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长安》 1. 第 1 章 [] 琉璃瓦上天无路,金水河中鱼有声。大成朝的皇宫历经六代帝王,一宫一殿都显的瑰丽辉煌。 慈宁宫内太后拉着江笑语的手,一遍遍的问着:“笑语啊,你先前莫名其妙病了一场身体可有好些啊?女儿家可不能落了病根啊!” 江笑语娇声道:“我的好祖母,自打我走进慈宁宫,您都拉着我问了好多遍了。皇祖母您就放心吧,好了好了,是都好利索了的。” 只见昭云郡主江笑语身着一席江宁新进贡的流光云锦制成的裙装,裙摆处银线绣成的蝴蝶栩栩如生,腰间甚至还缀着南海东珠点缀。 细看少女的脸上,竟光滑的连一丝毛孔也无,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太后还是不放心,拉着江笑语从上到下仔细查看,确认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太后叹道:“哀家老了,不中用了,皇帝跟你父王之间有何事哀家也管不到了。只是你自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江笑语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安慰道:“皇祖母您放心,自这病了一场,笑语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太后望着江笑语慈爱的点了点头:“你从前虽是聪慧,但在宫中却过于知晓进退。别人欺负了也不说,遇到事呢也不争不抢,皇祖母是真心怕你会吃亏。” 太后叹了口气接着道:“哀家也知道这宫外的流言蜚语委屈了你。但你也不要一味的忍让,也该要学着为自己争辩,这才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说着将江笑语的手握的紧紧的。 江笑语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太后,只觉鼻头一酸。 一旁的孙嬷嬷见此,说道:“太后娘娘您快别说了,您瞧小郡主一会又要哭鼻子了。一会还要去华容公主府赏荷呢,再把脸给哭花喽。”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笑语你去吧,也不用担心旁人说些什么,万事有祖母在呢。受了委屈尽管告诉哀家,哀家给你撑腰。还有....还有你皇伯父,你年幼时,他也是真心疼过你的。” 江笑语不置可否,只对太后微微一笑“孙女明白,笑语过几日再来看您。” 出宫路上,看着宫中万分熟悉的景色,明明是小时候走过千遍万遍的路,江笑语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先前她病了一个月,起因是挚友恭定侯府嫡女虞窈死在她怀里那天,她实在无法承受,昏迷不醒。 醒来后她神志不清,潜意识竟一直在告诉她,虞窈还没死,虞窈重生了,灵魂附在了自己身上。她竟把自己当成虞窈活了一个月。 也幸好,幸好她及时清醒过来了,只恍惚了月余。不过此次一病,她倒是想通了不少。 从前一味的隐忍,一味的韬光养晦,她最好的朋友还是永远死在了她的怀里。 既然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放过她的父亲放过武安王府,她再隐忍下去又有何用。她不禁暗想若是早一些的露出锋芒,早一些的对付恭定侯府,会不会就能救下窈窈。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的窈窈再也回不来了。而她还得为了活着的人继续,为虞窈报仇。 不等她继续思索,马车已经到达了华容公主府。她整理好情绪,走进了公主府。 先帝的子女众多,宫变后活下来,并且得以出宫开府的也只有大长公主和这位圣上胞妹华容公主。所以即使她大病初愈,这赏荷宴她也得来。 江笑语被公主府的婢女引进府中后,毫无颇得圣宠的郡主应有的待遇,反而只是告知了开宴时间便被丢在一旁让她“随意”。 感受到华容公主的敷衍,江笑语不禁低头苦笑。人人都能看出皇帝忌惮武安王府,只有她,曾经还顾念着那半分皇室亲情。 江笑语还未走几步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据说今日昭云郡主也会来,虞莹妹妹,这昭云郡主可是跟你那暴毙的长姐并称的长安双艳啊。” 假山后的八角凉亭里坐满了此次来参加宴会的长安城贵女。 说话的人是一位官员的女儿,而对面之人正是姜笑语好友虞窈的继妹虞莹。 虞窈的父亲恭定侯偏宠侧室,她母亲一去世父亲便抬了侧室为正夫人。 虞窈虽是嫡长女,但不得父亲喜爱,生母又早逝,从小在侯府中便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还不等虞莹开口,华容公主的女儿乔成薇便迅速道:“美貌又如何,胆小如鼠的废物罢了。在外头空有凶名,在我们皇室其与人面前还不是大气不敢喘。” 乔成薇是一向看不惯江笑语的。 她见其余闺秀闻言纷纷垂头掩帕浅笑便继续道:“据说武安王府中有面首无数,乌烟瘴气。果然是爹娘不在无人教养的野丫头,跟莹儿你那个姐姐一样,不知廉耻。” “哦?我竟不知成薇表姐对我武安侯府如此熟知,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听了半天小墙角的江语笑从假山后走出,缓缓走进凉亭。 江笑语接着似笑非笑的问道:“怎的,难道是你哪位堂兄做了我的面首,亲口说与你听不成!” 若是曾经的江笑语必定不会在乎,就算听了这些流言,再觉荒诞也只会一笑而过。 只因她知道,她是手握重兵的武安王之女,在长安城中就容不得她飞声腾实。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哪怕只是些小事,一味的忍让是起不到作用的。 好友虞窈在恭定侯府忍了七年。她压抑自己活泼好动的本性,在侯府中装了七年文静知礼的大家闺秀,只求继母与父亲看她乖巧听话能给她一条活路和一门看得过去的亲事。 然而事实上呢?她的父亲继母要将她嫁与暴戾好色的老鳏夫福安王。 所以谨小慎微有用吗?百般隐忍有用吗? 敌人不会因为你收起獠牙微笑示好便会放过你,他们只会觉得你可以随意拿捏,然后变本加厉。 因着昭云郡主的品级,凉亭中的的绝大多数闺秀都站起身来向江语笑行礼。只有乔成薇,被同辈的江笑语大声呵斥,自觉被下了面子,红着脸怒怼道: “难不成我说的有错吗,我娘说了,你江笑语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 见江笑语不反驳,她便更加大大胆“你虽在外头仗着武安王的军功横行,但这么多年来在咱们跟前你哪敢猖狂一句。还说是圣上疼你,若是有天圣上厌恶了武安王,想必......” “成薇!住口!” 众人看向走来的华容公主,一袭华服加身,眼角的细纹也掩不住皇室的贵气。 刚刚还在高声扬言的乔成薇见到母亲,立刻噤若寒蝉,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华容公主走进凉亭,随着大家的行礼,昭云郡主也微微一福道了声:“姑母万安。” 华容轻轻点头示意众人免礼,上前虚扶起江语笑,笑道: “原都是自家姐妹,成薇年纪还小不懂规矩,昭云勿怪。只是作为皇室女子,昭云你张口闭口便是谁家堂兄做了你的面首,为未免有些有些太过言语无状了。” “哦?姑母说我言语无状?那昭云敢问姑母,表姐刚刚说的爹娘不在无人教养的野丫头是何意?谁人不知我是皇祖母带大的,八岁起就跟在了太后娘娘身边,怎么表姐是对皇祖母的教养有什么意见?” 2. 第 2 章 [] 隆丰帝皱了皱眉头,将江笑语扶起,关切道:“昭云这是怎么了?可是先前病还未痊愈?可要皇伯父宣太医来给您瞧瞧?” 她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的说道:“皇伯父,皇姑姑说,说昭云教养不好。可是,可是昭云都是按皇伯父和皇祖母教的做的啊。皇伯父,昭云真的很令人讨厌吗。” 看着面前的少女,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隆丰帝即使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在这时对江笑语加以苛责。 他叫来了大太监陈培给昭云郡主拿来了干净的帕子,让昭云坐下说话。 华容公主见一旁的江笑语拿着手帕,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珠,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哪还有半分刚才在公主府内咄咄逼人的样子。 华容公主急切道:“皇兄,你可不能听昭云一面之词啊!华容并没有半分藐视皇兄与太后的意思。倒是昭云,不敬尊上,不让姐妹。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哪有点皇室郡主的样子!” 听了这话江笑语连忙诚惶诚恐道:“皇伯父,都是昭云的错,昭云只是听到姑母说皇祖母跟陛下教养不好,一时气急才顶了嘴。昭云往后再也不敢了,皇伯父别怪姑母,罚昭云吧。” 说着跪了下来,紧咬嘴唇脸色苍白,眼中蓄满泪珠又不敢哭出声。 “江笑语你不要平白污蔑!我何时说过此话!”华容公主叫道。 皇帝听着两边的女子各执一词,眉头紧锁。看向一旁的赵澈道:“赵爱卿,当时你也在华容公主府,具体发生了何事,你来说与朕听听” 赵澈站了出来躬身道:“回陛下,微臣刚到不久听不真切,只听见成薇小姐说陛下厌恶武安王.......” 皇帝当即面色一黑,立即忘了江笑语和华容公主说的话 他怒道“够了!近日来朝中本就事务繁多,昭云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华容这么大人了,也跟着胡来?乔成薇言语无状,华容,你带着她回府好好反省吧。” 说着便不再等华容公主解释,让大太监带着大殿中的人退下了。 刚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的江笑语,抬脚跟着众人走出正殿,她在心中默念三个数 三,二,一! “昭云,你留下。” 果然,刚刚赵澈点的那句话,皇帝听进心里了。 江笑语退了回来,她因着刚刚哭过,脸色苍白透出几分病气。小心问道:“陛下留昭云,是有什么事吗。” 皇帝瞧着面前的少女,状若无意的试探道:“昭云啊,从前你是最懂事的了,今日怎么有些不知轻重呢?你华容姑姑不过教育你两句。作为小辈怎么能跟长辈顶嘴,她都是为了你好。” 江笑语心底冷笑,好一个都是为了她好!表妹在外坏她名誉,姑姑当面下她面子。 而她只不过为自己说了句实话,倒是她不知好歹不晓轻重了。 面上她只低头抹泪,不说一句话。 皇帝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重话,但又不得不问一句。 “平日里皇伯父跟你说,让你不要在意外界那些闲言碎语。你从前不是做的很好嘛,怎么如今倒小家子气的斤斤计较起来,不过被说两句罢了,一点没有皇室女子的风度。可是你父王写信同你说了些什么?” 江笑语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是赏荷宴上两句维护自己名誉的话罢了,武安王府一丝丝的风吹草动,倒也值得皇帝翻来覆去的问那么久。可见这隆丰帝是多么在乎对付武安王的这点子舆论战了。 江笑语擦净了脸上的泪水,茫然的看着隆丰帝说道:“父王和母妃已经好久没有寄过家书给昭云了,只有哥哥会偶尔托人带些小玩意儿给我。” 说着江笑语的眼眶中又蓄起了泪水“皇伯父,可是昭云现在在长安城内名声好差啊。都没有贵女愿意同昭云结交,这样下去....我...我 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听到这话皇帝顿时心下一轻,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昭云放心好了,以后皇伯父定给你指婚这长安城内最好的儿郎。昭云若是想家人了,皇伯父便宣旨,召你一家回长安过年。” 说着隆丰帝摸了摸江笑语的头。 果然是他多心了,或许就是小姑娘思春,到了岁数在意起自己的名声了。况且她与武安王多年未见,怎会被告知什么。 说完江笑语害羞的低下了头,隆丰帝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她心下了然,今日脑这一出,她本就是为了试探皇帝态度。 只是隆丰帝的最后一句话让江笑语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离开皇宫时,隆丰帝照例赏了江笑语许多金银财宝,安慰江笑语,做足了面子。 江笑语乘坐的马车并没有直接驶回武安王府,而是在离开皇宫不久后便调转马头,最后停在了临江楼门口。 临江楼三楼雅间内,当朝首辅赵澈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江笑语走进雅间,自顾自的坐到赵澈对面,为自己斟了茶杯浅笑道:“许久不见河清君了,别来无恙啊。” ’ 赵澈听她语气调侃,有样学样的还道:“我们小郡主今日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怎么,病是好全了吗?” 江笑语素手轻轻绕着腰间的流苏乐道:“这还要多亏了您呢首辅大人。不过您在病中是如何吓唬我的,本郡主可都还记着呢。” 一月前。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夏季本就多蚊虫,炎热且易令人生躁。 此时的江笑语,身着轻薄的素纱里衣,手持千金难寻的韶彩团扇静静的倚在窗前看着后院池塘的荷花。但即使有傍晚的凉风能消减一丝暑气但江笑语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许是少女大病未愈的缘故,身形还略显的几分单薄,素来明媚张扬的面孔因着几分病色倒令人生怜。 此时的江笑语还在整理心中思绪,就在几日前,她记得自己明明还是恭定侯嫡长女虞窈。 虽已过去几日,她仍然未能理清脑海中的思绪。她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记忆,自己似乎是跳崖而死,醒来后便成了昭云郡主江笑语。 虞窈记得几日前,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的女子闺房。 只见房内桌椅摆件无一不彰显了主人的奢侈。 家具多为红木紫檀,雕刻细腻甚至镶嵌有宝石。就连床单和被子都图案繁复但手感细腻柔软。 身边的婢女对她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叫着她“郡主殿下”。 虞窈知道大成朝的郡主不少,但能被称作殿下的,便只有那一位——武安王府昭云郡主江笑语。 武安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弟弟,驻守边关手握重兵。 当今圣上的生母淳贵人位份低微,在生华容公主时难产去世。当今圣上一出生就在当时的贵妃现在的太后娘娘养着。在圣上四岁时太后娘娘诞下了武安王。 当年先帝驾崩,长安城血雨腥风,是武安王带兵守住了皇宫,困住其他皇子力挺圣上登基。 圣上登基后,对先帝的其他子嗣杀的杀,关的关。 武安王江顺,便自请离京,戍守边疆。武安王妃许氏与武安王世子江淮川也随武安王一起去了边关,只留下年仅八岁的小郡主江笑语独自留在京城。 虞窈知道武安王戍守边关非召不得回京,小郡主自小养在皇宫里太后娘娘身边,地位比一般不受宠的公主还要高上几分。 所有人都以为正是这种溺爱,导致小郡主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 只是有一点,令虞窈颇为疑惑。 虽然她丝毫不记得自己与江笑语是否有过交集,但在她的印象里,昭云郡主的名声可不太好。 传闻中的昭云郡主骄奢淫逸,无法无天。 她不仅在府中随意打杀下人,更是仗着父亲武安王的势力,在长安城中无恶不作,府中也是男宠无数。 据说她将良民当街打死,在长安城最有名的戏楼中因戏子的一句唱词不合她意便叫人拔了她的舌头,如此流言不知凡几。 但在武安王府这几日,虞窈发现江笑语不仅不喜过于华丽的装扮,反而在这奢靡之风盛行的长安城贵族圈中,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节俭”。 就说这武安王府中的饭菜虽精细但皆有定数绝不随意浪费,府中下人对她也只有尊敬绝无畏惧。 身边贴身婢女新月与新秋与她相处也是轻松和谐,并不似传言中会随意打杀下人的样子。府中男宠无数之词更是无稽之谈。 而且她曾听昭云郡 3. 第 3 章 [] 虞窈不知道,仅仅是一个称呼,她为何会露出马脚。她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挪着自己早已僵硬的腿脚,走到远离赵澈的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解释道: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本郡主前些日子病了许久。病愈后便精神恍惚,许多人许多事,倒是记得不太清晰了。” 虽话是如此说,但虞窈的手心早已湿透,她强迫自己端茶的手不要发抖,但桌下的另一只手一直紧张的绕着自己腰间的流苏。 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女子 ,赵澈眉心微蹙。但低头瞥见虞窈桌下的小动作,便收起了眼中的防备,又恢复了刚刚贵气华然的样子。 不等虞窈继续搪塞,他轻轻一笑道:“抱歉郡主殿下,是臣唐突了,不知您大病未愈。您既是记忆不全,那臣与您的事自然耽搁几日也无妨。不过,臣认识一名医,可需臣为您引荐?” 虞窈松了口气,放下茶盏说道:“无需首辅大人费心,既无事本郡主就先不打扰了。” 赵澈笑道:“郡主殿下无需紧张,只是先前臣拜托了您些许小事,特来问问情况。既然郡主身体抱恙,您请便” 虞窈听了此话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带着萧前会离开了临江楼。 虞窈只觉得,这首辅大人不愧是首辅大人。太吓人了啊。只一眼就看出了江笑语不对劲,虽然不知最后为何放过了她,但此种氛围,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入夜的首辅府比白日更加冷寂,只有赵澈所在的前院书房还亮着灯。 书房内桌椅摆件无一不华贵大气,虽都是极其简单雅致的样式,但用料却无比华贵,大气磅礴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地位。 赵澈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信件,向随侍岩舟问道:“信上说半月前昭云郡主在府中病了一场,据说是突然晕倒此先毫无预兆?” 岩舟低声回答:“是的主子,咱们的探子还说,醒来后的昭云郡主恍惚良久,好几天人都是懵懵的,这几日才好过来。你说不是人病傻了或者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才不认识主子了吧。” 赵澈抬头冷冷的看了眼岩舟,岩舟立即闭嘴低头不再说话。 赵澈白玉般修长的手轻敲着书桌,淡淡道:“我此先也最先怀疑是否有人冒充,但是今日我观察到江笑语虽然意识不甚清明,但紧张思虑时手上下意识的小动作倒是与先前无异。身份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反应做不得假。”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岩舟问道:“十五日前,长安城或是皇宫王府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 岩舟略微思索,突然道: “不知主子可还记得。十五日前,恭定侯府长女虞窈在府中暴毙。但有人说,其实是她不愿嫁与福安王所以逃婚了。最后有说是被乱棍打死的,有说跳崖死的,还有说是人已经在福安王府后院了。” 听到这里赵澈沉声道:“去查,查虞窈是怎么死的,具体时间是何时。再查查虞窈跟昭云郡主私下可曾见过面,二人私交如何。” 岩舟领命后不禁提醒道:“主子早些休息吧,明日虽是休沐,但圣上传了您一早进宫。” 听到这话,他点了点头,无人看见赵澈眼底的一丝晦暗。 武安王府内,身为江笑语的虞窈无所事事的吃着水果。成为江笑语后,她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不知道哪天她就会消失。不如趁此先多享受一些。 这些日子虞窈不时便去郊外踏青跑马,去临江楼品尝美食珍馐,有雅兴了再去梨园听听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午后虞窈打算去趟长安城最大的首饰铺玉销阁。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花起江笑语的钱格外顺手,就跟花自己的钱一样一样的。 刚踏进玉销楼,掌柜的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郡主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跟着小人上二楼吧,顶顶好的东西都给郡主殿下留着呢。” 说着便带着虞窈和新月上了二楼。 玉销阁不愧为当世第一的奇珍阁,若说一楼的都是些寻常的名贵首饰。二楼的东西便胜在一个巧字。 只一眼虞窈便看上了个通体纯净的白玉莲花发簪。只见莲花花瓣经络分明可,足见工者的技巧之高。 她欲叫掌柜的询问价格,一旁的小厮抢先上前说道:“郡主殿下有所不知,这枚发簪的主人说,只卖与有缘人,若有人想要,便跟我上三楼见他。” 一边好奇,一边跟着小厮已经走到了三楼。 只见一男子端坐在窗边,月华色的长袍华丽又不显拖沓。男子手持闻香杯随意旋转,眉眼冷峻鼻梁高挺,偏偏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冷冽清俊的长相偏偏端的是温润如玉的气质。 待看清男子面容,虞窈恨不得掉头就走。她算是明白了,所谓发簪不过是个幌子。 男子薄唇轻启,温和道:“郡主殿下来都来了,不如给臣一个面子坐下喝盏茶了。” 打量着面前的首辅大人,似乎不是想找她麻烦的样子,虞窈只能坐下,端起赵澈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问道: “赵首辅叫我来,是有何事。” 赵澈并不答话只揶揄道:“郡主殿下这段日子过得倒是闲适舒心啊。对于臣的事,真倒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虞窈刚想要现编借口,赵澈立即接道:“郡主先不着急否认,臣且先问郡主一个问题。” 虞窈抬头看向他,对上了赵澈未达眼底的笑意。 “首辅大人请讲。” “昭云郡主,您可识得恭定侯府嫡长女虞窈。” 霎时,虞窈的后背浸满了细汗,她故作无事的低头端起面前的茶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当然认识。都是京中贵女哪有不识的。” 赵澈继续笑道:“郡主不必紧张,臣只是随意问问。” 端详着眼前的昭云郡主,赵澈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几日,听闻虞大小姐已然香消玉殒了。但是不知怎的,臣身边却突然出现了关于虞大小姐的消息。不知昭云郡主与虞大小姐生前关系如何呢?只是臣是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觉得什么借尸还魂的都是话本故事,郡主殿下您觉得呢?” 此时虞窈已经从害怕转变为恍惚。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被赵澈的言语轻轻拨动着,瞳孔里满是茫然。 赵澈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了多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借尸还魂附在了江笑语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