一看,哇!好贵重的东西。于是林主簿林大人连滚带爬地把东西送回来。 要他回礼,他也回不起啊。他拿什么回?又能给他什么。 但林瑜回到府后,就把这茶叶给忘了,想起来已经是几天后了。 这可委屈坏了商扶楹商老板,怎么等都等不到他的后会有期。 但这又是后话了。 林瑜跟林思泽从赌坊出来,心情也美美的,债务算是没了,他也要开始新生活了。 父子俩默默走着,让林瑜语重心长地对林思泽说:“儿子,你以后可不能再赌了。”他可说不出口,这也太父子了,不行不行。 其实也不需要林瑜说,林思泽自己也已经想通了。要考取功名,没有功名,没有人看上他。他居然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也太打击人了。 “我会好好准备县试的……”原本后面要加个爹。但这不是太久没叫了,也挺生疏的。 林瑜道:“好啊,我看好你啊。你很聪明,一定没问题。” 林思泽本来想这些煽情的话还挺肉麻的,没想到林瑜显得那么轻松,两人就像朋友一样,他也一下没了负担,微笑地点点头。“好的。”反正他也没习惯喊爹,那就先不喊了。以后再说。 县试在农历二月份,距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县试府试相对没有那么难考,过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录取率在在十中取一的范围。 但府试就不一样,到了嘉禾府,到了三十取一甚至四十取一的范围。也因为如此,考生称府试为“府关”。 至于乡试开始,难度呈现飞跃式增长。有些人考了一辈子都过不了乡试,由此可见一斑。 林思清就是在府试上铩羽而归,而今年的府试,他肯定很有希望。林思泽,也不想叫弟弟看笑话,暗暗下定了决心。 于是他便跟林瑜分开后,先去了趟社学。这平县的社学在千户所附近,这千户所是平县军事机关,负责地方治安,里面的军士都是军籍,世袭服兵役。 今日林思泽路过,发现里面少了不少军士。 刚才他跟爹爹离开时,还纳闷呢,霍扶楹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平县? 这里一定有事。 确实有事。说是为观国策,而是几方上级为应对海患,途径平县,前往盐官县商量计谋。 泱泱大国,几个海寇不足为患。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得过去一趟,就当巡视民情了。这大官来了,附近的官都要来参拜。 林思泽带着这样的疑问,跟好友在酒肆见面。 这一次,沈庭洲和易为春也在。 霍蕴道:“我有个主意,庭洲,为春,你们也听一下。你们两人都过了县试,要冲击府试。庭洲,你读书不易,我知道你想通过科举摆脱军籍,下一场府试势在必得。所以,我们要不联合弄个家塾吧。” 霍蕴是他们四人中最大的,基本说什么是什么。他说办就办呗。这里沈庭洲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服兵役,家里没有主要的经济支出,他自己,则要随时准备服兵役。 而易为春家里是民籍,家里倒有几庙良田,可父母早亡,就一个长姐还在,日子也挺艰苦的。 至于林思泽,他家是外强中干,看着还行,在平县也算有头有脸,但当官俸禄少,林瑜又不是个会来事的官儿,故而条件也一般。 弄个家塾也是不错的,针对性地学习冲刺。霍蕴负责找师傅,外加提供场地,他们只用把消息回去报给家里人就好。 散了前,霍蕴对林思泽道:“上面要来人,叫你爹警醒一点。” “上面?”林思泽,“真的要来人啊?” “你知道这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估计是路过,谁也说不好。” 林思泽若有所思。 霍蕴想起好友要去赌坊讨个说法,问:“那个赌坊,你最后去了没?” 说起这个,林思泽想了想,觉得挺丢脸,摇头,“没去。” 霍蕴打趣道:“没去就对啦。这些人,都势利得很。”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啊,人家会跟他说几句,听他说话,那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离了他爹,他谁也不是。 “那你那债款解决了么?” “我爹帮我出面解决了。” “伯父啊?”霍蕴笑道,“看不出啊,伯父这么能干。对了,我给伯父送了点嘉禾的小吃,你也尝尝,好不好吃回来告诉我哈。” 林思泽应了声好。 …… 说实话,林瑜一个高中毕业生一下子上手古代公务员的事情,真的有点难为他了。一大堆公文,且都是繁体,竖体,光是看着都想死。但他不会,陶攒典会啊,有他带着他做,倒也还成。 除此之外,各房司吏,典吏好似都挺热心,有什么不会的,他们都会热心地帮忙。 总之,林瑜这主簿当得……别说,还挺得心应手。 就是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总爱提到越知县的传闻。林瑜总算知道知县大人的传闻了,跟他吃到的瓜一样。 可他有最新后续,他们都不知。 从赌坊出来,他又得了奖励,奖励是瓜的后续。但凡换个人,这任务都进行不下去。 他选择继续吃越知县的瓜。因为知县大人这么一搞,都把他给整迷糊了,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啊。越知县不像个坏人啊。 而瓜的后续果然炸裂:强迫是强迫的,可不是越知县强迫人,而是有人故意设计把人送到了知县的床上。那个人是谁呢? 正是刘典史啊。 好一出狗血大戏啊。所以刘典史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了自己的女儿?这瓜林瑜算是彻底串上了。难怪刘典史决定把女儿出嫁时,亲家人大概听说了些风声,非要解除婚约。 当时那刘云花(刘典史的女儿)真的跟与她相亲的男子好上了。后续?自然得不到好。那户人家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才黄了。 这件事之后,加上越知县念念不忘。刘姑娘这才索性跟了越知县,养到临安府去了。 依林瑜的吃瓜本能,他猜想,这刘云花估计是真心想跟着那男子好的,毕竟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她也想嫁个好人家,只是,奈何……无奈…… 摊上这样一个爹。 这瓜属实炸裂,林瑜简直无力吐槽,真是连多看一秒的兴趣 14. 算钱 《九品官的养家日常(科举)》全本免费阅读 林瑜处理完此事,安心理得地回书房了。桌上还有一些霍蕴那小子送来的吃食,他拣了粽子,拨了吃了,一边吃一边哔哔道: “霍蕴是我儿子的好友,他送我好吃的,我是吃呢还是吃呢。这怎么着也是我小辈啊,叫我一声伯父。这伯父不得有伯父的样儿啊,要严肃一点。不能吃,不能吃。可好好吃啊,吃了一个还想吃。” 他犹记得,他的爸妈都把东西留给子女吃的,而不是像他,躲在书房自己吃。呜呜呜,好丢人。 但嘉禾粽子,一绝啊。里面是鲜肉陷的,还有咸咸的蛋黄,蛋黄还在那流油呢。算了,为了吃,不丢脸,人非圣贤,孰能不吃? 他正吃得不亦乐乎,书房有人敲门。 这里要说他这个穿越的角色着实是好,一家之主,又是个九品官,跟上面当然不够看,但在家里,他就是绝对的王者。 府里,他说往东,没人敢说往西。那齐氏虽然蛮横,也不敢在他面前胡作非为。 比如现在,他进书房了,没人敢明目张胆进来打扰他,原配江氏也不行。 故而听到江入年在外面喊“老爷,我能进来吗?”他把整个剩余的半个粽子就塞嘴里了,俯下身拼命吃,勉为其难地咽下去了。 江入年屏退了下人,闭上了门,“你大白天在里面做什么?” 林瑜站直,“没什么啊。” 江入年目光锐利,瞥到桌上露出的粽子叶,“偷吃东西啊?” 被发现了,“……不行啊?我才十八,吃零食乃是本能。”林瑜说得堂堂正正。 江入年道:“我也十八,我就没你这么多爱好。” 林瑜委屈地坐下,“你找我啥事啊?” “你白日不在家,晚上又在书房。我还当你避着我呢。”除了早上请安,两人几乎没啥交集。林瑜白日里都在衙门里用饭,也不回家。 “我避你干什么,我衙门好多事的。”终于没人管他自由了,爽。 “你把林思泽的事情处理好了?我看他这些日子倒挺认真地在看书呢,还跑来跟我说,他想参加好友霍蕴的家塾,希望你同意。” 让我同意?哦,我一家之主呢,嘿嘿。林瑜心中得瑟得不要不要的。“他们两个啊?”林瑜一本正经地问,他都已经脑补出一台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应该不止。” “噢。” “你怎么看?” “他想去,我们还拦吗?” 江入年道:“不拦。但我们可以自己办,让那霍蕴来我们府里读书。因为,我想让那四个女儿也学点。” 林瑜转念一想,挺好。女孩子读书,开智。他赞成!PS,他都可以决定她们读什么书了,一家之主啊!不过,开家塾得不少银子吧?他囊中羞涩。 刚还出血了二两银子。 一路听林瑜心声的江入年无奈地坐下,道:“我这儿有五百两银子。你那里有多少?我们得算算。” 银子吗?林瑜算过的,这原主身边没银子,他得来的都拿去周转应酬了。他父亲原本是个老秀才,本就穷,又早亡。母亲含辛茹苦养原主长大,已然不易,哪里会有其他积蓄呢。 不仅没银子,连个老家也无。 他的俸禄,每月六两,月月空。要承担府内的一应开销,请来的仆役雇佣银,还要支付四个女儿的礼仪课费用。 一年买米,府里主子三个,仆人六个,小孩六个,光是买米就需要40两。然后就是柴油盐,一年最少2两银子。加上祭祀、人情,买衣,买书……节省一点儿就算它10两,毕竟一大家子的人呢。 但因为他好歹是个官员,衣食住行都有补贴,差不多能抵掉十两,但还是捉襟见肘,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来形容了。 他把这些都说给江入年听了,心理负担……倒是没有。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块死。 “那五百两,你哪里来的?” “我把这原主的两间铺子押给钱庄了,又跟那江家老爷子换了城东的绸缎铺,我跟你说过了。” “啊,是么……能押那么多啊?” 江入年:“当然不是,这不是因为你也算是个官,知道我们不会逃嘛。” 林瑜都听傻了,这是跟银行借钱啊?以他的名义啊?难怪给那么多!所以这债务算是他的了。刚走了三千两,他的好娘子又给他背了五百两。 “你你你……”真想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江入年:“你别急。我有个主意。这平县靠近海边,我看过他们这里的情况,你知道这里主卖什么吗?” 林瑜:“卖什么呢?” “制盐、丝绸和产油。其他的,估计也没戏。我们能想到的,这里的老百姓估计也都想到了。比如这附近盛产油菜籽,油坊到处都是,做好能贩油,或油饼等。他们还能做出菜油、豆油、桐油等。反正我们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 “依你这样说,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江入年一脸淡漠地肯定:“基本没有,可利用的的资源,山矿,都已经被利用了。但他们也有缺点,比如效率低下,还是使用牛车,再比如卖的油饼只能当天做当天卖。我打算做几台机器,代替他们现在的牛车,做成后,先帮他们免费榨油。” 林瑜道:“你会做?”他当然明白为何要免费,这是要先打开名声呢。但制作机器应该很难吧? “我平时就爱逛博物馆,曾在博物馆看过。应该不难吧,我先试试。” 林瑜:……人家会的怎么那么多呢。不能被他比下去,他咳了一声,“那什么,其实说起做东西,我是不太会,但我画画不错,要不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机器,我给你先画出来吧。” “你会画画?” “如果不是学习成绩太好,本来还打算艺考呢。” 江入年噢了一声,故意强调了三个字,“成绩太好。” 林瑜的脸唰唰唰的红了,人家是清北预定,他的成绩怎么也不够看,但也够了吧,他啪嗒一声坐下,“你说吧。” 江入年尝试地描述了一下,其实她也会画,但拿到林瑜画的,还是惊讶了一下,画得相当好,实物似乎就在眼前了呢。 这榨油机原理很简单,就是采用简单的杠杆原理,有了这个,可以淘汰现在笨拙的牛车了。 “我花个几天先做做看。等做出来,我们再交流。” 商量完毕,江入年回房,林瑜继续呆书房。两人是一点也没想到那事。在林瑜看来,他们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等到齐氏也进来,给他送点心的时候,林瑜浑然不知要发生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