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又茶又媚,不靠宅斗也上位》 第1章 承宠挺累的 “呸!真是个狐媚子,这才安分几天,就又巴巴地赶着上殿下的榻了!” “哐”的一声,含光院对面的门都似乎抖了抖。 丫鬟们看了眼那盆险些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面无表情地挪了一下步子。 这种东家主子承宠,西家主子泼洗脚水的事情,王府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这次…… 丫鬟们几乎同时皱了皱眉头,神色复杂地朝含光院里面扫了一眼。 只到底院子太大,夜色太暗,只能瞧出纱窗上映出来的点点烛光,其他的看不见,也听不见分毫。 但想想也知道,里面的光景必是十分香艳。 “殿下,妾身疼……” 苏檀忍住颤抖,从唇角溢出一声如猫儿般的低泣。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强迫她微启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嗤笑:“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说罢,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双唇再度封了上去。 苏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东西真不是人”,手指攀上男人光滑的脊背,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指甲印。 许是察觉到了苏檀手中气力带着几分“凶狠”的意味,萧逐野顿了一下,微微撑起身子,“以前不是日日夜夜盼着爷过来你这含光院?如今病了一场,人也娇气了?” 说罢,他又往苏檀体内沉了沉,力道比之方才更大,显然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苏檀想忍,可却真真被逼出了几滴泪水,眼角绯红一片。 要是以前的苏檀,说不定还真会高高兴兴任由他折腾,但她不是啊! 一想到自己的离谱遭遇,苏檀心里也多了几分气性,咬住双唇,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猛地缠上男人的腰际。 从未有过的一遭,倒是让萧逐野怔住了。 苏檀仰头看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谁娇气了?” 说罢,双手从背往上,勾住了男人的脖颈,还特意将人往下压了压。 萧逐野呼吸一窒,眸色再深。 身下的女子,眼角绯红像是春日里第一朵盛开的芙蓉,纤细脖颈上润出来的细密汗珠宛若珍珠落玉盘,从唇角溢出来的那抹娇嗔更如幼猫泣鸣。 萧逐野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来。 唯独下腹的炙热越发的滚烫,当真是,越发让人癫狂。 他不是一个会隐忍的主,更何况是在自己的侍妾身上。 但想到身下女子对自己那无法割舍的用处,他还是温和了几分,甚至脸上都多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笑容:“好,你不娇气,爷的檀儿最是乖巧。” 苏檀一听这话,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不能听男人床上的话,与不能在垃圾桶里捡男人,同为女人活得长久的人生十大真理之一。 果然,温柔不到三秒,男人再度风起云涌。 好在苏檀自己方才调整了一下体位,渐渐地也得了几分趣。 帷幔翻飞,被掀红浪。 随着男人的一声低吼,二人同时攀上云端。 许是得到了餍足,男人颇为体贴地在苏檀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檀儿今日……” 只他话没有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殿下,芳夫人身子不适,还请殿下怜惜,过来菡萏院瞧瞧吧!” 秋蝉平静地看着这边哭还抹泪的可怜小丫头,眼神冷淡。 要不是她看了个仔细,谁会想到她会和刚刚泼自己脏水,骂得比谁都脏的是同一人。 “殿下今夜宿在了檀夫人这里,芳夫人这样怕是不合适吧。”只她到底是含光院的人,该说的还是得说。 哪怕自家院子里那位,不见得比对面的芳夫人好到哪里去。 小丫头恨恨地瞪了秋蝉一眼,却也不回她的话,只再一次拔高了音量:“殿下,殿下!芳夫人是下腹不适呢,这几日吃什么也没有什么胃口!”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里面就是想装听不见都难。 苏檀看着眼角还带着情欲,但眼神却深邃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男人,眸子闪了闪,微微侧脸:“殿下,要不你去看看吧?” 她听说了,“自己”身子不适的这个把月,萧逐野留宿对面芳夫人的菡萏院次数最多,故而她敢这么做,也不足为奇。 要说起来,这个争宠的法子还是她“本人”第一个想出来的。 只是过往“她”是屡试不爽,就是不知道旁人…… 苏檀正琢磨着,没有发现身上男人眼神里一晃而过的诧异,“檀儿这是要把爷往旁人院子里推?” 苏檀眨了眨眼睛,眼角瞬间又红了:“爷这真是冤枉妾了,妾只是怕芳夫人身子出了岔子,再说那小丫头说的,是喜事也说不定呢……”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微眯了双眸:“你过往不是……” 苏檀小声地打断萧逐野的话,乖巧道:“过往是过往,如今妾大病一场,知道自己以前太过任性,想到自己病的日子,再想想芳夫人说的话,万一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妾的罪过。” 她哪里听不出萧逐野是在说她以前争宠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 她倒也不是一定要狗男人走,只是刚刚他要了两回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是真的不想再大战一回合了。 这种事,情投意合的时候倒是如鱼得水;要是一方单方面被干,就太尼玛伤元气了。 况且她好不容易才把这具身体养回半条命。 这话说的,真真是深明大义得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以至于萧逐野都有刹那间的恍惚。 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刮了一下苏檀的鼻子,低头亲昵了一下:“难得你这般明事理,既如此,爷便去瞧瞧,但爷可以允你一个条件。” 苏檀:? 这是什么?提裤子走人的补偿?还是睡一觉的价钱? 不管怎样,不要白不要! 想到自己吃了近一个月的清粥白菜,苏檀咽了咽口水:“那……爷可以给妾在含光院弄个小厨房吗?” 萧逐野想过女人是欲擒故纵要自己不要走;也想到要求自己明夜过来;甚至想过珠宝首饰,唯独没有想过这样一个要求。 “府里短了你的吃食?”萧逐野挑眉,语气都带了几分不悦。 “不,不是。”苏檀多会察言观色一个人哪,一见萧逐野这样,就知道这狗男人是因为没有猜中有些不爽,当即找补道:“是妾想要吃江南的饭菜了,妾最近时不时会想起儿时和娘亲在江南的日子……” 萧逐野听到这话,想起苏檀的身世,蹙着的眉舒展开来,最后缓缓点头:“明日便让人给你来弄。” 说罢捏了下苏檀的脸颊,翻身而起。 苏檀心里一喜,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叫下人过来帮男人穿戴整齐,又目送他出门。 等到房门一关,苏檀身子往蜀锦上一倒,长叹了一口气。 累,真尼玛累。 两辈子做这种事情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今晚这么累。 以前顶多是腰酸腿软,哪像今天眼冒金星的像是被人抽了半条命。 萧逐野刚出门,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就从暗处凑了上来。 “里面的人怎么样,还活着没?”宁野狐一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嗯。”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半边隐在暗处的脸哪里还有半点儿情欲模样。 “真不用我去看看?”宁野狐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今晚最少得丢大半条命,这才在这里等着。 毕竟萧逐野的蛊虫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转移了。 “不必。”萧逐野头也没回。 宁野狐跟了几步,见他的方向后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只嘴角却露出几分似笑非笑,“啧,夜夜耕耘,你可真是宠她们。” 萧逐野状若罔闻,大步流星地朝对面的院子走去。 看着对方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宁野狐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转头朝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怜悯。 说起来,这后院再怎么受宠怕是也比不过里面的那个了。 可惜,这一切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她就是那个最完美的药人。 等萧逐野的蛊毒顺利解完,再美的红颜都只会是枯骨一具。 第2章 男欢女爱可以,谈情说爱不行 “你就这样让殿下走了?”关上的房门再度被推开,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苏檀眼睛都没睁,陡然灌进来的寒风让她忍不住又往被子里面钻了钻,“不然呢?难道我还能留下他?” 秋蝉站在床边,看着那裸露在锦被外面的半边脊背,烛光下晶莹剔透,洁白上面星星点点的红色斑驳仿若盛开的荼蘼。 她嘴角动了动,眼神中欲言又止。 苏檀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自己暖和了,才舒了一口气,“秋蝉啊,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秋蝉眼神越发古怪,沉默了许久才道:“奴婢去给檀夫人打热水沐浴。” 打热水? 苏檀下意识地就想让她别去了,这外头的天冻得哈口气都得成霜,但被秋蝉这么一说,又觉得身上哪哪不舒服,尤其是双腿之间,更是粘粘糊糊。 尼玛的狗男人! 苏檀在心里低咒了一声,秋蝉已经转身往外面走了,苏檀连忙又喊了一声:“秋蝉,谢谢啊。” 秋蝉步子一顿,脸上冰冷的表情有刹那间的皲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苏檀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垂在帷幔上的流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秋蝉肯定想不通自己刚刚那句话,因为她也想不通。 自己21世纪的大好青年,怎么就穿越到了一个史料压根没有记载的朝代,还成了皇子府里一名同名同姓的侍妾。 要知道她在现代生活的职业可是深受太太圈喜欢的“小三劝退师”啊,所以现在这算什么? 知三当三?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古代没有三三四四五五六六的说法,大雍朝也不例外。 加上萧逐野现在还没有娶正妃纳侧妃,所以她和萧逐野的关系,顶多算炮友。 至于秋蝉为何想不通,原因也很简单——刚刚她没争宠呗。 因为继承了原主记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大概都弄清楚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不是第一个入府的侍妾,但却是唯一一个被萧逐野亲自带回来的。 有着这层关系在,原主处处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在后院作威作福,不是今日欺负这院的晴夫人,就是明日嘲讽那院的芳夫人。 府里的人都说,三皇子是当真宠原主,不管她怎么折腾,哪怕就是半夜将他从旁的夫人床上拽走,他也只是笑着说上一两句,从未有过任何责罚。 但苏檀却不这么认为。 真要是在意,原主何至于在大白天莫名其妙落水,受了风寒丢了性命被自己捡了便宜? 算算日子,她来这里也算有快个把月了。 这一个月里萧逐野只是在她刚刚醒来那天来看过一面,之后夜夜留宿其他夫人那里,直到昨天大夫刚说她的身体已经彻底痊愈,狗男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就尼玛还不是炮友是什么? 至于萧逐野为何会这么宠着原主,苏檀觉得大抵是因为他作为炮友爽到了。 但以她阅男人无数的经验,加上这一个月来的暗暗观察,萧逐野绝对不简单,至少不是真像表面上那样浪荡不堪。 难道是…… 正想着,秋蝉便让人将水提了进来,温水入桶,很快在室内氤氲起一阵热气。 苏檀翻了个身,一脸吃瓜表情:“秋蝉,三殿下有没有什么白月光?” “白月光?”秋蝉愣了一下,难得地反问。 苏檀想了想,换了个词,“就是青梅竹马。” 她想,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萧逐野把原主在玩儿替身文学。 “三殿下从小在宫里长大,十五岁才迁出宫外自立府邸。”秋蝉道。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了。 苏檀点了点头,秋蝉是原本就在皇子府里的丫鬟,原主一来萧逐野就派了她来伺候,府里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既然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见苏檀磨磨蹭蹭半天不下来,秋蝉又皱了眉头:“檀夫人还不下来沐浴吗?” “来了来了。”苏檀赶紧掀开被子,笑嘻嘻地下床,双腿还没落地,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秋蝉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作为专业的小三劝退师,苏檀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场面,自然也没有玩忸怩的一套,秋蝉要扶,她就让她扶了,只是笑着道了一声谢。 她也知道,秋蝉虽然面冷语冷,但其实很照顾原主,这从自己病了这一个多月她一句怨言没说过,更是在先前拦住芳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就听得出来。 当然,这也和原主自己的做法有关。 要说起来,原主也就是在其他的侍妾们面前耀武扬威,但对身边伺候照顾她的丫鬟下人们都还不错,甚至还有几分天真烂漫的程度。 所以啊,在她看来,原主就是一个爱上了男人后没脑子的恋爱脑。 就是僵尸掀开头盖骨都要为之一叹,但屎壳郎路过能眼前一亮的那种。 不过这估计也和原主年纪小的原因有关系,毕竟才十六岁,脑子还没有长齐。 但年纪小归年纪小,撑不住人家发育得好。 苏檀往水里瞥了一眼那波澜起伏、琼脂玉肤,心里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她算是白捡了这么一副好身体,要是她原身有这么傲人的资本,估计这“小三劝退师”也不会做得这么让太太们放心。 她现代的身体估计已经早就被烧成灰了吧?二十五楼被人推下去,怎么看都地碎成渣。 一想到那对恼羞成怒对自己下手的狗男女,苏檀再一次觉得男人就尼玛不是个好玩意儿! 所以啊,她来是来了,活也活了,但她肯定不会像原主那样,眼巴巴地上赶着爱萧逐野。 至于萧逐野想睡谁尽管去睡好了,少和她睡就行,毕竟这跟狗一样的男人睡起来也尼玛是真的累。 她现在是:只要你不惹我,我就不惹你;男欢女爱可以,谈情说爱不行;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之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苏摆大烂檀。 此时的苏摆大烂檀正靠在宽敞的浴桶上闭目养神畅想未来,以至于她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秋蝉,望着她那满身的斑驳和苍白的脸色,眼中一晃而过的复杂。 第3章 留她一命也无妨 另一侧,菡萏院。 芳夫人看着踏步而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男人,眼里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喜色。 往日里只有苏檀从她们院里抢人的份,她今日也只是想着试试看,没想到竟真的成功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在三皇子心中的地位…… 眼看着萧逐野就要走到跟前,寻芳赶忙上前俯身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她生得四肢纤细,身姿羸弱,这么一看,端的是楚楚可怜。 屋内的烛光泛着微黄,萧逐野望着眼前一幕,眸色如外面料峭的天。 但当寻芳准备抬头去看时,他眼神又瞬间柔和了下来,语气关切:“快起来,方才你院子里的丫头说你身子不适,是怎么回事?可有请大夫过来瞧了?” 寻芳款款起身,略带嗔意道:“让殿下忧心了,妾身无甚大碍,都是青莲那个丫头多嘴。” 只是话虽如此,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却是状若无意往萧逐野身上靠了靠。 萧逐野没有推开她,反而顺势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接着在她耳畔轻吹了一口气:“无事就好,爷听那小丫头说你这几日都胃口不适,还以为是害喜了,倒是让爷空欢喜一场。” 寻芳怔了一下,紧接着内心立马变得火热,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带怯:“爷,爷的意思是……是想要妾给爷生孩子吗?” “你这般好,爷自然想。”萧逐野唇角扬了扬,伸手勾住了寻芳的下巴,“难不成你不想?” 寻芳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忙点头:“妾,妾身自然也是想的。” 如果能够为这个男人生下孩子,那她一定…… 只不等寻芳想完,萧逐野又笑了:“只是你那个小丫头做事情咋咋呼呼,真要是有喜了,怕是在你身边伺候得不稳妥,明日爷就让人将她卖出府去,给你换上一个妥帖的来。” 听到这句话,寻芳差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味过来,才明白萧逐野这是要将青莲给发卖了,青莲是她入府时带进来的丫头,也是她的帮手,若是没有了青莲,她今后怕是…… “爷,青莲毕竟服侍了妾这么久。”寻芳试图求情。 “爷知道你心善,可便是服侍你再久,万一日后冲撞了你和爷的子嗣,可如何是好?”萧逐野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带了几分无奈。 这一下,饶是寻芳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好咬着牙在男人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进来时穿着银色狐毛滚边大氅,进屋时已经脱下,一股特有的熏香萦绕在鼻尖,既温暖又好闻。 但不知道为何,寻芳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只不待她多想,身子突地被人一把抱起,她吓得惊呼一声,惹来男人又一阵低笑。 寻芳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花,蜷缩在萧逐野的怀里,娇羞地唤了一声:“殿,殿下,还请殿下怜惜。” 她想青莲没了就没了罢,自己若是真有了孩子,她必然是一心一意要向着三皇子府的。 因为如今,她已经爱上了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 萧逐野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将人放上床榻,微微起身。 手臂一扬,室内瞬间漆黑一片。 不等寻芳适应眼前的黑暗,一具坚实的身体便压了下来。 但寻芳却也习惯了眼前这一幕的发生,毕竟在她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如此。 她下意识地伸手环住男人的脖颈,“殿下,求您怜惜……” 男人没有说话,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屋内便响起一道道含羞带怯的浅唱低吟,直到三更天明方才罢休。 三皇子书房。 宁野狐看着眼前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忍不住低低一笑。 “恭喜三皇子殿下,不费吹灰之力又除一害。” 萧逐野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一双眸子几乎不带丝毫情绪,哪里还有半分多情模样,“让你来不是让你看热闹的。” “手给我。”宁野狐“唰”的一下收了折扇,脸色瞬间恢复正色。 刚刚赶得急,忘了给他看看具体情况。 萧逐野伸手,宁野狐沉吟片刻后道:“嗯,蛊虫的确又少了些许,只要等你体内的蛊虫都被那母蛊吸收完,你便能够恢复了。” 顿了一下,宁野狐又道:“但这次却明显没先前转移得多,看来她这一病重,也让母蛊受了影响。” “嗯。”萧逐野点了点头,脸色平静地收了手。 看到这人一脸淡漠疏离的模样,宁野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手中折扇又是一扬:“哎,你今晚又是用给你生崽套路的人吧?你说,要是那些妾室知道你现在无论怎么耕耘都生出不来,会不会气死啊?” 若是一般的男子听到这般伤尊严的话,早就恼羞成怒了,但萧逐野就像是没受半点儿影响似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们最好生不出来。” 宁野狐嘴角一扬,乐不可支:“那倒是,她们要是生了,不就代表给你戴绿帽子了吗?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她们肯定没有这个胆子,真要是有了,这顶绿帽子还是你亲自戴的。” 萧逐野:“宁野狐。” 宁野狐一听到这人连名带姓叫自己,嘴角一抽,“行了行了,不说就是嘛,别生气啊。” 见好友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宁野狐心里也有些打颤,虽说他认识这人十年了,但还真是没有看透过他。 毕竟就这些“荒唐”事情,换个正常人谁能做得出来啊? 不过放在萧逐野身上倒也正常,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不变态的话能活吗? “今晚的那个,是二皇子的人吧?”宁野狐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直接将一部分文字转移到了第一章末尾,这里可能显得生硬,可以再处理一下] “嗯。”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道身影:“蛊虫全部转移后,她会如何?” “谁?”宁野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问那个药人啊?看她自身本事咯,没发现她跟你交合完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挺不过去就心力衰竭肠穿肚烂而死;能挺过来,你什么症状,她就什么症状。” 要说萧逐野的后院也真是有意思,不是这个塞进来打探消息的,就是那个送进来想谋害他的,唯一一个被他自己带回来的,还是个解蛊的药人。 “无法生育子嗣?”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宁野狐狐疑点头:“对,你问这个干嘛?” 他可不觉得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能保得住性命。 话说回来,他都快忘了萧逐野的小药人长啥模样了,就记得确实生得不错。 “无事。”萧逐野手指捻了捻,鼻尖似乎还能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过往也很好,但他能感觉是因为体内的蛊虫作祟,不似今晚……别具风味,销魂入骨。 他想,若今后苏檀一直如今夜般乖巧,他留下她一条命也无妨。 第4章 以后都是好姐妹 翌日,苏檀是在一阵“叮叮哐哐”声中被吵醒的。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就跟车裂了一样,双腿更是怎么摆都痛。 一身“睡后后遗症”的苏檀整个人越发的不好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这声音不仅不小,还越发的嘈杂,苏檀终于忍不住了,将锦被往头一盖,嘟囔出声:“秋蝉,外面干嘛呢?” 秋蝉就在屏风外面候着,一听到这道声音便进了里面,声音平静:“檀夫人不是说让殿下赏你一个小厨房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几分狐疑。 过往苏檀也问自家殿下要过不少赏赐,但每每都是珠宝首饰和邀宠,这么清新脱俗的要求,让她今日一早看到那些个过来施工的下人都怔了好一会儿。 “哦。”秋蝉这么一说,苏檀就想起来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夸狗男人的行动力迅速呢,还是该吐槽床上果然好办事。 “秋蝉,你能不能让他们的动静稍微小点啊。”虽然得偿所愿,但是她真的很累很累,之前养伤的个把月都没有和狗男人睡一觉这么累的。 要是没人吵醒她,她可能真可以一觉从黑夜睡到白天,再从白天睡到黑夜。 苏檀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儿。 她的声音柔柔细细,许是昨夜叫得厉害了,嗓子又带着几分沙哑,透着被子传来就像是一只娇滴滴的猫儿挠人心尖儿,带着十足的性感。 秋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转身就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就小了不少。 苏檀心满意足的嘟囔一声,将头钻了出来,又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要说穿过来当这个侍妾有什么好处,就是不用上班打卡,也不用担心失业,大白天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大觉。 但是苏檀这个觉到底没能够睡的太久。 看着再一次站在床榻前的秋蝉,苏檀叹了一口气,提不起半点兴致,“又怎么了?” 秋蝉透着帷幔看了一眼这还真没有半点儿要起来意思的人,眼神闪了闪,“芳夫人过来了。” “谁?”苏檀一时间没听得太清。 又或者是选择性忽略罢了。 毕竟在她的耳朵里,“芳夫人”三个字远没有“小厨房”那么悦耳动听。 “菡萏院的芳夫人。”秋蝉皱眉重复。 这一下,苏檀听清了,也明白了。 “她来干嘛?”苏檀这一下心里更加不舒坦了,这芳夫人不就是昨晚从自己这里拉人过去的那位吗? 自己这跟萧逐野做了两次就生不如死,她这大战到三更居然还能够下地? 卧槽,尼玛的狗男人要不要在这种事情上也区别对待? 感情她就是耕不坏的地,别人就是要被怜惜的小娇花? 苏檀这边心里愤懑不平,另一旁的秋蝉心中就更是狐疑了。 来干嘛? 这侍寝完之后去旁的夫人院子里耀武扬威,不是这位主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怎的现在被旁人找到头上来了,还这般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看着她那一副困得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秋蝉到底还是开了口:“昨夜殿下可是被她从你这里唤走的。” 苏檀眨着卡姿兰大眼睛,嘴角直抽,真的有点生无可恋,“明白了,她是来炫耀的。” 幼稚,简直幼稚! 被一个男人睡了一觉而已啊,又不是睡了十个男人,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看来她真得跟这些夫人们说说,以后她们想怎么睡萧逐野就怎么睡萧逐野,真的没必要一大早来她这里孔雀开屏哪。 这厢苏檀磨磨蹭蹭起床,外面客厅里等了半晌都不见人来的寻芳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一旁的红荷看出了她的不耐,忍不住吐槽道:“夫人,这檀夫人当真是好大的谱,居然让你等这么久。”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被里面一道娇滴滴宛若猫叫的声音打断,“真没有故意摆谱,实在是太累了,让芳姐姐久等了。” 骤然听到这道声音,寻芳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妹妹说的哪里话,底下的奴婢不知好歹,胡说八道呢。”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红荷一眼。 三殿下还真是说道做到,说要发卖青莲,自己今儿个就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儿了。 这个红荷也是当初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胆子是大,但却没有什么脑子,这也是她为何一直重用青莲的原因。 但眼下,比起三殿下亲自安排过来的人,她也只能够矮子里面拔将军,把红荷带在身边了。 苏檀到底是个嚣张的,要是她真要怪罪红荷,自己怕是不好保得住这丫头。 但这个念头刚想起,寻芳就立马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 殿下此刻既然能被自己从含光院叫走,就代表她苏檀在殿下心里的分量没有过往那么重了。 她今日明明是来看苏檀的落魄和笑话的,居然还会被她唬住! 当真是岂有此理!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苏檀,自己也不会折了一个青莲!她今日定要好好地给这小蹄子一个下马威! 想到这儿,寻芳脸色一沉,当即就要发难,却不想她还没有说话,苏檀就开口了。 “芳姐姐,若是你今日是来找我麻烦的,我想就真的不必了,以前呢也是妹妹我做得不对,我跟你也道个歉,你人美心善有雅量,就不要和我一般计较好不好?”苏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哈欠。 她是真的没有心思跟这些人去争宠什么的,只要她们不来招惹自己,她还是很愿意和她们和平相处的。 况且…… 苏檀眯着眼睛看了寻芳一会儿,这么一个清冷美人儿,看着多养眼啊,做什么敌人哪。 至于为何要道歉,苏檀想了想原主做的事情,觉得的确是要和这些人说声抱歉。 人不能没有良心,她更是有她的原则。 错了就是错了,她不能捡了原主的身体,就把之前的事情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甩得一干二净。 所以以后只要她们不为难她,她也不会和她们为难。 寻芳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一开口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都懵了。 这……还是那个趾高气昂的苏檀? 她刚刚是在和自己道歉? 是她还没有睡醒,还是自己没有睡醒? 苏檀可不管对方怎么想,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话说清楚,回去躺着。 “还有,以后姐姐若是想要殿下去你那里,便和我说一声,我保证不跟你抢,咱们姐妹肯定和和气气的。”苏檀哈欠打完了,眼角沁出一滴泪珠,配上她那张有着几分异族女子风情的脸,端的是我见犹怜。 她没有说的是,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还可以帮忙给萧逐野的这些夫人们排个上班日程表,一三五归这两院,二四六归那两院,保准公平公正,雨露均沾。 最好是,这个排程表里面,还可以天衣无缝的把她自己给漏了。 哎,就是不知道萧逐野的数学学得好不好…… 寻芳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突地笑了:“檀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同是殿下的侍妾,殿下想要宠幸谁,那都是殿下的心意。至于妹妹说的找麻烦,那更是无稽之谈,今日我是来恭喜妹妹身子恢复的。” 说着,转身从旁边端起一盆已经孕育出紫红色花骨朵的蝴蝶兰:“这花,送给妹妹。” 这蝴蝶兰生得很是姿态鲜妍,生机勃勃。 苏檀眯了眯眸子,突地笑了:“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话还没说完,便伸手接过了那花:“多谢姐姐,快,秋蝉将它摆起来。” 秋蝉、寻芳:“???” 这动作和话对得上? 说完,转头又道:“姐姐还要坐一会儿吗?” 寻芳愣了一下,“我……” 苏檀:“不坐的话,那我就不送了;要是想坐,那就坐一会儿,秋蝉帮我招待一下姐姐。” 说罢,身子一转,径直往里屋里去了。 秋蝉望着她离去,转头看向寻芳:“芳夫人……” “檀妹妹这一病,倒是大不一样了。”寻芳轻笑一声。 秋蝉垂了垂眸子,没说话。 见她如此,寻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既然檀妹妹要休息,那我便先回去了。” 只转身之际,寻芳的余光瞥向那不远处的蝴蝶兰,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第5章 叫她今夜等着爷 秋蝉这厢刚把寻芳一行人送出含光院,转头便看到一道身着朝服的颀长身影不知何时已至院中。 秋蝉神色一变,忙上前恭敬地福身行礼:“殿……” 萧逐野伸手一抬。 秋蝉在府中多年,加之曾经本就是萧逐野身边伺候的老人,自然知道眼前他的意思,当即没有再说话,垂眸跟在他的身后。 萧逐野的脚步虽快,但落下时却没有半分声响。 他快步行至苏檀寝室门口,正要推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的萧逐野明显愣住了,转头看向秋蝉,向来深邃的眸子带了几分复杂与询问。 秋蝉倒像是知道会出现这一幕,但到底表情也有些许尴尬,压低声音道:“许是檀夫人太累了。”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颇为耐人寻味。 “说说罢。”二人行至偏殿,萧逐野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秋蝉知道萧逐野要问的是什么,当即把方才芳夫人过来后发生的一切如实和萧逐野交代了个清楚。 等到她说完,萧逐野的眼神越发的古怪。 道歉?和她们做姐妹?以后再也不争宠了?说完就回去睡觉,还睡得大白日的呼噜震天? 亏他还担心这女人会不会被欺辱,一听到寻芳来了含光院,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感情这女人倒是落得了个清闲! 可就那些话,怎么都不像是苏檀这个刁蛮任性的性子能说出来的。 虽然,昨天夜里她也很乖,可真听到她居然要将自己让出去时…… 将茶水往桌上一顿,萧逐野轻哼了一声:“这段时日,檀夫人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秋蝉目光从那渐出来的茶水扫了一眼,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色。 她是从宫里跟着出来服侍这位主的,自然知道几分外人不知道的,所有人都道三皇子喜怒无常、骄奢成性,但她却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做出来的表象。 真正能让这位主情绪波动的之事,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但方才分明是真动了怒,只不知这怒意是从何处而来。 将心里的思绪尽数压下,秋蝉恭敬道:“无甚异样,就是刚刚落水昏迷那几日,说了一些胡话,但清醒过来后就好了。” 没什么异样?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秋蝉一眼,目光里带了几分冷意:“你是府里的老人,本宫想听什么话,你该明白。” 这女人在床上可和之前大不一样了,更不会哭哭啼啼粘着自己了。 秋蝉连忙跪下:“奴婢不敢欺瞒殿下,许是这段时日殿下不曾来含光殿看望檀夫人,她心里害怕,故而……” 故而转了性子,连恩宠都不讨了? 萧逐野听懂了秋蝉没说完的话,脸上更沉了。 正常女子经此一遭,不该更巴着他不放吗? 突然,萧逐野眯起双眸,难道,这女人当真是在以退为进? 若真是如此,那他倒真要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她要是能一直装下去,他也愿意陪她玩玩;若是满腹心机又蠢笨不堪,这条命不留也罢。 想到她昨天夜里在床上如小猫一般的傲娇模样,萧逐野唇角动了动,“告诉她,今晚等着爷,还有……其他院子的人,你且盯着些。” 说罢,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朝外走去。 秋蝉目送着萧逐野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直起身体,转头看向里屋。 许久,秋蝉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管是真不在意,还是欲拒还迎,到底今晚是苏檀赢了。 还有殿下走之前那最后的话,分明是真上心了。 无怪乎秋蝉日日和苏檀待在一起都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这还得亏了苏檀上辈子为了“小三劝退师”这个职业狠狠下的苦功夫。 什么心理学、微表情学、插画艺术、美食鉴赏、音乐赏析……只要是有助于应付职业所需的各种场景,她统统都上了个遍,更离谱的是,她甚至还特意去表演学院进修了好几个月。 来到这里的这一个月,除了最开始迷迷糊糊那几天有点没转过来,清醒过后苏檀可是把所有的看家本领都用出来了。 别说是秋蝉,就算是苏檀本檀复活,除了这“不再争宠闹事”,哪还能让人看出半点不对劲。 而且苏檀也早就想好了,要是有人问起为何不再争宠好斗,她就说自己大病一场,鬼门关上走一遭,看开了呗。 等到苏檀睡饱一觉,睁开眼一瞧,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快黑了。 苏檀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将秋蝉唤了进来。 虽然还是腰酸腿软,但休养生息一整天还是有效果的。 只没等她开心几秒,秋蝉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殿,殿下今晚上要来?”苏檀瞬间觉得身上哪里都开始痛了,还是好不了的那种。 喵的,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古之人诚不欺我也! “是。”秋蝉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笑意,“夫人早些准备一下吧。” 苏檀:“……” 做什么准备?狗男人能不能有点节制啊?一天天的就不能够消停一点? 就算是不消停,就不能去找别的女人吗?她这块地真的不想再被耕耘了。 可到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嘴上说着让萧逐野去别的地方,那也是只能是她的温婉大方,贤良淑德所致,而不是真能把那个男人往外推。 哪怕是心里再怎么抗拒。 “我知道了。”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狗东西王八蛋后的苏檀垂眸点头,再次抬起时,脸上又露出了几分似惊似喜、又羞又怯的笑意。 罢了,大不了见招拆招,就当是白嫖了个男人吧。 “夫人今日这般待芳夫人怕是不妥。”秋蝉看了她一眼,突然道。 “我知道。”苏檀撇了撇嘴角。 “你知道?”秋蝉这下是着实有些震惊了,过往这位主儿跋扈嚣张,看似安然无恙,但实际上若非殿下让人护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可即便是如此,不还是躺了个把月,更是差点丢了性命…… “但我跟她说的也都是真心话,信不信就由她了。”苏檀眯了眯眸子。 她是真心不想和她们如何,但若是一定要犯到她的头上,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秋蝉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檀一眼,发现她正望着屏风外的那盆紫红色的蝴蝶兰,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夫人心里有章程就好。” 另一侧,书房的萧逐野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宁野狐挑眉,声音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呦呦呦,你这不会是夜复一夜,耕耘不断,虚了身子受了风寒吧?” 萧逐野瞥了他一眼。 宁野狐瞬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萧逐野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扫向屋外,“天色不早,我先去歇着,那个婢女说的事情便交给你,辛苦了。” 宁野狐:“?” 看着对方说走就走,宁野狐差点泪流满面。 他不辛苦,他命苦。 想他堂堂少年神医,不仅要给他萧逐野当私人大夫,还得当幕僚干活。 地里的老黄牛都没有这么使唤的吧? 昨天他走了之后,就把那个叫青莲的侍女给丢给了他,还让他连夜审人,结果好不容易审出来了,又顺蔓摸瓜给他找了不少把柄。 结果呢?这后面的事情还是他去做? 拜托,那可是举报二皇子贪赃枉法的事情哎,搞不好命都要嘎掉的那种喂! 第6章 千万级网红鸡汤的力量 苏檀这厢正在吃着晚饭,就听得外面一阵请安的动静。 苏檀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转头朝秋蝉看去,大大的眼睛满满的疑惑:“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这才几点啊,就要睡她? 古代人的晚上就这么没有娱乐生活的吗? 秋蝉看着苏檀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诧异,眸子垂了垂:“整个王府都是殿下的。” 苏檀眨了眨眼睛,懂了。 跟她玩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吧? 他喵的万恶的封建主义。 可人都已经来了,她也不能真无动于衷。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檀深吸一口气,“嘶溜”一下将手中刚刚不小心抖得还只剩下半勺的鲫鱼豆腐汤一口灌下,然后起身。 “妾恭迎三殿下。” 话音刚落,那双黑色软底鎏金靴恰好停在了苏檀的面前。 “嗯。”萧逐野目光先是扫过苏檀,又看向了她身后的饭桌,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檀儿这是在用晚膳?” “是。”苏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饭点不吃饭还能干嘛? 难不成是要巴巴地等着他来? 只是她到底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环境,心里虽然吐槽得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的半分。 加上她刚刚咽下去的那口鱼汤,嗓子眼里还有几分涩意,配上这娇娇弱弱的声音,就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情被抓包的孩子,担心被大人责罚一般。 彼时萧逐野进来前还因查到了二皇子做的那些腌臜事情而恼怒,晚膳也没想怎么用,一听到苏檀乖乖顺顺说出这个字,心情莫名就好了几分,也起了几分食欲。 “如此,爷便和檀儿一起用膳罢。”说着,他上前一把挟住苏檀的手腕,欲要将人拉起来。 苏檀被拉了个猝不及防,抬起头时,脸上还有一丝没有收回去的诧异和慌张。 萧逐野瞧了个正着。 他眸子深处闪过的深邃一晃而过,大拇指熟稔地在纤细白净又细嫩的手腕子上摩挲了几下,“檀儿这是何意,莫不是不想爷和你一起用膳?” 语气虽还是那般带着宠溺的轻柔,动作也是说不清的暧昧,但苏檀却分明感受到了几分危机。 苏檀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没错,她的确是不想。 这后院供给每个院子里的膳食都是统一由大厨房做好送来的,不管是分量还是品种都是有规定的。 可她这段时日吃着实在没味道,得知今天晚上有道菜是鲫鱼豆腐汤,就央求着秋蝉帮忙给自己弄个二次加工。 没办法,她是真的很喜欢吃鲫鱼豆腐汤的,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晚上。 可这古代的鲫鱼豆腐汤都不带先把鱼处理一下,直接一起煮,弄出来的汤既不浓稠,又腥味十足,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 萧逐野这要是一吃,感觉出来不对,可不就直接露馅了吗? 以他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虚情假意的性子,万一把她小厨房给撤了,可咋办? 下意识的,苏檀转头朝秋蝉望去,眼神里写满了几个大字:咋办,救救我救救我! 秋蝉假装没有看到似的,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看到秋蝉这典型一副“莫挨老子”“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现,苏檀就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把,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秋蝉还是个见死不救的呢? 可眼下她也没时间去琢磨别的了。 脑子转了一圈,苏檀一行泪水就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不,不是不想,是之前从未敢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以前爷便是待檀儿再好,也断不会来这含光院用膳的。” 说到这儿,苏檀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檀儿娘亲说过,这一日三餐四季两人,乃是人世间最平常却也最幸福之事,檀儿想到这句话就,就……”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便“啪嗒啪嗒”地打在了萧逐野的手背上。 萧逐野呼吸一窒,烫得他差点儿收回手,烫得他内心发颤! 一日三餐四季两人?原来,她心里竟是这般想吗? 竟然真的有人只想从他的身上,得到这最平常、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东西……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感受到几分温暖的萧逐野,瞬间觉得有一道暖流从自己的五脏六腑淌过,整个人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欢喜。 苏檀察觉到那看着自己的目光由怀疑一点点变得柔和下来,暗暗心里松了一口气。 果然,这种能让老中青男默女泪大杀四方的心灵鸡汤,不管放哪个时代都会有效果。 而且,她也没有说谎,这个狗男人确实没有陪原主用过一次饭。 虽然原主过往请过他不知道多少次。 显然,萧逐野也想到了这点。 他甚至觉得,苏檀不像后院其他女子那般盛装打扮,眼巴巴等着自己的到来,而是安安分分用膳的行为都变得格外顺眼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期待了许久,才会这般喜极而泣,潸然泪下。 “檀儿莫要哭了,是爷的不是,爷今日便陪你一起用膳。”伸手将苏檀眼角的泪水拭去,萧逐野的动作里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苏檀乖巧地点头应下,心想有了这一遭,要是待会儿萧逐野问起自己为何要违背规矩,就继续拿这“日日盼君至”的话来重复鞭尸。 男人都一样,只要大的方面心里头高兴了,别的小毛病都能忍受。 等到萧逐野朝饭桌走去时,苏檀还特意转头朝秋蝉看了一眼:看到没,姐们我自己搞定了! 秋蝉瞧见她这一脸明明梨花带雨却又分外傲娇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这厢苏檀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萧逐野问她这鱼汤为什么会和之前的不一样,结果萧逐野喝了两大碗都没有多说半个字。 只说今夜这鱼汤不错,日后可以让厨房照今晚的配料多做几回,根本就没有怀疑这是只有苏檀院里的不同。 严阵以待的苏檀:“???” 这可是先把鲫鱼用油煎至两面金黄,再放进去煲,还加了生姜花椒等去腥的配料的,绝非原始土方子可以比的,能错吗? 可是,就这? 尼玛,野猪吃细糠呢?这都品不出来不对劲? 下意识地,苏檀又朝秋蝉看了过去。 瞥见苏檀狐疑的目光,秋蝉似笑非笑地朝她对了一个口型。 这一下,苏檀悟了。 怪不得秋蝉没有半点慌张,感情这人早就知道狗男人过往不喝鱼汤,憋着坏儿看她出糗是吧? 对于秋蝉这行径,苏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现在心里唯一想的是: 喵的,亏了。 这用一句少一句的千万量级网红心灵鸡汤用早了。 第7章 狗男人玩得真野呀 苏檀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命运,也没有过多的扭怩,见萧逐野让人进来收拾碗筷就朝里屋走去后,也乖乖地跟了上去。 等到了床榻旁,萧逐野将手臂一展:“檀儿,过来。” 苏檀愣了一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男人,脸上却露出一丝含羞带怯的表情,甚至连言语间都带了几分缠绵,“妾这就给爷更衣。” 说罢,她微微垂下头,莲步轻移,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指攀上男人的领口。 萧逐野也愣了一下。 他方才那话的意思,并非要苏檀过来给他更衣,可看到她这乖顺的模样,时不时颤抖一下的手,以及那已然布满绯红的脖子,到了嘴巴的话便也吞了回去。 苏檀真的害羞吗? 不,她装的。 但当她真的一件一件把男人的衣裳的衣裳脱下时,着实惊了一下。 昨天夜里她顾着演顾着调整姿态去了,虽然手感上知道男人的身体不错,但还是没有此刻这直接的视觉冲击来的强烈。 眼前的男人,宽肩窄腰长腿,肤色白净肌肉匀称,给人一种安全与诱惑兼具的性感。 至于别的…… 苏檀望向那最后一条白色绸缎亵裤,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昨天晚上。 然后,她莫名的就羞涩了。 “爷,爷……”苏檀从唇间溢出两个字,纤细柔软的手指头勾着肤色与白色、赤裸与最后一丝遮羞布的相接处,不动了。 萧逐野喉结猛地一滚,尚存的理智在这两个字下彻底分崩离析。 他一把抱住苏檀,将人打横抱起,压入了柔软的锦被。 装羞涩归装羞涩,但在这种事情上,苏檀却从没有打算让自己吃亏。 既然无法阻止,那干嘛不乐在其中。 于是乎,她顺着萧逐野的动作,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在恰到好处时,还十分配合的浅唱低吟上几声。 一边咿咿呀呀,苏檀内心一边狂啸:眼下的出声是为了逢场作戏,绝对不是被干得受不住,不是! 一轮过后,萧逐野呼吸粗重,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听着人儿在自己怀里忽浅忽重的呼吸,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抹餍足,“爷的檀儿,当真是个勾人的妖精。” 一句话没有说完,刚刚停歇的战火已然再度点燃。 苏檀感受着那炽热,眼神一惊。 卧槽!又来!狗男人体力恢复得这么快的吗? 虽说经历昨晚,饱受摧残的苏檀早就知道萧逐野的战力值绝对是公鸡中的战斗鸡,但她还是开口了,“爷,不,不要了……”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从萧逐野身体里面钻出来。 萧逐野自然是不可能将人放开的。 于公于私,于心于身,都不可能。 长臂一伸压住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萧逐野将人死死地摁在怀里,另一只手向上捏起苏檀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不要?” 没有人敢对他说不要,也没有人能拒绝他,尤其是她,绝对不能! 二人肌肤相亲、私密处更是紧密相连,如此暧昧火热的情境下,苏檀愣是打了个寒颤,心中警铃大作——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她,萧逐野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占有欲。 这个男人,绝对有病,心理有病! 但眼下她却没有时间再多想,苏檀眼睛眨了眨,“妾,妾不敢,妾只是害怕,害怕爷太厉害了,妾,受不住……” 一串泪珠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端的是好一幕梨花一枝带雨。 苏檀这话半真半假,得趣归得趣,但她这体力是真跟不上,所以想推是真的,如果能让萧逐野怜惜几分,一举成功自然最好;但她也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就跟禽兽没有两样。 什么怜香惜玉,都是狗屁! 萧逐野看到苏檀那绯红白净的脸上挂上泪水,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怎的又哭了?昨天夜里,不是还说自己不娇气的吗?” 说罢,掐住下巴的手指轻轻松开,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苏檀咬了咬唇瓣,“昨天,昨天那不过是大着胆子,爷都已经一个月不来了,妾就……” “哦?那为何还让爷去了旁人那里?”萧逐野语气似笑非笑。 苏檀心里一惊,暗道一声不好,忙娇声道:“这哪能一样。” 萧逐野挑眉:“如何不一样?” 苏檀:“就,就是不一样!” 说完,她就抱住了萧逐野的脖子,往他怀里钻了过去。 就是不一样,狗男人你去想啊!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狗男人刚刚的话里是有试探,但更多的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 而萧逐野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见她这般,原本还严厉的语调瞬间变得温和了几分:“不一样也好,爷倒是喜欢你昨夜的不一样。” 苏檀:“?” 啥意思?狗男人这是玩完顺从,自己满足了,想让她玩儿主动? 苏檀也聪明,转念一想就知道,估摸着是自己昨天夜里那突然“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放纵姿态,让萧逐野觉得不一样。 以这男人的身份地位,加上这个时代的女子,只怕他去了哪个院子都是像皇帝一样当他供着,对他百依百顺,任由他为所欲为。 可这种事情,真要想达到极乐之境,一定是要双方的互相配合才行。 但苏檀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萧逐野喜欢这么玩,她昨天就算是憋死都就不能这么主动的。 可眼下,做都做了,她再矫情反而惹人怀疑。 照着昨晚如法炮制之下,便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天雷勾地火。 等到最后结束,苏檀嗓子嘶哑,魂儿去了一半,命也丢了半条。 这回是真的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临睡前,苏檀听到耳畔传来一道近乎执念的低喃:“你是爷的女人,爷要给你,你便是不想要,也得要;受不住,也要受,更不准逃……” 另一侧,菡萏院。 空荡荡的院子里,寻芳站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下,隔着一堵墙,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方向。 红荷跟着她身后,眼里充满了愤怒:“夫人,苏檀这贱人早上还说得好好的,晚上就又把爷往屋里拐,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爷要宠幸谁,那是爷的自由,你这句话以后不许再说。”寻芳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悦,“莫要忘了青莲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红荷顿时脸色一白,咬了咬牙,“奴婢,奴婢只是为夫人觉得不平,爷这今日一早还歇在咱们菡萏院的,结果晚上就……还有琳琅院的那位,居然还连夜给咱们院子里送昙花,亏她还是和夫人同日入的府,又与夫人你姐妹相称,分明也是个两面三刀的贱人!” “够了。”寻芳打断的她的话,“这话莫要再说,她只是喜爱花草,许是没有这个意思,瞧那蝴蝶兰,不也是她给我们送的吗?” 红荷心想,琳琅院那位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花是什么意思。 昙花一现,不就是嘲讽她家主子留不住人嘛? 但见自家主子这般说,也不好再提,当即道:“那盆蝴蝶兰分明是夫人你悉心养了这么久,才养得这般好看,送给对面那位俗人真是浪费!” 浪费? 寻芳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绝对不可能浪费。 明日的场面,定会十分精彩。 第8章 萧逐野艳福不浅 第二天一早,萧逐野是什么时候走的,苏檀都不知道。 但是她迷迷糊糊记得,男人早起的时候,又贴着她耳畔说了好一会儿话,只是她昨晚着实被折腾得厉害,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是哼哼唧唧应了几声,随后便没有再理会。 等到秋蝉过来叫她时,外面的天都已经大亮了。 苏檀半坐起身,嘴里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不愿意起来,“秋蝉,我好累啊。” 她觉得,以后要是有人能帮着将萧逐野从她床上叫走也不错,不然这样一天天的,她会累死。 但该说不说,今天虽然累,但没有像前天晚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后萧逐野带她去泡了个热水澡,还帮着她清理了一下的缘故。 秋蝉见她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心疼,但还是坚定地撩起帘子,“夫人还是快些起来吧,今日其他院子的夫人都过来看你了。” “谁?”苏檀一怔,瞬间瞪大眼睛。 “夫人身子好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后院其他的夫人都是要过来瞧瞧的。”秋蝉看了她一眼,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苏檀悟了。 这萧逐野虽然还没有娶正妃,但他这后院着实不小,东西南北算起来能够被叫上夫人的就有六位了。 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更何况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围着同一个男人转的女人。 但在原主没有被萧逐野带进府之前,这后院好像还挺平静的,至少那些夫人表面上相处还算过得去。 结果原主一来,这后院的画风就彻底变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变,准确来说,是被原主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扭转了大局。 从此这些争宠就从暗地,摆上了明面。 说起这个,苏檀就又觉得萧逐野狗得很了。 他身为府里的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龃龉,偏偏他不仅不管,还纵着一群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该死的男人! 苏檀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之后,认命起身。 不管愿不愿意,这些人都来了,她都得去见一面。 等到苏檀被梳妆打扮完毕,外面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苏檀远远一瞧,脑子里顿时只有一句话:啊,好多人呀! 环肥燕瘦、姹紫嫣红、杏眼桃腮,真是个顶个的大美人! 该说不说,萧逐野是真的艳福不浅! 虽说在苏檀穿过来养病的这一个月,这些人没有一个过来瞧她,但是苏檀却早已经在脑海里把这些人的信息和长相都做了个对号入座。 “见过各位姐姐,让你们久等了。”等到走近,不等众人开口,苏檀率先和她们打了一个招呼。 都是女人,她知道今天这些人过来的心思肯定不会单纯,毕竟换作是被原主磋磨过的她,估摸着也会心里不平衡。 但不管这些人抱着什么目的,她是真的希望以后能和睦相处就和睦相处的,所以她得先把信号释放出去,至于别的,以后是怎么样,再说。 但让苏檀没想到的是,这招呼不打还好,一打众人就直勾勾地朝她望了过去,一个个的眼神晦涩莫名,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最后还是昨天见过的寻芳先站了起来,笑着道:“檀妹妹早,我们也刚刚坐下的。” “芳姐姐早。”苏檀也微微一笑,朝寻芳点了点头。 “芳妹妹这院子离含光院最近,自然是不用赶早的。”苏檀话音刚落,左上角顿时传来一道嗤笑声。 苏檀嘴角一抽,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立马将这位身材傲人,眼神勾人,穿着藕粉色衫子的艳丽美人对上了号。 琳琅院的香蕊夫人,与寻芳同日入府,原本一开始时情如姐妹,却不知为何在半年前突然开始针锋相对。 至于香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了,秋蝉帮她梳头时,院子里每进来一个人她就会和自己说一声。 按照先后顺序,寻芳确实是众人中最后一个过来的。 所以这香蕊夫人说的话,虽然带着讽刺的意味,却也是事实。 至于香蕊……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香蕊:“蕊姐姐的琳琅院离含光院远,让姐姐这么一大早赶过来,还是第一个过来,着实是抱歉了。” 谁知,苏檀这句话说完,对方却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蕊姐姐。”苏檀看了大美人一眼,“过往妹妹做了许多错事,今日和你还有各位姐姐都说一声抱歉。这次鬼门关前走一遭,妹妹也明白了许多事情,今日你们能来看我,我很是感激,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像过往那般任性妄为。” 要说苏檀这声抱歉,确实还没有说错。 因为这从旁人的院子里面直接抢人的歪风邪气,就是她打香蕊这里开始的。 有道是夺夫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从床上拉人,这搁谁谁不膈应? “你,你……”香蕊明显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嘴角都开始抽搐,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的人也看着苏檀,目光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坐在右上角一位身着天青色衣裙,面容娴静,年纪明显比众人大上几岁的女子开口,“看来檀妹妹这一病,倒真是长大了。” “春琴姐姐。”苏檀朝她看去,笑得温婉,“人总是要长大的嘛,之前这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是我自己过往做了太多错事。” 要说别人她可以不在意,但这位她却不可以不在意。 萧逐野虽没有娶正妃,但这偌大的皇子府后院美人如云,日常还是需要人打理的,而这位就是如今府里后院的掌事人。 据说还是萧逐野她母后,当今的皇后娘娘亲自提拔的。 “都过去了。”春琴微微颔首,“你如今既然已经好了,也长大了,日后就好好伺候殿下,与众位姐妹和睦相处就是。” “是,苏檀谨记春琴姐姐教诲。”苏檀点头应下,过往原主仗着萧逐野的宠爱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可她却知道什么叫做宁可得罪阎王,不能得罪小鬼。 “好。”春琴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从她手中接过一个红漆木盒子,“今日我们姐妹过来,也是想恭喜妹妹身体痊愈,这枚玉佩乃是蓝田暖玉,今日便送给你,祝你今后身体康健。” 苏檀:“?!” 还有这等好事,居然有礼物收?! 蓝田暖玉哎,这么大手笔的吗? 等到她谢过春琴,接过暖玉,其他众人也纷纷送上了贺礼。 有人送衣裳,有人送首饰,有人送字画…… 苏十分喜欢钱的檀,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能收礼,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一时间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香蕊的礼物十分清新脱俗,是一盆盛开的百日红。 苏檀眸子微微一眯,有道是人无百日红,这香蕊可真是个会明夸暗讽的小机灵鬼。 但她脸上也不动声色,余光扫过那盆摆在门口的蝴蝶兰,便亲手笑着接了过来。 而在众多礼物中,除了这盆格格不入的花之外,还有一个新奇玩意儿。 是一个颇有特色的香囊,说是能提神醒脑,防蚊驱虫。 苏檀看着眼前这位名唤莫黛,长相带着明显异域风情,年纪据说比她还小,但却身段妖娆的苗疆女子,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皇子就是他喵的命好啊! 话说回来,苏檀刚穿过来时,也怀疑了原主身上是不是外族血统的存在,因为她不仅白得不正常,而且瞳孔的颜色也浅得不像样。 可想来想去,都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哪位亲人是有外族血统的,以至于她也只能将这“异常”当做原主天生的资本。 送完礼,众人又开始聊家常,无非是东家铺子的水粉不错,西家店的料子出了新的。 苏檀虽然真心想融入进去,但到底昨晚被折腾得厉害,在她捂嘴打第三个哈欠时,春琴笑着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檀妹妹大病初愈,还是要多休息的好,我这就不再打扰了。” 她这一表态,不管想不想走的就都不可能再留,顿时一个个都起身告辞。 苏收了礼、心里个真高兴的檀笑着一一应下,自然是起身相送。 莫黛走在最后,似乎有什么话想和苏檀说,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等众人刚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道身着黑色锦服的颀长身影迎面而来。 面如冠玉,姿态翩然,端的是天潢贵胄,君子如兰。 见到来人,所有人的步子都顿住了,眼里的神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但有一个共同点:大家都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唯独站在众人身后,准备挥手告别的苏檀没有。 看到萧逐野的那一刻,苏檀整个人都差点不好了。 天杀的狗男人,这个时候来干嘛?还嫌场面不够乱的吗? 他这一来,甭管她刚刚把话说得再如何诚恳,都定会有人觉得这是在变着法儿的炫耀。 可骂归骂,人都走到了跟前,苏檀也不可能真当作视而不见。 见众人行礼,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微微福下身体,只话还没有说出口,鼻腔里突然溢出一缕热流。 苏檀怔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擦去,白净的手背上,一抹鲜红格外的刺目。 卧槽,血?! 与此同时,寻芳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唇角溢出一抹鲜红。 苏檀怔了一下,喉咙里再次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等她反应,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檀儿!”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苏檀感觉有人一把接住了自己的身体,避免了她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第9章 檀儿,爷给你报仇了 等苏檀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头顶帷幔上挂着的绦子,感受着四肢无力差点儿被掏空的身体,再联想到那擦了一手背的血,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是遭了暗算。 看来不管她怎么真诚,还是有人对她不放心。 可是尼玛要不要这么快,下手用不用这么狠! 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养了个把月才让这具身体恢复起来,就尼玛这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啊! 他娘的,这都什么破玩意事儿! 苏檀那个气啊,国粹三连差点儿脱口而出。 “夫人醒了。”很快,帐子外面便传来秋蝉的声音,“快,去通报殿下。”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却仍有几分惊喜怎么都藏不住。 秋蝉过来挑开帐子,看到的便是苏檀一副撇着嘴角,眼眶红红,脸色苍白,当真是可怜极了。 秋蝉神色一怔,眼里神色变幻,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夫人想起来吗?” 苏檀望着秋蝉,嘴角动了动,“想。” 说是起来,其实也就是半靠在床上,以她现在这体力,她就是想下床也是有这个心,没那个命。 又喂了苏檀喝了半早煨好的热汤,秋蝉看着她那苍白的脸稍微起了几分血色,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夫人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有人下毒害我。”苏檀乖乖点头,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知道秋蝉对自己其实没有恶意。 听到这两个字,再看到这人如此淡定的模样,秋蝉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你知道还如此不小心?知不知道若非爷来得及时,你这条命就……” 话说到一半,秋蝉像是想起了什么,戛然而止,脸色微变。 苏檀正在心里头琢磨着那天的事情,一时间倒也没有发现秋蝉的变化,郁闷道:“我就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着急的嘛。” 毕竟她这刚刚才蹦跶没两天,不对,喵的她压根都还没开始蹦跶好吧! “你可有怀疑之人?”秋蝉缓了缓神色,想起之前自己和苏檀的对话,目光里多了几分无奈。 有道是,防不胜防。 苏檀垂了垂眸子,手指捻过被子的一处绣花。 那里,有一朵盛开的芙蓉。 “是香蕊夫人。”看着苏檀的动作,秋蝉心里微微动了动。 香蕊? 苏檀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明艳美人。 “殿下查出来的吗?”苏檀问。 “是,她给你送的花下了毒。”秋蝉回道。 “那盆百日红?”苏檀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 秋蝉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动静,秋蝉见状立马不再开口,转身朝来人行礼,“见过殿下。” 萧逐野却看都没有看她,大步流星地来到床榻旁坐下,目光关切地望向苏檀,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檀儿,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秋蝉一边朝自己使眼神,一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苏檀不得不又一次感慨这人真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苏檀这厢恍惚了一下,落在萧逐野的眼里却是另一回事儿了,只听得他呼吸都乱了几分:“檀儿,是我不好,我昨日该早些回来的。” 苏檀怔了怔,望向萧逐野,突然发现这男人眼里布满了一层红血丝。 这……不会是因为她熬的吧? 这要是以后让他知道自己是在跟他逢场作戏,绝对是又要罪加一等。 苏檀在心里打了一个哆嗦,正要说话,脑海里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她好像明白萧逐野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昨天早上,这个狗男人走的时候,说的是“若是有人过来看她,让她先不用理会,等他回来再见”。 所以……狗男人这是随口一说,还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心里诽谤,苏檀却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让殿下担心了。” 顿了一下,苏檀垂下眸子,“是妾自己命不好,妾已经没事了,殿下不必担忧。” 只话没有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 这倒不是苏檀装的,也不知道是那毒还是躺了一天一夜身体缺水,喉咙里说不出的干痒。 萧逐野看着这样的苏檀,只觉得一颗心被大手给狠狠揪住。 眼前的女人越是乖顺,便越是突显出他的无能为力,哪怕他知道那些女人一个个心怀鬼胎。 “檀儿放心,你会没事的。”手指轻轻抚上因咳嗽而变得绯红一片的苍白脸颊,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爷已经给你报仇了。” “是……是谁?”苏檀怔了一下,眸子露出了几分惊惶。 有的话她可以跟秋蝉坦白,但对萧逐野却不行。 对付萧逐野这样的男人,她可以造作娇蛮,也可以撒娇任性,甚至有几分耍小心眼的“小聪明”,但唯独不能有真聪明。 女人若没有足够资本的聪明,在男人的眼里就是不自量力的挑衅。 萧逐野轻哼一声,“香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种的花里下毒,若非寻芳昨日给你送的那盆蝴蝶兰,只怕你也会是下一个寻芳。” “香蕊姐姐,蝴蝶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把抓住萧逐野的手,苏檀嘴唇都开始哆嗦,眼泪又要开始往外涌,“殿下,妾真的知道错了,妾昨日也和各位姐姐说了,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她们还会……” “你当然没有做错什么。”萧逐野眼神一颤,赶忙伸手帮苏檀擦去眼角的泪水,“是她心肠歹毒,妄想毒害于你,檀儿莫怕,以后爷定会好好保护你。” 说完,他将苏檀一把拥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苏檀在某个时刻,突然有种自己当真感受到了萧逐野似乎害怕失去她的心绪。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很快让她清醒过来。 “敢算计爷的人,爷一定让她生不如死。”萧逐野声音带着几分比冬日还冷的森寒。 果然是自以为的狗男人,这哪里是害怕她嘎了,不过是对有人挑衅他权威的不爽罢了。 但眼下,哪怕她明知道自己对萧逐野来说只是一个物件儿,她也必须感恩戴德。 “妾谢过爷,有爷这句话,妾就放心了。” 虽然那双大手在说出那句话之时不断地收紧,甚至隐隐有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架势,但苏檀还是乖顺地往萧逐野怀里贴了贴,如一只受惊的小猫儿。 只是她也听出来了,对于香蕊是怎么害她的,这个狗男人并没有要明说的意思。 第11章 跟我争的,都得死 来人嗤笑一声,语气不屑,“明明是你下毒害了我,害了含光院的那位,攀扯我做什么?” “什么叫我害你?我何曾下过什么毒?会用毒的分明是你,是你自己给自己下了毒,又给蝴蝶兰和百日红下了毒!”香蕊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愤怒地朝来人扑了过来。 来人闪躲了一下,香蕊顿时扑了个空,只那宽大的兜帽也因二人间的东西落了下来。 只见一张清丽带着苍白的侧脸暴露在橘黄色的烛光下,虽然只见半张脸,可分明是那也中了毒的寻芳! 寻芳顺了顺被弄乱的发丝,苍白的脸抬起,嘴角露出一丝嘲弄,“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想明白这一层,可就算你知道是我能如何?告到爷面前去又如何?证据确凿,你说的任何话,都只是空谈。” 她表情冷静,神色淡然,仿若这一切早已经成竹在胸,看向香蕊的眼神宛若一只蝼蚁。 香蕊怔了好一会儿,嘴唇喏动,“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情如姐妹的吗?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二殿下让你我过来,叮嘱过你我要互相扶持……” “闭嘴!”听到二殿下三个字,寻芳眼神顿时一冷,“我为什么要害你?香蕊,你有什么脸面说出这种话,你做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香蕊双眼通红,不可置信地看向寻芳。 没有什么比自己以为能交付真心的人背叛让她感到心寒,哪怕这一年来寻芳与她不对付,她也以为这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上面吩咐下来的任务,故而处处配合。 如今想来,那哪里是什么配合,自己分明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为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我死不足惜,可是我做了什么?”香蕊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你还装傻?”香蕊话音刚落,寻芳突然间像是疯了一般,狠狠地将人推倒在地,“你当年抢走殿下对我的恩宠不说,居然还把避子汤假装成补药送给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也许早就有了殿下的……” 话说一半,寻芳似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香蕊被推得整个身体匍匐在地,原本就散开的青丝更是糊了整张脸,但她却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寻芳,你要背叛二殿下?” 寻芳脸色一颤,“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我胡说八道吗?”香蕊死死地盯着转过身去的人,试图撑起身体,可挣扎了两下,最终以失败告终。 身体的每一处的骨头都开始疼痛,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知道,这是萧逐野给她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我之所以和你争宠,都是按照殿下的嘱咐,倘若是我先得宠,你也是要争上一争的。”香蕊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可你却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于我,还妄图给萧逐野生孩子!寻芳,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你!”寻芳身体一僵,转身一脚踢向香蕊的腹部,“你给我闭嘴!” 神色狠厉仿若修罗,哪里还有半点娇弱模样。 香蕊重重地咳嗽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却分明笑了,“寻芳,你不愧是主子心目中最优秀的细作。你给自己和苏檀都下毒,不仅可以把它嫁祸给我,顺带洗清自己的嫌疑,还可以让萧逐野对你又多怜惜几分,再完美一点,苏檀那具身体倘若经受不住一命呜呼,你就又少了一个争宠的对手对不对?这样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的计谋不可谓不强。但是……寻芳,我赌你,我赌你会输,你一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香蕊分明已经没有了气力,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可她最后一句话,却像是诅咒一般,烙在了寻芳的心上,吓得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等站定时,寻芳狠狠地攥紧了手指,冷笑道,“垂死之人,哪里来的底气?” 她怎么可能输? 香蕊方才说的那些都没错,但可不仅限于此! 香蕊要死,并非只是因为她当年的那碗避子药,更是因为她要为萧逐野拔掉香蕊这颗二殿下的钉子! 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孩子的父亲,自己爱上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香蕊看着寻芳,“你就这么自信,萧逐野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寻芳怔了一下,“只要你死了,就不会。” 而且,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有今日之功,又有孩子伴身,他一定不会怪她! “香蕊,怪就怪你,要与我争,与我争的人,都该死。” 说完,寻芳深深地看了香蕊一眼,后退两步,将桌上的蜡烛丢向了不远处的帷幔。 冬日干燥,火苗瞬间点燃了整个床榻,火蛇也飞速地蔓延开来。 冲天的火光里,香蕊看着那道融入夜色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低声呢喃:“寻芳,你会输的,一定会……” 因为,再优秀的细作,一旦动了情,便彻底废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给她送过什么避子汤。 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她要在地狱里等着,等着看她一败涂地,求神无门的那天。 忍住浑身的疼痛,香蕊匍匐着身体一步一步前进,抱住了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精心养育的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庭院里,宁野狐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嘴角抽搐,“着,着火了?!萧逐野,你家房子要被那女人烧没了!” 萧逐野目光冷清地看着那着火的院子,眼神平静,“再盖就是。” 宁野狐:…… 他该说什么?有钱任性? 不得不说,牛还是萧逐野牛啊,一碗横空出世的避子汤,一段虚情假意的恩宠,就能让两个女人反目成仇,让萧问鼎精心步下的棋局满盘皆输。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那谁……寻什么芳做的,为啥不直接弄死?” 第12章 她要抱紧萧逐野大腿 萧逐野一双清冷的丹凤眸子望着那片赤红之处,火势引起了下人的注意,此刻的沁香院已是嘈杂一片,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古井无波。 “杀了做什么?”他问。 宁野狐被问得一下哑口无言,还真的就反省了一下,等到发现自己得不出答案时,才又猛地回过神来,“不对啊,我刚刚明明问的你。” 哪有这样耍人的? 萧逐野并不回答,而是继续反问,“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能把萧问鼎拉下来吗?” 若是别的,宁野狐铁定要跳脚了,可问到正事,他又不得不正色以待。 而且说起这件事情,他也郁闷哪! 轻哼了一声,宁野狐愤愤道,“哪里能那么容易啊,我前脚刚把你上次给的线索的人疏通策反,后脚就被人给灭了口。” “谁做的?”萧逐野又问。 “还能是谁?萧问鼎呗!”宁野狐哼了一声,火星子蹭蹭蹭地往头顶冒,“对自己的人都能够下得了这么毒的手,你那个二皇兄不愧是个心狠手辣的!” 萧逐野轻嗤一声,“你既没有得手,棋子怎么能收?” 宁野狐嘴角动了动,瞪大眸子,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之所以留着那个祸水,是因为我?靠靠靠,萧逐野,这个锅我可不背!” 虽然但是,他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萧逐野假装没有听到他“哇哇”的乱叫,转身就走,被“羞辱”了的宁野狐哪里肯轻易放他走,手中折扇一扬,就将人挡住了,“好,让我背锅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今天晚上做的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说道最后,宁野狐那双狐狸眸子里闪过一抹晶亮。 他认识萧逐野这么多年,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他做事情从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要拔去香蕊这颗钉子,直接把人弄死一了百了,多么省心省力啊。 毕竟有下毒之事在,任萧问鼎怎么想也不会觉得是他萧逐野发现了什么,更何况还有对他死心塌地的亲亲小情人儿寻芳帮着打掩护。 可这人偏偏要画蛇添足,在他这里要了“肝肠断”,喂了那香蕊喝下去,让她死之前痛不欲生不说,还让寻芳过去说那些诛心之话。 就为了看这火烧庭院? 怕不是有病吧? “我为何要向你解释?”萧逐野余光瞥了对方一眼。 宁野狐:“……” “我想知道,我自作多情,我求你告诉我行不行?” 回应他的,是萧逐野的冷冷一哼。 宁野狐站在原地,望着把自己丢下径直远去的身影,差点儿在风中凌乱。 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了看那冲天的火光,又看了看萧逐野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不会是因为她吧,这要是真的,那可就玩大发了啊……” 沁香院走水的事情,很快从院内扩散到院外,一众小厮丫鬟提水的提水,灭火的灭火。 好在这沁香院的位置本就偏僻,加之被人发现得及时,也就没有牵扯到旁的院落。 但即便是如此,仍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有人披衣起身去瞧,有人坐在屋里隔岸观火,寒风肆虐,倒是不知有几人真正睡着。 但是苏檀,却着实是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她身体中了毒虚得很,加之喝的药有安神催眠的效果,愣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辰时,还是秋蝉告诉她,她才知道沁香院昨天晚上失火之事。 “香蕊夫人,死了?”苏檀端着手中的药碗,药是刚煎好不久的,透着指尖传来一阵阵的余温,可她却觉得莫名地心底发寒。 秋蝉倒是面不改色,“是,下人进去找出来时,已经没气了。” 苏檀望着她,“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是。”秋蝉继续点头,“虽说殿下大度,但是她下毒这样的手段到底是歹毒,便是她自己不寻短见,殿下也不会饶过她,不过是早一日死,晚一日死的区别罢了。 苏檀沉默了。 她上辈子经历的事情不少,由于职业的因素,也不是没有见过因为感情破裂,经济纠葛而斗得你死我活。 可到底,她生活在一个文明的社会,一个安定的国家,从来没有什么只要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够定人生死的事情。 而如今,她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势的霸道和人命的轻贱。 所谓的真相是否真的就是真相,香蕊是不是真的自杀,这些都随着香蕊的死去而变得再无意义。 今天是香蕊,明天又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只要在这方庭院里,性命便都掌握在萧逐野的手中,只有他,才是所有的主宰。 想到这儿,苏檀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哆嗦。 哪怕苏檀装得再好,眼下这个寒颤却是实打实的,秋蝉眸子闪了闪,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过蜜饯,“喝药吧,喝了药给你多吃颗蜜枣儿。” 她想,眼前之人虽说之前张扬跋扈,病了之后脑子反而好像好用了不少,但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人。 顿了一下,秋蝉又道,“放心吧,殿下如今偏爱于你,不会让你轻易被人受了欺负,只要你自己不再胡作非为。” 可秋蝉越是安慰,苏檀就想得越多。 是啊,现在萧逐野是对她有那么一点感兴趣,可是倘若哪一天她就是防不胜防被人害了,或者萧逐野对她失去兴趣看她不顺眼要杀了她呢? 握紧了手中的药碗,苏檀觉得自己最初的策略也许并不对。 只要萧逐野对她好一天,就算她再怎么主动示好,别的人都不可能真的将她视若无物,前几天的事情也一定会再次发生; 可倘若她为了让那些女人安心,让萧逐野厌恶于她,在这样的后院里,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也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活路。 而且,她之所以不想争,是为了让自己过上有更舒服的日子,而不是被人欺负,受尽磋磨的。 所以,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她必须找到安身立命的本钱,寻到机会离开这里。 而在此之前,她所要做的,就是抱紧萧逐野的大腿。 不是她没有尊严和骨气,而是在这样一个吃人的皇权至上的时代,所谓的尊严骨气,只属于那些俯瞰芸芸众生的上位者。 想通了这点的苏檀,乖乖地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塞了两颗蜜枣放进嘴里,巴巴地扬起下巴,宛若一只急切渴求温暖的猫儿:“秋蝉姐姐,殿下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啊?” 第13章 他在夜里偷偷摸摸抱她 这一夜,苏檀到底没有等到萧逐野的到来。 秋蝉看着强打着精神,撑着眼皮坐在榻上,最终却敌不过困倦与睡意的苏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经此一遭,这位又不能服侍殿下,既然她身子已经无碍,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来? 而且她不敢告诉苏檀,有人来报殿下是去了对面的菡萏院…… 将层层帷幔放下,秋蝉刚走出屋外,迎面便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秋蝉猛地一惊,就要行礼,却被人伸手拦住。 “她睡着了?”萧逐野问道。 夜里寒风凛凛,他穿着黑色的大氅,却似压了一身霜雪,问出的话却带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暖意。 话语融入夜色,他微微拢蹙在一起的眉也舒展了不少。 “是。”秋蝉听着来人特意放轻的脚步和压低的声音,颇有眼力见地小声回答。 “今日如何?”萧逐野抬眸望向屋里,视线似可以透过层层阻隔看到那道睡着的身影。 “夫人今日已经恢复了些精神,醒来后也乖乖地服药用膳。”秋蝉垂眸回答。 她嘴角动了动,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一直在问奴婢,殿下今夜可会过来。” 萧逐野身子一怔,眸子闪了闪,“知道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说罢,他掀开袍子,拾阶而上,推门缓入。 秋蝉望着那打开又合拢的房门,眼里闪过一抹一晃而过的笑意。 到底,还是让她等到了。 苏檀已经睡着,屋里便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随着萧逐野开门进来的刹那,小小的火苗在屏风后面摇摇欲坠,映出一小块斑驳的痕迹。 萧逐野解了身上的大氅,在一旁的暖炉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朝里面继续走去。 他脚步轻而快,颀长的身影在烛火里拉出一道断断续续的残影。 手指撩开帘子,入目的便是那张俏丽白净,宛若出水芙蓉的小脸。 虽光线昏暗,但常年习武练就的视力,却能让萧逐野将床榻上的人儿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那两卷微微蹙在一起的眉,联想起秋蝉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萧逐野似乎都能够想到,这个小人儿仰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盼的模样。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能够在她睡着之前到来。 “抱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柳叶般的眉,萧逐野的唇角溢出一声亏欠。 再等等,等他把这第一盘棋解了,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失望。 脱下外裳,萧逐野起身上榻。 寒冬的夜太凉,哪怕屋里烧了银丝炭暖炉,也挡不住从外钻进来的丝丝寒意,以至于萧逐野都不用伸手将苏檀拥进怀里,小人儿哪怕闭着眼睛都主动寻着热源贴了过来。 温软的身子滚进怀里的刹那,萧逐野身体猛地一绷,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手指瞬间紧握成拳。 可怀里的人儿却没有半点儿自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攀上来不说,还往他里衣钻去,头也跟只小野猫似的蹭了蹭。 差点儿丢盔卸甲的萧逐野脸都黑了。 理智告诉他该把将人拉开,可最终却还是认命地将人抱紧。 他想,看在她这受伤又中毒的份上,姑且饶了她这次,等她伤好了,自己必定是要一五一十地讨回来的。 抱着怀中人,萧逐野缓缓闭上眸子,呼吸渐渐变得和缓绵长…… 是夜,苏檀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自己被人推下楼的场景,但是这一次推自己的不是杀千刀的渣男,而是萧逐野。 苏檀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知道自己已经穿越,更知道穿越成这样的身份现在不可能对萧逐野做什么。 可是,假如只是一个梦,那就没关系了吧? 更何况,狗男人还要把她推下去! 于是乎,苏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恶狠狠地朝扯着自己的人踹了过去,位置直指男人最脆弱部分! 去尼玛的,渣男给老娘死! 彼时,萧逐野正睡着,腰间突然猛地一重,恍恍惚惚间竟是被踹了个猝不及防。 他甚少睡得这般沉,以至于遭了这一下还有刹那间的不知所措。 正想着,苏檀那头渣男一脚没有下去,顿时梅开二度。 这一下,萧逐野倒是缓过神来了,手臂攀住床沿,身体往后一撤,竟是堪堪躲过。 而那一脚这一回所踹的位置…… 萧逐野往身下一瞧,脸色瞬间黑了。 某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苏檀是不是故意的。 可再看苏檀,只见那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只那紧闭着的眸子,却分明还在睡梦中。 萧逐野神色缓了缓,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只这一遭下来,萧逐野到底也没了睡意。 看了一眼天色,冬日的天亮得晚,哪怕已经是卯时,也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幔。 萧逐野转头又盯了苏檀的睡言一会儿,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便飞速起身。 虽说被吩咐不需要伺候了,但既然萧逐野来了,秋蝉哪里敢睡沉,以至于男人开门现身时,她已经在房门外头侯着了。 “殿下。”秋蝉恭敬行礼。 对于秋蝉的出现,萧逐野倒也没有意外,轻轻颔了颔首,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来的消息,不必告诉她。” 秋蝉愣了一下,点头,“奴婢明白。” 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来了含光院,只是三殿下做事向来周密,这是连苏檀也要瞒着了。 萧逐野点头,“这几日好生看着她。” 说完,便将斗篷披上,转身融入了夜色,朝对面的院子走去。 苏檀醒来时,心情颇为不错。 秋蝉进来伺候的时候,便见她一脸回味的模样。 她记得睡前还是愤愤不平的模样,今日这般欢喜,难不成是知道了…… 一想到这儿,秋蝉心里“咚”地跳漏一拍,忍不住问道,“夫人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苏檀一听,连忙收敛了笑容,换上哀伤的模样,“没有啊,秋蝉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怎么可能告诉秋蝉,自己昨天晚上做了梦,梦里痛痛快快地报了仇,渣男被她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大喊饶命。 而那个死渣男,长着和萧逐野一样的脸。 哈! 狗男人,不来拉倒!老娘在梦里照样拿捏死你! 第14章 每日三问殿下来了没 秋蝉又试探了几句,发现苏檀当真不知道萧逐野昨夜有来过,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去。 “昨夜殿下虽然没有过来,但是今日一早就给夫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帮着苏檀梳洗好,秋蝉带着她朝屏风外面走去。 一听到“好东西”三个字,苏檀脑子里的弦顿时绷紧了。 尼玛,这个套路有点熟悉呀…… 深吸一口气,苏檀垂下眸子,手指搅上袖子,“殿下昨夜,是去了哪个姐姐的院子呀?” 秋蝉怔了一下,她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对方就能想到这个层面。 但转念一想,殿下送礼可不就是为了安抚苏檀吗? 再说,殿下昨夜去了何处,苏檀今日不知道,难道还能一辈子不知道? 毕竟去菡萏院的消息,怕是除了昨天夜里早睡的苏檀,后院的其他夫人都知道了。 “去了菡萏院。”秋蝉回道。 与其让她从别处听到,不如自己告诉她。 “哦。”苏檀点了点头,再一次抬起头来,“我知道了,寻芳姐姐被下毒害了这么久,殿下多陪陪她,是应该的,而且殿下给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我很开心。” 可话是如此,但她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眼圈更是红红的,哪里有半点儿“开心”的模样? 秋蝉嘴角一动,心口莫名地一抽。 可对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般通情达理,她哪里还能说什么,只好跟着点头,“夫人明白就好,殿下心里还惦念着夫人的。” 萧逐野要去哪个院子,要去什么事情,自然不是她这个奴婢可以置喙的,而她更不可能坏他的事情。 秋蝉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苏檀哪里听不出来,她其实就是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的呀,因为她是真的很高兴! 她真的想萧逐野来她这里吗? 放屁!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受虐狂。 那个狗男人来了两回,睡了她两回,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两回。 虽然她也得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趣,但对比起那被抽干了力气的感觉,这点儿趣儿就大可不必。 而他虽然没有来,但却送了礼物过来,有了这一层关系,后院的其他夫人就会收到两个信息: 第一,萧逐野昨天晚上睡在菡萏院; 第二,萧逐野对含光院还是上了心。 虽然前几天才只交锋过一次,但她也知道后院里的其他夫人也不是傻的,她们也能够从里面品出其中的味道。 那就是不管萧逐野是不是真心待她,但至少他上了心,会念着她。 有了这一层关系,那些夫人就算想继续对她下手,也得再掂量着来。 除此之外,比起对付她,被睡了的寻芳目标似乎还更大吧? 不用陪睡,风险降低,还能收礼! 这泼天的富贵,苏檀怎么可能不高兴? 要不是秋蝉在,她可以瞬间原地起飞! 可想归想,苏檀却不能够表现出来,于是乎她这几天养伤的日子,差不多每隔个半天,就朝秋蝉问一句: 早上是——“殿下要做什么?” 中午是——“殿下吃了吗?” 晚上是——“殿下来不来?” 得知萧逐野去了对面的院子后,便幽幽地叹上一口气,也不多说别的。 这样过了两天,秋蝉这厢被问得烦不胜烦,于是乎在某个凌晨,萧逐野又准备离开时,她终于忍不住把这几句话和苏檀这几天的表现告诉了萧逐野。 听到这话的萧逐野眉头紧蹙,但也没有说什么,依旧是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只是次日,又有一堆的好东西送来了含光院。 苏檀看着那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朝秋蝉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没有听到秋蝉告诉萧逐野,但是用脚想,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于是乎,苏檀问得更勤快了。 许是因为“财气养人”外加“心宽体胖”,苏檀这一病,倒是恢复得不错,整个人都看着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竟是比中毒前还要精神几分。 反观秋蝉,因为烦不胜烦,往日里一个冷情冷声的人,愣是被磋磨得动不动就蹙眉摇头。 这天苏檀一睁开眼睛,又准备照例询问,只她那句“殿下今天要做什么”还没问出口,就被眼皮子直跳的秋蝉给堵了回去,“今日下雪了。”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秋蝉也没有打算当真让苏檀不再问,谁知她说完之后,苏檀整个人都像是怔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秋蝉下意识后退一步,“夫人这般看奴婢作甚?” 苏檀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眨了眨眼睛,“是那种一朵朵,跟棉花一样的雪吗?” 雪还能有别的样子的? 秋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是,昨夜下了一整晚,外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了,今日多穿点。” 这是殿下今日临走之前,特意嘱咐的。 一整晚!厚厚一层!! 苏檀眸子都亮了,“穿!多穿点!我要出去玩雪!” 说着,就要下床。 “玩雪?”秋蝉愣住,不可置信。 苏檀转头,给了对方肯定回答,“对,玩雪!” 天知道,她作为一个南方人,从小到大就没看过几场雪。 大学的时候特意选择了一座据说有雪的城市,结果愣是一点没见着,偏偏还有一个大东北的室友,每年都发照片馋她。 唯一一年下了雪,还是她放寒假的回家的后一天! 之后工作的城市,又去了一年四季都阳光明媚的南方,好不容易去了北方,顺利打入京圈,结果愣是没等到冬天就一命归西了。 苏檀从一般大的执念不多,这雪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苏檀当真说走就要走,秋蝉吓了一跳,一把摁住她,“这天寒地冻的,夫人身子刚刚好,怎么使得?” 苏檀挣扎,“使得的,使得的。” 她现在的心,就像出了校门口见到了卖淀粉肠的小学生;自己上着勾股定理,隔壁班在外面上体育的中学生;日日坐在办公室内卷却突然看到在外面野餐的大学生的打工人! 那是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啊! 别说天寒地冻了,就算是下刀子,她也是要去的! 秋蝉捉着跟条泥鳅一样扭来扭去,又拿跟条小狗一样湿漉漉眼睛望着自己的苏檀,莫名地心软了,“真要去?” 听着秋蝉似乎有松口的痕迹,苏檀忙不迭点头,“要去的,秋蝉,这几天只能待在屋里,我都快闷坏了,拜托拜托,秋蝉姐姐。” 秋蝉:“……” 最终,屋里传来一道无奈的叹气声。 “奴婢去给夫人拿件厚实点的斗篷。” 第15章 她像一条撒欢的狗 “快快快!”等秋蝉拿来一件白色银边狐毛斗篷,苏檀迫不及待地穿上,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只刚刚出去,她就傻眼了。 “雪,雪呢?”苏檀转头问身后跟上来的苏檀。 “下着啊。”秋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望了望天上。 这不挺大的吗? 苏檀嘴角一撇,都要哭了,“你不是说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吗?” 她是要玩地上的雪,不是被天上的雪玩啊。 秋蝉嘴角动了动,正要说话,还没有开口,含光院里几个负责扫洒的小厮倒是替她答了。 苏檀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小厮,拿着大大的扫帚,在刚刚被堆了薄薄一层之处,给它扫开,铲走,三下五除二的,当真是干干净净,冰渣不剩。 苏檀:“……” 倒也不必那么勤快,偶尔偷下懒,也可以的。 苏檀深吸一口气,“有没被扫掉的地方吗?” 秋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虽说答应了让她出来,但心里其实是不想的。 毕竟这院子里的雪,也是殿下特意吩咐要勤扫拭。 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苏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醍醐灌顶一般,“对啊,后花园那里的雪肯定不会被扫,我们快去!” 说完,她提了裙摆,就要往外冲。 秋蝉吓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挡不住苏檀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夫人慢点儿,奴婢先去拿把伞。” 苏檀点头,“好。” 秋蝉看了她一眼,又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 苏檀看到秋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哼哼了两声,将兜帽往头上一套,一溜烟儿的就跑出了院子。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秋蝉虽然放她出来了,但其实还是没有想让她去玩儿! 后花园离含光院不远,苏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后花园并不小,整个一大片银装素裹,所有的花木都被白雪覆盖,天地混沌却也纯净一片,看到这一幕的苏檀眼睛都亮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转角处,一道身影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夫人,那好像是檀夫人……”看了进了园子的苏檀,朝露转身望向身边穿着素色大氅的春琴,“我们要不要提醒她,待会儿……” 春琴眸子闪了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走,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朝露愣了一下,却也瞬间明白什么,“是,奴婢知道了。” 两道身影飞速离开,大雪洋洋洒洒,渐渐将二人的脚印覆盖。 苏檀进了园子后,不一会儿就从一阵清洌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沁人心脾的香气。 苏檀想了一下,当即顺着那股子香气找了过去。 等看到那白雪皑皑上面一树树白色的蜡梅,苏檀忍不住从心底里感慨了一声,不愧是“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啊。 更遑论,在那里面还有不少红色的蜡梅。 苏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梅园,她也不折花,就这儿晃晃,那儿瞧瞧,时不时弯下一枝,踮起脚尖闻上一闻。 梅园外面,宁野狐疾步朝里面冲去。 只听得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谁要治病,找棵梅树还要我自己找,这么多树,我哪里知道哪一棵才是百年老梅啊。” 正说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宁野狐步子顿时停下,鬼使神差下,他身子一转,藏进了一处隐蔽之地。 彼时,苏檀正在地上兴奋地搓着雪球,她今天出来的目的有二,一是堆雪人,二是打雪仗。 堆雪人这种体力活,自然是要等秋蝉来了之后再一起完成,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秋蝉来之前备足打雪仗的“子弹”。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嘎吱”的声音。 苏檀眼神一眯,当即回头:“谁?” 宁野狐抽了抽嘴角,看着自己黑靴子下一根翘出来的枯枝,白雪深厚,他也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这么一个玩意。 苏檀没听到有人回话的动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将手里正揉着的雪球往声音处砸了过去。 宁野狐脸被雪球砸了个正着,嘴角都抽搐了。 苏檀听着自己的雪球是砸到了人,当即嘴角一咧,“秋蝉,我知道你到了,别藏着掖着,我们来打雪仗。” 说着,就捡起了第二个雪球继续进攻。 宁野狐那叫一个气啊,死死地盯着苏檀的身影。 她穿得多,又戴了斗篷,远远地瞧着根本看不出来容貌,但即便如此,只看身型就知道这是一个玲珑有致,窈窕丰腴的大美人。 美人哪里来,自是萧逐野后院的。 想到这些美人对萧逐野的作用,又想到自己被打发出来找梅树的原因,宁野狐也决定今天不要风度一回了,哼了一声,就将手中的雪球给砸了出去。 苏檀看着对方直接朝着自己将雪球给砸了过来,当即闪身躲过,捡起地上的雪球就继续进攻。 宁野狐也不让着,他想,这也不知道究竟是萧逐野哪院的夫人,哪里有半点端庄娴淑的模样啊!分明就是谁家狗子被松了绳,来园子里撒野来了吧? 这厢,二人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园子外面,萧逐野跟秋蝉站在门口,二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园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儿。 彼时,宁野狐正一个雪球砸到了苏檀的衣领里,苏檀一边跳脚掏雪,一边笑骂:“秋蝉,你这手法太准了,你有本事就不要躲起来,不然我肯定能打中你。” 站在园子外头的秋蝉:“……” 她转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三殿下,脸色肉眼可见的脸黑了。 他原本只是想着今日下雪了,难得把事务忙完,想着这么多日白天没见,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她。 谁知还没有走到含光院,就看到秋蝉急匆匆地打伞朝外走。 一问才知道,这女人居然去了后花园。 亏他这段时日念着她身子弱,吩咐下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夜夜过去搂着她睡,结果呢? 这女人当真是不顾及一点自己的身子?! 若是看看雪,赏赏梅也就罢了,这是干什么?出来撒欢吗? 至于另一个被她叫作秋蝉的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了! 还真是,玩得开心啊…… 想到这儿,萧逐野直觉得火气一阵一阵往外拱,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上前。 秋蝉脸色一变,大着胆子冲了出去,赶在了萧逐野前面。 苏檀这边脖颈里的雪渣太深,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看到秋蝉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一把薅住她的手腕,“你,咳咳,秋蝉,你太坏了,你先帮我把雪掏出来,我们待会儿再……” 秋蝉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帮她掏雪渣,一边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人不是奴婢。” 苏檀瞥了她一眼,“不是你还是能是谁,你这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毛病跟谁学的啊……” 秋蝉嘴角抽了抽,也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用眼神示意。 苏檀也终于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道颇具压迫性的身影。 卧槽,萧逐野? 苏檀心里“咯噔”一响,莫名觉得不妙,可转念一想,又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当即道,“爷,你,你怎么也来了?” 萧逐野看了她一眼,又朝她身后手中还捏着雪球的宁野狐瞥去,双眸微微眯起,“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苏檀一听,顿时就听出来这狗男人的情绪不对,当即放低姿态,“妾,妾就是这几日在府里待得太闷了,所以看到下雪,就……” “太闷?你这是在怪爷没有去瞧你?”萧逐野冷哼一声。 闷吗?他刚刚看到她倒是和宁野狐玩得挺开心啊! “不,不敢,妾不敢。”苏檀嘴角直抽,一脸的惊慌失措,心里却疯狂吐槽狗男人没事找事。 “看来不是不怪,是不敢了。”萧逐野也知道对方或许是真的待得烦闷了,可一想到她刚刚和宁野狐玩得开心的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沉了脸色,“秋蝉,带你家夫人回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擅自出含光院!” 苏檀怔住了,什么意思?这狗男人是要禁她的足? 她还想说什么,秋蝉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将人死命地往外面扯。 萧逐野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冷声道:“你还不出来?” 此刻,苏檀还没有走远,也听见了萧逐野这句话,更明白了他说话的那个人估摸着就是害她被禁足的罪魁祸首,当即转头看去。 躲在暗处正一脸兴致盎然吃瓜的宁野狐连忙调整表情,从里面晃悠出来。 遥遥一眼,隔着那漫天飞雪。 苏檀看到了一张妖媚横生、雌雄莫辨的脸,以及一双腻死人的桃花眸子。 第16章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是谁?”苏檀被秋蝉一路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刚出园子就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府里的大夫。”秋蝉自然是见过宁野狐的,也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但既然主子给他对外宣布的身份是大夫,那就只能是大夫。 “大夫?”苏檀冷哼一声,“狐狸精也能做大夫?” 谁家好人家的大夫不救人还害人的? 她绝对可以肯定,萧逐野之所以生气,有一半原因是看到自己和那个狐狸精打雪球。 萧逐野爱不爱她是一回事,但是不管什么时代,男人都喜欢将女人看作是自己的私有物。 尤其是像萧逐野这种狂妄自大的男人。 秋蝉听到这句话,冷不丁地愣了一下,眼神古怪:“他的名字,就叫宁野狐。” 苏檀:“……” 深吸一口气,苏檀迎着冷风,咬牙切齿:“他爹娘的还真有先见之明。” 这个梁子,是绝对结下了。 秋蝉:“……” 她怀疑苏檀在骂人,但是她没有证据。 另一侧,宁野狐莫名地打了一个哈欠,他搓了搓手,又摸了摸鼻子,心想刚刚也没觉着冷啊。 萧逐野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来找百年梅树的吗?” 宁野狐乜了他一眼,挑眉:“哦,对,找梅树。” 说着,转身就要走。 萧逐野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他那颇为风骚的紫色滚边,“刚刚的事情不该解释一下?” 宁野狐被揪了个正着,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扼住咽喉的鸭子,“咳咳,解释什么……” 萧逐野手中的力度再收,宁野狐瞬间更难受了,他一边拉住自己的斗篷往前扯,一边开口:“松开松开,有事说事行不行啊,不就是看着小娘子玩得开心加入了一会儿嘛,你再这样,我会以为你吃醋了啊……” 萧逐野怔了一下,手劲下意识地一松。 宁野狐抓准时机,捂住命运的咽喉,猛地往后退两步,逃脱了萧逐野的魔爪,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刚那一下,冷光倒灌进去,还真是不好受。 咳嗽到最后,宁野狐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你不会真吃醋了吧?那女子是谁啊,长得倒还真挺好看的。” 他也没有想自己这句话当真能够起什么作用,但没有想到的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居然真的松了手。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难得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出手,只是那张死人脸明显又冷了几分。 宁野狐:“?” “不会吧,你真的……”他倒吸了一口气,手指着萧逐野,一双桃花眼瞪大。 萧逐野眉头瞬间蹙起:“去找你的梅花。” 宁野狐定定地看着他,狐狸眸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间正色起来:“没记错的话,我来之前,你应该下了令不要让人接近这处吧。”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抹寒意。 宁野狐继续道:“或许是这么巧,她刚好在你吩咐后这个间隙进来了。可是倘若不是呢?倘若我又是一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呢?” 不管萧逐野对那个女人是何意,但刚刚他听到了她要被禁足。 希望自己这几句话,多少能帮到她吧。 毕竟,确实是个不错的小美人儿。 他这个人,可是最抗拒不了小美人儿,最是看不得小美人儿受苦了啊。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檀被禁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院。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纷纷错愕,都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何事。 直到隐约有消息传来,说是没听萧逐野的命令,私下进了梅园。 落霞院,春琴听着朝露的禀告,一张脸神色平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怀里的猫儿。 “夫人,当真没想到,她命居然这么好,私下与外男碰面,又违背殿下的命令进了梅园,居然只是被禁足。”朝露将事情说完,忍不住替自家主子鸣不平。 春琴抚摸着猫儿的手指一顿,缓缓抬起眸子:“谁告诉你她私下见了外男?” “可是……”见了外男这不是事实吗? “爷那边传出来的话可是如此?” “殿下只说檀夫人违背了他的命令进了梅园。”朝露回道。 “那就是了。”春琴拍了拍怀里的猫儿:“爷没有说过的话,就是没有。” 朝露不解。 春琴也不多言,将手中的猫儿放下,缓缓起身,“陪我去给爷请罪。” 朝露吓了一跳,赶忙快步跟上:“夫人何罪之有?” “爷吩咐我清理梅园莫要让人私自进去,檀妹妹却在此间隙进去,还连累她受罚,便是我没做到位,辜负了爷的期许,自然要请罪。” 春琴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温柔又沉稳,一身素白的衣裳融入风雪。 第17章 不愧是母后调教出来的人 春琴被罚的消息传到含光院的时候,苏檀整个人都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在听秋蝉把前因后果说完后,苏檀更茫然了,“我禁足的事情,跟她有关系?” 秋蝉回答:“似乎没有太大关系。” 苏檀:“那她去请什么罪?” 秋蝉:“说是若她能够站在那里多等一会儿,便不会让你进去,你便不会违背殿下的命令,因此受到责罚了。” 苏檀:“……” 见过上赶着争功讨赏的,没见过上赶着找骂受罚的啊。 这什么? 天生的受虐体质? 瞧着也不像那么一回事呀。 “那殿下呢?可有责罚春琴姐姐?”苏檀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关切之色。 “殿下也罚了她的禁足。”秋蝉神色多了些许微妙。 苏檀这下是真的无语了,而且是无大语的那种。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萧逐野有下令让春琴去清理梅园,不要让人进去。 所以春琴以为她是因为违背了萧逐野的命令,故而被受了罚,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萧逐野呢? 她真正因为什么禁足,狗男人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二三数吗? 怎么做得出来啊? 她之前还想着,得罪谁都不能够轻易得罪了春琴,结果倒好,被狗男人这么一搞,这下那天的好感度清净不说,估摸着还得结下梁子。 而且倘若只是她被禁足也就罢了,再来个春琴又因为她被罚,其他院子的人怎么看? 苏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尼玛的晦气。 狗男人这么一搞,她这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外加腹背受敌了。 “秋蝉。”一想到后面要面临的局面,苏檀就有些头大,“找个机会,我们去跟春琴夫人道个歉吧。” 秋蝉挑眉,“她被罚并非因为你。” 苏檀点头,“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秋蝉怔了一下,沉默片刻,“可你现在正在被禁足。” 苏檀抬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你提醒我,你可真是好人啊。 秋蝉面无表情,端起桌上准备好的姜汤,“已经差不多了,喝了吧。” 苏檀磨了磨后槽牙,接过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温暖的姜汤入腹,七分辛辣三分甘甜,倒是驱逐了不少寒意。 将空碗递还给秋蝉,苏檀扯了被子转身就躺了下去,拿了个背对着她。 这不是苏檀第一次做出这般姿态,秋蝉也有了经验,知道这是耍小性子呢,当即也不再多言,收拾了一番就朝外面走去。 只是临走之前,还是没有忘记给苏檀将漏风的被子给掖了掖,唇角的弧度也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禁足了也好,到底能安分上几日,免得这天寒地冻还跑出去撒欢,这身子哪里是能够被折腾得起的? 想到最后一句话,秋蝉脸上的笑容不禁消失了几分。 苏檀躺在床上,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一会儿是没有实现的堆雪人工程; 一会儿是害她被禁足的男狐狸精; 一会儿又是春琴去萧逐野那里请罪,萧逐野趾高气扬的场景。 当然,最后一幕,是她幻想的。 想着想着,苏檀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眼下却也找不到头绪。 再想想,竟是渐渐有了睡意。 苏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想不通,索性也就先不想了,有道是“我醉欲眠卿且去,去尼玛的……” 落霞院。 朝露心疼地看着跪在佛像前念经的春琴,终于是忍不住了,“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殿下他并未怪罪于你啊。” 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虽说自家夫人如今暂代掌事,但往日里殿下去的最多的还是苏檀、寻芳、香蕊三位夫人那里。 如今香蕊已经一命归西,苏檀被禁了足,寻芳那头到底也因为中毒伤了身体,怎么看都是自家夫人的机会来了。 结果倒好,她竟是白白地断送了机会。 对于身后侍女的询问,春琴手中的佛珠没有停下,直到念完三遍佛经后,她才缓缓地睁开眸子,目光里带了几分虔诚与温柔,“朝露,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朝露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已经四年了。” “都四年了啊……” “是,奴婢刚刚被送进府里来,就跟着你了。”朝露回忆起过往,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她记得那个时候眼前这位还不是夫人。 而眼下几年过去,竟是物是人非。 “四年了,还没有看清这府里的形势吗?”春琴低低叹了一口气,语气带了几分遗憾,“早知你如此愚笨,当初就不该让你跟在我的身边。” 朝露吓了一跳,“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夫人,奴婢愚钝,不知犯了什么错,但奴婢待夫人绝对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啊。” 她只是觉得,夫人失去了很多好的机会。 春琴缓缓起身,将人从地上扶将起来,“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 “还请夫人明示,以后奴婢会上心的。”朝露目光露出几分渴求。 春琴沉默了一会儿,眼里似多了几分孤寂,许久之后,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当这夫人之前,有人与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她说,最得宠的不见得是赢到最后的。” 朝露怔了一下,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夫人你这是把……” 怪不得这么多年,她们落霞院一直最为风平浪静。 “若是明白,就不必再说。”春琴转头看了她一眼,“刚刚学聪明几分,何至于又蠢了回去?” 朝露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又惊又喜,连忙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不会说的,以后也不会胡说,夫人想做什么,奴婢都听你的。” 春琴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转身朝寝室走去,朝露赶忙上前扶住她。 在那片素白的纱衣背后,一片香雾缭绕,隐约地露出一尊唇角带笑,却目光威严的救世菩萨像。 书房里,宁野狐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折扇,一双狐狸眼滴溜溜地打转,“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何不待见这些美人儿了,一个个心眼子忒多。” 顿了一下,他又道,“尤其是刚刚那个春琴,坏事做了,好人当了,要不是那脚印还没有被雪完全覆盖,我就当真是要信了她是无辜的了。” 说道最后,宁野狐想起春琴过来书房时大义凛然自请受罚的场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也就是萧逐野,有这个本事跟这些女人们斡旋,换了他早就要多远跑多远了。 “毕竟是母后调教出来的人。”火光下,萧逐野缓缓抬起眸子。 昏暗之下,宁野狐看不清萧逐野的表情,只听得他语气冷冽,带着几分讥讽。 宁野狐脸上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那怎么办?你这一罚,岂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呵……”萧逐野低低一笑,食指与拇指摩挲了几下。 若是旁人,他或许也就罢了。 但算计到苏檀的头上…… 第18章 夜夜笙歌不断 翌日清晨,萧逐野是从落霞院里出来的。 当苏檀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彻底“雅蠛蝶”住了。 她甚至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头,“你确定爷昨天晚上是歇在落霞院的?” 秋蝉点头,“是。” 苏檀:“……” 见过骚的,没见过这么骚的。 又要罚人家,又要跑去和人家睡觉? 打了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苏檀觉得,萧逐野这脑子绝对有病。 秋蝉站在一旁,看到的便是苏檀撑着下巴,蹙着眉头,一脸复杂又唏嘘的感慨模样,下意识地安慰道:“春琴夫人昨夜这般做,乃是大义之举,殿下怜惜她也是应该的,夫人倒也不必难过。” “我没有难过啊。”苏檀转头瞅了她一眼,一脸淡然,她怎么可能因为没有和萧逐野睡觉这种事情难过? 不对! 苏檀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人设,他喵的,差点儿崩了。 “我真的不难过的。”苏檀再次回答,还害怕对方不相信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双重否定表肯定,秋蝉姐姐你一定要认真理解啊,我这深深爱着萧逐野,但又洗心革面,大度不争宠的形象会不会就此塌房,可就靠你了!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秋蝉心里莫名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逃。 “奴婢去给你看看午饭。” 秋蝉冲出房门,对着冰冷的空气重重地吸了一口,只差一点,她就把殿下这段时日夜夜宿在含光院,包括昨夜也来了的消息脱口而出了…… 苏檀看着秋蝉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看来这人设还是立稳了的。 不愧是她挑中的队友,理解能力果然一流! 屋里静悄悄的,苏檀不禁又想起了昨天晚上临睡前觉得奇怪的点,再一结合今日之事,苏檀脑海里灵光一现,突然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争宠,不一定是要像曾经的苏檀那般争强好胜,上赶着去别人的院子里抢人; 也不一定是要像寻芳那般,顾影自怜惹人心疼。 各花入各眼,个人也自有个人的手段。 而且,以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她也看得出来,他萧逐野不就是喜欢这种明事理,不给他找麻烦的女人嘛! 更何况,萧逐野还是那样一个眼高于顶,惯被人捧着的男人! 所以啊,春琴这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好,使得妙! 想到这儿,苏檀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愧是能够入皇后娘娘的眼,成为这偌大后院唯一的话事人的人,哪里当真有表面这么简单。 只是一想到她那日来见自己表现出来云淡风轻,又想起原主记忆里,春琴那人淡如菊的性子,苏檀就莫名觉得瘆得慌。 有道是宁可得罪真小人,不可得罪伪君子。 看来日后,她还是得提防着点儿春琴了。 这么看来,这禁足之事,也不算是百害而无一利,至少她通过此事,了解了春琴娴静面容下的野心。 该说不说,苏檀还是有点儿气运在身上的,虽说这分析方向和真实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最终结论出来的效果,却莫名的准确。 而另一侧,春琴半个身体靠在床榻上,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 “夫人醒了?”朝露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掀开帘子进来,欣喜地看向她。 春琴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起身,半个锦被滑落,露出半个布满了痕迹的肩头,她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赶忙又拉起被子将自己捂住。 “夫人。”朝露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又道,“奴婢去打水伺候你洗漱罢。” 说罢当即就要转身,却被春琴一把拽住胳膊,“昨夜,爷……当真来了?” 她声音沙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 “是啊,殿下的确确确来了,而且他今日起身时,还特意吩咐奴婢说让夫人多睡会儿,莫要惊醒夫人。”朝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春琴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朝锦被下看了一眼,前一刻还平静的脸,瞬间飞出一抹独属于女儿家的绯红。 “爷竟然,竟然……”她呢喃了两声,到底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只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朝露看着她这般模样,吓得连忙去擦春琴的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道,“夫人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别人都道她们落霞院风光,是皇后娘娘送入皇子府的人,又有了后院的话事权,可谁不知道,除了当年入府的那一晚,三殿下进来这落霞院的次数,乃是整个后院夫人里,最少的。 春琴听着这话,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的冷落,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他的冷淡,可昨夜之事,却让她明白,她想要的,其实并不只是走到最后。 哪怕此事,或许已经违背她的本意,她也甘之如饴…… 第二夜,萧逐野又去了落霞院。 第三夜,萧逐野还去了落霞院。 接着便是第四夜,第五夜…… 当接连半个月都传出萧逐野清晨都是从落霞院那里出来时,苏檀只想给这位日日不歇,夜夜笙歌的大兄弟送一个字:牛! 实在是牛,还是那种犁不坏的牛! 这半个月的时间,苏檀虽说被禁足了,但小日子过得也并不无聊,也就是不出门而已,其他的饭照吃,瓜照听,更别提不会有人来骚扰。 唯一不爽的就是,她想在院子里留点儿雪堆个雪人,却没有人听。 就算是白天她盯着不让扫,等到了第二天一早醒来,院子里也是光秃秃的一片。 后来许是秋蝉觉得她太可怜了,就给她找了不少话本子来瞧,里面有不少民间故事。 于是乎,苏檀发现,不管啥时代的故事,都逃不过男女之情四个字,外加狗血剧情的加持。 该说不说,还挺有趣,苏檀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秋蝉告诉她,她娘家有人来了。 第19章 娘家上门 苏檀有些诧异。 要说起来,她穿过来后还没有见过原主的家人。 从原主的记忆里看来,她和家里人相处得并非不好。 原主父亲名叫苏源,是大雍皇城人士,经营着一家小酒楼,在一次下江南进货时遇到了山匪,落水后幸得原主的母亲相救。 虽说捡回来了一条命,却也受了重伤,更是在这场意外中失去了记忆。 原主母亲好生照顾,苏源慢慢恢复健康,只是在这日日相处之下,男女之间的情愫也就渐渐生了出来。 情到深处,二人自然是结为了夫妻。 时间一过,便是整整一年。 可好景不长,苏源在一次外出时,又不幸落了水,而这一次,也让他想起了过往之事。 几经思索下,他还是和原主母亲坦诚了自己的身世和已经娶妻生子的事实。 原主母亲大为震惊,但却也表示理解,并让他回家与家人报喜。 苏源听到原主母亲的话,只能够一个劲儿地感激,并表示待得回家之后,与妻儿交代清楚,并许诺会将她接去皇城。 原主母亲便都一一应了。 苏源归家后,便与结发妻子说了这一年之事。 要说起来,苏源与妻子林氏乃是青梅竹马,二人成婚之后夫妻恩爱,感情和睦,苏源也从未说过要纳妾之言。 林氏得知他这一年的经历,只觉得三分一心疼,三分心酸,更多的却是庆幸与夫君能够回家,以及对原主母亲的感激。 她甚至便是,若是苏源将原主母亲接回来,她愿意与她和睦相处,以姐妹相称,二人不分大小。 若只是与原主母亲有情愫,苏源也就罢了,可一年时间过去,他不仅对她心怀感激,二人也已经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他又哪里能不回去寻她。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二人居住之所时,入目的却是一片荒凉之景,以及一封寥寥数语的书信。 从那之后,苏源便一直寻找着原主母亲的踪迹,整整十年,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六年前,才有了只言片语的消息。 他这才知道,原来原主母亲当年离开,是她曾经到过皇城,看到过他和妻子林氏相处的模样,不想打搅;而且她还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 当苏源找到原主母亲时,原主的母亲已是病入膏肓。 虽说之后也是遍寻名医,却到底没有挨过半年便撒手人寰。 许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原主与母亲生活的日子,在她记忆里并不清晰,但大抵也都对得上。 至于原主母亲与父亲苏源曾经的过往,则是林氏和苏源告知于她的。 在她们看来,苏檀有权知晓曾经发生了什么。 而也许是因为愧疚,也也许是因为感激,不管是苏源还是其妻子林氏,都对苏檀一等一的好。 甚至在某些时刻,林氏待苏檀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上心。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在得知原主要被萧逐野纳为妾室之后,林氏当天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又是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两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被家人劝动,她又亲自去找原主,说高门难入,更何况还是做妾室,若是原主不愿意,她就算是把家里所有的积蓄给她,入了罪,也要将原主送走。 但这么多年,原主在家里娇生惯养,也养出了几分自己的性子,哪里肯听林氏的,等到日子一到,欢欢喜喜地把自己收拾好进了萧逐野的后院。 想到这儿,苏檀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不就是妥妥的教科书典型? 至于这穿过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倒不是她躲着原主的家人,而是按照大雍的习俗,这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非必要便是一年到头都不会回娘家一两次,哪里有那么容易再见的。 更何况她还只是被纳入皇子府的侍妾。 她懂的道理,林氏不可能不懂。 所以,她既然会来找自己,那必然是有非见不可的原因了。 秋蝉见苏檀半天没说话,便道,“你若是不想见,奴婢便去给你回了就是。” “我没有不想见。”苏檀抬起眸子,不管是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还是这具身体里流的血,她都没有理由不见原主的家人。 “只是我现在被禁足了,还可以见吗?” 秋蝉怔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 苏檀捏了捏手指,又道,“秋蝉,我可以见吗?” 一句话是询问,两句话便是表达渴求了。 秋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殿下说给你禁足,并没有不允许旁人进来探望,夫人稍等,奴婢去请苏夫人进来。” 说罢,秋蝉不等苏檀回答,转身便朝外走去。 看着秋蝉的背影,苏檀忍不住给她树了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秋蝉啊!她都没有想到这个点呢,还以为要去求萧逐野那个狗男人。 秋蝉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远远地便瞧见一道穿着天青色袄子的妇人在路上站着,冬日凛冽,她穿得不甚厚实,几缕青丝垂下来,在寒风中飘摇。 秋蝉缓了缓脚步,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朝外面走去。 守门的小厮是认得她的,见她过来便也打了招呼,她点了点头便朝林氏走去。 彼时林氏正心里天人交战,犹豫要不要走着,骤然听到有人叫“苏夫人”还有片刻的恍惚,等看到声音来源处的女子朝自己走来,才敢确定这人当真是在叫自己。 “苏夫人。”秋蝉行至她的面前,弯身点头。 林氏调整了一下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姑娘是?” “奴婢秋蝉,是檀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苏夫人唤奴婢名便可,当不得一声姑娘。”秋蝉看出了对方的小心慎微,语气又多了几分和煦。 “使得的,使得的。”一听到檀夫人三个字,林氏先还有些愣神,但立马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苏檀,语气就更加客气了。 虽说人家自己是一个奴婢,但皇子府里当差哪里是她们这种平头百姓可以比得上的? 更何况,这还是在檀儿身边的人,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不好好照顾檀儿,她都不知道上哪儿去。 “夫人随奴婢进来。”见林氏执意如此,秋蝉便也不多言,朝左右两边守门的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里头。 林氏见状,赶忙跟上。 随着林氏脚步踏入三皇子府,几道藏在暗处的身影也悄悄退去。 “进来了?”落霞院,春琴看着前来回禀的小厮,声音温和。 “是。”小厮点头。 春琴轻笑一声,手指捻着佛珠,语气意味莫名,“家人能来看望,倒是好事情。” 另一侧,菡萏院。 红荷有些愤慨道,“凭什么她还能有娘家人看她?” 寻芳手指捻过一片百日红的花瓣,语气平静,“只是禁足,又没有说不能让人进去。” 红荷:“可是这可是皇子府,她娘家那是个什么人,也能随便进出?” 寻芳眼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你以为这是谁的授意?皇子府岂是那么好进的。” “夫人的意思是,是殿下他……” “看来,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第20章 她一个侍妾能怎么办 林氏这一路走来,都格外地小心翼翼。 她一方面想走快些,早些看到女儿,也生怕自己走得慢了,届时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给苏檀惹麻烦; 另一方面又想看看自己牵肠挂肚的女儿生活的地方究竟如何,能不能寻到几分她的痕迹。 虽然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但秋蝉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便也悄然放缓了脚步。 既然是来了,也进了门,那今日自然是能够见到人的。 但这进来的机会,却不是次次都有的。 等走到含光院,秋蝉顿住步子,转身对林氏道,“苏夫人,这里就是檀夫人的院子了,夫人得知你来,已经在里面侯着了。” 林氏看了看这宽敞明亮的院子,又看了看秋蝉,眼里竟是露出几分踯躅,“檀儿……檀夫人就在里面?” 她像是在问对方,又像是在问自己。 又或者,她谁也没问。 秋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的本意是带到这里就离开,却到底还是将林氏引进了院子。 苏檀这厢,正站在烧得暖烘烘,红艳艳的炭盆旁,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当即出门迎去。 虽然她不是原主,但不管是谁,都挑不出林氏的半分错处,她念这位母亲的好。 “娘。”苏檀看到了人,便主动开了口。 彼时林氏正低着头,准备跨过那小腿肚高的台阶,陡然听到这么一个字,人顿时就停下了。 她愣愣地抬起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眼神又惊又喜,当即就要快步上前,“檀……” 但她很快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朝苏檀俯身行了一个礼,声音恭敬,“林氏见过檀夫人。” 苏檀心里一跳,几乎是冲出了院子,一把扑进林氏的怀里。 林氏吓了一跳,嘴里连声道,“檀夫人,使不得,这里是皇子府,你……” 她一边说,一边左右看去,却发现带自己来的叫秋蝉的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在。 “娘,娘……”苏檀又连着叫了两声。 这一回,林氏终于绷不住了,用力地搂住苏檀的身子,“檀儿,娘的檀儿,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一句话未说完,竟是声音都开始颤抖。 看着眼前约莫三十五岁,一脸慈祥柔美,却也染上了岁月风霜的女人,苏檀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最开始,她只是因为林氏待原主的好而叫出的第一声娘,那是因为敬重与感激; 那么此刻,她所感受到的,便是浓浓的欢喜。 没有人会拒绝真正的关心与爱意。 如果可以,她会把林氏当成自己的母亲来孝顺,会把原主的家人当家人。 “娘,我们进去说话。”苏檀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扶着林氏进了屋。 屋里的炭火烧得刚刚好,林氏也终于感受到了几分暖意,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苏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林氏接了过来,却没有喝,而是转手放在一旁,拉住了她的手。 苏檀便也任由她拉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一打量。 等到确认苏檀的的确确全须全尾后,林氏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好,看起来气色不错,精气神也足。” 苏檀眸子闪了闪,她这大半个月,确实养好了不少。 若是早一个月,在她躺在床榻上的日子来,怕此时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娘,家里爹,兄长和弟妹都还好吗?”苏檀在她身边坐下,语气自然地询问。 林氏和原主的父亲苏源共生了四个孩子,其中最大的比苏檀大两岁有余,今年十九;乃是她和苏源成亲后不久便怀上的,名唤苏柏; 第二个和第三个是一对龙凤胎,女儿名唤苏槿,儿子名唤苏柳,二人比苏檀小了近两岁; 第四个才七岁,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娃娃,取名苏樟。 原主还在家时,和几个兄弟妹都相处的不错,尤其是前面三个,便是苏槿和苏柳小,都从小被林氏教导要让着苏檀,爱护于她。 苏檀此刻也正琢磨着原主儿时的欢乐时光,一时间没有留意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林氏脸上微微一闪而过的焦灼。 林氏点头,“好,都挺好的。” 苏檀又问,“酒楼的生意呢?” 林氏轻笑,“也好,如今天冷,喝酒暖身子的人不少,生意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而且也近年关了,不少人要买酒回家过年的,你放心。” 苏檀听闻,便点了点头。 在原主的印象里,苏氏酒楼虽然不大,但胜在远近闻名的好口碑,故而不管是左右邻里,还是隔着两条街的酒客,都经常光顾。 一家人虽然不少,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能够吃饱穿暖。 苏檀又和林氏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数是林氏问,她回答。 等到林氏问得差不多了,她便跟着开了口“娘今日来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吗?” 她问得直白,并没有多去考量其他,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以林氏这样谨小慎微的性子是不会踏进这个皇子府的。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 不是不想来看她,而是害怕给她带来麻烦。 被苏檀这么一问,林氏脸上刚刚还因为苏檀回答的话而露出的几分笑容顿时僵住,但很快,她便又笑了道,“哪里有什么事情,就是樟哥儿他们一直在家里念叨你,说想你了,我就过来瞧瞧你,你爹也是,他本意也想跟着一起来的,但刚刚我也说了,酒楼里生意好嘛,他又抽不开身,这不,就只能够我一个人来了。” 苏檀听着她这般说,也没有反驳,轻轻点了点头,“是檀儿的不是,让爹娘和哥哥弟弟妹妹们担心了。” “说这做什么,你哪里有什么不是。”林氏一听这话,赶忙反驳道,“檀儿你很好,如今看到你平安康健,我也就好回去和他们说了。” 苏檀还要说什么,林氏却突然起身,“好了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爹那边还等着我去帮忙呢。” 说着,竟是就要离去。 苏檀嘴角动了动,最终点了点头,没有挽留,“那檀儿送娘出去。” “不用不用,外面这天寒地冻的,你出来做什么。”林氏连忙拒绝。 苏檀到底还只是将她送到了院子口。 无她,她出不去。 苏檀一直站在门口,望着林氏离去,待得林氏的身影消失不见,秋蝉便进了来,目光多了几分复杂,“夫人怎么不多说会儿话?” 她想说,三皇子看似宽松,但实则规矩森严,不是谁都能轻易进来。 这样的机会,着实是不多的。 苏檀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秋蝉姐姐,我想拜托你帮忙查一件事。” 秋蝉怔了一下,“何事?” 这厢,林氏匆匆地从皇子府出来,便朝自家酒楼走去,没有走几步,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二人看到对方后,纷纷顿住步子。 苏源看了看发妻过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发妻,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你见到了檀儿?” “是。”林氏点头。 苏源语气瞬间急了,“你把事情和檀儿说了?” 林氏嘴角抿了抿,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苏源似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她只是一个侍妾,能够做得了什么?说了也是白给她添麻烦。” “我知道。”林氏垂眸,脸上露出一丝悲伤,“可是栢哥儿……” 苏源:“栢哥儿那边,我会再去疏拢,你别太忧心了。” 林氏沉默,“好。” 苏源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想问又不敢问:“檀儿,她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林氏忧愁脸上瞬间多了几分轻松,“挺好的,看着气色不错,下人待她也和善。” “那就好……” 第21章 爷,檀夫人请你今夜过去 苏檀拜托秋蝉去查的事情,不到半天就有了结果。 听着秋蝉的话,苏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出她所料,苏家还真的出事了。 林氏过来本意估计就要与她说这件事情的,却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最终没有开口。 秋蝉看着苏檀皱了眉头,眸子里多了几分深邃。 她打探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也有些诧异,她虽然和苏檀相处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过往却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只知道她其实并非她爹发妻所出。 却不想,这一大家子的关系,倒比天底下大多数大富大贵的家庭还要和睦。 尤其是那个林氏,她为了不给苏檀惹麻烦,竟然忍得住。 “你打算如何做?对方可是国公府的大公子。”秋蝉见苏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打破僵局。 苏檀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啊,对方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哪怕苏栢是因为阻止对方强抢民女而失手打伤了他,又能够如何呢? 且不说对方最终强抢民女未遂,苏栢将人打伤了是事实,就算是对方真的是强抢了民女,在这个官官相护,皇权至上的时代,他们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林氏之所以最终没有告诉她,想来也是想到了这点。 深吸一口气,苏檀抬起眸子,语气哀伤,“秋蝉姐姐,你可以帮我今晚把殿下请过来吗?” 既然知道了此事,她就不可能不管。 可她只是一个三皇子的侍妾,她能做什么?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借势。 而她唯一能够借到的势,就只有萧逐野。 秋蝉眸子闪了闪,她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反问道,“你要用什么缘由请殿下过来?” “我……”苏檀咬了咬唇,“院子里的小厨房不是前两天建好了吗?我想请他过来吃顿饭,以做感谢。” 苏檀也有些拿不准萧逐野这个狗男人最近在想什么,要说他馋她的身子,大半个月都没有来了。 拿捏不准的事情,她向来不会做。 秋蝉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有多怕眼前之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三皇子侍妾的身份去国公府要人;又怕她为了让殿下过来,耍一些拙劣的手段。 要真是如此,她会重新考量自己的立场了。 还好,没有让她失望。 “奴婢会去请殿下,但是殿下会不会愿意来,还得看殿下自己的意思。”秋蝉眯了眯眸子,声音再一次恢复了清冷。 苏檀点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巴巴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殿下,不管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我,我都会等着他的。” 秋蝉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得秋蝉离开后,苏檀脸上悲伤的情绪瞬间收敛,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如何让萧逐野答应她出手救人。 套路得有,但真诚才是必杀技。 苏檀琢磨了一阵子,转身就去了小厨房,半天都没有出来。 另一边,秋蝉抄了一条小路朝萧逐野的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的小厮看着是她,当即转身朝里面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又出来,拱了拱手便将人放了进去。 “奴婢见过殿下。”书房里,秋蝉恭敬地朝坐在上方的萧逐野行礼。 “起来吧。”萧逐野扫了她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何事?” “檀夫人请殿下今夜去含光院用晚膳。”秋蝉道。 “哦。”萧逐野点头,重新拾起书卷。 秋蝉见对方没有继续说话,便又道,“檀夫人说,今夜无论殿下来不来,她都会一直等。” 萧逐野目光微微一凝,嘴角抿了抿,“知道了,回去吧。” 秋蝉闻言,恭敬退下。 待得书房的门再一次关上,阴影处一道人影瞬间晃了出来,“神奇啊,你居然会让婢女进书房,我玩是没记错的话,刚刚这个,就是上回被你禁足的小美……那院里的吧?” 宁野狐一开始还一脸笑容,说道一半突然觉得有冷刀子朝自己飞了过来,顿时改了口。 “你看看这个。”萧逐野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对方。 宁野狐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还用书信……” 话虽如此,但他手却很是诚实,飞快地从萧逐野手里把书信拿了过来。 看完之后,宁野狐眼睛都亮了,“厉害啊,这年头居然有人有胆子敢阻止邱远峰,还伤了他,还只是一介平民,有种!” 说道这儿,他顿了一下,语气瞬间又唏嘘起来,“只是再怎么有种,被邱远峰那纨绔弄进了国公府,这人便是能活着出来,怕也是要废了。” “所以给你看。” “给我什么?”宁野狐撇了撇嘴,就要把手中的信件还给对方。 萧逐野乜了他一眼。 宁野狐突然悟了,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救人?” “不必你救,保住他性命就可。”萧逐野道。 “不是,为什么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了这么个人要去和国公府对上?”宁野狐嘴角直抽抽。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萧逐野气定神闲:“邱远峰是大皇子的人。” 宁野狐心里咯噔一响,“这样?” 若是邱远峰是大皇子的人,那此事的确值得插一插手了。 可,他怎么就觉得不仅仅是那么一回事呢? 苏柏……如果他没有记错的,刚那个婢女的主子,就是姓苏吧? 第22章 把他伺候舒服了 是夜,含光院。 苏檀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目光直勾勾望着沉沉的夜色,眸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来。 秋蝉站在她的身后,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从酉时开始,眼前这人便维持着这个姿态,已经足足快两个时辰了。 难不成,真是她想岔了,殿下不会来…… 可一想到自己从书房里回来,碰到的那从小厨房钻将出来,弄得一身烟熏火燎的模样的人儿;再一想到她认真地沐浴更衣,又乖乖地坐下来央求自己给梳一个好看些样式的模样,莫名地就有些许不是滋味。 哪怕明知她做出这一切,皆是有求于人。 秋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等半个时辰,她再去求求殿下罢,大不了就用曾经的法子…… 这厢秋蝉心绪复杂,苏檀心里也同样不安。 她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是要见到萧逐野的,而且还必须得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毕竟平头百姓落在宦官世家子弟的手中,多一刻钟便多一分危险。 她不想看到苏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里,苏栢此人从小就对她呵护备至,关爱有加。 若是萧逐野当真不来,大不了…… 苏檀捏了捏手指,大不了就带上秋蝉去抢人吧,横竖过往不是没有做过。 该说不说,不愧是一个院里的。 就在主仆二人同时想到这点时,含光院的院子门口,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檀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露出一丝又惊又喜的神色,一边暗暗跺了跺已经酸麻冰冷的双腿俯身行礼,“妾见过爷。” 萧逐野原本还打算多少摆出一点姿态的,好让她知道,今后不得再私自忤逆胡来。 可看到苏檀穿着一身薄薄的粉色长裙站在屋檐下翘首以盼,小脸冻得通红,却在看到自己出现后目光宛若星辰的模样时,心脏便是猛地一跳。 大步流星的走到苏檀面前,萧逐野一把托起她的手,“怎的不在屋里待着?” 他语气沉冷,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愤怒。 他想,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莫不是忘了,之前禁足是为何事吗? 可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想法,萧逐野突然发现,苏檀或许当真不知道自己禁足她是因为什么。 一想到这个,萧逐野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了她在雪地里和宁野狐嬉笑打闹的模样,明知道此事怎么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可心里那种感觉,就是跟冷风一样,直直往上蹿。 萧逐野的脸更黑了。 苏檀悄悄打量着萧逐野的神色,她看出了萧逐野这突如其来的恼怒,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股子怒意该不是冲着她今夜的行为来的。 包括虽然他刚刚的话是不太好听,但其实也不见得是真生气。 真是喜怒无常。 这种高高在上的狗男人,不就是喜欢别人捧着他吗? 要不是因为有求于他,她是脑子有坑才会站在这里吹冷风等他。 可眼下事情都做了,薅住资本家每一根羊毛的苏檀自然不能让这个工白打了,“爷,妾有错,上回不该忤逆爷,妾也不知道爷会不会,就……”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所以就一直站在外面侯着? 一想到秋蝉下午和自己说的那句话,萧逐野心里猛地一抽,“若是爷不来,你就要一直等下去?” 苏檀抿了抿嘴角,不语。 等下去?怎么可能?傻子才会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可偏偏她这幅不语的模样落在萧逐野的眼里,便成了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活脱脱就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儿。 萧逐野的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来。 可一想到这女人今夜之所以会请自己过来是因为有求于自己,萧逐野便还是忍住了将人打横抱起的冲动,轻哼了一声,“这种事情今后不许再做,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若是不怜惜,便没有人会在意,不是说要请爷来用晚膳吗,还不走?” 苏檀听着男人这山路十八弯,越拐越没边的话,不由得心里疯狂吐槽——他喵的,逼逼赖赖的,你倒是赶紧进屋啊! 陡然间峰回路转,苏檀眼睛都亮了,这一回是真的高兴,“是!” 说罢,欢欢喜喜地将萧逐野迎进了屋里。 看着那道瞬间恢复了生气的身影,萧逐野唇角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 屋外虽冷,但屋里却十分的暖和。 烧得火红的炭盆,插在花瓶里的腊梅,燃着的沁人心脾的熏香,进门便让人有种如坠春景之感。 但更让人挪不开眼的,是眼前的春景。 屋外夜色黑,虽然屋檐下挂了灯笼,但萧逐野方才心里烦闷,也没有太打量在苏檀今夜的穿着打扮。 进了屋,被烛光一照,他便发现了她与往日里的不同,分明是用了心的。 尤其是那张俏丽白净,吹弹可破的小脸,许是在外面站久了,进到屋里被暖气一熏,就像是一颗刚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蜜桃,白中透着红,让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苏檀哪里会没有察觉到萧逐野的欲望,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男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带掩饰一下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可再一想,自己眼下这身份,在他眼里只是个随意玩弄的侍妾,也就释然了。 别生气,别生气,气死了没人替。 但按照她今晚的计划,可不是一开始就要滚床单的。 予求予取可以让人男人满足;欲擒故纵可以让男人心痒难耐;结合合适的时机二者混合而出,才是最牛逼的王炸。 苏檀垂下眼眸,“爷今夜可用了晚膳?”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自然是知道苏檀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她今天晚上把自己请来的由头就是这个。 他本意想再逗一逗她,可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又想到这人已经站着等了自己好一会儿,怕也是又冷又饿,到底还是软下了心肠,“不是你让爷过来你这里用膳吗?” 苏檀在心里骂了一声狗东西就会拿乔,脸上却露出十足的欢喜,赶忙给秋蝉使了一个眼神。 很快,饭菜便被端将上了桌子。 对比起过往曾经有侍妾试图请自己过去时,摆出的琳琅满目,饕餮盛宴,眼前这不过四道菜的晚膳,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但想到苏檀上回和自己说过的“一日三餐两人四季”的话,他却又觉得眼下这样就刚刚好。 躬逢胜饯大快朵颐不过是逢人做戏曲意逢迎,只有此刻的几分实实在在的烟火气,他才觉得这不是应付,而是真真正正地过日子。 第23章 饱暖思淫欲 苏檀可没想到自己这简单几道菜落在萧逐野的眼里,会让男人脑补联想到这么多,只见他既然坐了下来,便立马道谢,“托爷的恩典,这小厨房在昨日开始动了火,今夜是第一顿饭,妾不敢一人独享,便想请爷过来用晚膳。” 要是苏檀知道这出其不意的效果,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她之所以只弄了这四道菜,原因有三。 第一,小厨房虽然搭建起来了,但到底不是什么府里主要的供应,食材相对简单; 第二,依着萧逐野上回“野猪吃细糠”的表现来看,她准备多了纯粹就是浪费; 第三,她懒。 虽然不是她亲自做的,但是指挥人做饭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可是你亲手做的?”萧逐野挑眉扫了一眼,小厨房何时建好,他自是知道的,但苏檀这么个回答,却是十分满意。 这是在心里记着他呢。 “不,不是。”苏檀将头低了下去,“爷,妾,妾不会做饭。” 一边说,苏檀一边想,别说不会做了,就算是会做,她也不可能给狗男人做饭的。 她又不是做饭的老妈子,管睡管吃还管做? 白日做梦呢他。 “那你这?”萧逐野也没有指望苏檀真会做饭,她是个什么底细,入府之前他也查了个清楚,只是看那桌上为数不多的几道菜还用盖子遮遮掩掩,觉得有些许新奇。 “是妾循着记忆里儿时吃的,让厨子备的。”听出了萧逐野也不是非要是她做的才吃的意思,苏檀故意道,“若是爷想吃妾做的,妾会去学的,争取下回做给爷吃。” 一边说,她一边用手指揪住自己衣裳的下摆,手指握成小拳头。 萧逐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她手指纤细白净,与粉色衣裳映在一起,宛若春雪与桃花交织。 蓦然的,萧逐野就想到了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胸腹的情形…… 心软之余,莫名发痒。 只眼下…… 轻轻咳嗽一声,萧逐野别开眸子,镇定道,“府里养了那么多的厨子,要你去跟他们抢什么活?准备了什么菜色,还不给爷看看?” 苏檀哪里没感受到萧逐野的心思,刚刚那龌龊的眼神简直直白的不能够再直白了,虽然多少她是存在了勾引的成分…… 在心里骂了一声狗男人,脸上却笑着说了一番感激之话,又让秋蝉帮着一起把盖子揭开。 今夜她准备的只有三菜一汤,菜自然是两荤一素,倒也没有特别值得说的,只是这本身时代就有,苏檀再结合现代的吃法做了些许调整。 倒是那汤,是她用了心的。 她一边揭开盖子,一边观察萧逐野的表情,见对方果然在看了一遍之后,将目光投向了那碗看似清淡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许“简陋”的汤上,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解释,“爷,这是青菜豆腐汤。” 萧逐野眉头一挑,“怎的吃的如此之素?” 他想说她这大病初愈,该是吃些进补之物才是,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能轻易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你就拿这来糊弄爷?” “爷先尝尝就知道了。”苏檀没有辩解,而是主动给萧逐野盛了一碗。 萧逐野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渴望加讨好的目光,便端起了汤碗抿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萧逐野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这是? 苏檀见效果达成,便笑道,“爷,妾是万万不敢糊弄爷的,这菜虽叫白菜豆腐汤,但汤却是猪骨汤底,妾下午就开始叫人预备的。猪骨汤做底,还有豆腐,山药,冬瓜。只这些都熬得细碎,妾便让人有用纱布滤了渣,再放入白菜豆腐煮。” 苏檀话音刚落,秋蝉状若无意开口,“殿下,檀夫人为了这汤,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 苏檀:“!” 秋蝉,你你不叫秋蝉,你应该叫秋-神助攻-蝉! 萧逐野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这汤滋味颇妙,工序繁杂也当真是用心,当听到秋蝉那句话说完之后,莫名的心里也带了丝丝甜意。 “这倒是的确不错。”又抿了一口,萧逐野点了点头,“虽是猪骨汤,却没有荤腥之味,加之豆腐青菜,入口更是清爽,今后倒是可以多做。” 他想,猪骨汤乃营养之物,山药也是滋补之品,苏檀若能多喝上几回,也是不错。 苏檀眨了眨眼睛:“爷喜欢,那以后妾便多安排几次。” 见她如此,萧逐野终于忍不住笑了,“爷不在之时,你也可以给自己安排。” 苏檀当即点头,又表达了对萧逐野的一番感激。 她当然会给自己安排,她不止会给自己安排青菜豆腐汤,还会安排莲藕花生排骨汤,玉米马蹄排骨汤…… 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厨房,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啊! 二人坐下来吃了好一会儿,苏檀便发现自己说这男人是野猪吃细糠那是一点儿都没有说错。 除了青菜豆腐汤萧逐野提了一下,别的几道菜他从头吃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别的。 只这饭的确是比上回的时候多添了一碗。 古代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萧逐野会来这院子,自然也不是做什么柳下惠的。 待得撤下了饭菜,二人坐着又说了一会儿话,再陪在萧逐野身边看着他象征性地写了几副字,苏檀非常捧场地让夸夸人上了一下线。 伴随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不甚清白的眼神,两具身体开始纠缠在了一起,最后挪着挪着,就从本就不算是书桌的书桌,挪到了那宽大软绵的床榻上。 苏檀在“腾挪”过程中,还用凌乱的袖子带翻了一只上面还沾染着墨渍的狼毫。 帷幔摇晃,呼吸交织,此起彼伏。 秋蝉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第24章 都是跟爷学的 二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散在柔软的床铺上,撒在洁白的颈窝里,凌乱又野性。 苏檀的一双红唇嫣红得仿若后花园里那一树盛开的蜡梅,气息如雪落枝头般轻轻颤抖。 “爷,别……”酥酥麻麻的痒,让苏檀只有咬牙低声求饶的份。 萧逐野此刻正在兴头上,听到这话忍不住轻哼一声,他还没有开始,她就开始想躲?求人哪有这般姿态的? “是你让爷今夜过来的,这可不见得心诚。”他的唇又压了上去,细细密密带着啃噬的吻,从小巧精致的下巴处开始,渐渐一路下滑…… 苏檀眼角都红了,身子轻颤,呼吸高亢,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不由向上抬起,圆润精致的脚趾紧紧蜷起,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 萧逐野大手一把握住她柔软又不盈一握的腰肢,将那试图动个不停的人给固定住,目光幽深。 苏檀察觉到了男人眼里势如破竹不死不休的征服,自暴自弃地放柔了身体。 狗男人兴致一上来可不会管她的死活,她还不想明天又腰酸背痛半死不…… 果然,整句话还没有想完,整个人便被彻底攻城略地。 天地之宽,唯有她似要像是被钉死在这方寸之间。 一开始苏檀还忍着,只手指“不小心”在男人背上留下了几道不轻不重的痕迹,毫无疑问,引来又一阵鞭挞。 察觉到苏檀咬着唇瓣,萧逐野充满侵略的目光望去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那泛着水光的檀口,“出声。” 苏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声狗男人恶趣味,却也知道自己今天有求于人就得拿出几分求人的样子。 刹那间,只听得—— 娇莺轻啼,幼猫嘶鸣。 婉转动听,勾人心魄。 萧逐野满足极了,只觉得天底下最高明的琴手弹奏出来的乐章,都没有此刻悦耳。 一开始苏檀的出声还带着几分刻意逢迎在里面,可随着男人的动作越发的凶狠,她也渐渐乱了章法。 热浪袭来之时,苏檀脑海里刹那间唯有空白一片。 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各处,不知方才口中所言何物。 只余不受控制轻轻颤抖的身体,和乱得不知是进气还是出气的呼吸。 刚刚那一下,她是领略到了何为极致的。 不得不说,经过几次磨合,她越来越发现萧逐野的身体和力量都不错。 萧逐野整个身体覆在苏檀的娇躯上,亲密无间,呼吸交织。 一滴汗顺着脖颈打在玉枕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萧逐野平复了几分,眸色渐渐恢复清明,“檀儿,你真是……真是要了爷的命。 苏檀此时也已恢复了几分神智,心想要是可以的话,她还真的想要了狗男人的命。 可眼下,她还得把人捧着,哄着,“是爷太厉害,檀儿哪里敢要爷的命……” 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不经意地滑过,萧逐野一把抓住那作乱的手,声音低沉,“方才还不够?” 苏檀佯装不解,眨了眨早已经晕红了的眼角,被逼出泪水后湿漉漉的眼睛,“爷,爷在说什么,妾不明白。” 萧逐野轻哼一声,没回,只将自己沉了沉。 苏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咬着唇看着他。 等萧逐野又是一动,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慌忙地将脸埋进了萧逐野的脖颈,“爷,妾,妾没有……” 萧逐野俯身看了眼那已经羞红到了脖颈的人儿,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拍了拍她光滑的脊背,“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他没有忘记这个女人连续两回暴露出来的野性。 “明,明白了。”苏檀哪里能说不明白,她都下了血本了,自然是要达成目的。 不然真要把萧逐野惹恼了不答应自己办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关键是,这人还真是她主动请来的,引狼入室的事情,到时候说礼都没地方说去。 “那这一回,换你自己来。”萧逐野手臂往两侧一摊,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苏檀被吓了一跳,“妾,妾不知……” “真不知假不知?”萧逐野挑眉,“前两回不是无师自通地做得挺好?” “那,那是……”苏檀咬牙。 “那是什么?” 苏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唇猛地凑近萧逐野耳畔。 一字一句,含羞带怯,像是在说什么不为人知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是跟爷学的。” 萧逐野闻言,心头一颤,瞳孔猛地瞪大。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苏檀余光瞥到男人诧异的瞬间,躲在暗处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尼玛,总算把这锅给甩出去了,而且还是甩给了狗男人自己。 上次做完之后,她就一直想,万一萧逐野哪天发疯看她不顺眼,说她过于放肆,要了她的小命也是有可能的。 跟他学的? 萧逐野砸摸了几下对方的话,差点儿把那句“这事情他不也只对她一个人做了”的话脱口而出,好在临门一脚时神智回笼,方才堪堪顿住。 “你倒是很会融会贯通。”萧逐野磨了磨后槽牙,“既是如此,那便看你学到了多少。” 苏檀暗骂了男人一声“狗东西不是人”,小手攀住男人的脖颈,试图将自己先解救出来。 可二人之间方才经历了那么一遭,都带着几分汗涔涔,别说是整个身子的挪动了,就是抬下手臂,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间的摩擦。 她知道这是萧逐野故意为之,却也只能够装作不知道狗男人使坏。 哪怕早已经觉得自己和萧逐野在这件事情上的心态应该稳如老狗,可眼下这做的,苏檀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好不容易将自己挪出来的那一刻,苏檀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歇一会儿,底下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瞬间在耳畔响起,“檀儿开始罢。” 苏檀:“??” 神尼玛的开始啊!不需要中场休息的吗? 显然,在某人的眼里是不需要的。 “檀儿?”男人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檀咬了咬牙,撑着酸软的胳膊,翻身而起,又一次贴近了萧逐野。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上,他在下。 苏檀没有将自己开膛破肚的打算,正想缓缓,却被男人握住腰肢,一把按了回去。 苏檀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修长的脖颈划出一道惊鸿般优美的弧度。 萧逐野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大手宛若铁链,语气带着命令,“檀儿,可以开始了。” 看出男人恶趣味的苏檀:“……” 在心里将萧逐野祖宗十八代都给慰问了一个遍后,苏檀手指去抓萧逐野的胳膊,“爷,你……你先松开妾。”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哀求与婉转。 萧逐野闻言,手中的气力泄了几分,却没有挪开,“爷不用力,也不阻碍你任何举动,只托着你,免得你临阵脱逃。” 他说这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片欺赛白雪的冰肌玉肤,今日,定是要看看她能做到几分,她的诚意有几许。 以及……既然他是老师,那这个学生到底学到了多少。 苏檀一听,就知道狗男人的弦外之音是什么。 说起来,这样的确可以让女子自行发挥,但若换上一个战斗力强点的,那绝对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很显然,萧逐野就是这样会给人找罪受的。 前两回就是自己先没了气力,最后被狗男人反客为主。 而今天,萧逐野明显是要“牛不喝水强摁头”——要她做到底了。 萧逐野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两道柳叶般的眉头都蹙了起来,白净的身体仿若融入江海被浪侵蚀的扁舟,微微摇晃。 而他,则似置身于神仙仙境。 萧逐野满意极了。 从要了这具身体开始,他就知晓她的妙处,但那个时候,她却从未表露出这般的姿态,他是真的,放不开她了。 苏檀也想快点,也想早些把事情结束,好达成自己的计划,可奈何体力有限,最开始她还能用手撑在萧逐野的手腕上借力,可到了最后,她却是腰酸软得直接想倒下去。 看出了苏檀的意图,还没有尽兴的萧逐野哪里肯,手臂又用了几分气力,将人扶正了起来。 苏檀是真的累了,她哑着声音,可怜兮兮道:“妾是真的不行了……” “真不行了?”萧逐野挑眉。 男人不可以让女人说他不行,但却很喜欢听女人在自己身下说不行。 苏檀没有说话,而是用眼角的泪水告诉了萧逐野自己的答案。 萧逐野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软了心,可也仅仅是软了心,别的地方没有软的他翻身而起,将人一把置于身下。 又是一番小山重叠,暗香浮动。 苏檀被动承受着,手脚仿若被钉在案板上,丝毫动弹不得,感受着男人比之先前还要激烈的动作,她差点真的哭了。 他喵的,萧逐野是个永动机吧? 等到萧逐野即将又一次释放时,苏檀整个人都仿若被雨打湿的花,支离破碎中透着惊心动魄的美。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翻身而起。 扯过一旁绣着粉色鸢尾的肚兜,嘴里发出一声低吼。 回过神看到这一幕的苏檀,震惊了。 第25章 求爷救妾兄长 萧逐野这是在干嘛? 玩得野也不是这个玩法吧? 但转念一想,苏檀又觉得这男人这样不挺好的吗? 虽然她这具身体还很是年轻,但保不准哪天就真怀上了呢? 她今日白天还想着以后再和他做这种事情,自己得想想法采取一点措施来降低风险了,现在看来……萧逐野不把种子撒她身体里,不管原因是什么,那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多言? 萧逐野一开始还在想自己要如何解释这举动,但转头看到苏檀仍躺在床榻上露出一副“迷离”的姿态,丝毫没有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任何诧异时,便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对,这女人所有的床笫之事都是与他,便是性子野了这么,有样学样,到底都是从一个雏儿开始,不是事事都明了。 她若是哪天问起来,自己也可以寻个由头随意扯了过去。 想到这儿,萧逐野看到手中那染上了白浊的肚兜儿,眼里便也多了几分餍足之后的笑意。 他挑了那肚兜儿往床下一抛,打横将苏檀的身体用锦被裹住,紧接着一把抱起。 苏檀这下是真没有回过神来,突然间的失重感让她吓得一把抱住萧逐野的脖子,“爷,你……” “累了吗?”萧逐野见怀里吓得如一只小兔子般的人儿,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嗯。”苏檀垂下眸子,将头埋进他怀里。 萧逐野低低一笑,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苏檀吓得又猛地抬起头来,“爷这是要去哪儿?” 尼玛的,衣服都没穿呢? 狗男人不会想去别的地方搞吧?大冬天的很冷啊! 萧逐野一眼便看出了苏檀的惊慌,却也没有再逗她,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道,“去沐浴。” 沐浴?狗男人这么好心? 苏檀怔了怔,恍惚间又想起她上一回好像也是完事之后沐浴了,但那次她意识不甚清醒,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但她清晰地记得,好像那次没有第一回那么累,她也怀疑过是不是沐浴了的原因,今日倒是可以再验证一下。 从屏风后过去,有一道暗门可以直接穿过去侧房,萧逐野早就吩咐下人在那里准备好了浴桶。 二人踏入,已是水汽氤氲,满室热浪。 而在看到那浴桶里明显是用了药材,连颜色都不一样的水后,苏檀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她想,果然古代人就是会养生,会享受。 萧逐野去掉苏檀身上的锦被,将人送下水后,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 浴桶宽敞,足够容纳两个人,但萧逐野明显没有要将她放开的意思。 水波在浴桶里泛起一阵阵涟漪,萧逐野将苏檀抱将起来圈在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那宛若羊脂玉般的肌肤。 苏檀无语,心想这尼玛到底是调情还是沐浴。 结果很显而易见,是调情。 因为她很明显感受到,狗男人的禽兽之物,又起来了。 亲昵的姿态,那感觉很是明显,苏檀想躲也躲不开,想假装不知道就更不行。 她想起自己策划这一切的计划,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要说起来这种有求于人的事情,最好是在男人兴致最高的时候提出来,那个时候他们一般会答应。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可不见得会有那么好说话。 可最佳时机已经过去,她要是再不开口,拖得越久成功的几率就越小。 苏檀咬了咬牙,扭着身子在水里转了过去,抱住了萧逐野的脖颈,柔柔地唤了一声,“爷……” 萧逐野正闭目养神中,听到这欲言又止的声音,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挑。 他自然是知道苏檀要说什么的,等了这么久,做得那么乖,可不就是等着这一下嘛。 他也在等着呢。 他倒是有点期待,这小女人会怎么和自己开这个口。 “嗯?”萧逐野懒懒地睁开眸子,唇角溢出一声疑问。 苏檀看着那张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不管怎么说,萧逐野这张脸是没得说,尤其是此刻,上面还没有褪去的餍足和慵懒,愣是把这上位者的风雅与权势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爷,妾想求你一件事情。”苏檀试探地开口。 “说。”萧逐野点头。 “今日,妾的母亲来府里看妾了,妾知道是爷的恩典才能让妾母亲进了府来,又进了这含光院。”苏檀一边观察着萧逐野的神态,一边道。 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皇子府要是没有主子的授意,哪里能够允许人随意出入,而且还是看望她这么一个被“禁足”的人。 萧逐野双眸微微一眯,不置可否。 苏檀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道,“只今日只是母亲一人前来,其他的人妾自从入了府也一直没有再见。爷也知道妾的身世,若非爹娘兄弟妹妹爱护,妾能不能活到这么大也说不准……” “你想让他们也来?”萧逐野乜了她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嗤笑,“腿长在他们身上,爷也没有拦着啊。” 苏檀听到这句话,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爷心善体恤,自然是不会拦着,可是妾怕就怕,怕……怕今后再也见到兄长了!” 萧逐野微微怔了一下,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这般将话题引出,倒是很妙。 “如何就见不到?”只他依旧没有表露出来半点其他情绪。 “爷,今日我娘前来,妾见她心事重重,就询问她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嘴里说着没有,但妾却是放心不下的,娘走后,妾便让秋蝉帮着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知道妾的兄长是被邱国公府的人抓去了,妾斗胆,斗胆求爷救救妾的兄长……” 说道最后,苏檀起身,噗通一声就在水里跪了下来。 她这番话没有作假,也不敢作假,因为她相信以萧逐野的秉性,事后一定会查,也一定会查得出来。 与其在这个上面撒谎,不如和盘托出。 萧逐野看着那半个身子跪在浴桶里的人儿,水波荡漾与她胸口的波澜交相起伏。 萧逐野眸子暗了几分,语气幽深,“所以,这才是你今夜将爷叫来的真正目的?” 苏檀咬了咬牙,没有狡辩,眼泪从眼角滑落,“爷,妾……妾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你觉得爷会因为你一个侍妾,与国公府为敌?”萧逐野轻嗤一声,语气不屑。 苏檀心里咯噔一响,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可是,她眼下能够求助的人,只有他了。 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将身体往萧逐野身边挪了几分,苏檀抬起一双泪眸,“爷,求爷帮帮妾罢,爷让妾做什么妾都答应,不求让兄长安然无恙,只要保全性命就好。” “任何事情?”萧逐野双眸微微眯起。 第26章 满脑子颜色废料 苏檀暗骂男人狗,却很是乖巧地点头,有一丝希望她都不可能放弃。 “好。”萧逐野嘴角弯了弯,轻轻抬起苏檀的下巴,将人往上一托,看着那出水芙蓉的身子,他眼眸越发的深沉,“爷可以不计较你今夜的算计,但你兄长之事,你得先拿出点儿诚意。” 苏檀自然知道这所谓的诚意是什么,虽然她眼下已经累得不行了,但也只能认命。 可就在她准备下去时,浴桶里的男人突然“哗”地一下站起身来,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身下的人。 修长的手指从下巴摩挲至那嫣红的柔唇,“用这伺候……” 第二天,苏檀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体酸痛不说,喉咙口也疼得厉害,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仿佛破了的风箱。 萧逐野一早就离开了,若是按照往日里习惯,她定是要好好的回去睡个回笼觉的。 但是今天,她不敢。 她要等着萧逐野那边来传消息。 秋蝉自然是看出了苏檀眼里的焦灼,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苏檀主动开了口,嘶哑着嗓音道,“秋蝉,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秋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要不夫人再去歇歇,殿下那儿有消息了,奴婢便告诉你。” 她哪里会看不出来苏檀在强打着精神,这倒是有些让她刮目相看了。 这世道的人心最是凉薄,已经当了人家妾室的女儿,按照习俗而言,便与娘家人的干系不大了。 再者又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能够成为女儿的臂力,她这事情做得,殿下若是一个不满意,她的下场可绝对不是失去宠爱那般简单。 不管她是否有想到这些利害干系,只这勇气与决心,就足够让人心头一暖。 至于昨夜,只看她今日这般倦懒的模样,就能够想到,会是怎么样一番春光旖旎。 “没事,我再等等。”苏檀捏了捏手指道。 狗男人既然答应她了,就得说到做到。 倒不是有多么信任萧逐野,而是在眼下,她除了信赖萧逐野,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只能够赌,萧逐野吃饱喝足,不至于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落霞院。 当得知萧逐野夜里当真去了含光院的消息时,春琴坐在暖炉旁,手里拿着玉珏,帮怀里的猫儿梳拢着毛发,嘴角露出一丝轻笑,“不愧是冰肌玉肤的美人儿,爷到底还是念着她的。” 朝露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已经不敢再随意搭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刚刚沏好的茶摆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从昨夜到现在,自家夫人就这样坐着。已经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了…… 另一边的菡萏院,却是有些截然不同的光景。 红荷看着脚步轻快地修剪梅花枝的寻芳,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夫人今日心情怎的如此之好?” “隔壁的院子又开始承宠了。”寻芳回答。 红荷愣了一下,心里着实不明白这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隔壁院得宠,不该害怕被分走了殿下的欢心吗? 心里这么想,红荷如今也知道不能够再心直口快了,忖度了一下道,“可是,她还在禁足啊。” “禁不禁足,不都是爷一句话的事情。”寻芳轻笑一声,眼里意味莫名,“都这般了,还用禁什么,这后院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红荷嘴角动了动,笑道,“便是再热闹,夫人于殿下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吗? 寻芳修剪梅花枝的手指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倘若真的有了……那才是独一无二。 将手中剪子放下,寻芳吩咐下人退去,转身来到一旁的书案,写了几个字后封入一封信纸里,最后盖上了一个红色的火泥戳。 红荷一看到这戳,脸色也瞬间肃穆了起来,不用寻芳过多解释,接过那信便转身朝外走去。 寻芳看着红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处偏僻之路,眸子里的神色越来越深邃,她必须尽早地为她即将到来的孩子筹划了…… 而眼下,这府里后院的水,自然是越浑浊才越好。 苏檀这厢,等到了中午才终于等来了萧逐野的消息。 话是他身边的一个近侍传来的,苏檀之前也在萧逐野身边见过好几回。 “檀夫人。”八宝垂着头,恭敬地朝苏檀行礼,“殿下说夫人所求之事,已经办妥,苏大公子性命无忧,只受了些许轻伤,如今已经回家休养了,请夫人安心。” 听到这句话时,苏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多谢你过来传消息,也替我谢谢殿下。”苏檀福了福身,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夫人快莫要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做分内之事,至于殿下的谢……”八宝说道这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轻轻咳嗽一声,“殿下说,他的谢,今个晚上会自己亲自来拿,让夫人提前备着。” 他想,如今这含光院到底是不一样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但现在嘛,啧…… 苏檀:“……” 狗男人真是想不了一点好,青天白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整这死出。 这些个在身边伺候的,甭管是秋蝉还是八宝,哪个不是一个眼神丢过来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却偏偏要这么说。 这是故意恶心她吧? 只是在心里骂归骂,她脸上还得喜笑颜开的应下,转头还让秋蝉将人亲自送了出去。 这厢,秋蝉送完人回来,便发现外厅已经没有了苏檀的身影,走了进去才发现这人已经在床上倒下了。 秋蝉挑眉,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搞笑。 这心想事成了,刚刚不还眉开眼笑的吗?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多问,可见着苏檀这副姿态,下意识地就开了口,“夫人这是?” “睡觉。”苏檀说得直白,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她不睡觉干嘛? 她可得好好养精蓄锐,毕竟晚上指不定还得开门迎客呢。 真是草了,该死的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狗男人。 第27章 继续用这伺候 是夜,当看到萧逐野的身影当真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时,苏檀觉得这人吧,或许有时候也不是一定要那么信守承诺的。 尤其是,在过来她这里睡觉的事情上。 “爷,你来了。”话可以想,但早就能把心口不一发挥到极致的苏檀,脸上的笑容却是那叫一个热情。 “嗯。”萧逐野随手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解下丢给一旁的秋蝉,长腿径直迈向屋里,“今夜你这小厨房准备了什么吃食?” 苏檀跟着的步子微微一顿,心想这狗男人果然不仅仅是要过来睡觉的,还好她看穿了他的狗性子,也提前做足了准备。 “爷瞧了就知道了。”苏檀微笑,特意卖了一个关子。 萧逐野果然被勾起了兴致,“哦?难不成今晚又有什么江南的菜式?” 苏檀但笑不语,只将人引至桌前坐下,布置好碗筷,这才揭开了盖子。 “这是?”萧逐野看着那一锅五颜六色的粥,瞬间明白了什么,“今日是腊八?” “是。”苏檀点头,“妾幼时跟在娘亲身边,别的倒也不会做,唯独学会了这腊八粥,今日又正好是腊八,妾便斗胆做了一回,祝愿爷身体康健,平安吉祥。” 别问她为什么会做腊八粥,问就是自己动手更能够让狗男人感受到她的诚意,再问就是这玩意儿做法简单。 正所谓,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她只需要把红豆、莲子、花生等准备好,下锅熬煮就可以了。 哦不对,食材也不用她准备。 她只丢进了锅里,然后守着灶台烤了一会儿火。 该说不说,也还挺暖和,下次再搞这种事情,倒可以丢个红薯进去煨着。 萧逐野看着苏檀将腊八粥递给自己,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自打出宫立府以来,除去必要回宫团聚的节日,他都要忘记了这些,在民间看来意义非凡,却对他这样出身的人无甚太大意义的节日了…… “好。”萧逐野轻呼了一口气,一手扶住她的手腕,一手接过了那碗余温恰到好处的腊八粥,一饮而尽。 腊八粥不算什么美味珍馐,但萧逐野却觉得这一碗的味道恰到好处,甜入心坎。 苏檀见萧逐野一滴不剩地喝完,便知道自己今日这事情是做对了。 自从上回她说出“一日三餐四季两人”时,萧逐野给出的反应,她就知道这男人在某些事情上还挺单纯的。 或许也算不上是单纯,而是他这样的身份,看似高高在上,但只怕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中,一些最质朴的东西,反而可以打动人心。 “檀儿吃了吗?”萧逐野问。 苏檀眨了眨眼睛,摇头,“妾想等着爷一起。” 萧逐野闻言,脸色越发的柔和,“天冷,那便快些用膳罢。” 说了一下,又道,“今后若是不知爷何时来,不必一直等着。” 苏檀便都乖乖应了。 一旁的秋蝉瞧着,唇角带笑,眼里却闪过一抹无奈。 苏檀微微侧眸,正好看到这一幕。 苏檀眨了眨眼,便用眼神朝她比划—— 别笑啊,我可没有说谎哦,毕竟在厨房里吃的怎么能算吃呢?我那是试味道呢。 秋蝉:“……” 萧逐野这里倒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苏檀见他神色舒缓,便主动开口询问,“爷,今日妾兄长之事……” “你兄长无碍,只受了些许皮肉苦,回去休养两天便好。”萧逐野乜了苏檀一眼,将手中的已经空了的粥碗递给秋蝉。 秋蝉便又给他添了一碗。 苏檀心里欢喜不已,虽然说八宝过来时也说了一番,但是却也没有说得太清楚,所以眼下她只有问过萧逐野才算是真正安心。 萧逐野余光瞥到苏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道,“待得你兄长好了以后,你若是想见,就让他来府里走上一趟。” 苏国公府若是要站大皇子,那便是迟早要对上的,倒是这个苏柏,一介青衣居然敢去揽邱远峰那个纨绔,若是今后收入门下,或许也能一用。 苏檀倒是真没有想到萧逐野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原本还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她当真是想见见苏家其他的人。 眼下一听到萧逐野这般说,喜悦顿时就藏不住了,哪里还会想到这人的更深一层的心思。 “多谢爷,爷果真最是宽宏大量,妾就知道爷一出马,定是手到擒来……”苏檀朝萧逐野一阵彩虹屁疯狂输出。 萧逐野唇角带笑的听着这一轮又一轮的糖衣炮弹,余光处便是一双红唇上下轻启,他喉咙微微一滑,不知不觉间又喝了一碗腊八粥。 若是八宝跟在萧逐野的身边,定会大吃一惊。 他家殿下在吃食上面并不奢侈,但也不是什么都吃的,今日这几碗粥着实是破了过往的记录了。 等到苏檀说完,他手中的粥碗也跟着放下,大拇指与食指轻轻一夹,捏住了苏檀的下巴,眼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这便是你给爷的利息?可是简陋了些?” 他一边说,两根手指也跟着捻动摩挲,大拇指缓缓上移,最后落在那红艳艳又柔软的唇瓣处,按了按。 苏檀几乎是本能地打了个颤,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低下头乖乖地道,“爷想做什么,妾……妾一定让爷满意。” 成年人的谈话,自然不用再继续问要怎么样才可以让对方满意。 不是她没有骨气,而是她如今手中对萧逐野而言,能用的筹码只有这具身体。 而萧逐野要的,自然也不是她去洗衣做饭扫院子的回报。 萧逐野看着苏檀垂着头,露出的半截欺赛白雪的颈子,又像是一根柳枝,甚至不消用力,随意一折便会拗断,那双如同蝉翼般轻轻颤动的眼睫下,一片阴影若隐若现。 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涩莫名,他眸子闪了闪,食指微屈,半探入了她的唇,“这儿昨夜爷很满意,今夜,便继续用这伺候罢。” 苏檀被迫抬起头,眼里水光一片。 却也,桃花灼灼,春色潋滟。 第28章 萧逐野是个抠搜男 苏檀翌日睁开眼睛时,意外地发现萧逐野还在。 男人还没有醒来,眸子未睁,纤细修长的眼睫乖乖地垂着,苏檀这才发现这人睡着了的样子很是乖巧,就像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一点儿都没有平素那副狗模狗样。 但这不代表她就忘记了这人的阴晴不定,尤其是这个狗东西在床榻上时的做派。 想到这儿,便又不禁想到了昨天晚上,苏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原本萧逐野既然是要来“讨利息”,便定会将自己往死里折腾,她甚至做好了丢半条命,今日起不来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人昨夜居然没有进入,而且还只做了一次就鸣金收鼓,最后还抱着她睡了。 别说进入梦乡时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哪怕是现在,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难不成,狗男人良心发现,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又或者是狗男人不行了? 苏檀正在心里对比两个答案哪个的可能性大点,下一刻只听得耳畔处传来男人的一声轻哼,“檀儿在回味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昨夜不够尽兴?无碍,来日方长,一步一步来就是,利息哪有一次讨完的道理。” 她那具身子,若是连着两夜,今日便不用起了。 可一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个才放过她,他心里却陡然间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一个侍妾罢了,平日里宠着也就宠着,留下一条性命便就罢了,毕竟还需要她帮着解蛊。 可若让他承认自己对一个侍妾的感受都开始变得在意,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女子左右? 这话说的,什么叫她不够尽兴? 苏檀在心里撇了撇嘴角,萧逐野不愧是狗中翘楚,就这回答,多么生动形象地告诉了她,什么叫做没有最狗,只有更狗啊。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听到这么一句,苏檀也就安心了。 毕竟身体交易嘛,若是萧逐野当真不行了,又或者对她身体不感兴趣了,就眼下这情形,她还得想别的法子去讨好他,多累啊…… 可是问题是,狗男人这是在别扭什么? 别扭昨天放过她? 可眼下,感受到了萧逐野情绪下的不稳定,苏檀也不好再多想,乖乖地点头,“妾知道的。” 她垂着眸子,脖颈处还有因为昨夜亲热而留下的一片红云,看着她这般诚惶诚恐却也乖巧可爱的模样,萧逐野心里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一些,心想她若能一直保持这般,自己多可怜她几分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萧逐野轻轻咳嗽一声,“既然你娘已经进来看过了你,那便从今日起,解了这禁足罢。” 苏檀一怔,眨了眨眼睛,心想要不这禁足还是不解了吧? 最近也没有再下雪,外面天寒地冻的也没有别的乐子,而且有这禁足令在,她还乐得个清净。 她一时没有答话,萧逐野眉头一挑,“怎的?不满意爷的安排?” 苏檀回过神,连忙摇头,“不,妾……妾谢过爷,妾……是太欢喜了。” 萧逐野哼道,“但是你也要记得这回的教训,莫要再随便乱跑,见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苏檀垂下眸子,嘴角抽了抽。 啥玩意儿不三不四的人?你自己还少了三三四四的人?等她恢复自由身,她一定每天见上五六七八样的人。 “妾知道了。”苏檀头垂得更低了——她怕被萧逐野发现她眼睛都在骂骂咧咧。 萧逐野见她这么一副模样,顿时又觉得这个女人也就是在床榻上时胆子大些,别的时候还是个娇气的。 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只觉得语气似乎也的确重了几分,便又道,“趁着哪天外头天气好些,去库房里头挑几样自己喜欢的首饰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小厨房做的饭菜不错。” 萧逐野最后一句本意是不想让苏檀察觉到自己的怜惜,免得她恃宠而骄再和过往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给自己惹出烂摊子,孤儿特意找出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 可落在苏檀的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狗男人,嫖资就嫖资吧,还愣是要给它冠上清白的名号。 但是不管怎么说,钱送上门了,苏檀就没有不收的道理。 只是…… “爷。”苏檀抬起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可以不要首饰吗?” 萧逐野这厢都已经下床准备走了,陡然听到这句话,步子瞬间又顿住,转身问道,“不要首饰要什么?” “要金子。”苏檀直白开口,眼神亮晶晶的 萧逐野:“?”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女人问自己要金子的。 感觉有些许新奇,又有些好笑,“你一个女人要金子做甚?” 女子就不能够要金子了?狗男人尼玛瞧不起谁呢? 她上辈子这么辛苦,跟做间谍一样去当“小三劝退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赚得多吗?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可是不管放在哪个时代背景下都适用的至理名言。 如果一百万做不到的事情,那就一千万;同理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样,一枚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一锭金子可以! 尤其是,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破皇子府后院,跟萧逐野这个烂男人在床上斗智斗勇。 她得为自己攒以后的生活费。 再多点,或许还可以养两个称心如意的男人玩玩。 至于为什么要金子,那当然是金子才是硬通货啊,那些个什么金银首饰的,还得拿出去变卖,贬值不说,万一被狗男人发现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够说的。 苏檀嘴角抿了抿,声音轻柔又像是不好意思,“爷,妾小时候有回家里着火,差点被火烧死了,我娘找人给妾算过一卦,那个神算子说妾五行缺水又缺金,所谓金生水,以后身边能多点纯金是最好的。” 着火确实曾经有过,但那算命先生,全靠她急中生智胡诌。 主打的就是一个反正你不可能查得到。 萧逐野一听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里来的什么江湖术士,怪力乱神?”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手指一挑,便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朝床上丢了过去。 苏檀见状,连忙接住。 再一抬头,萧逐野已经抬脚离开了,只余下一句话,“库房那边,爷依旧允你过去。” 苏檀高声呼了一声,“妾谢过爷!” 等到那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她身体往被子上一躺,乐不可支地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果不其然,是一块黄橙橙的金子。 可是,尼玛为什么只有一块啊? 看不出来,萧逐野丫的还是个抠搜男! 于是乎,趁着某个天气稍微暖和一点的日子,苏檀带着秋蝉颠颠地去了萧逐野的库房,从里面捧出了一匣子的首饰。 无一例外,金的,全是金的! 第31章 被狠狠地拒绝 为何要让他们去白鹿书院上学? 苏檀觉得有点好笑。 萧逐野作为大雍皇子,难道不知道这个世道平明百姓若想要出头,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吗?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点? 但可笑归可笑,苏檀脸上却不敢笑,她望着萧逐野,目光真诚,“爷是觉得不妥吗?” 萧逐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询问着先前的话,“为何要让他们去白鹿书院上学?你母亲今日来,与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的语气,苏檀怔了一下,突然间心里有些发寒。 或许她猜错了。 这才是萧逐野真正生气的原因——他在怀疑林氏利用自己,又或者她和苏家一起算计他。 是的,要说起来,也算是算计吧。 可是,上学有错吗? 对于萧逐野这样一个皇子而言,这件事情很有难度吗? 不是她一定要让苏家子弟去白鹿书院读书,而是这个世道的权势被士族门阀掌控,士农工商等级分明,平头百姓想要出头,唯有读书才有出路。 也正是如此,才会有那样一句“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流传于世;才会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才会有五十多岁的范进中举后,却笑得疯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苏家的弟弟妹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可世道如此,时人如此,她又能够如何? 林氏今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看出来她对于苏樟即将启蒙的期待。 若是苏家但凡有人能说得上话,苏栢又何至于被邱远峰随意带走? 她用了人家用心照顾疼爱的女儿的身体活了下来,她只想自己能够帮这家人一点是一点。 也并非一定要白鹿书院不可,可白鹿书院就像是这现代最好的学区房,哪怕今后苏家的孩子以后中不了科举,不入仕途,有了这个名头,在很多事情上也能方便许多。 难道在萧逐野这样的皇室子弟,门阀世家看来,平头百姓想要上个好点的学校,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吗? 苏檀心里生气,但却没有、也不敢把这心思表露出来在脸上,萧逐野也不知道短短时间,身边人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苏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萧逐野生性多疑,这个时候,却不是装傻能够解决的了。 “爷,我娘什么都没有与妾说,是今日妾的幼弟过来,明年开春他就满七岁了,娘说她要将孩子去学堂,妾就想起妾之前去的那个学堂,夫子严苛,问学问时稍微回答的慢点儿,他就会用戒尺打手心。妾的幼弟生性活泼好玩,妾不想他跟妾一样,受这个苦。”苏檀说道最后,声音都哑了,带着十足的委屈。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 林氏和苏源夫妻虽然只经营了一家小酒楼,但在对于孩子们的教育上,却十分看重,横竖这大雍也没有说女娃不得入学堂的道理,不管是儿子女儿,到了一定年纪就都会送他们去学堂。 苏檀是和大哥苏栢上的同一个学堂,但也有不同。 其一便是,苏栢比苏檀大上两岁,所以入学比她早,学的比她多,二人所学的课堂并不在一处; 其二便是,大哥苏栢爱学习,也是个学霸人物,是那种夫子念到名字,就会一脸欣慰,捻须点头的; 而原主却不知道究竟是不爱读书,还是尚且没有开窍,总而言之就是一做功课便是夫子见了摇头,同窗见了叹气。 自然而然的,手板不知道打了多少回,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苏檀当时把脑海里的记忆接收,看到这段场景的时候,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虽说有点牵强,但不是说不过去的理由。 果不其然,萧逐野脸色和缓了几分,“所以你觉得白鹿书院的夫子,不会打人?” 苏檀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白鹿书院的夫子不是口口相传的好夫子吗,他们也打人?” 萧逐野见她这般吃惊,原本浮上来的怀疑也就慢慢打消了几分。 也是,就她这样也就耍耍小性子,玩玩小聪明罢了,哪里有什么深一步的心思。 说起来,若是苏檀和林氏真想利用他做什么倒也无妨,横竖一点小恩小惠给了就是。 他想知道的是,让苏家子弟上白鹿书院的原因,若是他们想要因此借着机会结交权贵,攀附世族,那他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只是因为不想被打手板的话…… 萧逐野嗤笑一声,将苏檀细嫩的小手握在掌心瞧了瞧,这双手柔软白净,十指纤细,骨肉合度,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完美。 这板子落在上面,必然是姹紫嫣红。 一想到那情景,萧逐野眸子莫名的深了几分,“却也没看到痕迹。” 苏檀:“……” 草,神经病吧? 她岂会听不出男人话里的意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狗男人果然有病。 苏檀试图将手抽回来,嘴角撇了撇,“都是痛个十天半个月,又好了,爷怎的还要取笑妾。” 萧逐野一把握住苏檀的手,阻止了她抽回去的举动,到底忍不住笑了,“自是没有取笑你,只是爷今日也告诉你,白鹿书院的夫子,书读得不好,也是要打板子的。”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比外头的学堂,打得更重。” 苏檀似是被吓住了,微微瞪大了眸子,“真,真的?” “爷还会诓骗你不成?”萧逐野抓起她的小手,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苏檀沉默了。 要是这么说下去,这再去白鹿书院的理由可就说不通了。 只是这什么世道啊,怎么每个地方都喜欢打手板呢? 说好的有教无类呢?说好的因材施教呢? 苏檀在心里想了想,想了半天才终于又憋出来一个理由,“那,那白鹿书院的夫子厉害,他们打也是对的。” 这话倒是新奇。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合着檀儿的意思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个夫子,是打错你了?” 苏檀咬了咬唇瓣,脸上露出一抹晕红,“这个,妾怎么会知道?指不定呢?” 说道最后,她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萧逐野,“爷能不能应嘛?”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里轻飘飘地丢出两个字,“不能。”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妾,就把自己的名声置于不顾? 而苏檀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彻底凉了。 第32章 跪着好好想清楚 她不是没有猜到自己会遭到萧逐野的拒绝,可直到男人吐出这两个字时,她才真正明白,在男人的心里,她到底卑微到了何等程度。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来到这个世界,苏檀从未有任何时刻像此时这般,将这句话理解得透彻。 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那位老先生笔下,会写出这是“吃人的社会”一说。 可不就是吃人吗? 更可怕的是,那些吃人的人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吃人。 苏檀不想吃人,也不想被人吃。 所以即便心里痛恨愤怒到了极致,她也不能表露出来半分在脸上。 深吸一口气,苏檀抬起眸子,眼神哀怨又失落,“是妾逾越了。” 萧逐野被她这姿态弄得愣了一下,这是……不求了?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是当不了这个举荐人,毕竟他堂堂皇子若是为一个侍妾家人举荐,传出来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虽说外界都传闻他风流无度,但这与色令智昏却也是有天壤之别。 但不代表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大可以再找旁的人去做就是了,可她却连再求一次都不做了? 明明只要她再求一回,他就会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眼下的苏檀,是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萧逐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只知道自己心里颇为不舒服,但到底为何不舒服却也梳理不清。 一时间,那莫名其妙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此事暂且不说,你可知道爷过来是做什么的?”萧逐野抬手捏了捏苏檀的下巴。 能做什么? 苏檀在心里冷笑一声,“知道。” 萧逐野轻嗤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去。 苏檀咬牙,身体里那股子拧巴的劲儿也上来了,既然没有什么好处,她干嘛要白打工? “爷。”她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叫住了他。 萧逐野步子一顿,却没有转身。 苏檀清了清嗓子,拔高音量,“妾不想白日宣淫。” 萧逐野神色一沉,瞬间转身,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苏檀,“你说什么?” 苏檀听得出来萧逐野是动了怒的,可是做都做了,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她不痛快,她也不能让萧逐野痛快。 “殿下是皇子,一言一行俱有人看着,这般举动,着实不好。”苏檀看着萧逐野,一字一句道。 既然他这么爱惜羽毛,那就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啊。 萧逐野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好,很好,方才你说在学堂没有学到什么,这哪里是没有学到?本宫看你分明是学得太好了!” 萧逐野一边说,一边朝苏檀走去,眼里酝酿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苏檀眯了眯眸子,垂下头,“妾说错话了?” 萧逐野行至她面前,将那低垂的头一把抬起,手指紧紧地捏着那小巧精致的下巴,“错了?错在何处?” 苏檀看着那张阴沉的脸,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想听的,她今天是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她想说的,也必然不是他想要听的。 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可她越是这样,萧逐野心里的怒火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往外拱。 他自认为在她此次大病之后,他对她是万般呵护着的,便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也是一笑而过。 结果她就给他摆出这副姿态? 当真是要反了天了? 萧逐野冷冷一笑,“既然不知道错在了哪里,那就好好跪上一跪,想清楚了再起来。” 说罢,他狠狠甩开苏檀的下巴,头也不回地出了含光院。 看着那道决然而去的背影,苏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身体一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秋蝉就在屋外,虽说屋里发生的事情她知道的不算全,可最后萧逐野那几句话却是没有压低音量,加之这人走出去时的神情,她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夫人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檀,秋蝉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且不说自从病了之后,这人惯会察言观色将殿下哄得心花怒放,便是在大病之前,她那般闹腾,也从未见过殿下有如此罚过她的时候。 苏檀眸子闪了闪,没有开口。 秋蝉叹了一口气,试图将人搀扶起来,却被苏檀阻止了。 秋蝉蹙眉,“夫人这是何苦?爷说让夫人想清楚再起来,那便不是要夫人真的跪。” 言下之意,你自己看着办。 苏檀眼神清明,对上秋蝉的目光,“倘若想不清呢?” 秋蝉心里一惊,只觉得此时苏檀陌生极了,可明明眼前人还是那个人啊。 她想了想,也只能够把这情景当成是她方才和殿下争吵过后的怄气行为。 有的事情,劝是劝不住的,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行。 秋蝉见苏檀执意要跪,便也没有再一直劝下去,她想苏檀性子娇气,现在正在气头上,等过一会儿也就起来了。 秋蝉离开时,还特意将门给关上了,屋里金丝炭烧着,并不冷,膝盖下也有毛毯垫着,并不痛,可苏檀却觉得身体里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意义上的下跪。 但她不是跪萧逐野,也不是因为他的命令,她跪的是这段时间可笑的自己,以及差点儿被她亲手埋葬的二十一世纪的人格。 而且接下来可能还有一段很长时间,都会维持着这般姿态的自己。 虽说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动心不要动心,可到底还是有了裂痕…… 这也是她的第一次啊。 她以为只要讨好了萧逐野,自己就可以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好好的活着,可到头来却发现,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寄人篱下都已经寸步难行了,她却在最初时,试图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于旁人。 到底,是她着相了。 所以,怨不得她会有此一遭。 深吸一口气,苏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眸子里闪过一抹坚毅。 她知道现在自己还没有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她不管有多么不喜欢,她还是只能依附萧逐野。 但从此刻起,她之后和萧逐野之间的每一场情事,都只能,也只会是交易。 不管什么世道,赖以生存的资本,唯有自己。 唯有自己去争,去挣。 第33章 夫人知道错了吗 苏檀这一跪,便是整整跪到了夜里子时。 期间秋蝉劝过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拗过苏檀,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位性子娇气的不行的檀夫人,原来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最后她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又去了一趟书房。 萧逐野过来时,便看到苏檀倒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他眼里闪过一抹怒意,手中的动作却格外地轻柔,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送上了床榻,又吩咐秋蝉让人去打了热水过来,亲自给苏檀擦拭了一遍身体。 不知是太累亦或者是困了,整个过程中,苏檀都没有醒来。 直到感受着那具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萧逐野蹙在一起的眉才稍稍展开。 “她就一直跪着?”萧逐野看着苏檀紧闭着的双眼,声音压抑着怒火。 “是。”秋蝉垂着眸子点头,“夫人许是当真觉得自己错了吧。” “她觉得自己错了?”萧逐野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嘲讽。 她若是真觉得自己错了,按照他的话来说,就不可能跪那么久。 而且以她这爱耍小聪明的性子,他那句话分明是给了她转圜的余地。 她这是在跟他犟呢。 想到这儿,萧逐野的心情又差了几分,“不必告诉她我来过了,她若是想不通,便继续让她好好地想罢。” 说罢,萧逐野当即就要起身。 秋蝉眸子闪了闪,想叫住他,最后还是福身将人送了出去。 夜色沉沉,寒风萧瑟。 随着含光院的门打开又关上,菡萏院里,寻芳望着那浓浓黑幕,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嘲弄的笑容。 虽说有着一墙之隔,但有的消息却挡不住。 听着这两天下面的人透过来的消息,寻芳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有多么上心啊。 解了她的禁足,又连着赐给她这么大的恩典,即便是被惹恼了还愿意冒着寒风的大半夜去见她。 可见,有些说出来的话是心口不一的。 争宠可以,但若是敢继续挡她的路…… 寻芳摸了摸小腹的位置,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苏檀是在一片冷热交替中醒来的,她到底身子虚,经此一遭便受了凉。 清早秋蝉过来时,摸着她那滚烫得宛若火炉般的身体,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叫人请大夫。 萧逐野得知这个消息时,人正在书房里坐着。 这阵子二皇子因剿匪有功,行事越发的猖獗,更是折损了好几枚他安插进去的眼线。 宁野狐坐在下首瞧着萧逐野的反应,妖孽般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一般来说,这府里侍妾的消息不可能会让萧逐野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何曾关心过这府里哪个侍妾啊? 倒是上回的那个美人儿,若是上了心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人嘛,食色性也。 但他萧逐野又不是没有见过绝色美人。 除非…… “不会是那一位吧?”宁野狐手中折扇一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正色起来。 萧逐野脸上的表情更加沉了几分。 宁野狐一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要不要我去看看?” 若是那个药人,萧逐野上心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萧逐野原本想说“好”,但转念又想到了某个场景,嘴角抿了抿,“你很闲吗?” “?”宁野狐。 啥玩意儿? 他好心好意说帮他去看看,他居然问他是不是很闲? 拜托,外面人请他看一次都是千金难求好不好? 萧逐野看宁野狐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却也意识到方才那话着实有些过了,当即又道,“不过是小小风寒,哪里用得着你出马。” “小小风寒也会死人的,更何况是那样本就不健康的身体。”宁野狐撇了撇嘴角,真当体内养一群吞噬精血的蛊是闹着玩的啊。 他可要小心,别到时候蛊没解完,人却提前死了。 听到宁野狐这句话,萧逐野脸色更差了,但他还是强自镇定道,“先让别的大夫给她看看,若是不行,你再出手。” 宁野狐翻了个白眼,“行,最好不要让我出手。”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哪里不知道宁野狐话里的讽刺,转移话题道,“最新送出去的信件,如何?” “呵。”一说到这个,宁野狐脸上的表情立马又变了,“如你所愿,那女人被你收服的服服帖帖,如今送出去的消息,可都是真假参半,一门心思向着你了。” “嗯。”萧逐野轻轻应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几分波澜。 宁野狐心里却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雪地里砸了自己一身雪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和那个药人,哪个更好看呢。 或许是因为大夫给力,又或者本身不算太严重,苏檀这烧烧了一天便缓了过来。 秋蝉看着这人靠在床头精气神儿不济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罢,将手中的药送到苏檀的唇边。 苏檀瞥了她一眼,嘴角抿了抿,乖乖喝药,却没有说话。 一来是因为喉咙干涩不想说话; 二来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妈的,如果知道会生病,她才不会跪那么久呢。 草,都怪该死的狗男人。 可是,她还不得不依附狗男人。 “爷,他这两天过来了吗?”等把一碗药喝完,苏檀终于问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也正好被听到消息赶来含光院的萧逐野听了个正着。 他没有让下人通传,而是悄声行至门口,习武的人耳力好,即便是没有进门,他也能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希望爷来吗?”秋蝉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檀,而是朝苏檀问了一个问题。 门外的萧逐野瞬间呼吸一窒。 苏檀撇了撇嘴角,如果要说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她当然巴不得萧逐野别来,可眼下…… 她嗤笑一声,垂下头,“秋蝉姐姐,是我执着了,我惹恼了他,他肯定不会来看我了。” 秋蝉眸子闪了闪,正准备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动静,等她追出去看时,便只剩下了一众跪在院子里的下人,以及那拂袖而去的身影。 秋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朝床榻上的苏檀摇了摇头,“方才,殿下来过了。” 苏檀眸子闪了闪,笑得有些勉强。 她知道萧逐野来了,方才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反正她现在求他无用,也没有别的所求,不如就试试自己到底可以凭着这具身体,可以博得多少好感。 现在来看,没有超出预期,却也不算失望。 因为她的底线,已经放的很低了啊。 第34章 苏檀的旧情人上门 苏檀养病的第三日,苏栢来了。 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苏檀将眼前人和原主记忆中的模样对比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大哥。”她轻声朝来人苏栢唤了一声,目光里多了几分雀跃。 眼前这位兄长,学识出众为人正直;对待父母孝顺加油但不愚孝;对待弟妹爱护疼惜但不溺爱。 再说相貌,那便更是一比一的出挑了。 苏栢一看到苏檀,当即加快了脚步,想像过往那般将自家这个宠在掌心的小妹拥进怀里,却到底想起了二人如今所处的环境,脚步堪堪顿住,规规矩矩地朝她拱了拱手,“檀妹妹。” 没有那日林氏来时初见时的拘谨生疏,却也没有记忆里的亲昵与放松。 苏檀上前的步子当即一顿,有些难受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毕竟不管怎么样,这其实是别人的哥哥啊…… 秋蝉看出了几人之间的氛围,当即微微一笑,将空间留给她们:“夫人和公子许久未见,可要好好聊聊,奴婢出去瞧瞧院子外头的丫鬟们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她是真心为苏栢的到来感到高兴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苏檀能够见到家人,心情可以好一些,在另一种程度上,也表示殿下那边是原谅了苏檀的。 倘若不原谅,苏栢是绝计进不了这三皇子府的大门的。 只是跟着苏家大公子过来的那个人…… 秋蝉看着那搀扶着苏栢的手,和他一同进来,却始终低着头的人,眯了眯眸子。 难不成是特意带过来的小厮? 也对,这苏家大公子前段时日出了那样的事情,身边安排个小厮陪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将心里的诧异放下,秋蝉快步朝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三皇子书房。 “苏家大公子已经进了含光院?”萧逐野端坐在书案后面,头也没抬,手中的狼毫正挥斥方遒。 “是。”八宝脸上带笑地朝萧逐野点了点头,“想来檀夫人见到苏大公子也会很开心,身体定能早日恢复。” 旁人不知道殿下的想法,他这个近身伺候的可看得清楚,主子这哪里是对檀夫人不上心,分明是太上心了。 真要不上心,会日日听人回禀含光院的吃穿用度? 真要不上心,会让人旁敲侧击告诉苏家大公子该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妹子了? 只殿下这做的,却不愿意说,也不准他们随便说将出去。 哎……到底是做主子的,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随便揣摩的啊。 当含光院的里屋只剩下了兄妹几人,苏栢紧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下来,苏檀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大哥。” 苏栢伸手接过,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苏檀,眼眶顿时红了,他喉咙一哽:“檀儿瘦了。” 苏檀身体一颤。 只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说到底她与苏栢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回见面,但眼前这个人却没有给她半点陌生的感觉。 每一个苏家的人都待她这般至真至诚,她如何能不多为他们考虑一分? “我还好,上回母亲和樟弟来看我,这回你也来了,我可是好得很呢。”苏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倒是大哥,看着就瘦了。” 虽然不管是萧逐野还是林氏,都说苏栢这边没什么伤,可她却知道这只是她们报喜不报忧的说法罢了。 真要是没有伤,哪里需要静养? 真要是没有伤,他又怎会比记忆里消瘦? 苏檀说的这些,苏栢也知道,哪怕没有林氏回去讲了,樟儿也跟着说得有板有眼,就凭她可以劝说三皇子萧逐野在邱国公府将他救出来,就足以证明。 可是…… 可是眼前的人,一张惨白的小脸,一阵风来就要被吹没了,到底是真的瘦了啊。 只这些话心里想归想,苏栢却是不敢再说将出来。 他最是见不得自己这个妹妹落泪,赶忙拍了拍苏檀的肩膀,安慰道,“我不是向来都是这样?也就是瞧着瘦,但实际上我身体好着呢。” 苏檀知道对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便也没有再戳破,只跟着应了一声,“我也是。” 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是在互相宽慰,苏栢忍不住揉了揉苏檀的小脑袋,眸子里闪过一抹宠溺,“就知道耍小机灵。” 苏檀乖乖地受着了,余光扫到他身后站着的人,眉头微微一挑。 在她的印象里,苏家人口不多,倒也没有安置太多仆人,只有三四个日常帮着照看孩子,洒扫庭院的老人,以及在后厨做饭的厨子。 眼下这个,莫不是经此一事后,林氏和苏父特意给苏栢配的? 只是看他身形,虽然高挑却也显得略微瘦削,这样的人能够护得住她家大哥吗? 难不成,是有不俗的功夫在身? 想到这儿,又见对方始终垂着头,苏檀也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趣,“这位是家里给哥哥新找的小厮吗?” 随着苏檀这句话出来,那人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苏栢眸子闪了闪,脸上带了几分深沉,“檀儿这里,可是说话的地儿?” 苏檀心头一跳,莫名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见苏栢这么严肃的表情,却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吩咐这个院子的下人,没事不要接近里屋,加上有秋蝉在外面守着,便没事的。 苏栢闻言,似又松了一口气,转身拍了拍那垂着头的人的肩膀,“这皇子府的门我已经给你带进来了,剩下的话,你自己看着说吧。” 听到苏栢这话,苏檀心里诧异,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突然间,她发现这道身影和原主记忆里的某个差点儿被她忽略的人很像。 果不其然,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端方俊逸的脸,眼神柔情似水仿若秋夜月光,声音温柔和煦地宛若冬日暖阳,“檀妹妹。” 苏檀猛地瞪大眼睛,竟当真是他! 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第35章 檀妹妹,我救你出去 来人往前走了一步。 苏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这个人,若真要说起来,此人也算得上是原主的青梅竹马了。 他家离苏家不远,加之与苏栢在同一个学堂的缘故,故而便会时不时地到苏家来玩耍。 少女怀春,男儿俊朗,一来二去,二人便也有了情谊。 可这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苏檀被萧逐野选做侍妾之后,此人还专门过来寻过她,问她是否自愿,倘若她有丝毫不愿意,他便是豁出性命都要将她带走。 可苏檀连家里的劝都不听,又哪里会听他的? 自然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其实苏檀在看到原主这段记忆时,心里也是有些许诧异的,毕竟在回顾之前的情形,这原主对这人绝对不是没有情谊的。 只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曾经的山盟海誓都可以恩断义绝,曾经的总角之宴也能变成兰因絮果,谁又能说原主就不能变心呢? 更何况,二人之间也的确没有定下婚约啊。 苏檀心里虽然有些唏嘘,但既然原主已经拒绝了,她就没有必要再藕断丝连什么了 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把这人牵扯进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儿,苏檀再一次后退一步,这下更是直接躲到了苏栢的身后,“谢言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谢言看到苏檀这明显躲着自己的举动,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他欲要上前,却被苏栢一把拉住胳膊,“你不要吓着我妹妹。” 声音依旧温暖,但那语气却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谢言深吸一口气,当即站定步子,“抱歉,檀妹妹,是我唐突了。” 他模样俊逸,眼神温柔,苏檀就算是想冷脸以对,此刻也觉得实属不该,但该有的距离,她心里却记着,“没事,我就是看到谢言大哥有点吃惊。”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的话,在她进三皇子府的前几天,他已经离开了大雍皇城。 “我……”谢言正要解释,又似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他握了握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定定地看着苏檀,“檀妹妹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我一定会把你带……” 苏檀吓了一跳,连忙打断他的话,“谢言大哥,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但是我很好,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是要走,不是要死啊。 难不成怕黄泉路上太孤单,还准备拉个人垫背的那种? 她又不是萧逐野那种狗性子,可没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恶趣味。 这句话一出来,便是说到核心了,苏栢眉头挑了挑,却没有开口。 显然,这两个人的事情,他事先也是知情的。 谢言温润的神色中多了些许苦涩,他转头看向苏栢,恳求道:“长青兄,我可以单独和檀妹妹说几句话吗?” 苏栢眸子闪了闪,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苏檀。 显然,他是要看苏檀的意思。 谢言看了,眸子又是一黯。 苏檀心里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和原主的过往扯上干系,但看着谢言这般痛苦的模样,她莫名的又有些于心不忍。 “还请大哥帮忙看着。”深吸一口气,苏檀点了点头,转身朝里屋走去。 她想,既然原主已经断了,那自己就再帮她断一次罢。 来都来了,就把事情说清,免得以后再纠缠不休,对谁都不好。 谢言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当即就要跟上,却被苏栢又一次抓住了胳膊,“你莫要强迫我妹妹,不准对她……” 谢言身体一僵,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长青兄,连你也……” 他话没有说完,苏栢松开了胳膊,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去罢,时间不多。” 说罢,他快步朝房门的位置走去。 谢言绕过屏风,便看到站在屋里中央,背对着自己的苏檀,他想上前将眼前人拥进怀里,却始终不敢。 不是他没有这个逾越的勇气,而是他怕惹她不快。 “檀妹妹。”在苏檀身后一尺开外站定,谢言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 苏檀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谢言大哥,我记得小时候就告诉过你,我想要好的生活,想要身边有丫鬟伺候,想要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你看看,如今这些都实现了,你是不是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啊?” 她尽量把话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变得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溢于言表的优越。 越是这样,她越知道,这段话就显得越渣,越茶,越伤人。 甚至很有可能,谢言会因此记恨上她。 可是,断了就是断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面对谢言,原主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 谢言并不傻,相反他能与苏栢这样的人成为好友,本身就是足够优秀的一个人。 他听出了苏檀话里的意思,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不,不是的,檀妹妹,你不要这样,我看得出来的,你过得并不开心。” “你比半年前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还有这些话,这些话你以前也不会说的,你不用为了让我走就这样说自己。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想办法带你走的……”他像是要极力向苏檀证明自己是对的,迫不及待地输出一个又一个观点。 苏檀垂着眸子,平静的听着,平静的心里像是被投下一颗石子。 “啪嗒”一声,泛起阵阵涟漪。 她唇角勾了一丝弧度,毫无疑问,谢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她没有想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将她看透的人,不是萧逐野,不是苏家亲人,而是最开始只存在记忆里,今日只见了一面的谢言。 可,这又如何呢? 在这个时代,早在原主踏入三皇子府之时,便和谢言断了一切可能。 “谢言大哥。”苏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没有骗你,这些都是我想要的,我也不需要你带我走。” “还有,殿下很疼爱我。”她微微一笑,丢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也很爱殿下。” 第36章 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吗 听到苏檀说出这句话,谢言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他后退一步,看向苏檀的眼神又惊又惧,嘴角则是带着说不尽的苦涩。 “不,檀妹妹,这不是真的。”谢言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呀?” 这句话倒是十分有道理,萧逐野那种狗男人那是狗见了都嫌,可是这话从谢言嘴里说出来,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苏檀轻嗤一声,“我怎么不可能喜欢上他?他是三皇子,身份高贵且不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此人中龙凤,我不喜欢他难道还……”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从香云寺回来,我就去你家里求亲的吗?不是说好了若是你父母执意要将你嫁给陈家,你便是与我私奔也是要走的吗?”谢言攥紧拳头,似是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他声音沙哑,双眸通红,死死地盯着苏檀,宛若困兽。 苏檀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心底里浮上一股子古怪,什么香云寺,什么求亲,什么私奔? 这人说的,怎么在原主的记忆里都没有啊? 难不成这人见目的达不成,就故意说这些话来泼脏水?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苏檀的脸色也不好了。 谁不知道时下女子的名声有多么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刚刚谢言说的那些话,但凡流出去一句,她都可以直接去拉去浸猪笼了。 若真是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对这男人客气了。 “谢言。”她眸子沉了沉,“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坏我清誉的话若是让我听到第二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言捏了捏手指,像是被什么彻底击溃一般,但眼神却仍透着一股子不死心的绝望,“檀妹妹,你真的都忘了吗?” 苏檀没有开口,只一双眸子清冷地看着她。 谢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屋里的热气在他面前交织,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明明看不真切,却透出了十足的惆怅。 “罢了。”他垂眸,“横竖我所求,就是你这辈子过得平安喜乐,既然你如今过得快活,那我也就放心了,但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朝一日你过得不开心了,我依旧会想尽办法带你离开。”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还有这个,是我无福消受了。” 苏檀侧眸看去,那是一个普通的红色锦囊,上面写着一些佛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寺庙才会有的东西。 这是原主给他的? 她怎么没有在记忆里看到这一段? 苏檀蹙了蹙眉头,正要询问,苏栢的突然响起,“有人来了。” 二人脸色皆是一变,苏檀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锦囊收进怀里,快步朝外走去。 谢言紧随其后。 二人刚刚来到大殿,门“咔”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檀儿。”萧逐野清亮的声音随之响起。 狗男人不是生气了吗?他来干嘛? 还来得那么不是时候。 这要是被他知道原主和谢言的事情,岂不是成了捉奸现场? 一想到这种可能,苏檀就觉得头皮发麻。 深吸一口气,苏檀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恭敬地朝萧逐野行礼,“妾见过爷。” “起吧。”萧逐野瞥了苏檀一眼,只觉得几天没见这人又明显消瘦了几分,大手一揽就能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屋里其他人听到苏檀这么叫,再一见萧逐野这周身的贵气,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苏栢拱手,“草民苏栢见过三皇子殿下。” 谢言咬了咬牙,也跟着行礼,但却没有开口。 好在在萧逐野进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苏栢的身后,加之他今日一身青衣打扮,倒也没有怀疑他不是苏栢带过来的人。 萧逐野将苏檀带到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先是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苏栢,“苏公子客气了,你既是檀儿的兄长,按照民间的叫法,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大哥才是。” 苏栢眸子一闪,当即道,“殿下贵为皇族,草民愧不敢当。”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不愧是敢在当街制止邱远峰的人。 若是旁人,听到他这话只怕是要吓得跪倒在地了,但眼前这人却还能从自己的话里找出回旋的余地,确实有几分胆识和本事。 他之所以会过来,一来就是想看看这苏栢究竟是何样的人物,能让他派去救他的人交相称赞。 二来则是…… 萧逐野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怀里乖得跟只鹌鹑似的人儿,唇角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弧度。 蛊虫作祟也好,食色性也也罢,到底还是舍不得真太久不见她。 但眼下,有些话却不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 萧逐野双眸微眯,再一次看向苏栢,“你可有字?” 苏栢:“苏长青。” “既如此,以后本宫便唤你为长青罢。” 苏栢哪里不知道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让对方纡尊降贵叫自己一声“兄长”,当即顺着话道:“是,草民多谢三皇子殿下救命之恩。” 对于苏栢的回应,萧逐野也算满意,如此这人他也算是没有白救。 “长青的手可恢复了?”他目光看向苏栢的右胳膊。 “草民……” “大哥,你手怎么了?”苏栢还没有开口,苏檀心里一惊,率先问了出来。 她还以为当真是轻伤,可若是一点小毛病,哪里会让萧逐野来问? “没事。”苏栢眸子闪了闪,先是给了苏檀一个宽慰的眼神,接着又朝萧逐野道,“多谢殿下赏赐的金疮药,已经恢复如常了。” “那就好。”萧逐野微微一笑,“长青是读书人,右手可千万不能出问题。” “殿下说的是。”苏栢拱手。 二人旁若无人地聊着,从一些有的没的到诗词典籍,从当下政事到民间奇闻,倒是把苏檀晾在了一边。 苏檀在一旁听着,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丝丝古怪。 狗男人这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招揽她大哥? 草,且不说伴君如伴虎,跟个皇子命更苦。 就以狗男人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怎么看这贼船都不兴上啊! 好在萧逐野虽然有此意,但也没有说的太直白。 苏栢走时,苏檀赶忙起身将他送到了院子门口,压低声音:“大哥,你知道母亲三月份带我们去香云寺除了祈福还有别的事情吗?” 第37章 原主缺失的记忆 等到苏檀将人送走折回屋里时,便看到萧逐野站在屋檐下,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檀心里积着事情,只想快些回去再捋捋思绪,并不想再眼下和萧逐野过多的纠缠。 她知道这男人今日过来是做什么,当即道,“多谢爷让妾兄长进府来探望,还有……多谢爷给兄长送的金疮药。” 萧逐野似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你兄长那伤,是被邱远峰带回去的路上弄的。” 只刚刚说完,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立马变得冰冷起来。 苏檀先是一怔,也跟着反应过来了。 这狗男人是在和自己解释吗? 意思是苏栢的伤和他没有关系,他有帮她及时将人救出来? 想到这儿,苏檀莫名的觉得这狗男人有点傲娇的可爱。 有一说一,苏栢便是真的在她求他之后还受了伤,她也怪不得他的头上去。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而且也做好了打算,苏檀便不会当真再拗下去。 她再次福身,“爷已经为妾做的够多了,是妾不懂事,上回冲撞了爷,还请爷原谅妾。” 萧逐野眉头一挑,“你这是想清楚了?” “是。”苏檀点头。 萧逐野轻哼一声,目光扫了扫她那单薄的身子,“既然如此,今夜便让你的小厨房好好准备一下。” 说罢,他便抬脚朝外走去。 苏檀看着他的背影,就差没有大声欢送了。 狗男人居然没有白日宣淫,怪哉! 秋蝉上前,“夫人打算今晚让小厨房做什么?” 这是提醒她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不要让萧逐野失望。 苏檀感激地看了秋蝉一眼,提起裙摆便快步朝里屋走去,“容我捋捋。” 说罢,还“嘭”的一声将人关上,把人给挡在了外面。 房门关闭的刹那,苏檀看到了秋蝉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但她也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她知道秋蝉这是在为她考虑,但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 回到里屋,苏檀将方才收进怀里的锦囊拿了出来,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相反它拿在手里的重量轻如鸿毛——一张纸,一段偈语。 偈语不算难,哪怕苏檀对佛法没有什么研究,也能从字面看出来几分意思。 很明显这是一个女子去求问自己的姻缘时求得的上上签,偈语告诉她必然能够得到一心上人。 若是她没有问苏栢,或许还可以告诉自己,这是谢言为了污蔑她,特意弄出来的东西。 因为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去过香云寺,更没有去求神拜佛问姻缘。 可苏栢告诉她,原主的确曾经去过香云寺—— “大哥,你知道母亲三月份带我们去香云寺除了祈福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给你求一门好姻……”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但那没有说完的话,苏檀却能猜得出来。 是为了给原主求一门好姻缘。 苏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骗她。 所以,不管谢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原主去过香云寺是真的;求姻缘也是真的。 其实在谢言说出香云寺时,她心里就有种古怪的感觉,在原主的记忆里,林氏每年都会带着她和几个孩子在三月份前往寺庙祈福。 可问题是,为何今年的香云寺之行,原主的记忆里一点都没有? 还有谢言说的,她们一开始要让她嫁的陈家又是怎么回事? 是她接收信息时出现了偏差?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儿,苏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会这么狗血吧? 万恶的古早言情失忆梗,还真的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可倘若真的只是失忆也就罢了,若是还有别的原因…… 苏檀坐在窗子前琢磨了半天,越发觉得头皮发麻。 原本以为是单纯得不能够再单纯的人,如今却似乎笼罩起一层巨大的迷雾。 眼下苏栢已经走了,她若再想知道其中的细节,便只能去问苏家人,而且还得想个不打草惊蛇的法子。 ”夫人。”秋蝉的声音再一次在门口响起,“可想好了?” 苏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开门,还得笑脸相迎,“走吧。” 这件事情到底是急不来的,眼下还是要把萧逐野那个狗男人稳住,不然别说找真相,那是随时得翻车啊。 “夫人心里可已经有了对策?”前往小厨房的路上,秋蝉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苏檀眉头一挑:“秋蝉姐姐有兴趣?” 秋蝉没有回答,但唇角却勾了一抹难得可贵的笑意。 看到她这样,苏檀的心情难得好上几分。 准备什么?什么会比洗白白把自己送上更有效? 只这句话苏檀却不可能真的说出来,至于做什么,她刚刚大脑缺氧,还没有想到,等到厨房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逐野让人给苏檀搭建的厨房不算大,也不可能太大,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苏檀去过两回,厨子厨娘也就都认得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了,他们大多上了年纪,看苏檀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们自从三皇子府建立就在府里了,却也没有见过其他院子里的夫人会亲自下厨的,只觉得苏檀的性格格外平易近人。 加之她又好说话,每次来还能出点儿“奇思妙想”让他们做菜“更上一层楼”,对于苏檀的出现,她们就更喜欢了。 “檀夫人来了。” “檀夫人这是又要给殿下准备晚膳吗?” “檀夫人今日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 二人刚刚踏进厨房,厨子们便纷纷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一个个语气里都洋溢着欢迎。 苏檀朝众人微微一笑,表情有些羞涩,“大家快别夸我了,我又不会动手,想到的还得靠大家才行。” 她这话说得没有毛病,众人自然不可能真要让苏檀动手,她愿意进这厨房又没有对她们颐指气使就已经难得可贵了,当即道,“檀夫人说哪里话,你想做什么,只管说,粗活累活交给我们,我们给你打下手就是!” “是啊,是啊!”其他的人纷纷跟着附和。 第38章 檀夫人真乃食神转世 “谢谢大家了,今天厨房里有什么食材啊。”苏檀朝众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顺着他们的话接了下来。 秋蝉在一旁瞧着,见苏檀和一众厨子们打成一片,心里也多了几分诧异。 她拢共来厨房不过三回,第一次是厨房建好,第二次是做白菜豆腐汤,再有就是她做腊八粥的时候了。 第二次她是在的,那个时候她还不觉得如何,第三回苏檀没让她进厨房,她也就没有跟过去了。 谁知居然让厨子的态度发生了这般大的改变,这到底是为什么? 要知道这些个厨子虽说是府里的下人,但她们掌握着众人的口腹之欲,可不见得谁的面子都会给的。 而眼下他们看苏檀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明显是对她真正认可了。 搁在两个月前,谁会相信眼高于顶的檀夫人会出入厨房这种地方? 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秋蝉这边感慨不已,那些个厨子听到苏檀那句话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将这几日厨房里的食材给她看。 苏檀一眼看过去,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科技改变生活,当真说得太对了。 眼下这时代,冬日里储备的无外乎就是马铃薯、萝卜、冬瓜、南瓜这些曾经夏秋收回来容易储藏,又或者是本身能长在冷冬的蔬菜。 至于肉类,虽说这是皇子府,但新鲜的肉禽也不是餐餐都有的。 “还有别的吗?”苏檀觉得这些东西做是能做,但却没有自己想要的。 “别的?”几个厨子面面相觑,“大多都在这里了。” “檀夫人没有想要的吗?”有人下意识询问,“若是咱们小厨房没有,我去府里的大厨房看看。” 大厨房便是府里统一供应的厨房,食材样式确实可能比这里多些,但苏檀也不能够每次都去那里拿啊。 “不必了,我就……”就在她准备将就着做个醋溜土豆丝时,一个厨子迟疑地开了口,“说起来倒是知道昨日有个新鲜东西送过来,说是什么外邦供奉的,但大家伙研究了一整天都没看出来要如何做才好,有人试着咬了一口,又酸又甜。”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人也想起来了,皱着眉头道,“那玩意儿酸不拉几,要说我根本就是糊弄人的,早点丢出去为妙。” 外邦,又酸又甜? 苏檀眼睛一亮,“它长什么模样?什么颜色?” “红得很,圆圆的身子,滑不溜秋的。” “快,拿给我看看!”听完厨子的描述,苏檀话里都多了几分迫不及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 厨子们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意思,互相对视一眼后,也多了几分惊喜。 等到东西拿过来后,苏檀看着那一袋子鲜红的小玩意儿,脸上的笑容第一次笑得那么真实。 居然真的是西红柿。 “檀夫人知道这个东西?”厨子们见她拿起西红柿,下意识地询问。 “不知道。”苏檀摇头。 知道也只能说不知道,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另类。 “那……” “不知道才更要一试啊,虽然说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会出错,但我们要是自己做出了新菜式,那可就青史留名了。”苏檀握住西红柿,一脸真诚呼吁。 一直在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兢兢业业的厨子们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间所有人的脸都红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苏檀,不……苏檀手中的西红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个时候,别说是研发一道菜了,就是让他们拿起锅铲上战场,怕是都会义无反顾。 毫无疑问,苏檀的鸡血打得很成功。 “檀夫人说得对!”其中一个厨子握了握拳头,“不试试我们怎么知道!” “行,有檀夫人在,我们再试一次!” …… 一阵阵的呼应在小厨房此起彼伏,俨然忘记了昨天他们对这东西有多么的沮丧。 苏檀见效果达成,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多谢大家的信任,我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但我们一起竭力一试。” “听檀夫人的,檀夫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对!” …… 苏檀掂了掂手中的西红柿,也觉得莫名的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正要开口,却被秋蝉一把拉住手腕。 “夫人。”她表情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这个时候,还是保险为上。” 苏檀知道对方是为了她好,但是牛都吹出去了,哪里有做一半就停的道理? “就让我们试试吧。”苏檀眨了眨眼睛,“我保证,不会耽误今天的晚膳。” “试试吧,我们不会耽误今天的晚膳的。”厨子们也跟着附和。 秋蝉看了看苏檀,又看了看众人,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只压低声音道,“当心别搞砸了。” 苏檀朝她嘿嘿一笑,搞砸?不存在的。 一袋子的西红柿摆在那里,再不吃就要坏了,秉持着不能浪费,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的苏檀也没有打算外用别的食材。 她要做的第一道菜就是西红柿蒸肉羹。 这道菜的做法是将西红柿底部打上十字花刀,再切开顶部,掏出里面多余的果肉做成一个圆碗备用;再将新鲜的猪肉剁碎,和以面粉,鸡蛋加上香料调料做成肉泥将其塞入空心柿里面放入锅中蒸;同时将之前取出来的果肉放在锅中炒熟出汁后勾芡,等到西红柿肉泥熟了之后,便将其放倒扣放入盘中,撕掉表皮再淋上勾好的汤汁,最后撒上葱花便算大功告成。 这算是苏檀想要的西红柿全宴中工序最为复杂的一道,好在厨子们先前也摆弄过西红柿,故而在浪费了三个西红柿后,这道西红柿蒸肉羹也算是成功出炉。 有了第一道的经验,接下来的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花汤也就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 苏檀心里虽然有章程,但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太轻松,毕竟失败是成功之母。 但厨师们一个个分外给力,最后一道菜品西红柿煎蛋饼完美出锅时,他们从切到试配菜,一共也只浪费了七个西红柿。 对于第一次做西红柿鸡蛋的厨子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开外挂般的存在,就差把苏檀当厨神转世给供起来了。 而苏檀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四道菜,也心满意足了。 真好,以后她也有好吃的西红柿吃了呢。 可惜,第一顿居然是为了讨好狗男人。 tui——晦气。 第39章 这次野猪品出了细糠 夜里,萧逐野如约而至。 既然说好了是要过来吃饭的,苏檀这回也没有给他卖关子,行完礼之后,就直接把人给领到桌子旁坐下。 虽说人没有在含光院,但却不代表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儿一下午都待在小厨房,知道她是当真用了心,他脸上也多了几分温和。 只是这个…… 萧逐野看着桌上一碗又一碗红红绿绿黄黄的菜,难得把疑惑这么明显地写在脸上,“这是什么?” 苏檀给他盛了一碗饭,“妾今日和小厨房的厨子们研制的新菜式,食材是外邦送过来的。” 她没有打算瞒着萧逐野,再说这事情也没有必要瞒,更不可能瞒得住。 “外邦?”萧逐野眉头挑得更高了。 他自然知道外邦会时不时进贡一些瓜果蔬菜给大雍,父皇也会将它们分给各个广西大臣。 但在他的印象里,任凭厨子们怎么变着花样儿做,这外邦来的东西,依旧是难以让众人满意的。 更有甚者,他们还得提防着它们是否有毒。 而苏檀这…… 难不成是还要生气,所以故意戏耍自己吧? 看着萧逐野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筷,苏檀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声狗,主动夹起一块西红柿煎肉饼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今早她让厨子们准备的四道菜分别是西红柿蒸肉羹、西红柿煎蛋饼、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花汤,按卖相来看,西红柿煎蛋饼是最难得出手的。 萧逐野看了苏檀一眼,声音带了几分阴晴不定,“你尝过了吗?” 草!苏檀磨了磨后槽牙,给自己夹起一块蛋饼,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萧逐野的问话。 说起来这大雍用膳的规矩不少,就是让妾室站着在一旁伺候自己吃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萧逐野和苏檀吃的第一顿她就是坐着的,故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苏檀是存着暗搓搓的反抗精神的,但她不至于头铁到自己找死,所以这比萧逐野先动手吃上,还是头一遭。 萧逐野也看出了她的意思,也不恼,笑着将碗里的肉饼夹了起来。 倒也不是非得要她吃给自己看,不过是想看看她的态度罢了。 虽然下定决心会吃这顿饭,但说到底萧逐野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然而,菜一入口,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时下大雍的菜式口味大多是以香辣为主,而刚刚那一块,甫咬下去时,一股酸甜之感在口腔中迸发出来。 虽然陌生,但却并不让人排斥。 再吃一口,里面的蛋饼软糯酥香,与这酸甜相配既不显得膻腥,也不见得油腻,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相得益彰,恰到好处。 苏檀坐在一旁,看着萧逐野的表情由平静变得惊讶,最后换成享受,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这次倒是野猪也品出了细糠的味道了。 也是,试问哪个人类能够拒绝美味食物的诱惑呢? 她面上不显,只继续将剩下的两道菜各自夹了一些放置在萧逐野面前,最后又给他添了一碗汤。 待得萧逐野一一尝过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爷觉得如何?” 萧逐野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什么,可一眼看过去,眼前的女人只是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无辜且天真地望着自己。 他知道有的人于某些事物上或许会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可苏檀……这娇娇柔柔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待在厨房里的人。 “这些菜式,都是你想出来的?”萧逐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喉咙有些艰涩。 “不算吧。”苏檀非常谦虚,“是妾和厨子厨娘们一起做的。” 她只动了嘴巴,可不敢居功。 “呵……”萧逐野轻笑一声,“你今日倒是会说话。” 若是那天嘴也像今日这般,哪里还会有后面的这些事儿。 “本来就不是妾做的。”苏檀撇了撇嘴角,知道萧逐野说什么,若是往常她或许还会顺着接几句软话,将人哄开心了,但如今……去你的狗男人,提供产品功能价值就不错了,情绪价值那得另外的价钱! 萧逐野见她这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如此,明日爷便让八宝过去,给你这小厨房每个人赏上一片金叶子罢。” 苏檀:“!” 卧槽,还有这种好事? “怎么?不愿意?”萧逐野弯了弯唇角,眼里闪过一抹揶揄。 苏檀:不是,你丫的要赏怎么不早说? “不是不愿意,只是……”苏檀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钱过不去啊,她现在说自己出了力,出了很大一部分力还来得及吗? 毕竟创意是无价的啊! “只是什么?”萧逐野挑眉。 苏檀瞬间反应过来,尼玛这狗男人是故意的! “爷偏心。”苏檀轻轻哼了一声,顺势抱住他,半个身子靠进了他的怀里。 萧逐野顺势将人拥住,哈哈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虽说你没动手,但能想出这个点子,确实值得一赏。” 苏檀在萧逐野怀里,一双耳朵瞬间支棱了起来! 厨子们都可以得到一片金叶子,那她高低能得到一块金子吧! 萧逐野唇角勾着弧度,语气宠溺,“还有一个月,就是爷的生辰了,今年便交由你来办如何?” 苏檀傻了,彻底傻了。 不是,萧逐野有病吧?这尼玛是赏赐? 藏住心里的诧异,苏檀抬起头去看萧逐野的眼睛—— 她有一百万个理由怀疑狗男人是故意在戏耍她。 可当她发现萧逐野不仅没开玩笑,也没有捉弄她的意思时,才真的相信,在萧逐野的眼里,或许这真的就是赏赐。 可是谁家吃了没事揽活干啊? 或许有人会吧,但她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生产队的驴,晚上干完还得白天干。 第40章 这是爷给你的赏赐 “怎么,不乐意?”见苏檀没有回答,萧逐野脸上不见神色变化,语气却明显沉了些许。 哪年府里的生辰宴不是后院的这些个女人争着抢着做的,她倒好,机会送到她手里了,却还给他这般表情。 苏檀怎么可能真说自己不乐意,垂眸再度扑进了萧逐野怀里,将脸藏进他的脖颈——她怕接下来的对话,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翻白眼啊喂! “怎会不乐意。”苏檀声音柔柔弱弱的,也没有了刚刚的喜悦与激动,反而带着几分怯意,“是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怕做不好。” 原主也是今年才来,故而没有萧逐野过往过生辰的记忆,但想来以他皇子身份,那也定然不是小场面。 到时候顾前顾后,忙上忙下的事情肯定不会少了去。 做得好也就罢了,做得不好落了他的面子,那是分分钟小命不保的节奏啊。 她也大概能够理解萧逐野把这个当成奖赏的原因了,既然是要交给后院的夫人来做,那肯定要么是受他喜爱的,要么是被他看重的。 按照他后院的这些夫人,要是按照过往来看,不是寻芳就是春琴,这两个可都不是好惹的,她是吃饱了撑着才去给这两个人找不自在。 反正不管怎么说,头可断血可流,这事情绝对不能应! “无碍,爷叫春琴在旁帮着你。”萧逐野拍了拍她的脊背,只觉得眼下这人儿一缩,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怪让人怜惜的。 果然! 苏檀缩得更厉害了,揽着他的脖子,活脱脱一只鹌鹑,但任由萧逐野怎么说,就是不应。 萧逐野叹了一口气,“怎么了这是?” “爷干嘛要叫妾啊?春琴姐姐打理后院井井有条的。”苏檀撇了撇嘴角,语气中三分疑惑三分委屈。 疑惑是苏檀真的不理解,但委屈落在萧逐野的耳朵里,就有了另一番的味道——这是在怪他过往没给她更多机会? 苏檀要是知道萧逐野是这么想,怕是要气的当场跳脚,这尼玛什么脑回路? “你这想法多,爷想着这生辰宴必然也可以让你办得别开生面。”萧逐野道。 “爷真的这么觉得?”苏檀声音有些发闷。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自然是真的。” 虽然他昨日就有了这个想法,但到底那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也没有想着她能够做出什么来,横竖让她露露脸就是。 但眼下,却是真正有了让她负责此事的心思,甚至他心里在说出口的当下,多了几分期待。 见苏檀又不说话了,萧逐野只当她心中对此事太过恐惧,眯了眯眸子,决定诱之以利,“若是你将此事办妥,上回你求爷的那件事情,爷便允了你。” 上回的事?白鹿书院? 当死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不堪也就随之浮现。 现在的苏檀真的很想骂人。 但是,偏偏,狗男人还真的会算计。 命运的咽喉被他死死扼住,还轮得到她不答应? “这次是爷主动提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回忆起了当初的难过。 萧逐野心头莫名一梗,拥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声音不由自主地轻柔了几分,“是爷主动提的。” 这一下,苏打工人檀,莫名的心里平衡了。 尼玛,这也算是她用辛苦劳动平等交换来的吧? “那既然交给妾来做,在生辰宴前,爷可不许说不行。”苏檀脑瓜子开始飞速运转,机会到了眼前她不可能再放过。 虽然没有搞过这档子的生辰宴,但是大学的时候社团活动,社员生日;后来工作了,也因着这份职业跟着参加过不少高档聚餐,什么草地轰趴,星空聚会,游轮舞会…… 主打的就是一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随随便便拿点儿出来,都可以亮瞎这个老古董狗男人的24k钛合金狗眼了好不好。 但是前提是,她得拥有足够的自主权。 苏檀提出的这个,倒是让萧逐野没有想到的,但是一想到她那些古灵精怪的点子,又觉得释然,“行,爷答应你,只要你不将爷这府邸给掀了,怎么着都行。” “但唯有一样。”萧逐野突然正色的语气。 “什么?”苏檀嗅到了划重点的气息。 “菜品需得多些花样。”萧逐野道。 苏檀:“……” 草,这是真把她当厨子用了? 刚刚的钱还没有付呢? 苏檀眨了眨眼睛,“妾一定不辜负爷的期望,那做的好的赏赐……” “又要赏?”萧逐野挑眉。 苏檀心想,不然呢?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爷刚刚都给了厨子厨娘们金叶子。”苏檀撇嘴。 萧逐野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刹那间的错愕,看着苏檀一脸委屈得不行的模样,到底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笑尼玛呢! 苏檀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她拉下脸可不是看他嘲笑自己的。 好在萧逐野也只是笑了一会儿,接着从怀里取下一个荷包,丢进苏檀的怀里,“罢了,这个便赏赐给你罢。” 苏檀眼睛瞬间一亮,赶忙接住。 萧逐野瞧着她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也想起上回赏赐之事,八宝之后过来回禀他,说是檀夫人从库房里挑了两样纯金的首饰。 她那说法真假且不论,但…… 萧逐野叹了一口气,手指在苏檀鼻头上宠溺一划,“爷怎么有了你这么个小财迷。” 苏檀吸了吸鼻子,掂量着手中比上回重了不少的荷包,决定看在荷包的份上,不和这个抠搜的狗男人计较了。 萧逐野见她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明日,便让你小厨房的人,去将这几道菜的做法告诉府里的厨子,做给其他的人也尝上一尝罢。” 苏檀眨了眨眼睛。 她严重怀疑这个狗男人是因为自己喜欢吃,怕以后每次又都要到她这里来搞到没面子才想出这个法子普及大众。 但是菜既然已经做了出来,她也没有想着不准菜谱流露出去,当即点了点头,“好啊,不过……妾还有一个请求。” “何事?”萧逐野点头。 “别让人知道是妾这边想的点子。”苏檀眨了眨眼睛。 萧逐野沉吟了一下,“那便只说是你厨房想出来的罢。” 对于萧逐野的上道,苏檀满意极了,“多谢爷。” 虽然说站在风口浪上,猪也能够飞起来。 但她不想当一头飞起来的猪,因为这种猪容易死得快。 她只想踏踏实实的过富裕的小日子,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成为帮助猪飞起来的那个人。 “满意了?”萧逐野挑眉。 苏檀眨了眨眼睛,懂了。 “妾伺候爷更衣……” 第41章 狗男人发善心了 有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都是成年人便也省去了很多的矫情。 但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今夜的萧逐野脱了衣服上床后,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居然没有想要睡她的意思。 但是…… 苏檀用腿拱了拱被子,那一坨贴着她的是什么玩意儿? “莫闹,今夜好好休息。”萧逐野一把按住那不安分的双脚,声音带了几分隐忍的沙哑。 他今夜本就没有要动她的意思,但却耐不住二人一沾染上,他身体自然而然的变化。 可一想到她这几日病殃殃的模样,萧逐野还是压下了满腹的邪火。 察觉出萧逐野是真的不想睡,苏檀也就安心了。 她自然不可能上赶着让他睡,刚刚那一下也只是做个试探,毕竟真要做的话,那就早点儿搞完早点结束。 她这又生病一回,真的很难受啊。 不过有一说一,身边有这么一个大暖炉在,这被窝里倒是暖和不少。 苏檀从来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主,顺着热源就贴了上去,轻轻松松地将自己缩成一个球,滚进了萧逐野的怀里。 娇躯入怀,萧逐野身体再度一颤。 夜色沉沉下,萧逐野声音有些无奈,“檀儿要不要睡过去些?” 苏檀直接摇头拒绝,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不要,过去冷。” 一边说着,还一边抱紧了萧逐野,用脑袋蹭了蹭。 萧逐野喉咙一滚,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但到底没有做出别的举动来,反而伸手掖了掖被角。 “是这几日睡得不暖和?”萧逐野轻声问道。 “嗯。”苏檀闭着眼睛应了一声,颇有几分有气无力。 这几天感冒晚上睡觉确实怎么都睡不热,她都想让秋蝉给她做一个暖水袋了。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 “下回,可莫要跟爷犟了。” “下回,爷也别罚妾跪了。” 这句话是苏檀下意识随口接的,刚刚说完就发现了话里的不妥,直觉告诉他这又是在狗男人的雷区上蹦迪。 就在她准备找补时,萧逐野带着几分叹息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好。” 苏檀:“?” 狗男人刚刚说什么? 好? 她寻思着自己今天晚上也没有让厨子们在饭菜里加迷魂药啊,萧逐野这是狗转人了? “爷?”苏檀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如猫儿般叫唤。 这种好事,可一定要确定清楚啊! 毕竟,这句话可是比“跪得容易”更好使的存在! “爷说,今后只要你听话,便不会再罚你跪。”萧逐野叹了一口气,第一回觉得自己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苏檀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 草,就说狗东西不可能变成人的,什么叫只要听他的话?她要是听话,上回就不会跪了。 还真是,玩不了一点。 “多谢爷。”这一次,苏檀的语气就有些明显的敷衍了。 萧逐野也听出了几分味道,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或许让苏檀想到了别的,但解释一次已经是他给自己最大的限度。 “今日你兄长前来,你可开心?”萧逐野垂了垂眸子,虽然怀里的人还贴着自己,可他觉得和方才还是不同了。 苏檀很想说,大半夜的睡觉就睡觉,不要聊没意义的天,于是乎回答的内容也就越发敷衍,“开心,但要是爷可以让妾也回去一次看看父亲和弟妹,妾就更开心了。” 说完,苏檀便闭上了眼睛。 之后不管萧逐野再说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嗯嗯啊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也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生病好了,又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热源,苏檀睡得格外的香甜,不仅没有再和前两夜那样半夜醒来,更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清晨,秋蝉将萧逐野送出含光院时,只觉得自家殿下今日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尽兴了,又像是没有尽兴。 但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却是做不得假。 “秋蝉。”苏檀裹在被子里,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茧,心满意足地看着过来叫自己起床的秋蝉。 该说不说,不用被迫营业的日子,就是爽歪歪啊。 “夫人可愿起?”秋蝉将帷幔拉开,好笑地看着床榻上开始打滚的人。 看得出来,她今日的心情也是不错。 “不起。”苏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秋蝉的请求,一边滚一边摇头,“我的被子离不开我。” 秋蝉怔了一下,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甫听到这道笑声时,苏檀有刹那间的愣怔,紧接着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秋蝉秋蝉,刚刚你笑了哎!” 秋蝉猛地怔住,猛地收回笑容,恢复了之前那种冷冰冰的模样。 苏檀:“!” 这人怎么那么可爱啊! “秋蝉姐姐,你该多笑笑嘛。”苏檀将自己又拱回了被子里,“能笑的时候就得多笑,万一以后的日子更难过怎么办?” 秋蝉:“……” 她该说什么?要说这人说得很好,下次别再说了吗? 面无表情地将帷幔全部拉起,余光处却满是那双带着笑意,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天上那扑闪扑闪的星星。 秋蝉觉得,某个瞬间,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似乎亮了一下。 她勾了勾唇角,“你想何时回去?” “啥?”没有得到秋蝉的回应,苏檀有些沮丧,她这么会安慰人,怎么秋蝉不笑了呢? 难道是生性不爱笑吗? 真是,太难了。 秋蝉:“你不是想回去看看爹娘吗?想何时回去?” 苏檀:“?” 苏檀:“!” 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苏檀连被子都不管了,“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回去?” 秋蝉眸子里闪过一抹一晃而逝的笑意,“你不是和殿下说了,想回去看看吗?他让奴婢问你,想何时回去。” “狗……爷他应允了?”苏檀眼睛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昨天晚上也没有那啥啊? 狗男人居然会这么好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应允了。” 秋蝉望向窗外,今日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第42章 千年狐狸演什么聊斋 苏檀觉得,萧逐野真是给她挖了一个大坑。 下个月的生辰听起来还早,但是这中间可是有两个节日啊,一个除夕,一个元宵,这算起来都是放假的日子,谁有心思给他筹备生辰宴啊! 他喵的,事后她可以找萧逐野要三倍工资吗? 但事情已经应下,就为了萧逐野的承诺,她也必须给他办好了,而且还得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狗男人别开生面! 于是乎,苏摆大烂檀愣是在第二天就从床上翻身而起,用一天的时间快速定下了生辰宴的主题,制定项目计划,再将后院的其他夫人张罗过来开会。 是日,按照约定的时辰,各个院子里的夫人都齐聚含光院。 前往客厅前,秋蝉拉住苏檀的胳膊,神色难得能够从冷清的表情里看出几分肃穆来。 “怎么啦?”苏檀问。 “夫人。”秋蝉眯了眯眸子,“你确定此事要和其他夫人一起做吗?” “不然呢?”苏檀在心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此事爷交给夫人,只怕会有其他夫人不乐意。”秋蝉小声提醒。 意思是,她们会不会在其中坏事。 “我不让她们一起做,她们就会乐意了?”苏檀轻笑一声。 秋蝉猛地愣住,接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也释然的笑,“是夫人想得透彻。” 苏檀见她理解了自己,便也不再多言,继续朝屋外走去。 其他人会有意见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一定会有人有。 可是这又如何? 有意见就去找萧逐野啊,反正是他说的让她全权负责。 而且…… 苏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干?这种事情当然更是要雨露均沾、团队作战啊! 她要告诉众位夫人,we are family,we are a team! 要是坏事了,大家就得一起背锅;要是做好了,她也不会独自把功劳抢了。 有一说一,这功劳谁爱要谁要,横竖不过是被多睡几觉的事情,她巴不得她们都拿了去。 她这次的目标,就是把生辰宴让萧逐野满意了,最后让他顺利兑现承诺就行了。 等到苏檀走到前厅里,几位夫人都已经坐着等着了,要说起来,她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这些人了,好像一个个比前段时间看起来又都还好看了点。 “各位姐姐早啊,好久不见。”苏檀热情地给在座的众人打招呼。 既然都是妾,就不存在谁比谁高贵了,她也没得必要再行礼什么的。 “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之前是禁足,接着又是檀妹妹病了,但今日一见,檀妹妹看起来气色倒是好多了。”春琴依旧如苏檀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脸上的笑容平和而又安详。 她说完,寻芳也接着点头,“是啊,看到檀妹妹恢复了,我就放心了。本想着前段时日要来探望妹妹的,奈何我自己这身子也不争气,哎,咳咳……” 苏檀朝她微微一笑,“天寒地冻,芳姐姐也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啊。” 这件事情她也听秋蝉说了,她禁足后期的时候,寻芳生了一场病。 “多谢妹妹关怀,已经好多了。”寻芳点头。 苏檀也笑着又说了几句体己话,莫黛还是和上回那样,没有怎么开口,只是看着苏檀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今日几个人的位置,还是和之前的一样,春琴坐在了右边的第一个位置,寻芳坐在她的对面,莫黛坐在寻芳的旁边,唯一少了的,是曾经坐在春琴身边的香蕊夫人。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今日天寒,邀请几位姐姐过来,实属不该,但妹妹我也是无可奈何,还请各位姐姐莫要怪罪。” 苏檀一边说,一边暗暗在心里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表情,见她们一个个不动声色的模样,眸子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是跟她在这儿演聊斋呢?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就不信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收到消息的,更何况她还特意推波助澜了一把,好让这阵风吹进她们的耳朵里。 “妹妹有事但说无妨,今日外头日头也不错,我们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春琴到底还是坐了首位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苏檀朝窗外看了一眼,心想对啊,外面天气多好啊,要不是萧逐野那个狗男人,她现在一定搬把椅子躺在外面晒太阳。 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萧逐野,苏檀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又不安的神色,“是这样的,还有一个月就是爷的生辰了,爷说此次交给我来操持,但几位姐姐也知道,我是几位中最晚入府邸的,不说没有经验,便是之前见也没有见过殿下的生辰宴,今日请几位姐姐过来,便是想请大家一起来做此事。” 苏檀说完,屋里彻底的安静了。 春琴端着茶水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她原本还以为苏檀叫她们过来,是为了炫耀爷将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警告她们不要随意插手,可她的意思,似乎是…… 难道她就不怕众人把她功劳上课去? 她心中琢磨,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手臂移动,喝了一口茶水。 倒是寻芳,听到这句话后,眸子闪了闪。 她们不开口,苏檀也不急,笑着将几个人的情绪一一收入眼底。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应下的,居然是莫黛,“檀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帮你准备?” “是啊是啊。”苏檀转头看向莫黛,语气轻快地朝她发出邀请,“莫黛妹妹,早就听闻苗疆女子善于歌舞,你可愿意负责宴会的歌舞?” 她今天可是特意带了香囊的。 “苗疆的歌舞,大雍皇城的舞娘不会跳。”莫黛灵动的眸子打量了她一眼,那张浓颜系的脸很是让人惊艳。 苏檀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这种场合跳舞肯定不可能是独舞,便道,“不见得一定要是苗疆歌舞,我心里有了几分成算,莫黛妹妹如果愿意,我便与你再细细商量。” 随着莫黛开口,几个人便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苏檀眼睛一亮,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一开始就搞定了里面最难的那个! 莫黛已经开了口,其他的人要是不说话,那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第43章 稳住,人设不能崩! 春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下,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怪不得檀妹妹得殿下宠爱,这是早就想好了要我们几个做事情了,既然如此,檀妹妹便直说要我们如何做吧。” 这话说得,听起来没毛病,但真计较起来,那是哪哪都有毛病啊。 苏檀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确定了春琴大阴阳师的身份。 这算什么?狼人自爆? 倒也不见得不是好事。 反正自从上回梅园出事之后,她也没有再指望春琴能有多么的纯洁无瑕。 苏檀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安道:“春琴姐姐,我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做,才……” 春琴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她看着苏檀,攒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她方才,居然被苏檀短短几句话给拨动了心性。 “妹妹快别难过,姐姐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春琴感慨了一声,“哎……怪姐姐方才说错话了。” “是啊,檀妹妹,只要你说,我们肯定配合的。”寻芳看了春琴一眼,拍了拍苏檀的肩膀,这是她在这个话题发起后,说的第一句话。 苏檀也不是非得在这个时候如何,见目的达成,自然是见好就收,“那我就先多谢两位姐姐和青妹妹了。” “你方才说让青妹妹负责歌舞,那我和春琴姐姐又帮你做哪些事情呢?”寻芳继续道。 听到这句话,春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让寻芳姐姐帮忙安排生辰宴场地和下人的布置,春琴姐姐帮忙负责此次生辰宴的采办和参加此次生辰宴的人员安排。”苏檀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喵的,再不说出来,她怕自己会被这两个人给绕晕了。 苏檀这么安排,是提前做了考量的。 不管是从第一次过来见自己,还是和香蕊把关系弄僵,很明显寻芳这个人就是想表现的,既然如此那就把场地和下人的布置交给她呗; 春琴一直负责后院的大小事务,也算是有一部分财政权利,那采办的事情也就不用再假手于人了,免得再出岔子;加之过往萧逐野的生辰宴都是她帮着操持的,那要邀请哪些人,她是最清楚的。 当然,皇子臣子什么的不在她们要考量的范围之内,这是萧逐野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他会自己安排下面的人去做。 她们要考虑的,是这大雍皇城有哪些贵女千金夫人要邀请过来。 很显然,苏檀这安排寻芳也挺满意,当即没有多说,便就着答应了下来。 春琴暗暗揣摩了一下,一开始她只觉得苏檀蠢笨,这种出风头事居然会安排下去给她们各自负责,但在听到她安排完之后,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倘若她要用她这个法子,这几件事情交给她们这几个人,无疑就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 “这么一听说,事情倒好像是分得差不多了,檀妹妹自己准备做何事呢?”春琴笑了笑,并没有立马应下。 “我啊……”苏檀挑了挑眉头,撇了撇嘴角,语气似带了几分无可奈何,“我思来想去,觉得我好像只能够负责晚膳这块吧?” 晚膳?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人神色均是微微一怔。 谁不知道,膳食部分看似不起眼,其实是这种场合里面,最吃力不讨好的部分。 做得好,不会有人记得,但是做得难吃了,那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而且皇子生辰宴,万一出点什么事情…… “如此。”春琴似叹了一口气,“便只能辛苦妹妹了。” “是我要多谢两位姐姐和莫黛妹妹帮忙,爷这场生辰宴,还得靠大家了。”苏檀连忙摆手,开玩笑,客套话谁不会说啊? “说起这晚膳,昨天府里发下来的那道菜倒是新鲜,听说是檀妹妹这边小厨房出的?”寻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语气拔高了几分。 苏檀也跟着笑,“都是小厨房里的厨子们心血来潮……” 说道一半,她突然“呀”了一声,惹得众人皆是一怔。 看着三个人都望着自己,苏檀捂住嘴巴,“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爷才会安排我操持这次的生辰宴吧?” 众人:“……” 她们家英明神武的殿下还不至于被一道菜收买了。 “檀妹妹说笑了。”春琴开口,“这道菜确实当真不错。” 不止一道菜不错,剩下的三道其实也很不错,苏檀在心里想。 她那天晚上弄了四道菜,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萧逐野只吩咐厨子将其中那道煎西红柿肉饼给教了出去。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她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她们没吃上别的,那是萧逐野的问题。 苏檀正要说话,寻芳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檀妹妹这个小厨房还真是不错,倒是让我有些羡慕。” 苏檀:“?” 羡慕吗? 羡慕就羡慕吧,反正她凭本事赚来的,活该让人羡慕。 “寻芳姐姐若是想要,去和爷说应该也可以的,上回我就是从鬼门关回来,爷就安排了这个小厨房。”苏檀眨了眨眼睛,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脸上更是写满了真诚。 虽然是她要的,但是这个锅得让萧逐野背严实了,虽然都会遭人羡慕嫉妒恨,但他宠她给她的是一回事,她主动开口要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地位还没有稳,想要友好和睦的人设不能塌。 这话一出来,寻芳算是吃了个哑巴亏,总不能她也去死上一死吧? 讪讪一笑,随意说了两句话便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春琴余光扫了她一眼,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也跟着说了几句话,便差不多散了场。 这厢苏檀刚刚结束,另一侧萧逐野刚刚下完朝,正和几位皇子一起坐在宫里喝茶。 大雍皇帝后宫嫔妃不多,子嗣也不算多,皇子公主加起来才十位,其中五位公主五位皇子。 大皇子萧平津,年方二十,乃先皇后所出,先皇后是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时就立下的太子妃,奈何她身子不好,皇帝继位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 二皇子萧问鼎,十九岁出头,其母妃是当年的太子侧妃,也就是一直深受皇帝喜爱的贵妃娘娘。 三皇子便是萧逐野,生母是当今继后,也是当年太子的侧妃之一。 在先皇后过世之时,所有的人都以为会是二皇子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贵妃娘娘成为新一任皇后,结果谁也没有想到,成为皇后的会是默默无闻的淑妃娘娘。 而如今的皇后娘娘也争气,在成为皇后的第三年,便又接连生下了两位公主和一位皇子。 其中皇子就是当今的四皇子,虚岁将将十岁。 最后一位五皇子是后来入宫的一位良仪之子,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豆丁。 所以这下朝之后,能够坐下一起喝茶的,也就是前面的三个。 第44章 差点儿被他骗了 三位皇子虽然年岁相仿,但模样性格却很是不一样。 大皇子萧平津长得像先皇后,眉眼很是温润如玉,说话时也是带着几分笑意;又因他在先皇后去世那一年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之后更是无法习武,更是给人一种矜贵之感。 好在他爱好看书,学识渊博,又恰到好处地中断了那份子清冷,只一眼便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二皇子萧问鼎或许是随了名字,又或许是随了当今皇帝的长相,是三兄弟里身材最为魁梧之人;加之他天生审理,从小爱好习武,走起路来更是脚下生风。 三皇子萧逐野便不必多说,用苏檀的形容就是:长得人模狗样,性子更加人模狗样,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当今皇帝还没有立下太子,但因了三兄弟年纪越来越大,朝堂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提及此事,只不过皇帝却一直对此闭口不谈。 也有人猜想皇帝的心意,但最后却发现自己也没用把握。 大雍立储虽然并不像先朝那般立嫡立长,但也会看皇子身后的势力,以及能力品性者。 而当今能够让人看得到的三位太子,哪个都似乎不是最佳人选。 大皇子是先皇后所出,身份尊贵,饱读诗书,奈何身子不好。 二皇子是贵妃所出,身份虽不如大皇子,但由于母妃还在,也算不遑多让,偏偏他性子鲁莽。 至于三皇子,三皇子……倒是书读得也不错,功夫也过得去。 可一想起三皇子府传出来的那些个风流韵事,众臣子就都忍不住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臣子心里有了计较,几位皇子们自然也不是个个都心思单纯。 见萧平津和萧逐野都只是喝茶不开口,萧问鼎第一个忍不住道,“大皇兄,三皇弟,你们有没有事,没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最近底下那些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尽出岔子,比起和这两个人在这里坐着,他还不如去操练队伍。 虽说几个人没有明着要把争储摆到面上来,但若说里面气焰最为嚣张的,还当要属萧问鼎。 无他——母妃受宠,母族又是镇北将军一脉,自己还掌控着大雍皇城的御林军西山营,如此集宠爱与实力与一身,又何需低调? 听到他的话,萧逐野和萧平津手中的茶杯均是一顿,萧平津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柔和如阳光,“二弟是想回西山营罢?昨日父皇还夸最近西山营的将士在你的操练下,越发的勇猛。” 萧问鼎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没有搭话。 萧平津也不恼,一双好看的月牙眸子微弯,“说起来,马上就到年关了,便是连着好几件大事情,廿五是三皇弟的生辰,三皇弟可有想如何筹办?”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萧逐野的身上。 只不等他回答,萧问鼎眉头一挑,看向萧逐野,“就为这事儿?过往不都是午膳在宫里吃了,夜里再看如何安排吗?还是说,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所以,要问问三皇弟。”萧平津又是微微一笑。 萧问鼎点头,抱着胳膊,“你怎么说?” 看着二人三言两语讨论自己的生辰,却没有给他插话的意思,萧逐野也笑了,“劳烦两位皇兄记挂,此事我已经安排府里的人在着手筹备了,届时还请两位皇兄赏光。” “哦?已经开始筹备?”萧平津轻笑一声,语气透着些许诧异,“看来三皇弟这次,是会有过往不同了?” 萧问鼎也反应过来了,过往萧逐野可没有说到年前就准备的,大都是随随便便请他们到府里一起吃顿饭就了事。 这也是大雍的皇室习俗如此,但凡皇子公主生日,按照身份尊贵,午膳便在皇宫里皇帝皇后一起用,夜里便自己看着邀请众兄弟姐妹齐聚一堂,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放松的环境。 但在外面立了府的,除了皇子公主会邀请之外,还会有一些朝堂的臣子或自己交往的好友一起庆祝。 “也无甚不同,还请二位皇兄赏脸。”萧逐野唇角勾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苏檀眨巴着眼睛给他的承诺。 生辰宴办得怎么样,其实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苏檀会怎么做,又会怎么样“别出心裁”。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从三皇弟府里流传出来的那道佳肴,看来不管别的有没有不同,但至少在吃食上,该是能让我们满怀期待的。”萧平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坐直了身体。 这话一说,萧问鼎也多了几分回味,轻嗤一声,“看来,是三皇弟的府上,有了新的大厨啊。” “哪有什么大厨,无非是府里的厨子的小聪明,误打误撞上了。”萧逐野笑得似有些无奈,“哪里就能让两位兄长如此记挂?” 萧问鼎眯了眯眸子,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他巴巴地给送到了父皇面前,还得到了父皇一顿赏? 要不是他昨天进宫,母妃刚好和他说萧逐野将这道菜献给父皇,得到了不少嘉许之事,他怕是还会真以为自己这三弟只是个贪图享乐,只在美人堆里坐吃等死的无能废物了。 还折损了他一枚上好的棋子! 想到这儿,萧问鼎满是横肉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鸷,“既是误打误撞,那就再多来几回误打误撞吧。” 说完,萧问鼎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便离开了大殿。 二人看着他的身影,也没有开口挽留,萧逐野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藏在深处的冷意,而萧平津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三皇弟,此事该不会是为兄给你惹麻烦了吧?”待得萧问鼎走后,萧平津转头望向萧逐野,神色带了几分歉意。 “大皇兄说笑了。”萧逐野摆了摆手,“便是皇兄不说,弟弟我也是要主动说的,今日皇兄帮着我先开了口,倒也是了了一桩事情。” “你不怪我就好。”萧平津似松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二弟那里,他性子向来急,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逐野微微一笑,只道了一声不会,便不再言语。 萧平津捻了捻大拇指,点头赞许,“如此,为兄也该提前为你准备生辰礼了。” “多谢皇兄。”萧逐野笑着应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出了皇宫。 各自回到马车上的刹那,二人脸上的笑容几乎同时消失。 第45章 回家找真相 苏檀将萧逐野生辰宴的事宜初步和几人对标后,日子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六,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她决定不管怎么说都得抽空回去一趟。 秋蝉看着难得一大早自觉起床的苏檀,眸子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快速地洗漱吃完早膳,苏檀便出发了。 马车早就停在皇子府门口候着了,除了秋蝉和马夫外,还安排了两个家丁随行。 虽说只是一个侍妾,但到底是皇子府的人。 苏檀刚上马车,便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过年了,爷给苏老爷和夫人准备的新年礼物。”秋蝉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地答道,很明显早就知道此事了。 苏檀一怔,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来骂萧逐野。 该说不说,这礼数倒是做得挺人模狗样的。 “他知道我今天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苏檀莫名有些紧张。 “这是爷早就让奴婢备下的。”秋蝉听出了苏檀话里的意思,当即解释道。 苏檀听闻,暗暗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萧逐野没有歇在含光院,她也没有提前说哪天要回家,今天也是看着狗男人还没有回来,就赶紧出发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对话,还是受氛围影响,莫名的,她竟然有种去偷情的感觉…… 三皇子府离苏檀家里住的地方需要穿过两条街市,一行人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苏家。 苏家的酒楼和院子仅有一条街之隔,苏檀是直接回的家里,她没有提前和家里人打招呼,这个时候按道理来说,苏家父母都在酒楼,家里只有几个兄弟姐妹在。 果不其然,苏檀刚敲响门环,便从里面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谁?” “是我。”苏檀听出了这是苏樟的声音,话里多了几分笑意。 “檀姐姐?!”里面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便是欣喜又雀跃的声音。 “对。”听出了对方的欢喜,苏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檀姐姐等等,我去叫大哥开门!”苏樟欢喜地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地将手中木棍一甩。 即便是在门外,苏檀都能够听到他那大呼小叫,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回来的声音。 原主是真的生活在一个很有爱,很温暖的家啊…… 很快,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庭院便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快点,大哥快点,外面太冷了,不要把檀姐姐冻坏了!” “我知道,你莫要着急!” …… 几道脚步声在门口时,便戛然而止。 “檀妹妹?”很快,里面传来了苏栢带着询问的声音。 “大哥,是我。”苏檀点头。 她话音刚落,里面的门便应声而开。 苏檀对上苏栢那张欣喜与诧异并存的脸,微微一笑,“大哥,我回来了。” “等很久了吧?抱歉。”苏栢看着苏檀的小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歉疚,便是笑容都少了几分。 苏檀连忙摇头,一边朝里面去,一边道:“没有等多久,是我自己回来没有提前和大哥你们说。” 大人们不在,家里关着门倒是很正常的,苏檀并没有因为自己多等这一会儿而觉得怎么样。 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苏檀带过来的人,家丁随从和马夫直接在巷子口等着,只有秋蝉一个人跟她来了苏家院子。 “你……”苏栢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一蹙,像是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秋蝉时,欲言又止。 一旁的苏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苏檀一出现,他便“扑”了过去,将苏檀紧紧抱住,仰着头,眨巴着那两只黑葡萄大眼,“檀姐姐,檀姐姐!” 苏檀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朝里走去,几个人刚走没有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石阶上还立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二人模样相似,十四五岁的年纪,均生得一副好面容。 但不同的是女孩的气质恬静而稳重,男孩脸上则带着几分淘气与不羁。 正是林氏的龙凤胎儿女,苏槿和苏柳。 “檀姐姐。”二人先是主动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接着苏柳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大哥说不让我们过去接你,结果小弟还不是跟了过去?倒是我们两个老实,就吃了亏。” 苏檀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柳,如果她没有听错,这话的意思是在和她撒娇? “太冷了,在里面等我就好,都出来干嘛。”苏檀笑着道,在苏家,除了苏父苏母外,苏家大哥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他自然不会去拆苏栢的台。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苏栢就开口了,“若非是檀妹回来了,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夫子布置的课业,你打算何时完成?” 语气不算严厉,但威慑弟妹却是足够了。 苏柳撇了撇嘴角,没有再说话,但脸上却是写着几分不服气。 一旁的苏槿见状,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苏柳这才收敛了表情。 苏檀在一旁瞧得有趣,二人之间的举动她看得分明,苏槿并没有去看苏柳,却能够恰到好处地做出提醒,这难道就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 “都进去吧。”苏栢也不是当真要在这个时候训斥谁,很快便让几位兄弟姐妹都进去屋里。 苏家不像萧逐野那种皇子府,屋里烧着暖意融融的金丝炭,但也不算冷,苏檀进去便看到一旁的小桌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和没有干透的笔墨纸砚。 联想到苏栢和苏柳之间刚刚的对话,苏檀突然悟了一个道理。 原来这寒假作业,不仅是现代才有,怕不是从古至今代代相传? 秋蝉虽跟着苏檀进了院子,却只是把东西放在里面就出去了,苏檀见状也没有留她,倒是苏槿看了二人一眼,跟苏栢说了一声,将秋蝉带去了旁边暖和的院子休息。 等到屋里只有兄弟几人,苏栢看着那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明显价值不菲的东西,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你先坐会儿,我去叫爹娘回来罢。” 苏檀眯了眯眸子,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大哥,我还想见一个人。” 第46章 原主和萧逐野看对了眼 一听这话,苏栢先是一怔,接着不等苏檀继续开口,便嘱咐苏槿照看苏樟,又让苏柳去找苏父苏母。 等做完这些,苏栢朝苏檀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苏檀知道原主这个大哥打小就聪明,哪里不知道对方是听明白了自己这尚未说完的话,当即也便没有再多说,起身跟着他朝另一侧走去。 “我想是不是上次不该带谢言去见你。”二人回到屋里,苏栢将门关上便开门见山,语气里带了几分自责。 “不是的,大哥千万别这样想。”这下轮到苏檀不好意思了,这要是把苏栢给弄得郁闷了,那她就罪过大了。 “那你找他是?”苏栢眯了眯眸子。 “就是想再跟他说清楚。”苏檀苦笑一声,语气似多了几分感慨,“上回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完,我怕……” 苏栢似乎松了一口气,按住苏檀的肩膀,“没事的,他会想通的,三皇子看上了你,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你放心,大哥也会继续宽慰他。” 萧逐野看上的她? 苏檀抓到了一个信息点。 她记得原主是萧逐野唯一一个从外面带进来的侍妾,但是是因为什么带进来的,她一直没有深究。 按照苏栢刚刚话里的意思,原主应该在进府之前,和萧逐野见过面的才对,否则就没有什么“看上”之说了。 再按照时间来推算,只怕这看上好巧不巧,就在原主在香云寺的那几天,不然也不会有后面女主不管不顾非要做萧逐野妾室的说法了。 所以这事情再捋清楚,就是原主上香云寺原本是求自己能嫁给谢言,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和萧逐野互相看对眼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檀只觉得脑门上天雷滚滚。 要是真的看到这一幕,或许苏檀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从记忆里选择性删除。 太尼玛狗血操蛋了。 可偏偏这搁在了她没有获取到半点记忆的“故障”上,她就算是看了就吐,都得想办法重温了。 “多谢大哥了。”苏檀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他……” “不巧,他这两天不在家里。”苏栢摇头。 他没有说的是,谢言自从那天从三皇子府回来后,人就不见了。 苏檀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多问。 她差不多把谢言和萧逐野以及原主之间的故事捋清楚了,再问谢言就无关紧要了。 而且之前还好,现在知道了这里面的因果,再见谢言那就是尴尬她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现在她只要找机会再探探原主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早就丢失了一段记忆,还是说只是她接收记忆时给缺失了。 而这些,到时候问苏家人就够了。 二人回到屋里,不多时便听到苏柳的声音响了起来,“爹娘回来了。” 秋蝉也在这时,来到了苏檀身边。 不管是作为跟着苏檀过来的侍女,还是自家殿下的叮嘱,她都需要出现。 林氏是见过秋蝉的,待得和苏檀打了招呼,立马将秋蝉扶将了起来,“秋蝉姑娘有礼了,今日劳烦你陪檀儿走一趟。” “苏夫人客气。”秋蝉神色平静,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热络也不冷淡,“殿下也是看着将近年关了,檀夫人是第一次不在苏家过年,便让奴婢陪檀夫人回家看看,这是我家殿下为老爷和夫人还有几位公子小姐准备的新年礼物,还请笑纳。” 林氏听了,和苏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欣喜—— 倒不是因为多看重这份礼物,而是从秋蝉的话里,她们听出了自家女儿得到了对方的重视。 苏檀在一旁看着,听着苏源和林氏对秋蝉道了感激,又说了一番对萧逐野的赞美之词,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秋蝉自己想的,还是萧逐野吩咐下来的,她都很是感谢。 一来,原主父母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女儿过得好; 二来,苏父苏母也不会因此怀疑她今天回来的目的,倒是方便她接下来询问其他的事情。 对于苏源和林氏的话,秋蝉都一一应了,说完之后,便又去了之前等候的屋里,俨然是准备把空间留给苏檀和家人。 等到人走后,苏檀才有机会正式打量自己唯一还有正式见过面的原主父亲——苏源。 虽然在记忆里已经看过了苏源的模样,但眼下这一瞧,她还是不由得感慨果然有的人还得是见活的才更有感觉。 怨不得原主母亲会对苏源这般喜欢,怪不得苏家孩子一个个生得如此好看,这苏源的长相气质,要是搁现代那绝对是“叔圈顶流”啊! 虽然经营着酒楼,但是在他的身上却没有那种蝇营狗苟的市井之气,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更是有股子说不清的书卷味。 彼时的他看到女儿显然很是激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汇聚成五个字:“檀儿回来了。” 苏檀觉得自己还是挺坚强的一个人,可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眼眶一红,两滴泪水便控制不住地打在了手背上。 是为眼前这位父亲再也等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悲伤,也是因为自己占用了对方女儿的身体,再独占了这个家庭所有的爱的羞耻。 “爹爹。”照着原主记忆深处的方式,苏檀小声地喊了一句。 苏檀这一落泪,苏源眼圈也明显红了几分,但他到底没有落泪。 深吸一口气,苏源上前拍了拍女儿肩膀,“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哪怕只是暂时的。 苏源拍苏檀的力度不大,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但是她却从里面感受到了这位父亲对女儿的拳拳爱意。 她没有勇气,既不敢也不能告诉眼前这些人,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苏檀。 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代替原主照顾好这一家人。 第47章 读书是不可能的 既然回来了,苏檀自然不可能打个照面就走。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一不是一家人围着苏檀嘘寒问暖,对于他们的询问,苏檀自然是一一回答了。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出门在外,又或者嫁出去的女儿们在父母面前总是报喜不报忧了…… 因为现在的她,也是这样的心态。 告诉她们又能够如何呢?不过是徒增他们的烦闷,让他们也跟着难受担心罢了。 虽说苏檀话里话外都是“自己过得很好”,但做人父母的,哪里有女儿不在身边还欢天喜地的,这屋里的氛围便总萦绕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愁绪。 好在还有樟哥儿,他年岁尚小,对大人聊得并不甚在意,只知道今日阿姐回来了,整个人都像是提前过年般欢脱,在屋里这里跑跑,那里钻钻,唯一不变的就是总有那么一两会要到苏檀身边来蹭蹭。 眼看着便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林氏见饭菜还没有上来,有些坐不住,当即就要去厨房里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苏檀连忙跟着起身,“娘,我同你一起去。” 林氏哪里舍得苏檀跟自己去厨房,当即按住她的肩膀,“外头风大,你坐着就是,我去看一下就回来。” 苏源也跟着点头。 被两人同时劝住,苏檀也不好再坚持,免得被看出不对劲来,毕竟在家里时,原主当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檀儿当真是长大了。”待得林氏出去,苏源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苏檀微微一怔,嘴角动了动,笑了笑道:“爹爹和娘不也长大了嘛,那我总不能够一直做孩子吧。” 这句话一出,苏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落寞。 苏檀察觉到老父亲的心思,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女儿做了人家的侍妾,再光鲜也是要伺候人的。 不想让他继续将情绪蔓延下去,苏檀连忙转移话题,“爹,如今家里的生意怎么样,上回娘说年关买酒的人很多,若是忙不过来,不如多请一两个伙计。” “没事没事,这也马上过年了,最忙的时候过去了。”苏源生怕女儿担心自己,连忙宽慰道,“你放心就是。” 苏栢也听出了这对话里面的味道,“檀妹放心,家里的生意我得空的时候也会过去帮着看看的。” “那大哥也不能够总去看嘛。”苏檀轻笑一声,“明年三月可就是春闱了。” 她记得苏栢明年是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的。 她话音刚落,苏源和苏栢神色皆是微微一变,但在苏檀看过去时,二人都已经收好了情绪。 苏檀觉得刚刚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苏源赶紧道,“今年的生意不错,明年我准备把旁边的茶楼盘下来,将咱们家的酒楼再扩一间。” 扩酒楼? 苏檀被这句话吸引了思绪,倒也把那丝古怪抛去了脑后。 苏家的酒楼要说起来还算不上真正的酒楼,毕竟现在还只是单纯的卖酒,若是再盘下来也只是卖酒的话,也只是在同类型上做了扩张,对于顾客来说意义并不大。 若是能将它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或许…… 苏檀刚准备开口,旁边突然飘过来一道声音,“请什么伙计啊,爹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我过去帮忙呗,我保证一个顶俩!” “怎么哪里都有你?”苏源扭头看向自己的次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夫子怎么说的?读书要专心致志。” “那你们在一旁说话,却要我在一旁专心致志,夫子的道理也不是这么教的啊。”苏柳撇了撇嘴角,他虽然嘴上说着,但手中的笔却没有停,“而且你们说的这些,让我怎么专心致志吗?” 在苏柳开口的时候,苏檀就将头转了过去,看着这个在说话说到一半,就被父母兄姐齐齐“赶”到一旁做功课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看得出来,苏家几个儿子里面,苏栢天资聪颖为人正直,苏樟虎头虎脑天性率真,苏柳就像是两个人的结合版。 而今天一看,她觉得苏柳不仅仅是聪明活泼好动那么简单,这个少年骨子里怕是藏了几分不安分的因子在里面的,而且还是青春期叛逆期的那种——一百斤体重里九十斤反骨。 “你对这些感兴趣?”眼看着苏源就要发怒,苏檀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拔高了声音。 苏柳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动静,轻轻咳嗽一声,振振有词,“反正比念书有趣多了。” “你还说?”这句话一出,似是触碰了苏源的逆鳞了,苏栢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 苏檀生怕这马上要出现父子混合双打的场合,连忙一边安抚一边给苏柳投去眼神,“你年纪还这么小,去酒楼能做什么啊?” 她原意是让苏柳赶紧顺坡下驴道个歉把事情揭了过去,她也相信少年绝对听得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谁知对方抿了抿唇角,居然还把手上的笔给搁了下来。 “我要是去酒楼,定可以把咱们家的生意做得比现在好三成,不,十成!”说道最后,苏柳还抬了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尽在掌握的模样。 苏檀这下是真的震惊了,这是什么?小孩哥?啊不,这是少年哥! “少……你准备怎么做?”苏檀这下子是真的来了兴趣。 苏柳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又看了眼苏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要是去酒楼,肯定不会把旁边的茶楼也卖酒,要我就会把两个打通再重新休憩,做成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酒楼。一楼喝酒做堂食供应短途客人,二楼做雅间供贵客雅士,三楼再做一些厢房,供给八方来客休憩。” 苏檀:“?!” 好家伙,这哪里是去酒楼帮忙的? 这分明是准备谋权篡位继承家产了! 但是该说不说,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想到这些,这绝对是妥妥的比范思辙还要范思辙的商业鬼才啊。 忍住内心的震惊,苏檀看了一旁同样愣住了的苏源,深吸一口气,“那你又怎么保证,这就可以赚上十倍的钱呢?” “那只有这些当然还不够。”苏柳撇了撇嘴角,“还得有些别家没有的,酒我们家是独一份这个不用怕,接着再做一些别的酒楼没有的菜式,就……就像这个!” 彼时,林氏正指挥着人将午膳端将上来。 苏柳所指的正是第一道菜。 苏檀顺着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好家伙,还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第48章 苏家的商业鬼才 “这是在干什么?”林氏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边指挥人将饭菜布置到一旁的饭桌上,一边疯狂给苏柳使眼色。 显然,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出在了哪里,更显然这种“父子相残”的局面不是第一次在家里出现了。 苏檀瞧着几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唏嘘,这种场面原主记忆里没有,如此看来这便是在她离开后半年内才出现的情形。 但在今日之前,大概率苏柳都是被众人镇压的那只“猴儿”,所以才会有方才那激烈的场面出现。 苏檀觉得,某些事情,或许未必不是好事。 但是这西红柿煎蛋饼,怎么会在这里看到? “这是……”苏檀眯了眯眸子。 “哦,这个啊。”听到苏檀询问,林氏立马笑道,“这是这阵子城里突然兴起的一道菜,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我倒是不知道,咱们家里的厨子出去瞧着了,就回来做了,我觉得味道不错,便想着让你也试试。” 苏檀心头一怔,内心瞬间涌过一股暖流。 虽然只是一道菜,但在如今这物质贫乏的时代,一道新菜式也是奢侈之物了,更何况这西红柿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买得到。 “多谢娘。”苏檀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 “你这孩子,与娘说什么谢不谢啊。”林氏一怔,连忙摇头,脸都红了。 随着菜上来,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就消散了不少,苏柳一边走向饭桌走,一边嘀咕道,“那也要谢我啊,要不是我厨房可不见得能做出来……” 苏槿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苏柳也像是反应了过来,发现大家都望了自己,瞬间立在了原地。 这一下,不仅是苏源,便是林氏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向来慈祥的脸带了几分严肃,“你又偷偷进了厨房?” 苏柳垂了垂眸子,没有回答。 苏檀挑眉,这又是唱的哪出? 想着自古以来都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又联想到苏柳几人的反应,苏檀也大致猜出了几分,转头看向那道西红柿煎肉饼。 “这是你做的?”和自己指导小厨房的人做的不算一模一样,但色香俱在,想来能够让林氏端出来味道也不会差。 听到这句话,苏柳先是看了父母兄长一眼,接着看向苏檀,最后下巴用力一点,“没错。” 少年的声音不大,似还夹带着几分心虚,但若是仔细听,却可以听出里面那怎么都抹灭不掉的小骄傲。 他是真的对自己能够做出这道,家里厨子都没能够还原的菜而感到自豪。 苏檀也惊了。 因为她看出了苏柳在说出这句话时,那发自内心的欢喜。 就像是一团小火苗,被风一吹,差点儿熄灭,但却在最后的刹那,借着风的力量,重新燃了起来。 比之最初,更加猛烈。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否合适,但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开这个口。 深吸一口气,苏檀抬起眸子,“爹,娘,女儿有句话想说。” “檀儿?”苏父苏母还被苏柳方才那一句弄得有些没回过神来,陡然听到苏檀的声音,有些不明就里。 苏檀深深地看了苏柳一眼,假如他坚定自己要做生意,那么她会帮他。 这本也是她今日回来的目的之一——帮苏家人把日子过得安稳。 只不过在这时代的洪流下,她最开始只是想让苏父苏母把家里的生意做强做大,没有想到苏家的小辈。 可倘若苏家小辈当真不是读书的材料,便是送到白鹿书院又能如何呢? 倘若本有一条看得见的康庄大道,就因为别人说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你就放弃不走,而去追逐那条看似是康庄大道实则是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吗?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同样,苏家的崛起,不一定非得要靠读书入仕这一条路。 “爹,娘。”苏檀看向苏源和林氏,一字一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倘若在一行中能做状元,为何一定要去另一条道上拼得你死我活呢?”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躁动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源和林氏看着苏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苏栢眉头先是微微一蹙,但很快便舒展开来,看向苏檀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笑意;苏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间大人们都不说话了,下意识地扑进了苏檀的怀里…… 众人间,最先反应过来是双胞胎姐弟。 苏柳哈哈一笑,眼神带了几分洋洋得意,拍手叫好,“我就说总不可能一家子都不跟我站一边吧?果然檀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刚刚你说的,我双手双脚赞同!” “再说了,我打小就对这些做文章的事情不喜欢,别说大哥了,诗还没有二姐做得好。每回上学堂见夫子,我就跟给祖父祖母上坟一样难受。但这个就不一样了,我一进厨房,我人都活了,爹,你知道什么叫做如鱼得水吗?这就是啊!” “放着好好的状元不当,我干嘛自讨苦吃啊!” 或许是打开了话题,又或许是过往从未有过这般机会,苏柳的话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都给倒了出来。 苏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笑,可是在苏柳说出那句“上课就跟上坟一样”的话时,她实在是有点憋不住。 原来古往今来,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啊。 那她要不要提醒苏柳,以后他要是哪天厌恶了打理酒楼,也会有这样的感悟——上班跟上坟也没有太大区别。 该说不说,苏柳这小子,嘴皮子是真的溜,加上他那百里挑一的本事和超出时下的商业思维,要真不去做生意,那就真的浪费了。 苏源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苏柳这般说道,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愤怒茫然,最后渐渐归于平静。 苏檀在一旁瞧着,甚至还能够发现他眸子深处的思索。 “爹。”苏檀唤了一声。 苏源回过神,先是看了一眼苏檀,接着望向苏柳,“刚刚说的,都是你心里的想法?” 苏柳缩了一下脖子,最终定定点头,“是。” 苏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次子并非读书的料? 可若非如今苏栢再难参加科考,他又怎么会非逼着苏柳走上这条路? 第49章 她对萧逐野一见倾心 “此事,过完年再说吧。”突然,苏栢起身开口。 苏源眸子闪了闪,暗暗松了一口气,朝自家大儿子点了点头,刚刚他差点儿没忍住把那件事情说了出来。 苏栢怕是无法再参与科考之事,如今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知晓,他们无意让家里其他人也跟着担心忧虑。 要说苏柳聪明呢,听到自家大哥开了口,当即就不再继续纠缠了,坐下来后还主动给苏源和林氏各自盛了一碗饭,还颇为体贴地往二人碗里添了菜。 苏檀见话题已经揭了过去,便也没有再非要现在扯着不放,事情并非一蹴而就的,今日她将这枚火种埋下了就够了,而且她刚刚发现苏源其实也并非那么的坚定…… 至于苏栢说的过完年再说,那就过完年再说呗,横竖她今天回来的目标算是顺利达成了。 许是不想让苏檀觉得饭吃得沉闷,边吃着林氏就开始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鲜事,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 苏檀也从原主的记忆里接收了这些周边人的信息,权当吃瓜了,便也听得津津有味。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瓜吃着吃着,居然还能吃到她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入镜。 “要说起来,这两天皇城里最为热闹的,便是这道菜了,各个酒楼都在试着给客人做,但参差不齐,味道不一。咱们家要不是柳儿,不然也吃不上这道菜。”林氏笑着给几个人分别夹了一块,又给苏檀碗里放了两块。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苏源的表情,见她在夸赞苏柳时自家丈夫并未生气,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听得出来,她方才说话时,语气里其实也含着几分骄傲。 苏檀将林氏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想她到底还是心疼苏柳的,万一以后还是有阻力,林氏说不定也能成为助力。 见苏檀没吃,林氏忙又笑道,“檀儿尝尝看,娘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但它这个味道确实不错,如今这洋柿子可算是奇货可居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厨子的本事。” 苏柳听出了林氏是特意在给自己找补,一边给自己夹了一块,一边用充满钦佩的语气道:“这哪里是厨子,这分明是食神转世,我要是知道是谁,我一定拜她为师!” 苏檀看着那两块西红柿肉饼,只觉得有点烫嘴——一是热乎的菜是真的烫,二是有些话她想说却又不能说,也很烫嘴。 要是被眼前这家子知道这所谓的半路出家的食神就是她,会不会吓死? 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家子都这么喜欢西红柿,她脑海里突然衍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她真的可以通过食谱在餐饮界打开一道大门! 这事情她自己是做不来的,但是…… 苏柳突然发现苏檀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打了一个哆嗦,“檀姐姐看我做什么?” 苏檀唇角带笑,“我觉得柳弟你也是个食神转世,研制出这道菜的人若能收你为徒,那也是她的福气。” 现成的徒弟就在这里啊! 徒弟,请提前受为师一拜! 苏柳虽然觉得苏檀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有几分“心口不一”,但却又找不出不对劲,再见父母兄长都没有再开口反对,顿时乐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哪哪都舒坦。 苏槿在一旁瞧着他得意扬扬的模样,唇角扬了扬,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苏柳这才坐直。 她和他是一胎同胞的姐弟,自己这个亲弟弟是什么德行,她到底还是知晓的,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今日回家,居然可以带来这样的改变。 但是她,很开心,也很感激。 苏槿动作不大,但苏檀就挨着她坐,自然还是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要说起来苏槿的性子和苏檀被宠的无法无天不同,她是那种非常属于古典女子的娴静。 可苏檀总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少女。 她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蜡梅,但到底里面的花蕊会是什么样的颜色,众人却无法得知。 “槿妹妹。”苏檀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地开口。 苏槿连忙抬起头来,“阿姐。” “你……”苏檀嘴角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问什么。 难道她也要像问苏柳那般,问她在想什么,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吗?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已经从小就被定好了路线,长大之后嫁人,之后便开启相夫教子的日子。 若是嫁在平民百姓家里,或许还需要像林氏那般,亲自出门营生。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选择。 她们最好的命运,就是嫁给一个好些的夫婿。 而明年,苏柳也就要满十五岁了。 按照大雍的风俗,女子十五岁,便是要开始谈婚论嫁了,一如去年的原主。 “你的功课怎么样了?”苏檀只觉得像是有一块石头卡在心头,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一句话给自己找补。 “还好。”苏槿笑容腼腆大方。 “阿槿明年就要离开学堂了。”林氏笑着道,“到时候我也看看有哪家的儿郎和咱们阿槿合适。” 苏槿手中的筷子顿时一顿。 苏檀眸子闪了闪,“娘,这还没有到明年呢,不急吧。” “这不是要提前准备嘛,都十五啦,这学堂过完年你不也去不了嘛。”林氏轻笑一声,倒是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毕竟按照大雍普通的学堂,女子到了十五岁就要退学了,更多的只是去认几个字就退学,苏槿能够学到今年,已经算是不错了。 苏檀也知道林氏这么说的原因,只是…… 看着将筷子死死攥在手心,脸色渐渐有些发白的苏槿,苏檀微微一笑,握住了她颤抖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白鹿书院去不去?” 苏槿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檀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喜与激动,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檀唇角扬了扬,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不容易跟萧逐野要到的机会,可不能够白白浪费。 苏槿上学的愿望如此强烈是她没有想到的,但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谁规定女子就得循规蹈矩,到了十五六岁就嫁人相夫教子呢? 林氏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继续笑着开口,“若是你能和檀儿一样,自己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夫婿也行。” 苏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神他喵的两情相悦,所以她们都觉得,是原主和萧逐野一见钟情? 第50章 初遇时,发生了什么 用完午膳,苏檀知道自己出来的时间不可能太长,见林氏起身,便也跟了过去。 林氏这厢刚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发现是苏檀时,立马皱了眉头,“你怎么跟过来啦,外头风大。” “我想跟娘说会儿话。”苏檀微微一笑,将手中苏槿塞给自己的汤婆子拢了拢。 林氏似是怔了一下,最终却点了点头。 林氏要去的是苏檀的闺房,二人来到房间,苏檀放眼望去,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原主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吧,但这屋子里的摆设,居然和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那些器具也是纤尘不染,便是冬天屋里的那几朵兰花也来得很是生动。 显然,这屋子是有人用心收拾打理的。 很快,苏檀的猜想便得到了证实。 林氏熟稔地从旁边的篓子里拿出一把剪子,将那稍稍蹿出来的叶子剪短了几寸,笑着道,“檀儿屋里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你看看可还是之前的模样。” 苏檀垂下眸子,突然很想抱抱林氏。 在二十一世纪,她的父母都忙于工作,很少在她的身上过多的关注,但是在林氏的身上,她感受到了那丝丝入扣的心意。 苏檀这么想,便也就这么做了。 林氏被抱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怔住了,手指忍不住颤抖,反应过来后她试图去回抱苏檀,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那把尖利的剪刀。 赶忙将手中的剪刀丢在一旁,林氏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知所措,“檀儿,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一边问,一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想,哪怕苏檀在皇子府再如何受宠,但到底那里不是家啊,加之檀儿只是一个侍妾,在那规矩繁多的地方,又岂会事事如愿? 毕竟,自己养大的孩子,性子如何她多少是知道的。 她甚至在苏檀走后的整整一个月的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不该将这个孩子养得这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可是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苏檀嫁给什么高门大户啊,她想的只是将女儿好好地养在身边,再给她找一门差不多的,她和苏源可以看护的婚事,这辈子也可以平安顺遂,不至于被人磋磨。 她想这样也算是对得起苏檀的亲生母亲了。 可世事无常,谁知道苏檀居然会在去香云寺时被三皇子萧逐野看中,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苏檀居然为了给萧逐野做妾,连这个家都可以舍弃!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女儿,林氏至今还有些恍惚。 苏檀的性子虽然犟了些,娇了些,但那样以死相逼不管不顾要去当三皇子妾室的事情,她是怎么都想不通的。 可是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事实终究成了定局。 好在谢天谢地,她也得到了三皇子的喜爱,如今看来也算是得偿所愿。 一个女子这辈子,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已经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只是…… 感受着苏檀柔弱的身躯,林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怪爹和娘无能,若是我们的家世稍稍好些,或许你也不会只是一个妾室了。” 她并非看不起做妾的女子,毕竟这个年头又有多少女子的婚姻大事能由自己选择,她只是感慨自己的女儿。 苏檀将头埋在林氏的肩窝里,二人只有咫尺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听出林氏话语中的无奈与自责。 她很想告诉她,原主当初的选择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可是不行,若是让她知道原本的苏檀已经离开了,眼前这个妇人,怕是会崩溃罢? 苏檀深吸一口气,“娘说这些做什么,便是我们家家世再好,我难不成还可以当皇子妃吗?又不是皇子妃,当什么不是当,再说了如今三皇子也没有正妃侧妃,他待我也不错,这就很好了。” 说到最后,苏檀从林氏怀里出来,朝她微微一笑,脸上尽是满足与喜悦。 林氏哪里不知道苏檀说的话都是大实话,她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檀儿是真的长大了。” 待字闺中的女儿,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长大了,是好事。 可是,真的就全是好事吗? 但林氏想归想,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把悲观的情绪表露出来了,缓缓了情绪,她道,“如今看来,是做娘的眼拙了,差点儿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 “娘可别这么说。”苏檀眸子闪了闪,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女儿知道,女儿执意要入三殿下府,是伤了娘的心的。” “世事无常。”林氏摇头,“看到你如今幸福,我相信不管是你娘的在天之灵,还是我都会高兴的。或许你跟三皇子在香云寺的那一面,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事情当真是匪夷所思。” 果然! 苏檀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 原主真的和萧逐野在香云寺见过面! 可这些记忆,她真的都没有。 原主传给她的记忆里,与萧逐野见面的第一眼是在她进了三皇子府之后,但是偏偏又有原主为了进三皇子府与家中人闹得不愉快的那些画面。 她原本以为原主之所以要成为萧逐野的妾,当真是为了那一个名头,毕竟那个人可是三皇子。 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不仅与萧逐野见过面,而且一定发生了什么故事,才会让原主这般不顾一切,让林氏如此感慨万分。 所以,她丢失的,当真仅仅只有香云寺的那一段记忆。 那么,香云寺,原主与萧逐野第一次见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檀强忍住内心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娘为何会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 林氏轻笑一声,“回头再看看,也没什么,就是感慨他一介皇子居然会去平头百姓的寺庙里,还恰好遇到了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大,显然她与萧逐野之间发生的个中细节,林氏也并不清楚。 但苏檀却知道自己倘若要真相,得朝哪个方向去了。 香云寺。 第51章 她居然被人侵犯 腊月天黑得越发的早,不到申时,苏檀便离开了苏家。 苏家众人自是不舍,一个个都跟着出门,将她送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离开了视线,还久久不愿意进去。 马车里,秋蝉看着苏檀闭目养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以后想回来,可以多跟殿下说说,殿下既然允了你一回,便不会只有这一回。” 苏檀闻言,睁开了眸子。 秋蝉这是以为她是舍不得? 确实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温暖是个人都舍不得。 可是她却不敢舍不得。 人是有依赖性的,尤其是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一旦时间久了,就会以为这真的是自己的了。 嫉妒和欲望之花一旦开放,人的心就不会再干净了。 苏檀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干净的人,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她希望自己回过头来看时,是可以说上一声“问心无愧”的。 而且狗男人哪里会有这么好说话? 想起自己是用什么才得来萧逐野这一次的“大发慈悲”,再想到回去就又得戴上面具去应付他,苏檀又一次闭上了眸子。 他喵的,管他呢,爱谁谁。 横竖她先睡一觉再说! 许是因为今日起得太早出门一趟辛苦,又或是马车走得平缓很是舒服,苏檀居然当真睡着了。 萧逐野这厢刚刚从皇宫回来,便瞧着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殿下,好像是檀夫人今早出去的那辆。”七宝瞧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带着几分询问,当即开口解释。 萧逐野愣了一下,“她今日出门了?” “是回了一趟苏家。”七宝赶忙道。 萧逐野自然知道苏檀出门是回家了,他还不至于将自己的允诺这么快就给忘了。 虽说明知道只是这临近年尾,他忙着朝堂上的事务,这几日的确对她少了几分关注,可一想到苏檀回去居然不跟自己打声招呼,萧逐野心里还是涌出了几分不快。 于是乎,他起身下了马车便朝对面的马车方向走去。 秋蝉看着睡得迷迷糊糊,叫了好几声都没有睁开眼睛的苏檀,表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她是当真没见过有人能够在马车上就睡得这般香甜的。 可到底,她不可能真让苏檀就在这门口,在这马车里继续睡下去,当即就要伸手去拍苏檀,结果手臂刚刚抬起,车帘便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 “你在做什么?”萧逐野声音多了几分阴翳,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 秋蝉怔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萧逐野怎么会突然出现,但也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自己,连忙放下手臂,“回殿下的话,是檀夫人睡着了,奴婢准备叫醒她。” “睡着了?”这下轮到萧逐野愣住。 秋蝉见状,将身体挪了挪,露出了自己背后的景象。 于是乎,萧逐野入目的便是苏檀趴在长椅上,睡得正香的画面。 今日苏檀回家的马车虽然不是皇子专用的,但规则也不遑多让,椅子宽大,上面还铺着柔软的狐裘和锦缎,她便是一个人直接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 可偏偏她没有,半个身子趴在上面,淡蓝色的袄裙迤逦在地,仿若一朵绽放的蓝色睡莲,充满了圣洁与祥和。 倘若……没有那因睡着而时不时无意识的小表情,以及那压得脸上红肿的小印子。 萧逐野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睡了多久?”他开口询问,却明显压低了声音,背在身后的手将帘子往下压了压。 挡住了想要灌进来的风,也挡住了身后带着疑惑的目光。 秋蝉想了想,“半路有余。” 萧逐野唇角勾了一道似笑非笑,“回趟家怎么给累成这样,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让她出去了才是。” 他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居然还没有醒,可见是真的睡熟了。 秋蝉心里一突,赶忙道,“奴婢这就叫醒夫人。” “不必。”萧逐野手臂一抬,“你先下去。” 秋蝉怔住。 “下去。”萧逐野又道,话里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秋蝉余光又看了苏檀一眼,不敢再耽误,恭敬下了马车。 等秋蝉下去的瞬间,萧逐野自己便直接进了马车。 厚实的车帘瞬间落下,将那趁机想要窥视的阳光彻底拦在了外面。 “秋蝉姐姐?”七宝挠了挠头发,看着出来的秋蝉,眼神里带了几分迷茫。 秋蝉眸子闪了闪,转头看了一眼,“让其他的人先撤了罢,你我留在这里就好了。” 七宝怔了怔,似是明白了什么,轻“呀”了一声,却是飞快地按照秋蝉的话去做了。 苏檀是在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中被弄醒了,许是睡得久了脑子缺氧,她意识还有些不清醒,眼睛也像是蒙了一层雾,但也因此身体变得格外的敏感。 当那只在衣襟里游弋的手往上轻轻一握时,她抑制不住地低呼了一声,却又在意识到了什么时,猛地怔住。 苏檀下意识地想去伸手去阻止这作乱的人,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不知何时被人束缚了起来,动弹不了分毫,眼睛更是被人用一块纱布给蒙住了。 苏檀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 谁? 她不是在回去的马车上吗? 难道是有人劫持了马车? 那秋蝉她们呢? 苏檀这一次是真的觉得害怕了,但她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也不敢轻易吐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这是萧逐野的仇家,那她说出萧逐野也没用;如果只是普通的市井流民又或者匪盗,知晓了她是三皇子的人,就更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了。 难道就要这样被侵犯吗? 苏檀不想,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用商量的口吻试图阻止接下来的事情的发生,“谁,你是谁?你不要乱来,你要别的我都可以给,呜……” 话还没有说完,身上的衣裳便又是一松,苏檀的外裳被人扯了个干净,那原本只是在上面作乱的手,开始往她的亵裤探去。 苏檀白了一张脸,下意识地想要收拢双腿,可偏偏不等她开始,对方便似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 而那灵活的手指,也在此刻畅通无阻…… 察觉到对方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苏檀的心彻底凉了,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第52章 想把她狠狠欺负到哭 苏檀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哪件事情是真的顺心如意的。 面对着萧逐野,她要曲意逢迎;面对后院里的女人,她得行稳谨慎;哪怕是面对原主的家人,她都必须小心翼翼。 而现在,她还要遭遇陌生人的…… 如果接下来的事情真的发生,那她…… 就在苏檀准备拼死一搏时,挣扎中她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样事物。 苏檀呼吸一窒,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拔高了声音,“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逐野没有想到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法子的苏檀还会再度开口,眸子闪了闪,手中的动作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是谁?” 听到这道声音后,苏檀的心便彻底落了地。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还变了语调,但这藏不住狗里狗气,除了萧逐野那个狗东西还能是谁? 搁这儿跟她玩野的呢? 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是吧? 好!那她就陪他玩! 苏檀在心里冷冷一笑,声音强装镇定,却又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惶恐,“我,我是三皇子的人,你要是敢动我,三皇子一定会灭你九族!” “三皇子?”萧逐野轻嗤一声,语气似有不屑,“你说你是三皇子的人就是三皇子的人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便是你是三皇子的人又如何?外头传闻三皇子可是风流得很,后院夫人无数,便是我将你办了,杀了,想来他也不会想起半点哦。” 苏檀:“……” 草,叫这不是人的玩意叫狗东西,还真是侮辱了这三个字。 要玩更刺激的是吧? 那就贯彻到底吧! 苏檀脸上露出几分愤怒,语气都急了,“你胡说,三皇子殿下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对我们可好了,而且,而且……” 萧逐野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从苏檀的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心底里就像是有一道清澈的溪流淌过,两岸处尽是杨柳依依,芳草缤纷。 他勾了勾唇角,声音还是如方才那般压着,却多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他很喜欢我的!我要是出事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苏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又像是坚定的战士,语气强烈。 萧逐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何会心血来潮这样做了,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满足的巅峰。 可是,他却也不想就这样停下了。 眼前的小人儿因为挣扎,发丝散乱,衣襟大开,楚楚可怜又紧张兮兮的模样,让人下意识地想好好地心疼她,但更多的……却是更想欺负到让她哭。 他想,便也就这样做了。 嗤笑一声,萧逐野道,“就算是这样,那就让他来找我好了,今天能和你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共赴巫山云雨,就算是死,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说着,微微停顿一下的手继续动作,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宛若在弹一首琵琶曲,只道是轻拢慢捻抹复调,大珠小珠落玉盘…… 苏檀受不住地呼了一声,差点被这狗东西恶心到当场“yue”出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来人,救我!” 最后一句话,她强撑着陡然拔高了音量。 她想,既然狗东西不要脸,那她又何必给他留脸面?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她现在仍在马车里。 萧逐野自是不想让苏檀的声音被旁人听了去,当即将空出来的那只手伸入檀口,语气越发轻浮,“救你?谁来救你?那些个跟着你的人吗?都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可没有人能救你,你就老老实实乖乖地和我做上一番,也能少吃些苦头,否则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说道最后,萧逐野的声音还特意混上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苏檀想,这狗玩意当什么皇子啊,当流氓去得了。 当皇子不见得是最出色的那个,但当流氓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那两根手指还在嘴里试图搅动时,一口咬了下去。 是自救,也是报复。 所以苏檀丝毫没有留情,怎么狠怎么来。 萧逐野哪里想到苏檀会突然这样,一时间不查被咬了个结实,十指连心他不可谓不吃痛,就算是能忍住,可看这架势……苏檀是想咬断自己的手啊! 他将手抽回来的瞬间,苏檀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气,眼眶里两道泪水再一次滑了下来。 她声音颤抖却又带了十足的决绝,“我不会让你污了我的身子的,我生是三殿下的人,死是三殿下的鬼!” 萧逐野吓了一跳,顾不得疼痛,赶忙将刚刚才解救出来的手指再次塞入苏檀的嘴里。 这一下,苏檀的力度比之前更大。 萧逐野“嘶”了一声,却也终于忍不住扯开了那根遮住苏檀眼睛的腰带,“做什么,要咬舌自尽?” 手指的痛,让他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却也在此刻恢复了原声。 苏檀重见光明时,对上的就是那张狗脸,她很想闭眼不看,可好戏开场哪能演一半就浪费的? 苏檀演的很入戏。 她面露迷茫,又眨了眨眼睛,就像是突然才发现这个人在这里一般。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将已经印上了两圈深可见骨的牙印的手指抽了出来。 苏檀声音疑惑又胆怯,“是爷救了我……”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四周,像是明白了什么,“不,不是……刚刚的那个人,是爷?” “是。”萧逐野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气得是苏檀方才居然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认出自己,笑的是他在她的行为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满满的在意以及那藏不住的浓厚爱意。 “妾,妾还以为自己要,要被……呜呜呜!”苏檀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了萧逐野的肩膀,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第53章 狗东西求你做个人 听着这哭声,萧逐野有种刹那间的恍惚。 原来这小女人,居然这么爱自己。 解开苏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萧逐野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好了,别哭了,怎么这般胆小?刚刚不是还敢自尽吗?” 苏檀在心里大骂萧逐野不是人,声音越发的悲戚,“那,那能一样吗?呜……” 萧逐野挑眉,“有何不同?” “若是被人玷污,妾绝对不会再活下去,可爷居然拿这种事情来作弄妾,爷当真是太过分了。”苏檀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连成珠子了。 “比起被旁人玷污,命都可以不要?”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苏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狗东西是真的上狗瘾了,这要是没点儿心理素质,不得分分钟露馅啊? 真的……很恶心,很想吐啊! “嗯。”苏檀抽了一下,轻声呜咽。 萧逐野叹了一口气,大手抚过她的脸,“是爷不好,爷不该这般作弄你,但你居然在车里睡成这样,若是真有歹人可如何是好?” 嚯!这是要甩锅? 这和那些为非作歹的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反而怪女孩子穿得太漂亮出门的普信男有什么区别? 苏檀觉得自己若是有朝一日机会到手,一定要锤爆萧逐野的狗头,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是什么伟大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出这样一个脑子。 可眼下,越是愤怒,苏檀就真的越清醒。 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萧逐野一眼,又立马垂下头,“爷可是皇子,谁敢这样。” 萧逐野听着她这带着三分骄傲三分得意,还有四分忐忑的语气,忍不住低低一笑,心里说不出的踌躇满志,“放心,爷定会好好的护着你,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说完,他还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啄了啄。 苏檀被他困在怀里,根本躲不过,那吻就开始往上又往下偏移了。 苏檀急了。 刚刚是情势所迫,带戏上场,现在再继续,她明天还要不要出门见人啊? 苏檀伸手就要推搡那拱来拱去的狗头,“别,爷,这里,车里不行……” 萧逐野自然知道这里不该继续下去,他一开始也只是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惊慌,听着她那宛若猫儿般的低声哀求,萧逐野哪里还停得下来? 下腹的灼热仿若浴火一般,要将他吞噬殆尽。 而且,他真的想让她哭。 萧逐野眸子暗了暗,手指捏住苏檀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望着自己,“这里为何不行?你是爷的人,便是在外面,只要爷想要,你都不可以说不。” 苏檀:“……” 草,狗瘾又上来了是吧? 苏檀咬了咬牙,声音带了几分哀求,“这,这里冷……” “冷?”萧逐野挑眉,身子又往下压了压,“这样还冷不冷?” 滚烫的身体贴过来的瞬间,苏檀确实感受到了一股热流,晕的她脑袋也有些许昏沉。 “你……啊!”不等她话说完,萧逐野彻底冲了进来。 身体的再度契合的刹那,萧逐野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碰她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想很想…… 到底是在马车里,大开大合的动作无法做到极致,却也因此让二人越发地贴合,苏檀死死地咬着牙,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却挡不住萧逐野的声音。 马车外,秋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若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萧逐野让她出去的刹那,她就猜到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毕竟,这个人可是苏檀啊…… 七宝却没有见过自家主子如此荒唐的一面,听着那传出来的动静,他的脸忍不住红了,下意识地转头去瞧秋蝉。 在发现秋蝉一脸眼观鼻鼻观心,淡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秋蝉姐姐,还是你厉害。” 秋蝉:“……” 等到萧逐野停下,苏檀整个人都已经如同被汗水打湿了一般,身体处处一片粉红。 “现在,可还冷?”萧逐野声音沉哑。 苏檀撇了撇嘴,无语到了极致,真的不想再搭理这人。 若说方才是满足的巅峰,那么此刻的萧逐野,便是已经到了餍足的地步。 见苏檀不回答,他也不恼,想着她刚刚怎么都不愿意出声的模样,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她在害羞。 低低一笑,萧逐野捏了捏她的粉腮,“怎么,还委屈上了?” 苏檀眼珠子一转,轻轻哼了一声。 “你将爷咬成这样,爷都没说什么,你却还委屈上了?”萧逐野将那两根被苏檀咬了又咬的手指伸到苏檀眼前。 苏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两圈深可见骨的牙印,甚是可怖。 活该,他不犯贱会有这一遭吗?她应该再用点劲儿,不然怎么就没咬断它呢?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苏檀身体缩了一下,声音都开始结巴,“不,这不能怪我。” 萧逐野感受到了对方的害怕,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那打着颤的人儿拥进怀里,语气多少有些无奈,“爷没说怪你。” 等怀中人好一些,萧逐野将丢在身后的大氅将苏檀包裹起来,苏檀这才发现那刚刚束缚她手的,是狗男人的腰带,遮住她眼的,居然是她自己的腰带…… 而眼下,狗男人却只需要提提裤子就又成了那副人模狗样,而她却被剥了个彻底精光。 苏檀当即就要去拿衣服,却被萧逐野一把按住手腕。 苏檀:“?”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爷带你回去沐浴。” 苏檀:“?” 沐浴可以,确实一身汗不舒服,而且每次跟狗东西做完后沐浴一下,她会觉得身体轻松很多。 但是,跟她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有,有关系。 简直太有关系了。 当萧逐野眸子里露出几分恶意的笑,只用大氅将她整个人抱下马车,她因为惶然而瞪大眼睛下意识惊呼一声,再往他怀里钻的时候,苏檀终于明白了。 草,求求你,狗东西你好歹做个人吧! 第54章 全府都知道了荒唐事 萧逐野抱着苏檀在府中招摇而过的事情,在二人还没有回到含光院,便在府里传了开来。 寻芳知道此事时,脸色难得露出了几分难看之色,狠狠地瞪了前来报信的红荷一眼,“怎么会?” 她快步出了房门,可在离院门还有几尺距离时,又堪堪顿住了脚步。 红荷在她身后跟着,手中还拿着一件大氅,“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要去哪里? 寻芳眸子闪了闪,她想去探个究竟,想知道是不是真如红荷所言,更想看看爷究竟对苏檀好到了何种地步,想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将爷勾得这般神魂颠倒? 可最后一刻,她又害怕了。 如果,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呢? 不,不会的。 三皇子这般天人之姿,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的事情? 对,不会的。 寻芳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会听信这样的谣言,还有红荷这个死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府里传,当真是欠收拾! 深吸一口气,寻芳当即就要转身教训红荷,却在突然间再一次顿住脚步,猛地回头看去。 冬日的天黑得早,今日虽然天气不错,但眼下也是入了夜,外头的天就像是被盖上了一层纱,颇有几分灰灰蒙蒙。 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清晰地看清了那道朝对面院子里快步走去的颀长身影,而他的怀里…… 寻芳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一般,跌坐在了地上。 红荷吓了一跳,顾不得手中的大氅,慌忙去扶,却被寻芳伸手推开。 是她,是苏檀! 不是假的,爷居然真的和她那样了,还抱着她一路回了院子! 怎么可以,苏檀她凭什么,凭什么?! “夫人,地上凉,你先起来吧。”红荷被推得也跌坐在地上,她吃痛了一下,却仍没有忘记去扶寻芳。 寻芳狠狠地瞪向她,“怎么?连你也开始看不起我了吗?” “不,不是。”红荷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小声道,“奴婢不敢,夫人不要忘记了,你肚子里如今可是……” 寻芳猛地愣住,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红荷见状,赶忙趁机将人扶将起来,又拿大氅给她披上。 身上的冰冷渐渐褪去,寻芳也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呢喃开口,“对不起,孩子,刚刚有没有摔疼?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 红荷见状,便扶着她往屋里走,“夫人放心,小殿下肯定好着呢,她苏檀就算是再狐媚子又怎么样?咱们菡萏院可是有了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夫人顺利生下长子,只怕是封妃都指日可待呢。” 寻芳听到这句话,脸上的阴沉渐渐少了几分,嘴角露出几许笑意,“是啊,我可是有了殿下孩子的人了,苏檀这个贱人,拿什么跟我争!” 就算是她一身狐媚那又如何? 她有的,苏檀可没有! 但是,那个贱人,她怎么敢呢? 寻芳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对面的院子门缓缓关上,她眯了眯眸子,唇角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萧逐野这一夜自然是歇在了含光院。 二人在马车里做了一场,回来后便沐浴更衣,苏檀以为萧逐野夜里还会按着自己折腾,想着这澡洗了也是白洗,却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安分了下来,只是拥着她盖好被子。 萧逐野轻轻揉了揉苏檀光滑的肩头,“今日回家可开心?” 盖着被子纯聊天? 虽然不想说话,但比起某些行动,她还是乐意的。 苏檀眨了眨眼睛,“开心。” 如果没有从家人的嘴里得知了原主对狗东西一见钟情的消息,以及证实了她居然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就更开心了。 其实事到如今,苏檀发现不管是原主丢失了记忆,还是她接收中出了问题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要弄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可以直接问萧逐野? 可不等她开口,萧逐野又继续了。 “回家可以,但是爷嘱咐你的事情,你可有好好办?”萧逐野轻哼一声,垂眸看了眼苏檀带笑的唇角。 “怎么敢落下。”苏檀连忙道。 萧逐野似笑非笑,“把事情都交给旁人,自然不会落下。” 苏檀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可能瞒着萧逐野,而且她也没有不打算让他不知道。 “爷没说不可以请姐姐们帮忙啊。”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天真,“姐姐们过往有经验,做起事情事半功倍的。” 苏檀能够想到,萧逐野又岂会想不通这个道理,他也不想让苏檀太辛苦,故而没有阻止。 只是一想到这个生辰宴并非她一人操办,心里还是有些许不是滋味。 “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萧逐野点了一下苏檀的鼻子。 “我出想法还有管当日的膳食啊。”苏檀撇了撇嘴道,“爷难道觉得我真的是甩手掌柜吗?” 别以为做统筹很轻松,最不好做的就是统筹了好不好? 不仅要出策划出方案,脑子里要有概念,还得做项目管理,盯着各个环节不能够晚工晚点,最辛苦的是要小心自己吩咐下去的东西别人没有理解到位,最后货不对板。 但好在这次,不管是春琴还是寻芳,亦或者是莫黛,都当真是在各个方面有擅长之人,虽然她最初和每个人对想法时,几个人都表示了惊讶,但最终交出来的作业哪怕没有百分百到达她理想,却也有了个九十分的样子。 只需要再稍微调整一下,现场交货那天,就不会出差错。 “爷没说你当甩手掌柜。”萧逐野有些好笑,这个女人怎会这般见缝插针? “爷说了交给我就交给我,等着看最后的成果就是了。”苏檀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将有些凉了小脚塞进了萧逐野的怀里。 萧逐野被塞了个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在心里无奈一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且看看你可以给爷什么惊喜。” 苏檀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只要爷不要忘了之前答应妾的事情。” 不然,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她可就不敢保证了哦。 落霞院,春琴闭着眸子,在佛堂里跪了足足一夜。 日头出来,从身后的窗子上透了进来,打在金灿灿的佛像上,折射出的光打在礼佛之人的脸上。 春琴勾了勾唇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看向佛像。 一时间,竟不知到底谁更慈悲。 第55章 何等美人让皇弟如此痴迷 离除夕夜只剩下最后三日,萧逐野一早便去了朝堂处理事务,他走了苏檀也不敢再多睡,只赖了一会儿就起了床。 没办法,萧逐野的生辰宴还没有准备好,虽说临近的那几天肯定还要忙上一阵子,但前面的准备工作总不能够等到过年还来操心吧? “夫人。”秋蝉进来帮她梳妆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微妙。 苏檀打了一个哈欠,从铜镜里看了过去,哪里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苏檀就是不搭话。 想想也知道秋蝉想说的是她和萧逐野昨天在马车里的事情,但大清早的,她还不至于自己主动找不痛快。 秋蝉见苏檀不理会自己,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道了一声,“夫人心里有底就好。” 今日是苏檀请其他几位过来,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让她们等着,只她没有想到,约好了的辰时一刻,还是有人提前到了。 “莫黛妹妹。”苏檀朝那已经坐着开始喝茶的人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打招呼。 莫黛将手中的茶往下一放,突然皱了眉头,“你这里有奶吗?” 苏檀瞪大眼睛:“?” 卧槽,什么虎狼之词? 大妹子,这可不兴大白天的说啊。 莫黛:“我喝不惯这茶,爷这么疼你,你日常可能喝到奶?” 苏檀眨了眨眼睛,悟了,“你是说,牛奶?” “羊奶也行。”莫黛点头,“有吗?” 苏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这莫黛提前过来,是躲着其他人来问她要吃的的?她是苗疆人,苗疆民族喜饮奶,的确和大雍皇城这边的饮食习惯很是不同。 可要是因为萧逐野“疼”她,所以来她这里询问,那莫黛还真是太看得起萧逐野了。 后院夫人的份利什么的都是统一发放,萧逐野那个抠搜男虽然偶尔会给她点儿别的,但他哪有这么细心,还能关注到她吃什么喝什么上啊。 不过,奶确实有,但…… 苏檀眸子闪了闪,正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和通传声。 莫黛当即坐好,还将头也扭了过去。 苏檀见状,也只好先表下不再说。 寻欢和春琴是同时过来的,说是同时其实也不尽然。 只是春琴在准备进含光院时,被对面的寻芳叫住了,这才走在了一起。 “莫黛妹妹今日来的早。”春琴见莫黛已经坐着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住的地方离含光院最远,提前出了门,路上风大,走的比平日里快。”莫黛看了她一眼,算是给了解释。 苏檀在一旁瞧着,便知道她不想让其他二人知道她过来的真实想法,但这个理由,的确也说得过去。 再一想到之前秋蝉告诉莫黛脸盲症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冰美人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那我以后要是再比你晚,可就不好意思了。”寻芳也跟着一笑,算是也搭上了莫黛的话。 谁知莫黛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端起茶杯。 苏檀觉得这氛围有点不对劲,赶忙打了一会儿圆场,接着便开门见山,“今日劳烦两位姐姐,还有莫黛妹妹前来,是想问问爷的生辰宴之事,眼看着就要年关,若是要叨扰大家过年还要筹备这些事情,就是妹妹的不对了。” 春琴喝了一口茶,脸上表情平和,“采办的事物都已经放进库房了,数量和样式我都已经比对过,宾客邀请名单也在昨日已经备齐,妹妹若是有空都可随我一起再看看。” 苏檀心想果然会管事就是会办事啊,要是把生辰宴全权交给春琴,那自己得多轻松啊。 偏偏萧逐野那狗东西一天到晚尽想屁事。 心里对萧逐野越埋汰,苏檀对着春琴的表情就越发真诚,“有春琴姐姐帮着操劳,我看我就不用再看了,至于事物那些,等到了时候便和几位姐姐一起看罢。” 关键是,人员名单这种东西,她看了也没用啊。 至于物品那些,在订下的时候她和春琴一起对过,只要中间没有出差池就不会有错。 听到她这边说,春琴便也只是轻轻颔了颔首。 寻芳垂了垂眸子,“人和场地这些,也都已经筹备好了,妹妹你看……” “寻芳姐姐做事情细致,自然是也和方才的一样。”苏檀继续道,这个时候她当然不可能区别对待。 “那我的歌舞这些,便让她们继续。”莫黛抬起头道。 “如此,那就真是多谢两位姐姐和莫黛妹妹了。”苏檀像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这阵子多谢你们帮衬,不然我这个年,怕是都得过得胆战心惊。” 在看到随着她动作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寻芳眸子微微一顿,挪开的时候颇为几分意味深长。 有爷在,她哪里有什么过不好的年? 难过的是,她们这些越发不得爷重视的人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漫漫长夜,她只有把屋里的砖头都数清楚了…… 但,还好,她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 而且,她会很快拔掉这颗眼中钉的。 寻芳抬头笑道,“妹妹放心,这个年,我们一定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苏檀得了大家的许诺,便约定了年初十再一起看看各个准备好的东西。 明天看是不可能的,她也得顾忌到过年每个院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另一侧,萧逐野下了朝,正将过年期间自己负责的事务交办下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他双眸微微一眯,当即让下属先行离去。 每个皇子都在办公之处有间临时休息的房间,此处也算是他的私人之所了,但来人明显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意思,不等下人通传就直接进了来。 “三弟。”萧问鼎笑得十分粗犷,一双鹰眼像是盯着什么猎物,“听说你昨日在府门口就快活了一场,在马车里的滋味如何?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美人,能够让三弟这般迫不及待了呢,哈哈哈……” 听着对方这毫无顾忌的话,萧逐野眸子微眯,此事他明明已经让人封锁了消息,居然还是这么快就传了出去吗? 看来他还是对府里那些女人,太宽宥了。 心里沉冷,但萧逐野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悦,笑道,“二哥的消息可真快,但是这事情搁我身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毕竟不是大哥……对吧,大哥?” 说着,他转头看向跟在萧问鼎身后的神色淡然的萧平津,眨了眨眼睛。 萧平津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也不由得轻笑一声,“三弟府里的夫人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好,大哥我倒是没有这个福气。” 轻飘飘地,便将话头再一次转移到了萧逐野的身上。 当真是,无缝衔接。 萧逐野看着自家这位一向人畜无害大哥,笑了。 第56章 狗男人挑事呀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随着各院子都贴上红色窗花,挂上红色灯笼,主子丫鬟们也穿上了新衣裳,这年终于来了。 听着那一挂挂震天响的鞭炮声,苏檀坐在院子里,看着窗外秋蝉指挥着她们做事,突然间有些许恍惚。 不知不觉,她竟来了快三个月了。 苏檀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回去,但想了两天就放弃了,现代尸骨无存,她要真回去了,就要再顶上另一个人的身体。 这就意味着,那个世上又多了一个可怜人。 所以,这是她过的第一个年,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因着皇子里面还没有人正式成家,故而这年三十的除夕夜,都是皇帝皇后以及众皇子们一起守岁,皇子们在守完岁之后才会回来。 苏檀知道这个消息时,那叫一个高兴啊。 守岁归守岁,她可不想熬夜。 中午的饭是萧逐野和众人一起吃的,这也算是在苏檀过来后,后院几个人加萧逐野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午膳布置在春和厅,苏檀是踩着饭点前的一刻钟过去的,过去便发现果然除了自己,其他的几位夫人都已经到了。 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头上环佩叮当,显然都做了精心打扮。 春琴平日喜素色穿着,但今日也着了一件银红色的软烟罗外裳; 寻芳穿的是一件秋香色的袄裙,显得整个人冷清中又带了几分暖意; 莫黛许是有特殊的权利,今日穿的是苗疆的服饰,砖红色与黛青交织,头发也编成了一根根辫子,比之平日少了几分明艳高冷,多了几分活泼可爱。 至于苏檀自己…… 她着了一件胭脂与月白色相间的褂子。 倒不是她喜欢红色,也不是因为粉色娇嫩,而是对这个年的期待和感激。 若是说道喜庆,当属大红莫属,但以她们妾室的身份注定是穿不了大红色的,退而求次便穿了这么一身不算高调,但也算喜庆的衣裳。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便都坐了下来,不一会儿萧逐野便来了。 男人先是在门口扫了一眼,便笑着朝众人空出来的主位走去。 没有正妃,在萧逐野的允许下,这些年侍妾们也是可以和他同桌坐下来吃饭的。 随着萧逐野的落座,这顿饭也算是正式开始。 在萧逐野来之前,她们四个人的位置便已经定好了,春琴坐在萧逐野的左手边,春琴之后是寻芳,寻芳身边是莫黛,再最后才是她。 她以为这个座位是按照各自入府的先后顺序来定的,一开始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可随着萧逐野坐下,她成为了坐在了萧逐野的右手边的人那一刻,心里顿时浮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但不管怎么样,坐都坐了,她总不能够这个时候还起身告诉萧逐野说她不坐了吧? 毕竟这不是小学生挑同桌,可以来一句“我不跟你好了”。 不过苏檀心态也好,在对萧逐野的事情上,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做不到的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主打的就是自我放弃。 所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她坐在了萧逐野身边,她最后都坐得心安理得。 在萧逐野动筷之后,其他的人也纷纷开始拿起自己面前的餐具,春琴除了自己吃,还在给萧逐野布菜,萧逐野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苏檀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旁边的人,觉得她这个时候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帮忙夹菜嘛,有一个人做就好了,她还是主打炫饭吧,毕竟今天的饭菜不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树上结的,应有尽有。 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饭不积极,态度有问题嘛! 但吃着吃着,苏檀就觉得又不对劲了。 怪,氛围太怪了。 整个春和厅除了器具不小心发出的碰撞声,而偶尔轻微的咀嚼声,再也听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苏檀甚至在想,她们是不是连呼吸都在刻意压制。 尼玛……这是喜气洋洋的团圆饭,不是做白事吃席啊! 若是遇上一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主那也还情有可原。 可偏偏苏檀知道,在萧逐野这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吃饭也并非不能够聊天,而且有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萧逐野在她那里吃饭还挺话痨的。 可看着大家都只乖乖吃饭不说话,苏檀也就歇了开口的心思。 她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大过年的,可别被人打死做成串串香。 而且就算是她愿意牺牲自己,只要某个“万恶之源”不接话,其他的人也定是不可能搭腔的。 所以,死了也是白死。 纯纯多余。 没必要。 吃饭。 苏檀在心里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便开始大口干饭,今天天气不错,她还想吃饱喝足出去溜达一下,晒晒太阳补补钙。 可到底,这平静的湖面,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现象是,一块糖醋排骨放进了苏檀的碗里。 本质是,这块排骨是萧逐野亲自给苏檀夹的。 苏檀眼睛瞪大,心里就四个字“卧槽,要完!” 狗男人这是想搞事吧? 萧逐野今日这一手,加上那天在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又将她一路抱回含光院三件事情加起来,和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三罪并罚,那不等于是凌迟处死,还是立即执行的那种? 果然,苏檀抬起眸子瞅了瞅,便看到几道若有若无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飘了过去。 萧逐野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这肉不错,你好甜口,可以试试。” 苏檀:“……” 谢谢,这个时候你真的可以忘了我,真的! 虽然只是一块肉,但在这种阶级不对等的时候,那就是赏赐,是恩赐。 她强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的冲动,扯了扯唇角,“多谢爷给妾和姐妹赏。”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一挑,转头也给其他人分别布了一道菜。 其他的人也一一道谢,不管内心如何,但至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苏檀,真他妈的其乐融融。 第57章 装傻呗谁不会呀 因了过年,萧逐野难得吃完饭之后,还坐下来陪着众人聊了聊天。 苏檀有了前车之鉴,在一行人挪到偏殿时,就立马选了一个离萧逐野最远的位置打算当缩头的鹌鹑。 萧逐野扫了一眼那明显躲着自己的人,嘴角勾了一丝意味莫名的弧度,转头看向旁边的春琴,“这几日过年的事务你打理得很好,今日大家伙的穿着也是颇为喜庆,你这般样子也很好。” 春琴一开始只是笑着听萧逐野开口,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不禁有刹那间的恍惚。 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冷静,脸上露出谦逊又得体的笑容,“多谢爷,爷信任妾,妾不敢让爷失望,至于今日的衣裳,也是托了爷的福,有了庇佑,各位妹妹挑了喜欢的布料,让锦绣坊定制的。” “嗯。”萧逐野不置可否,转头又看向寻芳,“今日这屋子是你布置的?看起来也很是喜庆,放在门口的那两盆花更是不错。” 寻芳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是,多谢爷夸奖,妾就是想着那花……” 萧逐野没有等她说完,便又看向了莫黛,也是同样一番输出,寻着机会夸了一顿。 苏檀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乐呵,萧逐野这算什么?端水大师开始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 别说他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夸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特别之处,都会落入其他有心人的耳朵里。 到时候会产生什么后果,自然不必多。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好事。 应该可以把刚刚在桌上发生的那件插曲冲淡几分。 苏檀如是想到。 而且看来不仅自己有不想惹祸上身的这个想法,其他的也不是傻子。 但苏檀显然忘了,在桌上的那件事情,已经时过境迁了。 萧逐野眸子投向某个位置,唇角一挑,不疾不徐地开口,“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没有指名道姓说谁,但是刚刚三个人都被各自挑着地儿夸了一遍,这句话指向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彼时苏檀正窝在椅子里打着盹儿,有道是吃饱了就想睡,不管何时何地对上何人陡然同样的道理,突然觉得身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几双眸子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呢。 至于让她如芒在背的那道眼神,除了萧逐野那24k钛合金狗眼,还能是谁。 虽然说是打着盹儿,但苏檀也不是完全屏蔽外面的环境,自然也听到了萧逐野的狗嘴里吐了什么。 只是刚刚脑子有点短路,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罢了。 那她现在要怎么办? 苏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疑惑,“爷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逐野:“……” 进白鹿书院的名额,他该考虑是不是应该多加一个人了。 看着苏檀那一脸懵懂的模样,萧逐野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挫败感,他动了动唇,正要开口,一旁的春琴却先他做了解释。 春琴:“爷是夸妹妹今日这般穿着,格外的好看呢。” 苏檀眨了眨眼睛,一脸虚心求教,孺子可教的模样,“啊?这样吗?” 春琴脸上温婉的笑容有刹那间的逡裂,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檀嘿嘿一笑,“多谢爷,多谢姐姐,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把这句话送给在场的姐姐妹妹啊?” 萧逐野:“……” 若说方才在桌上她是无心之举,那么现在就明显是刻意为之了。 他大概知道苏檀为何会如此,毕竟她病好的那一天,就与自己说了,以后不会再争风吃醋,甚至还把他推到别的女人的院子里里。 他本该高兴才对,毕竟一个听话的女人比起疯疯癫癫好控制太多。 可莫名的,萧逐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若是这个女人偏要争风吃醋,自己也是可以像往常那般护着她,可她偏偏直接推开了。 当真是不知所谓,不知好歹。 萧逐野想到这儿,心里的火气越发的大,轻哼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撂下一句“时间不早,要进宫了”,便将一群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丢在了脑后。 苏檀对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两个字——有病。 别以为她看不出狗东西的丑恶心思,想看她为他争风吃醋,要么等下辈子,要么拿钱来,否则那就是白天梦到鬼压床的几率都比这个大。 萧逐野走了,其他的几个人明显也没有要再继续留下的意思,几个人纷纷起身告辞。 只是走之前,那看向苏檀的眼神,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苏檀主打一个没看到,快步就往外冲,现在外面的日头正好,还不赶紧去晒晒,一会儿就该落山了。 秋蝉跟在苏檀身后,看着她那明显比来时快了两倍的脚步,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这位,明明知道爷离开时是带了几分气性的,依旧能这般泰然自若。 但这又如何呢? 她如今正受宠着呢。 苏檀走到小花园里,像个该溜子一般,毫无形象地背着手,这儿溜溜,那里哒哒,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她总算是明白了京城那些老大爷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蹿那里蹿了,多稀罕,多惬意啊! 要是再给她来一只鸟儿,她可以玩一整天! 不过她向来知足常乐,没有鸟,有花也是不错的。 苏檀看着这阳光温度回来后,这片独占一个角落,开得颇为不错玫瑰花,顿时狠狠地吸了一口欧气。 沁人心脾的花香,带着冬日暖阳,吸入鼻腔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似乎要升华了,怎一个心旷神怡了得! 就在这儿,苏檀脑海里灵光一现。 玫瑰花,普洱茶,牛奶。 她好像又可以搞点儿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出来了。 第58章 这不就奶茶嘛 从晒太阳到辣手摧花,只在一念之间。 当苏檀带着秋蝉摘了一束玫瑰美滋滋地回到含光院时,另外的几个院也同时收到了消息。 春琴很是平淡,只道了一句“花在哪里看也是看,她乐意摘,摘就是了,无需大惊小怪。” 寻芳摸了摸肚子,眼里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没有全部摘了呢?” 红荷听着她的呢喃,愣是不敢随便接话。 旁人不知,她们菡萏院的老人却知道这玫瑰花的由来。 这玫瑰本不是大雍的花种,最初乃是由一支远洋的经商航船带来,众人都觉得这花娇贵,定不好养活。 事实也是如此。 但无奈,香蕊夫人对花草这些甚是有耐心,经过整整两年的时间,她愣是让那原本只是种子的死物,在三皇子府的后花园里,开出了一片绚烂风华。 她还记得,第一茬开花时,香蕊夫人还特意送了一束给她们菡萏院,那个时候她们夫人还夸香蕊夫人怕不是花神转世。 只如今,人都没了…… 苏檀这边一回到含光院,便让小厨房的人都出来帮忙,洗花的洗花,拿茶的拿茶,又让人去将院子里今天送来的牛奶从冰窖里搬了出来。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秋蝉见她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苏檀朝她神秘一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就又去指挥小厨房的人去找来三个小而深的铁锅,并在院子里搭出三个临时小灶台。 “夫人,都准备好了。”小厨房的几人将她需要的东西用一张小几放好在一旁,目光里均带着明晃晃的求知欲,“夫人这是又打算做什么新鲜事物吗?” 自从上回做出那洋柿子的菜得了萧逐野的赏赐后,这小厨房里的几个人对苏檀的态度越发的热切。 “是。”苏檀今日也没有想瞒着他们,“但我也只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话不能说太满,毕竟她在以前也只是吃过没做过啊。 “夫人要做,那肯定行。”张厨拍着胸脯,“如果不行,那肯定是我的锅没洗干净。” “是我的东西备得不对。” “是我的火烧得不够好。” …… 苏檀:“???” 什么时候背锅也成了一种时尚吗? 你们不如直接跟我说,你们都是替罪的羊得了。 这三个要是在现代,得多得领导的喜欢啊! 但苏檀知道眼前这几个人其实都没有恶意,也并非真的想溜须拍马,不过是想给她有更多的信心罢了。 苏檀微微一笑,“那我们争取成?” “必须成!” 随着几道信心十足的附和声,苏檀的自制奶茶生涯也在此刻正式开启。 “锅红了。”厨子用手试了试锅里的蒸汽。 “倒牛奶进去。”苏檀开口。 这一步厨子们都做过,也不觉得惊讶,依照苏檀的话做好,小火慢炖,三锅牛奶很快冒出一个个泡泡。 “再加茶叶。”苏檀又道。 “多少茶?”端着茶叶的张厨询问。 苏檀皱了皱眉头,制作奶茶不难,但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茶和叶的比例,茶少了奶味重,茶叶淡;茶多了又会变得苦涩。 她沉默了一会儿,便道:“你们看平日里泡茶最好的分量,分开放够数,多三成,少三成。” 这里的食材都不多,她并不想浪费,而用三口锅同时做,是她能想到眼下最为科学的节约方式。 “啊,这……”张厨挠了挠头,语气里带了几分为难,“夫人,这平日里我做菜倒是一眼就知道放多少盐多少汤,但这个……我,我实在有点怕拿不准啊。” 苏檀:“……” 喵的,串行了。 她正想这要如何是好时,一旁的秋蝉突然上了前,“这个给奴婢吧。” 苏檀眼睛一亮,连忙拍手,“秋蝉姐姐就是棒!” 秋蝉:“……” 虽然脸上还是那么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在场的几人都觉得不怎么平易近人的秋蝉姑娘,在檀夫人说完那句话,平白地变得亲近了许多。 将三个沸腾的锅里都按照不同的比例放置好茶叶,苏檀又让人将它们都做好标记。 等到再一次沸腾,颜色便也显现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茶与奶混合的香味,饶是闻惯了各式美味的厨子们,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新奇。 “把残渣用纱布过滤一下。”苏檀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让人拿来三个小碗,将它们过滤后一一倒进去,最后又将洗干净的玫瑰花瓣每个里面做了几片点缀。 当苏檀做好这一切后,现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便是站在她身后的秋蝉,眸子里都明显露出了些许期待。 “等凉一会儿,拿几个小杯,大家都来试一试吧。”苏檀看着众人灼热的目光,莫名的心虚。 这事儿,她是真的没底啊。 早知道会有穿越这茬,高低她得在喝什么上海奶奶,快乐茶,奈斯的茶……这些品牌时,得多跟店员套套近乎啊。 哎,要怪还是怪这穿越穿得太茶里茶气了。 冬日气温低,苏檀在心里感慨了一小会儿后,这奶茶的温度也就冷得差不多了,在苏檀的示意下,几个人都将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端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便有人的眼睛亮了,“这,这这,这这这也太好喝了吧?” 其他的人也纷纷抬起眸子看向苏檀。 “真的好喝?你们不会哄我的吧?”苏檀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相信,这居然真的就成了? “夫人自己试试。”秋蝉将剩下的最后一杯端给苏檀。 苏檀将信将疑,接过茶杯的那一刻,便闻到了一股浓郁却又雅致的幽香,心里顿时也有了三分底气。 再抿上一口,苏檀顿时知道大家的感受了。 虽然味道没有她喝的那些品牌要纯正,但是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算是,没有翻车。 “其他的也试试吧。”苏檀看了一下标记,刚刚喝的是正好的茶叶。 等到三杯都喝完,众人也拿着杯子给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佳选项。 苏檀看着那比平时多三成的锅,心里也有了底。 真好,晚上守夜不至于那么难熬了。 而且…… 眸子闪了闪,苏檀唇角一勾,“就按照这个比例,咱们把今日剩下的牛奶都煮了。” “夫人要这么多作甚?”秋蝉拉住她的手。 苏檀眨了眨眼睛:“今日过年,给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喝一杯暖暖身子,再剩下的我大有用处。” 第59章 给你下毒的并不是她 是夜,苏檀吃完饭后,便提着剩下的奶牛,乐滋滋地出了门。 “莫黛妹妹。”青芜院门口,苏檀望着在侍女们一脸不知所措下叫出来的人,朝笑得一脸真诚。 “你……”莫黛看了眼挂在苏檀腰上的锦囊,微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檀夫人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你守夜啊。”苏檀道。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整个场面都似静止了三秒,接着便看到几乎整个青芜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惶恐。 这反应太大,还真不是能假装看不到的。 苏檀知道这些个人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别的院子都曾经遭过原主的毒手呗。 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如今她都说了要好好相处,这些个人怎么就不信呢?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将目光投向现场唯一一个对自己反应没有那么大的人身上,将手中的东西提了起来,“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莫黛充满异域风情的眸子在苏檀的手中扫过,下巴轻轻一点,“那就进来吧。” 进了屋里,莫黛转头看向苏檀的手,“什么好东西?” 苏檀:“?” 这问的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她强烈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说带了东西,莫黛压根就不会让她进来。 可带都带了,她也不想藏着掖着,将手中的两坛奶茶往桌上一放,“上回你问我有没有……” “牛奶?” “不是。”看着迫不及待凑前就要去揭开盖子的莫黛,苏檀勾了勾唇角。 肉眼可见的,莫黛的态度瞬间变得冷淡,手臂收回,“那你走吧。” 苏檀:“……” “是比牛奶更好喝的东西。”苏檀眨了眨眼睛,“你先试试。” 她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揭开了其中一坛的盖子,莫黛凑过来半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檀的一举一动。 等到那灰白色的浓稠液体倒入茶杯时,莫黛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这是什么?” 苏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手里就空了,莫黛毫不犹豫地就将夺过来的奶茶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苏檀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要她要是想下毒,岂不是一毒一个准? 莫黛喝完,砸吧了两下嘴巴,眼睛都亮了,“这,这是什么?有牛奶的味道,还有我不喜欢的茶,还有……还有玫瑰花的香味。” 苏檀惊了一下,这玫瑰花都能喝出来?小姑娘难道是妥妥的奶茶行走坚定机? “怎么样?”苏檀笑了笑。 “比单喝牛奶少了点腥味,茶味不浓,明明很不搭的东西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喝,花香若隐若现,但正好又带着丝丝回甘。”莫黛眯了眯眸子,说道最后还舔了一下嘴唇,“这个东西叫什么?” “奶茶。”苏檀嘿嘿一笑,果然什么时代都没人能够拒绝奶茶的诱惑。 “奶——茶?”莫黛重复了一遍,“谁做出来的?” 苏檀刚准备说自己,一想又觉得不太妥,“伟大的劳动人民。” “谁?”莫黛没有听明白,但不代表她不会脑补,“你说你屋里的那些厨子?” 苏檀心想,这样说也行,当即点了点头。 莫黛眼睛又是一亮,转头看向另一坛,“这个也是?” “嗯。”苏檀笑了笑,“不过口味有一点点不同。” 最后的最后,她还让她们拿了绿茶煮了一坛。 “也是给我的?”莫黛呼吸都热切了起来。 苏檀:“给我们的。” 莫黛:“?” 苏檀:“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守岁吧?” 莫黛像是没有听明白,“守岁?你和我?” 苏檀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不是见面礼都给带来了吗? “你……”莫黛眼神泛起丝丝古怪 “你都已经喝了我的东西了!”苏檀连忙将那已经空了的杯子拿起来,哪有人吃完就掀桌子的? “我没有说要赶你。”莫黛嘴角动了动,“你当真要和我一起守岁?” “是啊。”苏檀点头,又不能够睡觉,一个人守岁得多寂寞啊。 “好。”莫黛干脆点头应下,“那你这些……” “守岁喝。”苏檀拍了拍其中一坛。 莫黛咽了咽口水,点头应下。 若说起来,苏檀和莫黛之前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加上两人也都不是社交悍匪,故而怎么看这画风都有些奇怪。 苏檀:“你这衣服挺好看的。” 莫黛:“嗯。” * 莫黛:“这奶茶要做多久啊?” 苏檀:“快的话,半个时辰。” 莫黛:“哦。” * 这样没有营养的话来了个两三遍,苏檀都快要尴尬到脚趾头扣出三室一厅了,好在这个时候,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苏檀最是认可在饭桌上不管需不需要喝酒,人与人之间的状态都会是最放松的。 果不其然,当饭菜入口,她再说话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就明显变得有营养了起来。 当然,莫黛也有不搭理她的时候——大口炫奶茶的时候。 等二人吃完饭,夜色也彻底黑了下了,莫黛再一次询问,“你今夜当真不回去?” 苏檀:“来都来了。” 她说完又想,卧槽,这句国人四大经典蹭吃蹭喝的话,该不会对莫黛这个少数民族无效吧? 好在莫黛也只是确认一下,没有说什么赶人走的话。 她看了看手中已经喝得空空如也的杯子,眸子闪了闪,“你的玫瑰花,是在哪里摘的?” “后花园。”苏檀不明就里,心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再一想自己之前梅园时的悲惨遭遇,顿时卧槽,“不会这花也不能够摘吧?” 莫黛摇头,“你知道这些花是谁种的吗?” 苏檀怔了一下,“谁?” 莫黛:“香蕊夫人。” 四个字出来的刹那,明明是暖意融融的屋里,苏檀愣是觉得有股子冷意从脚底蹿了上来,说不出的瘆人。 苏檀深吸一口气,“原来是她……” 其实在莫黛问出这句话时,她就应该想到的,只是…… “那你知不知道,给你下毒的人,其实并不是她?” 第60章 谁能比他恐怖啊 苏檀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会从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嘴里听到。 稳了稳心神,苏檀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不是她吗?可是爷……” “呵。”莫黛轻蔑一笑,“那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看着这张冷艳绝美的脸气定神闲说出这句话,苏檀心里越发的惊诧。 原来,她最开始的感觉就没错。 莫黛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相反她很清楚这个后院的风起云涌。 “那你又怎么知道呢?”苏檀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 莫黛扫了一眼那张瞬间发白的脸,嘴角抿了抿,“就凭你刚刚拿过来的东西,我看都没看就喝了。” 苏檀眨了眨眼睛,所以苗疆人擅蛊擅毒是真的? “你只需要这个就好了,别的不必多问。”莫黛又瞥了眼苏檀,似乎对她这幅傻傻愣愣的模样很是不认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人家都开口了,苏檀自然不会再多问,只是……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苏檀抬起眸子,眼里带了几分明晃晃的探究意味。 听到这句话时,莫黛眸子闪了闪,再度回过头,又是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艳高贵,“死了一个就少一个。” 苏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要是她死了,以后打麻将就凑不齐一桌了呢? 许是莫黛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说不过去,抿了抿唇角又道,“就当是谢谢你今日给我送的这个……” “奶茶。”苏檀赶忙接话。 莫黛:“嗯,奶茶。” 苏檀:“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这份回礼?” 莫黛:“再给我弄一坛奶茶吧,不……两坛。” 苏檀:“……” 她真的要栓Q了。 这个人,可真敢开口啊。 可话是自己送出去的,她也只能够顺着点了点头。 说到底,能够从莫黛嘴里听到这句话,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告诉自己,也不必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知晓的,都代表她今日不虚此行。 人嘛,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垒过堡是最好成为朋友的方式。 而拥有共同的秘密,就不仅仅是朋友了,那可以成为盟友。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你如果不说,我可能真不知道这些,既然如此,我想给香蕊夫人烧点纸钱,你要一起吗?” “烧纸钱?”莫黛愣住。 “对。”苏檀点头,其实不管今天有没有莫黛说的这些话,她都是要做这件事情的,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但今日,或许正是个好时机。 反正……守岁嘛,闲着也是闲着。 “府里不准私下随意烧纸钱。”莫黛扫了她一眼。 苏檀点头,“我知道。” 她来了这么久了,有些事情还是了解的。 不过莫黛既然没有拒绝,那就代表此事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眨了眨眼睛:“我们躲起来烧就好了。” 莫黛:“躲在哪里?” 苏檀指了指莫黛的里卧。 莫黛:“……” 你们见过冰美人融化吗? 苏檀现在看到了。 望着莫黛差点儿扭曲的表情,苏檀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一开始就打算到这里来做这个事情的,真的只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莫黛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突然起身朝另一侧走去,苏檀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外面掩住的门,也跟了过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侧面居然别有洞天。 大雍时下崇尚佛道,时人便喜欢拜佛,而地位尊贵的大户人家,更是会在自己府里设置佛堂。 她知道的是在春琴的落霞院就有一个。 但是她没有想到,莫黛居然也有。 但莫黛这里的不是大雍百姓崇尚的那几尊主要的佛,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莫黛自己家乡民族的守护神。 所以,莫黛这是让她在这里烧纸? 就在苏檀准备开口询问时,下一幕发生的事情,再一次让她目瞪口呆。 …… 于是乎,苏檀这一夜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情,身体很困乏,但精神却十分清醒。 随着鸡鸣声响起,守岁之事也算是就此结束。 苏檀强撑着直打颤的眼皮,晃了晃精神又混沌的脑袋,起身跟莫黛告辞。 她不行了,她得趁着萧逐野回府之前赶紧回去补个觉。 莫黛也没有留她,待得苏檀离开后,她又一次朝屋里走去,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写着“香蕊”的牌位上,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 稍微一试,却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惊喜。 若是她之前感受到的也是真的,那苏檀…… 莫黛眯了眯眸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竹筒,已经准备好的那封信的时候,终于在此刻挂上了信鸽的脚脖子。 随着主人的振臂一挥,它雪白的身子瞬间融入灰蒙蒙的天,朝遥远的西域飞去…… 苏檀回屋里就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只是这一觉她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她甚至在梦里都看到了莫黛私自放在神像旁边那块写着香蕊名字的牌位。 莫黛说,香蕊不仅被烧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尸,还被一卷草席曝尸荒野,她觉得她可怜,就偷偷给她立了一块牌,既然你要拜,就对着这里拜吧…… 梦到这里的时候,苏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中式恐怖那是刻在她们骨子里的。 就在这时,苏檀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身上一点点,轻轻地,缓缓地抚摸着…… 当感觉越来越明显时,她再也受不住,惊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满是不悦的放大的面孔。 “爷?”苏檀咽了咽口水,语气还带着几分茫然,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了。 萧逐野见苏檀这么一副迷糊模样,只觉得万分可爱,可一想到自己昨夜守岁时发生的事,终究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你倒是睡得香。” 这颇为咬牙切齿的话一出来,苏檀瞬间清醒。 一时间,她觉得梦里梦到的那些事情,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谁他喵的能比萧逐野恐怖啊? 第61章 新年第一天禁止开荤 苏檀很想骂人,开年第一天这个狗男人就给她找不痛快。 但苏檀到底不想真让自己不痛快,白净的手指揉了揉眼眶,“爷回来了,妾……妾守岁了的,就是,就是太困了,捱不住。” 她确实困得厉害,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哈欠,方才用手揉过的地方,越发染上一片绯红。 萧逐野眸子眯了眯,心里的火气莫名就又卸下去了一大半,“当真有乖乖守岁?” “嗯。”苏檀点头。 为了能够熬通宵守岁,奶茶都出来了呢。 “罢。”萧逐野想到她这身子,能够撑上一整晚也着实不容易,当即也没有再为难,“再睡会儿罢。” 苏檀眨了眨眼睛,觉得萧逐野今天有点莫名其妙,可她实在困得厉害,顾不得多想,欢欢喜喜地倒了一声谢,便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萧逐野看着那瞬间闭上的眸子,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了几分,虽说是他主动让他歇着的,可真当这个人如此心安理得地就在自己面前睡下,他心里那股子说不出的感觉,就又出来了。 年初一各位皇子可在府里自行度过,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脱下鞋袜,掀开半边被子便躺了过去。 彼时苏檀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一紧,不等她反应,便被人一把揉进了怀里。 上了头的瞌睡虫,瞬间又飞走了,甚至比刚刚发现萧逐野来了的时候,还要远。 “爷,爷……今日乃初一,禁止开荤。”苏檀生怕这个狗东西在这种事情兽性大发折腾她,急得话都开始嘴瓢。 萧逐野这厢刚躺下还没有合上眼睛,“什么?” 苏檀的脸被萧逐野按在胸口,她看不清萧逐野的神情,但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于这个迂腐的古代人来说可能听不太懂,当即又道,“爷,古语有云,新年伊始,需清心寡欲。” 她这句话没有毛病。 不管是大雍还是华夏,都有年初一要吃斋的习俗,但问题是……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听清苏檀话里说的是什么,被按在胸口加之迷迷糊糊的声音,近乎呢喃。 但是现在,他就是想听不清,弄不懂都不行了。 所以,这个女人是以为他会…… 萧逐野眸子沉了沉,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心绪,再度变得烦躁起来。 在几位皇子里,他父皇怜爱大皇子年少失母,欣赏二皇子天生神力,喜爱四皇子聪明伶俐,甚至宽容幼子天真烂漫。 唯独他,似乎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哪怕自己的母亲就是如今的皇后,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他们的疼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父皇居然会因为那件事情,让他在守岁之夜,跪了整整一晚上。 他说让他好好反省自己这几日做了何事,他说皇家的脸面怕是都要让他给丢尽了,他说不好好想清楚这个年也就不必要过了。 做了何事? 萧逐野怎么可能不知道何事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和苏檀在府门口马车里的欢好。 从在萧问鼎的口中听到此事之后,他就知道这事情迟早会传到自己父皇的耳朵里。 他想过或许应该采取一点行动,可到底还是带了几分希冀的,希冀他会看到举家团圆之日,百姓和乐之时能将那些事情先放一放。 可事实证明,从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天在献上那道“西红柿蛋饼”时被夸得有多好,昨夜便被骂得有多惨。 还当真是应了那一句,风水轮流转。 要不是因为萧平津后半夜就要跟他一起跪,父皇怜惜萧平津的身子,便让他也跟着起来,他恐怕当真要跪到回府前的那一刻。 可是,萧平津……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手指一把挑起苏檀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明明都是你勾引的爷!” 苏檀:“?” 狗东西又发狗疯? 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她好好的睡觉招他惹他了?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满脑子黄色废料,居然还好意思说她勾引他? 是脑子被哈雷彗星砸了坑,还是脸皮都被送去修万里长城了? 又或者,其实两者兼得。 苏檀真的很想说:去你他妈的,爱谁谁,老子不伺候了。 但,活着的理性到底战胜了作死的感性。 她甚至还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听出了狗男人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的意味。 就和刚刚回来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有人给这条狗气受了? 而且,和她有关? 要是和她有关的话,她想来想去,也就是想到前几天在门口发生的荒唐事。 毕竟一个皇子再怎么荒诞,也不能够损害皇家颜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卧槽,那真是要放两挂鞭炮来庆祝一下啊! 苏檀决定这件事情留到下一次府里放鞭炮时,她就浑水摸鱼去做,但眼下还得不能真让自己陷入危险。 “爷为何,为何这样说妾?”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哽咽,眼睛湿润。 五分委屈,五分茫然。 “可是妾,妾哪里做的不对的?” 十分可怜。 “若是,若是爷觉得妾不该睡,妾,妾起来就是了,爷千万不要在这样喜庆的日子,因为妾让自己心情不好。” 苏檀这一番输出,可以逐字逐句都是说是将自己在那些沟通课上学到的,高情商书本上看到的,说话的艺术——“如何成功地成为领导的替罪羊话术”说出来的。 主打的就是: 是的,你没错; 没错,我的错; 如果你犯错了,那更是我的过错。 如果你哪一天想犯错,那也还是我的错。 萧逐野怔了怔。 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檀居然会直接和自己认错,他甚至希望她是可以闹一闹的,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她吃上和自己一样的苦头。 可如今…… 他还如何下得去手? 深吸一口气,萧逐野揉了揉苏檀的额头,“大过年的,哭什么?爷不过是瞧着你好看,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苏檀:“真的吗?” 萧逐野:“真的。” 苏檀:yue!这种话,狗听了都摇头,鳄鱼听了都得做噩梦。 第62章 萧逐野那方面不行了 苏檀觉得,萧逐野那方面不行了。 因为最近的萧逐野,行为举止实在是太诡异了。 无怪乎苏檀怀疑,谁碰上那种曾经恨不得跟你夜夜就是夜夜,还得来来回回的,却突然清心寡欲得跟和尚中的柳下惠一样的人,能不怀疑的? 你说萧逐野厌恶了她? 那绝对不可能。 她跟萧逐野又不是具有什么离婚还需要冷静期两年的婚姻关系,萧逐野要是厌弃了她,直接转头去别的院子不就得了,何必还夜夜来她的含光院? 所以苏檀有理由且非常合理地怀疑,这人就是纵欲过度,虚了。 她可不相信以萧逐野那种肆无忌惮,行事不管不顾的狗性子,会是受了自己的之前那句“不能开荤”的话的影响。 年纪轻轻就不举,可怜哪。 哎…… 当听到苏檀今日的第十次叹气后,秋蝉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夫人何故叹气?” 最近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让她难受的事情吧? 不仅爷天天夜夜来;其他夫人也没有使绊子;生辰宴也办得顺风顺水,怎么看都不像是该伤心难过的人。 “啊,我叹了吗?”苏檀转头看她,眨了眨眼睛。 秋蝉:“叹了。” 苏檀:“啊~叹了啊,那就是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吧。” 秋蝉:“?” 苏檀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在学堂时夫子说过的一句话。” 秋蝉:“夫人这笑不如不笑。” 太敷衍了。 苏檀收敛笑容,“哎~” 秋蝉:“……” 她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就是多此一举,可偏偏苏檀却不放过她了,“秋蝉姐姐,你不相信我吗?” 她眨了眨大眼睛,一脸的伤心难过。 秋蝉居然主动因为这些事情问她,多稀罕哪,她怎么能不趁机调戏调戏呢? 秋蝉:“……” 她要是信了,这些年在三皇子就算是白活了。 苏檀见她越不理自己,越是忍不住想继续作妖,“秋蝉姐姐,秋蝉姐姐……” 她声音几乎要软成一滩春水,就像是那“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江南春天,让人流连忘返,沉腻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归途是何处。 秋蝉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差点撞上一道身影。 萧逐野还在门口时便听到这一声接连一声,带着明显撒娇意味的呼唤,眸子瞬间黯了几分,“叫秋蝉姐姐,不如叫爷一声哥哥听听。” 苏檀:“?” 她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爷,妾……你,你怎么来了?” 不怪她舌头都打结了,这种事情可不比大白天遇鬼,睡白日觉碰到鬼压床来得轻松。 哥哥? 他是得有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啊…… 屋里一人情绪晦涩莫名,一人惶然不安,唯有秋蝉像是被解救了一般,甚至用充满感激的表情朝萧逐野行了一礼,然后飞奔而出。 当然,飞奔而出归飞奔而出。 她没有忘记自己该做的,以及也算是做顺手了的事情——把房间门给带上。 苏檀看着那瞬间紧闭的,将所有的阳光隔绝在外的门,充分怀疑秋蝉这行为实属报复自己刚刚对她的调戏。 这哪里是关上了门? 这分明是扼住了她命运的咽喉,折断了她飞翔的翅膀,以及熄灭了她眼里唯一的那一盏灯火啊…… 苏檀欲哭无泪。 萧逐野勾了勾唇角,“嗯?檀儿既如此喜欢叫人哥哥姐姐,不如叫两声好哥哥来给爷听听。” 苏檀:“……” 刚刚还哥哥,现在就好哥哥,等下是不是就得是好情哥哥了? 你他妈的坐地涨价也麻烦看看行情好不好? 好,萧逐野就是行情。 苏檀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恶心想吐的冲动,“爷,妾方才和秋蝉就是开个玩笑儿,妾没有姐姐,她又年长妾几岁,妾唤她一声姐姐也……” “你的意思是,爷不配?”萧逐野轻嗤一声。 苏檀:“……” 如果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她真的要夸夸这个男人。 夸他对自我认知的清晰。 但她现在却偏偏只能够说反话。 “不是,不是。”苏檀摇头,“妾是觉得,妾已经有兄长,爷身份尊贵,万万不敢叫爷为哥哥,否则岂不是让爷……” 岂不是拉低了你的身份嘛。 这句话她没有说,但是她相信以萧逐野的狗肯定可以猜到自己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听完苏檀这句话,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眼神里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苏檀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萧逐野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强迫她了。 男人可以不要脸,但不会不要面子。 然而,就在苏檀觉得万事大吉的那一刻,一道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笑意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那不如,叫爷一声情哥哥?” 说完,这人还对着她的耳蜗轻轻吹了一口气,紧接着舌头卷过小巧的珍珠耳垂。 苏檀几乎受不住的低声呜咽,刹那间红了眼尾。 那里,是她身上敏感之处之一,便是晚上之时她都要格外小心,不能够让狗男人碰到。 而现在却…… 苏檀身子都在刹那间软了一半。 怪不得她不争气,有时候人是不得不服从于生理反应的。 毕竟人类从心理支配身体才几千年,而生理支配身体却已经有上万年。 而萧逐野也在此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务,他死死地盯着苏檀,双眸像是要把这个人拆骨入腹。 她在床笫之间的不同,他早已经知晓,可那只是做得狠了,才会小声求饶,但眼下…… 萧逐野捏住怀里人儿的腰身,没等苏檀反应,便将她打横抱起,狠狠地砸进床榻。 苏檀脑海里甚至有刹那间的空白。 等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压了下来,灵巧的舌头不断地在她耳垂处舔舐厮磨,“乖,叫声情哥哥。” 苏檀一开始是打死都不愿意叫的,可最后哪里受得住。 而她受不住,唇角溢出那一声声“好哥哥”“情哥哥”的瞬间,男人本就禁欲了一段时日的身体,又如何还受得住? 当被巨浪袭来的刹那,苏檀觉得有毛病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 而且是脑子有毛病的那种。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狗东西不行? 第63章 好一个奸商模样 正月十八,离萧逐野的生辰还有三日,刚刚过完新年的三皇子府又一次忙碌了起来。 苏檀这几天几乎要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和这个核对流程,就是和那个确认物资,虽说都是安排了出去,但是临到头来,还是要她自己整体控场。 而另一边的小厨房,也开始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状态。 好在在前段时日她就把生辰宴上要用的食材和菜式都已经和小厨房的人说了,而且还让他们都备下了。 为了忙活这件事情,苏檀还特意提前和萧逐野和苏家借了一个人——苏柳。 当然,她和苏家借人时,说的是萧逐野生辰宴宴筹备食物,想要让自己这个拥有饕餮舌头的弟弟过来帮忙看看菜色口味,而不是薅他过来帮忙。 苏家人一听苏檀要给萧逐野准备生辰宴,哪里还有什么不应的,恨不得连夜打包将苏柳送过来帮忙,唯恐自己女儿因为缺了苏柳而如何。 更是在苏柳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势必要好好听苏檀的话,万不可淘气胡闹。 苏柳自然是一口应下,只他到底心眼多,觉得若真只是如来人所说,自家姐姐可不见得真要用上他。 等到到了三皇子府,苏檀对他说明真实情况时,苏柳整个人都差点一蹦三尺高,看向苏檀的眼神也都变了。 谁敢想啊,创造出那洋柿子菜的第一人居然是他的阿姐! 他也好奇为何苏檀一开始不告诉他们,但苏檀会将苏柳叫过来,自然不怕被他知晓。 到底是年纪小,苏檀随便寻了几个由头,编了一场故事,苏柳也就不再怀疑,这事也就算是扯了过去。 而这回,姐弟两个也就“此事”达成了一致——苏柳帮苏檀对外保密她会创新菜式,苏檀帮苏柳瞒着苏家人他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至于萧逐野那边,苏檀要让苏柳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而且还不是待一天两天,自然不能不让他知道。 她一开始还担心萧逐野不同意,甚至想好了这个狗男人会如何拒绝她,她又要如何回旋,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某个瞬间,苏檀觉得他这人还怪好的。 直到夜里,他突然又钻了她的被窝,摁着她折腾到半宿,还硬是逼着她身不由己地叫了几声“好情哥哥”,天明时来了一句“讨点利息”,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尼玛,以后指望野狗发善心都不能指望萧逐野。 好在在此之后,萧逐野也算是消停了一阵子,苏檀没有刻意去打探他的消息,但总挨不住有人要把消息送到她的耳边,告诉她萧逐野今日去了“落霞院”、明日去了“菡萏院”。 苏檀心里就一句“爱谁谁”,脸上却不能真表现出来,只能带着三分难过,七分大度地说“爷去哪里都可以”,然后小小的假装抑郁个一两个时辰。 但真的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再多就不行了。 不过苏檀也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萧逐野这个狗东西很少去莫黛那里。 她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后来才发现莫黛那里才是去的最少的。 难道是因为不嫌弃莫黛的长相? 不至于啊,莫黛那可是长了一张连她看了都得直呼“天爷”的脸,加上那大雍本土女子没有的异域风情,怎么看都让人流连忘返。 当然,她现在不会再怀疑是萧逐野不行了。 但也就这样了,苏檀也没有再多想,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正月十九那日,算是一切准备就绪。 苏柳过来含光院和苏檀辞行。 “檀姐。”苏柳这段时日在小厨房过得很是快活,每日忙前忙后,虽然烟熏火燎,但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有种说不出的精气神。 苏檀瞧着他那双一看就知道有不少心眼子的眼睛,轻轻咳嗽一声,“这段时日,也辛苦你了,待会儿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苏柳这小子,也就在苏家被父兄压着的时候表现得纯良一些,一离开他们就跟跳出五指山的石猴没差。 那股子机灵劲一点都不带藏的。 苏檀也是在他来了三皇子府,只用了一天就跟小厨房那些个厨子打成一片,一个个恨不得收他为徒,要把此生所学送给他的时候才发现。 “我可以不回去吗?”果不其然,苏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开始讨价还价。 苏檀勾了勾唇角,也不跟他装,“不行。” “为何啊?”苏柳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阿姐你让我过来这里,又与我说那些,就代表你是认可我那天说的那些话的,以后咱们家的酒楼开大,我肯定是要见识很多大场面,应对很多人的,那这三皇子的生辰宴,不正好就是我长见识的好机会吗?” 苏檀微微一笑,继续用两个字回答,“不行。” 苏柳能想到这些,她不觉得诧异,也正是因为他能想到这些,才会有今天这场对话,不然她直接就叫人给他打包送回去。 “为何不行?”苏柳急了。 “生辰宴不是小事,届时会有多少人过来,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如何能够照料得了你。”苏檀眯了眯眸子,认真道。 苏柳是要见识大场面,但绝不是什么在萧逐野的生辰宴上,她如今尚且没有自保能力,多一个苏柳就是多一份危险。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没有睡好还是如何,她总有几分心神不宁的感觉。 “我不用你照料,我自己可以……” “就这样吧,今天下午就送你回去。”打断苏柳的话,苏檀一锤定音。 “阿姐!”苏柳气了,“你这是过河拆桥!” 苏檀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小孩子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好。 “那你怎么才肯回去?”苏檀换了一副商量的语气。 苏柳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眼珠子丢溜溜一转,“今年开春我不要去学堂要去酒楼,你得帮我和爹娘周旋,他们如今听你的。” 苏檀:“……” “你早就琢磨好了吧?” “没有啊。”苏柳笑得一脸真诚。 苏檀轻哼一声,“好,答应你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价还价,好一个奸商模样啊! 不过,这似乎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以自己本来的性格和一个人进行最真实的对话吧。 却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这个世界破破烂烂,但总有人会在缝缝补补”? 妈耶,苏柳,少年哥,你是我的神! 第64章 你这蛊虫怎么回事 苏柳一开始还不太想这么早就走,但到了最后几乎是夺门而出,拔腿就跑。 等冲出含光院,他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想不通的古怪。 方才某个瞬间,他觉得二姐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另一侧的书房。 宁野狐拍着扇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走到了萧逐野面前。 风姿绰约的将半个身子往那张黑檀木书桌上一倚,唇角勾起一个自认为温柔的弧度。 他等了约末三个呼吸,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宁野狐眼角一挑,扯着唇角轻轻咳嗽了两声。 “嗯哼,嗯哼——” 之后又等了三个呼吸。 依旧没有人理会。 宁野狐终于绷不住了,干脆利落地转身,白净如玉的修长手指微曲,朝桌上叩了两下,“喂,你是没看到我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尾的余光去乜那依旧端着书本,头也不抬的人。 这一下,那人终于有动静了。 “看到了。”萧逐野回答。 “看到了你不给个回应?”宁野狐不满,这人什么态度? 他可是大夫啊,千金难求,万金难请的那种! 为了他屈居在这么一方小院,外面都有人问他是不是萧逐野的男宠了,他亲自过来帮他看病,这人居然还无动于衷? 萧逐野头也不抬,只是那原本压在书页上的手往前挪了挪,另一只手却依旧写着什么。 宁野狐:“?” “这什么意思?” “你不是来看病的吗?”萧逐野终于抬起头来了。 他的话说得理所当然,问得毫无疑问,却差点把宁野狐气得转身就走。 他捏了捏扇子,又咬了咬牙,最后想起自家师父说的“为医者万不可跟患者计较”,这才将快烧到喉咙口的火气给咽了回去。 “不生气不生气,气死没人替。” 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师父亲传的口诀,宁野狐伸出两根手指,搭上了萧逐野的手腕。 “咦。”好看的眉头一挑,宁野狐嘴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 萧逐野握笔的手顿时微微一紧。 “嗯?”手指再挪两寸,宁野狐又发出一声惊呼。 萧逐野握住笔的手彻底收紧。 “啧。”手指再移,感叹声再起。 萧逐野终于受不住,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搁。 只听得“啪嗒”一声响起,上好的狼毫竟是硬生生地从中断开。 萧逐野:“到底怎么回事?有事说事,嗯嗯呀呀的算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带了几分愠怒,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就要吓得跪地求饶了。 唯独宁野狐像是没事人一样,嘴角勾起一丝明媚又灿烂的弧度,若是仔细瞧,还能够发现深藏在里面的得意。 让你装,连心跳都加快了,还想装。 他下巴抬了抬,“三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情况吗。” “我何时说了自己不在意?”萧逐野手指捏紧。 “哦,原来在意啊。”宁野狐撇了撇嘴角,“我以为你刚刚写的那东西更重要呢,是什么啊,我看看……圣旨吗?” 他说着,就伸长了脖子去瞅。 萧逐野脸色微微一变,将刚刚写好的东西用一册书卷将其遮好,“慎言。” 宁野狐一怔,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着实有些不妥,对于萧逐野这样的身份,有些话可以随便说,有些话却是大忌。 于是乎,他也收敛了几分笑容,脸上恢复正色之态,“言归正传,说说你的身上那玩意儿。” “如何?”萧逐野眸子微微一闪。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捏紧。 “比之之前那一个月,如今算是平稳。”宁野狐沉吟了一会儿道。 萧逐野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有个问题。”宁野狐又道。 萧逐野问:“如何?” 宁野狐桃花眸子微微一眯,“若是按照我们最初商议的日程,你如今的蛊虫应该是解了七成才对,就算你之前说那女人耽误的一个月,那也该有六成,为何现在才解了五成?” 他一开始语气还带着几分稀疏平常,但到最后却是明显严肃了起来。 若是常人,或许不会觉得不对; 若是中蛊之人是旁人,或许他也不会觉得如何。 可偏偏,中蛊的那个人,是萧逐野! 是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清楚地明白自己如今处于何等凶险位置的萧逐野啊!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语气却是十分地若无其事,“许是最近蛊虫慢了些,安分些。” 宁野狐差点儿被他这漫不经心的话给逗笑,“蛊虫慢了些?安分些?你当这蛊虫是什么大善人吗?” 居然在一个大夫面前说这种话,他哪里来的勇气啊? 萧逐野神色淡然,“慢点儿会如何?” 这句话一出,宁野狐倒是一愣,他摸了摸鼻子,“只要能保证在一年内挪出你体内,倒不会如何。” 萧逐野垂下眸子,“这不是还有三个月。” 宁野狐:“?” 他差点儿被噎住。 尼玛,这话是从萧逐野嘴里说出来的? 被鬼附体了吧他? 当初是谁恨不得六个月就把蛊虫弄出去,日日夜夜折腾那女人,自己劝都劝不住的啊,要不是他做得过了,那女人又何至于元气大伤,落了水就差点儿没了命。 虽说,不落水也就只剩下了半条命。 可是那剩下的半条命,是萧逐野留着继续解蛊的啊。 宁野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这是在想什么?你该不会舍不得了吧?”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没有。” 宁野狐差点儿被气笑了,他桃花眸子一眯,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上回在雪地里的那个女人,其实就是她吧?” 第65章 蛊虫只剩三个月了 “你记住她的脸了?”萧逐野双眸微眯,眼神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看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宁野狐轻嗤一声,只觉得有些好笑,“没记住。” 他若是记得住,那天在雪地里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何至于现在才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见萧逐野还是一副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的模样,宁野狐叹了一口气,“是你自己表现得太不对劲。” 他萧逐野何时对女人心软过了? 萧逐野一怔,不置可否。 不对劲吗?或许吧,但那又如何呢? “你的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宁野狐见对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之态,“但你得记住,你只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会有风险,待得母蛊二次繁殖,你怕是就真得……” “我知道。”萧逐野捏了捏手指,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你不必多说。”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上回给我那沐浴后能活络身体血液,强身健体的方子可有更好的。” 宁野狐撇了撇嘴角,偏过头去,一脸傲娇模样。 不准他说的也是他,让他说的也是他,那他就闭嘴好了。 萧逐野:“宁野狐。” 宁野狐转过头乜了一眼,“有,但是那玩意用起来进入肌肤之时会有痛感,你要吗?” 萧逐野:“多痛?” “就用针扎身体那种咯。”宁野狐道。 萧逐野顿时瞳孔一缩。 那个女人便是动得狠了都要泣上好一会儿,若是用这沐浴,岂不是得…… “要不要?那些个药材可珍贵了,人家吃都吃不起,你还想弄来沐浴。”宁野狐见萧逐野明显犹豫起来,忍不住小声嘀咕。 “要。”萧逐野深吸一口气,他不可能让她香消玉殒。 不过是一时之痛,他陪着就是了。 她这般爱慕于他,那这痛,也该受着。 “行。”宁野狐手中的扇打了个花,“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明天是我生辰。”萧逐野扫了他一眼。 “啊,那感情好啊,不正好给你送生辰礼吗?”宁野狐放声笑道。 萧逐野瞥了他一眼。 宁野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明日人多眼杂,你且多注意些,若是再中了什么蛊毒,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就是在上一年的生辰宴,他中了这个蛊虫,让他陷入这般困局。 “这次,不会。”萧逐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得了,我走了。”宁野狐的话带到了,也就没有打算多留,扇子一拍,哼着小曲儿,一身白衣跟个蝴蝶一般飘了出去。 待得他走后,萧逐野目光微微收紧,最后落在那桌上自己刚刚写好的书信上,眸子里漾过一抹柔色。 那是一封向白鹿书院的举荐信。 不管这场生辰宴最终办得如何,这封信他都会送出去…… 日转星移,昼夜更替,不等第一抹曙光照射在大地,三皇子府上上下下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是苏檀第一次起得这么早,但是她难得没有犯瞌睡,甚至都不用秋蝉过来叫她。 要说起来,她昨天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整个人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把白天生辰宴的流程过了一遍又一遍。 唯一好点的就是,昨天晚上萧逐野没有来折腾她。 待得苏檀来到客厅,后院的其他夫人也陆陆续续出现,苏檀放眼看去,顿时发现不管表面上表现得多么轻松,这几个人其实都还挺紧张的。 甚至包括春琴,那温柔娴静的脸都带了几分紧绷。 “几位姐姐。”苏檀朝众人微微一笑,“功败垂成,就在今日了。” “檀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般用心筹备这场生辰宴,定然不会出岔子的。”寻芳轻笑一声,看向苏檀。 “只消一切都能按照昨日说好的做,你不用太担心。”春琴也点了点头。 苏檀嘿嘿一笑,“两位姐姐都是见过世面的,妹妹我这不是第一次心里难免紧张嘛,若是现场有何情况,还请两位姐姐,莫黛妹妹多加帮衬才是。” 一番寒暄过后,几个人便趁着白天还有时间将所有的流程,需要用上的器物又一一检查了一遍。 申时三刻,随着三皇子门口的鞭炮声响起,三皇子的生辰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到底是皇子生辰,只一会儿府里便已经进来了众多陌生的面孔,但看衣着打扮,分明又都是权贵之家才会有的气度。 众人进来之后也不用人特别招呼,只用侍女将其引入特定的座席,便可以一脸笑容地互相攀谈起来。 苏檀在门口瞧着这热闹的场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自己在现代参加的那些酒会宴会。 不管是什么时代,似乎都是如此。 可表面上的言笑晏晏,底下又会有多少风起云涌呢? 她甚至看到一位到来的宾客在门口时,曾经询问下人另一个人是否也已经来了。 那个时候,他脸上分明露出了明显的不屑,可进来之后,却径直走向那人,一脸的恭维和气。 轻笑一声,苏檀转身朝一旁走去,既然已经选择躬身入局,自然是要遵守这其中的规则。 无论什么时代,都无法免俗; 无论什么身份,都不可避免。 她也一样。 宴席正式开启定在戌时,苏檀在离开始开始前两刻钟时再度去现场看了一下,仅剩下最靠上面的位置还空着之外,其他大多已经到齐了。 苏檀知道,那是留给大雍其他几位皇子的位置。 萧逐野排行第三,却是不知道他那些兄弟是不是也和他一般狗的很。 正想着,突然一阵大力袭来,不等苏檀反应,便被人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带着调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哪里来的小娘子躲在这里偷偷看呢?” 说罢,那人便衔了她的下巴,滚烫的唇便吻了上去。 第66章 你这是打算勾引谁 苏檀被迫承受了极尽纠缠一吻,待得分开时,唇上已经水光潋滟,红得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瞪了来人一眼,“爷不去宴席,怎么还在这里?” 她声音带着厮磨过后的软侬,语气便更显然娇嗔,像是一只被主人在手心把玩,又无能狂怒的猫儿。 萧逐野眼神暗了暗,伸手将她那因方才的触碰而略显散乱的发丝整理好,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今日打扮得这般好看,你这是打算勾引谁?” 苏檀:“???” 你他妈的! 苏檀差点儿一个没忍住。 她打算勾引谁? 瞧瞧这狗东西说的是人话吗? 且不说她这一身就是按照平日来梳妆打扮的,便是真的用心了,又能到哪里去勾引别人? 她是皇子侍妾,又不是皇子妃。 侍妾是什么? 说得不好听的就是玩物,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别说是她了,就连春琴都没有机会走到台前,去和萧逐野一起接见客人。 而且不止是萧逐野,这种场合谁要是不带自己正儿八经的妻子出现,而是带着一个妾室出席,那就是纯纯自己找骂。 苏檀都知道的规矩,她就不信萧逐野这个狗东西不知道。 但是她要是真拿这个来反驳他的话,那绝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苏檀眸子闪了闪,语气突然就低落了下来,“爷何故这般说妾,今日这场合,妾如何能够出得去?” 比之方才的娇嗔,这一下就是实打实的委屈了。 萧逐野身子一僵,也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若是有朝一日,他是希望她有机会站在他的身后的。 他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却听得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嚣声。 他转眸一看,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拍了拍苏檀的肩膀,“你好好把这场晚宴办好,爷今夜去你院里。”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苏檀望着他的背影,“MMP。” 丢下这句话,苏檀也朝后面走去。 虽然她没有看得太清,但不用想也知道,能让萧逐野亲自前往迎接的人,只有他那几个金尊玉贵的兄弟。 “参见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待得几人身影出现,现场所有的人都起身行礼。 萧问鼎扫了一眼这些个到来的宾客,便发现里面不少都是明面上与萧逐野交好,又或者是他管辖的那些官员妻眷,勾了勾唇角:“三弟今日生辰,来的人倒是不少,很是热闹啊。” “热闹些总是好的。”萧平津轻笑一声,“本来四弟和五弟也要闹着来,只他们年纪小,实在不好出宫,但也给你准备了生辰礼,托我和二弟给你带了过来。” “多谢两位兄长。”萧逐野朝二人微微一笑,接着又看向其他的宾客,“今日乃是本皇子生辰,诸位能来本皇子甚是感激,来者是客,还请各位莫要拘束。”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感激道贺声。 萧问鼎嗤笑一声,率先离开三人的范围,朝不远处空出来的左手边的位置走去。 萧平津朝萧逐野温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生辰快乐,今日给你备了一份礼,该是合你心意,二弟他就是那性子,莫要放在心上。” “多谢大哥。”萧逐野脸上看不出喜怒,与萧平津一同走到位置坐下。 待得二人入座,宴席也算是正式开始。 苏檀今天晚上准备的内容其实并不繁杂,这样的场合,吃喝玩乐自然是少不了的,放在现代那就是再平常不过的。 她要想让萧逐野有不一样的感觉,就必须得在细节和流程上创新。 苏檀查阅了大雍不少置办宴席的书籍,也特意询问过曾经操办过萧逐野生辰宴的春琴,得到的确切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在舞蹈之类的上面想法子出彩,所以她要做的,就不能够仅限于此了。 她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创新。 随着众人行完礼之后再度落座,突然一阵大风从门口袭来,现场的烛光皆是一暗。 有宾客怕黑或胆小者,自是吓得惊呼起来,萧逐野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挑起,身边萧问鼎的嗤笑声响起,“三弟,你这生辰宴声势浩大啊,看这夜风都要给你庆贺。” 话是好话,但那意味却分明不是好意味。 历朝历代的书籍上都是将突如其来的大风与诡异,不祥等联系起来的,萧问鼎这话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没有理会。 他在等。 等苏檀给他惊喜。 因为她之前就与他说过,无论现场出现多么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都不必意外,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生辰宴。 苏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就在众人都要呼唤旁边的侍从去把蜡烛给点上时,宴席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鼓鸣。 与此同时,一盏烛光突然亮起。 那是萧逐野面前的烛光。 不等众人反应,又一声鼓点响起。 再一盏烛光亮起。 这是萧平津面前的烛光。 第三声鼓声响起时,萧问鼎面前的烛光也亮了。 三盏灯光不甚亮,在这偌大的宴厅更是显得微弱不堪,但却也消散了前一刻彻底的黑暗。 于是乎,众人便看到一群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只大鼓。 随着第三声鼓声落下,第四第五道鼓声也随之响起,离主位最近的左右两位宾客面前的烛光也亮了。 接下来,是同时四道鼓点,四盏烛灯。 八声八盏。 十六声十六盏。 …… 当所有的烛光都亮完之后,那曲子一同奏响了最后一幕,众人只觉得心头震撼,那一声声的鼓点,就像敲击在他们的心口,让人久久无法回神。 事到如今,若是还有人怀疑方才烛火突然间全部熄灭是一场意外,那就当真是难登大雅之堂,要贻笑大方了。 “妙啊,妙啊!” 有人开始鼓掌。 “在下参加过一辈子生辰宴,当属三殿下这场,最具别出心裁!”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响起,就像是巨石砸入水池,激荡起层层浪花,引来众人一阵阵附和。 突然,有人“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烛光和方才,似乎好像不同了?” 第67章 这一场,赢麻了 “不是好像,分明就是!” 另一个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连忙应声附和。 等他们这一开口,其他的人也开始去看自己面前的烛火,一时间都诧异得瞪大眼睛,“这,这是什么时候换上的,你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只见那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烛光。如今却被放入了一只只水晶盏里,那火光与水晶交相辉映,将光折射得像是璀璨星光。 居然有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换上的。”当然,人群中也有武将的存在,他们的五感比文人要更为敏锐,若是方才有人动作,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在黑暗里,在他们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玩花样。 “所以这是……” “这是因为温度融化露出来的罢。”最后还是大皇子微微一笑,给众人解了这个未解之谜。 只见他修长白净的手指中间捻着一块略微透明的薄片,那是蜡烛燃烧而流下来的蜡油。 苏檀没有在场内,但她所在的位置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发生的情况,听到萧平津这么说,她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发现自己如何做的大皇子多了几分兴趣。 下意识地,苏檀便朝萧平津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可她到底站得远了些,加之烛光的照射下,所能够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即便看不尽然,她也可以感觉到,这个大皇子也生了一副不错的皮相,而且他此刻正在笑着。 不过,如果只是猜到了烛光的变化,没有发现另一重,那就…… 就在苏檀想到这一点时,萧平津再度开口,“而且,诸位可有发现,方才那鼓声的玄妙之处?” “鼓声还有玄妙之处?”有人惊诧,彼此之间更是面面相觑。 他们连刚刚的烛光之事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萧平津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萧逐野,“三弟,你今日这生辰宴,不知是何人操办,当真是让为兄大开眼界。” 萧逐野此刻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该是高兴的,高兴苏檀的确给了他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也让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甚至也让所有过来的宾客大开眼界。 可偏偏,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欢喜。 若是告知众人,这场生辰宴是她做的,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之感。 萧逐野轻笑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惊诧几分,“大哥这倒是问倒我了,只是随意安排了府里的人准备,却不想居然有人有这般巧思,能够得到大哥的赞许,看来待得宴席之后,我也要好好赏赐他们一番才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旁人若信了那也就罢了,萧平津却不会信,但他也没有再戳破,微微一笑应和道,“的确值得赏。” 也就是此时,有人终于从萧平津的那句话里,摸到了一点苗头,“方才我回味了一下,若是没有听错,这鼓声所奏之曲,当是兰陵王入阵曲罢?” “兰陵王入阵曲?”有人眼睛一亮,“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出来了。” “当真是兰陵王入阵曲!妙啊,妙啊!” “兰陵王入阵曲,烛光盛宴,再结合上天时地利人和,当真是好一场天作之合啊!” …… 听着众人总算是把这开场三重奏的东西都给琢磨出来了,苏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真要是没有猜完,那就当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准备了。 不过这大皇子倒是还真有几分本事。 开场结束,自然就是上菜上酒,苏檀朝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早已经候在两侧的侍女们,便纷纷端着手中的托盘鱼贯而入。 古代的宴席都是席地而坐,每两个人面前摆上一个小几,故而并不能一次性摆上太多,大多是吃完一轮,再上一轮,总共三次。 第一次是饭前小菜,主要以开胃爽口为佳,共有四道; 第二次才是主食,主要以饱腹为上,共有六道; 第三则是点心,给到众人以回味无穷,共有四道。 苏檀不可能将所有的菜都换上新的,否则这也太打眼了,她所做的是每一个里面,都只用到了两道不同的新菜式。 第一次上的是凉菜,苏檀在过往宴席上常用的凉菜里挑了两道,又换上了一道泡菜和一道酸辣泡萝卜。 这两道菜并不难做,主要是掌握好温度和时机,故而这是苏檀在一个月前就开始让人尝试制作,也算是在这之前大功告成。 除了这两道菜是大雍当下所没有的之外,苏檀做这两道菜还有别的考量。 她不想用太多的珍贵食材,大雍并不像她所在的时代,百姓们都可以丰衣足食,家家都奔向小康生活。 在这里,还有大把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一到冬日便更是饥寒交迫。 她知道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定会流传出去,这些食材不贵重,但吃起来却和过往有不一样的感觉,也算是在这个寒冬让他们的生活中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哪怕只是味觉上的改变。 又或者,她可以通过这两道菜,给他们带去一点额外的收入。 起初,几乎所有的人看到那摆上来的四道凉菜都不由得一愣。 在场之人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在过往他们参加的宴席里,便是最开始的凉菜,那也是尽量用平素看不到,吃不着的珍惜之物,更何况今日是在皇子府呢? 可眼下这……若是他们没有看错,这里面居然还掺杂了平头百姓用来果腹,而他们瞧都不会瞧的萝卜白菜? 这是何意? 萧问鼎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只到底他不可能当众嫌弃,只是轻哼一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嘲弄,便丢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是皇子可以摆脸色甩面子,但到底现场大多数人做不来他那样,再一想到若是自己连筷子都不动,那岂不是变相地打三皇子的脸吗? 于是乎,便有人开始尝试将筷子伸入那萝卜和白菜里面。 第68章 他想把她藏起来 所有伸筷子的人都可以发誓,他们一开始当真只是想做做样子,浅尝辄止的。 可真当那萝卜或白菜入口时,所有的人又几乎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反应——快速将筷子伸入另一盘自己没有动过的菜里,夹上一口,狂风卷入。 等到两道菜都尝过,坐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由得抬头看向对方,似乎是想去看对方的反应。 很快,现场又出现了诡异的相同的第三幕——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乎同时伸手,试图将那两小碟菜扒拉进自己的碗里。 彼时,现场几乎鸦雀无声,突如其来的行径便更是显得诡异。 萧逐野看着自己面前那两碟子过往从未见过的菜,手中的筷子动了动。 在吃食这块,他是不担心的。 毕竟苏檀早就给过他惊喜。 而眼下众人的反应,也算是给了他回应。 透明的萝卜入口,顿时一股酸辣灌入舌尖,待得牙齿一咬,萝卜的清新便在此刻喷涌而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爽口之感。 而另一道白菜,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它还带了些许辣味。 的确是,会让人觉得惊奇又喜欢的味道。 萧平津看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又扫过下面那一群都在风卷残云,几乎顾不得说话的臣子,眼里多了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伸手夹起一块萝卜看了看,晶莹剔透的白萝卜在水晶烛光的照射下,竟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玲珑剔透。 他咬上一口,平和的眸子里染上几分惊喜。 他想,做出这道菜之人,定是也有颗七窍玲珑心。 原本的不情不愿,变成了众人的争相抢夺,这番改变不可谓不惊奇。 萧问鼎原本并不想吃,可眼下众人的反应明显告诉他事情并非他所想,可若是让他现在捡起筷子去吃,那就当真是太打自己的脸了。 于是乎,萧问鼎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他这一反应,当真是与现场人格格不入,苏檀就算是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而当她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脑海里的反应就是:卧槽,好大! 这个人怕是有两个她了吧? 这身板,这体格,这一身的腱子肉,在古代得吃掉多少百姓家的税,才长得出来啊?! 苏檀内心是有一点巨物恐惧症的,萧问鼎这身材长相,已经超出了她的审美标准,于是乎她第一时间就把目光给挪开了。 虽然不看,但不代表不能想,苏檀这一下也算是把萧逐野的两个兄弟都看过了,她琢磨着这兄弟三人当真还有点不同。 大皇子应该是那种性格温和,说话慢条斯理温声细语之人; 二皇子就是很明显的,性格粗狂,说话做事都我行我素之人; 至于萧逐野……在床上满脑子废料,别的事情阴晴不定,总结一句话就是狗见了都要嫌。 可如果让苏檀要选择一个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最不会选择的人不是萧问鼎,也不是萧逐野,而是萧平津。 如果是平常百姓家里,有这样性格的人,或许她会很喜欢。 但,他生在皇家。 皇室之人,大皇子,怎么可能养成白莲花的性子? 比起藏得深的,她宁愿对付萧逐野这种明着狗的。 苏檀想到这儿,便下意识地又朝萧平津的方向看了过去,而他也在此刻笑着开了口。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对萧逐野说的,而是对萧问鼎,“二弟,我知你不喜食这两样食物,但今日三弟府里这两道菜,却当真值得一试。” 说完,他又对萧逐野道:“而且我想,只消得将这两道菜传入民间,百姓心里该会十分感激。” 这句话一出,不等萧逐野回答,下面便有宾客跟着应和了,“大殿下说得对,三殿下府里这道菜,百姓们知晓做法后,一定会十分欣喜!” “别说百姓啊,我等也十分欣喜啊!”有人打趣。 “那看来我明日就得让府中的下人去将这萝卜白菜多买一点,免得让你这饕餮给买光了!” “哈哈哈,那你速度可要快些了!” …… 许是有了吃食入腹,一时间现场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但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 他转头看向萧逐野,“那个,三殿下……这菜在下吃得甚是合胃口,但是不知道如何做的啊,可否明日在下让府里的厨子过来学学……” 他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明显是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也确实不好意思。 谁家吃了还问人家怎么做的啊。 可这玩意儿,是他们第一次吃,在外面更是闻所未闻,真让他们回去跟厨子描述一番,指不定最后做出来的会是什么。 有一个开了口,其他的客人也瞬间回过神来,当即一个个殷切地望向萧逐野。 对于这个,萧逐野自然是不会拒绝,横竖这两道菜式虽是苏檀所想,但却并非她做的,只消得随意找上一两个做这两道菜的厨子打发了就是。 于是乎,他轻笑一声,“难得诸位大人都喜欢,本皇子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待得众人尽相道谢后,萧平津温温一笑,“三弟今日这场生辰宴,当真是让我们耳目一新,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 他这话一出来,其他人也立马回神,目光灼灼地看向萧逐野,那眼神里充满期待。 斑斓的烛光下,萧逐野的笑容有刹那间的僵硬。 只此刻他又能够说什么呢? 轻笑一声,萧逐野颔首,“那就请大哥和诸位拭目以待。” 这句话一出来,众人忍不住齐齐喝彩。 站在暗处的苏檀勾了勾唇角,有这句话就代表她今日所做已经十拿九稳,只要接下来不出岔子,萧逐野想赖都赖不掉。 深吸一口气,苏檀朝第二批早已候在外面等候的侍女们点了点头。 这一次,上的乃是主食。 主食苏檀同样挑了两样颇具特色的菜式,一荤一素,毫无疑问,再一次获得了满堂喝彩,啧啧称赞。 主食一上,酒水自然是少不了,而趁着众人推杯交盏,酒过三巡之际,一群身着淡蓝色舞衣的女子也如游龙般进入了大厅。 但与过往不同的是,她们来到大厅后,齐齐躲入了一方巨大的白色绸缎屏风里,只透出一个个影影绰绰婀娜多姿的身影。 这便是苏檀今日送给萧逐野的第二份大礼——影子舞。 第69章 出事了 “这是什么?”从未有过的一幕,让众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酒杯,齐齐望向帷幕后面的身影。 “这是要跳舞还是要作甚?”有人打了一个酒嗝,微眯了双眸。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的。 直到一道琵琶声响起。 那绸缎后面的身影,开始动了。 方才那猜测这群女子是来献舞的人嘿嘿一笑,“果然是来跳舞的,可这舞躲在屏风后面跳有什么劲儿,若是能够到前面来,才算是……” 许是喝高了,他话里明显带了几分轻佻,可就在他最后一句话刚要说出口时,琵琶声变,现场舞女的队形也变了。 随着她们位置的游弋,长袖飘拂,众人便渐渐发现,这群舞女们所做的不仅仅是队形的变化,而是…… “她们是不是在作画?”有人眼睛一亮,转头问身边的人。 “嗯?”那人还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真是个呆子。”询问之人看他这痴痴的模样,忍不住乜了他一眼,立马又转身去问左侧的人。 左侧之人也听到他方才的询问,暗暗打量了一番后道,“似乎有点像,但是方兄,你知道老弟我不善于此道,怕是看不尽然啊。” 那话里,还是带了几分不确定。 那被称为方兄的男子见对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去问其他人了,都是群凡夫俗子,再问下去他都要错过这美轮美奂的舞姿了。 但是他可以肯定,这舞一定是暗藏玄机。 众人只觉得这群在屏风后面舞动的女子,在这样的灯光下比之平日看更显得风姿绰约,让人说不出的心痒难耐。 可偏偏又因那一屏之隔,听着这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琵琶曲,让她们看起来仿若巫山神女,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萧问鼎眯着眸子看着屏风后面女子们玲珑有致的身段,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朝萧逐野咧嘴一笑,“三弟,你这府里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我能不能问你讨要一个?” 萧逐野眉头微微一蹙,他倒是没有想到萧问鼎居然会在眼下说出这般直白的话来。 但很快,他便笑了,“二哥若是想要,只管开口就是。” “哈哈哈,三弟大方,那我可要好好挑上一挑了。”萧问鼎拍了拍手,转头看向萧平津,“大哥呢?” 萧平津看向二人,笑得一脸温润,“多谢二弟,我就不用了。” “还是大哥风光霁月,我是比不得的。”萧问鼎笑了笑,便又将目光投向那一群舞女,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下巴,一脸的兴致盎然。 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将目光重新投向那还没有结束的舞蹈。 他府里向来不缺女人,别说一个,便是送他两个又何妨? 横竖只要不是她…… 三个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小,但因为距离缘故,下面的人听得并不尽然,苏檀也只能听个大概。 但就算是不听,她觉得自己也大致能够猜到那二皇子在说什么。 那眼神当真是让人作呕。 好在,随着琵琶声“锵”地一声停下,舞女的水袖和裙摆也在刹那间戛然而止。 舞女们缓步出来朝众人行礼,而随着她们的离开,身后的屏风也开始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是画,果然是画!我没有猜错!” 方才猜想她们不止是在跳舞还是作画的男子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 随着他这一声呼唤,那一双双原本落在舞女身上的眸子,也纷纷朝屏风看去。 “竟当真是画!” “这画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百寿图。” ……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待得所有的图画浮现,上面果真出现了一副百寿图。 舞女们也在此刻,盈盈起身,悄然离场。 苏檀暗暗松了一口气。 比起这场舞,这幅画的成功,她更庆幸的是,舞女们能够全身而退。 与此同时,落霞院。 “夫人,宾客们自己用完膳了,刚刚表演的那祝寿舞,得到了满堂彩。”朝露轻轻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跪在佛像面前的春琴福了福身。 “嗯,她这场戏,的确布置得很好。”春琴闭着眸子,语气温柔。 即便是隔着一条道,她仍能听到前头传来的热闹之声。 “爷可高兴?”缓缓睁开眸子,春琴又道。 “爷今日生辰,自然是高兴的。”朝露眸子闪了闪,语气再度放低了几分。 春琴怔了一下,突地笑了,“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油嘴滑舌的说辞了?” 她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可偏偏朝露听到这句话却是吓得直接“噗通”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罢了,今日是她大放异彩之日,也是爷欢喜的日子,起来吧。”春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又娴静。 朝露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起身,压低声音道,“但奴婢看寻芳院那边,似乎并不安分。” “她们不安分,与我何干?”春琴瞥了她一眼,再一次缓缓闭上眸子。 朝露怔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明悟之色,“奴婢明白了。” 春琴:“出去吧,今日我要彻夜诵经,为爷祈福。” 朝露:“夫人待爷的心苍天可鉴,爷有朝一日,定能明白。” 说罢,她缓缓地退出佛堂。 百寿舞结束,接着便是上点心。 这才是苏檀最为关注的环节,因为她不仅在这里面别出心裁,还有最后一曲压轴的舞。 “这是什么?”当见所未见的东西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众人心里已经不再惊讶,只余惊喜。 萧逐野也同样看着面前的点心,挑了挑眉。 苏檀她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意外啊。 问是问不出来的,这现场哪里有人见过蛋糕呢? 便是最为简单的原味老蛋糕,在这个时代大多点心还是酥和饼的时代,也是让人闻所未闻的存在。 更何况外加一杯奶茶? 好在经历了方才几遭,众人也明白今日过来三皇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见世面的,当即也就不再问。 苏檀见众人开始上手,暗暗舒了一口气。 就差最后一步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了苏檀的胳膊,“出事了。” 第70章 这个女人,我要了 “怎么了?”苏檀心里咯噔一响,直觉告诉自己情况不妙。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莫黛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两个舞女突然被碎瓷片扎破了脚底。”莫黛看着苏檀,眼神前所未有的几分凝重。 “怎么会?”苏檀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她们如何了?” “扎得很深,血流不止。”莫黛神色严肃,但语气还算镇定,“是来的路上被扎破的,好像是之前有人不小心将碗打碎在了地上。” 苏檀心里咯噔一响,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对。 今日挑选出来伺候的下人,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过的,不存在什么端个盘子都端不稳的情况。 可眼下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必须让这最后一场顺利收官,她付出那么多,不可能让这一切功败垂成。 “伤的是哪两个人?”苏檀深吸一口气,“如果只是普通的舞女……” “不是。”可不等她说完,莫黛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苏檀:“是领头的那两个?” 莫黛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檀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可真是巧了啊!她这最后一支舞里,能够起到点睛之笔的,也就是这一前一后两人,结果这么多人里面,受伤的就是她们! “倘若让她们带伤上……”莫黛眯了眯眸子。 “不行。”苏檀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莫黛的建议,她神色复杂,但却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请她们来是来跳舞的,不是来断送自己前程,更不是来送命的。”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舞者,但她是说不出那种“你失去的只是一双腿,她失去的却是爱情”的话来的。 对于舞者而言,那双脚就相当于她们的命。 倘若因为这一次的咬牙而上,导致双腿废了,那她和萧逐野这些高高在上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莫黛似没有想到苏檀会拒绝得如此之快,她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神微微闪烁,“你就没有想过,是她们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苏檀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不会。” “为何?”莫黛挑眉。 苏檀定定地看向莫黛,“我看过她们排舞时的样子,她们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双足受伤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们是你找来的人。” 最后一句话,似是一锤定音,现场足足有两个呼吸的寂静。 莫黛深深地看着苏檀,眼神似有不解,又似有笑意,“可如今,你要如何?按照你的计划,离这支舞开始,已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苏檀捏了捏手指,也不管对方到底信不信自己的话,“你会跳这舞的吧?” “我自是会的。”莫黛难得微微一笑。 刹那间,美艳的容颜,仿若冰山融化,大地回春。 苏檀深吸一口气,“可否请你帮忙?” “便是我上,还缺一人。”莫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苏檀眯了眯眸子,“那就我自己去吧。” 是她出的主意,她就要承担起最终的结果。 眼下这个局面,到底还是她太自信导致。 “你?”莫黛似怔了一下。 苏檀轻笑一声,转头看她,“你觉得我不行?” 莫黛唇角弯了弯,“我拭目以待。” 既已达成一致,苏檀也没有耽搁,跟着莫黛飞快地朝一旁的侧厅走去。 好在眼下这宴席已经到了最后一幕,现场已经没有什么要她盯的了。 苏檀刚到侧殿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两个舞女被人围拢在中央,脸上满是泪痕。 显然,已经哭过一次了。 再一看那两个舞女的脚,白色的舞鞋已被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分明比莫黛说的还要严重。 “我已经给她们上药了。”莫黛看苏檀脸上微变的神色,走到她身边道,“还算处理及时,不会留下隐患。” 苏檀听闻这句话,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真诚地跟她道了一声谢。 莫黛平静地看向她,“若是你之前答应了我的说辞,今日这支舞将不复存在。” 苏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对方在说什么,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莫黛妹妹,这时候可不兴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莫黛不解。 “意思就是,你设下陷阱让我钻,刚那说法。”苏檀轻呼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舞服,朝后面的屏风处走去。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莫黛排的这支舞,是她曾经在大学的时候,特意学过的。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上天冥冥之中的修订,又或者说……天无绝人之路。 莫黛没有外问苏檀究竟行不行,只也跟着默默拿了衣裳去了另一道屏风。 等到有人过来通传时,二人刚好从屏风后面出来。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笑。 其他的舞女也已经从混乱中重新列好了队形,二人也随之进入队伍的一头一尾。 “等等。”就在众人就要出门时,苏檀突然唤住了最前面的莫黛,“戴上这个吧。” 莫黛看着对方手中那素色的,用来遮住半边脸的纱幔,没有伸手。 苏檀叹了一口气,“你我毕竟是三皇子的侍妾。” 或许在他们那些人眼里,侍妾就是玩物,但是须知玩物也是有主人的。 倘若萧逐野应允也就罢了,可没有得到应允她们却贸然出现,只怕这狗男人会发狗疯。 眸子里深处的嘲讽一晃而过,莫黛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挑过白色面纱,倾城的容易遮住半边桃花。 苏檀微微一笑,队伍继续行进。 最后这一支,是结合了异域风情和大雍这边主流的剑舞,名唤——飞天。 苏檀并不打算以单纯的舞蹈结束,而是用这场舞打造成了一场动人心魄的舞台剧。 从最初的演绎,到最后的诠释,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这场两个人的相爱相杀,一场世事弄人的无尽归宿中。 苏檀一边舞剑,一边暗暗观察现场人,发现她们无一不是痴痴地望着,脸上的表情或悲或喜或遗憾或庆幸。 是戏,也是人生。 是旁人,也是自己。 好在最后的结局,苏檀还是选择了普罗大众能够接受的方式,以圆满告终。 现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苏檀微微喘了两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大功告成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凌空响起,“三弟,这女人身段不错,我要了。” 第71章 萧逐野,救我 这句话出来的刹那,大厅中的众人纷纷从方才中的沉溺中回过神来,看向二皇子的表情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羡慕的是,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敢在这般场合下,如此不加掩饰地光明正大的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羡慕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只因在此之前,三皇子早已经应允了他的请求。 虽说方才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感慨的是,眼下这个女子虽然看不尽然面容,可即便如此,只瞧这玲珑身段也知她必然容貌倾城。 退而言之,便是容貌普通又如何?有这般妩媚的腰肢,曼妙的双腿就足以让人痴迷,更何况将蜡烛一灭,帘子一关,还看得清什么容貌。 只是到底……这样的女子一旦落入二皇子的手中,迎接她的命运,怕是难得善终。 苏檀怔怔地看着那道来到自己面前,将她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阴影中的“庞然大物”,精神有刹那间的恍惚。 再一回神,便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带着探究与嘲弄并存的虎眸。 苏檀莫名地打了一个哆嗦,直觉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咬了咬牙,顾不得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当即就要起身朝萧逐野走去。 可不等她起身,肩膀便被人按住,随即粗大的手指在她身上某处一点,苏檀整个人便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动弹不了分毫。 更让她惶恐的是,她居然开口说不了话了。 苏檀大骇,只能够看着眼前之人勾了勾唇角,然后缓缓转过半个身去,“三弟,如何?我就向你讨要她。” 此刻的萧逐野正端坐在主位上,眉头微微一蹙,若是没有眼前这坏人兴致的一幕,今日这场舞当是他觉得最佳之作。 但,也不妨碍苏檀的用心。 他会告诉她,他待她必然不会像那剑舞中的二人这般曲折坎坷; 他也会告诉她,今日这场生辰宴,他很是满意,即便是有萧问鼎的搅局。 想到这儿,萧逐野突然很想快些结束这场宴席,立马去到苏檀的身边。 “既然二哥喜欢……”他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大度之色,“不过是一个舞女,送与二哥又何妨。” “哈哈哈,三弟果然大方。”萧问鼎得意一笑,点了点头,“只是这个舞女当真是身姿妙曼,方才我走近一瞧,觉得她眉目也不错,三弟当真不要再看一眼?” 最后两句话,他眼神分明带了几分揶揄。 萧逐野勾唇一笑,“那最好还是莫要看了,若是看了我怕就舍不得了,二哥可莫要让弟弟我在这生辰宴上当众食言。” “如此说来,那若是让你看了,就还当真是我的不是了。”萧问鼎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那这个小美人,为兄我就直接带回去了。” “能够得到二哥的青睐,也算是她的福气。”萧逐野语气带着几度风流,“只一句话,还希望二哥也能够善待于她。” 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哥的手段,这女人到他手里,只怕是不会好过。 更何况,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今日所举,是因为折损了一个香蕊。 “三弟果然怜香惜玉,怪不得你后院那么多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萧问鼎啧啧两声,语气似笑非笑。 萧逐野脸上神色未变半分,“总归是美人嘛,本就是上天的怜爱,自然也值得你我怜惜几分。” “三弟说得有道理。”萧问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突然转头,“你放心,跟了本皇子,本皇子一定会好好疼你。” 他话说得不疾不徐,在众人听来,甚至带了几分承诺的意味,可落在苏檀的耳朵里,却让她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不,不要。 她在心里呐喊。 此刻她多么希望,萧逐野能够下来掀开她的脸上的帕子看一眼啊。 可是他没有,那个男人就像是遥不可及的神,高高在上的端坐着,将所有的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 是她又如何,不是她又如何? 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权力下的蝼蚁。 在苏檀被扣下时,已经有大半的舞女已经离开大厅,她本就不是原本舞女队伍之人,加之行在最后,自然不会有多少发觉。 等到莫黛发现苏檀没有出来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只她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又顿住了步子。 她与她到底是不同的。 眼下这样的场合,她还是少出现为妙。 至于苏檀……如今有萧逐野护着,该是出不了事情。 想到这儿,莫黛将脸上的面纱一摘,转身朝一旁的小路走去。 “今日在三弟这里,算是吃饱喝足,还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也不枉费为兄我煞费苦心为你准备的那千里良驹。”萧问鼎一边说,一边玩味地看着眼前落泪的苏檀,“我听说江南地带素有养瘦马之习俗,我看这女子面相似还有几分江南风韵,这算不算是以马换马?” 好一个以马换马! 这般粗鄙不堪的话,也就萧问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了,而且他这话不就是嘲讽他萧逐野玩得花吗? 但,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他萧逐野就是喜欢流连花丛? 轻笑一声,萧逐野道,“如此看来,只怕二哥要亏了。” “不亏不亏。”萧问鼎嗤笑,“只要三弟不反悔就好。” “自是不会。”萧逐野挑了挑眉。 这世上的女人,有哪个值得他后悔? 便是有,那也不会在这里。 想到这儿,萧逐野端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仅剩不多的酒水一饮而尽。 萧问鼎见他当真没有要下来看看自己身边的意思,唇角的笑容更甚,“如此,春宵苦短,为兄我就带她回去了。” “二哥慢走。”萧逐野温声一笑,自然是不会再留。 萧问鼎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萧平津,“大哥走吗?”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萧平津也笑了笑,起身朝萧逐野道。 这两人都起身了,剩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再久留,当即一个个都跟着告辞。 萧问鼎一把将地上的人扛起,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彼时,萧逐野正准备起身,恍惚间朝不远处看去,女子遮住半边脸的面纱被夜风吹起又落下。 某个瞬间,萧逐野心头浮现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但很快,他便没有再细想。 他该去他的檀儿了。 第72章 殿下,檀夫人没有回来 三皇子府门口,萧问鼎不疾不徐地将怀里的人丢进早就停靠等候的马车里,正准备自己也上去时,身后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 “二弟。”萧平津面露微笑地看着萧问鼎的背影。 “大哥。”萧问鼎本不欲回应,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了身来,“何事?” 只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不耐的意味。 “无碍。”萧平津脸上依旧是那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只是想说,美人在手,当值得珍惜。”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怕我将人弄死了不成?”萧问鼎轻哼一声,语气瞬间变得不客气起来。 萧平津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他? “到底是三弟府里出来的人。”萧平津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哥若是不舍得,待弟弟我春风一度后,送与你如何?”萧问鼎嘴角牵起一丝讽刺又邪恶的弧度。 没有在皇宫,自然不需要去维系那些所谓的表面的兄友弟恭。 更何况,他向来看不惯萧平津这副圣人君子的模样。 都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谁又能骗得过谁呢? 说罢,萧问鼎轻哼一声,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苏檀在马车里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的她内心说不出的骇然,整个人如坠冰窟。 萧逐野是当真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自己吗? 正想着,车帘突被人掀开,一张放大的脸瞬间暴露在面前,朝苏檀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 她想离开,想后退,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宛若庞然大物般的男人,挤进这马车,在她的身边坐下。 萧问鼎的目光落在苏檀的身上,从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眸子开始,一寸一寸往下挪,他眼神赤裸,宛若在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 苏檀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甚至超出了对萧逐野恐惧。 或者是因为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萧逐野虽然从未将她们这样的人看得如何轻,可眼前这个人却当真是将她视讯蝼蚁。 “走。”看到苏檀眼里的惊慌,萧问鼎脸上的笑容更甚。 随着他的吩咐,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瞬间疾驰而起,融入茫茫黑夜。 不远处,萧平津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眼神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轻笑一声,“哎,这些个弟弟,可当真是……” 他话没有说完,也弯身进了马车,只那带着几分若有若无叹息的话语,随风而去,似散尽无边的遗憾。 另一侧,萧逐野大步流星地朝含光院的方向走去,他唇角含着几分笑意,便是连路过给他行礼请安的下人都明显感觉到了自家三殿下的不同—— 他似乎,当真很高兴。 行至含光院门口时,萧逐野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只一下,他又不禁哑然失笑。 他在害怕什么? 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吗? “见过殿下。”秋蝉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身影,目光下意识朝他身后望去,在看到没有自己期待中的身影时,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嗯。”萧逐野抬了抬下巴,“你家夫人呢?” 秋蝉回答,“夫人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萧逐野怔了一下,难道是知道他要来,所以还在他准备别具一格的生辰礼? 可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里冒出,便被萧逐野自己否定了。 想想,也知道她是没有功夫的。 只怕这会儿还在收拾今日的宴会,毕竟这场生辰宴,是她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他便在这儿等着她回来,也算是给她一个意外之喜。 “我去里面等。”萧逐野道了一句,便朝里面走去。 秋蝉自然是不会也不敢拦他的,恭敬地将人迎进了内院,又亲自给斟了一杯茶。 只她刚刚要倒,便被萧逐野伸手拦住。 他看着这颜色透明的茶水,眉头挑了挑,“你们院子里,可还有今日她宴请宾客时的那饮品?” “殿下说的可是奶茶?”秋蝉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恍然大悟。 萧逐野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重复了两遍只觉得这两个当真是既生动形象,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嗯。”偏生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如何叫。 若是苏檀此刻在这儿,知道这男人心里的想法,只怕是会当场去世。 还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天天脑子里尽是黄色废料的玩意儿。 想起苏檀今日拿回来让她先藏起来留着慢慢喝的两坛奶茶,秋蝉眸子闪了闪,“殿下稍等,奴婢去给您拿。” 苏檀带回来的两坛,一坛是留给自己,一坛是送给她的。 若说没有一点意外,是假的。 若说没有半分欣喜,那也是假的。 但是她拿自己的那份出来给殿下,只要她不知道,该是没关系的吧? 秋蝉一边想,一边回自己房间拿苏檀送给她的那坛子奶茶。 萧逐野得了奶茶,脸上的笑容比之来的时候更甚了三分,他轻轻抿了一口,神色似满足又似赞叹。 或许是因为新鲜,又或者是因为今日个当真是欢喜,萧逐野一连喝了三杯奶茶才放下手中的杯子。 只依旧不见苏檀回来的身影。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你家主子为何还没有回来?” “奴婢出去看看。”秋蝉心里也觉得诧异,殿下都已经过来快半个时辰了,为何她还姗姗不见? “罢了,我再等等罢。”萧逐野摇了摇头,自己动手将坛子里剩下的两杯奶茶又给倒了。 等喝完最后一杯,他到底是坐不住了,“你出去瞧瞧。” 秋蝉此刻的心也已经十分纳闷,听到这句话后便没有耽搁,起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另一侧,二皇子府。 萧问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取下面纱,果然倾国倾城,宛若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唇角荡漾起一丝又讥讽又得意的弧度,“美人,不如你猜猜,我那个三弟,何时会发现你不见了?” 第73章 那个舞女,是她? 秋蝉在宴厅旁寻了一圈,哪里有苏檀的身影,问了旁的下人,也都说没有看到。 她虽觉得古怪,但也没有多想,直到左右房间都找了一遍,还去了一趟小厨房,仍没有见到苏檀时,心里莫名开始不安。 苏檀不是那种会莫名其妙不见的人,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苏檀上一回落水的场景,当即就朝府里花园的水塘找去。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如今入了冬,这水塘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水,浅薄的池子里,很是平静。 或许,是在自己出来的时候,已经回去了? 秋蝉想着,便起身朝含光院的方向赶去。 她步子走的急,以至于进门时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身影。 “她人呢?”萧逐野见只有秋蝉一个人的身影,眉头不由得狠狠皱了皱。 方才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这么晚了,她不回屋是在做什么? “殿下,夫人……”被萧逐野这么一问,秋蝉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料想并未发生,她知道此刻萧逐野已然有了几分怒意,虽还想帮苏檀瞒着,却也不得不如实开口,“奴婢没有寻到夫人。” “没有寻到她?”萧逐野一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么大个活人,还能够不见了不成?” 秋蝉一看萧逐野这反应,当即道,“奴婢方才只是在前院寻了,夫人或许是哪个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萧逐野直觉告诉自己不可能。 但一想到这段时日因为自己的生辰,她时不时便会去那些个女人的院子,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了。 只是便是要去和那些个人打交道,换什么时候去不行,她却是偏偏要挑今日! 更遑论,他已然告诉了她,自己会过来她的院子! 当真是越发的肆意妄为! 萧逐野轻哼一声。 秋蝉眸子闪了闪,“殿下,奴婢再去后院各个夫人的院子里看看。” 虽说去各个夫人的院子里看看,但是秋蝉心里其实已经有底自己要先去哪里。 萧逐野原本正要点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必了,我同你一起去。” 秋蝉哪里能拒绝,只好先带着萧逐野假装若无其事地去了一趟最近的菡萏院。 她也不能够明说是直接去找人的,好在有萧逐野在,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发现苏檀果然不在后,二人便又朝另一侧走去。 待得萧逐野和秋蝉离开,红荷立马走到寻芳身边,眸子里带了几分不解,“夫人,爷他这是……” 谁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天性潇洒,向来无拘无束,身边都不需要有人贴身伺候着,别说带侍女了,便是侍从都不会每一次都跟着。 而今夜,他却把秋蝉给带在了身边! 萧逐野过来时,寻芳已经躺下了,故而她起身相迎时,只赶紧着了一件中衣便出来了。 此时,她站在檐下,空荡荡的白色衣裳套在瘦削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可怜。 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写满了坚毅。 “无事,回去吧。”她垂了垂眸子,语气平静。 转身踏进屋里时,风在她身后哗啦作响。 没有人发现,她唇角露出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是秋蝉,就对了…… 秋蝉过来菡萏院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出来之后便直奔莫黛的院子,青芜院和落霞院之间距离差得并不算太远,并不需要刻意去选择什么。 此时莫黛正让院子里的人帮之前受伤的两位舞女包扎,虽说一开始给了药,但那并非一劳永逸。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舞女的脚底残留了碎瓷片。 这也是她为何会立马离场回来的原因之一。 在听到萧逐野过来时,她整个人有刹那间的愣怔,但很快便调整了表情,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见过爷。”她起身过来行礼。 萧逐野在看到她那一身衣裳时,只觉得有瞬间的眼熟,再一打量那两个恭恭敬敬跪在她房间里,和她穿着同样衣裳,朝自己行礼的舞女打扮的人时,立马沉了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爷的话,这两个是舞女,不仔细伤到了,妾让她们过来处理一下伤口。”莫黛平静回答。 萧逐野没有多想,目光从那两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身上一扫而过,轻哼一声便要离去。 可秋蝉此刻却觉得是当真不对了。 顾不得萧逐野怪罪,她上前询问,“青夫人,请问可有看到我家檀夫人?” 莫黛原本已经做好了送萧逐野出去的准备,一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蹙,“怎么?她还没有回去吗?” 此话一出,萧逐野转身的脚步立马一顿,他似想到了什么,大步流星地走到莫黛面前,盯着她的眸子,“你方才……说什么?”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是不相信,眼神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凶狠,和即便是以及也没有察觉出来的慌乱。 莫黛知道一旦萧逐野想查,她和苏檀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眸子闪了闪,她道,“爷,这两个是今日本该上场的舞姬,不知为何过来的路上有被人打碎的碗碟,她们伤了双足,所以妾和檀夫人临时代替她们二人上了场。” 萧逐野压根没有听清莫黛前面说的是什么,他满脑子就是一句话——苏檀和她代替这两个受伤的舞姬上了场。 可眼下莫黛在这里,所以苏檀…… “不,不可能。”萧逐野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若那个人是她,他怎么可能会没认出来? 若那个人是她,她怎么不和自己求救? 可眼下这两个受伤的舞姬衣着发饰是如此的别具特色,加上那刻意带上的面纱,便是想要假装骗自己都难。 “爷,今日带二殿下带走的女子,是……”此刻,秋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虽然没有去前院跟着伺候,但也听到了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说是二殿下在他们府里大张旗鼓地带走了一名身段颇好的舞姬。 乍一听时,虽然唏嘘,但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这个世道,有多少人的命运是能够自己主宰呢? 可眼下…… 秋蝉双眸一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殿下救我家夫人!” 第74章 我是他的宠妾 “啧啧,怪不得三弟对你痴迷,便是冒着不要皇家脸面的风险,也要和你在府门前春风一度。瞧瞧你这张脸,这身段……便是本皇子怕是也要爱不释手了。” 黑色的大床上,萧问鼎看着那睁大眼睛惊恐望着自己的女人,弯了弯唇角,“哦,对,忘了你不能够说话,是本皇子的不是。” 他虽然说着不是,脸上也表露出了几分愧疚,但眼神却分明透着得意之色,手指轻轻在她身上一点。 肺部猛地灌入空气,让苏檀忍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她一边咳嗽,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眼前之人。 许是沐浴更衣了,此时的萧问鼎只着了一件黑色单衣,发丝还在渗着水珠,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猛兽,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野性。 苏檀强忍住内心的恐惧,脑子疯狂转动。 不管是从他走之前丢下的那句话,还是方才来看,这个二皇子显然是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的。 可是他是怎么认出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呢? 苏檀知道自己不可能见过这个人,原主的记忆里就更不用说了,除非他也是出现在那段遗失的记忆里。 可以这个二皇子说话的语气和眼神来看,他们分明也是第一次见。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成为囊中之物。 不,或许不是从她出现才开始,而是不管怎么样,她今夜注定都会被他带走! 可是,为什么呢? 带走一个她,意义何在? 为了美色? 直觉告诉苏檀,这不可能。 眼前这个人和萧逐野不同,他或许会玩弄女人,但明显不是会仅仅因为玩弄而玩弄。 所以,他把自己带走,是想要从萧逐野身上得到什么,又或者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萧逐野? 想到这儿,苏檀突然想笑。 他是怎么觉得,自己能够成为拿捏萧逐野的筹码? 可是偏偏,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够自乱阵脚。 要知道,有价值的人质才算人质。 没有价值的人质,死,就是他们唯一的下场。 但前提是,她要弄清楚,自己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某些时刻,你所认为的重如泰山,在旁人眼里不过是轻如鸿毛。 但某些时候,你唾手可得之物,也可能是他人梦寐以求仍遥不可及的理想。 苏檀停止咳嗽,抬起眸子看向萧问鼎,脸上又一次写满惊惶,“求求你,放了我吧。” 萧问鼎看着苏檀眼里越来越浓厚的惧色,勾了勾唇角,“放了你?本皇子好不容易把你弄来,怎么可能会放了你?” “可是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苏檀咬了咬牙。 “舞姬?”萧问鼎轻嗤一声,眼神带了几分玩味,“你跳舞的功夫的确不错,但想来,会有更厉害的功夫吧?” 说道最后的时候,他眼神里的轻佻已经溢于言表,便是想让人假装听不懂都难! 草,果然天下男人一般狗! 苏檀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一声,恨不得跳起来给眼前这个人两个大逼兜。 “二殿下说这话,奴婢不明白。”苏檀咬了咬牙。 在对方不打算说出真实目的之时,她能够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拖。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拖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但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萧逐野会来救她。 “不明白?”萧问鼎眯了眯眸子,大掌一把钳起苏檀的下巴,嘴角露出一抹嘲弄,“要不本皇子帮你回忆回忆?” 还没有女人,敢与他玩心眼子! 说罢,他伸手便顺着苏檀衣襟领口,往里探去。 这一下,苏檀的脸色是真的白了。 她会委身于萧逐野,是因为她来之前,原身就已经是萧逐野的人了,她若是再忸怩只会惹人怀疑。 她想活。 所以她可以为了活下去,把与萧逐野之间的情爱看做一场交易。 可如今对上萧问鼎…… 苏檀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我是三殿下的宠妾,你若这样待我,三皇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萧问鼎忍不住轻笑一声,“早乖乖地承认不就好了,跟本皇子玩儿心眼,你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甚至在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大掌狠狠地在那高耸柔软处揉捏了一把。 苏檀的内心瞬间泛起一股恶心之感,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死死地盯着萧问鼎,猛地朝自己的舌根咬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下巴被人一把掐住,二指之间的力度,让苏檀毫不怀疑自己的脸颊都破了皮。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恍惚间发现,萧逐野在对待她时,似乎也算温柔。 “你想寻死?”萧问鼎眼神冷冽又阴鸷。 苏檀亦是盯着他,虽然下巴都被捏得合不上了,甚至口水都无法自主吞咽,但她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往外蹦,“我……是三殿下的女人,我爱慕的是三殿下,若是你要动我,我……就死。” 她要告诉这个人,如果要拿她作为筹码,那在兑现之前,他就必须不能动她! 萧问鼎何曾被人这般威胁过? 他向来不喜女色,将萧逐野的女人弄来,也不过是想要让他那个弟弟明白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如今苏檀这般表现,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还真是对三弟死心塌地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像是随时就要将眼前的女人碾死。 但苏檀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且,都对了。 第一,萧问鼎的确是要她和萧逐野做某种交易。 第二,萧问鼎这个人,其实并不好女色。 比起把女人当成玩物,在他的眼里,女人甚至算不上是玩物。 他这种人,权威至上,权力至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侍从的通报声,“殿下,三殿下连夜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屋里的两个人的呼吸同时一窒。 万籁俱寂下,萧问鼎唇角扯出一丝邪恶的笑,“想不想看看,你死心塌地的男人,能为你做到几分?” 第75章 我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苏檀被萧问鼎塞进一个陌生的房间,这一次他没有再点她的哑穴,却让人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四肢被捆在椅子上,整个人宛若待宰的羔羊。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也不需要看。 许是太久没有人来,这间房子里有种说不清的冷清,地上的冷气直直往人身上钻。 苏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却听得一道缥缈的声音在耳畔传来,紧接着一柄冰冷的刀刃贴上她的脖颈,“我劝你最好别动。” 苏檀怔了一下,这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旁人。 而她,竟连这个人的呼吸都没有听到。 方才的声音也明显带了隐藏,她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好在对方也只是威胁,并不想真正动手,在苏檀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后,那冰冷的薄刃也就顺势收了回去。 她是不是该感谢萧问鼎的看重,居然还派这样一位高手来看住她。 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能逃脱? 正想着,隔壁屋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檀神色微怔,整个人愣在当下。 是萧逐野的声音! 他就在她旁边! 苏檀眼神一颤,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守着自己的人似乎已看破她的心思,虚无缥缈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劝你不要去动那个心思,且不说你能不能动,便是真能叫出声,在这间屋子里,他也绝不可能听到。” 苏檀心中骇然,却也明白了萧问鼎将她放在此处的目的——他是要让她全程听到他与萧逐野的对话过程。 莫名的,苏檀觉得说不出的可笑。 因为不管怎么样,萧问鼎的如意算盘都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逐野不可能为她而放弃什么; 而她也不会因为萧逐野的冷漠而觉得伤心难过。 所以想从萧逐野身上得到东西,他得不到; 想从她脸上看到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也看不到。 可好笑之余,苏檀打心底里泛起一阵悲凉。 正想着,外面二人的谈话已经步入正轨—— 萧问鼎唇角勾笑,“今日是三弟生辰,不在府里好好歇着,与你那些美人缠绵,怎么还过来了?” 萧逐野看了一眼他那大大敞开的衣襟和明显沐浴过的模样,眸子闪了闪,“二哥,我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萧问鼎低笑一声:“哦?东西不见了?三弟觉得是在我的府上?” 萧逐野唇角抿了抿,“是。” 这个字,说得斩钉截铁,颇有几分利刃出鞘的味道。 萧问鼎一愣,“那是什么?” “你带走的那个人。”萧逐野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不知道此刻的苏檀究竟在何处,他恨不得立马将二皇子翻了天翻地覆,可他不能。 “怎么?不过是区区一个舞姬,三弟这都舍不得?”萧问鼎双眸一眯,语气瞬间染上几分危险的味道。 到底是皇子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若是旁人只怕此刻早就吓得浑身打颤了,但萧逐野却宛若没有察觉到他故意散发出来的威压一般,抬起头直视上他的眼睛,“是。” 又是一个字。 萧问鼎并不善言辞,但他却为了萧逐野今日的到来,早早地准备了说辞,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这个风流成性旁人捉摸不透的三弟知道何为长幼有序。 可偏偏,这样一次两次的“单个字”,将他的准备摧毁得毫无用处。 萧问鼎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三弟这是要出尔反尔?莫要忘了,这可是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我的?” 萧逐野捏了捏手指。 他听得出来,对方丝毫没有要将人还给他的意思。 而在来的路上,他也回顾了一番今夜的种种,一切早已经有迹可循,是他太过于自负,才让他陷入这般危险境地。 也不知道她…… 深吸一口气,萧逐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二哥,她是我的一个妾室,二哥若是要美人,弟弟我可以为你寻来十个百个,但是她,是我的人。” “你的妾室?”萧问鼎像是没有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既然是能够叫送出来跳舞的妾室,想来三弟也不缺。” “确实不缺。”萧逐野点了点头,“但二哥这样把我的人带走,怕是不太妥吧?” “何为不妥?”萧问鼎反唇相讥,“便是不妥又如何?我可是说过让你看看她的模样再下决定,是你自己拒绝的。” 萧逐野脸色顿时一沉。 萧问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的笑容越发恶劣,“三弟放心,女人嘛,不管是不是干净,在我这里都是一个样,更何况经过三弟之手,想来更是销魂。” 萧逐野眉头狠狠一皱,死死地盯着萧问鼎,仿若困兽之斗,一字一句又仿若争夺领地,“二哥,人,我要带走。” “三弟,人无信,而不立。”萧问鼎啧了一声,“父皇从小教导我们的话,你难道不记得了?”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将她还给我,我将你的那匹马归还于你。” “马?”萧问鼎哈哈一笑,“三弟你觉得我缺马吗?” 顿了一下,他又道,“哦,对,倒也缺,缺一匹乖乖听话的小母马。” 说道最后,他还像是回味什么似的,舔了舔唇角,“但那是在床榻上的。” “啪”的一声,萧逐野将手中的杯子一甩,“二哥当真不还?”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往回要的?三弟莫不是要把皇室的脸面丢尽才高兴?”萧问鼎眼眸一沉,语气瞬间变得居高临下起来。 萧逐野捏了捏手指,骨节凸起处,竟是青白一片,“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才是这场阴谋最为核心的一句。 萧问鼎眯了眯眸子,“将你手中皇祖父给的燕云十八骑给我。” 燕云十八骑,仅有十八人,却是大雍最为精锐的军事力量; 传说这十八人曾经在万千人之间,救下了大雍开国皇帝鼎泰帝的性命,带他冲破敌营,如入无人之境; 传说这十八人在大雍建国后,就功成身退,隐姓埋名在各处军营,无人再知其真实身份; 传说他们在鼎泰帝的安排下,每一个人都培养了一个传承人,保证十八骑的传承不断; 传说这只燕云十八骑代代相传,却只有登临帝位的皇帝才能知晓他们的身份并携秘令号召。 传说,当今皇帝没有燕云十八骑,因为在先帝临终时,将这只精锐传承给了他最疼爱的皇孙——萧逐野。 第76章 你看,他不要你了 果然! 萧逐野在心里冷笑一声,又一个奔着燕云十八骑来的! 不过想想,似乎也并不难猜。 倘若不是因为燕云十八骑,这些人,甚至包括他的父皇,又何必待他如此“上心”,这般的大费周折? 但…… “二哥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萧逐野抬起头来,唇角带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明白,还是不愿意?”萧问鼎手指在旁边的茶几上敲了敲。 萧逐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二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焦灼。 突然,府里传来一阵喧嚣,“来人!抓刺客!” 萧问鼎眉头狠狠一皱,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笑道,“哎呀不巧,三弟我这府里有刺客,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免得到时候也要去别的人家府上讨。如此,我便不留你了。” 说罢,他也不再管萧逐野,起身便朝外走去。 萧逐野看着他那道背影,手指紧紧捏成拳头,但他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外面那一只只将黑夜照得宛若白昼的火把,眸子里有股说不明的担忧…… “二哥。”他道。 萧问鼎步子一顿。 “既然二哥看得上,那就送给二哥吧。” 说完,他快步朝外走去。 经过萧问鼎身边的时候,他唇角似乎还带了一丝弧度。 二皇子府门口,此刻正安静地停放着一辆马车。 在看到那辆马车时,萧逐野步子微微一顿,唇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似乎在琢磨什么。 但很快,他便毫不犹豫地进了马车。 马车里,一道身影已经在里面静静地坐着了,他脸色有些发白,身上黑色的夜行衣在夜色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萧逐野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在他身边扫了一眼,手指紧捏成拳:“人呢?” 宁野狐有些无语,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结果还不明显吗? “没能救出来。”宁野狐撇了撇嘴角,随手扯下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一大片白色的肌肤,只见上面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此刻正往外渗着红色的鲜血。 那衣裳的色泽,便是来源于此。 “没有救出来?”萧逐野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对方。 宁野狐从兜里掏出一瓶药,往受伤的伤口撒去,药粉落下的刹那,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萧问鼎那个孙子太奸诈了,不仅把人关在你们旁边的屋子就算了,还派了他身边的高手去看着,那人的身手很诡异,我不是对手。” “所以,人没有带出来?”萧逐野再一次问道。 宁野狐有些火了,龇牙咧嘴道:“没带出来没带出来!要是带出来了,还用你问?人家也说了,之前问过你要不要看一眼,你自己说不用看的,人也是你自己没认出来的,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他大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叫起来做这种事情就算了,现在受伤了还得受他这鸟气! 惯着他了! 装风流装深情差不多就行了!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被带走的,是那个人。” 宁野狐包扎的手顿时猛地一顿,差点儿把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重新给勒出血来,“哪个人?” 萧逐野没有再说话。 宁野狐终于明白了,深吸一口气,“你真的是……” 怎么会是那个女人? 他不把她好好藏着,让她出来干什么? 而且既然是那个女人,那他早点和他说啊,他倒好,只告诉自己萧逐野在他府里带走了一个人。 他还以为又是这男人的手段,要演一场绝世好戏告诉世人他的风流情深。 现在好了,这人要是真出了事,他就等着跟着玩完吧。 “萧问鼎什么条件?”宁野狐心里也变得莫名的烦躁起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烦躁源自于何处。 “燕云十八飞骑。”萧逐野道。 “他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宁野狐冷笑一声。 萧逐野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的情绪越发沉冷。 宁野狐也安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倘若真要与萧逐野体内的蛊比起来,那燕云十八骑不过是身外之物。 可倘若没有了那所谓的身外之物,萧逐野的死期同样不会太远。 “你最好不要让他觉得你很在意那个女人。”宁野狐沉默许久,才再度开口,“越是在意,越是被掣肘,大不了我重新想法子给你解蛊就是。” 虽然,基本也已经无解。 但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战友,他都必须告诉萧逐野这其中的道理。 萧逐野又何尝不知宁野狐所言,他想了想今夜与萧问鼎的谈话,他已经……很是克制了。 “人,我一定要带出来。”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你想怎么做?”宁野狐唇角一抽,“你不要乱来。” 萧逐野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不会。” 本来是想准备再晚点儿动的,既然如此,便也不必再等。 看到萧逐野的表情,宁野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你不会是想……” 另一侧,苏檀看着那打着火折子来到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体本能地想要往后躲去。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拿匕首抵着她让她不准再动。 萧问鼎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檀,眼神仿若在逗弄一只无家可归又走投无路的猫儿,“刚刚我那三弟说的,你可都听到了?他可是不要你了哦。” 苏檀摇了摇头,他们的对话,她全部听到了,自然不会错过萧逐野最后那一句—— “既然二哥看得上,那就送给二哥吧。””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可真到这一刻,她还是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绝望与心酸。 到底,她内心深处,在萧逐野身上是存了几分希望的。 哪怕,是施舍。 而萧逐野今夜的那些话,却分明在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会来,不是因为被带走的人是她,而是因为——他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可现在看来,对比起萧问鼎的威胁,他似乎也不再觉得自己的女人被带走会如何。 所以,她又该如何? 第77章 随你们玩,留她一条命就是 苏檀望着萧问鼎,没有错过他方才说这句话时,眸子里泛着的冷意与嘲弄。 她可以肯定,倘若自己在他的眼里没有一点价值,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可她不想死,她想活。 她没有那么高傲的骨气,她也没有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念。 倘若只有一条路,那不管是对萧逐野的做小伏低,还是对萧问鼎曲意逢迎,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在这个之前,她还是想试上一试。 深吸一口气,苏檀抬起头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没关系啊,二殿下不是已经要妾了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图将身体往萧问鼎身上靠去。 萧问鼎怔了一下,身体往后一躲,仿若怕被什么污染了一般,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愤怒起来,“你不是三弟的宠妾?” 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 苏檀在心里冷冷一笑,脸上的表情却露出几分苦楚,“是我高看自己了。” 萧问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突然有种摸不准这里面的究竟。 倘若自己那三弟不在意,他定是不可能特意来这一趟的;而且还有那所谓的“刺客”,不就是他派来的人吗? 可惜,纵使他派来的人功夫不错,但他却早已经做好了防备。 但倘若他在意,临走之时那句话,分明是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了。 而眼下这个女人嘴里的话…… 萧问鼎心里突然就泛起一阵厌恶,冷冷哼了一声,“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 苏檀眨了眨眼睛,说谁? 她和萧逐野吗? 她若是和萧逐野是一丘之貉,他又算什么好东西? “暗七。”萧问鼎眯了眯眸子,转头朝黑暗中看去,“杀了吧。” 既然无用,便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苏檀身体一颤,万万没有想到萧问鼎居然会心狠手辣至此!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走出来的人看去,眼里写满了哀求。 来人身着黑色长袍,脸上亦戴着一块黑色面具,看身量该是一个成年男人,他看了苏檀一眼,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就是这个人,在黑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是这个人,逼退了那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贼人。 “殿下。”他朝萧问鼎躬身行礼,“属下以为,暂且可以再留她一命。” “为何?”萧问鼎眉头狠狠一皱。 “之前与属下交手那人,身手高强,若非三殿下在意,不必暴露身边有这样的人在。”暗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宛若一个机械的人在分析着最客观的事实。 但这一次,他用了自己的原声。 不再如之前那般雌雄莫辨,沙哑难听,反而有种少年的英气。 “便是如此,那又如何?”萧问鼎轻嗤一声,冷笑,“既然她要不到本皇子要的东西,那就是无用之人,你该知晓,本皇子从不需要闲人。” “属下明白。”暗七垂下头,“那便还请殿下把这个女人,赏赐给属下罢。” “哦?”萧问鼎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眼眸里泛起丝丝意味阑珊,“暗七你这是看上她了?” 暗七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这模样落在萧问鼎的眼里,却分明就是默认。 萧问鼎挑眉,“难得你能够有这样的想法,既是如此,她便赏给你了,是死是活,且看你怎么玩罢。” 说罢,萧问鼎转身朝外走去。 从苏檀说出那句“愿意跟着他”的话开始,他便再也没有看过苏檀一眼。 冰冷的风从外面灌入,裹胁着一股子寒意,苏檀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身子往后瑟缩了几分。 她看向那个从萧问鼎手中救下自己一条命的男人,便发现对方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屋里冷风吹拂,只刹那,二人便都将目光挪开了。 苏檀垂下眸子,眼神里带了几分不解。 倘若说萧逐野的眼神旁人琢磨不透,萧问鼎的眸子写满了对权力的欲望,那么刚刚这双眼睛,便是没有任何的感情。 不是那种克制,而是根本没有七情六欲。 她虽然过往没有接触过这类人,但也能够想到他们是经过怎么样的训练,才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这种人,为什么会违背主人救下她? 就在苏檀思索时,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起身朝外面走去,苏檀抬眸,看着他把大开的房门关上,再朝自己走来。 “你想做什么?”苏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没有任何的情绪,但苏檀知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情。 暗七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扯苏檀身上捆着的绳子。 苏檀不敢随便乱动,看着他将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再…… 又捆上? 某个瞬间,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刹那间自由的苏檀:“???” 苏檀怀疑她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玄幻。 她差点儿被气笑了。 她确实拥有了片刻的自由,但现在这绳捆得…… 他是嫌刚刚那个结捆得紧实,所以要自己亲自上手再捆一遍? 但很快,对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苏檀他的目的。 粗长的绳子往上一甩,只听得啪嗒一声,不等苏檀反应,她整个身子就悬空了起来。 暗七拉着绳子行至屋中的另一侧,将那绳子往门栓一系。 做完这一切,他又一次来到了苏檀面前。 而这一回,他手中的东西不再是最初的匕首,而是一条漆黑的长鞭。 暗七:“殿下已经将你赏赐给我了。” 苏檀脸色白了白。 “所以,你的命,归我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手中的鞭子同时甩出,只听得“啪”的一声,被悬在半空中的人,身体狠狠一晃。 只一鞭,便已经是皮开肉绽。 苏檀想,他妈的,她是怎么会觉得,这个人是想救她的?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苏檀的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这次怕是真的要完了。 不会有人再来救她。 但,这样也好。 倘若注定活不了,一切就都结束吧。 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不然,她怎么好像听到了狗东西的声音? 第78章 她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 苏檀觉得自己应该是到了地狱,还是又要上刀山,又下油锅的那种。 否则怎么会一身疼痛,还时不时热,又时不时冷呢? 真绝啊,她上辈子肯定是得罪了老天爷,不然干嘛死了都不安生,把她往死里薅啊? 含光院里,下人们望着里屋的方向,几乎大气儿不敢喘一声,眼神中却都带着几分惊慌。 三天了,已经整整三天了。 要是床榻上的人还醒不过来,她们怕是要都跟着陪葬。 压抑的气氛无声地在院子里蔓延,宁野狐看着那坐在床边不吃不喝也不出声的人,只觉得脑瓜子发疼。 他深吸一口气,扶额叹息,“你这样她也醒不来啊。” 但只说了一句,宁野狐就自动闭嘴了——因为他脑海里浮现起萧逐野在二皇子府里那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疯狂模样。 与那日比起来,回来的这几日好像还平静许多。 “宁野狐。”就在宁野狐想入翩翩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宁野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打了个哆嗦,“干嘛?” 他刚刚差点儿没有听出来,这是萧逐野的声音。 萧逐野没有抬头,目光一直盯着床榻上的人,“有没有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宁野狐嘴角一抽,眼睛飘了飘,“他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 一个以武以力为傲的皇子,却被他废了双手,从此再也提不起刀,举不起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生不如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萧逐野眸子深处露出一分狠意。 宁野狐也正色了起来,“你最好别做得太明显了,你父皇只是让你去缉拿他,之后会如何还不明朗,外面如今因为他的案子已经翻天了,你要是继续下死手,你觉得你父皇能放过你?” “那又如何?”萧逐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给他机会?” 宁野狐有些无语,这人忍了这么多年,若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信了萧逐野当年的那些鬼话。 “这压根不是给不给机会的事情……等等!”宁野狐正要开口,屋里突然传来另一道虚弱的声音。 二人几乎同时一怔,紧接着同时朝床榻方向看去。 “你让让——”宁野狐将还愣住的男人往后扒拉了一把,然后自己靠了过去,还顺势将头也贴了上去。 萧逐野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在宁野狐离苏檀的脸颊仅有半寸之遥时下意识地伸手,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顿住了。 宁野狐没有理身后人的反应,仔细观察了一道,又从被窝里摸出苏檀的一只手,按了上去。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宁野狐严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下来,他将苏檀的手塞回被窝,转头看向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男人,“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就看她自己乐意不乐意醒了。” “什么叫乐不乐意醒?”萧逐野声音有些许发沉。 宁野狐沉默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儿,神色复杂道,“有些人在经历了一些难以忍受的事情时,便会宁愿死去也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就意味着要重新面对一切。” 宁野狐的话说完,萧逐野整个人又一次愣住。 他想起了自己冲进去,看到苏檀的场景。 房门紧闭,他明知她在里面却无法进入,他只能破门而入,却不想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就在他面前直直坠下…… 萧问鼎的人,是将她绑在了门栓之上,一旦有人从外强行闯入,便是亲手将苏檀置于死地! 他唯一庆幸的是,那个时候自己身边还有宁野狐,以至于在他愣怔的刹那,冲上前接住了那具血迹斑驳的身体…… 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这整整一夜。 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再快些,为何昨夜没能够将她救下,为何不将萧问鼎直接弄死! 庆幸的是,她还活着。 可现在,宁野狐告诉他,她不见得愿意醒来?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他来救她了,他不可能丢下她的。 他宁可提前开始一切,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 哪怕……哪怕她当真…… 想到萧问鼎告诉自己,她当真是把伺候人的功夫学得格外好的那一刻,他差点儿把萧问鼎碎尸万段。 好在宁野狐告诉他,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所以,即便是那一刻,他都没有想过不要她,她怎么能不想活了呢? “苏檀。”萧逐野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那张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脑海里却跃出她对自己或巧笑倩兮,或委屈撒娇的模样,“你最好别死,你若是死了,我会让你整个苏家都下去给你陪葬。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若是敢走……” “她要是真没救了,她体内的蛊虫要提前弄出来,否则蛊虫会随寄主死去,你体内的蛊也将无解。”宁野狐觉得那个“死”莫名的有些碍眼,尤其是他莫名其妙地就又想起这个女人在雪地里朝自己扔雪球的那一刻。 之前总觉得记不住这张脸,但这一次他该是怎么样都不会忘了。 萧逐野嘴角一抿,转头盯向宁野狐,一字一句:“她不会死。” 宁野狐撇了撇嘴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你要不要麻烦让让,让我再来看看?” 什么人啊这是,他才是大夫好不好?居然又把他给挤出来了。 苏檀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已经地狱,可眼前却是一片虚无,并没有传闻中的刀山火海;脑海里重复不断地出现一幕幕景象,有她前世的,也有这一世的。 恍惚间,苏檀甚至不知道究竟哪个苏檀才是自己,哪个才是虚假的存在。 又或者,哪个都是;又或者,哪个都不是。 直到,耳畔传来一道仿若恶魔般的低喃—— “苏檀,倘若你死了,我便让整个苏家都去给你陪葬。” 那低沉的声音熟悉,那傲慢又无礼的语气更熟悉! 苏檀打了一个冷颤,近乎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妈的,萧逐野,狗东西,你敢! 第79章 苦不死这对碍眼的鸳鸯 “檀儿!”在苏檀睁开眼睛的刹那,萧逐野几乎健步如飞。 苏檀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明,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真的没死? 而且回到了这个恶心的世界? 哪怕是之前带着一股子要将萧逐野这个狗男人弄死的决心,可真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的那一刻,苏檀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下意识的,她想将身体往后挪。 可不等她动作,一股钻心的疼痛便直直地从四肢百骸传入神经,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飚了出来。 “别动!”一道带着几分严厉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不想再皮开肉绽,你就乖乖地躺着。” 乖乖地躺着? 苏檀觉得这句话有些讽刺。 她就是因为事事太乖了,所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被萧逐野如若弃如敝屣,被萧问鼎玩弄于股掌之中,被人悬挂于半空之中,被无情的鞭子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苏檀很想来上一句“去尼玛的,老子受够了!” 可她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救了自己的人是谁,自己的命被谁握在手中。 于是乎,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朝自己“恶狠狠”出声的人,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神色复杂的男人,眼睛动了动,泪水便出来了,“爷,是你那?妾,妾……这是在哪里?妾不是在做梦吧?” “檀儿。”听到苏檀呼唤自己,萧逐野内心瞬间涌起一股滚烫,上前一把握住那试图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不是做梦,你回来了,别怕,回家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那只纤细的手,将其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了几下,试图想要让对方安心。 可也只有萧逐野自己明白,或许他要的不仅仅是苏檀的安心,更是要让自己相信,这个人儿,醒来了。 宁野狐在一旁瞧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碍眼。 啥玩意儿这是? 病人不把自己当病人,正常人不把以及当正常人? 这个时候病人不该赶紧听大夫的话,好好的躺着;正常人不该老老实实退到一旁,把位置让出来给大夫再诊断清楚吗? “咳咳……”于是乎,秉持着职业操守,宁野狐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这两个“目中无人”的人。 苏檀乜了这人一眼,没有理会他。 说实话,她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萧逐野,而是宁野狐。 没办法,这张妖媚横生,雌雄莫辨,最最关键是曾经害得她禁足的脸,她就是看不到,想记不住都难! 她也没有忘记秋蝉和自己介绍过他的身份——所以,她这条命十有八九就是他给拉回来的。 不是她不识好歹,还恩将仇报,而是如果以后她的日子还跟之前毫无掌控之力的话,还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算了。 萧逐野显然也是很不满意眼下这情形被打断的,在他看来苏檀既然醒了,那便代表一切都已经无碍,剩下的只消得好好调养就好。 而这个是个,宁野狐这个人应该自动消失,而非还现在这里彰显自我存在。 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不代表意思就传递不出来了,而偏偏宁野狐又是个察言观色的,气得差点儿掉头就走,可到底,他告诉自己是个大夫。 大夫是不能够跟两种人计较的—— 一种是脑子有问题;另一种就是身子有问题。 而正好,今日个两个都凑齐了。 深吸一口气,宁野狐磨着后槽牙开口,“三殿下,可否容在下给夫人再探查一下脉象?” 该说不说,苏檀这醒得有点不对劲。 不像是到了点自己醒来的,而是像被什么吓醒的。 虽说萧逐野哪怕此时的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可他也不敢真拿苏檀的身子开玩笑,小心翼翼地将苏檀的手塞回被子里,又轻声安抚了几句,便起身让开了位置。 宁野狐接替坐下,朝苏檀微微一笑。 他想,看了这么多回了,这张脸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忘了。 而且,也忘不了,毕竟这人的身体比一般人多了那么个玩意儿,到底是不同的。 苏檀被宁野狐盯着,莫名的心里有种发毛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怕是没憋好屁。 比较长得好看又妖孽的男人,内心往往也很变态。 比如,萧逐野这个狗男人就是其中翘楚。 宁野狐诊断了一会儿,发现苏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抬了下下巴,“虽然伤口看起来是恐怖,但终归没有伤到筋骨,你这烧一退,便无大碍了。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你身子不算好,这段时日便好好养着吧,毕竟……” 宁野狐一开始就是站在大夫的立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顺口,好在就在脱口而出那一刻,心里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他额头差点流出一串冷汗,这个女人怕不是妖精变的吧?否则他怎么差点儿没有忍住把那件事情给说出来了? 萧逐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狠狠地瞪了宁野狐一眼,将人扒拉开了,“既然如此,那你便快去看看要用什么药吧,无论如何,檀儿的身子一定要给本王治好。” 说罢,他还用自己的身体将萧逐野挡在了身后。 被挤兑到一旁的宁野狐差点儿被萧逐野这“用完就丢”的态度给气笑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萧逐野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了,这两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啊! 但是仔细琢磨,似乎某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宁野狐舒服了,整个人瞬间拨云见日。 不就是看看要吃什么药吗? 他去! 他立马就去! 他不仅去开药方,他还亲自去煎药! 他就不信,苦不到这对鸳鸯! 等到宁野狐走后,屋里便只剩下了苏檀和萧逐野二人。 苏檀看着眼前人,嘴角撇了撇,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声音,猛地起身一把抱住了萧逐野的脖子,“爷,你好狠的心……” 刹那间,钻心的疼痛传来,苏檀的眼泪飙得更厉害了。 但,感受到那陡然间僵硬住,想要拥住她,却又格外小心翼翼的身体,苏檀明白,她赌对了。 第80章 檀儿,看着爷给你报仇 她不知道萧逐野是舍不得她这具身体,还是舍不得他自己的面子;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得救了。 而救自己的人,就是萧逐野。 哪怕她内心厌恶这个人,恨这个人,她也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多少在萧逐野心里,是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同? 在听到苏檀说自己“心狠”的刹那,萧逐野的心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想要回抱住怀里的人儿,却又生怕自己的力道重了,伤到她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只能够轻声安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几分,“是爷不好,怪爷没有早些救你出来,怪爷那天在宴席上……” 话说一半,萧逐野声音猛地顿住。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之事。 苏檀脸色也跟着微微一变。 她知道萧逐野想说什么,更知道要说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怪不了萧逐野。 将心比心,那样的场合,若是换做是她,她也不见得会将这样一件事情,一个人放在心上。 所以,如果此事过后萧逐野要找她算账的话,一码归一码,她是逃不掉的…… “那天在宴席上,爷若是多看一眼就好了。”就在苏檀心里思索对策的时候,一道带着叹息的话在她耳畔响起。 苏檀怔住,眨了眨眼睛。 她刚刚是幻听了吧? 不跑她怎么好像在狗男人的耳朵里,听出了几分自责和后悔? 他喵的,阴曹地府走一遭,不会搞得神经错乱吧? 很快,事实就告诉苏檀,她脑子没有出问题,耳朵也没有听错。 萧逐野看了好半晌,才将手落在苏檀那几乎没有受伤的脖颈上,轻轻拍了拍,“檀儿,你放心,以后……以后爷一定会认出你的。” 他像是在下什么承诺,一声又一声在苏檀的耳畔呢喃。 苏檀:如果是以后可以让她摆脱困境的场合,倒也不必再认出她来;相反,如果认不出来,她会更加高兴。 “爷不怪我没有经过允许就……”苏檀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既然萧逐野这个时候愿意“自我认错”,但她就不如在一鼓作气把事情说清楚了。 免得这个狗男人哪天想起来,事后来找她麻烦。 “爷知道,你是为了那两个受伤的舞女。”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而且…… 就算是没有那两个舞女之事,她那天也一定会被带走,甚至是以更加不体面的方式。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因为他下定决心要做给苏檀看。 “爷都知道了?”苏檀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能够逃过萧逐野的眼睛,更何况是在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 “知道了。”萧逐野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多了几分复杂,“爷倒是没有想到,爷的檀儿还有这般侠肝义胆和好本事。” 这场生辰宴,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 他从未有过那么一刻,想要再多了解一个女人,一个像无底深渊的女人。 “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苏檀语气带了几分哽咽。 这个时候可不会再去邀功什么的,对于萧逐野这样的男人,用得好的话,示弱反而会是更好的利刃。 “爷知道,爷都知道。”萧逐野眯了眯眸子,“你放心,爷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檀一开始还不知道萧逐野所谓要给自己的“交代”是什么,直到他让人将一脸虚弱的寻芳带了过来。 寻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光景都没有这三天难捱过。 得知苏檀消失的那一刻,她差点儿喜极而泣,筹谋已久的计划终于成功,她怎能不激动? 哪怕是萧逐野之后大张旗鼓地出门,她都不觉得苏檀还有回来的可能。 那里可是二皇子府啊,那个活人进去生不了,死人进去也得脱一层皮的魔窟,她苏檀怎么还回得来? 她欢喜得整整一宿没有睡着,她甚至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与萧逐野说的第一句话。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檀居然会被带回来,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苏檀还没有回到含光院,她的院子便被人水泄不通的围住了,红荷更是被当着她的面一剑穿心。 三天,整整三天,她受尽折磨。 可到底,为什么啊? 寻芳看着眼前那道让她宁愿背叛主人,宁可放弃性命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不甘。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句话她想了三天,也终于在此刻问了出来。 “为什么?”萧逐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寻芳,你若是本分几分,爷还可以多留你几日,可偏偏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爷的人。” 他的人? 寻芳怔了一下,指向靠在软垫上的苏檀,“爷说的是她?” 萧逐野轻嗤一声,没有回答。 却也不需要回答,态度早已经说明一切。 可寻芳却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一般,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爷就当真,如此疼她?” 这才是让她最不解的。 为什么萧逐野对这个没有一点本事的女人这么好,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他做了多少啊? “爷,她有什么值得你对她好的啊?她不过就是有些许姿色罢了。”寻芳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若论长相,她不认为自己比苏檀差,“而且……爷,妾这些年,有很多事情,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你知不知道,妾其实是……” 话说到一半,寻芳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男人眼神里那充满了嘲弄意味的笑意。 寻芳身体一颤,猛地瞪大眸子,“你……你都知道?” 萧逐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你是说你是二皇子府的人的事情?” 寻芳闻言,身体宛若破碎的娃娃一般,瞬间瘫软在地。 他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这是不是意味自己所做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可倘若他知道,那她为何又能…… “你,你在利用我?”寻芳终于明白过来,“我传出去的那些消息,都是你故意的?” 萧逐野看了眼苏檀,帮她把软垫挪了挪,让她尽量靠得舒服些,接着起身朝寻芳走去。 第81章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萧逐野行至寻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望着自己,此刻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女人,眸子里没有半点儿除了冷然之外的情绪。 “寻芳。”他声音清冽,似乎与平日叫她名字时无任何差别。 曾几何时她在梦中梦到过无数次这道声音,每每梦到,哪怕他不在自己身边,她都可以睡上一个无比香甜的好觉。 可今日听到这两个字,她只剩下的无尽的惶然。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他根本不需要她来助他一臂之力,他也绝不是外人所言眼里除了女人再无其他的性格,他甚至早就把一切布局妥当,所有的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爷,我,妾知错了,妾不该瞒你,妾只有在刚刚入府那一个月给二皇子传送过真实消息,可,可是那些消息也是无关痛痒的……还有,还有香蕊,香蕊也是二皇子的人,她对二殿下忠心耿耿,妾与她决裂也是因为此事,爷……你可以责怪妾,可你不能够怀疑妾对你的一片真心啊!”寻芳膝行到萧逐野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裤脚,眼神充满了悲恸。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她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可是他不可以这样对她。 这个府里,没有谁比她更爱他了,她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命给他啊!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爷为何不想再容忍你。”萧逐野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寻芳怔怔坐着,为什么? 不是因为二皇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被陛下一纸诏书打入大牢,她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了吗? 萧逐野看她这样一脸茫然的模样,内心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至少他在苏檀的脸上,就从来不会看到这样的表情! “爷不再容忍你,不是因为你是二皇子的人,而是你不该动爷的檀儿!”萧逐野一脚将寻芳踹在地上。 寻芳被踹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愣住,思绪也愣住了。 这句话他今日不是第一次说起,可第一次是她却没有将它真正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 “爷的意思是,倘若我不动她,便是二皇子倒了,爷也不会动我?” 寻芳努力让头脑变得清醒一点,这两年来,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入局,二皇子这大半年来的形势并不算太好,但绝对没有到一次就可以摧毁的程度。 打蛇打七寸,按照她看到的,今年年中才算得上是二皇子的死穴所在。 既然他早已经在布局,那么她看得到的,他定然也会明白。 所以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提前动了手。 而这眼下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苏檀?! 寻芳突然觉得,这个世道从来没有这么可笑过。 她想笑,也就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歇斯底里。 她笑她自己看错了人,也笑自己看上的人也不过如此。 可是怎么办呢? 她就是喜欢上了啊! 曾经她有无数次可以下手的机会,她都舍不得,她贪恋他给自己的温暖,曾经是,如今……如今哪怕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也还是贪恋啊。 “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寻芳笑够了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抱着肚子笑了起来,“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了,第一个孩……呜……”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她看着那把突然间贴近她小腹,且丝毫没有留情传过去的匕首,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萧逐野神色平静地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往寻芳腹中绞去,听着女人在自己耳畔哀嚎出声。 他唇角勾笑,宛若鬼魅般低声开口,“你知道让一个人最绝望的事情是什么吗?” 寻芳瞪大了眸子,不敢开口,她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小腹中那条四个月的生命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她的气息也在一点一点流逝。 当然,萧逐野也没有打算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让她什么叫做后悔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你以为,你怀的是本皇子的子嗣?”萧逐野声音近乎呢喃般轻快,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人。 可偏偏,他吐出来的字眼,却是那么的冰冷,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你以为,夜夜和你缠绵的人,是本皇子?” “你以为,那碗避子汤是香蕊给你的?” 三句话说完,萧逐野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推进寻芳的肚子,“噗嗤”一声,鲜血从寻芳嘴角溢出,鲜红的鲜血,洒满一地。 萧逐野平静起身。 拿起一旁的布巾,将手中的匕首擦拭了干净,唤来早已经在外面候着的人进来处理,他唇角微微一扬,像是没事人一般,转身朝屏风后面走去。 寻芳她努力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意识却随着鲜血的流淌而一点一点变得浑浊。 好在最后那一刻,她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他每每过来和他欢好时都要熄灭烛火; 怪不得她说起避子汤之事,香蕊临死之前却露出了那样的眼神。 原来,这才是真相。 多么可笑啊,她居然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哪? 亏她还以为自己为他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萧逐野,我咒你这辈子与我一样……”她捂住受伤流血的小腹,瞪大眸子,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吼出声。 困兽之斗,不过须臾。 但也,足矣。 萧逐野步子猛地顿住。 话不必说完,但他清楚所谓的和她一样是什么意思。 但…… 他怎么可能和她一样? 他有苏檀,有待他一片真心满腔爱意的苏檀。 她的爱,凭什么和苏檀比? 萧逐野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脚步轻快地朝屏风后面的人儿走去,“檀儿,你看到了吗?爷给你报仇了。” 第82章 决心:一定要走 苏檀不可能没有看到。 虽然隔着一扇屏风,但外面的情景就算是再怎么朦朦胧胧,都还是能够透进来的啊,更何况还有那挡也挡不住的漫天血腥味。 这是苏檀第二次如此直面的接触死亡。 第一次是香蕊,但那次还是和这次有所不同的。 香蕊毕竟没有直接死在她的面前,但寻芳却可以说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没有了声息。 从萧逐野和她的对话中,她大致可以捋清楚这里面的真相。 寻芳是二殿下的人,香蕊亦然。 但不同的是,寻芳爱上了萧逐野,所以她不仅为了他给二皇子传递的是假消息,更是为了萧逐野借机杀了香蕊。 而那把杀死香蕊的刀,正好就是她。 也正好,和她所猜测,以及莫黛告诉她,但她没有想清楚的地方不谋而合。 但寻芳没有想到的是,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她的身份早已经在萧逐野的掌控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才是棋子,谁才是执棋之人,只有尘埃落定当能知晓。 而眼下,倒是真相大白了。 她为何被二皇子带走的真正原因,同样也已经清楚。 只是她怎么没有想到的是,寻芳居然当真这般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宁愿赌上自己也要将她铲除。 但可笑的是,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要和她们争的意思啊。 但比起这些,更让她震惊的是,萧逐野居然…… 想到寻芳临死之前的那句话,苏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看到了,寻芳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了。 所以寻芳并不是在说假话。 所以萧逐野他当真亲手杀死了自己孩子…… 哪怕她从一开始就猜测萧逐野绝对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浪荡不羁,可一个人到底得有多狠的心,才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 “檀儿。”就在苏檀陷入沉思时,男人温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苏檀有刹那间的愣怔。 一时间,她突然没能够将这道声音与方才屏风外面的声音联系起来。 这当真是一个人吗? 如果以前苏檀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感觉是危险,那么眼下就只剩下了恐惧。 一个能够对自己孩子下手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般温柔的话? 苏檀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以她这点儿手段对上萧逐野这样野心勃勃善于蛰伏的人而言,绝对是入不了眼的。 所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宁愿提前暴露也要将她救出来?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萧逐野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去做的? 苏檀想到的点很多,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她觉得那些都有可能。 唯独不可能的,是寻芳所认为的——他爱她。 萧逐野这样的男人,懂得什么是爱? 倘若过往她还觉得自己能安然度日便也算得过且过,那么从此刻起,她内心只有一个信念——不计一切代价,离开萧逐野的身边。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寻芳。 寻芳为什么会死? 不过是因为无利可图罢了。 倘若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弃子,结局一定会比寻芳更惨。 但她更加清楚,假若萧逐野当真是对她有所图谋,她一旦表露出自己有半点儿不该有的心思,这一切都会提前到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苏檀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自己上辈子遇到的形形色色那些稍微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需要随机应变的场面,以至于她能够把事情捋清楚。 “爷……”苏檀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眼神惶然。 萧逐野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气性上头,只想着给苏檀报仇,却忘了她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哪里见得了这样血腥的场面。 萧逐野心里莫名有些后悔,可这么多年,他又怎么能允许自己回头呢? 只能够装作不在意地样子上前,将苏檀轻轻拥入怀里,“不怕,不怕,爷给你报仇了……” 苏檀回拥住萧逐野,将头埋进他的肩膀,男人的肩膀很是宽厚,这样的身形往往会给女人以一种安心可靠之感。 可苏檀却像是陷入了更加可怕的深渊。 萧逐野的怀抱,就像是一张大网,将她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直到最后尸骨无存,她甚至已经闻到了那种旁人作呕的血腥味。 可偏偏,却是如此,苏檀反而越发的冷静。 人一旦想要活,便能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卧薪尝胆数十年的精神。 “爷……”苏檀低声抽泣了一下,“寻芳姐姐她,是她,她是……” 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虽词不达意却似乎已经说尽了所有。 那如泣如诉的语气,宛若受了惊吓需要主人垂怜疼爱的猫咪,任谁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本就内心有着几分愧疚的萧逐野。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轻柔地抚摸着苏檀柔顺的发尾,“你放心,爷保证,以后定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不会有人欺负她? 欺负她最多的不就是他萧逐野? 所以四舍五入等于——萧逐野去死? 萧逐野自然不可能去死。 苏檀眼睛眯了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种话和床上的许诺一样,纯粹都属于屎壳郎打哈欠——臭嘴一张。 既然玩的就是虚情假意,苏檀也不怕被戳穿,语气越发的温婉大度,“妾不怕被欺负,妾只要爷心里有妾,就……就算是丢了性命,妾也不怕。” 呸,丢不了一点! 虽然说人不能够随便说谎,但是那是对于对方也是人而言,萧逐野这狗东西算不上人。 苏檀说得小心翼翼,也说得声声泣泣,萧逐野的内心宛若针扎,抱着怀里的人儿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三殿下,陛下派来的人已经恭候多时了。”七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不仅仅是他们等候多时了,他实在也是拖不住了。 宫里的人今日个一大早就来了,想也知道是为了何事,可偏偏他家殿下置若罔闻,别说见见他们了,表示连含光院的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萧逐野眸子一沉,正要开口呵斥,苏檀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爷,你去吧,莫要因为妾而耽误了正事。”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爷的檀儿,怎能如此乖巧……” 第83章 父与子的较量 萧逐野跟着宫里的太监,不用人通报,便一路直接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萧无恙正背着手在书案上做着画。 萧无恙如今刚过不惑之年,整个人气宇轩昂,久而久之的上位者气势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太监一进来便低眉顺目地恭敬行礼,“陛下,奴才把三殿下给您带来了。” 萧逐野自然也要行礼请安,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淡然,像是平静的湖水;又像疏离的秋风。 “儿臣见过父皇。”他道。 二人的声音都不大,但足够御书房里的任何一人听清楚,在皇帝面前宫人们虽不用给萧逐野请全礼,但每个人也都明显躬了几分身。 唯独那作画之人,仿若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一般,手中的狼毫顿都不曾顿一下,更别说回应了。 他没叫起来,正行礼中的萧逐野自然也不可能自行起身,便只能够跪着等着发话。 屋里很近,只听得笔与宣纸接触时,所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气,大气儿不敢喘一声,平日虽也是如此,但这些宫人能长久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哪个不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主—— 他们知道,这几日陛下的心情并不好,尤其是在他三番五次都让人去叫三殿下,三殿下却始终以各种理由推辞,直到今日才姗姗来迟。 作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宫人能想到的,当事人的萧逐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故而他也跪得坦然,跪得平静。 唯独那唇角却有一丝看不尽然的嘲讽。 但若说整个屋里谁最淡定,恐怕还是要属萧逐野自己了。 他甚至在想,他这一走苏檀会不会不听下人的话好好吃药,毕竟她那么怕苦的一个人。 他也在想,若是她吃了药,此刻会做什么,是让秋蝉给她端来一盘蜜饯去去苦味,还是直接盖上被子蒙头睡觉? 她这回是当真吃了苦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起来吧。”就在他想入非非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萧逐野头顶响起,“跪着做什么?” 萧逐野闻言,当即起身,只嘴里却说了一句:“父皇没有让儿臣起,儿臣不敢起。” “你这是在怪朕没有早些叫你?”萧无恙轻嗤一声,眼神瞥向这个并不让他喜欢的儿子。 “儿臣不敢。”萧逐野答道。 “是不敢,还是不会?” 充满威压的语气,让整个大殿都在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萧逐野嘴角抿了抿,“不敢,也不会。” 萧无恙唇角勾了勾,“你这回答,倒是天衣无缝。” 可很快,他便话锋一转,“但——你若是当真这般恭顺,你二哥之事,你当如何解释?你可有把手足之情放在眼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原本搁在桌上的狼毫也被毫无征兆地砸向了站在三尺开外的人。 尚且还带着墨汁的狼毫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萧逐野的肩膀上,浅紫色的蟒袍瞬间被染上一大块黑色的污渍。 皇帝方才的声音不大,但谁都知道,这就是天子真正的怒火! 所有的人,都在刹那间跪了下来,嘴里齐呼:“陛下息怒!” 唯独一人,没有跪。 萧逐野抬起眸子,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污渍,对上那一脸愤怒的人,声音平静,“父皇在启蒙之初,就曾教导儿臣们,居于高位者需为万千生民计,为百官谋,为国为家为天下业。儿臣铭记于心,万不敢忘。二哥所作所为,儿臣不认可。” 不认可? 萧无恙眼里闪过一抹怒火,却在萧逐野说完之后,竟是一时间没想到自己该如何回答他这番话。 这的确是他在众皇子启蒙时都会讲的一句话,可…… “可你也不能够当着朝臣的面……”萧无恙深吸一口气。 这几日里,只要他一闭眼,脑海里便出现前几日早朝时,自己这个三儿子带着满满当当的证据,细数自己二儿子这些年中饱私囊,暗中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行为。 这还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这般威胁。 不能够? 萧逐野听到这三个字时,只觉得可笑。 为何不能够? 是因为当着朝臣的面,便没有好为萧问鼎开脱的机会了吗? 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是不想罚萧问鼎也不行了吗? 所以啊,他怎么能不在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萧问鼎做的那些肮脏恶心龌龊之事,一件一件,白纸黑字,真凭实据大白于天下呢? 如果不这样,他又怎么舍得给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下圣旨逮捕呢? 他不信萧问鼎这几年疯狂敛财,肆意妄为的行径,眼前这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皇室之间手足之情? 便是父子之情都淡泊如斯,谁又还会惦记那所谓的手足之情? 倘若是过往,已经走到这一步,或许他就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了,但今日……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父皇,此事是儿臣做得不妥,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他要早点回去看他的檀儿。 而且某些时间,退一步何尝不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萧无恙猛地怔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三儿子会向他示弱服软。 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三个儿子秉性如何,他这个做父皇的到底知晓一二。 可这么多年,他都听之任之,不仅仅是因为偏爱,而是他也想看看,这几个人究竟谁才可以走到最后。 大雍的天下,从来不是庸者得之;大雍的皇位,从未少过血雨腥风。 但是今日,眼前这个孩子,却莫名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因萧逐野执拗而责罚的决定。 可他却偏偏服软了。 萧逐野一服软,萧无恙反而就陷入了被动的局势。 他身为一国之君,知晓这些事情若不处理,如何能够平百官之口? 倘若萧逐野执意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还能以“不知兄友弟恭和善相处,肆意妄为不知悔改”教训一番。 而如今…… 萧无恙只觉得自己一拳头似乎打在了棉花上。 可他,又不能不惩罚萧逐野。 于是乎,他想到了一个人。 第84章 给他指一门婚事 “朕听下面的人说,你从你二哥府里带回去了一个女子?”萧无恙眯了眯眸子,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冷然。 萧逐野心猛地一跳,“她本就是儿臣的人。” “是那个让你连皇室体面都可以不要了的浪荡女子?”萧无恙冷笑一声。 萧逐野手指捏了捏,没有开口。 这件事情,是他大意了。 “此事你没有做错。”萧无恙看着他不再开口,眼神里闪过一抹深邃。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当真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可他知不知道,皇子一旦有了软肋,便不会是最好的君王人员。 “但你万不该在你二哥被抓入狱时,便闯入他府中将那女子堂而皇之得带走,你让文武百官,让天下百姓如何看?” “他们不会看你二哥犯了什么错,只会说你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手足之情对自己的二哥下手!” 说道最后一句,萧无恙的语气甚至有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强忍住内心开口的冲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这些话是出自于帝王之口? 倒真是为了他那二哥费劲了心思。 可倘若不是他允许众人议论此事,这朝堂之上,又有几个人敢妄加议论? 明哲保身的道理,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明白。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忍,但若是涉及到苏檀…… 他父皇知不知道,动了苏檀就等于是间接要了他的命? 是了,他不知道。 倘若他知道了,或许会更加开心。 唇角勾起一丝嘲讽,再度抬起头时,萧逐野的眼神却变得格外的坚毅,“父皇,二哥之事与那女子,此二者并无关系,儿臣只是做了儿臣该做之事。” 他知道自己父皇这句话是何意,但是他和苏檀许诺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于她。 即便是他的父皇。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之事?”萧无恙冷哼一声,“朕看你当真是色令智昏!” 他骂得毫不客气,眼前的人似乎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臣子。 萧逐野抿了抿唇角,没有反驳。 就当他是色令智昏吧,但是如今来看,萧问鼎之事不也同样解决了吗? 哪怕他父皇再次给他机会,可废了双手的萧问鼎,与没有牙齿的老虎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无恙一直在等自己这个儿子出口反驳,只要再有一句,他就能够将此事妥善处理。 可偏偏,不管他如何说,眼下萧逐野就像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都不开口。 萧无恙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门外突然传来小黄门紧张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 萧无恙怔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他深深看了眼萧逐野,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让她进来罢。” 随着萧无恙的允许,不一会儿一道身着暗金色宫裳的女子出现在御书房正殿。 林兰芝进来后,首先朝萧无恙躬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免礼。”萧无恙摆了摆手,对于自己的皇后他并没有过多地为难,但也没有多说别的。 他在等她的解释。 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她今日来到这御书房,已是明明白白的逾矩。 林兰芝从容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得体的笑,“陛下,臣妾知晓今日来御书房,实乃大不韪,陛下若是要降罪于臣妾,臣妾别无二话。只三皇子此事,妾以为陛下若是因为此事而责罚于他,未免有失偏颇,还请陛下三思。” 她声音不大,温柔又平和,给人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娓娓道来之感。 是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觉得舒服的程度。 唯独除了萧逐野。 他虽是林兰芝所出,亦是她第一个孩子,但他自小就没有养在林氏身边,对于这个生母,他只有记忆浅浅的印记。 而且,还是不太好的那种。 所以…… 她来做什么呢? 明明事情将要尘埃落定,她又何必亲自过来,横生枝节?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萧无恙轻哼一声,“你们母子连心,倒是来得及时。” 这话听起来是说母子感情深厚,但在场三人都并非只是听表面功夫之人,哪里会听不出萧无恙更深层次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萧逐野居然找皇后来帮忙。 事实呢? 事情发出之后,无论是萧逐野,亦或者萧逐野身边之人,都未曾踏入过凤仪宫半步。 而林兰芝也似乎没有听懂似乎的,并不做任何解释,脸上的表情甚至带了几分悲戚,“陛下,到底是臣妾的儿子,臣妾……” “朕并未说他不该检举老二。”这一回,萧无恙似乎并不想听林兰芝说下去。 他手指捏了捏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这几日,他几乎被贵妃哭得头痛欲裂。 林兰芝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接着便欢喜道,“如此,多谢陛下……” “别急着谢朕,朕让他进宫,留他并非因为此事。”萧无恙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也算是和他一路从东宫走到现在的女人。 “那是因为……”林兰芝轻声接话。 “你这个儿子这些年浪费了多少时日在女人身上你知道吗?大好的儿郎,日日记挂着情爱,便连西域的舞姬……”萧无恙说道一半,轻轻哼了一声,“这些朕都不说了,你知道他做了何事吗?老二被带走之后,他居然在他府里带出来了一个女人,你可听到如今多少说他是因为争风吃醋而做出这些事情的?一个皇子,为一个女人色令智昏至此,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 说道最后,萧无恙将袖袍愤愤一甩。 林兰芝急忙道,“陛下,三皇子还小,如今尚未成年,过往的错并不代表一辈子啊,更何况此事妾并不觉得该混为一谈。” “你们果真是母子!”萧无恙轻嗤,一个两个都说不该混为一谈,说辞都是一模一样! “陛下。”林兰芝咬了咬牙,跪倒在地,“既然陛下说了召三皇子过来并非因为二皇子之事,那是否可以就事论事。若是陛下觉得三皇子该收收心,为何不给他指一门婚事呢?” 第85章 萧逐野是地里的小白菜 从御书房出来,萧逐野头也不回地就朝宫外的路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们见此情景,在萧逐野路过时,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触了三皇子殿下的霉头。 谁都知道,这位不仅沉迷女色,还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如今更是因为一个女人,将颇为陛下器重的二皇子送进了大牢。 要说起来,这当皇子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那点的事儿? 就像前朝曾经有位皇子就说过:我都是皇子了,不骄奢淫逸一点,能对得起这个身份吗? 有的事情,臣子也知晓,陛下也不见得一点儿都不清楚,可只消得无伤大雅,不害国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过去了。 偏生这位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从大到小,由里到外,把二皇子做的腌臜事儿都给抖落了个干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面上是二皇子一人犯错获罪,可谁不在心里说他这也是在打皇家的脸面,打陛下的脸面呢? 毕竟,若真是为国为民,大可把这些事儿告知于陛下,由陛下亲自定夺便罢,横竖都是自家的事儿,算起门来算也未尝不可呢? 可私底下说归私下说,萧逐野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件再不妥的事情做了又能如何? 人家毕竟是皇子,母亲还是当今皇后娘娘,而且还有传闻先帝曾把足以影响大雍半壁江山的十八骑传给了他…… 如此种种,众人心里只能对这位皇子又是感慨,又是畏惧。 但也不尽然。 也有人私底下为三殿下此举喝彩,甚至称之为大善之举,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苍生社稷,宁可自毁前程也要为民除害。 究竟如何,到底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无关。 眼看着萧逐野的身影就要朝宫门外走去,一道身影突然急匆匆地从后面追来,“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萧逐野置若罔闻,脚步都没有停下半分。 小太监咬了咬牙,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再走两步人都要出宫了,便只好大着胆子行至他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殿下,皇后娘娘……” “本皇子还有要事要处理,过些时日再入宫来和母后请安。”这便是回答了小太监的话,只是这态度着实没有太好。 小太监脸色一白,他猜到了这位主会拒绝,可也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直白,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后面看去。 眼看着宫门口还有几尺之遥,一道和煦温柔的声音终于响起,“三殿下这是连本宫的面都不想见了吗?” 萧逐野步子终于停下,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母后,父皇方才才说儿臣可是往凤仪宫走得太勤了,这会儿若是过去,父皇那里当真是解释不了半分了。” 林兰芝正在宫人的搀扶下下步撵,乍然听到这句话,步子也不由得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微妙。 但很快,她便隐去了所有的表情,恢复了那淡雅从容的姿态,“你父皇说那些话,不过是他正在气头上,你又何必往心里去。” “父皇是儿臣的父皇,亦是儿臣的陛下,儿臣不敢亦不会往心里去。”萧逐野也转过头来,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儿情绪的波澜。 林兰芝呼吸一窒,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变得如此敏感多疑,且说出的话也这般的捉摸不透? 好在萧逐野没有当真要就在今日撕破脸,不等林兰芝找理由,他率先打破僵局,“劳烦母后亲自前来,不知是为何事?” “你啊。”林兰芝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已经长得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儿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从侍女手中接过披风,“为何总是这么倔,明明只要服个软,说点好听的就能过去的事情,偏偏要惹你父皇生气。” 她一边说,一边将披风给他系上,宽大的深色披风,将肩膀那处黑色的污渍恰到好处地盖住。 萧逐野微微垂了垂眸子,看着那纤细的十指在他脖子下动作着,唇角抿了抿,后退一步道,“此事父皇不是不追究了吗?母后若是只为了此事,还请容儿臣后退。” 只差一步就要系紧的带子在最后一刻被人拖拽松开,绕过十指,像是从指尖拂过的风,无法抓住分毫。 林兰芝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你心里是怪母后的,但是不管你怎么怪,你若是想保住那个女子,便只有娶妻这一条路,如此你父皇才能放心。” “只是父皇放心吗?”萧逐野轻笑一声,眼神闪过一抹一晃而过的嘲弄。 林兰芝被反问得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刹那间的慌乱,“你若是能够成婚,本宫自然也能放心一些的,邱家小姐蕙质兰心,又曾经被你所救,对你更是倾心已久,想来你们婚后必定会琴瑟和鸣。” 萧逐野唇角的弧度越盛,“如此,那便多谢母后的费心安排。” 让他娶国公府的二小姐为正妃,他们怎么可能不放心? 国公府看似家大业大,门第高贵,可邱太师早已经退居多年,早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他若是娶了邱家女儿为妻,就等同于他想要争那个位置将再无母族可用。 他母后这是觉得萧问鼎已经没有威胁,所以开始迫不及待给他亲爱的弟弟铺路了吗? 一个半大的小子,这条路是不是铺得太早了些? 林兰芝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般顺利,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几分,“你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自然是要为你着想,国公府乃三朝元老,邱青儿也是老国公膝下最疼爱的孙女,你……” “母后。”萧逐野挑眉打断,“儿臣记得大皇兄似乎也还没有娶正妃罢。” 林兰芝嘴角一抽,从容的眉眼终究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局促,“虽说本宫如今是皇后,但你大皇兄他的婚事有你父皇……” 她虽是皇后,但对于大皇子的事情,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插手半分。 有些事情,她就算是想做,也无法做,可偏偏又不得不维系着脸面。 “长幼有序,还是先让大皇兄成婚罢。”萧逐野唇角一扬,笑得万分坦诚。 想将邱家塞给他,也不是不行。 可凡事,总得有来有往。 他可以断一只臂膀,但是大家都不要想好过。 第86章 还是爷的檀儿疼爷 萧逐野刚刚走出宫外,便看到一道潇洒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宁野狐几步行到萧逐野面前,脸上阑珊的笑容在看到他表情时微微顿住,当即就要去抓萧逐野的手,被他一把拍开。 “做什么?”萧逐野瞥了他一眼,绕过他朝马车走去。 宁野狐挑眉,“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这次是谁给你难堪了?” “你父皇?” “还是你母后?” 他几句话下来,颇有几分喋喋不休的意味,萧逐野彼时已经行至了马车前,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拉开帘子钻了进去。 宁野狐正要跟着上去,被放下来的帘子差点儿甩到鼻头,他怔了一下,紧接着瞳孔放大,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声音都大了几分,“这次,是二人一起给你难堪了?” 原本就在宫门口等着的七宝恨不得伸手去捂宁野狐的嘴。 在他的印象里,小宁神医哪里都好,人长得俊美帅气不说,医术也是世间少有,偏偏就是那张嘴,有时候当真是跟下雨后的后山那片竹林一样——太损了! 宁野狐的嘴自然是七宝挡不住的,他嘿嘿两声就上了马车,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他们这回怎么为难你了?” “没有为难。”萧逐野嗤笑一声,“是好事。” “好事?”宁野狐怔了怔,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嗯。”萧逐野唇角微扬,笑容渐深,“他们给我指定了一门婚事。” “啊,成婚啊,你确实也老大不小了,要这么说来,倒也算得上是好事。”宁野狐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地点头,“这样的话,你那后院的美人也又多了……” 说道一半,他猛地顿住,“不是,谁啊?” 萧逐野:“邱家的女儿。” “哪个邱家……”宁野狐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不会是?” 萧逐野轻轻地点了点头。 宁野狐呼一口气,居然像是放下了心来,“原来是邱国公家啊,我就说嘛,这泼天的富贵你怎么可能落在你这个倒霉蛋头上,这邱家的小姐要是嫁给你,那可就等于直接断了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了。” 他说得言之凿凿,最后居然还分析了起来,“如今谁不知道,要想得到最大的助力,要么就娶文官之首丞相家未出阁的千金,要么就娶武将之女,邱家女儿好是好,但总归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萧逐野平静地听着宁野狐的话,也没有出声打断,只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觉中淡了几分。 一个连非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的道理,他那个一心只有幼弟的母后却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这种天大的好事,他那父皇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宁野狐虽说没心没肺,但也不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见萧逐野脸上的表情不对,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哎……果然还是爹不疼娘不爱,就像冬天地里的小白菜,来,哥哥疼你……”宁野狐说着,作势就要坐到萧逐野的身边去。 萧逐野一把将他推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出来了?她怎么样了?” 宁野狐挑眉,身后瞬间大了几分,“啊,谁?谁啊?” 他佯装不知,表情越发的玩味。 萧逐野轻哼一声,转头:“七宝,把马车开得快些。” 宁野狐:“……” 该说不说,这人还是那人,不管受了什么打击,都是一如既往的狗。 宁野狐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你放心,你那小宝贝已经喝了药睡下了,有秋蝉守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萧逐野脸上的沉郁淡了几分,“多谢。” 另一侧,大皇子府。 大皇子坐在垫着厚厚狐裘的软榻上,身前不远处还放着一盆烧得正旺的金丝碳火。 他整个人身子微微前倾,似想要离热源更近几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也朝火盆方向伸去。 在熊熊碳火的映衬下,那只手洁白如玉,十指修长纤细,便是连指尖处都透着几分莹润的光泽。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手似乎过于纤细,那手腕比一般男子的要细上几分,仿若一折就断。 而主人的另一只手,则是握住一封书信,他整个人都似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了,唇角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待得看完后,他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开怀的事情。 身子再侧,薄薄的信笺从指尖落下,掉入碳火之中,很快火蛇席卷,将那几寸墨宝吞噬殆尽。 那红色蔓延间,上面的字也很快化为灰烬…… 萧逐野一回到府里,便径直大步朝含光院走去,宁野狐原本想要叫住他商量事情,可看他头也不回的架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他乐意干啥就干啥啊,他一个大夫跟病人计较什么? 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应该也来得及吧? 虽说是这样安慰自己,但宁野狐脸上到底少了几分笑容,抿了抿唇角,转身朝自己的药房走去。 虽说如今已是初春,但温度却没有上升太多,含光院里苏檀的房间还烧着暖暖的炉子。 秋蝉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当即起身就要行礼,却被萧逐野伸手挡住,并示意她不必出声。 他接下手中的披风,正要继续往里去,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处。 正好,秋蝉的目光也落在了上面。 只萧逐野没有开口,她自然也不敢说。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唇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到底还是转身朝一旁的房间走去。 秋蝉暗暗松了一口气,当即唤来下人,给他打水沐浴。 待得换洗干净,萧逐野着了一身雪白的里衣,走向了床榻。 是了,他的檀儿这般好,可不能够被那些腌臜东西给污着…… 顿了一下,他又道, 第87章 心软成了一滩春水 苏檀是被痒醒的。 距离她被萧逐野救回来不过才四天的光景,按照道理来说伤口还没有那么快愈合。 但好她在人年轻,这具身体又得天独厚,加之宁野狐被萧逐野按着头什么贵重用什么,倒是好得比常人快上两三成。 这一结痂,伤口飞速生长,倒是比常人要更加敏感几分。 苏檀人还在半睡半醒中,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挠那不舒服的地方。 只不等她下手挠,便被人握住了手腕,紧接着一只手在她原本要落下的位置揉了揉。 力度不大,甚至说带着几分轻柔,但却也恰到好处的缓解了苏檀的不适。 苏檀满足地嘟囔了一声,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唇边溢出:“秋蝉姐姐,谢谢你啊。” 揉着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以至于苏檀也没有察觉到那片刻间的变化。 萧逐野看着那又心安理得睡下去,没有丝毫要睁开眼睛的意思的人儿,眼神变了又变。 小没良心的。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只到了最后,唇角仍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宠溺的弧度。 睡觉时有人揉背不可谓不是人生三大享受之一,苏檀原本是打算再眯一会儿就起来的,可在那舒服下,竟是忍不住加深了睡意。 只她陷入沉睡前,脑海里还是有刹那间的清醒——秋蝉这次怎么帮她揉了这么久啊? 一定是因为秋蝉太爱她了?! 没错,一定是! 坚定了信念的苏檀,短暂的在心里心疼了一下秋蝉,便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因为真的好舒服啊。 她想,大不了等她好了之后,再帮秋蝉捏捏肩膀嘛。 这一睡,便又是半日光景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日落,漫天星辰。 这一回,苏檀虽然脑子还有几分迷糊,却也不得不睁开眼睛挣扎起身——因为她饿了。 但很快,她就怔住了。 不对劲。 秋蝉虽然对她好,但是也不至于啥事儿不干,光做这事儿吧? 而且,正常人哪有摸个背摸一个下午的啊? 就在苏檀想到这个点时,那只抚背的手也顿了下来,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醒啦?” 苏檀:“……” 虽然猜到是这个人了,但该说不说,一想到他摸摸摸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有点晦气。 “嗯。”苏檀心里骂,嘴里应,主打的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爷何时来的?秋蝉怎么没叫妾?” 她一边说,一边翻了个身。 四目相对,眉眼处处温润。 眼波流转,方寸间尽柔情。 “你睡着的时候。”萧逐野伸手将她睡得散乱的发给拨到耳后,“叫你作甚?爷过来也是想陪着你歇会儿,可是爷吵到你了?” “怎么会。”苏檀摇头,“让爷担心,是妾对不住爷。” 在萧逐野离开后,秋蝉告诉了她这几天都是萧逐野日夜不休地守在这里,从换药到擦拭身体,丝毫没有假手于人。 没有女子不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苏檀想,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件二皇子之事以前,或许她还当真会因此对萧逐野改观。 可眼下…… 想到萧逐野那天晚上那句话,苏檀的心便彻底的冷了下来。 有道是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心中有男人,神仙亦断魂。 她不指望自己成神成仙,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年纪轻轻没有了命。 萧逐野看了苏檀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自己不说,也会有人把这些送进她的耳朵。 可他做这些,并不需要让她知晓,更不用她的感激。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萧逐野伸手点了点苏檀的鼻尖,主动绕开了之前的话题,“这回醒来,是不是饿了?” 对方不谈,苏檀自然是乐见其成,当即眨了眨眼睛,下巴点点,“嗯。” “那便传晚膳罢。”萧逐野颔首吩咐。 这顿饭,苏檀吃得前所未有地舒服。 萧逐野就像是恋人般,对她处处照拂,万般体贴。 就差最后一步,将饭菜嚼碎了送到苏檀的嘴里去了。 等到二人吃完后,萧逐野连走都没让苏檀走,又直接将她抱回了床榻。 原本还想下床稍微走两步的苏檀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逐野。 她半靠在床榻上,整个人呈现一副慵懒的姿态,有的女子端庄宛若仕女图,有的女子妩媚神似春宫画,而苏檀就恰好处于这二者之间。 她眼神没有半丝放浪形骸的痕迹,但整个身体却有种媚态天成的诱惑。 萧逐野甫一转身,就看到这样一副极致春景,心脏狠狠地跳漏一拍。 “檀儿,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挪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又攥,好一会儿才压下那股难言之欲。 “爷。”苏檀从始至终都瞧着他,自然也没有放过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不管萧逐野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既然此刻表现出来的是“愧疚”是“克制”,那么她想做的事情,应该会轻松许多。 “怎地不把手放进去。”萧逐野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只上前抓起她垂在被子外,露出一小节洁白手腕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再给她掖了掖被角。 苏檀瞧着像是要给她建造一个“被子堡垒”的男人,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好笑,莫名的也就起了几分坏心,“爷不上来吗?” 萧逐野:“……” 他是想上,但却不是这个上。 “檀儿若是困了,便先歇着。”他拍了拍被子,语气温柔和煦。 “爷,妾不困。”苏檀摇头,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睡? 这个时候,应该站起来!嗨起来! “爷可否陪妾说会儿话?”苏檀又眨了眨眼睛。 此刻的萧逐野,心就像春水一般,柔了一地,他颔首,“檀儿想说什么。” 苏檀状若回想了一下,唇角溢出一抹满足而又灿烂的弧度,“就聊聊,爷生辰那天的事情。” “那天之事……”萧逐野瞳孔微微一缩。 苏檀连忙打断他,“聊那件事发生之前的事情。” 第88章 你要什么都满足 萧逐野心里的情绪渐渐缓和了几分,于他而言,那日的记忆绝对不算愉快。 倘若没有必要,他不会再去回忆起一分一毫。 可眼下苏檀的眼神是那般的清澈,脸上的笑容更是丝毫不见苦涩,就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往事。 萧逐野稳了稳心神,试图从苏檀脸上挖掘出那一丝丝的恐惧与难过,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 苏檀当然不可能让他找到。 她在学习表演时曾经学到过一句话:最好的演员绝对不是把任何情绪都表露在脸上;而是可以将任何情绪藏在心里。 所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就是这个道理。 而眼下的苏檀,就是萧逐野最好的良药。 倘若抛开那件事情,那天的生辰宴,他怎么可能不欢喜,不满意? 那是他活了二十岁,最心满意足的一次生辰宴,哪怕她最初答应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许诺。 “那天的生辰,是爷活了二十年,最开心的一次。”萧逐野看着苏檀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他这样说,她该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意吧? 能不开心吗?她都整出花活来了,这要是还不满意,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满意了。 苏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唇角笑容越发的满足,她也随即对上萧逐野的眸子,毫不避讳的,“能让爷欢喜,便是妾的一生之幸。” 她是笑着的,可是在最后两个字时,眼眶里的泪水突然掉落。 萧逐野猛地愣住,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刹那间,他甚至有些许的手足无措,“檀儿,你……莫哭,爷说过了,以后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一边说,他一边着急忙慌地去给苏檀擦眼泪,动作虽然急切,但却又万分的小心翼翼。 苏檀任由他帮忙将泪水擦掉,再不擦掉,怕露馅——毕竟硬生生憋出来的泪水,可不会狂飙啊。 待得眼前重新恢复清明,苏檀轻轻摇了摇头,“妾不觉得委屈,妾是欢喜,是喜极而泣。”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檀儿,你当真是要了爷的命。” 怎么会有这样合乎自己心意的女人啊? 早知道他这辈子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他当初就不该。 可是人生在世,哪有当初? 只有悔不当初。 萧逐野抱住苏檀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没关系,错过了最初,不代表会错过最后。 他一定会让她好好的活着,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宁野狐和自己说过的话,萧逐野眯了眯眸子,道,“你家人去白鹿书院之事,前两日已经办妥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要说一点儿都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她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和他说说,要他把承诺兑现,却不想他居然已经做了。 只是…… 一想到苏柳,苏檀心里一惊,连忙从他怀里钻将出来,“爷,是两个弟弟都去了吗?” 见她这般反应,萧逐野不由得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檀儿难不成还只想送一个去?” 去尼玛。 苏檀一想到苏柳的心眼子,直觉就很不好,这要是把他给送去了念书,到时候这小子还不得戳着她脊梁骨骂她言而无信啊。 萧逐野并不知道苏檀在想什么,但他也担心自己今日不说清楚,等到苏檀日后知晓会以为是他在其中作梗,当即又道,“此次去白鹿书院的有两人,但却不是檀儿的两个弟弟,不如檀儿猜猜看是哪两个?” 苏檀:“?” 苏檀:“!” 不是两个弟弟,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啊,她那大哥早就过了念书的年纪,家中剩下的那自然就只能是…… 这倒是当真出乎了她的预料。 苏檀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脸上却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带上了几分不安,“自然不会兄长,难道……爷是说妾的妹妹……” 说道最后,她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逐野轻笑一声,将她的手拿下,握在自己掌心,“没错,正是檀儿的幼弟和妹妹。”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派去办事之人的回复,眼里闪过一抹惊异,“爷当真没有想到,檀儿的兄弟妹也和檀儿一般,各个出类拔萃。” 苏檀佯装不解,“爷在说什么啊?妾怎么听不明白,妾的妹妹今年不是……” 萧逐野拍了拍她的手,“莫急,你听爷说。” 他担心苏檀激动,待得她冷静了几分,这才继续开口,“爷的本意自然是送你两个弟弟去白鹿书院,只不想你那二弟和三妹都是个有主意的。一个说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早知没有结果之事还不如不做;另一个就说,女子的归宿并不只有相夫教子,女子也自有女子的去处。” 苏檀:“……” 该说不说,这一个两个的学的还挺快。 但这种话…… 苏檀暗暗呼了一口气,要不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萧逐野有耐心,就冲这一两句话,她们苏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得到萧逐野这个狗东西的一声夸了! “爷以为,她们说的也算有道理。”萧逐野见苏檀没有说话,既然已经说道这个份上,自然不会再吝啬最后一两句了,“但爷也担心随意听了她们的话不应该,便让人考校了一番,你猜结果如何?” 苏檀摇头。 “呵……”萧逐野笑容轻快,“你那二弟弟,倒确实是一块经商的好料子,年纪虽小,脑子里的想法却一点儿都不少;你那二妹妹就更甚了,考校她的夫子都说,遗憾不是男儿身。” 这话苏檀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遗憾不是男儿身? 女子怎么了? 女子自有女子的天地! 苏檀撇了撇嘴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她没想着要哼出声,但好巧不巧。 萧逐野:“檀儿哼什么?是不满意吗?” 苏檀:“……” 草,大意了。 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 于是乎,她又哼哼了两声,眨了眨眼睛:“妾……刚刚哼了吗?” 了吗? 吗? 第89章 得寸就想进尺 萧逐野本就没有当真要追究什么,见苏檀这么一副模样,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本今日在宫中的不快,也在刹那间一扫而空。 他揉了揉苏檀的脸,看着那张小脸蛋在自己的掌心中变幻出不同的形状,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因不满而撅起,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至于苏檀…… 好吧,她忍。 反正这张脸是原装的,就姑且让他为所欲为一会儿吧。 等萧逐野玩够了,又轻柔地将额头抵上她的,轻轻喟叹了一声,“爷的檀儿当真招人稀罕。” 苏檀:我也知道自己挺招人稀罕的,毕竟我自己也稀罕我自己。 二人贴贴了好一会儿,萧逐野才依依不舍地将脸挪开,苏檀见状双手往他脖子上一缠,“啪叽”一口就吻了过去,“谢谢爷。” 萧逐野被偷袭了个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时,苏檀已经撤回了一个吻,并像他投以愉快的笑容。 有点意犹未尽想要扑过去,最终强忍住的萧逐野:“……” 忍一时风平浪静。 苏檀就是瞅准了这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眸子深处笑得那叫一个张狂。 萧逐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见此情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掐住苏檀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 既然沾染,便自然不可能浅尝辄止。 萧逐野一手握住苏檀的后脑勺,一手撑在床沿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压住她,便开始了攻城略地。 唇舌纠缠,涎液交织。 待得唇分,苏檀已是气喘吁吁,不知所云,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萧逐野终于满足了。 他宛若一只吃饱的饕餮,将苏檀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地唤着。 苏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只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按照以前,萧逐野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但今日她三番五次地试探,他终究没有走出那一步,就代表这人是在克制。 禽兽短暂的化身成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那都是天赐良机。 这个时候不说些什么,那绝对是错过这村没有这店,哭都没地儿哭去。 苏檀轻轻喘了一口气,声音娇娇柔柔,“爷待妾这般好,妾当真是感激不尽,只到底他们两个尚且年幼,万一辜负了爷的心意,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萧逐野微微怔了一下,恍惚间想起了苏檀初次和他提及此事时,他心里想法。 那个时候他之所以拒绝,不就是觉得这些人不值得他费心,更不值得去冒这个风险吗? 可她出事之后,他做此事时想的是什么呢? 是如何才能够让她醒来后,变得开心一些。 所以他去做了,做得义无反顾。 他甚至让人和白鹿书院那些个大儒交代,对于苏家姐弟,必须得尽心教导,不得有失。 哪怕此事日后若被人知晓,会成为他的诟病。 但…… 他现在诟病还少吗? “放心罢。”拍了拍苏檀的肩膀,萧逐野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这种事情,爷自然是交给旁人去做的,不会知道他们二人是靠爷的情面。” 她既然担心,便不必让她知晓真相了。 苏檀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毕竟萧逐野之前就表态过了,而且以他的身份,安排其他的人去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爷考虑周全,妾自愧不如。”苏檀眨了眨眼睛,彩虹屁吹得飞起,“妾的爹娘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孩子,妾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萧逐野蹙了蹙眉。 “妾之前回家,听到爹爹说今年开春后,想把家里的生意扩一扩,妾……” “这有何难?”不等苏檀说完,萧逐野便打断她,“你家那个酒楼想要做成什么样,爷让人去帮衬就是。” 苏檀:“?” “爷!”苏檀这一下是真的慌了,连忙伸手捂住萧逐野的嘴巴,“爷为妾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是家中的生意也要爷来帮衬,那成什么了?” 天杀的,这狗东西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啊? 这要是连苏家以后的生意和萧逐野挂上了勾,那她这辈子别想和他撇干净了。 苏家酒楼要做强做大,但绝对不可能跟萧逐野扯上一丝一毫关系!甚至是借力也不允许! 萧逐野自然不可能觉得有什么,他身为皇子,自己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在外经营的产业,但不代表没有人帮他去做。 在他看来,苏家想要把酒楼做大,不过是多派个人盯着帮衬的小事,可看到苏檀似乎真的怕了,心里不禁起了些许微妙。 若是旁的人得到他这句许诺,怕是早就已经跪地磕头,感激涕零了。 “为何?”他问,“为何不愿让爷帮衬着你家里?” “爷。”苏檀垂了垂眸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坚毅,“各人有各命,妾的父兄都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太大的富贵于他们而言,未必是好事。” 萧逐野本想说只要有他在,便是泼天的富贵,苏家人也受得住,但看到苏檀的眼神,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过不说不代表不做,苏家若能变强,于苏檀而言也算是另一种倚仗。 萧逐野心里有了主意,轻笑一声,捏了捏苏檀的脸颊,“你还说自己之前在学堂不学无术,爷看你这福祸相依的道理倒是比常人看得通透。” 苏檀没想到自己这简单的几句话,落在萧逐野的耳朵里会让他想起那么多,忍不住心里一惊。 好在萧逐野没有再多说什么,再回想了一下,似乎也还好。 于是乎,苏檀又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嗔了萧逐野一眼,“爷惯会打趣妾……” 萧逐野开怀大笑地一把搂过苏檀,等二人又温存了一会儿,苏檀瞅准时机道,“爷,妾有件事情想请爷的恩典。” “何事?”萧逐野好整以暇,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连给苏家送富贵她都不要,却有别的事情要求他? 第90章 她要的他都应了 “妾想过段时日,回去看看。”苏檀眨了眨眼睛,“爷给了苏家恩典,妾担心父兄他们……” “如今刚刚开春,天寒地冻,待得暖和些再回去看看罢。”没等苏檀说完说完,萧逐野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原本还以为要拉扯一会儿的苏檀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爷是允了?” “又没有禁你的足,你想回去看看便回去看看,记得让秋蝉多安排几人随行。”萧逐野道。 他想,苏檀经此一难,虽然嘴上没有半点儿委屈埋怨之言,但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苏檀与他不同,她有爱重呵护她的父母兄弟,心里会惦记着也是人之常情。 苏檀这一下是真的懵的。 萧逐野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她想回去看看,可以随时回去,不用再特意要他答应才可以吗? 她没有直接问出口,但水汪汪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萧逐野心里好笑,“可以回去,但不得夜不归府。” 若说安全,虽说将她护在身边才是最为稳妥的方式,但他这府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这段时日他也看出来了,她的确如她病好后所言的那样,不会再去争再去抢,可不争不抢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做。 寻芳之事就着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而他平素也无法整天待在府里,与其让她不知要面临什么,倒不如安排她去一个安全之所。 “妾明白。”苏檀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一口应下。 虽说苏家的一切她都心向往之,但要说让她真的就以苏家女儿的身份和他们日日夜夜的相处,也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她想做的,是安顿好一切,从此天高地阔,无所牵挂。 养伤的日子苏檀过得十分的惬意,萧逐野不搞禽兽之事,秋蝉对她百依百顺,等半个月过去,苏檀发现自己脸上甚至都多了一点肉。 苏檀本人并没有容貌焦虑,加之这个时代也没有规定女子就得“白幼瘦”,苏檀很快就接受了这细微的变化——毕竟孩子不大,还在长身体嘛。 这天天气不错,苏檀便让秋蝉帮忙搬了张躺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日的太阳不算热辣,照在人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满足感,苏檀晒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当即就打断回去躺会儿。 只还没有完全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春琴姐姐。”苏檀看到来人,眸子闪了闪。 “你身体可好些了?”春琴瞧着苏檀,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温柔,就像是一个知心的邻家大姐姐。 苏檀却觉得心里莫名地发毛,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福了福身,“劳烦姐姐惦记,妾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春琴扫了眼旁边那垫着金丝蜀锦的躺椅,“本该早就来看你的,但爷说你让你这段时日好好休养,这才拖到了今日。” 听到这句话,苏檀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就说这段时间怎么那么的风平浪静,原来是萧逐野下了命令。 该说不说,这倒是挺合她心意的,毕竟她从始至终都不想去应付这些女人。 一个香蕊,一个寻芳,不管表面上如何,背地里谁又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姐姐惦记妾,是妾的福气。”但人都已经来了,苏檀也不至于把人往外赶,二人维持着脸上的笑,一路走到含光院的屋里。 一进到屋,苏檀便明显感觉到了外面阳光的好,所谓大自然的馈赠只有直接接触才能感受最深。 她有点后悔没让秋蝉再搬张椅子放旁边,就直接和春琴一起排排坐在阳光下聊天了。 可一看到春琴那连坐着都是笔直的背…… 苏檀摇了摇头,歇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看来,咸鱼的生活只适合她一个人。 “今日我过来含光院,一来是探望妹妹,看看妹妹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二来也是想与妹妹说说这府里的事情。”春琴接过下人送来的茶,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苏檀一听到这话,顿时头大如斗,可样子该做还是得做,于是乎她把腰背挺直了几分,“春琴姐姐你说,妾听着就是。” “寻芳和香蕊的身份,想来你如今也该知道了,她们是二皇子的人。”春琴不疾不徐地开口,“所以那天夜里才会有你被二皇子带走之事。你可知爷为了你,做了什么事情?” 苏檀眨了眨眼睛,没想对方居然一上来就打明牌。 但是该说不说,萧逐野究竟做了什么,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爷在你被带走的次日,便将二皇子这些年所做的错事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之于众。”春琴定定地看着苏檀,眼神多了几分上位者看下位者的姿态,“陛下大怒,将二皇子殿下打入昭狱,你这才得以解救,但也因为此事,陛下对爷不满。” 或许连她都没有察觉出来,但苏檀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到了。 这是苏檀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被带走之后,萧逐野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的完整版。 所以呢? 她想表达什么? 说萧逐野为了她才做的这一切? “春琴姐姐。”苏檀垂下眸子,眼神带了几分无措,“这些事情……并没有人告诉我。” “自然没有人告诉你。”春琴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又紧,爷特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再在府里讨论此事,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找死去苏檀面前说三道四? 可是她不行。 她看到过萧逐野冷静时的模样,就知道那一夜的他究竟有多么的癫狂。 他是当真怕苏檀出事。 “那春琴姐姐今日为何……” “因为爷在意你。”春琴轻呼一口气,“爷既然在意你,我便希望你也能够担得起他对你的在意。” 苏檀:“?” 等等,她有点懵。 现在这是什么剧情? 如果她脑子没问题的话,她和她都算是萧逐野的妾室吧?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春琴比她进府的时间要长一点,更有实权一点。 所以,她这到底是在干嘛? 以资深妾室身份来告诉她要知足? 还是帮萧逐野来当说客? 可不管是哪条,怕都是有毛病吧? 第91章 萧逐野要娶正妻了 虽说苏檀心里觉得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但她转念一想,到底是时代背景的不同,她可以坚守自己的理念,但却没办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深吸一口气,苏檀笑了笑,“春琴姐姐,爷待妾的好,妾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春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香蕊和寻芳落得如此下场,那都是她们咎由自取,如今后院里现只有你我还有莫黛三人,还希望你能和之前所想的那样。” 苏檀:和之前想的那样是什么样?不争不抢? 可以啊!没问题! 只要你们不要把我往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扯,如今后院里的三个人,要是按照一人十天来算的话,她可以把自己的十天分出去的。 真的,看她真诚的眼神! 苏檀一边想,还不忘用自己真诚的目光去看她。 春琴莫名地觉得心底发毛,“檀儿妹妹?” 苏檀唇角带笑,“春琴姐姐说的,妹妹都听到了,姐姐说的在理,妹妹听你的就是。” 她话说得飞快,但凡犹豫一下,就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前提是,大家都真的安生的过日子。 春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如今看来,檀儿妹妹当真是大不一样了,日后皇妃进门,想来也能一如既往。” 苏檀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你说啥我都应着,但…… 皇妃? 什么意思? 她耳朵一动,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春琴,“春琴姐姐,你方才说的皇妃是……何意?” “陛下和皇后娘娘给爷指了一门婚事。”春琴轻轻叹了一口气,但话却说得十分漂亮,“爷成家立业,这也算是咱们府里的大好事了。日后这府里也有三皇子妃照应,想来也会和如今不一样。”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苏檀的心“噗通噗通”跳得那叫一个快,脸上的笑容也有刹那间的凝固。 她可以允许自己现在这样和萧逐野厮混,说白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有正式娶妻,既然没有娶妻,那顶多算是私生活混乱一点的皇子多脚踏几条船。 但一旦他娶了正妃,事情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不可能在一个男人有了正妻之后,还跟他若无其事的搞在一起。 苏檀知道自己的道德感不算高,但是生而为人,总归还是有几分做人的底线和准绳。 所以,这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要准备离开了,而是倘若真走到那一步的话,她是绝计不可能再留。 春琴在一旁瞧着苏檀的表情反应,见她若有所思,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眼神闪了闪,又笑道,“妹妹放心,爷待妹妹这般看重,想来皇子妃进门之后,爷也会一如既往地疼你的。” 接着,她又说了几句安抚宽慰的话,无一不是要让苏檀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便起身告辞。 苏檀随她来去,也没有开口挽留,等她走了之后,便兀自躺在椅子上盯那蓝天白云,眼珠子一动不动。 二人说话时,秋蝉虽然没有站在身边伺候着,但不代表她就不会听。 她上前唤了苏檀一声,见苏檀还是没有反应,便道,“夫人,此事殿下都没有说起过,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她直觉是苏檀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受打击。 这人虽然总把“不争不抢”挂在嘴边,行动上也当真这样做,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对三皇子的一片赤诚和用心。 要将情意深藏于心底,这得是爱得有多深,才能做到这个份上啊! “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他都要娶妻了。”对方不是春而是秋蝉,知道秋蝉的性子,苏檀也就没有了最初的闭口不言。 秋蝉看苏檀愁容满面的模样,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便是当真娶妻,以爷对夫人的看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檀再度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秋蝉,“秋蝉,你不懂。”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她担心的是,这狗男人都快要娶妻了,她却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离开办法,这苏家也还没有支棱起来,她的小金库也没有见涨…… 原本还想着好不容易有了二皇子这事情,萧逐野同意她出门,她就能借此机会帮苏家把家业做强做大,不管日后怎么样,苏家不至于太难过。 可现在…… 尼玛,愁人啊。 再一回想这段时日,他喵的……总结一句话就是狗男人误我! 苏檀越想越觉得这日子过得不像样,整个人也开始郁闷,肉眼可见地都快成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秋蝉觉得,她哪里不懂啊,她这担忧都已经写到了脸上了。 但是,这皇子妃还没有进门,又把这事情放在心上,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秋蝉眯了眯眸子,“夫人,你可有想过,春琴夫人为何会知晓此事,为何又要将此事告知于你呢?” 苏檀现在不想想东想西,她现在超级想摆烂,想成为一条咸鱼,还是一条正在日光下沐浴的咸鱼。 于是乎咸鱼苏檀语气幽幽,“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爷爱重她,告诉了她吧。” 秋蝉:“……” 该说不说,这话要是拿出去,眼前这人只怕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给淹死。 如今这皇子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爷最为看重的就是檀夫人,之前还好,至少明面上每个夫人院子里都还时不时去一趟,也算得上雨露均沾。 可当苏檀从二皇子府被带回来了之后,爷就像是铁了心,任由旁人怎么说,也一颗心都落在了含光院。 “夫人。”秋蝉觉得,这事情挺严重的,“这话你也就是说说气话,万不可拿到爷的面前去说道。” 否则,得多让人寒心啊! 苏檀撇了撇嘴角,这都要讨老婆了,还不让人说道? 今天不说,明天不说,后天不说,可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有本事,他永远别娶啊?! “那我都已经知道了啊。”苏檀幽幽地叹气,“难不成,还可以当做不知道吗?” “就是要当做不知道。”秋蝉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夫人与其想别的,不如当真好好想想,春琴夫人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第92章 那就大家一起搞事情呗 苏檀是当真不想想。 可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事情,就容不得她不想。 说起来,事情其实也不难猜。 明面上春琴像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告诉她府里迟早会有这档子事,她们作为妾室就得乖乖的等萧逐野娶妻,不要随便拈风吃醋。 但…… 这事要是换了萧逐野来和她说或者还真是这么个意思,可对象是春琴,那就不一定了。 二皇子之事虽说是寻芳所为,但她至今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被解开,那就是当天掌管后勤事务和人员安排的并非同一人。 所以舞女受伤之事到底当真是寻芳一个人的手笔,还是春琴也有参与其中? 倘若只是寻芳一人所为,那此事便也算到此为止,她也算是自食恶果。 可若是春琴也参与其中,而以她现在却能够置身事外,毫不受牵连的样子来看,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可对于春琴,已经有了梅园雪地之事在前,她就不得不防。 所以,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皇子妃入府前去萧逐野那里大吵大闹,还是想方设法在皇子妃入府之后争风吃醋? 不得不说,不管存的是哪种心思,但凡她有一丁点儿争宠之心,她都势必会走进提前预设好的陷阱,而等待她的,便注定是万劫不复。 春琴的算盘打的很好,可偏偏她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而是真的爱谁谁。 要不是因为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以萧逐野娶妻之事来说,对她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毕竟……再坏也就这样了。 萧逐野的正妃,必然不会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如此一来,他必然是要顾忌妻子的脸面,对于他们这些妾室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夜夜笙歌。 至于皇子妃会不会对付她们,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皇子妃只要不傻,就绝对不可能拿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开刀,真要动的也就是利害得失相干之人。 如此说来,寻芳的危机,可比她的大多了。 若是那皇子妃当真不管不顾,非得跟她过不去……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都那样了,这皇子妃脑子能灵光到哪里去? 而且,那个时候她在不在还另说呢? 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真要让人这么欺负,就亏了苏檀这段时日在萧逐野面前做小伏低了。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托了下巴:“秋蝉姐姐,我不知道啊,你说是为什么呢?” 秋蝉:“……” 她看她不是不知道,分明就是太知道了。 她正要说话,苏檀又道,“要不,我把今天这件事情,和爷说说罢?” 秋蝉怔了一下,眼神瞬间亮了,“好。” 她原本还想要如何破局,却没想到直接和殿下言说,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最妥帖的方式吗? 三皇子殿下并非愚笨之人,以他对眼前之人上心的程度,很简单便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除此之外,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问清楚三殿下的心意,日后也算是有了相应的倚仗。 “那等爷过来吧。”苏檀动了动胳膊,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臂滑落下来,露出一节雪白的肌肤。 当真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苏檀看着那已经恢复如初,几乎一点儿都看不出这是一双曾经布满了鞭痕的手,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痕迹可以消失,但痛却是会让人记一辈子。 世上之事,并非在痛过之后,给一颗甜枣和蜜糖,就可以抛之脑后的。 她们可以说她苏檀心眼小,可是凭什么她要因为她们的纷争,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啊? 将寻芳那天说的和春琴今天说的话结合起来,直觉告诉她,这并非只是因为纯粹的争风吃醋而引起的设计陷害。 寻芳是细作;萧逐野将计就计; 她被掳走;如今二皇子身陷囹圄。 这一步又一步,背后最深的原因,不还是皇室之间的争斗吗? 人人都说萧逐野是为了她,可当真只是为了她吗? 他所作所为,就一点底好处没有捞到吗? 哪怕他被皇帝皇后责罚,哪怕世人说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出头,可事实就是——二皇子被打入大牢,夺嫡之路从此少了一个劲敌! 如此看来,到底谁是输家,谁是赢家? 可笑的是,因为男人的野心,却让她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若有朝一日萧逐野当真登上那个位置,他曾经的荒唐事,都会被天下百姓称之为美谈——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就像那被人津津乐道的陈圆圆,可天底下有谁知道女人心中的无奈呢? 她不是陈圆圆,她也做不来陈圆圆。 萧逐野想要争就去争好了,恕她不奉陪。 另一侧。 朝露扶着春琴,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如今已经入了春,这从落霞院到含光院中间的后花园,有不少花儿已经长出了一个个花骨朵儿,更有梨树和桃树红色粉色白色点点在枝头摇晃。 见春琴突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一处桃树上,朝露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询问,“夫人,要不要奴婢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春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如今也不过是一点点芽儿,待得三月再看看吧。” “夫人说的是。”朝露点头,“今日虽说也有日头,但到底不过二月中,这风还是有些凉意,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春琴笑了笑,起身继续朝落霞院的方向走去,期间朝露时不时看向她,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春琴主动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说,为何我会把此事告诉苏檀?” 朝露惊了一下,连忙低头,“奴婢不敢随意揣测夫人的心思。”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春琴笑了笑,脸上春风和煦,“我知你对我忠心耿耿,担心此事被爷知晓会责罚于我。” 朝露连忙点头,“夫人,此事毕竟……” “可是倘若,此事原本要探的就是爷的心意呢?”春琴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不过,也是被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棋子罢了。 第93章 你也会这样对你皇子妃吗 说曹操,当晚曹操就到。 当萧逐野一身玄色衣裳带着几分风尘仆仆来到含光院时,苏檀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 甫一抬头,便看到自己身边立着一个人,要不是苏檀这段时日早已经习惯男人这进来时不让外面的人通报的“恶趣味”,怕是要被他吓得当场晕厥。 可虽然没有被吓到,苏檀还是白了白小脸,“爷怎的过来又不让人通传一声。” 话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不知道全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吃这一套,但至少目前看来,在萧逐野这个狗男人身上,那是屡试不爽的。 萧逐野低低一笑,上前一把抱起苏檀的身子,往上举了举,苏檀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肩膀,“你,爷……放妾下来。” “当真要放下来?”萧逐野挑了挑眉头。 苏檀垂眸看他,只见这男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眉宇间明显透着一股子藏都藏不住的疲惫。 虽然萧逐野没有说,但以他去后院的次数,苏檀也知道这段时日,这人都是早出晚归。 想来,二皇子之事当真如春琴所言对他是有些影响的。 “爷劳累了一天,快些放妾下来吧。”苏檀换了一个说法,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果不其然,萧逐野是吃这套的。 他依了苏檀的话,将她放了下来,但放的位置…… 身体与床榻亲密接触,虽然抱着他的人明显放缓了动作,但惯性使然,还是让苏檀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只那一声还没有尽数吐出,便被人吞噬殆尽。 萧逐野将唇吻了上去,一只大手也开始耐不住寂寞,从苏檀的腰间开始往上探。 他动作一如既往的迅速,不等苏檀反应过来,便已经开始在柔软细腻处流连忘返。 苏檀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身体,却被另一只手死死地把住了腰肢,她想呼救,可只要一动作,那探入唇中的舌便更加肆无忌惮横冲直撞…… 等到他放开时,苏檀已是气喘吁吁,身体更是软成了一汪春水。 哪怕她不想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她依旧逐渐和萧逐野有了默契。 而狗男人似乎也知道怎么样可以让她更加舒服,不再如二人第一次时那般让她痛不欲生。 “檀儿。”萧逐野盯着苏檀水光潋滟的双眸,嗓音低沉中带着压抑,“今晚给爷罢。” 苏檀:“……” 她说不要,狗男人会停?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个时候问这种话,要么就是他自己不行,要么就是脱裤子放屁,纯粹的多此一举。 好巧不巧,萧逐野就是后者。 “爷慢些。”识时务者为俊杰,比起无谓的挣扎,苏檀更喜欢给自己争取一点有用的福利。 萧逐野闻言,便又压了上去,手下快速动作,衣裳从帷幔间翻飞出去,瞬间迤逦一地。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耳鬓厮磨,浅唱低吟的动静。 秋蝉原本还想着萧逐野来了要送一壶茶水进去,结果…… 她将手中的茶水递给身后跟着过来伺候的丫鬟,再将房门带紧了些,转身朝旁边的房间走去,“去准备热汤罢。” 苏檀不知道是因为萧逐野太久没弄她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被他压着翻来覆去,颠鸾倒凤足足三次,才得了喘息的机会。 可眼下,也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苏檀想,这狗男人要是再来一次,她可能真的被会弄死在床榻上,成为这大雍古往今来第一个笑话。 她不想成为笑话,更不想把小命玩完,于是乎看着萧逐野似乎又有要起身的动作时,苏檀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爷,别,不要……” 萧逐野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这人做出如此反应,只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刻的萧逐野得到了餍足,心情也变得十分舒坦,他摸了摸那藏在自己怀里的毛绒绒的脑袋,“怎么,不愿意了?” 苏檀心里咬牙切齿,虽说只有耕坏的牛,没有被犁坏的地,但她怎么看,萧逐野都像是那无休无止的老铁牛。 “爷,妾受不住。”她撇了撇嘴角,声音软糯软糯的。 萧逐野觉得,心口仿若开了一树的春花,姹紫嫣红开遍,上面有鸟雀啼鸣,宛若世间最好的风景。 他念着她的身子,自然不可能太过,本是打算带她起来去沐浴一番,可眼下这情景,又哪里舍得? 于是乎,他一把擒住那小巧的下巴,让苏檀不得不将头微微仰起,故作严肃道,“你还记不记得爷同你说过,爷想要时,你受得住也得受,受不住也得受?” 草! 狗东西不是人! 苏檀在心里骂了一句,咬了咬牙,脸上多了几分委屈,“爷明明说过,不会再让人欺负妾的,妾看……最会欺负妾的人,明明就是,就是……” 最后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可那满满的控诉意味,谁又会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萧逐野只觉得好笑,心又软了几分,捏住下巴的动作也变成了轻抚,“这种事情,分明就是人间之乐,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欺负?” 他没有说的是,这又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苏檀觉得跟萧逐野这种人讨论这种事情,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和感情,但既然是到了这个份上了,该说的她就得说。 “爷就知道唬妾,待得爷有了皇子妃,也会这样吗?”苏檀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没有嫉妒的成分,却十成十的在撒娇。 萧逐野眸子一眯,摩挲着的手都随之一顿,“你刚刚说什么?为何会说道此事?” “春琴姐姐今日过来说,陛下和皇后娘娘给爷赐了一门婚事。”苏檀轻哼一声,“想来爷的好事也要渐近了,妾在此先贺喜爷。” 贺喜? 萧逐野看着她那就差把不乐意几个字写在脸上的表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眼下还不是安抚的时候。 他一把将怀里的人往上拔了几分,弄成二人齐平的位置,“你方才说,是春琴告诉你,爷要娶皇子妃的?” 第94章 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檀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一脸的纯真。 在萧逐野再问时,她就把春琴过来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萧逐野听完之后,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出现,春琴知晓此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她知道归知道,拿到苏檀的面前来说三道四,便是犯了他的大忌。 苏檀见萧逐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唯独没有吃惊诧异,也就弄清楚了两件事情。 第一:春琴没有说谎,萧逐野这狗东西还当真是要娶妻了。 第二,春琴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觉得意外,那就表明此事要么早就传开了,只是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罢了;要么就是春琴远比她所想的,要更不简单。 对比起这两种,她更倾向于第二种推测。 不是她有多看得起春琴,而是因为倘若真有这回事,秋蝉不可能一丁点儿风声都听不到。 “所以,爷今后……”苏檀眨了眨眼睛,手指勾了勾萧逐野的手指。 萧逐野垂眸,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容,“你放心,不管爷娶了何人,都会有你的一席容身之地。” 他原本想说自己不一定会娶那邱青儿,可有的事情,多知晓一分就多一分的风险。 他既然决心要留下她,自然就不会再将她至于险境。 苏檀可没有想得到萧逐野什么承诺,但听到这句话,她也不觉得意外,男人嘛……在床上什么大饼画不出来? 不过既然他说了,那她也不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于是乎,苏檀颇为配合地朝他点了点头,“多谢爷,有爷这句话,妾就放心了。” “嗯。”因了此事,萧逐野也歇了再逗弄苏檀的心思,将人一把抱起来,便起身朝一旁的房间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苏檀看到那满满当当并非透明颜色的浴桶,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尤其是身体浸入浴桶的那一刻,她都有种说不出的肉体得到洗礼,灵魂得以出窍的感觉。 如果,身边没有另一个占了半边位置的人就更好了。 待得二人沐浴好后,萧逐野便又抱着苏檀回了床榻上。 苏檀本就已经昏昏欲睡,在浴桶里要不是萧逐野托着她的半个身子,怕是连头都要埋水里了。 这下一沾到枕头,便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什么人,她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好听的话,眼睛一闭,就陷入了梦乡。 苏檀这厢睡下,萧逐野却并没有几分睡意。 黑暗中,他看着身边睡得一脸恬静,甚至一门心思都依附于自己的小女人,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 这后院的女人,若是人人都如她这般单纯,那他也不必…… 只可惜,棋局已下,到底还不到落幕之时。 既然三番两次的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那他就不妨如了她们的愿。 次日,苏檀醒来时,萧逐野已经一如既往地离开了,她见人不在,索性就直接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又重新睡了过去。 若是往日里,秋蝉还会过来唤上一两句,但昨天不比寻常,她也就是过来瞧了一眼,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任由苏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苏檀的精气神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哪怕是睡了个昏天黑地,也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只当作是昨天晚上跟萧逐野大战三个回合有些过度了,也没用多想别的,让秋蝉帮着准备了些吃的,就又爬回了床榻上。 这一夜,萧逐野没有来含光院。 第二夜,萧逐野还是没有去含光院。 经过了两天两夜的休养生息,苏檀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她又开始无所事事了,这两天天气不错,她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让秋蝉帮忙准备马车,打算回一趟苏家。 秋蝉自然也是得了萧逐野的命令,也没有过多拦着,只是让府里的人多安排几个会功夫的下人一同前往。 要说苏檀这日子也是赶得巧。 一行人刚好到苏家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喧闹与争执声。 苏檀已经跟苏家人打过好几次交道,一听就知道这争执的声音是何人。 苏檀抽了抽嘴角,心里暗叹了一声:不愧是连萧逐野派来的人都敢跟着叫板的人,这怼起自己老子来,也是分外的不留情面。 当然,在二人争吵的声音里面,还有一道声音,但比起那二人的,就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了。 林氏看着眼前因此一个主意而整整吵了快半个时辰,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的父子俩,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无奈已经渐渐变得麻木。 这新店还有三日就要开张,这两父子却能时不时因为一件小事就争执起来,再这样下去,她甚至觉得要不这新酒楼不如不办,免得闹得家宅不宁,父子不和。 还有苏柳,过往怎么没觉着这小子心思这么多,这一应下他不用再去学堂,简直就是本性暴露。 苏檀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觉得再这样放任下去,怕不是这个家都要散了,当即推门而入。 突如其来的动静,倒是打破了里面的动静,三个人同时回过头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变化——那就是宛若看到了救命稻草。 有那么一瞬间,苏檀觉得自己像是羊入虎口,恨不得转头就走。 苏源正要开口,可他哪里能快过眼疾手快的苏柳,只苏柳一个飞奔,就充满了苏檀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檀姐姐,你快来,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你见多识广,一定可以站在我这边。” 说罢,就把苏檀往父子二人的圈子里面拉。 苏檀:“……” 她回来可不是引火上身的啊! 可偏偏,不管是苏柳还是苏源,亦或者是林氏,都将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了她,紧接着便是异口同声—— “檀儿回来的正好,看看爹爹这个法子。” “檀姐姐,你看看我这个想法。” 异口同声之后,便是两张纸同时摆到了她面前。 苏檀望着这神同步的父子二人组,不由自主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尼玛,真不愧是亲父子啊! 要不,她还是走了算了吧? 第95章 这熟悉的套路啊 苏檀现在就是被架在了火上的羊腿,哪里还容得了后退的可能。 就差父子俩你一把辣椒粉,我一把孜然粉,林氏再递过来一个托盘,将她一不做二不休给吃干抹净了。 她伸手将两张点子都接了过来,长幼有序,她还是先看的苏父递过来的那张。 其实说起来,这父子二人今日争执的内容,无非都是为了在新店开业时如何可以更好的招揽生意,吸引客人。 简而言之,用现代术语就是引流。 但不同的是,苏源更多的是用传统的法子——凡是进店消费的顾客,均送一碟花生米,一壶酒。 花生米不值钱,钱若是人人送,倒是早点本钱,但好在苏家正好是靠酒楼起家,自然成本也不会太难回。 更何况这也有利于帮着苏家把苏家酒的名声,更进一步地推出去。 就目前来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至少是普罗大众都能够接受且用过的法子。 苏檀将苏父的法子放在了桌面上,又将苏柳的拿了起来,甫一看,便不由得眼前一亮。 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苏柳还当真是个有主意的。 他所想到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的法子了,那便是开业前三天所有进场的顾客,只需要付所消费的八成。 也就是现在的打八折。 这个法子在苏檀看起来,其实已经是很好的套路了,但在苏柳这里,就显然是一个从来没有人做过,且很可能当真会亏本的法子。 但不管怎么样,她方才听到父子二人争执还有一个核心的点,也是二人同时关注到的一个——等到店里没有“便宜”可占,还会有客人来吗? 苏檀略微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便将手中的另一张单子也放了下来,一抬头差点儿吓了一跳。 只见三双眼睛同时直勾勾地盯着她,紧接着—— “檀儿如何?” “檀姐姐你怎么起说?” 这一下倒是终于让苏父占了一回先机。 苏檀看着针锋相对,明显谁都说服不了谁的父子俩,眸子闪了闪,有些好笑,“爹,二弟,你们就没有想过……走第三条路吗?” “第三条路?”二人同时答道。 苏檀点头。 “你是说,两种法子一起?”苏源蹙眉。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苏柳就接过了话茬,“不行不行,两种法子一起做定然可以引来不少客人,可这样前后落差太大,就不见得会有人再继续乐意来,而且……这前期的让利太多了,怕是要好长一段时日才赚的回来。” 苏檀一听,越发的觉得苏柳这脑瓜子着实就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尤其是他这个思维,首先想到的不是亏钱,而是客人不乐意。 这就是所谓的客户思维。 而这种思维,往往才是真正能够把生意做强做大做久最为核心的关键。 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不至于鼠目寸光。 但苏檀并没有打算立马肯定他的说辞,她轻笑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质疑,“能不能吸引客人是靠让利来做的吗?你不是说你要做到人无你有,人有你优,人优你转吗?” 苏柳是第一次听这样清晰明了的说辞,这几个字落入耳朵时,他眼睛都亮了,灼灼地看着苏檀,那表情简直就像是活见鬼了。 这就是他心里的想法,可他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出来,但他今后一定是要这样做的。 可眼下听到苏檀这么一说,立马有种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他忙不迭点头,甚至身体都下意识地往苏檀身边凑了凑,挠了挠头:“可是檀姐姐,我们家里的酒楼又不是什么多有名的大牌,如今只能够靠先吸引客人来,让他们有口皆碑,我们所能够获利的并不多,真要按照那个法子,我会怕家里的本钱不够,若是本钱都不够,那便是有再多的客人,咱们也是应付不来的。” 还真是,思路一步一步清晰得让人叹为观止。 苏檀也不过是想看看苏柳到底能想多远,而眼下他说出来的话,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既然如此,苏檀也就没有打算再继续卖关子。 看着苏柳那眨巴着的大眼睛,苏檀微微一笑,“不如这样,咱们开张的前三天,凡是进店的客人,每人送上一两酒,以人头计算;除此之外,客人在这三日的消费,可拿一成的返利,但这返利不是当日折现,而是用作下回过来咱们家酒楼的本金,以此作为折扣。” 按照现在的物价来算,酒楼营业虽然不如现代那么暴利,但也能赚三到四成。 她估摸算了一下,这样一来,也能够赚上两到三成。 苏源在苏檀说出“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转”这句话的时候,就宛若陷入了一种特别的状态——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一般。 他眼神如此直白,苏檀自然不可能忽略,但如今她也不怕了,横竖大不了就说是在三皇子府里学的呗。 这个时候,有锅不甩,那是笨蛋。 但她还是顾及了一下老父亲的心理建设的,朝他微微一笑道,“父亲若是觉得女儿说的不对,就……” “不,没有不对。”苏柳伸出一只手,打断苏檀的话,另一只手开始弯弯折折,“我刚刚算了一下,以檀姐姐这个做法,按人头来算,咱们家用到的酒绝对不会占据进账的一成,也就是说这样平摊下来,我们只给客人让利了一点五成。” 他越说越起劲,说道最后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但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那个返利不是回到腰包,而是存在了咱们店里,这就等于他们只要记得这笔钱,哪怕不用咱们招揽,他们也一定会再回来咱家的酒楼!” 说到最后,苏柳倒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苏檀,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女神,“檀姐姐,你这个法子!是这个!” 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似乎还不够,又比了一个。 苏檀看得忍不住一乐,“你这脚趾要是能翘,怕不是也要举起来?” 苏柳嘿嘿一乐,“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翘呀?” 要不是因为爹娘还在,他可以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第96章 苏小姐,我家公子请你一叙 饶是苏檀觉得自己面对这小子早已经稳如老狗,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你啊,这些话还是留着后面招揽客人去吧。” 要说营销手段,这只是结合了一下两者的利弊,并不算太高端的操作,她也想过是不是可以玩第一次进来消费充值个五十一百两,当天的饭钱就可以直接抵消,又或者充个五十两送个十两,后续的消费都可以在这里面使用。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过是变相的打折,虽然把资金先收拢来,但实际上如今苏家的资金流并不需要那么大,这大雍也还没有非常完善的货币存储方式。 故而这反而会给苏家带来负担,毕竟还有一句话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家现在要的是稳步上升,而不是高风险高收益。 更何况,这个时代比不得现代,并没有那么多的百姓用得上日日夜夜出来吃饭,这一两银子都够一家三口生活三个月了,哪里有那么多的人舍得把银子给到他们? 若说来往客人都是达官显贵倒也无伤大雅,关键是他们苏家最开始走的就是亲民路线,这条路子也就不那么合适了。 或许有一天,她们也会走上这样的套路,但是绝对不是今天。 “檀姐姐放心,这些我都记得呢。”苏柳拍了拍胸脯,“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不少生意经,你放心,咱们家的酒楼,一定会风风火火,越做越大。” 苏檀见他信誓旦旦,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头看向苏源,“爹爹,此事……” 若说最开始苏源看苏檀的眼神只是惊疑不定,那么在这段之后,他的目光就已经完全变了。 他用那双复杂又慈祥的老父亲的眼神望了望翘首以盼的儿子,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女儿,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就按你说的去做罢。” 林氏这些年在家里的酒楼忙上忙下,自然也是积攒了不少经验,最开始在她看来,那便是父子两人的做法都行,关键在于怎么样让他们彼此认同,别闹得家宅不宁。 如今听完苏檀的那些话,再加上儿子和丈夫都点头叫好了,她哪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欢欢喜喜地拉了苏檀的手,眼里的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果然我们家檀儿才是最有办法的。” 苏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问了一些开业的准备后,转头在屋里打量了一圈,“爹娘,大哥呢?” 她发现自己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到苏柏的身影。 也是她忽略了,如果他在的话,这两父子怕是根本不可能吵起来,因为苏柳绝对会被武力镇压! 几个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苏檀会突然问到苏柏,顿时都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向了彼此。 苏檀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又问了一句,“大哥是去哪里了吗?” “你大哥有个朋友请他帮忙,他这半个月暂且不在家中。”到底还是苏源最先反应过来,朝苏檀笑了笑道,“放心,再过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了。” “出远门了?”苏檀皱了皱眉头,“这才刚开春不久……” 这一下,林氏也回过神来了,拍了拍苏檀的手背,“就是开春才忙,否则我和你爹也不会让他这个时候出门。” “就是啊,家里酒楼开张都不在。”苏柳跟着帮腔,撇了撇嘴角道,“以后这酒楼赚得钱,可不分他。” 虽然苏檀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对劲,但见几个人都这么说,便也将心放了回去,再听到苏柳的话,那更是忍俊不禁。 “你就做春秋大梦罢。”拍了一下苏柳,苏檀又道,“槿妹妹和樟儿如今……” 她话没有说完,林氏便道,“此事,我们要好好与你说声谢谢,定是你她们才能去白鹿书院求学。” 苏檀眨了眨眼睛:“……” 啊,这? 她原本想假装不知道,然后再来一波会不会是自家弟弟妹妹天资聪颖,所以被贵人看中,得以青睐。 苏檀觉得有些尴尬,但眼下这情况要是她不承认,万一被戳穿,那岂不是更尴尬? 更何况还惹得苏父苏母怀疑,毕竟这事儿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女儿只是在三殿下面前提了一下。”苏檀笑了笑,“他做此事之前并未与女儿说,女儿还担心会不会让爹娘受惊……” “哎呀,受什么惊啊。”苏柳拍了拍手,“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饭多吃两碗,觉少睡三个!” “你就会胡说!”林氏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伸手去拍苏柳,被他灵活地躲过。 不过须臾,家里顿时又是喜气洋洋一片。 苏檀看着愁云散开的苏家人,心情也变得好了几分,她记得和萧逐野的约定,故而准备在用了午膳之后回府。 但她也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等三天后的酒楼开业,她势必都是要去的。 高低,她也是个见证人啊! 虽然不舍,但林氏也知道苏檀能够出来一趟,已经实属不易,便也没有说过多挽留的话,免得徒增伤感。 拉着苏檀好一阵叮嘱后,便送她上了马车。 秋蝉也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现,和苏家人打了个招呼,一行人便开始回府。 从苏家回三皇子府有一段路程,苏檀见一处买糕点铺子很是热闹,便想下去瞧瞧。 秋蝉自然是不应,可到底捱不过苏檀可怜巴巴的眼神,最终还是让苏檀在马车上候着,自己下去买了。 苏檀乐得清闲,掀开半个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如今也算是渐渐回了暖,路上的行人虽然还是着了冬装,但明显来往的数量多了不少,带着几分春日里才独有的生机。 苏檀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弧度。 她虽然不喜欢热闹,但却不排斥这样人间烟火气,想着便也下了车。 那些个跟随的人虽然犹豫,可见苏檀并未走远,便也没有阻拦。 苏檀走了两步,突然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竟然穿过层层人群,朝苏檀微微一笑,“苏小姐,我家公子想请你一叙。” 第97章 不了不了,见不了一点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苏檀吓了一跳,她看向那个朝自己喊话的人,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忘记的中年男子。 她心里一惊,不管是什么时代,权贵们用人都不会用太具特色特征的人,那种出门带着穿黑西装戴墨镜保镖出门,除了显摆再无他用。 最佳的人选,就是那种混入人群都不会被发现,走到哪里都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路人甲乙丙丁。 而眼下这个人…… 苏檀转头看向那些被派来跟着自己的下人们,发现他们一个个都站在马车旁,虽然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但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时,便再一次在心里证实了这个可能。 也怪不得这些人发现不了,萧逐野虽然说要让苏檀带一些人随身保护着,可到底也没有想到她会遇着这样的事情,所以在质和量上面,还是没有做好全然的要求。 苏檀心里如临大敌。 她看着眼前这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虽然她知道这人真要对她如何其实这两步也没有什么用,可管不住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反应啊! 果不其然,不等她后脚跟落地,都没有看清楚眼前之人是怎么动的,二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拉近恢复如初。 苏檀:“……” 草,大哥你他喵的站在社交距离讲话会死嘛? 非得用一个私人距离! 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好不好? 可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檀骂是不敢骂的,不仅不敢骂,还得笑着回答,“敢问你家主子,是何人?” 别说她没有骨气啊,要脸之前,她得先要命。 “去了苏小姐自然就知道。”那人面无表情的回答。 苏檀:“……” 她要是真想去,还在这里问个嘚儿? “连姓甚名谁都不愿意透露,想来我与你家公子也不是相熟之人。”苏檀笑容还在脸上,但怎么看都有几分尴尬。 她其实已经在心里搜刮了一遍自己和原主都曾经接触过的大人物了,可怎么看除了一个萧逐野,一个被萧逐野弄进大牢里的二皇子,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达官显贵了啊。 可偏偏,这人一开口就是叫她“苏小姐”。 “无碍。”那人又答。 苏檀都要哭了,这还叫无碍? 这尼玛分明是有碍!有大碍! 这要不是搁古代,她是会怀疑这人打算把她拉去嘎腰子的! 苏檀眯了眯眸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可眼下我要回府了,并不方便。” 跟他走是不可能走的,至于见面,那见更是见不了一点。 连名字都遮遮掩掩的人,她怕跟着走了,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苏小姐当真不打算见见吗?”那人对于苏檀的拒绝,丝毫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情绪,但分明也没有放弃。 “不了。”苏檀深吸一口气,“我还要回家。” 说完,苏檀也不管那人会不会再贴上来,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 一开始她只是疾驰,走到最后就开始带跑了。 现在她也回过神来了,这人也不见得就是冲自己来的,还有可能是冲萧逐野来的。 但要是这样,那就更不能够见了。 萧逐野是什么身份,敢跟他做对的那高低也得是个有权有势的,玩儿死她还不跟弄一只小卡拉米一样? 眼看着就要到马车旁了,脚下突然一软,苏檀差点儿摔倒,好在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来拉住了她。 秋蝉见苏檀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下来了?还跑起来?” 苏檀一边听着她的询问,一边转头朝身后看去,便再没有发现那道身影的存在。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拉住秋蝉的胳膊就往马车里去,“这不是看到你回来了,想快点吃上嘛。” 不是她不告诉秋蝉,眼下这情况,那人要是打定主意要劫持她,那就是来一打秋蝉,那也是无济于事。 纯粹,送菜。 “日后奴婢不在的时候,夫人还是不要随便下马车的好。”这都已经上来了,秋蝉也不好再多说,毕竟眼前这个才是主子,只是她到底没有忘记萧逐野的分付,还是觉得自己要叮嘱一番才行。 说归说,做归做,所以苏檀应得还是非常诚恳的,毕竟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那就是请她下她都不可能下的。 不过秋蝉说得对,日后还是小心为上才是。 等到二人回到府里,苏檀正准备回含光院,突然看到了春琴陪着一道陌生的身影朝她不远处的方向走来。 苏檀挑了挑眉头,目光落在春琴身边那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身上。 少女眉目灵动,双眸透亮,带着一股子属于这个年纪的烂漫,许是养尊处优惯了,便也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气度。 而一旁的春琴,虽是还是平素里那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但言语间明显带了几分藏不住的恭敬。 苏檀并不想多事,见二人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便打算拉上秋蝉往旁边的路拐回去。 虽是距离远了点,但好歹条条大路通罗马,比起自找麻烦,不如多走两步。 秋蝉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内心也是和苏檀想的一样,二人便默契地齐齐转身,朝另一侧的方向走去。 可该说不说,有时候苏檀的直觉那是真的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麻烦就是麻烦,你躲她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站住!”一声娇俏的冷喝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是脚步加快的声音。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朝秋蝉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 少女速度很快,几步便走到了苏檀二人的面前,她站定之后,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檀一番,接着轻轻一哼,伸手一指,“她是谁?” 虽然目光还在苏檀的身上,但是该谁答,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是府里的檀夫人。”春琴朝少女道。 “檀夫人?”少女声音都变了,若是说方才看苏檀的眼神该是打量,现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审视了。 第98章 她就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那眼神上下扫视一圈,又左右扫了两圈,最后轻轻一哼,转头看向春琴,下巴微微抬高,“这府里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语气,可谓带着十足的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意味。 春琴脸上的笑容微怔,似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赶忙看向苏檀,“檀妹妹,你……” “春琴姐姐,我没事。”苏檀连忙摆手,平静地看着这位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话的明媚少女。 “能有什么事?我又没拿她怎么样。”听到春琴这么一说,少女明显更加不满了,这一下连带着对她的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邱小姐,檀妹妹是府上的夫人,也是三殿下看重之人,这话未免有些不妥。”春琴语气似染上几分无奈,话里话外都是劝解的意味。 少女撇了撇嘴角,朝苏檀翻了个白眼,“哼!等我进府,一定要让三殿下把那些狐媚子一样的人赶出去。” 说罢,少女便转身而去。 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春琴表情越发的尴尬,朝苏檀道了一句“檀妹妹别放在心上,我过会儿再同你解释”,便追着少女而去。 苏檀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 “就是她吧?害得三殿下被责罚。” “等我进府,一定要她好看!” “今天出来玩还碰到这样的人,当真是晦气!” …… 苏檀认真地听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秋蝉见她这副表情,眸子闪了闪,“夫人不必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这位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苏檀原本还没有反应,听到这话倒是当真忍不住了,她挑了挑眉,语气感慨又惆怅,“秋蝉姐姐,这话你连你自己都不信,我怎么可能会信啊?” 别说有这姑娘刚刚说的那些话,就算是没有,且看春琴这样的态度,这姑娘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不管她之前的本家是谁,但她今后就是这个府里的皇子妃,萧逐野的正妻。 只是苏檀没有想到的是,会和这人如此快的碰面。 也没有想到,萧逐野会娶的正妃,是这么一个明媚少女。 又是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就算是。”秋蝉沉默了一会儿,再道,“那也不会妨碍你在殿下心目中的位置。” 位置? 她能够有什么位置? 就萧逐野那种小心眼的人,把自己摆在正正中中后,还会给别人留位置? 做梦呢。 这古代又没有心脏搭桥手术。 可秋蝉这么说,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低低叹了一口气,“再说罢,毕竟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咱们担心也是杞人忧天。” “夫人这么想,就对了。”秋蝉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认同。 说着,她又看向了方才春琴二人离去的方向,眸子里多了几分深邃。 倒是没有想到,这邱家小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三皇子府,目的是什么呢? 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逛逛三皇子府,看看春日风光这么简单。 秋蝉这边琢磨着,苏檀那边也没闲着。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少女一边走一边说的那句“等她进府后,一定要让萧逐野把她赶出去”的话。 苏檀:真他娘的疯狂心动啊! 这要是真能够让萧逐野把她赶出去,那不比她自己绞尽脑汁溜之大吉来得强? 而且她只要不犯错,真走到这一步,她约末或许还能找萧逐野要点儿分手费。 但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只能把心思压在心底。 回到院子后,秋蝉给苏檀倒了一杯茶,突然开口道,“这小姐怎的和春琴夫人走在一起?” 苏檀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笑。 秋蝉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只怕想说这话都不是一时半会了。 但这个时候,她偏偏又不能够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于是乎,苏檀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春琴姐姐算是府里后院的半个掌事人,理应是她吧。” 秋蝉:“便是如此,都是府里的夫人,为何她待夫人这般态度?” 那能是怎么样呢? 那肯定是有人帮忙上眼药了啊! 就拿春琴之前的那些话,明面上是帮她解围,其实呢? 哪句不是助力矛盾的加深啊? 偏偏她们还找不出错处来。 但她也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坏处,要真应了少女那句话,她甚至可以帮着春琴一起,让少女对她更加讨厌一点儿。 所以说,这人吧,有时候该装傻就得装傻。 于是乎,苏檀托了下巴,幽幽长叹一声,“哎……要我说啊,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她好看吧。” 秋蝉:“……” 虽然很无语,但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就生得这般灿若桃花,眉如远黛,眸像星辰,肤如凝脂的模样,偏偏还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再仔细一想,似乎好像还当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秋蝉想,罢了,横竖事情还没有到,她要这么想,自己心里能舒坦欢喜的话,便就随了她去吧。 不过,她作为身边的人,该仔细的还是要帮着仔细就是。 另一边,少女一边朝花园走去,一边还忍不住道,“春琴姐,这苏檀是什么来历?三殿下从哪里带回来那么一个人啊!” “是殿下在香云寺识得的,后来殿下便将她带回来了府。”春琴笑了笑,“想来是颇为合殿下的心意的。” “香云寺?”少女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在那种地方她都可以勾引人,果真是个狐媚子,怎么就没有佛祖显灵,直接将她给收了去?” 这话,当真是说得刻薄。 春琴轻叹一声,语气无奈,“邱小姐,这话日后还是莫要再说……” “你也不用劝我。”少女撇了撇嘴角,“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之前说的那些话,肯定不会是随便说说,反正有皇后娘娘……” 说道一半,少女话猛地顿住,轻轻一哼,“皇后娘娘说三殿下府里有几株桃花最好看了,你这带本小姐走了半晌还没看到呢。” “过了这条路,便到了。”春琴眸子闪了闪,笑着道。 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另一个方向带去。 第99章 妾已经很知足了 说起来苏家的新酒楼苏檀还没有看过。 是夜,苏檀这厢正想着三天后自家酒楼开业,她作为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要不要送上什么礼,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毕竟有这来去自由的,在这三皇子府除了萧逐野那厮也没有人了。 但听着这声音,似乎比平日里急切不少。 只苏檀也没有多想,丢下手里的东西,正准备出门迎接,谁只刚绕过屏风,便被人一把接住。 苏檀差点儿来不及停住脚步,这男人今天是上了发条了?居然比她预测的还快点。 “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萧逐野一把按住苏檀的双手,目光从她头扫到脚,从左扫到右。 看得苏檀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他喵的,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打量了,这些人懂点礼貌好不好? 说好的皇室礼仪呢?说好的贵族风度呢?喂狗了咩? “爷说的是什么?”苏檀眨了眨眼睛。 “邱青儿。”萧逐野眸子沉沉。 苏檀:“!” 原来今天下午那个少女叫做邱青儿啊。 她自然不可能真不知道萧逐野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在秋蝉面前装了,她就必然要把这样子做下去了。 “邱青儿是何人?”苏檀又问,紧接着,她蹙眉想了想,一脸的恍然大悟,“爷莫不是说,今日府里来的那位和春琴姐姐在一起的小姐?” 她问得坦然又自然,倒是把萧逐野一时间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今日回府的时候,才听到下面的人告诉他,邱青儿今日来了府里。 对于此事,他虽然不悦,但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便也就随她去了,横竖侍卫跟他禀报过,苏檀今日出了府不在。 但万万没想到,她们居然还当真是那么巧给撞上了。 他虽没有与邱青儿过多打过交道,但不代表不了解这个自幼在邱国公膝下养大的女子是怎么样一个性子。 更何况,说起来也不必了解,大雍皇城但凡有点家世底蕴的,谁不知道邱国公家的孙女邱青儿风风火火,说一就是二的性子。 说得好听,那是直爽率性,天真烂漫;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缺根筋没脑子。 如今这邱青儿许配给三皇子之事,皇帝虽然还没有当众下圣旨赐婚,但不乏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听到了风声。 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萧逐野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拉着苏檀的手朝旁边的贵妃榻走去,“你见着她了,她有对你说了什么?” 苏檀眸子闪了闪,垂下头,“也没有说什么。” “当真?”萧逐野挑眉,自然是不信的。 要是没有说什么,绝对不可能是这么一副样子。 苏檀没有说话,萧逐野也没有追着问,但明显也没有要就此揭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直到苏檀再度抬起头来,“爷,她……就是以后的三皇子妃吗?” 她巴不得那少女说的话成真,自然不会把她说了什么给兜出去。 果不其然,在苏檀问出这句话时,萧逐野表情明显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有他的打算,但眼下这些话,却是不能够宣之于口。 萧逐野将眼前的人儿揽进自己怀里,又觉得还不够似的,又伸手将她圈住,这才再次开口,“无论她是不是,但你在爷心里的位置不会变。” 草。 苏檀在心里大骂狗男人的老奸巨猾。 前面半句话什么意思? 不就是变相承认人家小姑娘就是你的正妃吗? 至于后面那半句话,苏檀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有没有位置且另说,便是真的有,那算什么位置? 边边角角连阳光都晒不到的位置,谁稀罕给谁去,反正她不要。 苏檀眼睛眨了眨,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开心起来,脸上的担忧反而更甚,“若是之后的皇子妃娘娘厌恶妾呢?” 萧逐野眉头一挑,“她敢?” 这句话一出来,苏檀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 这种发言,和天凉王破有什么区别吗? 哦,有区别。 天凉王破是的确能破的,但萧逐野那两个字,未必能做到。 说道这儿,其实也就没有意义再将谈下去了,横竖苏檀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开启的话题。 双手一勾,苏檀将脸贴上男人的脖颈,“多谢爷,有爷这句话,妾就放心了。” 萧逐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爷知道,檀儿最是乖巧。” 苏檀想,她得感谢萧逐野刚刚将她用这样的姿势抱起来,好让她可以把表情及时的藏起来。 不然怕是会露馅。 太他喵的想吐了。 等到苏檀好好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到了正常且平静,能够露出笑容,她才重新从萧逐野的怀里地钻出来。 但男人似乎抱出瘾来了,愣是按住她不让她动弹。 苏檀:“?” 正准备开口询问,便听到男人清亮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今日回去,做了何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里,擦过耳蜗的感觉,让苏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一边躲一边回答,“回去问候了爹娘,还有家里新开酒楼的事情。” “何时准备新开?”萧逐野问。 “三日后。”苏檀道,虽然不打算告诉萧逐野,但是既然他问了,苏檀也没有非得瞒着。 毕竟这男人真要上心了,瞒也是瞒不住的;要只是随口一问,你就是贴着他耳朵念叨个十遍,那也只会是转瞬即忘的耳旁风。 “这般快?”萧逐野怔了一下,略微思索,“三日后倒是个好日子,只爷那天有公务……” “爷忙你的大事就好了。”苏檀可不想这男人来,连忙顺着他的话就道,“之前也说过,这新酒楼如何,全看它的造化。” 萧逐野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一把将苏檀从她怀里扭了过来,四目相对,萧逐野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旁人都巴不得从爷这里拿好处,你倒是爷送给你,你都不要。” 苏檀:“爷把妾放心里,妾就知足了,别的不奢求。” 那倒也不是,我其实也很想要,但前提是得看你给的是什么。 比如,你要是直接给我一堆金银,我肯定就收了。 第100章 檀夫人太可怜了 苏檀不知道萧逐野此刻内心还有一步棋,就像萧逐野同样不知道苏檀跟他已经把口是心非玩出了花。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儿,萧逐野突然起身道,“爷还有点儿公务要忙,你今日用了晚膳便不必再等爷了。” 苏檀巴不得这人赶紧走,当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爷是做大事的人。” 萧逐野笑了笑,忍不住又掐了一把苏檀的粉腮,这才起身离去。 等到萧逐野一走,苏檀赶忙揉了揉脸,草,狗东西从哪里学的新的臭毛病。 但该说不说,得到了他今天晚上不会再过来的肯定回答,心里是真的高兴。 是夜,苏檀早早地就踢掉鞋子爬了睡,钻进被子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的天气回暖,夜里也不如冬日那般睡得半天床还是冷的,只一会儿,苏檀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期间秋蝉过来瞧了一次,见苏檀睡得那叫一个舒服,笑着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次日,苏檀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得不得了。 她难得起那么早,闻着窗子外面传进来的新鲜空气,破天荒地出了院子。 彼时外面的天还有朝霞,瑰丽的色彩让整个苍穹看起来都有种梦幻的感觉。 苏檀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直到院子门口传来几道小声的交谈。 要说起来,苏檀平日是不会去听小丫头们说墙角的,不说她没这个心思,也是没有这个机会。 但偏偏,今日这格外安宁的清晨,那些话她就是想不听到都不行。 “听说昨夜爷去了落霞院。”一小丫头道。 “是吗?爷不是已经很久没去那边了吗?”另一小丫头质疑。 “这还能有假?我三舅家的表姐家的三婶的女儿就在落霞院里面伺候,我今儿早上去打水的时候,她与我说的。”小丫头回答。 “那必然是假不了的。”另一个小丫头点头表示认可,“只是没有想到,爷昨夜会从檀夫人这里出来,再去那边呢,檀夫人也太可怜了……” “哎呀,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檀夫人就算是再漂亮,那也不能够天天看着吧?再说了,春琴夫人温柔又善良,爷肯定不可能不喜欢的。”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突然加入的严厉声音,让两个小丫头的交谈戛然而止,也让苏檀继续吃瓜的梦破碎。 “秋蝉姐姐。”两个小丫头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语气也多了几分惶恐。 秋蝉先是看了一眼院子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才又看向两个小丫头,“若是不想在含光院伺候,直接说出来就是,大有地方能让你们去。” “秋蝉姐姐饶命!”一听到秋蝉这么说,两个丫头瞬间怕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们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含光院伺候檀夫人。” 虽然说春琴夫人温柔和善,但扪心自问,她们在含光院伺候也过得不差,檀主子从来没有为难过下人。 “那就好好干活,再乱嚼舌根,仔细你们的皮。”秋蝉冷哼了一声,再警告了一番,便拿着手上的东西朝屋里走去。 虽说她没有听到这两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什么,但这种事情不用多听也能够猜到一二。 便是当真没有,乱嚼主子舌根的丫头,也不是什么好的。 秋蝉进屋,便看到苏檀站在檐下,看了一下和门口的距离,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了下来,道,“夫人,早膳给你端来了。” “多谢秋蝉姐姐。”苏檀眨了眨眼睛。 虽然秋蝉掩饰得很好,但苏檀没有忽略她表情的变化,要是她知道自己不仅是趁着她和两个小丫头交谈时回的檐下,还把那两人之间的谈话听了个明明白白,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但是,本就不会给自己带来烦恼的事情,又何必给他人徒增困扰呢? 苏檀很开心地将早膳吃了个干净,开始琢磨自己要送什么东西去家里新开张的酒楼更合适。 思前想去,她还是那天自己空手去不好。 又琢磨了半日,苏檀终于有了主意。 另一侧,落霞院。 春琴半靠在床榻上,看模样,整个人都似被抽了半条命,可即便是如此,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也是兴高采烈。 谁都没有想到,三殿下昨天夜里居然会突然到她们院子里来,而且昨夜的动静,那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大…… 朝露端着一碗金丝燕窝羹来到榻前,吹得温度适宜后,才递到春琴的唇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夫人,且吃两口吧?” 春琴此时是没有一丝胃口的,但她也知道,若是不吃那势必会更加难受,当下点了点头。 只奈何便是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整个人都像是被轱辘压过似的,尤其是腰腹那块,更是酸痛无比,仿若失去了知觉。 春琴咬了咬牙,才勉强半坐起身。 朝露给她喂得很是仔细,一边喂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夫人,过会儿可要沐浴?” 昨夜折腾到太晚,殿下也没有说让伺候,她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嗯。”春琴轻轻呼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昨天夜里萧逐野突然到来的场景,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最初她以为是因为昨天或是那天的事儿,萧逐野来找她算账的,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逐野不仅没有责怪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及,只是说许久没有来她这个屋里,便拉了她的手上了榻…… 熄了烛火的夜漆黑看不到五指,却似有满天的火光,将人折腾起一个又一个高潮…… 春琴轻轻呼了一口气,垂下眸子,眼里有幸福,也有困惑。 她是真的有点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压根还不知道? 可明明下人给的回话时,昨日他已经去过了含光院啊,而且还是进府一落脚就直奔的那种。 春琴此刻没有想明白,夜里就更没有想明白了,因为—— 萧逐野又来了。 第101章 爱哪睡哪睡,爱睡谁睡谁 第一天,苏檀可以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 可当连着三天都是这样时,苏檀就是想假装不知道,都必须得知道。 毕竟,一个丫头不说,还能阻止整个府里的丫头不说吗? “夫人,王爷这阵子想来是……”秋蝉走向托着腮帮子的苏檀,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 “秋蝉,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苏檀转头看了秋蝉一眼,朝她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她自然是没有说假话,萧逐野不来她这里一天,她乐得清闲,不来这里两天,她乐得自在。 主打的就是一个:爱哪睡哪睡,爱睡谁睡谁。 可这反应,落在秋蝉眼里偏偏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看了苏檀好一会儿,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转身朝小厨房走了去。 是日中午,苏檀桌上的菜就成了都是她爱吃的了。 虽然秋蝉没有明着说,但这改变哪里苏檀哪里看不出来,望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苏檀在心里狂笑三声! 她自然明白,这是秋蝉为了安慰她故意吩咐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哪! 早知道是这样,她不应该今天才开始表现出这模样,她应该在两天前就开始郁郁寡欢的! 可惜了,泼天的富贵居然就这么白白溜走了。 苏檀在感慨一番,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一桌子的菜,那是一个都不落下。 于是乎,秋蝉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 若是伤心难过,这胃口还能这么好吗? 可偏偏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该这般揣测,毕竟她本意就是希望苏檀能够多吃几口。 到了晚上,苏檀如法炮制,又得到了一顿好的,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甚至还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消了消食。 但她又不好表现得太过于满足,在溜达的时候,也只能够尽量地往墙角跟走——那儿光线暗,不用刻意掩饰自己自在的表情。 明日便是苏家新酒楼开业的日子,苏檀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自然便是要早睡的,于是乎等差不多了,她就洗漱一番,爬上了床,更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只她不知道的是,是夜子时,一道罩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含光院的里屋。 闻声而来的秋蝉见状,恭敬地行了礼,小声唤了一声,“殿下。” “嗯。”男人点头应了一声,伸手解下斗篷,赫然便是下人这阵子口口相传9夜夜宿在落霞院的萧逐野。 “如何?”他问。 “按照殿下的吩咐,有特意点这上好的安神香,夫人夜里睡得也算安稳。”秋蝉看了一眼不远处青烟袅袅的瑞兽香龛。 “嗯。”萧逐野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当即抬起步子朝里面走去。 不管是按照前两日还是往日的规矩,这个时候秋蝉就该退下了,但是今日她却没有离开,反而跟了过去。 萧逐野步子一顿,眉目微蹙,“你还有事?” 秋蝉闻言,头垂得更低了,稳了稳声音,“殿下,檀夫人这几日,心绪似乎不太好。” 话说道这里就够了,至于为何不太好,想来眼前之人会比她更加清楚问题源于何处。 萧逐野眸子微眯,“她可有说什么?” “不曾。”秋蝉回答,接着又重复道,“夫人不曾抱怨过一句。” 听到这句话的萧逐野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这样子明明很好,可真当它出现时,他似乎又没有那么欢喜。 若是她因为自己去了落霞院而闹一闹…… 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萧逐野眸色瞬间一凛。 他怎么会如此想? 可纷乱的心绪,一时间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最后只好道,“等此事落下,爷自会好好弥补于她。” “是。”秋蝉知道自己的身份,刚刚那句话其实已经是她多嘴了,而萧逐野回应她,也不过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当即便转身退下。 开门声微微响起,又很快落下,瞬间便只余一阵寂静。 萧逐野缓缓朝里侧走去,屋里的人睡得很熟,但似乎并不怎么安稳,大半被子被压在胳膊底下,露出一节细腻白净的藕臂。 萧逐野知晓苏檀的皮子白,但过往却没有如此刻这般有视觉冲突,即便是在夜里,似也发出荧荧之光。 想起府里这段时日的传言,他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脱下外衣,在苏檀身边躺了下来。 倘若那些人知晓他夜夜留宿的只有含光院,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一番表情。 他那慈祥的母后不是说他被苏檀勾住了心神,春琴不是在邱青儿面前说她专宠苏檀吗? 那他这段时日,便夜夜“留宿”落霞院,他倒是要看看,如此一来,她那母后又能够有什么话说;春琴又如何在邱青儿面前装乖卖巧。 倒是自己身边这女人,当真是若是有朝一日知晓了这一切,却是不知会作何感受。 想到这儿,萧逐野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去,仔细地端详那张小巧又精致的脸。 他自幼习武,五感过人,即便是在夜里的微弱烛光下,也能够将眼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睡熟了的苏檀,闭上了那双璀璨又灵动的眸子,虽少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感,但却又平添了三分岁月静好之态。 无论如何,都是那让他爱不释手的模样。 再往下,萧逐野瞳孔顿时一缩。 只见那绣着素色牡丹花纹的锦被下,一大片白色凝脂,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宛若云海翻滚。 这是……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了一下锦被,眉头微微一蹙。 他方才见苏檀这般模样,还以为她里面只着了一件肚兜儿,但再一瞧才发现不仅并非如此,而且是别有洞天—— 一件薄如蝉翼的系带里衣,盖在鹅黄色的肚兜儿之上,虽穿却似未着,二者交相辉映,更是在夜里透着一股别样的瑰丽与魅惑。 萧逐野的喉结滑了滑,眼眸也变得深邃起来,到底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摸上了那搭在一侧的结。 第102章 狗男人半夜偷偷爬她床 待得拉开之后,萧逐野才发现,这里衣似与他过往见苏檀穿得有些许不同。 虽然样式大致与过往类似,但这件里衣的料子却是格外的轻薄,入手更是柔软丝滑,仿若无物,又仿若少女的细腻肌肤。 无怪乎萧逐野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这件里衣的确不是寻常的里衣,而是苏檀寻了最柔软凉快的布料,让秋蝉帮着找人按照现代的样式来做的。 那现代的样式与古代的自然是不一样,起初秋蝉怎么都不同意做,最后是苏檀将那样式结合了眼下的款式,做了一个古今结合版这才让秋蝉那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眉头稍稍松开。 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得到了拒绝。 秋蝉的原话是:这般大胆的衣裳,从未见过,也没有哪家铺子做过。 好在苏檀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说,没见过是肯定的,没做过也是可能的,但没见过没做过不代表做不出来啊。 于是乎,她这个时候就搬出了某尊大佛,一脸的娇羞的说,这不是她的想法。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秋蝉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墙角了,有些事情比她门清。 于是乎,在苏檀甩的一手好锅的情况下,这衣裳也就顺利到手了。 苏檀也不怕“真相败露”,一来秋蝉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去和萧逐野当面对质,二来就算是对质,她也能够自圆其说。 但值得澄清的是,做这个衣服苏檀不是为了追求刺激,也不是为了勾引萧逐野,而是纯粹是因为夏天的时候穿这样的睡衣睡觉,能让自己睡得更舒服。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空调,自然是怎么样凉快怎么来,当然再凉快她也不可能真空上阵吧? 今日倒也是凑了个巧。 本来这衣裳也轮不到这个刚开春不久来穿,无奈这几日太阳出得着实是好,苏檀这屋里的被褥还是用的腊月的那套,她想让秋蝉帮忙换上一套薄些的,秋蝉却说什么“冬冻夏捂”,还不到换被褥的时候,愣是没答应。 苏檀前两天还忍着,但总觉得自己睡到半夜就突然觉得格外的热,可偏偏眼皮子又打架睁都睁不开,那叫一个难受。 于是乎,在强忍了两天之后的今日,苏檀想到横竖萧逐野不会来,便趁着秋蝉离开之际,利索地换下了原本的里衣,将这套夏日清凉的睡裙给套上了。 横竖,等明日个起来之前,她再给换回去嘛。 该说不说,舒服也是真舒服。 但她千算万算,算不到萧逐野居然来了。 而且,还被他发现了个正着。 萧逐野望着这一件与众不同的“里衣”,眸子里的情绪变了又变,到底还是没忍住,将手往下滑了去。 再一触碰,又是一愣。 不是没有亵裤,只是这未免太过于短了一点,光滑细腻的大腿与掌心毫无阻碍地相碰的那一刻,萧逐野脑海里似有片刻的空白。 这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衣裳? 她知不知道,就这衣裳……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逐野翻身而起,看着眼前宛若羊脂玉般的肌肤,到底俯身凑了上去。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却在接触到的那一刻,乱了心神与思绪,席卷一切的快感,便是再也忍不住的辗转反侧…… 苏檀意识迷迷糊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忍不住伸手去挥,但碰了几下,却都没有任何东西。 她太困了,以至于眼皮子都睁不开,那种被压住的感觉消失,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萧逐野双手撑起身子,看着底下的人儿渐渐又匀称了呼吸,眸子再度变得深邃…… 无怪乎他控制不住。 只能怪眼前的一切,太过春意盎然,勾人心魄。 待得心满意足后,苏檀那片白净的肌肤已是粉红一片,仿若姹紫嫣红开遍雪山之巅,让人挪不开眼。 萧逐野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内的叫嚣。 但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并且下床拿了一个白玉瓷瓶,将里面的润膏轻轻在那红肿之处擦拭。 润膏带着一股子梨花的清香,落肤即融,很快那一大片红便被划开,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待得涂满,萧逐野便又将苏檀的衣裳整理妥当,被角掖好。 等做完这一切,却也是差不多寅时到了,萧逐野便只再眯了一会儿,便起身穿衣离开。 只离开时,又在苏檀唇上辗转厮磨了好一会儿。 次日苏檀醒来时,只觉得昨夜当真是这几天以来,她睡得最差的一个觉了! 虽然她有点迷糊,但是昨天夜里的感觉她是忘不掉的,她喵的,要不是手臂能动,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鬼压床了。 一想到今天是家里酒楼新开张的日子,她就算是再困,爬也是要爬过去的。 于是乎,苏檀赶紧将那套在这个时代被秋蝉称之为“见不得人”的睡衣给换上。 刚刚把换下的衣裳藏好,屏风外面也就传来了“闻声而动”的秋蝉的声音:“夫人醒了。” “嗯。”虽然没有睡好,但苏檀今天还是开心的,毕竟是家里有喜事的日子,她都不用秋蝉再多喊,便主动地起身下榻。 秋蝉早就知道苏檀今天要出府,对于她乖乖起床的行为多了几分赞赏,帮她换好衣裳扶到铜镜前。 头发样式什么的,苏檀基本上从来没有操心过——除了最开始叮嘱秋蝉不要弄得太繁杂之外,所以有时候虽然是她的梳妆打扮,但她是能再借此机会眯一会儿,她就不会把眼睛睁着。 但今日…… 苏檀看着脖颈处微微泛起来了的一片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就往前凑了几分。 伸手揉了揉,苏檀怔住,还真的好大一片红色! 秋蝉显然也发现了这片“不对之处”。 但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声音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夫人怎么了?” 她甚至,在和苏檀说话的间隙,还给她簪了一根簪子。 苏檀揉了揉脖子:“秋蝉,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秋蝉:“看到了,这一处红了。” 苏檀又搓了搓,眉头微蹙,“奇怪,怎么红了?” 秋蝉:“如今春日回暖,蚊虫渐渐也出来了,怕是昨夜屋里不仔细进了蚊虫,夫人放心,奴婢今日会让人再好好查探一番。” 苏檀:“哦。” 他喵的,要不是府里的人都知道狗男人这段时间是睡在了落霞院,她怕是会以为这狗东西大半夜,偷偷爬她床了呢! 第103章 酒楼出事了 打扮一番,吃完早饭后,苏檀便带着秋蝉出了门。 看着还是和上回一样规格的出行人员和装备,她便知道那天在路上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的事情,萧逐野还不知道。 并不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危险,所以不告诉萧逐野,而是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最最重要的是,万一她要是说了,萧逐野禁止她出门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她可不想再给送了回去,不然以萧逐野那古怪性子,日后就真不知道到哪里找机会了。 秋蝉也知道苏檀今日出门是干什么的,便让车夫把马车驾得比平素快上几分,直接朝苏家的新酒楼驶去。 新酒楼的位置在大雍都城颇为繁华的凤鸣街。 最开始苏父的打算是将自家酒楼旁边的买下来扩张,但自从年前那回听苏檀和苏柳之间的交谈之后,便起了另选一处地址的心思。 要说苏家也是有几分气运在身上的,这本来临近年关,哪里还有什么人要出酒楼的,可偏偏苏父刚一去打听,就得知凤鸣街有一处酒楼准备出售。 原因是那家酒楼掌柜的只得了一个女儿,女儿前几年便出嫁到了外地,自己如今年岁已高,便想着回老家养老。 苏父当即就带了苏柳去瞧,二人都觉得这处的位置不错,甚至比家里原先的还要好,便立马与原掌柜商议。 那原掌柜本就想尽快脱手,这一来二回,便也没有花太多的功夫和心神,在过年前的一天,最终谈妥了此事。 而今日,除了出门的苏柏,外出念书的苏槿和苏樟,苏家其他几人都一大早就去了酒楼。 苏柳既然已经确定日后要参与家里的生意,自然不可能缺席,而且他更是要以少东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按照道理来说,今日开张,苏家人该欢欢喜喜的才是,但眼下这酒楼里面,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 苏檀来到酒楼门口,看着那挂着红色灯笼但还关着的大门微微蹙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许是要等良辰才算是正式开张,便也没有再多想,在小二的指引下,便在一旁的侧门进了里面。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看着围拢在一起的几人,苏檀开口唤了一声,“爹娘,二弟,这是怎么了?” 几人听到苏檀的声音,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转过身来。 苏檀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原本就悬着的心,顿时更紧了。 苏源虽说不是奸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自练就了一副沉稳的性子;苏柳性子跳脱乐观,总是唇角都勾着笑,但出乎意料的是,父子二人此刻脸上都带了几分凝重。 “出什么事情了?”联想到紧闭的大门,和酒楼伙计闪烁的眼神,这一回,苏檀直接问道。 “檀儿。”最先开口的是林氏,她看了父子二人一眼,走到苏檀跟前,拉住她的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大事,檀儿你先坐下歇会儿。” 没什么大事? 苏檀抽了抽嘴角,这都只差把“出了大事”四个字摆在脸上了,还说没出大事? 父母不想让孩子担心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可眼下都已经节骨眼上了,又哪里还瞒得住? 好在苏柳想到了这点,绕过苏源和林氏,径直走到苏檀面前,“姐,咱们家酒楼的匾额,昨天夜里被老鼠啃了。” 听到这话,苏檀当即也怔住了。 怪不得她今天没有看到匾额,却不想居然是这么个原因,这还当真是…… 苏檀稳了稳心神,“现在可有想到的对策?” 不管那老鼠咬得严重与否,势必都不可能再挂上去了。 但偏偏这匾额一般都是要么提前定制好,要么就请德高望重的人士亲笔题字,这一损毁,就不好办了。 “现下只能先让店家送一块空的匾额过来,待会儿再写上酒楼的名字了。”苏柳答道。 苏檀点了点头,“也只能够这样了。” 定制肯定是来不及了,没有德高望重的人,自己人凑数虽是无奈之举,但总比干着急要强。 “只是檀儿,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这酒楼……”苏源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走了过来。 苏檀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许微妙。 要说起来,这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做大事都图一个顺利吉利,否则也不会开张要看黄道吉日,结婚要合生辰八字,选址还得看风水。 眼下这匾额要重做还是小事,重点就是在苏家人的眼里,这并非一个好的开始。 苏檀知道,心里这一关要是眼下几人过不去,今日就算是顺利开张,此事也会成为苏家人心头的一根刺。 这个时候,必须得打消他们的疑虑。 苏檀想了想,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爹,咱们都说做生意要喜迎天下客,这还没有开业就有老鼠前来光顾,这不是寓意着咱们生意必然兴隆吗?而且它们哪里不咬,就咬咱们的匾额,更是提前告诉咱们,鼠咱有财?” 她这番话纯粹属于胡扯,可这种事情,偏偏就是得靠胡扯才能稳住人心。 果不其然,她这一番话下去,苏源和林氏的表情瞬间不一样了,苏柳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他是因为看到父母愁容满面才心里犯嘀咕,但听完苏檀这么一说,他眼睛也明显亮了起来。 苏柳唇角一扬,“是啊,二姐说的对,这分明就是好兆头啊,这是给咱们家送财运呢。” 见女儿儿子都这么说,苏源虽然也知道这就是苏檀胡诌的话,可到底心里还是得到了宽慰,拍了拍林氏的手道,“我看似乎也是这个理。” “当然是这个理。”林氏轻笑一声,“咱们这酒楼必然会红红火火,且宾客盈门的。” 见几人脸上总算是都露出了笑容,苏檀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 一家子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匾额也送了过来。 “这上面要写什么?”苏檀看着这块上好金丝楠木匾额,转头问苏父。 她之前都一直忘了问,这新酒楼取名叫什么。 苏源抿了抿唇角,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檀的身上,“原本我想这酒楼就叫盈客楼,但如今……檀儿你可有更好的主意?” 第104章 贵客登门 苏檀眨了眨眼睛,啊这? 压力给到她? 不是,这取名字的活,她还真没有干过啊。 而且,这“盈客楼”三个字,她就觉得不错。 可看到苏父这殷切的眼神,以及林氏脸上露出的赞许的笑容,苏檀就知道,这活还真的就落她身上了。 取什么呢? 苏檀快速的头脑风暴,把记忆里自己吃过的,见过的,能记起来的那些店都想了一遍,可偏偏不是太现代风,就是太文艺风,不然就走的高大上含蓄路线——高大上到与这时代格格不入,含蓄到基本上没有人能领悟其中含义。 直到她脑海里冒出了一句话。 苏檀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众人,一字一句:“不如叫人间烟火罢?” “人间烟火?”苏源只重复了一遍,只觉得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名字。” 苏柳砸摸了两声,也跟着点头,“我觉得二姐这个名字可以。” 二人都同意,林氏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拍了拍苏檀的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果然还是檀儿有主意。” 被一致认可的苏檀:“……” 她原本还准备了说辞,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用这四个字,结果?压根用不上? “当真可以?”她有些不确定,这几个字与时下的酒楼名字,至少是她看到的,风格是有些不同的。 “自然可以。”苏源点头,“这几个字能用在一起的少之又少,但风格鲜明,想来过往行人都会过目不忘。” 这大雍皇城的酒楼不在少数,能够让来往之人记住,就已经要下一番功夫了。 苏檀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下来就剩下要将这几个字写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爹,娘我们回来了。” 几个人怔了一下,当即转头看向来人,只见苏槿带着苏樟的身影赫然映入二人眼帘,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颇有文人风骨的中年男子。 “爹爹,娘亲,二哥哥,檀姐姐。”苏樟一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大眼睛瞬间亮了,迈着小短腿就朝众人跑了过去。 林氏见他要往苏檀身上扑,赶忙上前先一步将人捞进自己怀里,苏源望了一眼儿子,便将目光投向苏槿和她身后的男子,“槿儿,你们不是在学堂吗?怎的回来了?这位是?” “爹,娘,二姐姐。”苏槿朝几人先行了礼,“今日正好是学堂一月一次的休沐日,我就带弟弟回来了,这位是我们的师范先生。” 站在苏槿身边的人当即上前一步,朝苏源作了一揖,“在下程幕,见过苏老爷。” 听到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苏源脸色微微一变,赶忙回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紧张与恭敬:“程师范好,程师范光临寒舍,苏某未曾远迎,还请程师范莫要见怪。” “苏老爷客气了,是程某不告而来,实属唐突。今日原本想出来买些笔墨,听得这两个孩子说家中酒楼开业,便想跟过来瞧瞧。”程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给人一副如沐春风之感。 “程师范能够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两个孩子……可有给你添麻烦?”听到他这么说,苏源脸上拘谨的表情当即轻松了几分。 苏檀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如果她没有猜错,苏父最开始之所以这么紧张,应该是怀疑自己是被老师上门来找麻烦的吧? 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不管家长身份地位如何,一被老师叫,都得认怂。 但是,这位叫程幕的师范…… 苏檀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地打量起他来,她想将苏家子弟送进白鹿书院之前,自然不会忘记对白鹿书院进行了解。 这白鹿书院里教习先生虽多,但能够被称之为师范的却只有四人,其中这程幕便是里面最为年轻的一位。 甚至有传言说,这程幕是下一任白鹿书院的院长人选。 今日这程幕会和苏槿和苏樟一起回来,如果不是告状,但只能够是另一种解释——他对这二人是看重的。 果不其然,苏檀这个想法刚刚酝酿好,便听到程幕道,“苏老爷不必担忧,你这两个孩子,天资聪颖,出类拔萃,在学堂很得教习们的看重。” “如此,甚好,甚好。”听到程幕这毫不吝啬的夸奖,苏源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程幕也微微一笑,打量过众人,“今日是苏老爷家中酒楼开业的日子,不知今日可愿意多程某一个客人?” 这有什么不行的? 别说他主动提出来,就算是不提,苏父苏母就算是请也要把人给留住,当即就将这今日的第一个客人给迎了过来。 不愧是之前就做生意的,一番体面话说下来,程幕眼角也多了几道鱼尾纹,他打量了屋子一眼,目光便落向了那空着的匾额,“这是?” 苏源眸子闪了闪,下意识看向苏檀。 苏檀朝他不准痕迹地点了点头,苏源便道,“这是准备今日开业用的匾额。” “尚未题字?”程幕上前道。 “尚未……”苏源道。 “为何?”程幕又问。 “原本……” “是想请进店的第一个客人帮忙题字。”苏檀接过了苏源的话,声音清脆。 众人听到她这么说,皆是一愣。 程幕转头看向上前的少女,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略微思索后道:“不怕第一个客人目不识丁?” 他进门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长相瑰丽,气质出众的少女,但也只是觉得她生得一副好皮囊而已,并未多放在心上。 若非她是自己爱徒的姐姐,他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但眼下,她这打断家中父亲的话,父亲却还没有反驳,反而一家人都明显把目光投向她,隐约有以她为中心的反应,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苏檀淡淡一笑,眼神又明又亮,“自然是想过的,但却并非无解。” 第105章 苏姑娘,大才 “哦?”程幕挑了挑眉,平淡肃穆的眸子里起了几分兴趣,“不知姑娘有何解法?” 苏檀唇角弯了弯,“若是第一位客人是目不识丁之人,便请他添第一笔即可,接下来的便由家严着墨。” 说道这儿,苏檀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又道,“可如今看来,今日我家这酒楼,也是个有福的。”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禁有些微愣,苏柳第一个反应过来,亮晶晶的眼睛当即望向站在苏檀对面的程幕,眼神里多了几分激动之色。 只大人们都还没有开口,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程幕略一沉吟,便也明白了苏檀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檀见他笑了,便知此事有戏,“程师范,不知我们苏家这酒楼,可有这个福气?” 她也不是特意坑程幕,而是……这不是赶巧了吗? 能够让白鹿书院的大儒来题字,这绝对是大雍皇城这么多酒楼的头一份,怎么看怎么赚啊。 二人这一番对话下来,其他人明显也回过味来了,一时间又是错愕又是震惊。 “师范……”苏樟眨了眨眼睛,当即就去拉程幕的衣袖,被苏槿一把薅了过来。 苏源轻轻咳嗽一声,先是朝苏檀说了一句“不可无礼”,接着对程幕道,“程师范今日能来,便是我苏家酒楼的大幸,这个法子只是小女随口而言,师范不必放在心上。” 程幕看着这一家子,只觉得又是有趣又是新奇,这苏源虽然对着女儿说“不可无礼”,但神情之间却无半分责备之意;这苏家女儿不声不响,却几句话就将他拉下了水。 不管是原本就定了下来,还是见他来了故而临时起意,这份聪慧机敏,都非寻常女儿家可以比拟的。 想到苏家如今在自己门下学习的两个孩子,程幕微微一笑道,“苏老爷客气了,天地有常,既是原本便已定下来的规则,自然不可违背。” 这句话一出,苏家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容,苏源先是道了一声谢,接着看向苏檀,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程幕望着这一家子人,唇角弯了弯,缓缓又吐出几个字,“但程某这几个字,却也不能够随便写,不知酒楼之名,用的是哪几个字?” 他是一个读书人,虽不谈自己有几分风骨,但若是这酒楼之名粗鄙不堪,沾满铜臭之味,他还是要做一番考量的。 听到这番话,众人惊喜的神色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全部看向苏檀。 程幕发现这一情况后,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是苏家这长相瑰丽,气质出众的女儿成了主心骨。 倒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这样的人家,怪不得能将女儿送到白鹿书院来求学,此行径,分明比一些自诩大家清流的名门望族还要做得好。 这么一想,程幕觉得让自己写上几个字,似乎也无伤大雅了。 毕竟如此看来,这也是一个有福有行之家。 于是乎,程幕也毫不晦涩地将目光投向了苏檀。 被众人盯着的苏檀:“……” 那啥,这几个字,也不是非得让她来说才行啊。 可眼下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她要是不开口,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苏檀轻呼一口气,“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程幕先是一怔,接着将这四个字在脑海里咀嚼了一番,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檀,“可有释义?” 苏檀知道这位不像自家几位这么好应付,好在她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还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 “市井长巷,熙熙攘攘,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故而取名,人间烟火。”她不疾不徐地道完这句话,神色从容,语气温柔。 程幕的心,仿若刹那间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神色变了又变,一开始是呢喃开口,最后变成了抚掌大笑,“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妙哉妙哉!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好,这个名字,当真极好。” 寥寥数语,尽显人世百态,不落凡俗,不显市侩,怎一个好字了得?! 苏家众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一时间面面相觑,但不约而同的是,他们看向苏檀的眼神里,都带上了9赞许。 “敢问,这个名,是何人所想?”程幕拱了拱手,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这一问却不得不问。 这是他们读书人的严谨。 到了现在,苏檀便知道自己想薅一个有名望之人来题字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心里便不太再想当这个显眼包,可偏偏苏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几步走到苏檀身边,朝程幕拱手回礼,“是小女。” 程幕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俯身拱手,“苏姑娘,大才。” 虽只有寥寥五字,但能够得到这位白鹿书院的大儒如此评价,当下学子却是一巴掌数得过来了。 苏樟不知,但苏槿却是知道的。 她看着苏檀,眸子里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欢喜,慢慢转为钦佩,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显得格外的坚定。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必然会好好走下去。 苏檀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但总觉得有点儿心虚,虽说她确实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地狱式训练后,上了首屈一指的985名校,也算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但原主是个什么7水平,苏父苏母却是知道的啊…… 偏偏程幕似乎还没有问够,“姑娘师从何门?” 在他的心里,已经笃定苏檀也是师从名门了,毕竟苏家有将小女儿送到了白鹿行径,而这大女儿又这般大才,那必然也是学识渊博之人。 苏檀嘴角一抽,心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意识地就去看苏父苏母。 这一看,也把她给看愣了。 啊这,是什么眼神?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眼下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她一定会以为看到了追星的粉头。 不然,这苏父苏母一脸慈爱的看偶像的表情是怎么肥四? 但既然身上有了粉丝滤镜,苏檀心里也没有那么忐忑了,她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之色,“师范谬赞了,在下性子顽劣,非师出名门。不过是如今闲来无事,喜爱寻一些有意思的闲书看看罢了,这几句话也是偶然得之。” 第106章 这骚操作是真牛啊 程幕定定地看着苏檀,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他根本就不信这番说辞,可面对苏檀那闲适淡然的气度,又觉得自己的质疑似乎是多此一举。 苏檀显然也看到了程幕怀疑与犹豫并存的眼神,她唇角弯了弯,再道,“师范,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再者师范若是吃到一颗好吃的鸡蛋,该也不会问这是哪只鸡下的蛋吧?” 程幕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苏槿,你这位阿姊,当真是有趣的紧。” 苏槿闻言,看向苏檀,脸上也露出一抹羞涩的笑,“阿姊亦是学生崇敬之人。” 这话倒是苏檀没有想到的,她转头看向苏槿,便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眼神望着自己。 苏檀:啊这?这是一不小心混成了苏家小朋友们的偶像? “你叫苏檀对吧?”程幕止住笑容,目光认真地看向苏檀,“你可也愿意来白鹿书院当程某的学生?” 苏檀怔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他一身青衣风骨尽显,眉目舒朗端是从容,几分睿智几分出尘,像极了自己上辈子最为钦佩的恩师。 回首一生,未出校门的那段日子,属实是人生中最为幸运的时光,倘若可以,她自然是愿意的,但…… 轻轻呼了一口气,苏檀后退一步,“多谢程师范抬爱,只苏檀已经是他人后院之人了。” 已经是他人后院之人,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便代表本就无甚太多自由的身份,再也逃不出那方寸之地。 她甚至没有办法告诉这位,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希冀的中年大儒,自己已经嫁为人妇。 因为如今的她,不过是只是一个妾室。 “你竟已……”程幕惊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灵动的少女,居然已经不再是闺阁之女。 “是。”苏檀神色从容,她没有错过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程幕眼神里的惋惜。 莫名的,她突然想安慰一下眼前这人,“程师范,只要心中有学,无论身处何地,皆有可为不是吗?” 可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苏檀自己都愣住了。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安慰谁了。 程幕眸子闪了闪,连连说了两个“对”字,接着转头对苏源道,“苏老爷,这四个字,程某接下了。” “多谢程师范。”苏源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是什么,眼里再也掩不住欣喜,当即就要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眼下离正式开张的吉时已经不到一刻钟了,就在程幕准备落笔之时,苏檀突然叫住了他。 程幕转头看她,“苏姑娘还有何吩咐?” 苏檀摇了摇头,“吩咐不敢当,只是还想请程师范再帮一个忙。” “你且说。”程幕搁下手中的笔,虽然没有立马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 苏檀:“眼下就要到吉时了,不知可否请程师范当众题字?” “当众?”程幕眉头微微一蹙,“苏姑娘的意思是,待得店中客人先至?” “是。”苏檀点头。 要想在这些人心目中留下记忆点,那便必须得走一些与之前不一样的路子,既然有了程幕的加持,她为何不把效用发挥到最大? 程幕也不是读死书之人,很快便想到了这一层,换作旁人他或许并不会答应,毕竟哪怕众人之后会知晓这是他的笔墨,但这与大庭广众之下亲笔题字却又是不一样的。 可若是苏家这一家子…… 苏檀见他犹豫,又道,“这几个字,其实还有一层释义。” “还有?”程幕眼睛一亮。 苏檀:“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纵有不平路,天天有归人。” “这又是出自何处?”程幕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这虽不成诗,没有平仄,不带韵脚,但却用最朴实无华的话语,道出了人生的真谛,道出了平常百姓最真实的生活,最质朴的平凡;大道至简,诉说着人间最温暖的柔情,最厚重的感情。 苏檀眨了眨眼睛,“也是闲书上看的。” 一次还好,连续两次,程幕差点破防,“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闲书?” 苏檀:“……” 这句询问,倒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总不能够说,这是从一个叫做集合了万千网友的互联网的书得来的吧? 但她也又一次证实了,这百万级鸡汤文案,的的确确是真的好用啊! “忘了。”于是乎,苏檀挠了挠头发,用最“纯真”的眼神看向程幕。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程幕哪里会信?可偏偏不信他也没法子,最后只好点了点头,“若是有朝一日,苏姑娘再见到了这两句话的出处,可能给程某一观?” “好。”苏檀点头,答应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外加毫无压力。 程幕眯了眯眸子,“那可否在匾额上,加上这几句话?” “好。”苏檀唇角一扬,“那就请程师范写上这几句话后,再题上你的字如何?” 程幕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没有说,但却藏在眸子里的意思,“好。” 苏家人在一旁看着听着,哪里会想到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这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但显而易见的,这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正巧,酒楼里的伙计前来通传,说吉时马上就到了,于是乎一行人便带着匾额一同出了门。 苏家酒楼本就有一批忠实的顾客,知晓这新酒楼开张,也乐意过来捧个场,更何况这新店开张的优惠,也在前三天前已经广而告之了。 于是乎,当众人出门一瞧,便看到外面维满了等候的客人。 苏檀瞧了一下,朝苏柳赞许点了点头。 苏柳唇角一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得那叫一个嘚瑟。 仿若在说,你安排我提前去大街小巷发消息的事儿,我可是尽心尽力去做了! 只这一件事情,苏源并不知晓,他原本还以为要等正式开张之后,才会有客人陆陆续续进来,而现下看到这么多人等待着,眼神也变得激情起来。 于是乎,在一声清脆的吆喝中,苏家的“人间烟火”酒楼,正式开张。 而这,也将成为苏檀未来强大的商业版图里的,第一块大陆。 第107章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出意外的,程幕当众题字,又成了当天的一大爆点。 众人还没有见过哪家酒楼开业,是当众题字,当众挂匾的,一时间又是惊诧一片,忍不住纷纷围拢了过来。 随着众人的焦点凝聚,程幕在苏檀定好的时机点,缓缓登场。 现场这么多的客人,自然不乏有认识程幕本人的,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苏家酒楼居然请了他来题字?” “他是谁?”也有人不认识程幕。 于是乎,那认识程幕的人又忍不住抬了下巴,“你居然不认识他?他可是白鹿书院四大师范之一的程幕。” “程幕?”这名字自然是听过的,毕竟是大雍的居民,哪里能少得了消息,“传闻下一任白鹿书院的院长,十九八九就是他了,他居然来了?” “没想到啊,这苏家人居然攀上了程师范。” “这酒楼原本是商贾之业,如今有了白鹿书院的大儒来亲笔题字,怕是日后就要不一样咯。” “有啥不一样啊?” “啧啧,这你就是真没见识了吧?且不说人家程大儒的笔墨重千金,你想想就这层干系,以后那些个读书人,不得以来这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 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苏檀虽然出来了,但是到底不敢过分的抛头露面,此时正在二楼的一间雅座里坐着。 她隔着屏风听着下面的一切,唇角不由得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手指在茶几上轻轻点着。 程幕的突然出现,的确是她意料之外的,正所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如今看来,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诚然如下面的人说的,有了读书人的加持,也算是给这酒楼又多了一层倚仗。 随着“人间烟火”四个字被众人齐声读出,喧嚣的鞭炮锣鼓声响起,这苏家酒楼也算是正式挂牌营业。 苏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程幕过来时,看到那杯散发着氤氲热气的茶水,不由得微微一怔,紧接着笑道,“苏姑娘知晓程某会来?” 他说着,也不客气,直接在苏檀对面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茶倒好了,若是有人愿意来,自然就有人来。”苏檀眨了眨眼睛,难得打了一番机锋。 眼前这个人不是萧逐野,她没有必要和他玩对付狗东西的那些心眼子,但也不能够没有一点心眼子。 程幕听出了苏檀的话外之意,端起茶抿了一口,“如此看来,程某似乎也成了那愿者上钩的鱼了。”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贬低自己了。 苏檀没有要把自己拔高,也没有要贬低眼前之人的意思,便道,“程师范说笑了,其实是因为这个地儿乃是酒楼里最佳的位置,你来了,我也来了,可见你我都是有眼光之人。” “如此,可算得上是一句英雄所见略同。”程幕被苏檀这话逗乐了,忍不住抚掌。 “能够得程师范这么一句,算是苏檀此生之幸,苏檀以茶代酒,敬师范一杯。”苏檀端起手中的茶,眼神清亮,笑语盈盈。 程幕看着眼前的女子,也再度抬手。 其实,这处的确是他自己愿意来的。 他写完了之后,苏柳便给他指了两处雅座,一处是隔壁的闲鹤亭,一处是此处的云起阁。 他自然是看到了这里有人的,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知道此处是何人。 从和苏檀交流伊始,他便发现这个少女虽然不大,但沉着冷静,谈吐不凡,有着超脱这个年纪的沉稳与聪敏。 他在白鹿书院执教,能够进白鹿书院的学子自然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可便是他见到了那么多的后起之秀,也没有眼前这个女子,让他眼前一亮。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不起进一步交谈之意? 唯独可惜的是,她竟是已入人后院了…… 程幕想到这儿,不由觉得惋惜。 倒不是他对苏檀见色起意,要说起来,他的年纪和苏檀的父亲一般大,虽未娶妻,却早已寡淡了这情爱之欲。 惋惜,是因为他觉得若是苏檀能继续求学,许可以在青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这儿,程幕忍不住问道,“程某有一个问题想问苏姑娘,若是苏姑娘觉得唐突,也可不必回答。” 苏檀笑了笑,心里已经猜到了对方想问什么,便道,“程先生既然觉得唐突却还是想问,可见这个问题,其实也并非太唐突。” 程幕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却也明白了苏檀已经知道自己想说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朝苏檀拱了拱手,“苏姑娘当真是个豁达之人。” “既已入局中,又何必再自怨自艾,怎么样都是一辈子。”苏檀轻笑。 她知道程幕是有点想要招揽她的意思,可如今她还是萧逐野的妾,程幕今日之举算是对她苏家有恩,而且他还是两个弟妹的师范,她不想再拉他下水。 “不知你夫家是?”程幕轻叹一声。 “龙子。”苏檀眨了眨眼睛。 程幕脸色微微一变,神色微顿,“程某记得,当今圣上几位皇子都还并未娶……” 说道一半,他声音戛然而止,看向苏檀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遗憾。 怪不得她一直说自己只是“后院之人”,而非“嫁为人妇”,那些人的确是该谨言慎行。 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 突然,程幕脑海里灵光一闪,“第几?” 苏檀眨了眨眼睛,这咋还刨根问底了呢? 可话赶话到了这个份上,再隐瞒似乎也显得有些矫情,于是乎苏檀伸出了三根手指。 程幕嘴角微微一抽,脸上多了几分阴晴不定,“居然是他……” 苏檀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忍不住反问,“他如何?” 程幕嘴角又是一抽,瞥了苏檀一眼,“你这丫头,可别想拉我下水,编排皇子可是大罪。” 话虽如此,可一句丫头,一个我,却分明是无端的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苏檀眸子闪了闪,便也跟着笑了。 程幕在心里“嘘”了一声,心想果然是他,他就说那人怎么…… 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提前想到。 那小子…… 这丫头……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咯! 第108章 萧逐野的大礼 对于程幕的唏嘘,苏檀也没有多想,她只当是萧逐野那流连花丛名声在外,让这位颇有风骨的文人感到不齿罢了。 “话说回来。”程幕看着苏檀一脸稀疏平常的模样,端起茶杯自己给自己续了一杯,“你家这些雅座名字倒是起得别致,可有出处?” 若是旁人,苏檀或许不会讲,但对于程幕,她多少是有感激之心的,一番谈话下来,便也不想再刻意去掩饰,当下点了点头,“有的。” “愿闻其详。”程幕放下手中的茶盏,瞬间坐直身体,端的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闲鹤亭取自闲云野鹤之意,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如做个闲云野鹤。”苏檀道。 “至于云起阁,则是取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之句。” 这两句说完,程幕的身体明显都已经朝前倾了,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檀,似乎想问她这又是从何而来,却又似乎明显自己即便问了,也得不到想要得到的答案。 于是乎,向来云淡风轻清心寡欲的程师范,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可道了最后,却也只余下一声叹息。 “哎……”他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到底是程某不如苏姑娘闲书读得多啊。” 这“闲书”二字,他咬得格外的重,颇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檀唇角勾了勾,也不搭话。 萧逐野聪明,程幕也聪明,但程幕的聪明不是如同萧逐野的那种咄咄逼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程幕的聪明是可进可退,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可彼此双方都留有余地的点到为止。 “倘若有朝一日,还希望能够一览苏姑娘的闲书。”程幕拱手道。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但苏檀知道这一次与第一次之间的区别。 她笑了笑,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真诚,“若有朝一日。” 如果真的那么一天,她会很乐意与眼前这位大儒交心交友,畅聊华夏五千年的瑰丽文化。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部剧的片段,里面那位主角也是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时代,朝堂上的大臣想要让他身败名裂故而当众诬陷,他临危不乱,当场将华夏五千年的文化,不疾不徐展露人前。 其他的情节她记得不甚太清晰,但有一句话,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却怎么也忘不掉。 他说:那些诗句,就像是刀刻斧凿一般,烙在他的脑海里。 当时她只是感慨,但在这一刻,苏檀全然明白了作者塑造那个主角时的心境。 千言万语,如出一辙。 那是华夏的文明,那是五千年的瑰丽。 “好。”程幕深吸一口气,端起手中茶杯,“程某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苏檀笑了笑,同样执茶以礼。 程幕看着少女明媚的面容,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方才只这两句,便已是让程幕如听仙乐耳暂明,不知这其他的雅座,又是出自何处,又何释义?” 他刚刚一路过来,只觉得每一个雅座都别致异常,有一就有二,现下看来其他的也绝不会没有任何说辞。 苏檀眉头一挑,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她眨了眨眼睛,“其他的,待得师范哪日坐进去时,自然就知晓了。” 这两个是她让苏柳给他选的,所以说与他听也无妨,至于其他的……她还想让程幕多来几次呢。 “你这……”程幕自然也明白了苏檀的小心机,一时间不禁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似乎也不错。 程幕道:“那便日后再释义罢。” 横竖,他多来两次,也能够与她多交谈两次。 只到底是可惜了,这样一位才智双全的女子,进了皇室那个泥潭…… 苏檀不知道程幕心中所想,只觉得眼前之人洒脱随性的性子,越发的与自己上辈子敬佩的那位恩师相似。 二人便继续之前的话题,天南地北的聊着,就在兴致再度到了高潮时,下方突然传来几道格外惹眼的声音。 苏檀眉头微微一蹙,手中的茶杯顿住。 那是几道少年的声音,她从屏风后面看过去并不详实,但也隐约可以看到这几位少年风姿绰约,气度不凡,头戴金冠腰佩玉饰,典型的富家公子出行(装逼)的装备。 苏檀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人间烟火最初的定位,主打的是平民亲民寒门读书人路线,便是雅座也不是那种豪华酒楼一步一景,门房相隔的布置。 倘若这几个人是来吃饭的,而他们觉得今日这顿饭不错,随着这种大雍皇城的公子哥的到来,这人间烟火便又会多了一个群体。 这是好事。 但若是这几个人是来找茬的…… 苏檀眸子闪了闪,强忍住起身的冲动,渐渐地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程幕虽然不经常参与市井俗事,但不代表他看不出形势,更何况苏檀方才的表情变化,也是生动形象地说明了这一切。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少女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果然不愧是博览群书之人,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倒是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檀此刻心思还在下面那群人身上,哪里会知道程幕心中所想。 她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动了也没用,而且这场面……交由苏柳去处理也是一次很好锻炼他的机会。 毕竟他以后还想将苏家做强做大,有一些人便不得不接触,若是他这一次能与这些人打上交道,倒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她也相信,苏柳会知道要怎么做。 果不其然,很快下面嘈杂之中就传来了少年清亮的声音。 “几位公子大驾光临,不如就让苏某给几位推荐一番?”苏柳笑语盈盈地上前,看着眼前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年。 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语气客套却不显市井,当真是恰到好处。 苏檀唇角扬起一丝弧度。 这样的姿态出来,便是稳了一半。 第109章 非同寻常的点菜方式 而当苏柳顺利将这几个公子哥迎入二楼雅座时,苏檀就知道,这件事情算是完全稳了。 只是这臭小子带哪里不好,偏偏要把人带到在云起亭旁边来。 风息阁。 一群华服公子纷纷落座,其中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公子折扇一展,朝苏柳微笑颔首,“多谢苏少东家款待,便按照你所言,给我们几个上一桌咱们人间烟火的招牌罢。” 其他的人显然是以他为尊,听到此话便也没有多言其他,苏柳笑着应下,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苏檀还以为他是下楼去安排了,谁知自己一转头便看到一道身影在屏风后面探头探脑。 苏檀:“……” 程幕也跟着望了过去,看到苏柳时,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在这雅座之间还有些许距离,只消不是高声喧哗,便也不会影响隔壁的房间。 苏檀哭笑不得,“你不是把人带去了风息阁吗?过来这里作甚?” 苏柳挠了挠头,倒也不怕有程幕的存在,“阿姐,我觉得他们来的有点奇怪。” 苏檀挑眉,“便是再如何奇怪,你也不该这个时候来找我,你忘了咱们人间烟火的立楼之本了?” 苏柳嘴角抿了抿,“我没忘,就是……算了,我待会儿再和你说。” 丢下这句话,他也不再啰嗦,利落地下楼去吩咐酒楼的伙计。 苏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朝程幕道,“小弟无状,让程师范见笑了。” “程某倒不觉得另弟无状,反倒很是有趣。”程幕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对苏柳的夸赞。 苏檀也笑了。 什么有趣,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当然,她其实也是客套一下。 真要有再人在她面前说苏柳,她第一个不同意。 “但程某很是好奇,另弟是哪里觉得奇怪。”程幕眸子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佯装不解,语气里更是带着探讨的意味。 苏檀看了他一眼,再度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道,“这个,便要待得他忙完后再说了,若是程师范得空,也可以亲自问问他。” 程幕听罢,也笑了,“罢了,今日出门本就是临时起意,待得这顿饭吃完,程某便要带着学生回去了,这个奇怪,还是留待日后罢。” 对于他这番话,苏檀自然是应下的。 其实她之所以愿意与程幕聊这么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眼前这个人的进退有度恰到好处。 只是苏檀当真不知道苏柳在奇怪什么吗? 不,她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是身份和档次不符,态度和善的不符合了。 可凡事没有绝对,万一这些公子哥就是一群素质高家教好,且出来一起玩儿到了饭点心血来潮就来了呢? 凡事皆有可能,苏檀也不想太快的下结论,但她很清楚的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且看到最后罢。 但苏檀到底没有等到最后,因为这几个公子很快就不安分了。 随着二楼传来一声激动地吆喝声,一楼大厅的食客纷纷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绯色锦衣的少年,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哎,掌柜的,你们家这个桃花仙味道不错,再给我们来个三壶。” 声势浩大的,就是苏檀想要听不到都难。 苏檀忍不住蹙了蹙眉。 要说这些公子哥也着实识货,这桃花仙的确是苏家酒楼里味道最好,价钱也最贵的一味。 当然,对于这群世家子,钱财方面还只是小事,但苏檀记得林氏曾经告诉过自己,这桃花仙乃是三十年的陈酿,普通人可谓一杯入魂,便是个中高手,至多也能喝个三两。 故而这桃花仙还有一个名号叫做“仙人醉”。 这几位公子哥的酒量便是再好,三壶桃花仙下肚,怕也是要烂醉如泥。 苏檀这厢正琢磨着,很快又传来了第二道声音,第三道声音…… 当接连不断的夸赞声从二楼传到一楼时,一楼的食客们也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一楼的食客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平素哪里有和这些个公子哥吃一样菜的机会?这下听到他们对人间烟火的菜式赞不绝口,也忍不住纷纷效仿。 而那些个刚进来的客人,更是直接连菜都不点,直接跟着上面的吆喝声说再来一份。 虽说场面嘈杂混乱,但也算是把整个酒楼都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苏檀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如果这一群公子哥当真是真心实意的来吃饭,那么这样的反应无疑就是人间烟火的活字招牌。 但若是他们是存心来捣乱,只怕今天这个场子也是难收。 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她还是苏柳,都已经只能够任由事情的发展静观其变了。 程幕看着苏檀的反应,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笑意,再一次感慨她小小年纪却能够如此沉得住气。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平素里“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只怕也会是…… 凤息阁里,最开始出来吆喝的少年看着一群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好友,讪讪地放下手中筷子,“不是,你们这样盯着我做甚?” “三壶桃花仙,林浩,你是真不怕这事情传出去被人笑死啊?你知不知道苏记酒楼的桃花仙,那可是声名在外的一杯就醉啊。” “啊?我不知道啊。”林浩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左右,“我只知道这酒里面它最贵,我们说好了不是按照最贵的来上吗?这样苏家酒楼,不,人间烟火噱头才高,入账才多嘛。” “那你也不能够一下上三壶吧?”另一个少年叹了一声,“这三壶酒,你打算怎么做,点了不喝?” “这……”林浩挠了挠头,“那要不带回去呗,你们这一个个都看着我,这算怎么回事嘛?还说我,你们这一个个把菜重着上,下面的客人也跟着起哄,要是这食材没有备够,苏家人不得急死?到时候我看看你们怎么交代。”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一道稍微沉稳的声音,“都已经做了,便莫要再互相指责,此事是我没有及时与你们商议,若是三殿下追究,便由我一人来承担罢。” 苏其实她也不觉得苏柳 只他倒没有往旁的地方而去,屏风后面钻过来 第110章 萧逐野亲自来接人 “如何?”程幕见苏檀进来,脸上浮起几分淡淡的笑意。 “无碍。”苏檀摇了摇头,再度坐下。 虽然不好抛头露面,但眼下这事情如此,苏檀到底有些坐不住,故而她便出去询问了一下苏柳。 好在今日开业,苏源备足了食材,眼下还能够应付。 只是那些少年们的对话…… 苏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要是说自己不是故意去听墙角,而是恰好路过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最后那几句话,会有人信吗? 只是她想过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连最糟糕的情景她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这几个少年公子哥会是萧逐野叫来帮着撑场子的。 神他妈的萧逐野,神他妈的撑场子。 要不是苏父他们也算是有经验,就以他们这“活菩萨”的做法,别说撑场子,不给他们把场子砸了就不错了。 “这是何物?”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程幕似惊似喜的询问。 苏檀定眼一瞧,便看到他手中端着一小杯奶茶。 苏檀嘴角一抽,没想到苏柳居然把这个也给上了,可眼下都已经问起来了,她又不能不答。 “奶茶。”苏檀道。 “奶茶?”程幕眼睛一亮,“怪不得我在里面喝出了茶的清香!”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纯的马奶羊奶之流,一想到这些带檀腥之物,他便没有动手,直到闻到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这玩意儿,可有告知众人?”程幕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苏檀摇头,“此物,供不应求。” 她并非想玩什么饥饿营销,而是眼下这大雍的牛奶并不多,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饮上一回。 所以还没有对外大肆宣扬。 她也没有想到,苏柳会给他们这里送来这个。 “这倒是可惜了。”程幕点了点头,虽然觉得遗憾,但也能够理解。 他说完,忍不住又喝了一小盏。 苏檀见他喜欢,忍不住笑道,“程师范若是喜欢,日后每次做了此味便给你送上一壶如何?” “不必不必。”程幕一听,连忙摆手,“此物珍贵……” 其实也不算多珍贵,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年轻人人手一杯,杯子连起来可达地球三十圈。 “不白送。”苏檀勾唇一笑,“不过是将师范列为重要客人。” 言下之意,该给的还是要给。 程幕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话却分明是欢喜的,“当真?” “当真。”苏檀眨了眨眼睛。 “那……好的呀。”程幕嘿嘿一笑,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憨态。 苏檀见他如此,心里顿时笑开了花,她就知道,程幕是一个好美食的,虽然他没有说,但在方才那些个菜上了之后,这个人的筷子可就没有停下来过了。 而对于程幕这样的人而言,必然是极为爱重羽毛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白嫖,所以苏檀那句话,便是面子里子都给他了,他又怎么可能不会答应? 而她,并不介意让苏家日后多一个大雍大儒级的朋友。 待得和程幕将这顿饭吃完,苏檀便也起身离开了酒楼,从后门离开。 不用叫,苏檀也知道秋蝉她们必然在附近,果不其然,只一会儿,众人便都出现了。 “夫人这是要回去?”秋蝉看着苏檀朝马车里走,连忙快步跟上。 “是啊。”苏檀点头,“时候不早了。” 这话说的,像极了一个在外面玩久了,害怕家里大人责怪要赶紧回家的孩子。 秋蝉眸子闪了闪,停住脚步,“夫人,爷说今日酒楼开张,夫人若是愿意,倒也可以晚些回去。” 苏檀笑了笑,“不必,人间烟火虽是我父兄的产业,却不是我的产业,今日能够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知道秋蝉时好意,但既然知道了那几个少年不是来挑刺砸场子的,她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更何况,他们既然是萧逐野派来的,那便是酒楼当真有什么问题,有他们在也不会掀起风浪来。 她还不如早点回去,免得萧逐野那狗东西挑刺。 虽说这段时日还好,但是他那阴晴不定的狗性子,她还是得防着些许。 苏檀一边想,一边上马车,便也没有多去注意左右随从比往日更加肃穆的表情,以及今日的秋蝉早在开始说话时就顿了脚步,并没有跟着上去。 直到她刚掀开帘子,便被一双手臂捞了进去。 待得萧逐野把人圈进怀里,苏檀眨了眨眼睛,语气又惊又喜,“爷怎么来了。” 萧逐野闻言,低低一笑,“爷为何不能来?今日怎么没有被吓到了?” 一句话询问换两句反问,苏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没有吓到? 那当然是被萧逐野这狗东西锻炼出来的! 而且这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便是不看,她都知道是谁。 甚至其实想都不用想,能在马车里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萧逐野还有谁? 苏檀心想还好她刚刚没有胡说八道,不然现在她得分分钟给萧逐野表演个原地爆炸。 “爷身上的味道,妾很熟悉。”苏檀垂下眸子,给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 “哦?”萧逐野低低一笑,凑在苏檀的脖颈处嗅了一下,“什么味道?” “说不出来。”苏檀缩了缩脖子,这股子若有若无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躲又想笑,“就是熟悉,而且……好闻。” 这倒不是假话。 萧逐野这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便是身上的衣裳都带着皇室特有的极品熏香。 真金白银堆起来的东西,能不好闻吗? 很明显听到的萧逐野也很是高兴,在苏檀唇上轻轻一啄,萧逐野道:“如此,爷回去便赏你如何?” 苏檀:“!” 还有这种好事?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是这种泼天的富贵。 于是乎,她唇角上扬,笑得明眸皓齿,“妾多谢爷。” 萧逐野勾了勾唇角,又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回府。” 只苏檀没有看到的是,萧逐野深邃的眸子里,一晃而过的别样意味。 第111章 蚀骨销魂的赏赐 因得了萧逐野的奖励,故而这一路上,苏檀都对他格外的客气,毕竟是亏待谁都不能够亏待金主爸爸不是? 人是不能够为五斗米折腰,但倘若是五百斗米,那就是让她五体投地她都是可以的。 以至于这一次,便是萧逐野将苏檀直接从马车一路抱回含光院,她都没有反抗,反而还乖乖地跟一只小绵羊似的。 直到身体被人放在了床榻上。 苏檀都不知道是因为这落在床榻上的动作起伏有点大,还是这一路上过来时自己把头埋在萧逐野的脖颈里面导致有点缺氧,直到狗男人身体压下来,伸手扯她腰带时她才反应过来。 “爷……”苏檀吓得往后一缩,小手撑住男人欲要往下压的身体,“你……” “不是说想要这个味道吗?”萧逐野勾了勾唇角,修长的手指往苏檀下巴处轻轻一勾。 苏檀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他不应该赶紧让人拿一盒这个熏香来吗? “爷现在给你就是。”萧逐野唇角弧度继续上扬。 苏檀:“?” 神他妈的狗东西! 她很想自己不要秒懂,但是就此情此景加上萧逐野这个人,她就是想假装不懂都不行! 谁好人家是这样染味道的啊?! 哦,也对,萧逐野哪里算什么好人家。 这厮压根不算人。 虽然心里咬牙切齿的对这个狗男人痛恨,但是都到了这个份上,苏檀也知道容不得自己说不要。 而且…… 想到在酒楼时那群华服贵公子之间的对话,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反手抱住了萧逐野的脖子,声音娇娇柔柔,“那……爷轻点儿。” 彼时,萧逐野手指正挑着苏檀的衣襟,听到这句话的刹那,眸子里的欲望再也压制不住。 这段时日虽说夜里也歇在含光院,可他如今到底还是让她知晓,故而也不敢做得过分,而这种感觉却最是不上不下让人难受。 于是乎,不过须臾,便是一大片欺塞白雪的肌肤入眼,再一眨眼,便是千万梨花迎风来,万卷绿柳随波荡。 最开始做这种事情时,苏檀还有些些许忸怩,但一来二去,却也知道了男人的性子,更明白这种事情当真就是你来我往才算不吃亏。 于是乎,她也就没有打算委屈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萧逐野乐得苏檀配合,兴致自然越发高涨,登上极乐之巅时,二人嘴里同时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萧逐野捏住那柔软细腻,几乎不盈一握的腰肢,眸子里柔情与欲望并重,“爷的檀儿,当真是蚀骨销魂。” 苏檀瞥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眸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当真是又娇又媚。 萧逐野眸子又是一暗,刚刚歇下去的欲望再度燃烧起熊熊怒火,很快第二轮挞伐再起…… 可待得第二次之时,苏檀明显没有了第一回的气力,被萧逐野按住狠狠摆弄了几下,整个身子都仿若那大海里的孤舟,摇摇欲坠…… 直到男人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喘息,这场到了最后只剩下单方面征服的“战争”才算尘埃落定。 一方退无可退,丢盔弃甲;一方得寸进尺,大获全胜。 萧逐野过了一会儿,才将身体撑将起来,看着底下此刻已是汗水涔涔的苏檀,伸手帮她将额角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拨到一旁,俯身在她脖颈间一嗅。 “嗯,这回有了爷身上的味道了。” 情欲过后,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少了平日的威严与捉摸不透,多了几分黏腻与温度。 苏檀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不是她不想说话,是这两个回合下来,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身体像是被什么扯成了两半,尤其是小腹处,更是酸痛得厉害。 苏檀想,难道这种事情也是要时常练习才行? 不然怎么这回会这么累啊? 萧逐野显然也察觉到了苏檀的不对,眸子闪了闪,一把将人抱将起来,朝下人早已经准备好浴桶的偏房走去。 苏檀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就没有拒绝,毕竟每次泡完澡之后,确实会舒服很多。 有时候苏檀会觉得,萧逐野这个男人虽狗,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拿这干了这档子事的后续来看,他还不算太过分。 至少比起那些不管女人死活,自己爽完就呼呼大睡的男人要好——当然,前提是这狗东西别在这浴桶里玩花样。 但就算是萧逐野真要玩儿,苏檀觉得自己也不想管了,他喵的……真的太累了。 萧逐野这厢还在帮怀里的人儿轻柔的擦拭着,便听到一阵清浅的呼吸声,他转头一看,便瞧着那小脑袋瓜靠在自己胸口,正缓缓往下落,吓得萧逐野丢下手中的丝帕,一把托住她的下巴…… 看到那毫无任何反应的人儿,萧逐野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哑然失笑。 长腿一迈,便将怀里的人儿抱将起来,再度朝床榻走去,当然……在此之前,他没有忘记给苏檀擦干身上的水渍,穿上柔软的里衣。 只是在给她穿上里衣之时,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了另一件衣裳样式…… 却是不知那衣裳放在了何处,若是下回让她穿着做上一回,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次,便先饶过你。”将锦被帮苏檀盖好,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才转身离开。 只他不知道的是,房门刚刚响起的那一刻,床榻上的人也睁开了眸子。 彼时的苏檀,脸上哪里有半点儿睡意的模样,她看着门外那道越来越虚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次,就当是还他让那些人去撑场子罢。 虽然这撑场子的手段,也着实算不上什么高明。 虽然,他似乎也没有想要让她知道。 但,她并不想欠他萧逐野的人情。 门外,萧逐野一出来秋蝉自然是上前行礼。 萧逐野点了点头,“过会儿去本宫库房,给你家主子取上几两爷平日用的熏香。” 既是诺了她,又怎会不做。 第112章 这可是三弟看重的女人 人间烟火。 彼时,苏柳正将那群险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贵公子送走,刚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了一道穿着素白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正朝里面走来。 他微微怔了一下,便再度起身,笑着朝年轻男人走去,拱手相迎,“这位公子可是要用午膳?” “嗯。”年轻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有劳少东家安排。” 苏柳眸子闪了闪,“那在下就斗胆为这位客官安排二楼的雅座了。” “嗯。”年轻男子轻轻颔首,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之间的对话并不算大声,店里的伙计见自家少东家亲自迎接,便也没有再度上前,再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还以为这是苏柳往日里相识的朋友。 在苏柳将人带到二楼雅座时,正好苏源出来找他,没有看到人便询问店里的伙计,伙计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想,竹筒倒豆子般跟苏源说了。 苏源听了倒也没有多言,只苏柳下来时,便将人叫去了里房。 苏柳这厢还要急着去吩咐后厨备菜,脚刚刚踏进门槛就忍不住开口询问,“爹,你这叫我过来作甚?我还要照顾客人呢?” “你朋友?”苏源挑眉,开门见山道。 这话倒是把苏柳问得一愣,忍不住反问道:“什么朋友?” “刚刚招待的那个。”苏源朝二楼雅座方向瞥了一眼。 苏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爹,谁跟你说那是我朋友啊?” “不是你朋友,你跟他有说有笑,一副很熟的模样?”苏源蹙眉,“若是你朋友来了,你可不能够随意糊弄,今日这朋友的酒钱,就免了罢。” “我的亲爹哎。”苏柳越听越是哭笑不得,“那真不是我朋友,再说了,就算是朋友来了,也不能够白吃啊,毕竟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再说咱们这酒楼开张的折扣够大了,我可不会因小失大。” 他说话的速度快,苏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又盯了他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当真不是你朋友?” “真不是我朋友。”苏柳都要喊冤了,“爹你咋就不信我呢?” 苏源眸子闪了闪,他自然没有不信自己儿子的意思,只是自从让他加入这“人间烟火”的营生后,他算是发现了自家这二儿子一个与苏家人格外不同的性子——绝对的无利不起早。 酒楼里那么多的客人,他虽然都做到了以礼相待,但若是说一视同仁,那绝对是假的。 那些个二楼雅座的客人,哪个不是他亲自带上去的。 只苏源也明白,这是自家儿子作为人间烟火少东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便也不会阻止。 但刚刚来的那两个人…… 苏源眸子闪了闪,语重心长道,“柳儿,你结识达官显贵,我不反对,你日后有你的路子要走,但我今日只与你说一句,无论何时,不管日后你走到那一步,都不能够店大欺客。” 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苏源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苏柳一开始听得还有几分漫不经心,但听到那句“无论何时都不能店大欺客”的话时,便也明白这是苏源在给他教诲。 苏柳正色了表情,站直身体,“儿子知道了,还请爹放心。” 只这句话刚刚记在心里,苏柳就发现不对劲了,此情此景加上这句话,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爹。”苏柳嘴角抽搐,“你不会以为我刚刚是在宰客吧?” 苏源抿了抿唇角,没有回答。 可这无声胜有声不就是这个意思? 苏柳差点儿被气笑了,“不是,爹,谁告诉你那位公子没有钱了?” 就那风度,那仪态,就算是穿着一身破烂,那也是挡不住的贵气好吗? 这些人要是因为他没有穿着锦衣华服绫罗绸缎就觉得这不是贵人,那他觉得这店里伙计看人的本事,还真得回炉重造一下了。 苏源想起伙计跟他说的,也忍不住皱了眉头,“他不是穿着普通,打扮普通?” “谁跟你说他穿着普通了?”苏柳这一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而且,爹你有看过哪个普通人随身带个小厮随从的吗?” “小厮随从?”苏源怔了,“你确定那是他带的……” “是啊。”苏柳叹了一声,“爹你信我的准没错,还有啊,以后店里伙计的一面之词你还是少听点吧,不对……我觉得等这几天空闲下来,我还得给他们教教看人的本事……” 一边说,苏柳一边往外走,他没有告诉苏源的是,他之所以去接待来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那藏不住的贵气天成,以及身边的随从小厮。 而是因为——在这个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自己在三皇子府里,面对萧逐野的感觉。 虽然这个人隐藏得很好,但是那一类人与生俱来的气息,又岂是说藏就藏得了的? 此刻,二楼雅座。 男人兴趣盎然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一双水光潋滟的温润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与他一同进来的男子,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绝对不会让人去看第二眼。 但若是苏檀在这,就会发现这个人恰好就是上次在大街上将她拦住,说自家公子有请她一叙的那个人。 “公子。”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属下以为公子实在不该亲自来这。” 他声音平静,不带丝毫的情绪起伏,但分明是嫌弃与反对的意味。 “有何不可。”反而是坐下来的男人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更为平和,虽是反问的话语,但也有种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公子若是想找那女人,属下寻机会再见就是,总不会让她再拒绝。”随从回道。 “你觉得,你一次无法让她答应,第二次就能成功?”男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属下……”男人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急切。 “那可是能让二弟看重到亲自来接回府的人。”男人轻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况且就今日这人间烟火的阵仗,她绝非一般女子。” 第113章 萧逐野,你疯了吧 随从似还想说什么,男人却突然坐直身体不再说话,并给了对方一个禁言的眼神。 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男子唇角弯了弯,“请进。” 苏柳俯身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笑,“客官的午膳已经备好,可要现下给你布上?” “有劳苏少东家了。”男子轻轻颔首,客气又周到。 苏柳忙道,“客官言重了,客官看得起人间烟火便是我们福气。”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待得饭菜全部上好,便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他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还没有抬起,便被人唤住。 “今日酒楼开张,想来苏少东家也是十分忙碌,眼下客人倒是少了些许,不知苏少东家可愿意坐下来与在下喝上一杯。”男人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音调更是温润如玉,却隐约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味。 苏柳脸色微怔,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只转过之时,脸上又是如春风般的笑容,“这,怕是不妥罢?” “有何不妥?”男子轻笑,仰头看着苏柳,“人间烟火这酒楼,可谓在下这些年见过最为别致的一家,想来苏少东家也是别致之人,该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他一边说着,站在他身后的随从便起身上前,直接在男子对面摆上一个酒杯,斟上了满满一杯。 苏柳:“……” 他看着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嘴角差点儿抽到起飞,这算什么?逼上梁山哪? 他现在告诉眼前这位,自家这酒楼的别致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那别致的二姐还来得及吗? 可想归想,苏柳也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说了,那就真是白长这脑子,以及去苏檀那里待的半个月了。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苏柳到底是顺了眼前这人的意坐了下来,只心里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防备警惕。 吃饭自然不可能真只是来吃饭的,苏柳也清楚地明白这个,毕竟真要找个人陪着,找谁不行啊,干嘛非得是他? 果不其然,这菜没有吃几口,话就开始了。 “苏家这酒楼,无论是这装潢名头,还是待客方法,可与大雍其他的酒楼格外不同,想来是苏少东家花的心思。”男子端着手中的酒杯转了转,眉眼带笑,酒是好酒,却并没有要入口的意思。 “是与家父家母一起商量。”苏柳从善如流。 “可苏家过往的酒馆,却不是这般风格。”男子温声细语,却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苏柳的假话。 就差直接把“你在骗我”几个字说出口了。 好在苏柳心里有底,“过往到底只是一个酒馆,便是有万般想法也是无用武之地。” 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笑着点头,“这倒也是。” 苏柳知道眼前之人压根没有信自己方才那番说辞,但既然对方不再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言。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店里伙计的吆喝声,苏柳眸子闪了闪,“客官,我这……” “无妨,苏少东家有事尽管去忙就是,你我来日方长。”男子也不阻拦,手中的酒杯抬了抬。 苏柳见状,只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走出雅座的门的那一刻,苏柳心想这还要什么来日方长啊,最好是死生不复相见才好。 “这苏家少东家,当真是狂悖,主子又何必与他这般好言好语。”随从看向苏柳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泛着寒意。 男子嗤笑一声,“墨七,这看人不能只看一回和不能看表面的道理一样,以我来看,这苏少东家倒是十分有趣,今日也算不虚此行。” 墨七虽然心里还是对苏柳这一句话里没有半句实话的行为感到恼怒,可到底眼前之人已经如此说了,他便也不能够轻易再反驳。 “过些时日再来罢,这人间烟火,倒却是有几分人间烟火气。”见男子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墨七赶忙上前伺候他起身。 二人走出酒楼时,屋外阳光明媚,三月风光正好。 但此刻的三皇子府书房,却是另一道光景。 宁野狐觉得,如果有朝一日他疯了,不用怀疑,绝对是被萧逐野气的。 哪有病人这么不听大夫的话的啊? 他真是有毛病,才到他这里来找罪受。 “萧逐野。”实在是气极了,宁野狐连面子上那一套也不愿意再做,“你是真的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啊,之前说好的三个月,如今还有几天啊?你肚子里那些蛊虫还有多少啊?三成的蛊虫,你这段时日是去当和尚了吗?” “这段时日,我在落霞院。”萧逐野神色淡然,半个身体靠在宽大的浴桶里。 浴桶里的水黑如墨汁,带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滚烫的水汽在屋里氤氲出一场大雾,宛若一层薄纱。 “你说这话?”他不说还好,宁野狐觉得自己怕是要被活活的气死,“你当我是你后院里那些女人啊,你住落霞院?别说身体了,你魂都不在那里。” 许是说得太快了,宁野狐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地一阵咳嗽后,脖子和脸都变得通红,“你就自己说吧,你到底怎么想,还有十天,要么你自己被蛊虫废了,要么我直接帮你废了,免得咱们都在这里耗着。” 他算是看出来了,让萧逐野将蛊虫转移到那个女人的身体里去的法子,铁定是行不通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现在别的不求,就求萧逐野给他一句痛快话,免得继续耗着。 躺在浴桶里的男人闭着双眸,眉眼里看不出半点儿情绪,仿若宁野狐说的那个随时会被蛊虫侵入毁掉的人不是他。 “宁野狐。”许久,他才幽幽开口,睁开的眸子里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哪有法子?”宁野狐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反驳,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那个法子?你要用它?为了一个女人?萧逐野,你是疯了吧?” 第114章 萧逐野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不是因为她。”萧逐野终于睁开了眸子,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意。 “那是因为什么?”宁野狐差点儿被气笑了。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嘴却是真硬啊。 “我自有我的安排。”萧逐野拿起一旁的衣裳,简单穿好,便起身朝里屋走去。 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落,所行之处落下一道道湿痕。 “你玩真的?”宁野狐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愤怒了,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肃穆。 “嗯。”萧逐野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把拉住萧逐野的胳膊,宁野狐深深地看着眼前神色平静之人,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内心的想法。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意味着我这段时日的身体会变得像一个废人。” “你知道你还要这样做?二皇子如今虽然被皇上削去兵权,可他到底已经从大牢里出来了,而且贵妃的母族这段时日可从未停止过动作,这个节骨眼上你竟要把自己往枪口上送?” 宁野狐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被蛊弄坏了身体,而是直接被蛊弄坏了脑子,还是屎壳郎见了能欢天喜地的那种。 “我自有我的打算。”萧逐野神色淡淡,“莫不是宁大神医做不到?” “做不到?我做不到?”宁野狐深吸一口气,“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那你多说这些做什么?”萧逐野轻笑一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宁野狐也就明白了对方这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情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萧逐野也不急,也没有在意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慢条斯理地换好衣裳,端的又是清风朗月的天潢贵胄模样。 宁野狐也总算是缓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激动,“萧逐野,便是用了这药,也不过是让蛊虫暂时休眠一年,一年之后,你还是要继续用她解蛊,倘若一年你依旧不再解蛊,或许就不是伤身这么简单了。” 他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么就让他看看,他一年后会如何。 “一年。”萧逐野点头。 “是,一年。”宁野狐以为对方在和自己确认时限,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而且这一年里,你身体会变得比正常人更差,甚至还有可能会……” “够了。”不等宁野狐说完,萧逐野便打断了他的话,“明日便做罢。” 一年的时间,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也可以,留下她的命。 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丧心病狂了。 可是在看到她昏昏沉沉躺在自己怀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气力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可能就是丧心病狂了罢。 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害怕的情绪呢? 他母后不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害怕;他父皇罚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害怕,甚至当年皇祖父驾崩他都没有害怕。 唯独看着苏檀在他怀里,气若游丝的模样时,他怕了。 皇祖父说,他们这些生在皇家的孩子,一出生下来就拥有了很多旁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但也会因此丢失很多人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东西。 他想,苏檀的娇娇柔柔是;苏檀的一日三餐四季两人是;苏檀满心满眼,不带丝毫算计的维护,更是。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又怎么舍得放下啊? “行。”宁野狐叹了一口气,“其实从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必然是打定了主意,但劝你是我作为医者的本分。” “如今你既然已经执意要做,作为医者我依旧不认可,但作为朋友……萧逐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宁野狐都奉陪到底。”宁野狐轻笑一声,朝对面的人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的刹那,宁野狐想,他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两天后。 当苏檀得知落霞院昨天大半夜请了府里的神医去看时,第一反应就是春琴有孩子了。 等到她听到说是萧逐野突然不行了,整个人都有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萧逐野不行? 是哪方面的不行? 不是,不管是哪方面,萧逐野怎么会不行呢? 可眼下这消息都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子府,苏檀就算是想不信都做不到,她抓住匆匆忙忙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的秋蝉,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秋蝉,她们刚刚说的是……” “春琴夫人今日一早起来,便发现爷发了高热,不省人事。”秋蝉也不用苏檀问完,当下就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她,“眼下不仅是府里的大夫都去了,宫里也来了人。” “宫里?”苏檀步子猛地顿住。 虽说眼下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但不知为何,在她的心里还总有一种“狗男人在玩心眼子”的感觉。 可若是宫里也来人了,或许就真的是…… “他怎么会突然病了?”苏檀深吸一口气,“他前些日子不还是好好的嘛?” 大前天白天还在她床榻上将她弄得要死要活的…… 秋蝉脸色也有些些许微妙,她看着苏檀,略微垂下了眸子,“眼下春琴夫人正跪在落霞院的院子里。” “她跪着干嘛?她跪着殿下能好?”苏檀嘴角一抽,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又来这死出? “不是她自己要跪的。”秋蝉摇头。 “那是?”苏檀皱眉,“是殿下?” 如果是萧逐野,那也有可能。 “不是。”秋蝉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罚她做什么?”苏檀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秋蝉再度垂下了头,“宫里有御医一大早就去给皇后娘娘回话了,说殿下这病,源于床笫。” “啊!啊?”苏檀差点儿没有绷住。 什么源于床笫?直接说纵欲过度得了呗! “夫人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秋蝉眯了眯眸子,如果真是因为那种事,究竟是源于谁,只怕…… 再度抬起头来时,眼神早已经恢复了最初的从容和平静。 苏檀觉得脑袋有点懵,恍恍惚惚地跟着点头。 原来,还真的有人会在床上搞出事情来,不愧是萧逐野啊! 狗男人真行。 哦,不,现在可能不行了。 第115章 檀儿,你莫要嫌弃爷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许是接近清明,这天说变就变,虽然没有下雨,但空中却是布满了阴云,水汽也是格外的重,视野都似乎蒙了一层雾。 苏檀抵达落霞院的时候,果然看到一道穿着素色衣裙的身影在院子中间跪着。 春琴似是知道了苏檀的到来,垂着的头微微抬起,看向了她。 此时已是酉时,夜幕渐垂,二人视线在灰蒙蒙的半空中交织,只一瞬,苏檀便挪开了目光,继续大步往前走。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像是失去了母鹿的鹿崽,端的是一副可怜无措的模样,平白惹人怜爱。 以至于守在院子外面的下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都没有伸手拦她。 春琴就这样看着那道背影渐渐离自己远去,她想拦,却不敢;她想阻止,却没有丝毫立场。 她只能够看着苏檀,一步一步朝她心中挂念的那个人越来越近。 跪在院子里的这六个时辰,她想了许久,却怎么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前半夜还与她缠绵的人,下半夜却陷入了晕厥,在之后更是发了高热。 可事实就是如此,眼下哪怕是她想进去看看,都无能为力。 苏檀自然感受到了那如芒在背的目光,损失可以选择,她是绝对不会来的,可架不住秋蝉在耳边念叨。 于是乎她想,来看看也好,看看萧逐野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路上走来,苏檀也想了许多,她想若是萧逐野这一回真的不行了,或是直接人没了,或许她也可以迎来新的生活。 可当她真的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时,内心却突然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 在苏檀的印象里,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哪怕是夜里在她的榻上,萧逐野都是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 哪里会像此刻,这般……脸色苍白,呼吸孱弱,像是随时会离去一样。 理智告诉她,萧逐野没有死她应该难过;可情感却告诉她,萧逐野活着她松了一口气。 就在苏檀内心百感交集之际,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可是檀儿来了?”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说了两句便咳嗽起来。 苏檀呼吸一窒,思绪未动,脚步先行。 “是妾……”她答。 “檀儿过来。”床榻上的男人撑起一只胳膊,试图起身。 苏檀自然无法放任一个病人这般“自生自灭”,当即快步上前,好在床榻旁有七宝过来服侍,将躺着的人扶将了起来,苏檀连忙帮着拿了一个软枕放在他的腰际让他靠着。 方才还有些许距离,苏檀看得还不算太真切,近在迟尺再一瞧,她整个人都有刹那间的愣怔。 怎么有人只一天就能变化那么大? 眼前的男人,面色灰白,神色萎靡,仿若刚刚从鬼门关出来。 “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反手握住男人抓住她那双冰凉的手,眼神里透着几分无措,眼泪似乎就能掉下来。 萧逐野看着眼前的苏檀,手臂抬起,似想要给她去擦拭眼泪,苏檀见状,连忙俯身。 冰凉的手指成功地触及那柔软的肌肤,萧逐野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吓到你了吧?” 苏檀点头,“是吓到了。” 但不是因为萧逐野的病,而是因为看到春琴跪在地上凄惨的样子。 她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幸灾乐祸,但是她确实庆幸了一下,还好这几天狗男人没有睡在含光院。 否则这个时候跪在地上的,就得是她了。 “爷到底是怎么了啊?”苏檀握住男人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她来这里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看看狗男人到底怎么样了,死没死; 第二个就是摸摸这狗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嘛。 再说,如果真是“那档子事”的缘故,那她可得好好给自己留后路。 “无碍。”萧逐野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眼前的人,“檀儿不必担忧,身子的老毛病了,休养一阵便好。” 他想,早知道她会害怕成这副模样,自己便再恢复两天再见她才好。 “爷都这样了……”苏檀酝酿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恰到好处地落了下来。 还好巧不巧,啪嗒一声,落在了萧逐野的手腕上。 萧逐野只觉得那颗眼泪所落之处,宛若被火灼烧了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安抚眼前的人儿,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檀儿不会嫌弃爷吧?” 苏檀:“?” 啥? 这个时候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对一个从来就没有喜欢你的人问这种话,你这不是搬石头砸脑袋——自讨苦吃嘛。 “不嫌弃。”苏檀答得无比真诚,“妾怎么会嫌弃爷,爷在妾心里,一直都是那般清风朗月,芝兰玉树……” 苏檀内心:再说一句就要yue了。 好在萧逐野很是受用,在苏檀yue出来之前,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爷就知道,檀儿是最可心的人儿,檀儿放心……爷过阵子就好起来了。” 苏表演者檀:“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苏真实檀:你要是真熬不过,要不就算了吧。 “嗯,自然会的。”萧逐野拍了拍苏檀的手,正要继续开口,二人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咳嗽声。 苏檀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怎么都忘不掉的,妖孽狐狸男的脸。 “王爷该起来喝药了。”宁野狐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像是才发现萧逐野已经坐起身似的,“咦,王爷起来了啊,正好,喝药罢。” 说罢,他将手中的药碗往苏檀一塞。 苏檀无语地看着他:“……” 你给我干嘛? 宁野狐:“有劳檀夫人。” 苏檀有理由怀疑,宁野狐在对她公报私仇。 但是,她忍。 看着手中那碗黑漆漆,即便是隔了半尺远都能闻到腥苦味的药,苏檀觉得喂给萧逐野吃,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 于是乎,苏檀眼里露出体贴的神色,“爷,妾服侍爷吃药吧。” 第116章 萧逐野太茶了 当苦涩的药进入嘴里的那一刻,萧逐野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宁野狐这是在报复他。 宁野狐见萧逐野那便是遇到曾经深可见骨的剑伤都不皱一下,此刻却扭成毛毛虫地眉毛,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正要说话时,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 “爷,良药可口利于病。”苏檀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中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勺。 宁野狐眼睛一亮,连忙接话道,“是啊,三殿下,为了让你早日康复,还请王爷再行忍耐。” 萧逐野:“……” 他是怕苦吗? 他是在苏檀面前怕苦。 该死的宁野狐,就不能够让他多被苏檀心疼一下吗? “檀儿,这药……”萧逐野眸子闪了闪,直接将药推将开去。 苏檀:“???” 干嘛?不想活了? 宁野狐:“???” 你没事吧? 萧逐野看了看这个,又望了望那个,最后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委屈。 怎么了?病人还不允许有小性子了? “太苦了。”萧逐野撇嘴。 “三殿下……”宁野狐深吸一口气,“这药,加不了糖。” 萧逐野,你可是堂堂皇子啊,哪里来的脸说这种话啊? 亏他还以为当真是自己做得太苦了,还试图安抚他,结果……他居然是为了讨女人的心疼? 怎么?他也是他们调情中的一环吗? 当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宁野狐再也受不住,转身就走了。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钟,会被里面的茶味给熏死。 宁野狐离开,萧逐野没有开口阻拦,苏檀就更不可能阻拦了。 更何况,她就算是有这份心,也没有这个权力。 但是…… 苏檀眸子闪了闪,将碗里最后一勺药塞进萧逐野的嘴里,等他喝完后,又从七宝端来的蜜饯里拿了一颗梅肉果脯。 萧逐野从善如流地吃下,舌头在柔软的指头间席卷而过,瞬间多了几分餍足。 苏檀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小动作,转身将旁边的东西收拾好,又陪着萧逐野说了一会子话才起身离开。 萧逐野自然不想让她走,可耐不住宁野狐开的药方子后劲太大,以至于他想留苏檀都没有借口。 而且这里是落霞院,并非含光院,她到底也不想让她再这里停留太久…… 于是乎,萧逐野只好在眼皮子越来越重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苏檀的背影离去…… 苏檀走出里屋时,春琴还在地上跪着。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整片大地,春琴的身影像是被一张巨网所吞噬,她眸子闪了闪,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或者大善人,春琴明里暗里害了她那么多次,她觉不可能会做农夫与蛇的故事。 更何况,就她现在这身份,想当农夫都是个笑话。 而且她也明白,今日她既然出现在了这院子里,春琴对她的怨恨,就只会更多,而不会再少。 一出落霞院,一直在外面侯着的秋蝉便迎了过来,“夫人,殿下怎么样了?” 苏檀摇了摇头,“不知道究竟如何,但爷说不必担心,他没事。” 秋蝉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既然无事就好,奴婢扶夫人回去罢。” 苏檀点了点头,茫茫夜色里,她却不知自己内心究竟是怎么样一番滋味。 既然已经去了落霞院见了人,苏檀就不可能只去看一次,毕竟以她的身份,可没有底气在人生病后,一个月就去探望一次的行为。 连着三日,苏檀都踩点过去,而宁野狐也像是踩了点似的,次次都在她来的时候,把药送过来,然后让她喂给萧逐野。 第四天。 苏檀看着站在门口的春琴,神色平静如常,更是如往日一般和她行礼,“见过春琴姐姐。” “檀妹妹来了。”春琴点头回礼。 苏檀看着她,一时间不禁有些许恍惚。 原来,真的只要三天,人就可以变得让你差点认不出来。 若是说里面的萧逐野是因为生病而面容憔悴,那么眼前的春琴则是形容枯槁,仿若被人抽干了灵魂一般。 她知道萧逐野虽然还住在落霞院,但春琴却被皇后下了命令,不允许再接近萧逐野。 也就是说,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她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她想,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春琴这般如望夫石的模样站在门口,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多说什么。 之前无论如何,但今后脚下的路却是自己选的。 当然,眼下二人的处境是一样的,苏檀也进不去了。 因为今日,落霞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殿下,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太医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你告诉我啊,你没事。” …… 来来回回,都几乎是重复的话,苏檀觉得萧逐野没有听烦,她都要听腻了。 不过这声音,倒很是耳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春琴之前带进府的那个小姑娘吧? 准确来说,是萧逐野的准皇子妃。 既然是这样,那应该没她什么事情了吧? 未来三皇子妃探望生病了的三皇子,这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有毛病才掺和一脚。 于是乎,苏檀当即就要转身离去。 结果—— “檀夫人来了,正好,帮忙把药端进去吧。”宁野狐一脸神仙模样,从落霞院门口施施然而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着药碗。 苏檀:“……” 她有一句想要问候宁野狐祖宗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想假装没有听见,毕竟眼下这么多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可就在苏檀刚准备拔腿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娇俏声音,“你给我站住。” 苏檀:“……” 我还没有动呢。 她转身看向那已经冲到了门口,双眸通红,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少女,“见过邱小姐。” 上回可以不知道不打招呼,这次再不打招呼,就不应该了。 “你,进来。”邱青儿看着苏檀,眸子里的神色充满了不甘,但更多的是对里面的人的担忧。 第117章 萧逐野不行,人尽皆知 “我?”苏檀看向邱青儿,眼里带了几分“疑惑”,“不是……” 她说着,目光飘向旁边的春琴。 “对,就你。”邱青儿先是轻哼了一声,紧接着瞪了一眼旁边的春琴,几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本小姐说谁过来,就是谁。” 她虽然平素看不得府里后院那些在她爹深表勾心斗角的小妾,但不代表她听不出苏檀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她上回来的时候,和春琴走的近吗? 可那是当时,如今春琴害得三皇子殿下这般模样,她没有找她麻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和上次那回以礼相待。 至于这个苏檀,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完全不顺眼。 苏檀刚刚之所以说那句话,不全是为了报上回春琴给她下眼药的仇,而是她真的不是那么想进去。 可眼下邱青儿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进去服侍三殿下喝药吧。”待得苏檀走到身边,邱青儿看向她手中的药碗,撇了撇嘴角,“服侍完之后,立马就出来。” 苏檀从善如流地点头,“是。” 真好啊,今天可以早点结束工作回家休息了。 没错,对于这几天的日子,苏檀还真就像“打卡上班”一样,到了点就过来看看萧逐野,例行打个招呼,然后就回去含光院自由自在。 如今府里这个样子,春琴自顾不暇,莫黛除了时不时过来她这里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吃食,自然不会有人再过来找她的麻烦。 这种领导二十四小时不在,不打扰的生活,简直就是“打工人”的梦中情活!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不爽的就是,萧逐野这个大领导每次喝药都要磨蹭半天,等到喝完还得留她在哪里磨蹭半天。 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准夫人过来视察,萧逐野高低还是得顾忌一下她的面子吧? 想到这儿,苏檀脸上的笑容都比前两天的要愉悦几分。 那药也就是最开始的头几天里药效猛些,经过几天的调养,萧逐野身子也在慢慢恢复,脸色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的灰白。 苏檀如往常一样给萧逐野行礼,“爷,妾来服侍你用药。” “你来了。”看着来人,萧逐野眼里瞬间多了几分笑意,“檀儿,不必多礼。” 苏檀没用理会他的客套,把属于她这个身份要做的事情一一做完,这才来到萧逐野的身边。 喝药的整个过程,苏檀都能够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那位准三皇子。 但既然萧逐野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也不会没眼力见的去开口。 换而言之,不管邱青儿在不在,她活都还是一样地干。 等到萧逐野将药喝完,苏檀麻利地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就要起身告退。 萧逐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苏檀:“?” 他喵的,你大老婆就在后面,你还想干嘛? 萧逐野看着苏檀的眸子,眼神清澈似乎让人可以看到里面一览无余的情深。 他眸子闪了闪,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手,“檀儿,你放心,爷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檀:“是,檀儿明白。” 又是这句话,苏檀觉得再听几遍,怕不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而且管他什么交代,都没有她现在跑路来得欢快! 她经过门口时,猝不及防地又对上了邱青儿的目光。 苏檀朝她福身一笑,然后溜之大吉。 邱青儿:“……” 她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自己来了,她不是应该得哭才对? 苏檀可想不管里面的人怎么想,拔腿就要往外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趁着府里没有人管她,她还是去一趟人间烟火吧,毕竟这开张也有一段时日了。 如今苏檀出府,秋蝉不会再拦,但听到她说今日就要出去时,她还是劝了一下。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苏檀今天一定出门。 三皇子门口的马车驶出巷子时,一道身影也随之离开,快速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苏檀来到人间烟火时,正好是用午膳的点,当即吩咐秋蝉让车夫把马车赶去后院,她从后面的小门而入。 但即便是如此,也依旧能听到前堂的人声鼎沸。 见此场景,苏檀原本悬着的心,便也平安落地。 苏柳在苏檀进门的那一刻,便得到了消息,他几步就蹿到苏檀的面前,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二姐姐,你回来了。” “嗯。”苏檀拢了拢头上的兜帽,“这段时日,看来你做得不错。” “多亏了二姐的法子,有了不少回头客。”苏柳满面春风,“爹和娘知道你来了,很是高兴,奈何今日客人多,她们走不脱。” “无妨,让她们忙就是。”苏檀笑了笑,这种时候忙点儿是好事,“只是你且记得,让他们要仔细身子。” “我明白。”苏柳嘿嘿一笑,带着苏檀就往楼上的雅座走,“二姐今日回来的正巧,二楼还有一处雅座。” “倒也不是非得一回来就坐雅座。”苏檀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客人。 “那怎么行。”苏柳摇头,拍了拍胸脯:“在我的心里,二姐就是最尊贵的客人。” 苏檀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莞尔一笑,只笑到最后,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便是再尊贵,到底也是客人了。 “走罢。”她说。 苏柳挠了挠头,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二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比最尊贵的客人还要重要。” 苏檀轻笑一声,“我知道。” 事实如此,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二人当即就要上去雅座,谁知刚刚没有走上几步,却听得几道声音从大堂传出。 若说这大堂嘈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苏檀其实听得不算太清楚。 可偏偏,那句话就是这般清晰地传进了苏檀的耳朵。 “你们听说了吗?这三皇子好像不行了。” “这有什么没有听说的,但我知道的,不是这个不行,是那个不行,还有啊……因为这事儿,邱家好像要退婚呢。” 第118章 苏小姐,又见面了 “二姐……”苏柳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苏檀眸子闪了闪,并不多言,若无其事般继续朝雅座走去。 苏柳挠了挠头,只好乖乖跟上。 等到二人将雅座的屏风隔好,苏檀神色平静地看向有些局促的苏柳,“很多人在说这事?” 苏柳眼神飘了飘,“也不是有很多。” 那就是有很多。 苏檀继续道,“这话传了有几日了?” 苏柳:“也没有几日。” 那估计差不多从萧逐野生病那日,就开始传了。 苏檀心里明白,苏柳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见得能瞒得过苏檀,他就是有点后悔,怎么就这么巧让她听到了,他明明已经走得很快了啊。 “还传了些什么?”苏檀见苏柳一脸尴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算了,你去忙吧。” “阿姐……”苏柳肉眼可见的尴尬了起来。 其实,他也想问,三皇子府到底是不是出事了,可见苏檀摆了摆手,只好先退了出去。 苏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比比皆是,但萧逐野这件事情居然归如此绘声绘色地被传将出来,却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且不说萧逐野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言,便是他的身份,也不该被人这般传道。 此事,或许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苏檀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轻笑一声,心想苏柳居然这么快去而复返,“怎么这么快就……” “苏小姐,好久不见。”话音未落,一道穿着白色素衣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苏檀猛地怔住,瞳孔微缩,“你……” “苏小姐应该不会不记得我罢。”来人勾唇一笑,说不出的风光月霁,鸟语花阴。 但苏檀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因为——她看到了男人身后站着的人。 那张平平无奇,丢进人群都不会让人多看第二眼的脸,正是上次在她回府时,拦截她的人。 而且,她也记起了这个脸上带笑的男人。 而实话就是,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不过惊愕压住了思绪的反应。 那个在萧逐野生辰宴上并不多言,似乎最没有存在感,却无法让人忽视的大雍大皇子——萧平津。 “大……”苏檀深吸一口气,当即起身行礼。 “苏小姐客气了,出门在外,无需多礼。”男人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虚虚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苏檀赶忙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几分惶恐,“民女不敢无礼。” “我觉得,能为三弟操办那样一场生辰宴,能将人间烟火做得这般有声有色……能将我派的人拒绝的女子,不会是不敢之人。”萧平津唇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他话里没有一句质疑的意思,却压根没有给苏檀反驳的机会。 苏檀眸子闪了闪,竟是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个人,绝对不比萧逐野好对付。 二人正僵持着,苏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姐,你……萧公子?” 他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眼神猛地一颤,神色瞬间紧张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嗯。”萧平津像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诧异似的,脸上的笑容不减,“苏少东家,又见面了。” “你……” “你先去忙,我与萧公子是约好的。”见苏柳还要开口,苏檀赶忙打断他的话,朝萧平津一笑。 “嗯,对,我与苏小姐今日有约。”萧平津点了点头,看向苏檀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呼之欲出的欣赏。 苏柳看了看苏檀,又看了看萧平津,眼神变了又变,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在苏檀的眼神下,只好点头,“那我去给二位准备酒菜。” 离开二楼时,苏柳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檀所在的位置,手指紧紧地攥起。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不管是萧逐野的那些风言风语,还是那位“萧公子”的突如其来,其实他早就知道或许是奔着苏檀来的,可以他的身份,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他其实,也很想保护她啊…… “萧公子,请坐。”苏檀平静地给萧平津倒了一杯茶。 “我果然没有看错苏小姐。”萧平津颔首入座,唇角荡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果然也如我所想的那般冰雪聪明,天下无双。” 苏檀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嗤笑,“我竟是不知,自己何时能够得到萧公子这般赞誉。” 好好的皇子不当皇子,想当公子,他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 而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显然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其实对于苏小姐,我一直有所耳闻,但直到上回三弟的生辰宴相遇,我才笃定自己所听到的,都不过是无稽之谈。”萧平津端起面前的茶,微抿了一口,姿态优雅。 苏檀挑了挑眉,“其实,也不见得只是无稽之谈。” 就算是人为的假象,那主角也是她。 “苏小姐当真是谦虚。”萧平津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当真甘愿在三弟的后院,当一个装痴弄傻的女子?” 苏檀倒茶的手猛地顿住。 她想到了这个人会说很多,会问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采取这样开门见山的方式。 和他所表现出的这副温润如玉的形象,还真是天壤之别。 而这,或许才是他的本相。 雷厉风行,刀刀见血。 “萧公子这句话,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苏檀继续将杯中的茶续满,“我早已经是殿下的人,又哪里还有什么甘愿不甘愿。” “若是你愿意,我倒是可以助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萧平津眯了眯眸子,抛出橄榄枝,“我想,以苏姑娘的才学,必然不愿意在后院蹉跎一辈子。” 这倒还真是。 如果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但…… 苏檀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声音平静又和煦,“多谢大皇子的好意。” “你……”萧平津神色一喜。 “是的,我愿意。” 第119章 我只想要一个所爱之人 苏檀这句话说完,萧平津的眼神都似乎染上了三分笑意,看苏檀的目光宛若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萧平津端起桌上的茶杯,“我就知道,苏小姐是有大智慧之人。” 苏檀看着男人嘴角噙着的笑,没有错过他眸子深处的势在必得,她笑着一下,轻轻摇头,“抱歉,也许是我表述得不对。” 萧平津:“?” 苏檀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敛去,“我的意思是,我愿意一辈子在他的后院。” 萧平津神色明显一滞,表情都似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最初的笑容。 他身为皇子,母亲是先皇后,他又是当今陛下的长子,自小就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便是之后母后离世,也没有几个人敢对他不敬。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那之后的日子必然不再会和过往一样,尤其是他父皇很快又有了新的皇后。 他曾经也以为心中所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 但或许是老天垂怜,又或许是离世的母后保佑,当今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父皇最疼爱的二皇子,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自以为是的莽夫。 所以,他还有机会。 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得徐徐图之,藏于无形。 所以,哪怕萧问鼎不给他留丝毫颜面,他也可以忍受。 可即便是萧问鼎,也不会像眼前这个女子这般,戏耍于他。 而这,不也证明自己的确是找对了人?至少自己那个深藏不露的三弟,就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苏小姐不必担心,今日你我所言,不会被第二个人知晓。”他勾了勾唇角,展现出来了十二分的耐心。 既然棋局已经开启,他便不可能半途而废。 苏檀看着萧平津脸上表情转瞬之间的风起云涌最后归于平静,突然噗嗤一笑,朝他身后的随从挑了挑下巴,“他不就是第三个?” 怎么是个男人,都喜欢睁眼说瞎话呢。 萧平津想过很多种回答,唯独没有想到苏檀会回他这样一句话,他看了看墨七,“他是我的人,无妨。” “可他确实是个人。”苏檀眨了眨眼睛。 她绝对没有挑刺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除非眼前这位大皇子承认,他打小数学学得不好,没有数对人。 又或许,他可以承认,这屋里有人不是人,当然……那个人可不能够是她。 “我竟是才发现,苏小姐不仅足智多谋,还如此有趣。”萧平津温和一笑,眸子里的神色满是宽容,似乎并不觉得苏檀方才的话有丝毫冒犯。 可越是如此,苏檀的心便越沉。 因为这要是搁狗男人身上,怕是早就和她翻脸了,萧平津到现在都还是巧笑嫣然,这心思深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想来,是上回二弟之事让苏小姐觉得不安?”苏檀正要继续拒绝,萧平津突然再次开口。 苏檀眸子顿时一颤,无论过了多久,那天夜里的事情,都成了她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伤疤。 她努力想要遗忘,却被眼前这个人如此赤裸裸地揭开。 “我今日过来,想要告诉苏小姐的就是,我不会如二弟那般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再者也不会和三弟那般,连自己在意的人都认不出来。”萧平津像是没有看到苏檀眼里的抵触,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我可以给苏小姐,最大的保证和尊重。” 最大的保证和尊重? 这句话一出来,苏檀差点儿没有绷住。 堂堂皇子居然跟她一个后院的妾室谈尊重与保证,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可倘若真能够给她保证,他何至于要这般偷偷摸摸地找她? 若是愿意给她尊重,又何必突然来到这里,拿苏家和人间烟火作为威胁? 什么尊重保证,这些皇子都是一丘之貉,千年的狐狸又何必演什么聊斋? 再者,哪怕她对萧逐野有再多的怨愤,哪怕她很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萧逐野,她根本不可能要遭那样的罪。 可她知道,最后救她出来的人,依旧还是萧逐野。 “萧公子,在下是个福薄之人,这辈子并无过多所求,有一个所爱之人就已经很满足了。”苏檀淡淡一笑,再一次拒绝。 既然已经在萧平津面前扯下了面具,她也就没有必要非得继续去装傻。 如此,当一个恋爱脑也算是一种解法。 横竖原主以前可不就是屎壳郎见了欣喜若狂的恋爱脑吗? 有可被反复查证的事实,她也不怕露馅。 而且……她也还有自己的心思。 眼前这个人所言的内容,她不信;来的时机,她也怀疑。 她甚至一开始都在想,会不会是她在哪里露了马脚,所以萧逐野让这个人来试探自己。 但很显然,这个人和萧逐野不可能是一路上。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答应萧平津。 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人找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自古以来,皇室夺嫡就是成王败寇,九死一生;她不觉得自己这条小命有本事去参与这场游戏。 一个小小的后院,已经是她愿意花心神应付的最大极限。 她没有必要从一个狼窝出来,再进一个虎口。 “所爱之人?”萧平津咀嚼了几遍这句话,轻轻颔首,脸上依旧还是那如沐春风的模样,“果然,苏小姐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苏檀:“?” 这都还可以接,怕是就真的有点离谱了吧? “但苏小姐或许可以当真再看看,一个拿自己婚姻与身体做交易之人;一个嘴上说着在意,却对你在意之人不管不顾的人,是否当真值得你托付。”萧平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最后语气尽是遗憾。 苏檀笑了笑,“多谢萧公子告知,只是人各有志,我不过就是……” “苏小姐不如再问问你父亲,你大哥苏柏,究竟去了何处,所做何事。”萧平津说完,便缓缓起身,态度一如既往地从容且优雅,“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苏小姐与家人相聚,告辞。” 行至门口处,男人再度转头,“若是有朝一日苏小姐回心转意,可随时告知于我,我……不甚欢喜。” 第120章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檀这只有方寸的空间里一个人待了足足有半刻钟,直到苏柳心有不安,再次寻了过来。 “阿姐……”他见里面只剩下了苏檀一个人,悬的心刚要放回肚子里,却被突然抬起头来的苏檀吓了一跳,“阿姐,你……” “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不等苏柳说完,苏檀便直接开口询问。 她这一句话问得又急又快,以至于苏柳都有刹那间没有回过神来,但很快他就摇头,“没,没有啊,爹娘不是说了吗?大哥只是出去……” “所以,你是要我亲自去问爹娘?”苏檀沉声开口,目光灼灼。 如果说最开始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就可以肯定,苏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回过头想想,苏父苏母的三缄其口,所谓的出远门……一切似乎也都有迹可循。 是她太粗心大意,所以才忽略了这些细节。 “别,你别去问爹娘。”苏柳急了,连忙摇头。 从苏父苏母答应他不再去学堂而是来家里酒楼的那一天起,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仿若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父兄要做什么。 “可是阿姐,爹娘不让我说……”苏柳眉头拧紧,眼里透着几分不安。 苏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不为难你。” 说罢,她就要起身。 苏柳见状,赶忙拉住她的手,“阿姐,别……你别去问爹娘,我和你说。” 苏檀顿住步子。 苏柳又道,“但是我告诉你可以,你莫要再去问爹娘,还有……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檀深吸一口气,想到苏柏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看到身影,哪里还能冷静。 “他……他就是……”苏柳眸子闪了闪,最后咬牙道,“大哥之前不是救了一个女子被邱家抓进去了吗?后来虽然被邱家放了出来,但他今年会试的名册,被邱家拿下来了。” “你是说,大哥无法参与今年科考?”苏檀猛地怔住。 “嗯。”苏柳挠了挠头发,语气也有些许颓然,这件事情其实憋在他心里也很久了,今日说了出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 “你们……这么大的事情,竟也瞒着我。”苏檀许久之后才苦笑出声。 三年一次的会试,对于苏柏来说,这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她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不是故意瞒你的。”苏柳连忙道,“是爹娘说,不能给你再添麻烦了。” 苏檀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似乎,不管是站在什么角度,也没有立场说。 苏檀:“邱家有这么大的权力?说把学子的名拿下来,就拿下来?” “国公府其实如今也不算有什么权力,但与他们交好的人并不少。”苏柳这段时日也没少听客人们茶余饭后的交谈,如今对这大雍皇城的官场,也算是有了些许认知。 苏檀听罢,突然一怔,“你说的……是和三皇子……的那个国公府?” 苏柳也怔了一下,眸子闪了闪,声音低了几分,“是……” 他想,不会自家二姐现在才知道吧? 得到肯定回答的苏檀差点儿怒极反笑,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绕来绕去,绕到了同一家的身上。 邱家,还真是和她有缘哪。 “那大哥这几个月去做什么了?”苏檀轻呼一声,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似乎是去找过往求学的恩师。”苏柳回答的有些不确定,“大哥只和爹娘说了此事,我也是偷偷听到的。” 苏檀点了点头,她记得苏柏虽然不是白鹿书院的学子,但曾经求学的时候,的确师从过一位名师。 可是这样的事情,既然和权势攀扯上关系,即便是名师…… 苏柳见苏檀没有说话,心里越发的忐忑,“阿姐,这件事情你真的不要和爹娘说,不然我肯定死定了。” “我知道。”苏檀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了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而且,就算去说,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让苏父苏母知道她知晓了此事,知道担忧这件事情的人又多了一个,让他们二老心中要挂念的事,又多了一样。 爹娘的好意,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去说。 “那阿姐……”苏柳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小时候对于苏檀是单纯的羡慕,羡慕大哥和爹娘都疼她;但如今这份羡慕在这几个月里,早已经转化为了钦慕。 他甚至想,活该她是让父母兄长疼爱的人。 “我先走了,你代我和爹娘问好。”苏檀起身,不再多留。 她怕自己再留下去,见了苏父苏母,终究还是会忍不住。 另一侧,三皇子府。 宁野狐站在落霞院门口的角落里,看着那道掩面哭泣飞奔出去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 很快,一身白衣宛若仙人的身影便拐进了里屋。 “你还真是不给人家留半点儿情面啊,就不怕把你的“好”名声给砸了?”宁野狐看着闭目养神的萧逐野,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这么多天了,总算是让他找到了可以嘲讽的机会。 “无妨。”萧逐野缓缓睁开眸子。 “无妨?”宁野狐轻笑,手中折扇挽了一个漂亮的花儿,“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要弄砸这门婚事的吧?怕不是外面的那些传言,也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何出此言。”萧逐野挑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人大肆去说他不行?” 话是如此,可他那眼神,哪里有半点儿在意的意思。 宁野狐也乐了,“你觉得你如今算正常?” 敢问哪个正常人,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如今好了,身子毁了,婚也没了。 好不容易人家姑娘巴巴上门,他还直接给人赶了回去,当真是…… 当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把“我不想要这门婚事”的心藏起来的意思啊。 但该说不说,这人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毕竟这邱国公府,的确不是良配。 第121章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话 苏檀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甚至在回府的第一时间,她还去探望了一下萧逐野。 萧逐野这厢刚刚和宁野狐将事情谈完,见她来了,宁野狐颇有眼力见的就要离开,却不想被苏檀叫住。 他转身,眼里带了几分诧异,“你叫我?”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似乎是对他有敌意的吧? 哦,不对,不是似乎,是的确。 眼下这眼神,可不就是嘛。 “嗯。”苏檀点头。 她的确没有掩饰自己眼神里对宁野狐的不满与敌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萧逐野,她犯不着对曾经“害”过她的人假言辞色。 而且,她这敌意,便是萧逐野看到了,那也是事出有因。 “宁神医。”苏檀缓缓开口,“我家殿下这身子,还有多少时日可以痊愈?” “这个啊……”宁野狐挑了挑眉头,“这个可保不准啊。” 这来势汹汹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除了身体虚弱一些,什么时候好不就看萧逐野自己了嘛。 “保不准?”苏檀嗤笑一声,眸子里露出一丝冷意,“你不是神医嘛?我家殿下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好?” 这句话一出来,屋里的二人齐齐愣住。 宁野狐:“?”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甚至可以骂他长得丑,但是她不可以质疑他医术不行! 而另一侧的萧逐野,脸上的表情则从苏檀一开始叫住宁野狐时的警惕,渐渐转为笑意。 果然,他的檀儿满心满眼都是他。 于是乎,萧逐野也轻轻咳嗽一声,“是啊,小宁神医,我这身子……何时可以好?” 宁野狐转头看向萧逐野,眼睛瞪得老圆:“???”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没事吧? 合着拿我当消遣呢? 苏檀也就罢了,你萧逐野这是彻底打算脸都不要了是吧? 你忘了你老人家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他要不要重复一下,这人嘴里说的是,等邱家去和圣上提退婚,待得此事尘埃落定,一切就可以重新回到正轨。 他磨了磨后槽牙,几乎咬牙切齿,声音都带了几分阴仄仄,“王爷只消将心中的忧思放下,好好养病,定能早日康复。” 吃了没事好好躺着,别谁的心眼子都动! 如果不消停的,他可以把那药多加一味黄连,既然让他吃苦了,那他也别想好过。 “檀儿放心,宁神医的话还是可以信的。”萧逐野瞥了一眼宁野狐,哪里没有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威胁,可眼下此情此景,他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先哄好自己的女人。 “如此,就有劳宁神医了。”苏檀轻轻颔首,还朝宁野狐行礼道谢。 宁野狐看着她这突然间变得格外客气的行为,心里莫名发毛,赶忙一边摇头摆手,一边远离这是非之地。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惹的主。 待得宁野狐离开,苏檀笑了笑,朝萧逐野走去。 “今日出府了?”萧逐野拉过苏檀的手,阻止了她试图坐床榻旁边椅子上的举动,直接让她坐在了床上。 “嗯。”对于萧逐野知晓自己的行踪,苏檀并不觉得意外,要是哪天她去了哪天,萧逐野一概不知,那才是有不对劲。 至于今日在人间烟火里面发生的事情,她也不怕被这个男人知晓,且不说大皇子萧平津既然能够蛰伏这么多年不被人怀疑足以证明他的行事作风滴水不漏,便是真被萧逐野听到了,她也不怕。 毕竟,她没有背叛他。 至少,台面上的没有。 萧逐野看着放在自己掌心中那双柔软白净的小手,有些爱不释手。 肤若凝脂,指若葱根,说不出的精致,而当它们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之时…… 想到这儿,萧逐野心里莫名一阵火热,但很快,这股子火热便转化为了一种宛若针扎的疼痛。 萧逐野脸色微微一变,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旖旎驱逐,“如今酒楼的生意如何?” “多谢爷的记挂,如今酒楼生意愈来愈好,想来也是托了爷的福。”苏檀笑了笑,语气诚挚。 这句话,不是她对萧逐野的奉承。 因为从今日看到的那些客人衣着装扮,她就明白萧逐野那日安排的那几个世家公子所带来的隐形价值。 不管萧逐野会不会告诉自己,这份感激,她记在心里。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一紧,莫名有种自己所做之事已经被眼前之人发觉的错觉。 但很快,他便在心里否定了此事。 那几个人虽然行事乖张,但也算会察言观色之人,这样一件小事还不至于做不好。 但…… 萧逐野到底是一个谨慎之人,他所筹谋之事,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偏差。 “檀儿为何会觉得是托了爷的福?” “没有爷,便没有妾的一切。” 苏檀答得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虽说都是逢场做戏,但她却用了一半的现实主义。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啊。 没有萧逐野这个人,哪里会有她笙歌的苦? “你倒是,惯会哄爷开心。”萧逐野捏了捏她的粉腮,表情明显多了几分愉悦,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今日出门,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檀眸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垂下头,“没,没有……” 萧逐野见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当真没有。” 苏檀咬牙,“没有。” 她语气坚定,声音从容,唯独不敢抬头。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檀儿,抬头,看着爷把这句话说出来。” 苏檀咬了咬牙,没有被萧逐野抓住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儿笑容,“爷,妾听到了……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两行豆大的眼泪便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啪嗒”一声,砸在地面。 第122章 怀疑萧逐野的病是装的 在苏檀眼泪落下的那一刻,萧逐野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只能够强忍住将苏檀拉起抱进怀里的冲动,声音发涩,“你这是做什么?听到了什么消息要这样做?” 苏檀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两分惶然之色,“妾不敢说。” 说到最后,她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在萧逐野的眼里,眼前这一幕就是苏檀害怕和自己对视,所以做出的逃避之举。 苏檀的内心:她这个时候还是闭上眼睛吧,免得厌恶藏不住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如果是在问出宁野狐那句话时,自己一路上思考的那个问题她只有三成的把握,那么在萧逐野问出那句话之后,她已经有了六成的肯定。 而眼下,只差最后一脚。 “不管你说什么,爷都不会怪罪。”萧逐野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语气也多了几分严厉。 苏檀眸子轻颤,眼睫在眼皮的抖动下,扑闪得仿若是冬日里被冻伤的蝉翼。 许久,她终于睁开眼睛,像是下了万分的决心,“爷……妾听外面有人说,说邱家要与你退婚……爷,你告诉妾,这是假的对不对?” 她一句话说的又急又气,说道最后眼圈都彻底红了。 而在萧逐野的眼里,眼前的这一切对他来说,却是这段时日里,见过最让他满心欢喜的风景。 果然,她听到了。 果然,她担心了。 到底她是有多欢喜于他,才会因他之事这般伤心难过。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语气严肃,“檀儿,若是爷告诉你,此事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是真的?”苏檀摇头,一脸的不信与拒绝,“爷是皇子,她们是臣子,她们怎能这么做?还有邱家小姐,她,她不是今日还来了看望爷……” “她就是来与爷退婚的。”萧逐野眼里露出一丝冷笑,声音苦涩,“檀儿,并非谁都和你一样,对爷一心一意满腔爱意。” 苏檀:“……” 我谢谢你的高度评价——对我的演技。 “可是为什么啊?就算,就算是……”苏檀咬了咬牙,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萧逐野挑了挑眉,“邱国公只有她一个孙女,舍不得她很正常,檀儿放心,爷不会难过,爷有檀儿就心满意足了。” 她这样的反应,无一不在告诉自己,他让她出府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那爷的皇子妃……”苏檀蹙了蹙眉头。 “爷不需要皇子妃,爷只要你。”伸手帮苏檀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萧逐野声音温柔,“只要你在爷的身边,不嫌弃爷,爷就心满意足了。” 苏檀摇头,“可是爷总归是要娶皇子妃的。” “你以为谁都可以当爷的皇子妃?”萧逐野嗤笑一声,眸子深处的嘲讽一闪即逝。 不是一定要让他娶了邱青儿吗? 那么眼下,就让邱国公府自行退婚。 他的皇子妃,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对他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苏檀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可以放下来了。 果然,萧平津说的不错。 什么突发疾病,什么不行,什么不要嫌弃。 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追权逐利之路的手段罢了。 而这根源,就是因为在他的心里,邱青儿配不上他,他要的皇子妃是一个可以为他带来绝对利益的女人。 想通这一点时,苏檀除了心死,还有种莫名的悲凉。 到底在萧逐野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的女人算什么? 或许,不过是他可以玩弄,可以利用的工具罢? 其实在那天得知萧逐野这来势汹汹又说不出诡异的病时,她就怀疑过,这会不会男人的某个手段。 毕竟就算是当真“纵欲过度”,那也不可能一天晚上就“纵”成这样,否则这”度”得是多少? 她也想过,如果这狗男人不是真的病了,或者是被人暗害,而是因为耍心眼子要玩什么阴谋诡计,他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吧。 别说她苏檀没有同情心,也别说她疑心重,实在是萧逐野这病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更何况,她上辈子也不是没有看过想要留住男人而自导自演自己生病,甚至绑架的案子…… 当然,萧逐野不可能是为了男人。 但是,更不可能是为了女人啊。 可真当她看到萧逐野气息虚弱躺在床榻上时,她还是把这一切都抛到了脑后,毕竟她以为不会有人真的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可眼下,不管是外界的传闻,还是萧平津的话,亦或者是宁野狐的回答,都只告诉了她一个真理——信谁都不要信萧逐野。 这个狗男人,毫无诚信可言。 而对于没有诚信之人,她又何必再付诸一丝一毫的感情? 而如今,他一个劲儿地在她面前示弱装可怜,又是因为什么? 苏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段她“遗忘”了的过往,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竟,萧逐野这样游戏人间,眼里只有权势的人,怎么可能来哄她? 是了,他是哄过她。 但那不是爱意,而是算计,更是哄骗。 “爷。”苏檀笑得灿烂,脸上的表情真挚又倾慕,“爷的皇子妃自然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如果从此之后,只需要技巧无需感情,那么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将无懈可击。 苏檀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演员,但是像萧逐野这样本身也不过是演出来的假面,或许……他自己都无法分清楚何为真何为假。 骗到最后,只怕是自己都信了。 三日后,萧逐野终于搬出了含光院。 对于这个,苏檀没有丝毫意外。 但让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邱青儿居然又来了。 而且这一次,不仅是她一个人。 三皇子府里,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神色恭敬。 天子的随身近侍面无表情念着圣旨上的内容,声音又尖又细。 他说:邱青儿秀外慧中,品貌俱佳,乃大雍贵女之典范,特将其许配给三皇子萧逐野为侧妃,于一个月后入府。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唯独邱青儿,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苏檀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了少女满心满眼的爱意与毫不掩饰的欢喜。 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不值”。 可到了最后,她却发现这一声“不值”,不知道究竟该送给谁。 第123章 萧逐野要娶侧妃了 前来宣读圣旨的小黄门离去,三皇子府似乎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子,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声。 除了邱青儿。 她几步走到萧逐野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亲昵地拉住萧逐野的手臂,“三殿下,我说过了,我一定会嫁给你,哪怕是侧妃,我也愿意!” 少女那句话,说得可谓又深情又笃定。 就算是侧妃又怎么样呢?她娘临死前曾经告诉过她,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下辈子才会过得有盼头。 她这般喜欢萧逐野,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甜甜蜜蜜。 萧逐野沉着脸色,少女柔软的身体贴上来的那一刻,他表情便更加冷冽了,但他却也没有推开邱青儿,只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院子里苏檀所在的位置。 这般赤裸裸的目光,苏檀自然不会感受不到,只是……萧逐野看她干嘛?难不成还指望她来帮他阻止一下事情的发生? 难道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吗? 大雍的皇子在成亲时,可以有一正二侧,以邱青儿母族如今的权势,若是嫁给萧逐野为正妃,或许对他的野心的确不会有太大的助力,甚至可能成为拖累。 可,侧妃却不一样。 邱青儿成为侧妃,于萧逐野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但很快,苏檀便“恍然大悟。” 于是乎,苏檀微微一笑,第一个福身道贺,“恭喜殿下与侧妃娘娘。” 她这么一动,其他的人便不可能不跟着道贺,很快落霞院便响起一阵阵的恭贺之声。 春琴和莫黛自然也在此列,只不过二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若说春琴眼神中带着痛苦与绝望,那么莫黛与她相比,便是好了太多。 但苏檀却发现,莫黛今日似乎与过往也有点不同,那就是她一个劲儿地盯着萧逐野瞧,而且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看法。 苏檀诧异,想到萧逐野养病这段时日莫黛似乎都没有过来探望过,难不成是因为太久没见了? 还是说,萧逐野没有佩戴香囊,她脸盲症又犯了? 苏檀仔细观察了一下萧逐野的腰侧,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在苏檀恭贺声响起的刹那,萧逐野的眸子彻底阴冷了下去。 这个女人居然跟道贺? 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对她说过什么话了? 不止是萧逐野看向了她,这一次邱青儿也同样看向了她,她先是看了眼苏檀,接着又看了眼春琴,扯了扯萧逐野的胳膊,“三殿下,等青儿入府之后,你就把她们两个赶出去好不好?” “爷?!”春琴猛地怔住,看向萧逐野的目光里带了十足的惶恐。 苏檀倒真没有想到这邱青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来,一边给她的勇气叫了声好,一边感慨这少女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这都没有进门呢,就开始试图控制人,别说这是有权有势的,便是无权无势的男人,也是会激发起他的逆反之心的。 而且,这赶一个还不成,还一赶赶两。 这种事情,可不兴成双成对的啊。 毕竟,如果她没有猜错,以萧逐野的反应来看,这丫头成为侧妃估摸着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结果或许他可以欣然接受,但是这不受掌控的过程,这男人一定会心里不舒服。 果不其然,萧逐野并不给她任何回应,只是冷冷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家不是和父皇母后去说退婚了吗?” “不,三殿下,不会的。”一听这个,邱青儿脸色都变了,“那不是我的主意,那只是我祖父的意思,我……” “可外面都传遍了,你邱家退了本宫的婚,邱青儿,你以为岑巩躺在床榻上,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吗?”萧逐野的语气越发的冷冽。 “不,不是的。”邱青儿急得摆手,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苏檀挑了挑眉,打算开始吃瓜。 该说不说,她也挺好奇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反转的。 从正妃到侧妃,这难不成还是皇帝觉得被臣子退婚导致脸上无光,所以硬逼着人家的女儿,从好端端的正妃成了侧妃? 要是这样,这皇帝做得也太狗了吧? 自己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啊? 当然,这只是苏檀现在的想法。 多年之后,当她清楚地认知到萧逐野和他父皇之间的关系时,回想起此事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萧逐野的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难走。 “邱青儿,如今外面莫不是开始传,本宫胁迫你邱家,让你入府成为本宫的侧妃?”萧逐野冷笑一声,眼神里不带丝毫笑意。 “不,真的不是。”邱青儿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她咬住下唇,手指握紧又松开。 “那究竟是什么?” “是,是我去求了祖父,死也要嫁给你,外面……外面那样说你,我若是真不嫁给你,哪些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想,只要我入了你的后院,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还有……侧妃,侧妃是我自己要求的,三殿下,我知道我祖父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没有资格再当你的正妃,但是……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成为你的人,便是侧妃我也心甘情愿的,真的。” 在萧逐野的逼问下,邱青儿到底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将了出来。 只这各中缘由,却是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 苏檀:“???!!!……” 她就差把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安自己脸上了,她知道邱青儿疯,知道她恋爱脑重,但没有想到这又疯又恋爱脑的女孩,居然会莽出这么一场戏来。 这样都要嫁给萧逐野,又是为了给他洗脱名声,又是主动成为侧妃,苏檀觉得要说这世上的勇士不多,邱青儿绝对算一个。 但是这勇气和眼瞎程度,也算是成正比了。 所以,萧逐野这个狗男人呢? 对于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还对他今后有所帮助的女子,他难道还能继续冷言冷语爱答不理? 第124章 他亲自给她台阶 二皇子府书房,熏香袅袅,云雾缭绕间,一道身影临案而立,手中狼毫随着袖袍的摆动,宛若神来之笔。 直到圣旨传入三皇子府的刹那—— 萧平津手中的狼毫,“啪”的应声而断,那只差一笔就可以成功的兰花图,瞬间污了一片。 墨七惊呼出声,“殿下!” 萧平津眸色沉沉,将那已经成为残品的画作在桌上轻轻一扯,便又拿出一张白如雪的新宣。 随着他重新执起一只狼毫,一幅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兰花图,再次跃然纸上。 “画没了,再作就是。”他的表情,也在此刻恢复了往日里的云淡风轻,唇角那温润如玉的笑宛若图中的兰花,清浅又芬芳。 墨七眸子闪了闪,“是属下心急了。” “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平津轻笑一声,“从正妃成为侧妃,倒是有些意思。” “听消息传来,是邱老太师拿着先帝赐给他的圣旨,去求了圣上让他赐婚于邱青儿和三殿下。”墨七道。 “那怎么会是侧妃?”萧平津挑眉,“我记得邱老太师对自己这个孙女,可是一等一的偏爱。” 否则也不会冒着得罪皇室的风险,去给自己的孙女退婚。 “是……”墨七抿了抿唇角,那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也带出了些许复杂,“的确是邱老太师自己提的,据说是邱大小姐觉得自己家中如此行事,有愧于三殿下,自己只配做他的侧妃。” 随着这句话出来,萧平津手中的狼毫再度一顿。 这一次,倒是没有断裂。 但那突然间晕染开来的黑色印迹,却告诉了所有人,这画只怕是再度废了。 出乎意料的是,作画之人并未因此而停下,而是将那晕染之处左勾右挑,不消片刻,那原本黑漆漆的一团,竟是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 “三弟倒真是有让女人死心塌地的本事。”随着最后一笔勾勒完成,萧平津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几分弧度。 他看着刚好完成的画作,眼神如春日的清风。 墨七没有开口。 他知道自家主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不知所谓的苏檀是一个,这个死心塌地的邱青儿也是一个。 其实,在苏檀之前,还有那个…… 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屡战屡败,墨七深吸一口气,“殿下,他如今正病着,要不还是属下直接去……” “不可。”萧平津摇头,转头看了墨七一眼,“本宫若只想要他的性命,何至于等到现在?” “可是如今邱家女儿成为三皇子侧妃,那邱家之人必定会成为他的助力……”墨七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的。 “有再多的助力又如何?”萧平津低低一笑,“你在二弟身边这么多年,他何曾少过助力,可他还不是……” “一切,都是主子安排的巧妙。”墨七垂眸。 “况且,我看三弟的那个檀夫人,未必不能够成为我们的人。”萧平津道。 顿了一下,他再道,“你还记得外二弟府里的那一夜,她说过什么吗?” “回家。”墨七眯了眯眸子。 “是啊,回家。”萧平津的眸子里似吹进了春风,“她说的不是放过她,而是回家,那样的女人,不会是三弟的同路人的。” 墨七其实很想问,自家主子是怎么看出那女人不是三皇子的同路人的,毕竟在他眼里,女人都是一群弱不禁风又不经事的东西。 也就是主子吩咐,一定要留她一条命,否则那个夜里,他又怎么会为她求情? “改日,我寻了机会,再与她见上一面。”萧平津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事,倒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邱家成了萧平津的侧妃,着急的,可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邱家倒是会变得如此之快。”萧平津想了想,这件事情里面最大的变数就是邱家。 “邱家如今还是听邱老太师的。”墨七回道。 “若是我记得不错,这邱老太师如今已经七十又一了罢?”萧平津眯了眯眸子。 “是。”墨七点头,“这邱老太师膝下二子,邱青儿乃是幼子所出,他幼子壮年病逝,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加之邱青儿母亲也在此之后不久就离世了,这也是为何邱老太师会将邱青儿看得如此之重的缘由之一。 “既然这般思念,倒是要想法子成全他才是。”萧平津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情绪。 墨七眯了眯眸子,缓缓点头。 落霞院里,在邱青儿说完那一席话后,整个院子陷入了比圣旨传来时更加死寂的安静。 饶是萧逐野,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邱青儿,你还当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邱青儿眼眸含泪,“三殿下,青儿这辈子只会是你的人,不管为你做什么,青儿都愿意。” “可你却还想让本宫赶走她们?”萧逐野冷冷一笑,眼神凌厉。 “这是因为她们……她们害了你啊。”邱青儿咬牙,看向苏檀和春琴的眼神依旧盛满愤怒。 倘若不是因为这二人,她祖父就不可能瞒着她去跟圣上退婚,她也不可能会从三皇子妃变成如今的侧妃,他也不会被人诟病说…… “谁告诉你,是她们害了本宫。”萧逐野轻嗤一声,袖袍轻拂,“你若是容不下她们,这个门,你不进也罢。” 所有的人,都因萧逐野这句话怔住了,邱青儿愣愣地看着他,“殿下,她,她们……” 萧逐野看向苏檀等人,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才轮到邱青儿身上,“她们如何?” 仅四个字,便让邱青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邱青儿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终于低头道,“殿下,我错了。” 一句错了,在旁人听起来,是邱青儿服了软。 但在苏檀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什么不可能将她们赶出去,不过是邱青儿说出了这句话后,覆水难收罢了。 而萧逐野的这句话,却是亲自给邱青儿找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让她可以光明正大进府的台阶。 同时,也是让她对他心服口服,今后不会违背他心意的当头棒喝。 第125章 妾恭喜王爷喜得良缘 苏檀没有想到萧逐野会来找自己,也没有想到他来得居然如此之快。 她看着半边身影在灯光下,半边身影在阴影中的男人,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是说不清自己看到他这一刻是怎么样的心绪。 她只能说,萧逐野不愧是天生的演员,当真是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 “爷。”她缓缓福身。 “嗯。”萧逐野眸子扫过苏檀,目光缓缓地落到她身后的桌子上,“还没有用晚膳嘛。” “是。”苏檀垂眸。 “为何这么晚?”萧逐野再问。 “可是心情不好?” 连续三个问题,层层叠进,像是势必要知晓点什么似的。 苏檀心脏猛地一颤,突然福至心灵,“妾不敢。” “爷陪你一起用膳。”萧逐野看了她一眼,将人扶将起来,脸上的神色带了几分深邃。 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这般明显,就像宁野狐所言,他当真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 可是,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时候是正常的啊。 “多谢爷。”苏檀就着萧逐野的手起身,二人一同来到桌前。 萧逐野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时,不由得微微一怔,“你喝酒了?” 苏檀只怔了一下,便意识到了男人误会了,当即轻轻摇头,“没有。” “没有?”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爷记得你过往从来不饮酒。” 苏檀垂了垂眸子。 她是不怎么喝酒,但她也没有说滴酒不沾吧?而且她更没有说这酒是给自己的吧? 这不是恰好苏柳说家里酒楼新做了一样酒,让她带回来,她准备找秋蝉已经试试看嘛。 至于萧逐野这要联想,那就让他去联想好了,横竖如果以他眼下的表现,和自己的期待值来看,她不亏。 从落霞院回含光院的一路,她便开始思考,自己以后该如何,或者说要怎么样表现才可以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邱青儿入府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她这般看重爱慕萧逐野,又是那般敢说敢做的莽撞性子来看,萧逐野要还是和过往那般,这里睡一晚,那里歇一觉,邱青儿和这后院的女人干起来那就是迟早的事。 而以她如今的处境…… 她并不敢保证倘若自己和邱青儿对上的话,萧逐野这个极致的利益至上的狗男人会帮自己。 苏檀这不说话的姿态,落在萧逐野的眼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心虚加承认的表现。 他眯了眯眸子,坐下后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给爷倒酒。” 苏檀从容如流,倒酒她会。 于是乎,萧逐野喝完一杯她就倒一杯,苏檀倒一杯,萧逐野就喝一杯。 二人似乎谁也不服谁。 直到第三杯酒下肚,终于有人开始打破着诡异的沉寂。 “今日之事,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爷说的?”萧逐野见苏檀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眼神渐渐蓄起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怒火。 她怎可这般的平静? “妾该说什么?”在萧逐野的目光中,苏檀缓缓抬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不解,也带着失落。 从看到萧逐野的身影的那一刻,她就在猜测这狗东西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事实证明,有些劣性的本质,其实根本不必多猜。 所谓的男人的优越感劣根性,无非就是希望看到女人在自己身边环绕,为他做小伏低,以他为天。 很显然,她今天不哭不闹,不争不抢,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所以,这才有他上门的这一幕。 既然如此,那她便满足他,成全他,还可以鼓舞他。 事实证明,在对男人心思的揣摩和理解上,苏檀的确比大部分女人的直觉要强。 萧逐野之所以来到这里,苏檀猜中了八分,还有两分是因为他自己那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萧逐野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里的神色变了又变,她该说什么呢?自己期望她说什么呢? 她这般不大哭大闹,不胡搅蛮缠的做法,不该是他最可以放心的反应吗? 可是为何看到她这么晚了还不用晚膳,桌上还摆着酒的那一刻,他如此的想要这个女人扑进自己怀里,大声的哭诉,让他不要让邱青儿进门? 萧逐野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清晰地认知到这股情绪的根源是什么。 他觉得可笑,可偏生笑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萧逐野正要说话,苏檀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后退一步。 “你……”萧逐野下意识地就要去拉她,却被苏檀轻巧地躲开。 又一次后退一步,苏檀抬起头来,朝萧逐野福身,“妾恭喜爷,喜得良缘。” 这句话,苏檀说得平静又和煦,甚至说到最后,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清浅的笑容。 “你恭喜我喜得良缘?”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眼前这短短两步路的距离,像是在二人之间隔了一道天堑。 或许是因为太震惊,以至于萧逐野这句话甚至连自称都没有用上。 可惜苏檀此刻也进入了沉浸式角色,没有发现男人字句之间的变化,她继续点头,“妾愚钝,只能想到这句话。” 不然呢? 难道她还得在男人面前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想看,她也不可能做。 邱青儿就要入府了,她吃饱了撑的,才会去为了讨好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而作践自己,还给后面的日子找不痛快。 比起讨好狗男人,与后续的当家主母搞好关系才是王道,倘若哪天邱青儿把她赶了出去,那多快活啊! 而且讨好萧逐野还得是身体的功能价值,言语上的情绪价值的双向输出;但与邱青儿打好关系却只是情绪价值的输出,怎么看都是讨好邱青儿来得划算啊! “你就没有其他的想要和爷说的?”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忍住将眼前之人扯过来,好好质问一遍她究竟有没有心的冲动。 还要别的? 苏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再度抬起头来,“爷能遇到一位将你放在心尖上的侧妃,妾为爷感到高兴,妾只希望……希望爷日后,可以记得妾,若有空便抽空来含光院坐坐。” 她的眼神痛苦又释然,灿烂又热烈,像是秋日里的第一场寒霜,酝酿了许久,最后却依旧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到来会驱散夏日那所剩无几的暖阳。 萧逐野的心,颤了。 第126章 他给她的底气 萧逐野夜宿含光院是苏檀意料之中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整整一夜,他都没有碰她。 若是过往,或许这样的夜,她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但是今夜,她竟是怎么样都没有半分睡意。 漆黑的夜里,苏檀听着身边的人的呼吸,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她说出那句话后,她想到了萧逐野可能会因为她的“懂事”而满足;也想过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会因为她没有“争风吃醋”而生气,所以她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就在她都在想这情况若是再继续个一刻钟,她可能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男人终于行动了。 而他的行动,就是将她抱向那张二人曾经在上面颠鸾倒凤纠缠不休的床榻。 她还以为男人是要发泄一番,所以也在立马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事实就是,他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腰身,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 这倒是有点把苏檀给整不会了。 狗男人这到底想玩哪出? 她也怀疑,是不是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法子,所以一直严阵以待,可等到最后,传来的居然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竟是,当真就这么给睡着了,别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檀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却也只能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不然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她还要把他摇醒,问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吗? 苏檀回想了一下,突然间发现自己和萧逐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就是在床榻上。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他来这里看了她一眼后就走了。 如今竟是不知不觉,也在这个世界过了近乎大半年的时间了。 这半年,她想方设法和狗男人斗智斗勇,逢场作戏,一晃他居然要纳侧妃了。 苏檀勾了勾唇角,莫名的觉得有点感慨。 她都不知道这算不上是造化弄人。 倘若萧逐野娶的是正妃,那她无论如何都会选择离开,可兜兜转转,却还只是一个侧妃入府。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或许在旁人的心里看来或许是矫揉造作,毕竟她已经成了这后院里的妾室。 可是……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啊。 在这场游戏里,她可以丢身,但不可以丢心,更不能丢最后一丝做人的底线。 她若是连这剩下的最后一丝坚持都无法保持,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找不到来路之人,又要去哪里寻归路呢?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转过身去,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用手臂把住了她的腰身。 她试图挣扎了一下,那手臂却变得更加的紧密。 于是乎,苏檀也没有再挣扎,她闭上眸子,竟不知何时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临睡之前,苏檀脑海里想的是,哪怕意识再如何告诉自己,身边的人非良人,可真正只有身体本能出现时,它还是会认这具早已经熟悉的身体。 这一夜,苏檀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之后,身旁的男人突然间睁开了眸子,漆黑的瞳孔里,哪里有丝毫的睡意。 他看着那个靠在自己身边的人儿,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可到了最后,却终究只有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与苦笑。 到底还是,舍不得。 苏檀不知道萧逐野是何时离开的,只是当秋蝉告诉自己,苏家人担忧之事,她还有片刻的恍惚。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抱着被子,手指揉了揉眉心,昨天夜里,到底是没有睡好。 “殿下没有明说。”秋蝉摇了摇头,上前拉下她的手,接替了她原本按着的位置。 苏檀皱眉。 萧逐野这没头没尾,说的什么话? “殿下只说,夫人兄长今年能如愿以偿。”秋蝉又道。 苏檀一怔,眼睛猛地睁开,脑子更是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地就要下床,秋蝉见状一把拉住她,“夫人去何处?” “我……我要去找爷。”苏檀的心脏跳得迅猛,脸色也带着几分苍白。 萧逐野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爷今日出去办公了。”秋蝉拦住苏檀,许是见她脸色难看,便又道,“爷说若是夫人想要感激,可等他回来。” 苏檀坐在床上,努力回顾自己是不是何时没有留意让萧逐野发现了什么,但想到最后,她只能把心一点一点地放回肚子。 就算真是发现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自乱阵脚才是兵家大忌。 “秋蝉。”苏檀深吸一口气,起身下床,“扶我起来梳洗。” 夜里,萧逐野再一次来到含光院。 与昨夜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苏檀主动请来的。 “爷。”苏檀依旧福身行礼,规矩不落分毫。 “嗯。”萧逐野看着眼前之人,一身粉藕色衣裙,将这具身体勾勒得玲珑有致,特意装扮过的发饰更是将她本就明媚的脸粉饰得娇俏动人。 哪怕他明知道苏檀这幅装扮是因为另有所图,哪怕他不是第一回看到她盛装出现在自己面前,萧逐野还是忍不住心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将人迎将进来,盛饭布菜,今夜的每一件事情,苏檀都没有假手于人,都做得尽心尽力。 萧逐野也是含笑接受,时不时为苏檀夹上一筷子她平素吃得多的菜。 烛光下,人影重重,这样的情形,倒像极了一对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直到,苏檀开口。 “爷,妾不明白。”苏檀道。 萧逐野手中的筷子猛地顿住。 “先吃。”他道。 这样的氛围,他不想破坏。 他原本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把那件事情给做了,可到底,他却想让她知晓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可真当他看到她为了这件事情如此小心翼翼之时,他却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127章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这顿饭吃完,苏檀再一次抬眸看向他。 望着那双充满了不安与惊疑的眸子,萧逐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人往自己怀里扯了几分,“那日回家,家里人可有和你说了什么不曾?” 苏檀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困惑。 萧逐野无奈一笑,伸手刮了一下苏檀的鼻子,“你爹娘倒是真疼爱你。” 否则怎么能到现在都瞒着这个女儿。 但如此瞧来,苏家也算是知晓轻重之人,倒也不枉费他做这么一桩。 “爷……”苏檀扯了扯他的袖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事之前没有解决,故而一直未曾同你言说,但如今尘埃落地,你也不必再担忧。”萧逐野握住那双冰凉的手,眉头下意识地一蹙,“怎么这般凉?” 一边说,他一边将苏檀的手往怀里揣了揣,这般动作做得可谓自然又平和。 苏檀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瞧着他。 萧逐野便不由得再度一叹,“还记得你兄长出手相助之事吗?” 苏檀点头,“多谢爷出手……” 这个时候,该低的头得低,该道的谢得道。 萧逐野伸手掩住她的唇,“原本爷也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但不曾想那邱远峰竟是不知好歹,私下将你兄长会试名额给拿了下来。” “那……”苏檀惊呼,脸色都变了。 “无碍,如今爷已经差人办妥帖了。”萧逐野眯了眯眸子,邱家那个纨绔向来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不知这事怎的做得这般滴水不漏,以至于让他费了这般久的功夫。 苏檀怔怔地看着他,双眸瞪大,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之后,她才小声道,“爷是说……妾兄长差点儿无法参加今年的科考了是吗?” “放心。”萧逐野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爷在,保管他今年一切顺遂。” 何止是今年的科考,若是此事没有处理妥当,只怕这苏柏一辈子都无法踏入仕途。 “妾竟是不知道还有此事……”揪住萧逐野的衣裳,苏檀小心翼翼道:“爷是怎么知晓的?” “你家里的事情,爷自然是要上心的。”萧逐野拍了拍苏檀的手,“如今此事已了,你倒也可以问问你父兄。” 苏檀乖乖地点头,“多谢爷,若非爷,妾的兄长只怕又要蹉跎。” “你怎的就不怀疑此事是假的?”萧逐野见她这么一副自己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 苏檀心想,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这不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事情虽如此,话却不能够这么说,苏檀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更加疑惑了,“爷为何要骗妾?” 这句话从苏檀的嘴里问出来,带着满满的不解的意味,就像是她真的不明白萧逐野为什么会这么问一般。 可落在萧逐野的耳朵里,却有了另一番意思。 是啊,为什么要骗呢? 他又为何会想出这样一句话呢? 萧逐野很不想承认,自己做这件事情,是源自于他对她的欢喜,在此时说将出来,是因为内心的不安。 可事实,就是如此。 “爷自然不会骗你。”萧逐野试图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苏檀点了点头,还是那乖顺模样,“妾知道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一开始还以为萧逐野是知道了什么,但如今看起来,他该只是早就知晓了苏柏之事而已。 至于为何今日告诉她,她也能够猜到几分。 或许是正好这个时候解决了此事,毕竟那邱远峰是邱青儿的堂兄,二来……归根结底还是希望自己更多的在他面前做小伏低。 既然是此事,那么她可以忍。 权当是感谢了。 但苏檀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那是一条蛰伏在寒冬下的毒蛇,若是他知道此事,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一想到萧平津用笑着的表情,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那些威胁之语,苏檀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冷?”萧逐野眉头一挑,转头看向窗子,发现窗户都合上了,并没有夜风灌入,况且现在也已经到了暮春,夜里也算暖和。 苏檀垂了垂眸子,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用手揪了揪萧逐野的袖子。 萧逐野的心在袖子被揪弯的那一刻,也跟着软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她暖和几分。 苏檀想了想,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要有些表示,“爷这段日子病了,怎的还操心妾家中之事,妾当真是不知如何报答爷的恩情。” “你要报答爷的恩情?”萧逐野挑眉,唇角忍不住上扬,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给爷生个孩子就好了。” 苏檀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惶然。 这是真的惶然。 这要是和狗男人有了孩子,她还如何脱得了身? 之前她还庆幸,自己也算是幸运,那些时日都没有中,可万一萧逐野起了这样的心思,事情的兴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不愿?”萧逐野自然没有错过苏檀眸子里的慌乱,语气瞬间冷了几分。 “不,不是。”苏檀回过神来,立马摇头,她怎么可能说不愿,她又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那是什么?”萧逐野逼问。 “妾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给爷诞育子嗣。”苏檀垂下头道。 说辞她还是有的,且合情合理,她不怕狗男人胡搅蛮缠。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语气沉了沉,“爷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 苏檀苦笑摇头。 什么资格? 难不成他还能给她晋个位? 但这事儿,显然是不可能的。 萧逐野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正妃和侧妃都是可以用来谋取利益的位置。 苏檀也清楚,萧逐野在邱青儿这件事情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的做法上来看,他就绝对不可能应她的那句话。 二人皆是心知肚明,唯一不同的是,她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却不清楚她的思绪。 果不其然,在苏檀摇头之后,萧逐野也没有再开口。 苏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因为旁的缘故,萧逐野这一夜,没有动她。 第128章 檀夫人天天往外跑 离邱青儿入府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 虽说只是侧妃,无需大操大办,但三皇子府也不可能当真什么事情都不做,收拾院落,扫洒布置还是少不了。 于是乎,春琴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某日,苏檀在看到她时,还愣了好一会儿。 她记得差不多十日之前,这人还是萎靡不振,宛若丢了魂儿一般,但这才过去多少天,她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平易近人神色从容且温和的模样。 看得苏檀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之前掌握了三皇子府后院大半权力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 想来春琴之所以做这些事情,自然离不开萧逐野的授权,但若是换做是她……那她或许就直接躺平摆烂,爱谁谁就谁谁了。 但有一说一,春琴重新操办起这些事情来,府里的下人便也明白,这位主儿在萧逐野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不至于踩高捧低。 就是不知道萧逐野之所以让她操办,是因为觉得自己那事儿牵连到了春琴不好意思,还是只是因为用顺手了。 如果是后者,那就属实是人间惨案了。 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说不定人家自己还乐在其中也不定呢? 只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她还碰到了莫黛。 莫黛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冰美人模样,但这一开口就是另一番意味了,“她进府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吃食?” 苏檀:“?” 莫黛又道,“她入府,你不操持晚宴吗?” 苏檀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莫黛指的是邱青儿入府那天夜里,三皇子府里会有一场晚宴。 “不用。”苏檀摇头,萧逐野又没有让她做,“许是春琴姐姐一同操办了罢。” “哦,那没事了。”莫黛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苏檀看了她的背影许久,才恍惚间明白这人为何刚刚会有那番对话,不由得哭笑不得。 这人,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操持晚宴,就能够准备新的吃的了吧?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么一个冰山美人,居然还是个吃货呢? 当然,这不过是这些时日的插曲,苏檀这段时间用得最多的,还是去人间烟火。 几乎每隔一天就去一次。 一开始她也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太频繁,但连着这样过了好几天,都没有人来说她什么,她也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了。 而且她也发现了,这段时日萧逐野白天甚少时间在府里,每每是天蒙蒙亮就出去了,直到快天黑了才回来。 她甚至感慨,这当皇子也是不容易,上班不见得比普通人更能摸鱼,毕竟他直面的是大老板。 还是那种一句话可以定你生死的。 苏檀如今去酒楼也不像之前那样只待在雅座里不出来,但她也不至于太在外面抛头露面—— 彼时的苏檀,早就换了一身男儿的行头装扮,开始混迹于酒楼之间,甚至在店里忙的时候,还可以当个伙计帮帮忙。 倒不是她觉得女子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而是以她如今这副容貌,真顶着真容出去,怕是要惹不少是非。 还真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半年的时间,这具身体当真是发育得越发的好,丰胸窄腰大长腿,雪白肌肤樱桃唇,她自己有时候看了都忍不住要喟叹一声这简直就是女娲的毕业作品,而且是里面最精雕细琢的那种。 再者,以男儿身的身份给酒楼做些事情也方便。 于是乎,这人间烟火便出现一道小巧灵活的身影,店里的伙计都亲切称呼她为“檀小二”。 只这檀小二并不是每日都会出现,且也不只是给客人端茶倒水,时不时还可以去帮苏家掌柜算个账。 也有客人来了好几次人间烟火,也算是和苏源有了一定的认识,看到苏檀又一次帮他拨弄算盘,便忍不住笑着调侃,“苏掌柜,你这店小二找的可真值啊,这是哪里缺就可以补哪啊。” 苏源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更甚,只是却也不好多说,只能连连点头。 苏檀这个时候也会配合地一笑,手指一勾,便给客人把今日的费用算好,然后收钱落账。 只这一次,那客人喝了二两酒,神情也有些飘飘然,瞧着苏檀一双宛若凝脂的玉手,眼眸都一直了,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摸。 苏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当即就要躲开,谁知那男人的手还没有碰到苏檀,就被人一把按住手腕,将那只欲要不轨的爪子提了起来。 苏檀猛地抬头,看到那制止客人的脸的刹那,几乎喜极而泣。 可她到底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强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倒是这来人,在苏檀抬起头来的瞬间,猛地愣住了,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 好在苏源在一旁反应迅速,一把按住来人的手,“柏儿回来了。” 回来的,便是苏家大哥,苏柏。 苏檀这段时日之所以走得那般勤,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 虽然萧逐野上回说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但苏柏却还是没有回来,她又不好就此事在苏父苏母面前多问多言,便只能一直将忍着。 苏柏一天没有消息,她的心就一天不能落地。 “爹。”苏柏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抓着客人的手将其挪开,这才放了下来。 这客人平素也不是什么大胆狂徒,今日也不过是喝了二两酒上了头,被苏柏那么一惊,早就清醒了过来,再看到来人是谁时,赶忙灰溜溜道歉走人。 毕竟这和苏家认识不是一日两日的人都知道,苏家长子乃是一个热心肠且有本事之人。 “柏兄,刚刚那人怎……”人已经走了,苏柏正要说话,一道声音却又在门口响起。 谢言话说到一半时,堪堪顿住,几步冲到前面,“檀……” 苏柏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闭嘴。” 苏檀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自己居然会再一次遇见谢言,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式。 第129章 跟防贼一样 苏柏回来了,苏檀自然不会再在这柜台上杵着,一行人转头就上了里屋。 苏柳也在这个时候出来,看到自家大哥时,眼睛都亮了,但又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往苏檀身后躲了躲。 想起苏柳之前说“一分都不给苏柏”的话,再看到他现在这老鼠见了猫的模样,苏檀只觉得好笑。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 但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几人之间的氛围也少了几分先前的尴尬,但那份微妙,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好在苏柏着实是会察言观色,转头就让苏柳先带谢言离开。 等到屋里只有二人时,苏柏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妹妹,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我听说了。” 苏檀:“?” 她有点拿不准苏柏这听说的是什么,毕竟最近大雍皇城的瓜可不少。 见苏檀一脸疑惑的模样,苏柏轻轻叹了一口气:“三殿下马上就要纳侧妃了罢?你……” 听到苏柏说的是这件事情,苏檀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逐野纳侧妃之事,她自认为和自己关系不大,但似乎身边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为她担忧。 这段时日自己来人间烟火,虽然苏父苏母都没有主动提及此事,但她看她们望向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其实心中很是挂念。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 而眼下苏柏一回来,什么都不讲,第一就说这个,显然也是把她的事情放在了首位。 “无碍。”苏檀在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殿下说了,无论何时,三皇子府都会有我的一席容身之地。” 她这个倒是没有撒谎,毕竟萧逐野的确是这么说过,只是萧逐野有没有撒谎,她就不知道了。 苏柏听到她这么说,又能够说什么呢,到头来也只是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只盼三殿下能待你好些。” 已是他人妇,更是皇家人,他这个做兄长的只能够在神明面前多祈求几分,护佑他这个妹妹,多喜乐,长安宁。 若是今后他本人可以…… 话赶话赶到了这儿,苏檀微微一笑,眸子里满是灿烂,“说起来,大哥今年就要科考了,若是大哥金榜题名,一举夺魁,那我也算是有底气的人了。” 苏柏眸子闪了闪,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重重点头,“大哥一定会成为你,成为我们苏家的后盾。” “我相信。”有了苏柏这句话,苏檀悬着的心便彻底装回了肚子里。 以苏柏的性子,若是那件事情没有解决,他不可能说出这般笃定的话来,但至于当真能否“金榜题名”,那就又是另当别论了。 在苏檀看来,能不能考得上和能不能考,完全是两码事,哪怕是明知考不上,有一丝希望那也可以去一试。 更何况,她家大哥读书并不算差。 “那这人间烟火呢?又是怎么一回事?”兄妹二人心里最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苏柏便开始细数其他的了,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乜向苏檀的眼神便开始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 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苏柳的主意,但是作为苏家人,苏柳有几把刷子,他这个大哥可是再清楚不过。 “这些啊……”苏檀也知道自己迟早得面对这一遭,糊弄一下旁人也就罢了,糊弄苏柏她还真没有太多的底气,“就是上回爹和二弟在商讨新酒楼之事,争执不下,我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折中法子?”苏柏朝外看了看,眼下虽已经不是用膳的时辰,但他们这人间烟火显然比一般的酒楼生意要好上许多,便是这种时候,坐着的客人也有近乎三成。 “折中的法子能在短短一个月就成了大雍家喻户晓的新酒楼,咱们家檀儿当真是让大哥刮目相看。”苏柏拍了一下苏檀的头,笑容里满是宠溺。 家里的生意好,他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只是一想到这些还要自己这个妹妹来操心,他就忍不住心疼,“既然苏柳已经决定要接手家里的生意,这些事情就让他多动动脑子,你总不能够帮他一辈子。” 说道这儿,苏柏忍不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若是要帮自家妹妹一辈子,他却是甘之如饴。 “我知道的。”对于苏柏不过多追问里面的细节,苏檀心中也十分感动。 这种信任,是源自于大家是一家人,而她也在努力让自己对得起这份信任。 “谢言那儿,你若是不想见,大哥便帮你打发了他。”苏柏再度打量了苏檀一番,见自家妹妹面色红润,神色清爽,便明白她这些时日过得不算差,想到谢言和她之前的纠葛,便觉得还是不要再有过多的接触才好。 也就是他不知道苏檀在酒楼,否则他就不会让谢言进来了。 “那便请兄长帮忙让他回去吧。”苏檀也知道苏柏这着实是为自己考虑。 其实不管原主和谢言有没有之前那段故事,她如今都该少与旁人接触才好。 “好。”苏柏爽朗一笑,“你且等着,我先去和他说一声,再回来与你细说。” 只没有想到,苏柏这甫一出门,便看到门口杵着一道身影,神色既难过又伤神,端的就是一副被人抛弃后的怨夫模样。 苏柏:“……” 苏檀:“……” 兄妹二人齐齐看向对方,然后神同步的面面相觑。 “长青兄,可否让我和檀妹说句话。”谢言开口,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苏柏身后的苏檀。 苏柏自然是不可能一口答应,只眼下苏檀也在此…… 苏柏转头看向苏檀。 “哥,我和他聊聊罢。”苏檀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那句话:来都来了。 苏柏眸子闪了闪,深深地看了眼谢言,语气里明显对谢言这种“听墙角”的行为很是不满,正色道:“若是有什么,你便叫我。” 听到这句话,苏檀差点儿没绷住。 能有什么啊,这好歹是你知根知底的兄弟,怎么能跟防贼一样呢? 第130章 檀儿,你不要强撑 “檀妹妹。”苏柏一走,谢言便迫不及待地进门了来,看向苏檀的目光一如既往毫不掩饰的灼热。 苏檀佯装咳嗽一声,后退一步,“谢言大哥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谢言见对方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眼里满是受伤的表情,他捏了捏手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檀妹妹,若是你当真过得千好万好我也就死心了,可如今我既已知道,又如何能容忍你跳火坑!” 苏檀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谢言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逐野的生辰宴发生了什么,你虽瞒着你爹娘你大哥,可是却瞒不住我!”谢言捏紧手指,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 苏檀心脏狠狠一抽,下意识地上前,声音陡然严肃,“你和我大哥说了?” 她辛辛苦苦瞒住的消息,若是因为这个人而被苏家人知晓,那…… “你不想让你家人为难心疼,我又怎会不知晓?”谢言摇头,语气痛苦,“可是檀妹妹,你好歹心疼一下你自己啊。” 谢言没有说的是,便是她不心疼自己,他也心疼啊。 倘若她当真如她所言那般,快活无忧,那他自当二话不说离开她的世界,可偏偏事情却与她所言截然不同。 “那件事情,只是一次意外。”苏檀深吸一口气,“谢言大哥莫要以偏概全。” 这也是她心里的痛,但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说自己过的不好。 如果抛却萧逐野的因素,实话实说,三皇子府她待得还是挺舒心的。 至少现在,作妖的人作不到她的头上。 “我以偏概全?”谁知谢言却突然拔高了声音,“有道是一叶知秋,连他生辰宴你都被如此对待,可想而知平日里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檀:“……” 尼玛,谢言这脑回路竟是如此清奇? 虽然但是确实很有可能,可问题是她真的说的是实话啊。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不要急。”苏檀试图安抚这个有点出乎她意料的中二热血青年。 谢言:“我怎么能不急?” 他能不急吗? 他都快急死了都!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几天,嘴巴都急出燎泡来了喂! “不是。”苏檀有点哭笑不得,我觉得就算自己没有萧逐野这档子事,真要是她估计也不会和谢言在一起,毕竟这种动不动就上头的性子,她是真的有点怵。 “你听我说。”苏檀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度劝他先冷静点,突然发现对方竟是连眼睛都红了,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 苏檀:“……” 啊这。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苏檀真的让谢言这反应给整不会了,她只能够等眼前这人先冷静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发现对方的呼吸明显没有先前那般沉重,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谢言大哥。” 这一声“大哥”,苏檀叫得颇为语重心长。 “我知你担心我,可是有的事情当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件事情只不过是意外,三殿下待我也很好。”苏檀一字一句,语气坚定。 真的,她觉得自己都要信了。 横竖是半真半假的话。 “你……”谢言似乎没有想到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檀居然还会强撑着,原本心疼的情绪顿时就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将他狠狠地包裹住,整个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双眸,再一次红了。 苏檀:“???” 怎么又开始了。 再来一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上一回的薄情寡义贪慕虚荣的人设不行,这次通情达理好好说话的人设也不行。 “檀儿,你知道你不容易。”就在苏檀绞尽脑汁之时,谢言突然开口了。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出自己过得不好,这样对你也很残忍。” “我会想办法,用我的法子,救你出来。” 最后一句话,谢言说得果敢又干脆,苏檀竟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绝。 她莫名觉得不安,可不等她开口,谢言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留下苏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哎……”许久,苏檀忍不住叹气。 这都什么事啊。 “没事吧。”很快,苏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檀。 苏檀原本惆怅的心绪,瞬间被他这反应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能有什么事啊,有事的不是谢言吗。 自家这大哥还真是护短到了极致。 “没事。”苏檀摇头,“就是谢言大哥……” “不必管他。”苏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谢言出去的背影,“你只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不管做什么事情,大哥都支持你。” 对于苏柏这种无条件的包容,苏檀心里除了感激就还是感激,但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对比起来苏柏显然比谢言更加靠谱。 至少,他不会偷听妹妹和兄弟的墙角。 谢言的事情,对于兄妹二人来说也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虽然苏檀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苏柏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檀一会儿,最后忍不住拍了拍她头上店里伙计的帽子,“只你如今这副装扮,差点儿让大哥没认出来。” “那不妨碍大哥见义勇为啊。”苏檀也忍不住乐了。 该说不说,她为了扮男人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脸上也涂黑了呢。 “你莫要唬我。”苏柏嗤笑,“如今三殿下倒是对你宽容。”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嘛。”对于这个,苏檀倒是没有否认。 如果说是回苏家,来酒楼,萧逐野确实对她宽容得很,甚至她都知道,一般人家的正妻都不见得有她这个自由。 “三殿下他到底是皇子,公务忙些。”苏柏蹙了蹙眉道。 苏檀吓得赶忙打住他,“大哥倒也不必为他开脱,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而且,要让她来说的话,萧逐野最好再忙点。 忙完白天忙黑夜,九九六七七零也行的那种都行,再合乎心意点,就直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吧。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过劳死这个说法啊…… 第131章 好好待她 眼瞅着离邱青儿入府的时间越来越近,苏檀觉得自己也不好再日日出去,便安生地在府里待了几天。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都规矩了,结果当天晚上就要当新郎官的某人,居然不见了。 听到七宝来自己这里问人的那一刻,苏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七宝:“檀夫人,爷在你这里吗?” 苏檀:“不在的。” 七宝:“檀夫人,爷不见了。” 苏檀:“都找过了。” 七宝:“没有。” 苏檀:“……” 她差点儿没被七宝逗笑,感情是只找了她这里,人不在就说不见了是吧? 他怎么那么笃定,萧逐野就一定会只在她这里呢? 也不知道该说他太看得起它,还是看得起萧逐野了。 只心里这么想,苏檀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番意思,“七宝莫要着急,许爷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忙去了,离行礼还有两个时辰,莫要着急。” 她能怎么说,她也只能够安抚啊,七宝要是着急,那就是典型的皇子不急急死太监。 又不是他纳侧妃,当事人都不急他成热锅上的蚂蚁,这又是何苦来哉。 七宝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家主子这段时日的反常行为,他哪里能不担心啊。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家主子直接不纳这个侧妃了。 “哎。”最后的最后,七宝只能长叹一口气。 苏檀看他嘴角都急得起泡了,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当下让秋蝉端来一杯凉茶,让他在含光院坐会儿,又安抚他说不定人很快就回来了。 作为萧逐野身边伺候的人,多个朋友少个敌人总归是没错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宁野狐那个妖孽狐狸一般变态。 另一侧。 人间烟火里,苏柳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不安,甚至还开始小范围地踱步。 自从开始着手接下人间烟火的事务后,苏源便发现自己这个二儿子虽然平时行事乖张性子跳脱,但在这酒楼的打理上却早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甚至他娘都时不时私底下说,苏柳如今这条路子才算是走对了。 而眼下苏柳这模样…… 苏源脸色正了正,在他身后轻轻一拍,“做……” 话没说完,就被苏柳打断。 苏柳这会子心里正憋着事情呢,陡然间被人从后面一拍,吓得差点心都跳出来。 “啊……啊,是爹啊。”直到看清楚来人后,脸色才稍微缓和几分,只一双眸子却还是不停地闪烁着。 苏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可不管是什么时候,过往可没见过苏柳这样,“你这是在作甚?” “无事。”苏柳连连摆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一边说一边试图将自家老爹推到后厨,“我就看看咱们家的客人,爹要是没什么事情,去后面看看呗,待会儿人马上就要多起来了。” 苏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反驳,只道,“你如今也慢慢大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你,只希望你和你大哥一般性子稳重些,不要惹出事端。” 听到这话,苏柳嘴角狠狠一抽,什么叫跟他大哥一样要稳重些?和他大哥比,那他肯定是万万比不上的。 毕竟可不是谁都有胆子,敢在人家成亲的大喜日子还将人约出来叙叙。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这两人聊啥。 他能不心急吗? 此刻,听风阁。 苏柏看着眼前这位一身天潢贵胄之气,神色慵懒却不显颓然,眸子深处更是让人窥不见底的少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到底是皇室中人,周身的气度几乎逼得人不敢直视。 但眼下,人是他请来的。 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 “苏长青多谢三殿下帮扶。”苏柏深吸一口气,朝眼前之人恭敬一拜。 话不必说得太明白,聪明之人也心知肚明。 若是愚笨之人,便是打破砂锅说到底,那人还是会问你砂锅到底在哪里。 “长青兄。”萧逐野温温一笑,眸子里满是和煦之光,“你既是檀儿兄长,我做这些便是理所应当。” 苏柏虽然早就知道这是因为苏檀的缘故,但听到和知道却到底还是两回事,当即就要说话,却被萧逐野伸手拦住。 “此事到底也是我的疏忽,一开始没有想到邱远峰那个纨绔会用这样的法子对付你,让你平白大过年的还走了这么一遭。”萧逐野笑了笑,“但眼下也不算太迟,一切都来得及。” 若是旁人,听到他这么说,或许比之前先前更加的感恩戴德,可苏柏在和萧逐野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却深知此人的城府极深。 有道是无利不起早。 到底是在事情发生前便将其扼杀,还是让事情发生后,在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时帮他解决,这两种法子哪种更容易让人感恩戴德,苏柏还是认得清的。 他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可以在他走投无路时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那所谓的“一开始没想到”,听听便罢了。 哪怕内心那股子无力感几乎冲破天际,但他也只能够笑着道,“让殿下费心了。” “无妨。”萧逐野轻笑一声,大度地摆了摆手,“眼下离会试的日子将近,人间烟火算初具规模,两位弟妹也步入了正轨,想来长青兄也能安心准备,一举夺魁。” 说完,萧逐野温温一笑,抬起了手中的茶杯。 二人都知道,这句话,才是这场会面中最为重要的一句。 哪怕是有苏檀,但是皇室之人又岂会只被情爱所困? 便当真是如此,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一切是靠自己妹妹所得来。 他舍不得让苏檀背负一切。 只有他自己对萧逐野有所价值,他才可以保证自己妹妹以后的日子能得过更为舒心。 好在,一切并没有超出他太多的预期。 苏柏端起茶杯,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若此次高中,苏长青愿为殿下的马前卒,手中刀。” 萧逐野听多了各色对自己效忠的话,脸上笑容未变,“如今局势尚且未明,长青兄图什么呢?” 人,总归是有所图的。 就像他帮苏柏,图的是苏檀的欢喜,图的是苏家的忠心,图的是苏柏这个人必有一番作为。 有来有往,互相图谋听起来似乎只为一个“利”字,可古往今来的事实证明—— 在很多情况下,“利”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牢靠的枢纽。 苏柏抬头,“不为其他,但求殿下待小妹一如既往。” 第132章 他的洞房花烛 人是戌时三刻进门的,萧逐野是戌时一刻回的。 虽说只是纳侧妃,但在没有正妃的王府,这也算是个正经主子了。 按照道理,所有的妾室都应该出来迎接邱青儿的到来,只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三皇子府里,不仅仅要迎侧妃,还得等新郎官。 饶是平素里以冷静自持的春琴,此刻也不由得愁容满面,等到萧逐野一出现,整个人的眼睛都放光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围了上去。 七宝更是喜极而泣。 “爷,你……你终于回来了。” “嗯。”萧逐野淡淡地应了一个字。 有道是洞房花烛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但这位爷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如何欢喜。 于是乎,其他的人也就不敢多说了。 苏檀看着萧逐野那一脸二五八万的样子,心里再度为邱青儿如花似玉的年纪叹了一口气。 莫道她恋爱脑,更有后来人啊。 以邱青儿的门楣,嫁个正常人不好吗? 可说到底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今都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当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了。 苏檀这厢正想着,冷不丁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地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 苏檀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明白。 其他的人也注意到了萧逐野的目光,当即都顺着看了过去,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檀的身上。 苏檀:“……” 艹了,这萧逐野就是有病吧。 不是,这个时候你看我干嘛? 这不是纯纯给她拉仇恨值吗? 暂且不需要考量这眼神里的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就凭借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不看别人只看你,就足够让她被其他的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眼刀子扎死了。 还好一点的是什么,是这后院如今人少了一半,可以给她多几天苟延残喘的机会。 萧逐野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问他看自己做什么,毕竟人家看是人家看,你要是上赶着问,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再说起来,她今天其实还特意花时间花心思做了一番打扮。 春琴发话说侧妃入府,她们得注重仪表仪态,不能失礼,但也不能够抢了侧妃的风头。 这话代表着什么? 苏檀逐字逐句翻译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你最好是穿个新衣服,别显得咱们三皇子寒酸;但你这新衣服最好又朴素一点,免得太亮眼。 所以苏檀今天特意让秋蝉帮自己画了一个淡雅素净一点的妆容,再配上一套偏鹅黄色料子的衣裳,尽量把这张脸和这身段遮得钝感一点。 主打的就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偏偏,她忘记了,自己这副模样装扮,在萧逐野面前也是少见的。 萧逐野看着这明显一开始就试图把自己往昏暗灯光下藏,还尽量低调的人儿,再瞅着她那一身素净的装扮和衣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后院的女人大抵喜好穿衣什么的,他还是大致知晓些的,只万万没有想到,苏檀竟是什么风格都能够驾驭。 一身这样的装扮,比之平日里少了三分魅态,却多了七分无辜,不是那种外放的妍丽,而是内隐的诱惑。 他见惯了苏檀或娇俏或妩媚的模样,他也极爱她那样的姿态,可陡然间看到她这么一副清雅素净的装扮,却也觉得让人惊艳得舍不得挪不开眼睛。 有道是:人要俏,一身孝。 但这话的前提,得是这女子本就是一个大美人儿,可苏檀…… 苏檀是那种即便没有到那个份上,却也不遑多让的美人儿。 众人都以为萧逐野会说什么,故而都屏息以待,可等到最后,却是萧逐野淡淡地别开眸子,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众人:“……” 苏檀:“……” 有病,这男人绝对有病。 好在这诡异的氛围也没有等得太久,春琴还是记得今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于是乎主动上前福身,请萧逐野过去更衣。 因不知萧逐野究竟去了何处,也不知他何时回来,故而他成亲的衣裳春琴便让人将其放置在了一旁的房间。 等他换完衣裳,稍作装扮,便听到前面通传的声音传来—— “侧妃娘娘到!” 因是侧妃,故而不能够穿大红色,邱青儿今日只着了一身水红,少了几分端庄与大气。 都是红色,但正红与水红,便是正妃与侧妃之间,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 从一开始便注定,到最后也无法挣脱。 可即便是如此,却仍能发现邱青儿为这场婚事明显做了精心的打扮,流苏下的面容精致又妍丽,十五六岁的年纪,带着一种特别的憧憬与烂漫。 那是对她夫君的喜爱,与成婚后美好生活的向往。 苏檀看到她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声,或许有朝一日,萧逐野也能够成为少女心目中的良人。 无论如何,在这一刻,苏檀是希望眼前少女能够所愿皆得的。 至于萧逐野…… 苏檀转头看向男人。 眼眸微微一颤。 不远处的萧逐野着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苏檀很少看到男人着这般艳丽的衣裳,陡然观之发现这样的颜色,更是衬得男人有种说不出的瑰丽之态。 她一直知道萧逐野这副面容是可以的,这也是她为何能够说服自己和他持续“交易”的原因。 可直到这个时候,苏檀才答应,原来古代中说男人也可以倾国倾城,并非虚言。 眼前的萧逐野,足够撑得起这四个字。 “恭迎侧妃娘娘。”待得二人举行完简单的仪式后,春琴带着满屋子的恭敬行礼。 苏檀跟着从善如流,声音平静。 从此,这三皇子府里,又将多了一位女子。 可究竟命运的齿轮会如何转动,这一屋子的女人未来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苏檀想,她唯一能做的事情,或许就是保守住自己最后那一丝底线。 还有就是,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第133章 不碰你是为你好 邱青儿想,这大抵是她这十六年来,最为欢喜的日子。 哪怕知道和自己拜堂成亲的男子,并不爱她。 可是,没有关系的。 她爱他就好了。 她十二岁那年认识他,如今已经有六年,六年的爱慕,足以弥补所有遗憾,抵挡一切困难。 如今,她不就做到了吗? 只要他对自己有一成的喜爱,就够她活出下半辈子所有的欢愉。 而且,她相信他不会是那铁石心肠之人,因为如果他当真如表面那般冷漠,六年前就不会救她…… 只是,六年过去,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落魄的女孩儿…… 正想着,邱青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来,入目便是一片红。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阻止了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垂下头,乖乖地等着对方的到来。 只平复了身体的冲突,却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双手放在膝上,没有人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经被自己抠出了印记。 “小姐,殿下来了。”随嫁丫鬟喜乐小声在邱青儿耳畔道。 邱青儿轻轻颔首,她当然知道他来了。 他的脚步声,自己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呢? 房门被打开,守在门口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安乐也拔高了声音:“恭迎三殿下。” “恩。”男人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邱青儿的心再度绷紧。 喜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自家小姐的夫婿,心里没来由的慌张。 众所周知,大雍的规矩是迎娶正妻必须要行夫妻跪拜之礼,上达天听,下启神明,长辈亲朋皆为见证;但若只是妾室则看夫家的心意。 若是重视便可的宴请一下亲朋,却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若是不重视,只需一顶小轿,连正门都不用,直接从侧门抬将进去就算事成。 但皇室到底是天家,侧妃和普通妾室也终究不同,故而这礼仪上就看皇室重视程度以及女子的家世。 她是知道圣上说过该做的都要做的,是她家小姐主动和老国公说一切从简即可。 她打心眼为自家小姐感到心疼,毕竟以自家的门楣,嫁什么样的男子不是以三书六礼前来迎娶啊,何至于如今这般…… 可一想到自家小姐欢天喜地地告诉她们,多年的夙愿终究得以实现时,她也是高兴的。 只愿这三殿下也能够多怜爱她家小姐几分,莫要辜负了她的满腔爱意。 深吸一口气,喜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三殿下。” “奴婢喜乐,参见三殿下。”喜乐福身行礼。 她和小姐以后就是三皇子府的人了,一举一动都需要小心谨慎,不能够丢了邱家的脸。 “嗯。”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听得喜乐心头又是一震。 不等她继续开口,萧逐野再道:“出去罢。” 喜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咬了咬牙,转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很快便沉寂下来,邱青儿垂着眼眸,看着那双白底黑缎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心跳如鼓,脸红如霞。 不等她反应,修长的手指便挑起了她的喜帕,朦胧的视线彻底清晰,也让她清晰地看到了眼前之人。 只一眼,她便彻底沦陷。 不仅过往,不是今日,不止以后。 “妾,见过殿下。”只要是他,哪怕是这让家中那些人嘲笑了足足大半个月的身份,她都甘之如饴。 “嗯。”萧逐野深邃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几乎没有丝毫起伏。 说完这件事情,他便往身后的喜榻上一躺,甚至连衣裳都没有脱下。 邱青儿被萧逐野这番举动给惊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许久,她才撑着床沿起身,转头看去时,男人已经合上了眸子。 邱青儿的心像是被一记闷锤狠狠砸下,眼圈瞬间红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榻上的男人,“殿下,你这是……” “睡吧。”平静地不起一丝涟漪的话从萧逐野的嘴里吐出,他甚至吝啬得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邱青儿死死地攥着拳头,几乎是咬着唇才把这句话说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她心里不甘又痛苦,其实还有几丝恼怒,她毕竟也是邱家大小姐,父母早逝,是在邱国公掌心里捧着长大的,哪里会没有自己的脾气。 可是她还是忍着,因为这个人是她爱的人,是自己上赶着也要嫁的人,天知道当她得知陛下要给她赐婚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快活。 “那就老实歇着吧。”萧逐野终于睁开了眸子,只那眼神里却没有半点儿柔情。 对她好? 邱青儿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殿下,妾不明白。” 她就这般入不了他的眼吗? 她邱青儿虽不说有倾国倾城的相貌,但在这大雍皇城的世家贵女里,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啊。 更何况,他后院里那么多的女人,多她一个又何妨? “你不明白?”萧逐野眸子闪了闪,突然起身,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往食指上平时一划。 “殿下——”邱青儿惊呼出声,猛地要上前查看情况,却被男人挥手挡住。 萧逐野神色淡然地将手对准那方白色的喜帕,只听得“啪嗒”一声,红色的颜色在白色上荡漾出鲜艳的花。 邱青儿整个人如坠冰窟。 “现在明白了吗?”萧逐野挑眉看向呆若木鸡的女人。 邱青儿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萧逐野觉得无端的烦躁。 若非宁野狐说既然木已成舟,何不好好利用,否则他今夜这洞房也不见得会踏进。 “邱青儿。”他眯了眯眸子,声音哪里还有平素的温柔,“你要的体面我可以给你,但别的便莫要再痴心妄想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这也是为了你好。” 否则一个女人罢了,真要了她,又有何妨? 她要的体面可以给她;这是为了她好。 邱青儿不知道这一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这两句就像是旋风一样,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只知道,眼泪落入嘴里,原来是有淡淡的咸味的…… 天亮的那一刻,门口传来侍女的呼唤。 邱青儿抬起头来,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三皇子侧妃了,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能改变。 第134章 这就开始给下马威 “小姐,三位夫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要不要让她们先进来等。”喜乐一边帮邱青儿梳着头,一边轻声在她耳畔问道。 正收拾屋子的安乐听到这句话,赶忙转过头来,笑道:“笨蛋喜乐,如今小姐已经是三皇子侧妃了,你要叫娘娘。” 喜乐被伙伴说了一通,当即“哎呀”一声,但脸上却没有半点儿难受的模样,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从今日起,奴婢会记得,娘娘。” 邱青儿听着两个陪嫁丫鬟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的失落早已经消失不见,唇角的笑容既灿烂又骄傲。 诚然如他所言,他会给她足够多的体面。 所以,即便是这两个被他特意安排去了院子外面的丫头,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今日一早,他也像每个新婚的丈夫一般,起身之时还让这两个丫头莫要惊扰她的休息。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邱青儿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但也无妨。 她和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日,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届时便不会再有什么春琴,更不可能会有什么苏檀。 想到这儿,邱青儿轻轻一哼,“让她们再等会儿罢。” “是。”安乐一听,便笑着领命出去了。 她在邱青儿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家主子想做什么。 门外,以春琴为首,苏檀和莫黛跟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些过往苏檀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除了她们这几个夫人,府里还有好几个备用军。 她想,怪不得外面的人说萧逐野风流呢,原来如此啊…… 只毕竟之前也没有打过交道,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苏檀便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响,苏檀等人纷纷抬起头。 只见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青色衣裙,脸上梳着干练的丫鬟髻的少女走出来,朝众人缓缓福身,“奴婢安乐,见过各位夫人。” 不用自我介绍,众人也知道这个时候能够出来说话的,肯定是邱青儿带来的两位陪嫁丫鬟之一。 “安乐姑娘有礼。”春琴颔首回礼。 谁都知道,虽说苏檀她们妾室,说安乐是丫鬟,可人家毕竟是侧妃身边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抬为妾室,地位便与她们不相上下。 于是乎,其他人也跟着回礼。 安乐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笑,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严肃,“多谢各位夫人一大早过来请安,只我家娘娘如今还歇着,辛苦各位夫人再稍侯片刻。” 她说完,便又是一福身。 只她始终在台阶上站着,众人在院子里立着,她便是行礼,也似乎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味。 至于这话…… 苏檀眸子闪了闪,抬头看了眼越来越高越来越烈的太阳,唇角勾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哪里是没有起,这是特意给她们立威呢。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底气就是不一样。 并非苏檀有意用最坏的恶意揣测邱青儿的用心,若是一般……与萧逐野那啥,她也会相信。 可偏偏,在安乐开门的刹那,她不经意的那么一抬眼,就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里面一道反射光和坐在那铜镜前的身影。 这屋里谁能坐铜镜前? 那只能够当主子的了。 所以,要怪不能够怪她眼尖,也不能够怪安乐说话没有水平,实在那华丽的首饰,太想当显眼包里。 但这一切,苏檀自然不会说的。 她来之前就打定好了主意,横竖今日不是她的主场,她只管跟在大师兄身后,时不时来上一句“俺也是”就行了。 春琴似乎也不疑有他,脸上的神色和来时一般平和,“是我们几人来得太早,多谢安乐姑娘出来通报,我们在此等候就好。” 这话说的!这马屁拍的!不愧是你春琴啊! 可不就是来得太早了嘛! 这都是她这段时日以来,起得最早的一天了。 原本以为昨天夜里不用担心狗东西会不会突然过来,自己应该能睡个好觉,结果没想到居然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还噩梦连连。 只苏檀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回顾这一夜无用功的睡眠时,瞌睡虫居然也跟着上了头。 当那一声“哈欠”打出来的时候,饶是苏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安乐原本正要回去,听到这声音便不由得看向“始作俑者”,在对上苏檀的脸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当真是好一个美人! 怪不得会成为自家小姐出嫁前一直挂在嘴边念叨的人! 不过,便是再美又如何? 一个妾室还能比她家侧妃娘娘高贵吗? 想到这儿,安乐轻轻一哼,转身回了里屋。 这一声轻哼,可不比苏檀方才发出的动静小。 春琴微微侧目,“檀妹妹昨夜可是没有休息好?” 苏檀不好意思一笑:“多谢春琴姐姐挂怀,许是因为这日头晒得有些暖意浓浓,就有点睡意上头。” 她怎么可能在春琴面前露怯让她开心? 不管是作为敌对方,还是自己“不争不抢”的人设,她怎么能因为萧逐野成亲而睡不好呢? 春琴没想到苏檀会找这么一个理由,虽然蹩脚,但此情此景却又说不出的合情合理,于是乎她也只能够安抚,“檀妹妹再稍等一会儿,我想侧妃娘娘很快就会好了。” “好的好的。”苏檀笑着点头。 管她什么时候出来,反正不妨碍她摸鱼。 这初夏清晨的日头虽然烈,但偶尔晒上一回也没关系,权当补补钙了。 反正这邱青儿怎么着也不可能等到中午才起来见她们,不然这就不是给自己立威,而是给自己丢脸了。 毕竟,谁大户人家有规矩的女儿在成亲第一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啊? 又不是苏檀这种摆烂人员。 第135章 她怎么没一点反应啊 果然如苏檀所料,虽然是有意为难,但到底没有让她们等的太久。 房门再一次打开时,离安乐最先出来不过两刻钟不到。 “诸位夫人请。”安乐目光逡视众人,最后缓缓地落到苏檀的身上。 苏檀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她又不头铁,哪里还会往枪口上撞,当即一个闷不吭声,跟在春琴和莫黛的后面。 走在莫黛身后时,苏檀还在想,其实这府里要说混得最好的,应该是莫黛才对。 别看之前寻芳得宠,春琴掌权,莫黛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捞着,但日子却一点儿都不比她们两个过得差。 而且要她说,整个后院里,最舒坦的就是莫黛了。 但这是以前,邱青儿这一进府,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什么局面。 进去的路拢共就那么几步,苏檀正好想要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便发觉前面的两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苏檀垂着头,等春琴先说了话,才跟着一起见礼。 “妾身苏氏,见过侧妃娘娘。”苏檀说完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古代的女子当真是可怜,这种时候连自己的全名都没有主张的权力。 “都起来罢。”邱青儿声音微扬,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谁也不知道,她看似神色平静,其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虽然她是侧妃,但这些人都比她先到萧逐野的身边,她们比自己更熟悉这个府里的情况,也更了解萧逐野的脾性。 若昨晚之事落到她们的头上,她们又会如何做呢? 只刚刚想到这儿,邱青儿便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她们定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因为他待她们都很好。 可哪怕心里再愤懑,再紧张,她都努力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入府的第一天,她不能够让这些夫人给看轻看低看扁了去。 只要正妃一日未立下,她就是这府里最大的女主人。 纵使她们有宠爱又如何? 他说了会给自己体面,他就必然会做到。 想通了这些,邱青儿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弧度,“夫人们客气了,几位姐姐都比我先入府,日后有不清楚,还需要几位姐姐多加提点才是。” 她语气尽量的温柔,可苏檀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刁蛮意味。 这就是一个被宠着长大,不知人间险恶,不知社会黑暗的小公主说的场面话,你要是当真你就输了。 果不其然,不知她一人知道这个道理,甚至连怎么回话都不用苏檀想。 春琴不愧是三皇子府后院的首席发言人,话说得滴水不漏,“侧妃娘娘身份尊重,妾身们虽然先入府,但日后也是要以侧妃娘娘为首。” 不说息息相关,简直主打的就是一个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反正你听了高兴,我说完舒心。 苏檀和莫黛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跟着一起点头附和,当两个不要钱的复读机。 果不其然,在她们表态后,邱青儿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之之前真实了几分,也多了几分洋洋得意。 苏檀看在眼里,叹在心里:小女孩儿,就是好骗啊…… 邱青儿这段时日想了一下,虽然对于春琴还是很不屑,但是若说这几个人里面要让她挑一个人交好,她还是会挑春琴。 倒也不是因为她有后院的主事权力,纯粹是因为在她看来,春琴的容貌在剩下的这三个人里面,是最没有威胁的。 至于上次的事情,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安乐。”邱青儿拍了拍手。 安乐闻声过来,手中端着一个金丝檀木小托盘。 “虽说之前也有过照面,但既然我昨日入府,今后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这里有几样首饰送给大家,也聊表我的心意。”邱青儿说完,朝安乐点了点头。 苏檀:“!” 靠,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怪不得今天她原本想不来的时候,秋蝉怎么着都劝自己来,还说去了不会有坏处。 这哪里是“不会有坏处”,这分明就是有“泼天的好处”啊! 苏檀唇角情不自禁地就扬了起来。 安乐给众人分发礼物的时候,也在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春琴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莫黛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清冷模样;唯独这个让她们家小姐最惦记的苏檀…… 安乐:“?” 她没有看错吧,她居然在笑?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人笑得还挺开心真诚的? 安乐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把这“诡异”的感觉从脑袋里驱逐出去,目光投向托盘里最后一样首饰:“檀夫人,这是侧妃娘娘赠与你的金簪。” 苏檀一瞅,眼睛都差点放光了。 好家伙! 居然这么粗一根圆溜溜的圆柱状金簪! 再夸张点儿,这都能够成个金条子了啊! 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财大气粗啊财大气粗。 苏檀这么一晃神,便没有立马伸手去接,安乐瞧她这样,声音特意压低了两分,“檀夫人这是不喜欢侧妃娘娘给你送的礼物吗?” “不不不。”苏檀赶忙摇头,迫不及待地就将那圆滚滚的金簪接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多谢侧妃娘娘!” 就为了这坨金子,她也可以分分钟化身春琴的! 苏檀这句话说得真诚,以至于安乐原本准备好的刁难说辞都无从下口。 只,到底还是不甘心的,这第一日,她无论如何都要帮自家主子杀杀苏檀的威风。 安乐深吸一口气,声音再度沉了几分:“当真满意?” “真的满意啊。”苏檀抬眸,小鸡啄米状点头。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眼里的真诚的嘛? “哼,那你方才为何不接?”安乐继续发难。 “被侧妃娘娘的大气给震惊到了。”苏檀如实道。 安乐:“……” 这句话一出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说啥了,转头看向邱青儿,发现自家小姐的脸也明显有几分破防。 这个苏檀,当真是好一张厉害的嘴,怪不得能够哄得三殿下欢心! 她们明明准备了最丑的一样首饰给她,要的就是让她出丑或拒绝,甚至撒泼,如此一来,她们便有拿捏她的机会。 谁知道,事情居然会这般发展…… 第136章 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这首次会晤,几人也不好待太久,春琴见邱青儿打了个哈欠,便主动起身告辞。 她一起身,邱青儿就是想留也不好留,其他人自然跟着一同离开。 待得几人离去后,邱青儿的脸立马垮了,狠狠地将桌子一拍,“这个苏檀,果真是个死狐狸精!” 看到邱青儿气不过,喜乐立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儿,安乐眸子闪了闪,虽然心里也懊恼苏檀今日的表现,但想到她们走之前老国公的吩咐,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娘娘,要不咱们还是不要为难她了罢。” 倒不是什么多个朋友多条路,而是……她不觉得自家小姐能够斗得过那个苏檀。 这人看似没有任何心机,脸上也一直笑盈盈的,可她们想要做的事情,却没有半点儿法子。 邱青儿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轻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为难她,我这是在为殿下除害!” 这苏檀分明就是三皇子府霍乱的根源! 这么多年,安乐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当下也不再多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想法子让自家小姐不要和她为敌才好。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和来时那般,春琴走在最前面,苏檀跟在最后,临到分岔路口,几个人便互相做分别,倒也没有多言。 苏檀看秋蝉一路上对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知道她有话想对自己说,等没有人了,就拉她一路狂奔。 秋蝉见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转念想想,又不禁哑然失笑。 二人刚要离开后花园往含光院而去,后面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二人一回头,便看到莫黛正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苏檀直觉对方是过来找自己的,而且还是特意等春琴走了才来的,于是乎也顿住了脚步。 秋蝉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 “莫黛妹妹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苏檀朝莫黛颔首一笑。 不知为何,她对于这个冷美人始终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或许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吧。 “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想为难你?”莫黛看着苏檀朝自己言笑晏晏,丝毫没有任何焦虑的模样,忍不住蹙了蹙眉。 苏檀:“?” “什么为难?我不知道啊。”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饶是莫黛早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是这样的答案,也忍不住嘴角一抽,“你当真不明白?” 她这句话问出来时,秋蝉眸子闪了闪,但依旧没有开口。 莫黛似是无奈,拿出刚刚从邱青儿那里得来的东西,“你的这个呢?” 她从邱青儿那儿得到的是一个金丝绞花镶嵌彩色宝石的手镯,模样精致瑰丽,一看就知工艺不凡,价格不菲。 但对于苏檀来说,任何漂亮的东西,都比不过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于是乎,她也非常欢乐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根如同金镏子一般的金钗,“在这里呢?怎么啦?” 一边说,她一边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干嘛?你不会是想和我换吧?莫黛妹妹,这可不行!” 一边说,她试图把金簪往怀里揣。 没有人!能够!抢走!她的!金镏子! 莫黛被她这反应先是弄得一愣,接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黛很少笑,甚至可以说苏檀其实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见她笑过。 乍然遇见,她突然明白了为何有人会说出美人的笑若“冰雪消融,百花绽放”的形容了。 还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 苏檀深吸一口气,表情有些痴,“莫黛,你想起来真好看。” 莫黛原本还笑着,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瞬间收敛了唇角的弧度,再度恢复了往日里冷冰冰的模样。 她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恼羞成怒,“你看不出来,她拿这个是在羞辱你吗?” “为什么?”苏檀看着对方指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这下是真的彻底疑惑了。 这送个礼物,还带羞辱的? “她给我们都明显是工艺繁复且拿出去就可以撑场面的首饰,你这个算什么首饰,分明就是一个沉甸甸的俗物!你若是戴出去,必然会贻笑大方,可你要是不戴,她又会说你不尊敬于她,你当真是什么都接!” 苏檀:“???” 这么一说,她大概好像明白了什么,联想到那侍女给自己这东西时的反应,便也明白莫黛或许还真没有骗她。 但是—— 俗物? 苏檀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她们觉得这玩意儿是俗物,那要不就让她一个人俗到底吧。 她没关系,她可以做一个大俗人。 但莫黛这特意赶来的心意,她却不能够不感激。 苏檀微微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莫黛妹妹,若是像你所言,今后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那我应该如何是好呢?” “那自然是不接……”莫黛当即回答,只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愣住了。 就今日这架势,显然就是冲着苏檀来的,倘若她不接,那才是真真正正着了她们的道。 见莫黛僵住的表情,苏檀莞尔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多谢莫黛妹妹的好意,这么看来我也算是歪打正着躲过了一劫,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后面的事情便以后再来想办法吧。” 她说得状似漫不经心,但实则是真的洒脱。 毕竟,得了金子她是真的很开心啊。 莫黛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留下一句:“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说罢,便转身离去。 苏檀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还热情地挥了挥手,“莫黛妹妹,有空来含光院找我玩啊。” 这么一个看起来冷,实则热血的大美人,她最喜欢了。 毕竟,谁不喜欢和美女贴贴呢? 只一转头,苏檀便看到秋蝉幽幽地望着自己,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秋蝉神色复杂,最后缓缓摇头,“无事。” 苏檀福至心灵,“你不会想说的也是这件事情吧?” 秋蝉转身,“不是。” 苏檀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哎呀,你别嘴硬嘛,秋蝉姐姐放心,她们拿这个对付我啊,那就纯纯是踢到棉花啦……” 第137章 她最好安分守己 七宝将府里人传来的今日众位夫人与邱青儿见面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后,只听得那坐着饮茶的其中一人噗嗤一笑。 “怎么样?我说你留着她没问题吧。”宁野狐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看着这一大早就跑到自己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药庐里来的萧逐野。 “也就是她,什么都不懂,否则……”萧逐野将七宝刚刚说的话在心里又暗自过了一遍,忍不住轻轻一哼。 否则他一定会亲自让邱青儿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折辱。 “什么都不懂?”宁野狐怔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这倒确实是有点傻人有傻福的意味了。” 只他没说的是,那个女人可不见得真的傻,便是她当真当场得知了邱青儿的意图,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是她落下风。 “七宝。”萧逐野沉吟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你将库房里那套金丝琉璃翡翠镯的首饰送去含光院。” 七宝听了一惊,但很快便立马点头,“是。” 等到七宝走后,宁野狐“啧啧”了两声,“好大的手笔啊,你这一套首饰送出去,可就比人家今日送的三份礼加起来都要贵重了。” “我就是要让邱青儿明白,她最好在这府里安分守己。”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真就只是这样?”宁野狐唇角弯了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弧度,“那要不给其他的人,也稍微送点?” “没了。”萧逐野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答得理所当然,表情甚至有几分混不吝的味道。 宁野狐:“……” 你一个皇子,好意思说自己没了? “行,没了。”可话是自己说出去的,真要堵在这儿,他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在眼下还当真有一个话题可以聊聊,“对了,还有一个月就科考了,你当真看好了那个苏长青?” 想到萧逐野特意将苏长青的名字纳入此次科考会试名列,宁野狐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科考不是小事,那苏长青的名虽然是在半路被邱远峰那纨绔给拿了下来,但说到底确实就是没有报上名。 这年头可不会问你其中有多少曲折,只认你最终名字有没有在科考的名册之列。 否则不知会有多少在其中想要投机取巧之人,借此大做文章,扰乱科考秩序。 这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十几年前就有过一次这样的先例。 这也是为何科考越发严格的缘故,历经层层选拔,最终才能够进入殿试,由圣上钦定,最后成为天子门生。 而眼下萧逐野为了一个苏长青却去趟科考这摊子浑水,在他看来怎么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庆幸的是,萧逐野做事情足够仔细,想来也不会因此出什么岔子。 “苏长青确有才学。”萧逐野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说起此事,眼神波澜不惊,“他若入仕,于国于民有利。” “就不为你自己?”宁野狐正色了表情,语气颇有些唏嘘,“难得听到你对一个人有这般高的评价。” “自然……也为。”萧逐野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把自己的野心与私心暴露出来的尴尬。 苏长青一旦入仕,便只能够是他的人。 毕竟他没有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习惯。 “可要成为你的臂力,这得多少年?”宁野狐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是再惊才绝艳,没有个三五年也怕是难以崛起,而你那个时候……” “你可有找到其他的法子?”宁野狐还要再说,萧逐野却突然出声打断。 宁野狐怔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有些愤恨这人怎么这么会挑时机和话题,偏偏这问的他还不能不回答。 宁野狐:“前段时间我让江湖上的朋友查了一下,的确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解你身上的蛊虫。” “在哪里?”萧逐野抬眸,目光灼灼。 宁野狐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还当真是一针见血,居然问都不问是什么,就直接问到哪里。 可是…… “我也不知道。”宁野狐双手一摊,“据说是百年前出现过,但如今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他没有说的是,百年前的东西,到底现在还有没有都难说。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便继续查。” 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他都不可能放弃。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继续追查下去。”宁野狐轻哼一声,只觉得被人驱使的感觉当真是不爽得很。 可偏偏,他又不得不做,而且还得好好的做。 就是不知道萧逐野这死鸭子嘴硬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还说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他要是信了这话,这辈子都白活了。 另一侧。 大皇子府。 萧平津正坐在书房的案台后,满屋清雅的熏香,云雾缭绕间,带来一阵阵的心旷神怡。 他手里捏着下方今日一早给自己送来的书信,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人就这样进了三皇子府,却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这个三弟当真是御人有术呢。 但他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碰了这科考之事。 苏柏,苏檀…… 眯了眯眸子,萧平津从榻上起身,手起笔落,不过须臾,两封一模一样一张薄若蝉翼的简短信笺,分别装入两个不同相同的信封。 “墨七。”他唤。 “属下在。”墨七闻声出现。 除了那眼神带着的,怎么都掩饰不去的丝丝冷意,不管怎么看,他这张脸都与普通人无异。 “帮我将这两封信送出去。”萧平津敲了敲桌面。 墨七拿起信封,“主子要给何人?” “一封送去安王府,一封送去国公府的大公子手里。”萧平津眼角的笑意像是春花般明媚。 墨七闻言,微微一怔,但也很快便领命而去。 安王,乃是如今二皇子的封号。 虽出了上回那事,但贵妃娘娘拼死还是护住了他的身份,没有让他直接被贬为庶人。 只要不是庶人,不管是自己还是旁人,都不会觉得无丝毫机会。 至于另一封,邱府的大公子,邱远峰。 第138章 正面回合第一次 苏檀来到这府里之后,一直以来秉持的原则都是——我不招惹你们,咱们各过各的。 可偏偏她不招惹旁人,不代表旁人不来招惹她。 眼瞅着这天就要越来越热,苏檀便想趁着这盛夏来临之前再享受一下这最后的凉爽,免得天气一热起来,连门都出不了。 如今外面的日头也不算柔和,蝉鸣声更是一阵一阵的在树上回响。 十七年才从黑暗中挣扎出来,也就一个夏季的自由与光明,自然是骄傲而又热烈。 苏檀坐在湖中心的亭子里,看着那池子如今已经亭亭如盖的荷叶,底下时不时有一只锦鲤在叶缝中钻将出来,整一个活灵活现。 偶尔一阵凉风袭来,荷叶若舞女的裙翩翩起舞,空气中卷着淡淡的水汽,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秋蝉被她差去拿果子了,此情此景,没有人约束的苏檀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将身子往围栏上靠去。 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安静之时,身后响起几道清晰的脚步声。 苏檀猛地睁开眼睛。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来人不会是秋蝉,也不会是萧逐野。 果不其然,当身后之人的声音响起时,苏檀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是真会挑啊,就不能别找这地方吗? “大胆苏檀!你当真是好没规矩。”邱青儿看着趴在栏杆上的苏檀,语气里充满了得意。 她已经在观察她好些天了,今日个好不容易趁着苏檀身边的侍女不在,哪里还能不抓紧机会。 苏檀知道对方这是摆明了找自己的茬,若是别的时候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 该说不说,被破坏了心情的苏檀心情有点不是很美丽。 她幽幽地就着栏杆将身子一转,也没有起来,唇角微扬,“是侧妃娘娘啊。” “大胆!你看到侧妃娘娘居然敢不行礼!”喜乐见苏檀这个姿态,脸色一沉,立马开口训斥。 今日只她一人陪着侧妃娘娘出来,可不能让侧妃娘娘受了这人的委屈! “没有不行礼的意思。”苏檀眨了眨眼睛,眼神朝邱青儿滚了滚,身子软得跟一潭春水,语气充满了遗憾:“就是……突然使不上力气。” “你!”喜乐深吸一口气,“你这分明就是装的!” 她这个人,就是故意不尊敬侧妃娘娘! 要的就是这句话! “侧妃娘娘!”苏檀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悲伤欲绝,“你……她怎么可以这般冤枉妾?从侧妃娘娘进府之日起,妾就知道侧妃娘娘最是宽容大度,也是妾心目中的表率,侧妃娘娘身边怎会有这般随意揣测人心的人?这不是故意要挑拨离间,拨弄是非吗?” 她话一句接着一句,喜乐三番两次想要出口反驳,却发现自己居然怎么样都开不了口,就算是说出两三个字,也被苏檀给堵了回去,一时间脸都红了——被气的。 可就算是再气,她也不得不跟邱青儿解释,“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想法,否则她也不会说出那句话,可偏偏这个时候倘若她按照之前的说下去,只怕不仅会让自己陷入危机,也会让自家小姐陷入窘境。 所以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她也要把这口锅给盖在自己的身上。 邱青儿自然也知道喜乐是什么意思,可此情此景她却也只能够先把苏檀这番言论给解决了,否则真要让喜乐背上这么一个名声,只怕日后在这府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喜乐她并非这个意思,你莫要多想。”邱青儿捏了捏手指道。 苏檀听到她这么说,眸子深处不由得闪过一抹笑意。 她就知道这个少女不算是那种坏到了骨子里的,顶多就是社会经验少了点,恋爱脑多了点,以及被人当枪使得狠了点。 不然若是真心狠手辣的主,这会儿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帮自己的丫鬟解围呢? 不趁你病要你命都已经积德行善了。 “原来是妾误会了。”苏檀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只妾眼下身子的确无力,侧妃娘娘不知,妾曾经在这池子里跌过一跤,险些丢了性命,故而这才心里害怕得紧。” “那你怎么还来这里?”邱青儿想都没有,就忍不住回道。 苏檀嘿嘿一笑,“风景好看啊,侧妃娘娘过来,不也是因为看风景的吗?” 邱青儿都没有想到自己方才会反问苏檀,现在反应过来,人都有些恍惚,她点了点头,“我自然也是因为风景好看。” 不然呢? 难不成她还要直接说,我不是来看风景的,我是来找你麻烦的? 苏檀听罢,脸上的笑容更甚,“如此看来,侧妃娘娘果真有眼光。” 这句话,邱青儿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苏檀眨了眨眼睛,也不回答,转头看向喜乐,“喜乐姑娘,我这腿有点软,可否辛苦你帮个忙,把我扶将起来呀?” 喜乐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经过方才那一遭,自家主子没有说话时,她真不敢随便开口。 于是乎,喜乐转头看向邱青儿。 邱青儿瞥了苏檀一眼,下巴轻点,“你去把她给扶起来。” 喜乐只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可偏偏又想不到,她去扶苏檀的时候,还怕这人会不会使出什么下三滥手段,所以整个人都小心翼翼地。 可苏檀还真就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多谢侧妃娘娘。”苏檀朝邱青儿微微一福身,“也多谢喜乐姑娘。” “哼,这有什么需要谢的。”邱青儿轻哼一声,转身走到中间的青石茶几边坐下,“以后自己没本事,就少来这种地方溜达。” 她虽一直说要让苏檀付出代价,甚至想要她的命,可真到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出来。 苏檀唇角一扬,“多谢侧妃娘娘挂怀。”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邱青儿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 邱青儿被她这一连串的动静弄得有点目不暇接,等苏檀坐下她才反应过来,“我让你坐了吗?” 这个时代的规矩,妻不让妾坐时,妾便只能够站着伺候。 苏檀倒吸一口气:“侧妃娘娘的意思,是不让妾身坐吗?” 第139章 妾祝你和殿下恩爱不疑 邱青儿被苏檀这么一反问,几乎下意识地就回道,“我当然没有说不让你坐地意思。” 苏檀立马感激,“多谢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当真是宅心仁慈。” 邱青儿被夸了一下,忍不住轻轻一哼,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几分得意出来。 不对,等等! 她突然猛地看向苏檀,嘴角抿了抿,似想说什么,却又极力忍了回去。 她刚刚本意不是准备借着她没有等自己让她坐下她就擅自做主,来借题发挥,达到自己为难她的目的吗? 怎么现在……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得一脸开心的苏檀,邱青儿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么一个南辕北辙的样子。 这苏檀,当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 主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警惕。 苏檀虽是装作漫不经心的坐着,但假装就是假装,身边两个人的反应一五一十被她尽数收入眼底。 真不是她故意欺负小朋友啊,而是邱青儿这姑娘,该说不该说,还挺好玩的。 看似刁蛮任性,实则也是刁蛮任性了,但耐不住蠢有蠢萌的可爱,而且也不算当真心狠手辣。 苏檀觉着,横竖秋蝉还没有来,陪着她玩玩也算有趣。 但邱青儿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了,她要是一点儿都没将苏檀怎么样,那岂不是白来了? 可说出去的话的就跟泼出去的水,眼下方才那些事情她是找不到借口了。 但…… 邱青儿眯了眯眸子,轻轻哼了一声,“听说殿下给你赏赐了一套金丝琉璃翡翠首饰?” 苏檀眨了眨眼睛,“是的,侧妃娘娘不知道吗?” 邱青儿顿时被噎住。 她知道什么? 要不是春琴那天跟她提起来,她压根都不会知道这档子事情。 一时间,邱青儿有种说不出的委屈,不告诉就不告诉吧,私下给了就私下给了,可凭什么连春琴一个妾室都知道的事情,她一个当侧妃却被彻底无视。 邱青儿想不通了。 可这件事情偏偏她还不能够说出去,真让旁人知道,她这个侧妃娘娘在府里的地位何存? 另外,她也不可能去问萧逐野,不然会被他认为自己妒忌一个小小的妾室,虽然……她其实心里的确是有点嫉妒的。 “此事,殿下和我说了。”她只能够梗着脖子道。 “哦。”苏檀点了点头,唇角勾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眼里的笑容却达不到眼底。 她可以笃定,萧逐野让七宝把这套首饰送到含光院的时候,邱青儿是不知情的。 因为七宝当时的话就是:此事除了三殿下,无人知晓,檀夫人也不必张扬,自己收着就是,权当今日在侧妃娘娘那里的赏赐。 言下之意,你在侧妃那里受的委屈,我看在眼里,所以我给你一点安慰。 但同样,你也要明白,拿了安慰就不要再多事,老老实实的。 苏檀不知道萧逐野是不是这些个想法,反正她就是这样来理解的。 至于说不说…… 她是吃了没事,还是长了两张嘴巴,连这事情也要和别人说? 而至于此事为何会传到邱青儿的耳朵里,她其实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毕竟这虽然说是从萧逐野的私库里拿出来的东西,但别忘了这后院还有一个掌了大半事情的人呢。 在这后院里,她要想知道什么,可是一点儿都不难办。 可知道就知道吧,偏偏这人不干人事,要告诉邱青儿。 要是相信她是无意透露又或者不知后果,苏檀觉得自己这九年义务教育都白读了。 怎么? 搁这玩鱼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她也可以想法子“委婉”地告诉邱青儿,这件事情其实萧逐野是严禁旁人知晓的,如此一来让她知道那人其实不安好心。 可这样的话,难保邱青儿也会将她记恨上。 不要说不可能,以邱青儿这性子这脑子,那就是……百分百有可能。 苏檀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采取一条曲线救国的法子。 看着邱青儿严肃着眼眸,随时准备抓她痛处的模样,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侧妃娘娘这段时日和爷可真真是无话不谈,恩爱有加,妾身打心眼里为娘娘和爷感到欢喜。” 听到这句话,邱青儿心里一下子破大防了,可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 所有的人都以为萧逐野和她感情深厚,如胶似漆,毕竟这段时间萧逐野的确夜里都歇在她的屋里。 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究竟是如何。 想起每个夜里,那人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言,更别说发生其他的什么事情,邱青儿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可这一句话从一个妾室的嘴里说出来,她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邱青儿眯了眯眸子,“我与爷恩爱有加,你当真觉得欢喜?” “当然。”苏檀眼睛都亮了,“侧妃娘娘宽宥大方,待我们几位妾室这般好,妾又怎能不感怀于心?侧妃娘娘又身份高贵,想来只要侧妃娘娘和殿下恩爱不疑,我们这些做妾的好日子也能一直过下去!” 说道最后,苏檀还用力地点了点头,主打的就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自己肯定是信的。 邱青儿怔怔地望着苏檀,眼里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不可置信,最后一点点溶解,最后化为一抹几不可见的失落。 而这抹失落,恰好被苏檀尽收眼底。 她觉得自己对萧逐野那个狗男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而这份了解里面,她几乎可以确定,邱青儿这款不是萧逐野的菜,哪怕二人成亲了,那也是走肾不走心。 毕竟萧逐野喜欢的是那种听话懂事的人,可邱青儿的性子敢爱敢恨,又因为从小没吃过什么亏,结果一头栽到了萧逐野的身上,怎么看都只有被吃死的份。 所以现在,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苏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邱青儿,心里默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快让邱大小姐赶紧来问我爱情三十六计! 第140章 教她讨萧逐野欢心 邱青儿望着眼前的苏檀,心里挣扎了又挣扎,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苏檀,你平日里和殿下,都是……都是怎么相处的?” 她努力让自己这一番话问的时候神色如常些,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桌子下一直捏着帕子搅动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苏檀在心里打了一个响指,心想今天她回去就朝天上拜拜,感谢太上老君的鼎力相助。 什么叫“平日里怎么相处”,以她阅读理解“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都能够拿满分的水平,这句话怎么能只停留在表面呢? 这句话的正确释义是:你是怎么讨得萧逐野的欢心的? 邱青儿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其实也有点后悔,毕竟万一被苏檀听出来,那她面子要往哪里搁?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她又没法子再收回去,也只能够寄希望于苏檀不要“太聪明”。 如果有选择,她是绝对不可能来问苏檀这个问题的,可这不是自己一点儿法子都想不到吗? 再来,不管是之前没有进王府之时听了多少萧逐野偏宠苏檀的话,还是如今自己亲眼所见,萧逐野对这个女人的确与其他的妾室不一般。 她要是能知晓其中一两个缘由,说不定或许真可以改变萧逐野对她的态度。 “平日里啊……”苏檀拔高了声音。 邱青儿立马抬起头,身体都忍不住往前倾了几分。 苏檀故意装作思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道,“妾就是在殿下办公之时不打搅他;在他累的时候好好服侍他;在他想吃什么的时候,好好为他准备;平素里他若是心情不好,便陪他说会儿话,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一开始,苏檀是想故意钓钓邱青儿,假装要好好思索一番,但脑子里林林总总过了两遍,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她不能够直接说,在床上的时候不能完全惯着那狗男人吧?也不能够说这狗男人有可能有点受虐体质吧? 或许以后也可以说,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可真想想,除了这两样,她觉得其他的好像都不太重要,真要再从矮子里面拔将军的话,就是给萧逐野准备点不同的吃的。 虽然她总说这狗男人是野猪吃不了细糠,但说到底人家是皇子,品不出来好的是一回事,但是不好的他绝对会有自己的性子了。 苏檀还记得不久前萧逐野在自己这里,她让人炖了老鸭汤,结果这狗东西是一口都不带尝的。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狗东西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吃鸭子。 但这时间一长,苏檀也觉得这狗东西品细糠的本事日益见长,而且好像也有点会吃了。 至于前面那几个……纯粹就是铺垫。 邱青儿听得认真,甚至苏檀说完之后,她还逐字逐句在自己脑海里将它们都过了一遍。 然后,邱青儿发现,苏檀如果这些真的都做到了,她要是萧逐野,她也喜欢啊! 毕竟谁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个解语花和忘忧草呢? 可偏偏,里面好多事情现在的她都没有办法做到。 萧逐野办公的时候不打搅? 她根本不知道一天到晚萧逐野都在做什么。 萧逐野累的时候好好伺候? 要怎么伺候?他来她这里呼呼大睡算不算? 那肯定不能够算的。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好陪他说说话? 成亲之后,他和她说话的次数,两个巴掌数得过来。 至于吃的…… 邱青儿突然眼睛一亮! 是啊,吃的! 别的她不能够做,但这个她可以尝试做啊! 于是乎,她轻轻咳嗽一声,“殿下平素里在你那里都吃些什么呢?”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没有打探殿下的喜好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段时日殿下总是紧着我来,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苏檀连忙点头帮着打配合,“妾省得的。” 好妹妹啊,你还是太嫩了。 这种事情主打的就是,千万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啊。 如今,就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众人都知道爷的口味清淡,但其实爷并非不吃荤腥之物,那鱼头豆腐汤鲜美,他很是喜欢,若是爷累了,喝上一碗便能身心舒畅。”苏檀将萧逐野在自己这里喝得最多的一种汤告诉邱青儿。 至于为什么是汤,而不是别的菜,因为这玩意儿如今府里的大厨房也可以做得很不错了。 至于别的菜,她还不敢保证。 邱青儿心里狐疑,正要说什么,却听得苏檀又道,“还有就是爷最爱鹅黄色,侧妃娘娘平日里若是着鹅黄色的衣裙,爷应该心情也能好些。” 这点,她也是上回七宝过来给她送首饰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知道呢,是因为人家说了一句“殿下说檀夫人那日着装色彩甚美”。 狗东西平素也不怎么对她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这么突然一说,苏檀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于是乎,从邱青儿成亲后的第二天到现在,她把所有的鹅黄色衣裙都悄咪咪收拾起来,丢箱子底下了。 呸,狗东西,美得他! 邱青儿没想到苏檀居然还会主动和她说这个,不由得眼睛一亮,再一想自己成亲那天似乎穿的就是这个,便明白这个小贱蹄子应该没有骗自己。 哼!看样子是她成亲那天还想勾引三殿下来的! “那殿下平素得空了在你那里做什么?”邱青儿想了想,觉得还可以再问问,她不能够总一直和萧逐野说不到几句话啊。 “嗯……”苏檀略微沉吟,脑海里突然晃过萧逐野在自己那里时,偶尔会看些游记之类的书籍,便道:“看些游记类的传记。” 这个她还真不大确定,但比起没有总好点儿吧? 邱青儿将苏檀这些话尽数都记了下来,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自然是希望侧妃娘娘和殿下感情越来越好。” 自然是……你要是能勾住狗男人的心,我就不用被他搞得身心疲惫啊。 邱青儿点头:“你说的这些都很好,若是今后我和殿下的感情越发深厚,定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反正只要争宠争不过自己,她留她在府里也不算什么大事。 “多谢侧妃娘娘!”苏檀颔首微笑,福身道谢。 好处可以有,最好就是让她出府吧。 第141章 她果然想害我 “你这是在干嘛?”苏檀没有走两步,便看到秋蝉手里端着茶点果子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苏檀一囧,莫名地有些心虚。 怎么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挺直了腰板,大义凛然道,“就是和侧妃娘娘交流一下,怎么样可以更好的伺候殿下。” 秋蝉:“……” 她从眼前人和邱青儿开始不久就到了这儿,所以也能够知道这人并没有说假话。 可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听,怎么想——都觉得诡异啊! 且不说苏檀为何要告诉邱青儿那些话,就这邱青儿不也想寻着机会找苏檀的不痛快吗? “你把这些话告诉她,你就不怕……”秋蝉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摇头。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不怕不怕。”苏檀赶忙摆手,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侧妃娘娘和殿下感情好,我以后的日子不是就能更好过嘛,有交好的机会,我干嘛要和侧妃娘娘为敌啊。” 她没有说的是,这旧时代的后院,你要想过好日子,有时候获得了当家主母的认可,可比费劲手段去讨好那些臭男人来得有效果多了。 只可惜太多女子当局者迷,只觉得必须得抓住男人的心才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不过对于她来说,倒也不是非得和人家邱青儿交朋友,横竖以后这小姑娘别有事没事总来找她的茬就是了。 再者,如果她真的可以讨萧逐野的欢心,她这边不就轻松了吗? 不用再伺候狗男人,后院里也有人罩着,这日子简直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苏檀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这样说不定等萧逐野哪天不记得她了,她当真能让邱青儿放她出府都说不定呢! 苏檀越想,越觉得黎明的曙光已经出现,理想的自由就在眼前! 秋蝉望着苏檀脸上越发明媚的笑容,莫名地觉得心疼。 这得是爱殿下爱得有多深,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至于另一侧,邱青儿刚刚回到屋子,便迫不及待地让喜乐帮自己开始张罗起来。 喜乐看着眼睛都变得格外亮的邱青儿,心里有些嘀咕,便站在原地犹豫,邱青儿见叫了两遍都没有叫动她,便也发现了问题。 邱青儿蹙眉,这两个丫头都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她们的忠心绝对有保障。 所以,现在这情况,反而有问题。 而且这问题,还不小! “喜乐,你干嘛?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邱青儿佯装生气问道。 “不是。”喜乐有些忸怩,不知道怎么和自家主子说,在邱青儿的逼视下,她咬了咬牙,“主子,这檀夫人她为何要与你说这些啊?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吗?” 邱青儿怔了一下。 她刚刚也是上了头,这才对苏檀说的话深信不疑,可眼下被喜乐这么一泼冷水,她就也有些不确定了。 “我……”邱青儿挣扎了些许,还是觉得不甘心,“她不是说希望我和殿下好吗?” “那她说的,你就能信吗?”喜乐都快要哭了,她难道忘记自己今天准备是去做什么事情的吗? 结果呢? 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就没有想过其中有什么不对? 邱青儿这一下是彻底被问懵了。 安乐此刻正好从外面进来,见主仆二人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惊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邱青儿没有回答,喜乐倒是飞快地把事情跟安乐讲了一遍。 这一讲,安乐心里也不由得一惊。 在二人里面,安乐往往比喜乐做事情更加成熟稳重些,喜乐向来是自家小姐说什么就做什么,忠心不必提,就是偶尔一根筋不计后果。 所以这也是为何方才那些事情,自家主子没有带她去的缘故,但眼下连喜乐都觉得不对劲…… 安乐眸子闪了闪,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姐心里不想放弃。 “娘娘。”安乐上前,将邱青儿扶将坐下,“她说的那些,要不奴婢们先去给你探探虚实你再行动也不迟?” “探虚实?”邱青儿眼睛一亮,急不可耐,“对对对,你快,快去先探探虚实,要是她敢骗我,哼哼!” 安乐瞧着她说风就是雨的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好,奴婢这就去。” 从进王府以来,如今也算有近半个月,自家小姐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她们这些陪在身边的,哪里看不出她心气郁结。 今日不管那苏檀抱着什么目的,至少她在她家小姐脸上看到了往日里的模样,这一点,她是感激的。 她甚至也希望,苏檀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实的,如此一来不仅自家小姐可以讨得三殿下的欢心,她们也不用为敌了…… 这些时日,她总是想让自家小姐莫要再与苏檀针锋相对,毕竟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哪一次她们都没有讨到好。 偏偏自家小姐还总是去那落霞院,要她打心底里说,这春琴夫人可比苏檀要危险多了。 叮嘱喜乐好好伺候邱青儿,她便转身出了门,虽然在这府里时日不长,但她自有她打探消息的渠道。 在安乐走后,邱青儿便一直忍不住在房间里踱步,喜乐便是怎么劝都劝不住。 好在安乐离开的时间不长,很快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间门口,邱青儿仿若乳燕一般扑了过去,大眼睛眨啊眨,“怎么样怎么样?安乐,你打听到了吗?” 安乐神色复杂地看着迫不及待又一脸期待的邱青儿,轻轻点了点头,“打听到了,娘娘我们进去说罢。” “好。”邱青儿嘿嘿一笑,竟是直接挽起了安乐的胳膊,欢欢喜喜地进了里屋。 喜乐左右看了看,还特意把门给关了起来,用门栓给闩上。 等到安乐说完之后,邱青儿脸上瞬间浮上一股怒色,整个人的胸口都开始起伏,义愤填膺道:“苏檀这个贱人!果然想害我!” 此时的苏檀正坐在屋子里,满心欢喜地吃着秋蝉拿回来的点心果子,忽地一下,竟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第142章 要不还是试试吧 喜乐听着安乐带回来的笑意,也是气得义愤填膺连腮帮子都鼓痛了。 她虽然觉得苏檀做法可疑,但她却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敢直接包藏祸心,竟意图害她家主子。 要不是安乐多留了一个心眼特意去打探了一番,得知了她把那些鹅黄色的衣裳都收进了箱子里,她们恐怕还真的要被她糊弄了过去。 只听说女为悦己者容,哪有人会把心爱之人喜欢的衣裳藏起来的道理? 如今回想起来,只怕在殿下和自家小姐成亲那日穿鹅黄色衣裙之事,是早就布下的局,只等着有朝一日让她们往里面钻呢! 可是那都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她的心思竟是如此之深,如此之歹毒! “娘娘,要不我们直接把此事禀报给殿下罢?”喜乐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不行!” 二人同时否认。 邱青儿听到安乐跟自己说出同样的话,不由得蹙了蹙眉,她觉得不行自然是有她的理由,可安乐向来护着她,怎么今日也说不行了。 “娘娘。”安乐眸子闪了闪,斟酌着要怎么才好和邱青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又不至于让眼前这位主子太难受。 “你怎么今日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邱青儿撇嘴。 “虽说在衣着上她是给了娘娘一个错误的讯息,但是在另两件事情上,她好像并没有说谎。”安乐梳理着自己得回来的消息。 “哼,谁知道呢?”邱青儿轻哼。 “要不。”安乐心里挣扎了又挣扎,最后还是开口劝道,“娘娘先把其他两个法子,试一试?” “还试?”邱青儿瞪大了眼睛,“万一她都是诓我的怎么办?” 安乐想了想,想说苏檀应该不至于那么蠢,把所有的讯息都给假的,否则这也太容易被戳穿了。 直觉告诉她,另两个是真的,可是她看着眼前这般愤慨的小姐,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给说出口。 就在这时,邱青儿自己突然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话说,另外两个会不会也是苏檀小贱人欲擒故纵的把戏?” 安乐眸子闪了闪,“小姐意欲何为?” 这句话一出来,邱青儿的小脸上立马又扬起明媚的笑容,“对啊!既然是假的我们可以自己去查,那真的我们也可以自己去查啊!” 说罢,邱青儿炯炯有神地盯着安乐,“安乐,你再去一趟,不用看别的,就看苏檀小贱人这段时日做什么东西做得多,下人都往院子里送什么书。” 喜乐一听,大喜,“对啊娘娘,我们可以自己去打听的!” 安乐见二人又开始了,只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可偏生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能轻轻颔首,“好,那奴婢再去打探一番。” 另一边,含光院。 秋蝉望着坐在院子里一脸悠闲地吃点心的苏檀,唇角闪过一抹笑意,上前询问,“小厨房问夫人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想吃的?”苏檀抬起头看向秋蝉,将头往椅子里一靠,认真思索了一下,“还好,让宋叔们看着随便做点清淡的罢。” 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人也就失去了胃口,她看看什么时候能不能做点凉拌菜来吃。 “行。”秋蝉也知道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那汤呢?” “汤的话。”苏檀略微思索了一下,“煲个老鸭汤罢。” “还是老鸭汤?”秋蝉皱眉,“这都第几天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老鸭汤这个月出现在桌上的次数已经有五成了吧?而且更别说昨天晚上才喝过呢? “没事,我喜欢嘛。”苏檀嘿嘿一笑,朝秋蝉撒娇,“好秋蝉,好姐姐,这世上的鸭子不会因为我多吃一餐就灭绝的。” 秋蝉:“……” 饶是她知道苏檀偶尔的插科打诨让人忍俊不禁,可这下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你啊……” 可是“你啊”到底后面是什么,秋蝉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 苏檀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老鸭汤这么好喝,偏偏萧逐野又不喜欢,她不趁着这狗男人不来她这里的时候多吃几回,把以后和过去的都给补回来,那多亏啊? 更何况,这大夏天吃点儿老鸭汤下火有什么不好? 要她说,不仅是她,这府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喝这老鸭汤,免得一个个的时不时火气上头擦枪走火。 “对了。”见秋蝉作势就要走,苏檀赶紧唤住她,“还有一个事情,秋蝉你帮我一下呗。” “何事?”秋蝉顿住脚步,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苏檀她很少拜托她,尤其是这样正儿八经的。 至于那些今天要什么吃,明天要什么喝的,秋蝉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还有二十天就要科考了,秋蝉姐姐你知道吧?”苏檀正色了表情,眼里也多了几分担忧。 秋蝉颔首,“夫人是在担心大公子?” 苏檀没有瞒她,“我大哥虽然学业学的好,但他这是第一次上科考场,我有点担心。” 秋蝉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恭维苏柏年纪轻轻就能一举进入会试,还是该感慨苏檀纯粹就是杞人忧天。 但这些话,她也知道不该由自己来说。 “夫人是想为大公子做点儿什么吗?”秋蝉还是察觉到了苏檀的心思。 “要不,你帮我去看看咱们王府有没有什么好的书籍,我给我大哥送点学习吧?”苏檀问得也有些不自信,但她真的很想为这个刚毅坚强,待她如珠如宝的大哥做点儿什么。 而这里面,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让自己曾经又爱又恨的“学习资料”,这个时候送皇子府一些有用的书,不就等于曾经有人给她送过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吗? 这可是最合适不过的礼物了! 苏檀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把送礼这件事情送到了心坎里。 王府的书,向来是不可以随便外拿的,但是……对于苏檀来说,这条规定却并非是规定。 只,她也不好明着说。 于是乎秋蝉便道,“那奴婢得空先去库房看看罢。” 说是得空,其实也就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于是乎,在这一天夜里,含光院连着吃了大半个月老鸭汤的消息,传进了邱青儿的耳朵里。 第二天,苏檀的贴身侍女给她寻了不少治国治民做学问之道的书籍的事情,也传进了邱青儿的耳朵里。 第143章 苏檀,我要你死 “太坏了,太坏了!” 邱青儿气得在院子里直跺脚,要不是安乐拦着,她真的要直接去含光院将那个小贱人大卸八块了。 安乐和喜乐二人站在一旁,看着邱青儿愤怒至极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去劝。 安乐也没有想到,苏檀居然连着三句话,句句都是谎话。 她就是想帮着缓和,这一下也真是无能为力了。 “苏檀那个小贱人。”邱青儿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来,“还想害我,还好我机智,自己去查探了一番,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娘娘,那你现下打算怎么办啊?”喜乐觉得,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毕竟娘娘之所以这么生气,那是因为在最开始是抱着十二分希望去的。 而如今,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哼!我不会让苏檀小贱人得逞的!”邱青儿捏了捏拳头,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她越是想害我,我越是要让她知道,本小姐不是那么好被人拿捏的!” 等她做完之后,她一定要去小贱人面前狠狠地抽她的脸,让她无地自容无处可逃! 安乐明白了邱青儿的意思,上前一步询问,“那娘娘是准备?” 娘娘二字,她特意加大的音量,为的就是提醒邱青儿莫要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以及她方才脱口而出说错的话。 可邱青儿此刻早就被气晕了头,哪里听得出安乐的提醒,满心满眼都是要怎么好好的打个翻身仗。 “怎么做,当然是苏檀说的那些一概不用,我们自己打探到的这些,纷纷用上!”邱青儿双手往腰间一插,“我一定要让苏檀明白,我邱青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个人!” 安乐听到这话,便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于是乎只好跟着点头,“娘娘想做什么,奴婢们必然全力以赴。” 只是她怎么觉得,眼前自家主子之所以要做这些事情,比起讨三殿下的欢心,更像是为了戳穿苏檀的假面孔呢? “喜乐,你先去安排小厨房准备老鸭汤。”邱青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去给本小姐将粉色的衣裳都挑出来。” “啊?”喜乐挠了挠头发,“为什么是粉色的衣裙啊?” 虽然不是鹅黄色,但这粉色也不是自家主子穿起来最好看的颜色。 她家主子穿起来最好看的,是青色,不是那种柔柔的青色,而是像三月茂盛之后的青草,那种充满了生机的颜色。 老国公说,小姐英姿飒爽,性子又直,那样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才真正凸显她的性子,相得益彰。 所以这粉色…… 邱青儿咬了咬牙,眸子闪了闪,“让你去,你就去呗,哪里这么多为什么。” 顿了一下,她又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不对,闷了一声道,“粉色最是娇嫩,殿下不是喜欢乖巧的吗?” 她总不能够说,她好几次见到苏檀,都是见她穿着粉色的衣裳吧? “哦。”喜乐点了点头,领命就去了。 “安乐,你跟我出门一趟吧,给殿下看的书,我要亲自挑。”吩咐完喜乐,邱青儿又转头对安乐道。 安乐虽然心里对于邱青儿的安排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妥,但事已至此,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主仆二人当即让府里准备了马车,直接奔向皇城最大的书楼。 这厢,苏柏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接下来的会试,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也必须得追风赶月的做最后的冲刺。 昨日苏檀让人送来的书籍,无疑又给了他许多的助力,他甚至可以从里面习得一些过往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而这些,是独属于皇室子弟方能够习得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如何去更好回答考试中遇到的问题,却是再好不过。 以至于他忍不住废寝忘食,挑灯夜战,愣是一夜之间把它们都给读完了。 只到底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碍于先前学的局限性,苏柏也还有些知识不算太懂。 他看着今日还有一些空闲,便准备去书楼里寻寻书籍,有没有能为自己答疑解惑的,顺便也放松一下心情。 说来也宛若如有神助,苏柏还当真在里面寻到了好几本值得一看的书籍,他见日头还早,也就不急着回去,索性便直接靠在书架上读了起来。 书楼里的人,来来往往地并不少,但大多数要么就是进来读书的寒门学子,要么就是匆匆忙忙过来为自家公子取书小厮。 大家都在为这最后的一跃做准备,故而整个书楼都显得极为安静。 直到—— “掌柜的,你这里有哪些书是治国治民之策的,通通给我拿出来,我都要了。” 清脆的女声从楼下传来,带着几分傲然几分娇憨,与一种说不出的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苏柏微微一顿,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这道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但他也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便继续投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将外界的声音尽数隔绝。 掌柜的这里平日大部分都是男子踏入,鲜少有女子进来,陡然间被人这么一吼,竟是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邱青儿见掌柜的不仅半天不说话,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忍不住轻哼一声,“看什么看?登徒子!本小姐自己找!” 说罢,她将裙摆一提,“噔噔噔”地就上了二楼。 掌柜的看着这道如风般的背影,沉默了。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登徒子”,可问题是……倘若是真的他也认了,可偏偏那位小姐,她认真的?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戴了个直接遮住大半个身子的白纱斗笠,别说她的脸了,要不是她自己开口,是不是女的他都不敢确定嘞! 但,来者是客,和气生财,他不生气,不能生气! 想了想,掌柜地搓了搓手里的核桃,唇角勾笑。 嗯,不生气! 邱青儿“噔噔噔”上了楼,见安乐跟在自己身后,忍不住将她往另一边推去,“赶紧的,你找一侧我找一侧,别有漏网之鱼,今日这书楼的这些书籍,一本都不能落下!” 安乐为难,“小姐,我们今日出来,可没带护卫……” 自家小姐为了不让萧逐野知晓她要做什么,故而特意没有让府里其他人跟着,所以她也不想离开邱青儿。 可邱青儿是打定了主意要一意孤行到底了,一边将安乐往另一个方向推,一边道,“这有什么啊,都是读书人的事,快点去吧你!” 第144章 本姑娘都要了 将安乐打发走了,邱青儿便一个人在各处的书案前转悠,这里翻翻,哪里瞅瞅。 这里面多的是寒门子弟,有的读书读的入了神,邱青儿见状就直接开口让他们别挡着自己。 有些人在邱青儿和掌柜的交谈时,便已经知道书楼里来了个性子“刁蛮”的女子,知晓若非大户人家的女儿,也不敢有这般气性,对于她的话,也就客客气气的让开了。 而也有一些看书看得实在入迷的,直到邱青儿站在眼前,说了一遍,他们才茫然抬头,“啊,你……这位姑娘你说什么?” 他们眼里带着几分茫然,却还没有忘记后退一步和眼前的人行礼。 虽然这姑娘的语气听起来不舒服,但他们以后是要做君子的人,君子自然是要礼数周全,怎么能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呢? “哼。”苏檀并不答,见那人让开了脚步,便直接从他让开的位置挤了进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书籍。 可一个两个也还好,人一多了,到底还是有人私下不免开始嘀咕。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般的好脾气,不过是不想得罪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得罪的人罢了。 于是乎,书楼里便开始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窃窃私语的声音。 一开始还相对小声,可不一会儿,那些个学子似乎找到了“盟友”,便开始往一处聚集,于是乎这声音也就越来越大,最后更是直接传进了邱青儿的耳朵里。 若是平日,邱青儿是断不能允许旁人这般说自己的,可今日…… 一想起出门的目的,邱青儿的心瞬间又一次甜了起来。 没关系的,她何必跟这些个凡夫俗子们较量? 邱青儿边走边瞧,只要是有关于治国治民之道的,她通通拿下。 这里面很多的书册为了好供学子们查阅,都分为了上中下三套,这厢邱青儿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卷好书,只可惜仅有上中两卷,其中下卷不在书案上。 一开始她也不觉得如何,便打算将其又给放了回去,谁知甫一转头,便看到写着“下”字样的书籍,在旁边一个清瘦少年的手中。 她眼睛一亮,当即上前,“这本书,本姑娘要了。” 少年被她这举动弄得有些愕然,这书楼里的学子们便是极想哪本书,但表现出来的也大多时候是礼让谦逊,哪里会有发生眼前这样的事情。 加之那书少年还没有读完,便婉言拒绝,“姑娘,这书……” “不给吗?”邱青儿眉头一蹙,她从小顺风顺水长大,除了萧逐野之外,还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人给她难堪? “掌柜的!”邱青儿也不跟他多话,转头就唤楼下的掌柜。 那掌柜虽说一直在楼下,但其实也惦记着上头的动静,一听到邱青儿的呼唤,立马便上了楼,“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手里这本书,我要了。”邱青儿抬了抬下巴,白色的斗笠晃了晃。 掌柜的自然不会有生意不做,但来他这里的也很多都是熟客,而且他也希望以后这些学子里面有科考成功的,万一得罪了未来的状元,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乎掌柜的便也好言相劝,“那个,姑娘若是不急,这卷书你过两日来取吧?可以先看完上中两卷……” “如果本姑娘非不呢?”邱青儿哪里容得了旁人拒绝,声音再度拔高。 “这……” “我出三倍的价钱!” “不是……” “五倍!” “哎……” 眼看着邱青儿声音越拔越高,那少年一把拉住掌柜的手,“算了吧,多谢掌柜的出手照顾,这本书在下也看得差不多了,便给这位小姐罢。” 掌柜的开门本就是做生意的,愿意让他们这些寒门进来读书就已经很宽容大度了,他怎么能再让他因为自己为难。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那少年却已经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朝二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邱青儿见少年离开,嘴角撇了撇,“算他识相!”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个先给你,算这本书的价钱,够五倍了罢?其他的待本姑娘挑好之后,再一块结。” 掌柜的见状,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后退一步,“姑娘,来者是客,你来在下的书楼挑书在下欢迎,但若是再这般,在下却也只能够请你离开了。” 说罢,她将银子放回邱青儿的手里,转身下楼。 邱青儿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轻哼一声,“装什么装,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吗?”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动作,邱青儿明显还是收敛了许多。 眼看着还有最后一方书案,邱青儿瞧了眼自己怀里已经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已经到了下巴的书卷,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抱着往前。 万一放下之后,被那些穷书生趁虚而入怎么办? 她仰着下巴,目光继续在书架上逡巡,却没有注意后,书架的另一侧多了几分鬼鬼祟祟的身影。 目光很快便扫定了自己要的书,而且还是她觉得自己挑的里面,最好的一卷! 邱青儿唇角一扬,当即就要去取,她如今手里堆满了书卷,只能够用肩膀去撞,将其一点点往下挪。 就在这时—— 书架像是受到了什么猛烈撞击似的,上面叠放着的书卷纷纷往邱青儿的脑袋上落下。 邱青儿神色大变,想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刻——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道身影从一处角落里飞速闪现,一把抓住邱青儿的胳膊,将人往后一拽。 顷刻间,屋里发出一声巨响,“轰”地一声,竟是那书架也受力不均,也跟着砸了下来。 邱青儿脸色煞白地看着离自己的左脚不过咫尺之遥的书架,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就差一点点,她的腿就要废了…… 众人也都听到了动静,楼下的掌柜也不得不再度上来,就在邱青儿准备爬起身之时,她才发现自己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 她转身看去,一张清逸俊朗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 第145章 在下苏长青 随着那些过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邱青儿再也顾不上那么多,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甚至没有察觉,因为方才跌的那一跤而崴了的脚踝,直到站直身体,才猛然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抱歉。”顾不上疼爱,邱青儿只“嘶”了一声,便朝前来的掌柜和众人道。 她虽然平时刁蛮娇纵,但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眼下是她弄倒了人家的书架,导致这里一片狼藉,再联想到方才自己对这掌柜的态度,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安乐此刻也终于赶了过来,见此场景,吓得冲进人群,一把扶住邱青儿的手臂,“小姐,你……你怎么样?” “没事。”邱青儿咬了咬牙,左右看了一眼,又对掌柜的道,“这里损失了多少,掌柜的算一下吧,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那书架倒下来时已经散了架,必然是要重新安置了。 掌柜的神色复杂地看着邱青儿,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小小书楼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结果一天之内能如此一波三折。 可偏偏,不等掌柜的说话,那些围拢过来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这里面可有不少是古籍孤本,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一句赔偿就够了的?” 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安静的人群里都听到,语气更是充满了斥责与鄙夷。 偏偏等你想要去看时,这人已经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四周也渐渐浮起不少应和的声音。 邱青儿脸色再度一变,唇角紧抿。 掌柜的眸子闪了闪,正要说话时,一道清朗柔和的声音在邱青儿身后响起。 “刘掌柜,这书架放得好好的,便是拿两本书也没有突然倒下来的道理。”苏柏神色平静地看着站在对面的一群人,身上的衣袍还有方才因护住邱青儿而在地上沾染的灰尘。 可偏偏,在邱青儿回头看去时,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君子如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当是如是。 苏长青虽不是店里的常客,但刘掌柜却知晓他的名声,听到他这么一说,立马从里面品出来了几分不对劲。 他这些书架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金丝楠木紫檀木之流,但也是特意寻的好木料,便是为了能用得久点儿,眼前这个柔弱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力? 很快,掌柜的便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对。 苏柏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否则怕是不好收场。 想通了这点,掌柜的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且看看这里头有多少书籍需要修缮的,且出个人工费罢,至于这书架子,如今年岁也久了,也是到了该换的时候,其他的,还请姑娘莫要怪今日这场意外。” 邱青儿也没有想到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掌柜的居然还能够有这么好的语气和态度,一时间也有些局促,“不是,我……嘶……” 她想说自己该做的事不会躲,该当的责不会落,可偏偏话没有说完,小腿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安乐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不对,连忙询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邱青儿拍了拍她的手,意识她不要多说,抬起头道,“多谢掌柜的。” 说完,她微微侧眸看了一眼。 她虽然刚刚没有明白,但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掌柜的之所以会转变这么大的态度,都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这个人。 这人群里显然有人是心虚的,见掌柜的没有要多做追究的模样,便开始四下散开。 只这事情这么一闹,二楼里的人也有不少人选择离开。 那些个离开的人里面有好些要将书租借或是买回去的,掌柜的便跟了过去一一登记,便是连倒在地上的书籍都来不及收拾。 很快,原本还有不少人的二楼,瞬间变得空空落落。 “小姐,我们……”安乐见满地狼藉,再看了看邱青儿心想她们也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偏偏没等她开口说完,便被邱青儿出声打断。 “你将我们挑好的书籍,送去楼下给掌柜的看看要多少银子,还有这些赔付也要算清楚了。” “啊?” “快去。” 在邱青儿一声不容置喙的命令中,安乐虽然不愿,但也只能用担忧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下了楼去。 二楼,很快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邱青儿站得有些久了,只觉得小腿肚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疼痛也是一抽一抽的,她不动还好,一动就跟犯了天条似的。 可眼下…… 她刚刚怎么就没有让安乐先给她扶到一边去呢? 恍惚间,邱青儿竟也没有想到,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现在就支开安乐。 心里懊恼归懊恼,但事已至此,邱青儿也只能够靠自己,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若是不介意,我扶一下姑娘罢。” 苏柏看着眼前的女子,白色的斗笠下,似乎都能够看到她噘着嘴咬着牙的倔强模样。 “那就……多谢你了。”邱青儿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苏柏伸出一只手,邱青儿便抓住了他的手腕,苏柏便带着她缓缓地朝不远处的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有一张苏柏拿来放书籍的椅子,邱青儿坐了上去,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你便在这里坐会儿,等你的人待会儿来接你。”苏柏道。 邱青儿点了点头,“多谢。” 随着这句话出来,屋里一时间有种莫名的尴尬。 “你——” 几乎是同时,二人的声音响起。 苏柏眸子闪了闪,“姑娘先说。” 不约而同的反应,让邱青儿也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她就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书道,“这些都是你看的吗?” “嗯。”苏柏扫了一眼那些被他放在地上的书籍,“这些已经看完了,姑娘若是要……”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对方这么说,邱青儿竟是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偏偏一不小心动作太大,又扯动了伤口。 “嘶——” 这一下,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痛,邱青儿几乎连眼泪都要逼出来了,顾不得那么多,她下意识地把裙角撩了起来。 只见脚踝处,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苏柏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非礼勿视,可偏偏那红肿之处就像一团烧红的火焰,灼了他的眼。 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轻轻咳嗽一声,“姑娘只怕是扭到了筋,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给姑娘看看。” “你会看?”邱青儿诧异地抬头。 “嗯,略微学了些拳脚功夫,平日里自己受伤了也会治一点。”苏柏颔首。 “看不出来啊。”邱青儿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越发的顺眼,“我以为你就是一个书生呢。” 苏柏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邱青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我没有看不起书生的意思,要不你帮我看看吧。” 一边说,邱青儿一边在心里懊恼:她邱家最是将就知恩图报的,她怎么差点儿就冒犯了自己的恩人呢。 “好。”苏柏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地捏上那红肿又纤细白净的脚踝。 他抬手看了一眼,“姑娘,你看下门口。” 邱青儿顺着他的话望去。 只听得“啪”的一下,邱青儿惊呼出声,手指攥紧。 苏柏缓缓起身,“好了。” 邱青儿愣愣地瞧着眼前的男子,不可置信却又下意识地摆动了一下脚踝。 这一摆动,便让她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好了好了,真的好了哎!” 苏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后退一步,“恭喜姑娘。” 说罢,他便转身。 邱青儿愣住,见人要走,她几乎是本能地追上前,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焦灼:“哎,你叫什么名字?” 苏柏步子微微一顿,“在下,苏长青。” 第146章 快,把这些都试一试 等到邱青儿把大半马车的书拉回王府时,已经到了日头落山。 喜乐已经等了许久,见邱青儿二人回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娘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喜乐自然是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可落在邱青儿的耳朵里,那就有了几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的意味。 想起今日书楼里发生之事,她莫名的有些心虚。 轻轻咳嗽一声,邱青儿抬了抬下巴,“那你也不看看我们带了多少书回来,行了,别光站了,赶紧叫人把书都搬进去。” 说罢,邱青儿率先提了裙摆,往里屋冲去。 她想,还好自己今日带出去的是稳重的安乐,也特意跟她嘱咐了不能多说,要是跟着的是喜乐,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回到屋里,邱青儿整个身子窝进贵妃榻,踢掉绣花鞋,将白色的袜子往下扯了扯,看到那已经恢复如初,隐隐只是还剩下几分红的脚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这么厉害。 苏长青。 她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慌乱,好在今日旁人慌乱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她也很快回过神来—— 定是因为这人救下了自己,她祖父告诉她要知恩图报,所以她才会把这个救命恩人记在心里。 对,一定是这样。 邱青儿这厢刚刚想通,另一侧喜乐便跑了进来,“娘娘,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今天晚上就要换上粉色的衣裙吗?” 邱青儿猛地抬头,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换,当然要换!” “好嘞。”喜乐乐滋滋地应了一声,连忙让人将所有的粉色衣裳都搬了过来,让邱青儿一一挑选。 那些粉色的衣裳,有的是邱青儿从国公府带回来的陪嫁,有的则是她进了三皇子府之后出去购置的新样式。 但是…… “怎么才这么点粉色衣裙?”邱青儿蹙眉。 这才几件呢?两个巴掌都数不完。 喜乐挠了挠头发,“小姐,你这不是以前嫌弃粉色嘛,说这颜色太小家子气……” 喜乐也是实诚,被这么一问,立马把邱青儿之前说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邱青儿嘴角一抽,愣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把它们拿过来,我挑挑吧。” 喜乐眉眼立马又舒展开了,几乎眉飞色舞道,“小姐,要不就这件吧,我觉得这件最好了。” 她从里面挑出一样,邱青儿看完之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件?” “对啊。”喜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这件穿起来,就像一个花仙子似的。” 邱青儿眨了眨眼睛,这上面那么多花,几乎都堆满了整件衣裳,可不就是像花仙子吗? 可是,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件衣裳她之所以买下来,还是因为当初在云想楼里遇到了那个自己平素里很不对付的人,她说觉得这件好看想要,自己故意先她一步买下来气她的。 至于究竟好不好看,横竖她买回来是一次没穿过。 “你确定穿这件?”邱青儿忍不住再度开口询问确认。 “要不娘娘再看看别的。”被邱青儿这么一反问,喜乐也不敢帮着做决定了。 邱青儿眸子闪了闪,“算了,就这件了。” 在她眼里,所有的粉色衣裙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一件自己能看得上眼的,可一想到自己是为谁而穿,却又觉得今日这般也算值得。 喜乐见邱青儿应了,便让其他的人将这件衣裳拿下去熏香准备,转头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哎呀,娘娘这怎么把鞋子给脱了?” 邱青儿怔了一下,大家闺秀这样做可着实是有些放浪形骸了,怪不得喜乐大惊小怪,她佯装无事发生般将鞋子穿好,转身朝里去,“时候不早了,快帮我梳妆打扮,做个配这身衣裳点的发髻。” “好。”喜乐不疑有他,只当自家小姐出去一趟太累所致,当即就又笑着跟了过去。 很快,夜幕彻底降临,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其中,除了万家灯火,再不见其他颜色。 邱青儿忐忑地在屋里跺着步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心事重重,直到外面传来喜乐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带着喜悦的声音—— “娘娘娘娘,三殿下回来了。” 第147章 苏檀她诓骗我 在萧逐野进去后,喜乐和安乐便都被邱青儿给打发出去了。 倒不是她们不想待在里头,而是三皇子吩咐了,他和侧妃娘娘待在一起之时,身边无需他人伺候。 虽然觉得哪里奇怪,可无奈这事儿邱青儿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二人便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厢,喜乐看着屋里通明的灯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凑到安乐耳边道,“安乐,你说今天晚上之后,咱们小……侧妃娘娘应该会更得宠一些吧?” 在她看来,在她们来了之后的大半个月,三殿下就一直歇在这儿,再不久说不定都会有小殿下了。 安乐看了她一眼,眸子闪了闪,正要说话时,只听得屋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二人均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里面疾驰出来。 不是萧逐野还能是谁? 二人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萧逐野看都没看二人一眼,面色冷淡地快步离开,一身粉红色衣裙的邱青儿从里面追了出来,精心打理的发髻都散了,可萧逐野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殿下……”邱青儿几乎是绝望地看着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嘶吼声终是被自己咽回了喉咙里。 喜乐和安乐赶忙上前一把抱住衣裳凌乱跌倒在地的邱青儿,“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邱青儿眼神里充满了悲恸,死死地盯着那道颀长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色里,直到再也不见。 安乐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邱青儿扶将起来,将人往里屋带去。 在看到里面的一片狼藉后,二人更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喜乐忍不住呢喃:“天呐,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邱青儿在安乐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听到喜乐的声音后,嘴角露出一丝嗤笑,“什么老鸭汤,什么粉色衣裳,都是苏檀那个贱人的诡计!” “娘娘这是……何意?”安乐眉头微微蹙了蹙,觉得这事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苏檀小贱人惯会弄虚作假,拿这些殿下根本不喜欢的东西来迷惑我!”邱青儿气得狠狠地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一扯下,最后甚至气得要去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好在安乐眼疾手快,才阻止了她下一步的疯狂行径。 邱青儿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好半晌才将刚刚发生之事和二人说了一遍。 末了还道:“若非她苏檀小贱人故意诓我,否则殿下怎么会一进来看到我穿着粉色衣裳时就皱眉,更是在我给他盛了一碗老鸭汤后,直接把汤都给扬了!” 她语气里充满了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将苏檀给撕了。 喜乐也跟着义愤填膺,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没想到那个苏檀居然敢糊弄娘娘,她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主仆二人气成一团,数落着苏檀的十八宗罪,唯有安乐,神色复杂地看着邱青儿。 许久之后,等二人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一会儿,安乐冷静道,“娘娘,奴婢觉得此事似乎不对劲。” “这还有对劲的吗?”邱青儿气鼓鼓道,“她苏檀就是狼子野心……” “不。”安乐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狠下心打断了邱青儿,“娘娘不若反过来想想,殿下为何见到这些,反而不快?”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不是他喜欢的,而是他厌恶的啊!”邱青儿回得理直气壮。 安乐点头,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是殿下所不喜的,那殿下所喜的又是什么呢?” 邱青儿翻了一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苏檀那个小贱人她……” 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堪堪顿住,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你的意思不会是……”邱青儿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安乐这口气到底还是叹到了明面上,“或许,檀夫人一开始说的,都是真的。” 是她们,自作聪明反而弄巧成拙了。 邱青儿整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没有回过神来,“这,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是啊,要是那些都是殿下喜欢的,她自己干嘛还反着来啊!”喜乐也跟着点头。 安乐瞥了喜乐一眼,示意她闭嘴,她也知道苏檀这些举动很是古怪,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是苏檀特意来诓自家主子的。 但倘若真的是这样,那这一步杀人于无形,还当真是被她用到了极致。 安乐想了想,只觉得后脊背莫名发凉。 倘若苏檀真有这份城府,那么她们又何必再斗? “娘娘不如,下次按照她说的再做一次?”安乐眸子闪了闪,下意识地劝道。 “还做?”邱青儿怔了一下,猛地瞪大眼睛,身子噌一下转了过去,“不做了,太丢人了!” 她也是从小到大被祖父疼爱着长大的,如今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捧到萧逐野的面前,却被他一次又一次的践踏,便是再喜欢,她哪里能没有一丝气性? 安乐是知晓邱青儿待萧逐野的情义的,只觉得她哪里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若是真如此简单,当初又何至于以命相逼都要嫁进这龙潭虎穴,只为了帮三殿下一把? “娘娘莫要说气话,不过是再试一次罢了。”安乐温声劝道,“不管檀夫人所言真假,就当娘娘自己为了探查三殿下的心意,做的一点尝试吧?” 邱青儿此刻心里是一团乱麻,哪里听得进半分,“我真的不想试了,你们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和我……” 只话说道一半,她便堪堪顿住。 安乐不明所以,“没有什么?” “没什么,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了。”邱青儿眸子闪了闪,挥手让二人出去。 安乐虽然还想再劝,可奈何邱青儿自己已经朝床榻走去,不等伺候,便自己脱了外裳钻进了被子。 末了,还不忘将那外裳狠狠往地下一甩。 听着那“哼”的一声,二人只好悄声退下。 邱青儿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眼泪到底忍不住一颗跟一颗地往下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睡着。 梦里,她又梦到了当年救下自己的那个人,她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却猛地发现那个人变了样。 他,竟不再是自己一心追逐的那个少年,而是…… 第148章 天呐,这九十九斤反骨 夜色如水,月华如练。 苏檀躺在院子里的摇椅里,盯着头上的一闪一闪不算多,但也清晰可见的星辰,突然觉得要是可以提前过上养老的生活该有多好啊。 怪不得以前那首她小学时风靡一时的歌词写到,“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一个人窝在摇椅里乘凉,我承认这样真的安详,和楼下老爷爷一样……” 想到这儿,苏檀情不自禁地哼了两声,“哎~” 谁知,话音还没有吞回喉咙里,耳畔突然传来一道阴仄仄的声音,“你倒是过得悠闲?” 苏檀:“?” 苏檀:“!” 她觉得如果心脏可以变形,那么她现在绝对是“方形”,因为她现在真的很“方”啊! 神他喵的,萧逐野怎么来了啊? 这一整天,邱青儿那儿不都忙乎得不亦乐乎吗?难不成这都没有留住他? 难不成,他真的不行了? 下意识地,苏檀在如此危急之际,还不忘去看萧逐野身体的某处。 只差一寸,眼神就要瞥到了,却听得头顶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在做什么?” 苏檀终于反应过来,就差一个滑跪倒在萧逐野的面前了。 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语言的艺术,“屋里闷,妾出来吹风。”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盯了苏檀看了好一会儿,“再搬一把椅子过来。” 在一旁侯着的,被萧逐野吩咐了不准随意开口的秋蝉领命而去。 苏檀眨了眨眼睛,不是,这是什么章程? 很快,秋蝉便将椅子搬了过来,萧逐野瞥了苏檀一眼,长腿一迈,便在躺椅上躺着了。 苏檀:“……” 艹,怎么感觉这狗东西一躺,莫名地躺出了一种气势? “你不躺了?”苏檀还在想着,萧逐野突然转头乜了过去。 苏檀讪讪一笑,“这就……” “若是不想躺,便给我按按头罢。”萧逐野不等苏檀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苏檀几乎欲哭无泪,她现在躺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萧逐野的眼神告诉她,这不可能。 苏檀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给萧逐野按头,等到手酸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一定会…… “罢了,停下吧。”就在她几乎欲哭无泪时,萧逐野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一瞬间,苏檀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 她赶忙收回了自己酸痛的手,生怕自己再多装模作样问一句“爷好些了吗”,这狗男人就让自己再按上半个时辰。 萧逐野见身边的人像一只兔子般地回到一旁的躺椅里,唇角不由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就她这没有二两气力的手,哪里是按摩的料,尤其是到了最后几下,就跟猫挠的似的。 但不可言喻的是,他现在却仍是觉得原本胀痛的脑袋,此刻已经舒解了不少。 萧逐野虽然没有说话,但苏檀向来察言观色惯了,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可以开口了。 于是乎,她将身子往萧逐野那边侧了侧,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爷今夜怎么这么晚过来含光院了?” “怎么?爷不可以来?” 萧逐野不愧是萧逐野,一开口就能将人给怼死。 好在苏檀也不是没有料到,她摇头,语气乖巧得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不是,妾就是有点意外。” 也不是她非得上赶着去问萧逐野什么,而是她得套点儿信息出来,毕竟以邱青儿那么大阵仗,结果萧逐野这么晚了还过来她这里,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她得知道情况,好提前做打算,免得让自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听到苏檀这么一说,萧逐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许不太妥当,到底是他这纳侧妃进门,便是做样子给宫里宫外看,也的确有近乎大半个月没来这里了。 “章华院今日夜里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乌烟瘴气,让爷看了便倒胃口。”萧逐野轻哼了一声。 苏檀:啊这,还真是从那里被气出来的? 章华院是邱青儿所住的院子,难不成是自己说的那些法子,邱青儿用了没效果? 不应该啊。 就算是一个没用,两个没用,但这三重buff一叠加,就算是木头人,也该直接被烧暖和了吧? 更何况,这又不是让萧逐野偷情啥的,那是他自己的侧妃,这夫妻之间增加点儿小情趣,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爷,可是章华院发生了何事?可否与妾说说。”苏檀眨巴着眼睛,一脸求知欲。 萧逐野瞥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苏檀赶忙道,“爷,妾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过问主子的事情,但妾实在惶恐,便是侧妃娘娘都会惹得爷不悦,万一哪天妾冲撞了爷,妾只怕……” 她话说道这儿,便不再继续了,话里的哀怨戚然,仿若惊弓的鸟雀,又似杜鹃啼血。 萧逐野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要安慰眼前之人,说她不会,好在最后一个瞬间堪堪顿住。 萧逐野双眸眯了眯:“你只消不背叛爷,什么都无需担心。” “那侧妃娘娘?”苏檀脸色都吓白了。 “她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萧逐野轻哼一声,“无非就是做了些让爷看了心里不痛快的。” 苏檀见萧逐野左也不说,右也不说,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能从他身上套出什么话来了,再问下去,反而让狗男人怀疑,当即也就不再多说。 二人躺在椅子上好一会儿,萧逐野便起身朝屋里走去,苏檀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只能跟着过去……“上班”。 是的,如今的苏檀已经把跟萧逐野做这档子事情,当成了工作。 这一夜,摸鱼是注定不可能了。 但好在这老板也好像收敛了些许,没有过往那般压榨,只一个回合,便放了苏檀的假。 苏檀枕着男人的手臂沉沉睡去,等第二天一醒来,便第一时间叫来了秋蝉。 秋蝉见苏檀那亮晶晶的眸子,哪里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即将自己连夜打探的消息告诉了苏檀。 苏檀听完,整个人都傻眼了。 啊,这…… 见过对着干的,没见过这么对着干的啊! 这邱青儿算什么? 她不知道她体重有没有一百斤,但这反骨九十九横竖是少不了了。 第149章 闹笑话 落霞院里,春琴正在给佛像供奉早膳,朝露突然急匆匆进来,“夫人,章华院出事了。” 春琴手中正忙活着的东西微微一顿,若是过往,她定是要斥责这丫头打断了自己礼佛。 但如今…… 她缓缓地将手中东西搁置在案台上,转身,“出何事了?” “章华院闹笑话了。”朝露赶忙过去搀扶着春琴,将人带出佛堂,“听说昨日辰时,侧妃娘娘和檀夫人在后花园的湖心亭见了面,檀夫人告诉了她一堆如何讨好殿下的法子,结果她昨夜用了,殿下却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说……苏檀告诉她如何争宠?”春琴步子猛地顿住,眼神诧异。 “是。”朝露也皱了皱眉头,“原本我也觉得奇怪,但听着殿下怒气冲冲连夜离开,便晓得是那檀夫人特意假传消息给章华院那位了。” “如今府里下人们已经传遍了,都当听了个笑话,看来这两位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夫人再也不必担心。” 说到最后,朝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琴神色深邃,缓缓走到餐厅坐下,“此事若是传出去,于府里的名声不好,你今日便四处查询一番,莫要让这些事情再扩散,若是传到了爷的耳朵里,定要让那些下人好看。” “夫人,奴婢知晓夫人是为了府里的颜面考量,可要奴婢说,此事就应该让殿下知晓,殿下昨夜恼了章华院,再若是得知此事是因含光院所起,只怕含光院也脱不了干系。”朝露撇了撇嘴,有些不忿。 “糊涂。”她话刚说完,春琴便忍不住轻嗤一声,“到底是苏檀重要,还是府里的名声重要?” “自然是府里的名声重要。”朝露脸色一白,赶忙回答。 春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朝露背上瞬间冒出一股冷汗,赶忙点头离去,“奴婢知道要怎么做了。” 待得朝露离开,春琴神色平和地端起桌面的素粥,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丫头就是丫头,哪里知道在这后院里,真要让一个女人过不下去的,永远不是男人。 后院,从古至今都是女人的战场。 没有宠爱的女人,才是男人的牺牲品。 “不是,她为什么啊。”苏檀好半晌才让自己找回声音,她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是都已经告诉她了?” “夫人是告诉了她。”秋蝉点头,“可她却不见得会按照夫人所说的做。”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不信任我,可是……哎呦喂,这有什么好不信任的啊?”苏檀简直就要被邱青儿气笑了。 她都把攻略作业摆到她面前了,她不照抄就算了,还能反着来。 秋蝉看着苏檀一脸长吁短叹无法理解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怕也只有这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吗? 莫说是章华院的那位,便是她……若非没有听到她说的那些,只怕第一反应也是“这怎么能信”呢? 再百思不得其解,此刻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苏檀缓了缓,“她是怎么想到,穿粉色衣裳,做老鸭汤的啊?” “似乎是让人过来打探了一番。”秋蝉眯了眯眸子。 苏檀想起自己这段时日的老鸭汤:“……” 好吧,她悟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老鸭汤我能理解。”苏檀深吸一口气,“可是那个……粉色衣裙,怎么回事啊?” 秋蝉眯了眯眸子,也摇头。 总不至于是看到自家夫人夜里睡觉的里衣吧? 苏檀眨了眨眼睛,“难道是觉得,粉色娇嫩?” 秋蝉:“何意?” 苏檀赶忙摇头,“没啥。” “那这事……” “先这样吧。”苏檀往椅子里靠了靠,“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若咱们侧妃娘娘来找我兴师问罪,再说也不迟。” 她总不能够还特意因为这件事情自己去找邱青儿吧,这也太奇怪了不是? 她到现在都还想不到,这事情居然可以发展成这样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秋蝉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毕竟此事在她看来也完全是乌龙,但若是她们这特意找上门道歉,反而就像是她们故意下套,现下又做贼心虚了。 就是不知道经此一事过后,她们含光院和章华院究竟会走向何种局面。 “秋蝉,还有五日就科考了。”苏檀突然道。 秋蝉顿了一下,“是,此次夫人兄长定能金榜题名。” “但愿。”苏檀眯了眯眸子,轻轻呼了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复杂。 虽然她知道苏柏才学不错,也颇为上进,可到底去年那件事情让他奔走在外足足耽误了两个月,若是常人,只怕连心态都崩了。 她以前也看过古代状元们流传出来的卷子,不仅仅是字工整得跟印刷体似的,做的文章更是让考官可圈可点。 而其中与现代高考最大的不同,就是古代的卷子绝对不存在什么“会的全对,不会的蒙对”,那必须得是真刀真枪地做文章,写策略,说心得。 但其难度,却比高考还要胜上一筹。 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苏柏可以一举夺魁,全了苏家长辈们的期望。 另一侧,邱青儿睡到日上三竿才从床榻上起身,既然萧逐野不在,她也不想这般苛责自己。 喜乐早就在床边伺候着了,见邱青儿起来,赶忙帮她洗漱整理,这一回她倒是机灵了,这屋里是半点儿粉色的衣裳首饰都看不到了。 说是早膳,其实也算是午膳了,邱青儿正吃着,却听到门口突然传来几道叽叽喳喳的声音。 邱青儿一开始还没有听得太清楚,喜乐却已经变了脸色,当即就要出去将人赶走。 谁知没等她抬脚,邱青儿神色突地一变,“回来。” 喜乐神色惨白,“娘娘……” 邱青儿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她咬着牙,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将那些议论声尽数听了个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邱青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萧逐野怎么可以这样啊? 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能转身就去找苏檀吧? 第150章 祝他金榜题名 “奴婢,奴婢……” 喜乐想说不是,可在邱青儿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哪里敢对她撒谎啊。 最后实在忍不住,“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娘娘,你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奴婢这就去把她们赶走。” 邱青儿看着喜乐恨不得冲出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赶走有什么用,如今怕是谁都知道,她这个侧妃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这一切,全拜苏檀所赐。 她怎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贱于她?她怎能让自己如此颜面尽失? 昨天夜里,她一定躺在萧逐野怀里,温柔可意吧? 可笑,她居然信了苏檀的话,觉得她当真会帮她。 她邱青儿发誓,从这一刻开始,只要还在王府一天,她与苏檀之间,只能是不死不休! 安乐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出去一阵子,章华院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明一大早就吩咐了,院子里不允许任何人再说昨天晚上之事,结果竟还有人当耳旁风。 看着眼前这一脸阴郁,丝毫没有往日里灿烂笑容的人,安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娘娘不必听那些丫鬟的胡说八道,无论如何,娘娘才是府里的主子,喜乐已经处理了她们,这几个以后都不会在章华院出现了。” “便是不出现,难不成还可以堵住这悠悠众口吗?”邱青儿嗤笑一声,“就算可以,那她们心里不也是在看笑话吗?” 她不是孩子了,这些劝慰的话对她已经无用了。 能够让她解气的,只有苏檀。 “安乐,我要拿刀砍了苏檀!”她愤愤道。 安乐又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可这件事情说到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譬如这些明明在自己吩咐下去后,还敢嚼舌根的小丫头。 倘若真是苏檀那也就罢了,但若不是呢? 想到这儿,安乐心头一跳,“娘娘,你说我们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邱青儿蹙眉。 安乐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后,邱青儿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摇头,“不,不会是她,她……” 可话说到一半,邱青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娘娘不如先把此事放下,静观其变?”安乐沉默了一会儿,劝说道。 邱青儿嘴角抿了抿,有些不甘心。 “不行,我还是想砍死她!” 安乐见她这样,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那不然呢,娘娘想如何?若真气不过,咱们现在就去处置了她去?奴婢去给你找刀?” “怎么处置?”邱青儿下意识反问。 “不是砍死她?” “那用什么理由呢?” 是啊,什么理由。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安乐佯装愤怒道,“这不是她欺骗了娘娘,让你在殿下面前颜面尽失吗?这还不够?” “可,可是……”邱青儿皱眉,明明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可若是让她用这个去处置了苏檀,好像她也觉得没那么说得过去。 “再说,娘娘是这后院如今最尊贵的女主人,便是想要处置一个妾室,难不成还动不了了吗?”安乐继续道。 这一下,邱青儿的眉头是真的皱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角,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又带了几分茫然,小声嘀咕:“咱们邱家人,可不做欺负人的事情,我又不是邱远峰那个纨绔。” “既然如此,那娘娘不如先忍一忍?”安乐心里松了一口气,佯装劝解道,“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不如再从长计议一下?” “那……那我就先再饶她一阵子。”邱青儿眼珠子转了转,轻轻点头,最后又像是找到什么突破口似的,狠狠地捏了捏拳头,“哼,等我找到小贱人的证据,定要她好看!” “好。”这个时候只要邱青儿不立马去找苏檀的麻烦,不管她说什么,安乐自然都是满口应下,“届时奴婢定帮你好好想想,如何让她更难受!” 听到此话,邱青儿唇角一勾,下巴一抬。 安乐见目的达成,这才继续道,“那娘娘昨日带回来的那些书,要如何处置?” 拿这些书卷再去揣测萧逐野的喜好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但若是留着,难免又碍眼。 “自然是丢了,留着作甚?”邱青儿轻轻一哼,一脸的理所当然。 安乐虽然知晓这般举措不好,但此事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奴婢这就叫人去将它们处理了。” “等等……”就在这时,邱青儿眉头微微一皱。 “娘娘还有何吩咐?”安乐听罢,顿住脚步。 “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邱青儿眼神里带了几分犹豫。 安乐怔了一下,眼神都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她就知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不会真是那般狠辣之人。 “小姐还有别的想法吗?”但此事,她也不好附和,只能继续问邱青儿心里的决策。 “要不……”邱青儿眸子闪了闪,“我记得昨日那书楼的书好像被我们带走了不少,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我看那掌柜可怜兮兮的,要不就把这些书送还给那掌柜的罢,权当我做善事了。” “娘娘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对于这个想法,安乐自然是乐见其成,“真要是如此,说不定娘娘还能助今年的学子们一臂之力呢!” 邱青儿唇角一勾,“他们能不能如何与我可没关系,但……”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转身朝屋里走去。 半个时辰后。 身着青色衣裳,头戴白色斗笠的邱青儿再一次出了三皇子府,那宽大的马车,一半的位置都被书本占据。 安乐看着邱青儿身侧放着的一个锦盒,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娘娘这是?” “没什么。”邱青儿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就是几本不一样的书,我怕掌柜的分不清。” 本就是书楼里的书,掌柜的若是分不清,那旁人就更分不清了,安乐虽知这是邱青儿的说辞,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马车很快在书楼门口停下,邱青儿左脚刚刚踏进去,那掌柜的便瞧出了这就是昨天过来的姑娘,吓得赶忙上前迎接。 邱青儿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那掌柜的一开始是错愕,最后忍不住喜出望外,“多谢姑娘,姑娘当真是蕙质兰心啊!” “夸倒是不必了,让人把书搬进去吧。”邱青儿拍了拍手,掌柜的当即让店小二帮着过来搬书。 见安乐也跟着去了,邱青儿自己返回车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掌柜的,你认识苏长青对吧?若是他有来,你帮我将这交给他,就说……就说我多谢他的救命之恩,祝他此次金榜题名。” 第151章 送考 按照大雍科考的规矩,也是为了所有学子着想,考生在正式考试前的三日就要前往贡院报道,并入住由朝堂安排的住宿,以便更好的适应环境。 苏檀早在前几日就询问了苏柏出行的时辰,以便好去相送。 等她到的时候,便看到不管是苏父苏母,还是在白鹿书院求学的弟妹,都齐聚在院子里。 果然,这种事情古往今来无论何时,都是需要全家甚至全族出动的大事。 “檀儿,你来了。”苏檀一出现在门口,苏母便瞧见了,忙不迭上前将她迎进了门。 “爹,娘。”苏檀先跟苏父苏母见了礼,再朝众人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苏柏,“这是大哥的大日子,我可不能错过了。” “还有三日方才科考,你倒也不必特意走这么一遭。”苏柏看着苏檀,话虽拒绝,但眼眸里分明都是笑意。 “科考那日我又不能再见到大哥。” 苏檀嗔了苏柏一眼,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苏柏不想让她麻烦,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大哥还是个口是心非之人呢? 而且,她如今要出门也容易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科考之事,萧逐野自从那日在她那里离开后,这连着几日都没有见着人影。 “好啦。”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苏源忍不住笑着道,“你妹妹也是挂念着你。” 家中如今这般光景,最欢喜的就是属苏源了。 年少时那段不算错误却也谈不上多正确的过往,除了她再也见不到……如今也算是一个圆满。 一家子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苏母又给苏柏整理了一下带去贡院的衣裳;苏父再三叮嘱让他莫要急只管宽心去考。 一旁的苏柳也难得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郑重其事道:“大哥只管去考,我会好好照顾爹娘和弟妹的。” 苏槿带着苏樟,“祝大哥金榜题名。” 苏柏一开始神色还算自然,可真听到父兄兄弟这一句又一句的祝福,七尺男儿也终究是红了眼眶。 苏檀是最后一个上前的,她看着苏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粽子模样的青色香囊,“大哥,这个香囊里面装了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可以用来驱蚊逐虫。在此,先祝大哥一举高中。” 不管是苏檀本人还是原主,二人的绣工都不太好,苏檀也没有为难自己,就找莫黛要了她给配了一个她当年给的方子配了药材和香料,又特意绑成了“小粽子”的模样,取自谐音梗:“高中”。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檀为何要送一个小粽子模样的香囊,等到她说完最后一句,一个个当即恍然大悟。 尤其是苏柳,眼睛都亮了,“阿姐这个好,等今年咱们大哥高中之后,我明年在科考前便做上这样一批香囊,用来作为招揽客人的礼物。” 苏檀:“……” 该说不说,这个想法,真有奸商的样子!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苏槿竟也问了起来,“为何是明年开始,阿姐这个寓意很好,你若是今年做,不也来得及?” “那怎么行?”苏柳瞥了她一眼,“今年我们大哥科考,我做这么多干嘛?做了给他们和大哥抢高中?” 在他看来,今年多一个人拿高中,那就是多一个人跟他家大哥抢名额,他才不做这个赔本的生意! 听到他这么说,苏槿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你还不算是利欲熏心掉钱眼里了。” “哼,看不起谁呢。”苏柳话像是在斗嘴,但表情却分明都是笑,“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要做的可是天下第一君子——” 末了,他加了几个字:“商人堆里的。” 这一番对话,一时间引起现场的哄堂大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也在瞬间云开月明。 很快,便到了要送苏柏出门的时间,众人便帮着将苏柏的行李拿上马车。 搬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檀一转头便看到苏柏怀里抱着一个金丝楠木箱子往马车里放去。 她怔了一下,只觉得这个盒子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可真要让她想在哪里见到过,一时间又当真还想不起来。 最后苏檀只好把“古代的箱子做来做去都是这些个样式”,自己大概也是觉得太相同了为理由结束了这场思考。 但她还是忍不住询问苏柏,“大哥这里面装的什么?” “书。”苏柏毫不犹豫地回答。 苏檀怔了一下,接着便哑然失笑。 学霸就是学霸,这个时候,最惦念的果然还是书啊…… 一行人用了两辆马车出行,将苏柏送到贡院门口。 这一次苏檀倒是没有再下马车,看着众人将苏柏送进考场,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苏檀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如果自己是长姐,那还有几分养成系的成分,可惜了,这是个她操不上心的学霸大哥。 苏柏今日出门进贡院的时间,都是苏母特意去寺里求大师算过的“良辰吉日”,只这么一来便也不算早,苏檀跟家人道了别,便让秋蝉吩咐车夫直接驱车回三皇子府。 另一侧的巷子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安静地停着,邱青儿微微掀开帘子,望着那道进入贡院的背影手中携着的盒子,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知道,他会带进去的。 这般胸有成竹,他定能金榜题名罢? 一想到“苏长青”三个字出现在榜首,邱青儿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安乐不知道邱青儿今日为何突然出门,而且还特意吩咐她不用府里而换一辆过往邱府的马车,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余光突然瞥见一驾略微熟悉的马车样式。 “娘娘,那马车……似乎是咱们府里的。”安乐蹙眉道。 今日府里还有其他人出了门? 邱青儿听罢,当即转头看去,眉头不由得狠狠一皱,“小贱人怎么也来了?” 为何这般笃定马车里的是苏檀,那是因为邱青儿有一回吩咐安乐去准备马车时,下人特意告诉她,这辆是三殿下为檀夫人安排的马车。 安乐想了一会儿,“奴婢依稀记得,檀夫人家里今年似乎有个兄长也要科考。” “哼,送一送就能金榜题名了?”邱青儿撇了撇嘴角,语气不屑,“要我看,苏檀她一个虚情假意小贱人,想来她兄长也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此次必然名落孙山。” 第152章 好大一场鸿门宴 或许是因为今日起得太早,回去的路上,苏檀只觉得昏昏欲睡。 “秋蝉,咱们府里的车夫,技术可真不错,怕是得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夫了吧吧?”她单手支着下巴,眼睛几乎都要闭上了。 秋蝉转头看着她这般悠然闲适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倒也不用二十年的功夫,但给夫人驾车的车夫,的确是府里数一数二的。” 苏檀没有细想,点了点头,“怪不得把车驾得如履平地。” 秋蝉挑了挑眉,心想这之所以如履平地,让人坐的如此舒适,可不单单是因为车夫,和马车本身也是有极大的干系的。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发现了这马车的玄机所在,可偏偏殿下的这份用心,在眼前这位这儿…… 只殿下自己不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么好去多嘴呢? 眼看着苏檀就要撑着睡着,突然马车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苏檀差点一脑门磕上去,好在秋蝉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紧。 等到震荡停下,整个马车的身子已经彻底歪向了一边。 “夫人没事吧?”秋蝉眼神担忧。 “没事。”苏檀摆了摆手,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秋蝉一把抱进了怀里。 见苏檀脸色还好,秋蝉暗暗松了一口气,朝外面道:“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外面立马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苏檀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回事,不会是……” 秋蝉表情也有些许错愕,眸子闪了闪:“夫人在车里等一会儿,奴婢出去看看。” 方才的阵仗不小,马车外此刻已经围了不少行人。 秋蝉一出去,便看到地上坐着一个约末七八岁大的,正嚎啕大哭的孩子,马车离他倒也还有些许距离,倒也没有受伤。 但马车却有些惨不忍睹了…… 许是为了避开这场悲剧,整架马车有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若非有一旁的屋舍作为阻挡,只怕是要彻底地翻了过去。 秋蝉心里一紧,几步走到那已经下了马车的车夫面前:“怎么回事?” “秋蝉姑姑。”那车夫看起来似乎还处于惊吓中,脸色都有些发白,“刚刚走得好好的,这孩子突然钻了出来,为了不伤了他,我只有,只有……” 他话虽有些语无伦次,但看看眼前的场景,秋蝉也能够将方才发生的一幕想个七七八八,确实也是惊险,若非躲得及时,只怕这孩子…… 看着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秋蝉顾不得继续细问下去,走到孩子的身边,声音尽量柔和,“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孩子似乎被吓着了,哪里听得进秋蝉的话,整个人直打哆嗦,声音听得越发的大了。 瞧此情形,围观的百姓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纷纷指责起来,“还问什么啊,这孩子显然是吓着了,赶紧给他找个大夫看看才是正经事。”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秋蝉看着那全然不听自己话的孩子,又看了看马车的方向,眸子闪了闪,拔高声音问道:“诸位父老乡亲,我并非不想带孩子去看大夫,只眼下也有要事在身,可有人识得这孩子的亲人?” 秋蝉话音刚落,人群里便传来一道叹息声,“哪有什么亲人,他爹娘在年头的时候都病死了,就一苦命孩子,哎……” 苏檀虽然在马车里没有出来,但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也大致明白了何事。 在听到那一句“苦命孩子”时,到底还是忍不住下了马车,“秋蝉,送这孩子去医馆吧。” 世间不如意已经太多了,又何必再难为一个孩子? “夫人。”秋蝉见苏檀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在看到她头上戴着的斗笠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奴婢让车夫送他去罢。” 秋蝉心里也不愿意就这样直接不管不顾。 “好。”苏檀点头,谁去送她都没有意见。 “那这马车?”倒是车夫有些犹豫。 “先放着吧。”苏檀看了一眼便道。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可谁知,那孩子许是被车夫惊着了,不等他上前,便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后退,脸色也“唰”地变得惨白。 苏檀见状,当即就要上前,秋蝉吓了一跳,赶忙挡在了她身前,“夫人,不可……” 话未说完,腿突地被人一把抱住。 秋蝉猛地怔住,扭头看去,便发现自己腿上多了一个人形挂件——赫然就是那刚刚还往后躲的孩子。 “你……”秋蝉皱眉。 “哇……”孩子又哭了起来。 秋蝉:“……” 这一下苏檀倒是确定了,这个孩子百分之九十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到了,但不看大夫还是不行。 看了眼四下看热闹的行人,又看了眼手足无措的车夫和秋蝉,苏檀强忍住笑,“要不,我和你送他去看大夫,你回府重新叫人派一辆马车过来,这样也省得再来回。” 秋蝉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但也知道眼下这局势苏檀的法子已经是最佳,只能跟着点头,吩咐马车道:“你快去快回。” 见三人说定,那些个看热闹的行人也渐渐退去,苏檀正准备帮着秋蝉将孩子扶起,突然脚边滚来一颗白色的石子。 苏檀微微一怔,转头看了一眼。 “秋蝉。”她回过头,“要不还是你一个人带他去罢,我有点渴了,想去酒楼喝盏茶。” 几人出来确实时间不短,秋蝉也没有怀疑,更不可能拦着苏檀,可让苏檀单独…… “无碍的,这对面就是医馆,横竖就隔着一条道。”苏檀微微一笑,哪里不知道秋蝉的担忧。 话一说完,她便转身就朝不远处的酒楼走去,快的秋蝉都没有反应过来。 阻止已是来不及了,而且…… 看了腿上的挂件一眼,秋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苏檀进入酒楼之后,便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无可奈何的秋蝉,眼眸渐渐变得冷然起来。 受惊的马,哭泣的娃,一道之隔的医馆和酒楼,还真是……好大一场鸿门宴啊。 第153章 苏小姐,真的不合作吗 当那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檀没有觉得丝毫意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跟着墨七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里,身形如玉气质如兰的男人背对着苏檀而坐,从苏檀的方向看过去,男人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扇开着的窗子,而窗子所对之处,恰好是当街。 只需抬眼,便能将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苏檀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大皇子萧平津着实跟条蚂蟥一样,难缠得紧。 “大公子。”来都来了,苏檀也没有继续装傻的打算。 “苏小姐。”萧平津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女子,唇角扬了扬,“看来苏小姐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不必说得这般有缘。”苏檀知道萧平津讲的是自己对他的称谓,“都是为了方便。” “这难道不也算同缘?”萧平津神色平和,丝毫没有被苏檀直接反驳的难堪。 苏檀真的要给这个人的忍耐条点赞了,要是萧逐野的话,自己这么说他估计已经跳脚了。 “大公子今日策划这么一场大戏,不会只是想请我喝茶吧?”苏檀看向医馆所在的方向,她刚刚坐下来时,秋蝉正好被那医馆的人“迎”了进去。 “苏小姐说笑了。”萧平津亲手给苏檀倒了一杯茶,“今日乃是学子进贡院之日,我也想出来看看本届学子风采,正好遇到了苏小姐,这便是择日不如撞日。” 说罢,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檀在他说出“学子进贡院”这几个字时,心就开始悬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终究还是将那杯茶端了起来,“科考之事乃是国之大事,大公子果然心系天下。” 萧平津一愣,突地“噗嗤”一声,唇角蔓延,眉眼弯弯,一副十分开怀的模样,“苏小姐还是第一个,能将话说得这般风雅之人,若是我再蠢笨点,只怕是听不出苏小姐的弦外之音了。” “这不是听出来了吗?”苏檀有些不悦。 这个人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 说什么她的弦外之音,明明是他先搞事情的好不好? 无缘无故他提起科考做什么?不过是警告她,他知道苏柏进了考场罢了。 所以,她也要告诉他,科考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是天下人的大事情,若是他敢在中间做手脚,只怕也会不好收场。 她明白自己的威胁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无异于小孩子的玩笑话,但倘若被她知晓萧平津当真做了什么,她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都要和他拼上一拼! “苏小姐怕是误会我了。”苏檀的话着实带刺儿,一味的打太极下去反而不妙,萧平津表情真诚,“我过来是想提前祝苏公子金榜题名的。” “能不能金榜题名,那得看我兄长的本事,否则便是我在佛前求个三天三夜,那也无济于事。”苏檀并不领情,眼里都厌恶和不耐烦都不愿意再藏。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对方不是皇子,她已经直接起身走人了。 “苏小姐豁达。”萧平津轻轻叹了一口气,“可如你这般豁达之人,难道看不出自己正在走一条不归路吗?如今三弟有了邱氏,你莫非是觉得自己能得到一个侧位?” 苏檀笑了,“就非得有位份才行?我还不能是个纯爱战士了吗?” “纯爱……战士?”萧平津怔了一下。 “对。”苏檀点头,便是对方没有听错——纯纯爱自己的战士。 “苏小姐越发的有意思了……” “大公子也很有意思。”不等萧平津说完,苏檀便打断他的话,神色冷然,“但是我的有意思,与大公子的有意思,并不同路。” 言下之意,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下,便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萧平津之后,她也想了很久,自己一个这样的小角色,要如何进入到这种高端玩家高端局里面去?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帮萧平津在萧逐野那里偷偷信,再给他喂喂药。 前者,想到寻芳的惨状,她直接就萎了。 至于后者,萧平津是不是不知道三皇子府里,有一个号称是“神医”的妖孽狐狸男? 这种去一百次都只有死路一条的结局,她要是答应,那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她还年轻,还值得多活几年。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苏檀其实已经做好了承受萧平津怒火的准备,毕竟谁都不愿意这样被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尊贵的皇子呢? 可事实证明,苏檀再一次低估了萧平津。 “苏小姐,可否告知于我,究竟为何你如此不愿?”萧平津眼神似染上三分惆怅,整个人的气质都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若是说之前的萧平津是三月的兰花里的清风徐来,那么此刻的他便是那二月里梨花树梢的细雨飘零,宛若一副破碎的江南水墨画。 这是隐藏的妖孽啊…… 苏檀暗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话既然说到这儿,与其一直纠葛下去,倒不如就此了断。 苏檀也没有打算再藏着掖着,“大公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那种高端局,我这样的人玩不起,也不敢玩,此为其一。” “其一。”萧平津点头,眼神未变,“其二呢?” 其二…… 苏檀抬眸看向窗外,声音骤然冷冽了许多,“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人之一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做饵,她却不敢苟同。 这是车夫及时拉住了马,倘若那马受惊太过,又或车夫技术不好,那孩子岂不是要成为蹄下亡魂? 随着苏檀这句话说出来,向来平和的那张脸终于出现了些许浮动。 就像是一片落叶砸在水面,涟漪散开,寸寸碎碎。 萧平津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发现,她粉面桃腮下,竟是目光如炬、星辰密布。 “我知道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此,以后我不会再打扰苏小姐。” “也祝苏小姐的兄长,金榜题名,鹏程万里。” 苏檀深深地看了萧平津一眼,“多谢大公子。” 第154章 天然呆的女娃娃 苏檀走出酒楼时,秋蝉正好从对面的医馆里出来。 “夫人。”秋蝉快步迎上前,上下左右打量了苏檀一眼,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檀勾唇一笑,“你这反应,难道是怕我缺胳膊少腿?” 秋蝉没有回答,但那眼神可不就是这意思嘛。 苏檀哑然失笑,“对了,刚刚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无事。”秋蝉摇了摇头,“只是稍稍有些许擦伤,倒是平日里积了不少暗伤,今日也让大夫一并给瞧了。” 对于秋蝉的做法,苏檀并不意外,毕竟这个人向来是面冷心热。 想起行人们说起那个孩子的身世,苏檀眸子闪了闪,“那他现在在何处?” 话音刚落,苏檀便看到一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幂幂之中,四目相对。 孩子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下意识往后一躲,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刚刚出来的人,那人眼神厌恶径直将孩子一推,紧接着扬长而去。 只有那孩子跌坐在地,不知所措。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人。 苏檀的心莫名的被刺痛了一下。 “秋蝉。”她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带个人回去吧?” “夫人想将他带回去?”秋蝉哪里不知道苏檀的意思,在那孩子出现之时,她也跟着看了过去。 “嗯。”苏檀点头,“咱们院子里,多个人也热闹点吧?” “带回去,只能做个小厮。”秋蝉提醒苏檀。 苏檀明了,秋蝉这是在告诉她,这孩子倘若跟她回去,未来的命运便也注定了。 可若是不带他走…… 苏檀捏了捏拳头,“走。” 半个时辰后,苏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市,只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印,却很快又被来往行人的脚步踩散,最后归于尘埃。 “主子,她们走了。”墨七站在萧平津的身后,目光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眼神锐利而又平静。 “嗯。”萧平津颔首。 “她们还带走了那个孩子。”墨七又道。 “我看到了。”萧平津手中的杯盏缓缓放下,如同湖水的眸子里,却让人瞧不见倒影。 他看到了,她穿过人群和街市,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将手摊开,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主子,要不要……”墨七蹙眉。 “不用。”萧平津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突然扬起一抹不尽然的笑,“走罢。” 人这一辈子,总要遇见一两次让人心软的救赎。 往日只有两个人的马车里,虽然多了一个人,倒也不显得狭窄,只氛围却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苏檀看着坐在一边把身体绷得笔直,宛若冬日里被冻僵了的枇杷树的孩子,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苏檀眨了眨眼睛,试图开始和眼前的孩子做交流,既然把人带回来了,那就不是多添一副碗筷那么简单的事情。 “没,没名字。”孩子怯怯道。 苏檀微微一怔,“你爹娘没有给你起名字?” 孩子摇头,“我爹娘不会说话,外面的人,他们叫我,叫狗儿。” 苏檀:“……” 虽说贱名好养活,但这算什么名字?既然不是父母起的,便也不做数。 “那你知道父母姓什么吗?”苏檀没有自大到要给人孩子起名字的想法,可也不能够继续叫狗儿罢。 “姓,姓金。”孩子微微抬头看了苏檀一眼。 “金?”苏檀眸子闪了闪,“要不叫金鳞吧?”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也代表着,这个孩子从今日起,就是新生了。 “金……鳞?”孩子抬起头来,眼神里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惊喜,“我的名字?” “对。”苏檀温声询问,“可以吗?” “可,可以。”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一旁的秋蝉见状,嘴角动了动,好几次想开口打断,最终却还是等二人说完才道,“既然有了名字,以后就是含光院的人了,回去后我给你安排住处和活计,不会让你白吃白住,但也不会让你如眼下这般颠沛流离。” 她声音虽然冷凝,但落在苏檀眼里,却明显有点故作“姿态”的模样,只到底她在后院要管着含光院其他下人,素有威名,平常人也瞧不出这细微的变化。 苏檀以为这孩子要被吓哭,转头却发现她直勾勾愣怔怔地盯着秋蝉,那脸上哪里有什么害怕惊惧呀? 这孩子……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秋蝉显然也很快发现了这点,自觉没趣,便也没有再多言。 马车很快在府门口停下,苏檀要带一个人回去,下人自然不可能拦,很快金鳞就被带回了含光院。 今日送了一趟苏柏,又打起十二分精神见了萧平津一面,也算是发生了不少事儿,苏檀觉得有些累,便让秋蝉打水给自己沐浴。 转头看到金鳞还愣愣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脚也无处安放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秋蝉,帮这孩子也洗个澡吧,洗干净洗白白,以后就是咱们的人了。” 秋蝉颔首,当即吩咐人去打水。 很快,苏檀便一个人心满意足地躺在了浴桶里,金鳞虽然只有七八岁,但到底男女有别,苏檀担心旁人近身他又害怕,便让秋蝉带他去了一旁的屋子。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苏檀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萧逐野那个狗东西发狗疯了。 可看到来人时,苏檀比看到萧逐野还要愣怔,“秋蝉?” 这什么章程?秋蝉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夫人。”秋蝉神色有些复杂,“金鳞他是,他是……” “是什么?” “是个女儿家。”秋蝉叹了一口气。 苏檀:“……” 啊,这? 再仔细想想,似乎也说得过去,孩子还小,脸上又都是脏污,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没分辨出来也是可能的。 但很快,苏檀便笑了。 好啊,女孩好,女孩妙! 如果是男孩,她还想着过两天就把他送去苏家,让苏父苏母帮忙照顾,毕竟她不可能真让一个孩子在皇子府当小厮。 至于为何不一开始就送去…… 想起萧平津离开时的眼神,苏檀暗暗摇了摇头。 但女孩就不一样了,养一个天然呆的女娃娃,得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啊! 第155章 他怕她给他戴绿帽子 苏檀这厢想着看金鳞,手中的动作自然而然就快了起来,等她穿戴齐整后,便看到一个孩子怯生生地站在屏风旁,瞅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苏檀的眼睛几乎瞬间亮了。 哇塞! 这不就是白兮兮,糯叽叽的小团子吗? 这简直就是戳人心窝子的可爱啊! “金鳞,来。”苏檀朝她招了招手,既然是女孩子,可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她肯定是要rua一rua的。 女孩儿看着苏檀,又转头去瞅秋蝉,像是在确认什么。 秋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苏檀的反应,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但语气却明显柔和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去吧。” 金鳞一步一步朝苏檀走去,苏檀迫不及待地将人一把搂进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忍不住喟叹一声。 洗干净的娃娃就是不一样。 “以后你就跟着秋蝉好不好?”苏檀眨了眨眼睛。 她看出来了,这个孩子跟秋蝉算是有缘分。 女孩儿转头看了秋蝉一眼,轻轻点头,“好。” “那就……欢迎你的到来,小金鳞。”苏檀朝她微微一笑,再次伸手将她给抱住。 秋蝉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二人,眸子里闪过一丝颤动。 刚刚说,这个孩子,以后就跟着她了吗? 这厢,苏檀拉着金鳞的手往里面走去。 “那你以后就叫秋蝉叫……” “姑姑。” “姑姑?”苏檀愣了一下,“你要叫秋蝉姑姑?” 小金鳞点头,“之前,叫了。” 苏檀怔住,嘴角抽了抽,“那你叫我什么?” “夫人。”小金鳞眸子闪了闪,接着又吐出两个字,“姐姐。” 苏檀:“???” “秋蝉。”苏檀回过头,“你教的?我怀疑你想占我便宜。” 这算什么,她直接比秋蝉少了一个辈分了都。 “没有。”秋蝉微微别过头,“她跟旁的院子里的人学的。” 苏檀不信。 她觉得秋蝉包藏祸心。 别人叫姑姑,那是叫的资历,但是金鳞叫,那绝对是按照辈分。 不然,怎么可能就那么巧? 苏檀想纠正金鳞,“那让她也叫你姐姐。” “不可。”秋蝉直接拒绝,“夫人不怕下人听着,便让她叫罢,只日后若是有苦头吃,那便怪不得奴婢了。” 苏檀:“……” 威胁,绝对是威胁,而且是红果果的那种! 可偏偏,她居然真找不到别的说辞,最后也只得点头应下,又让秋蝉带着人下去安置。 让金鳞当主子她是没有资格的,毕竟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但她也知道秋蝉不可能像待其她的小丫鬟那样待她,能跟在秋蝉身边学点东西也是好事。 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连好几日看不到身影的萧逐野,这夜里居然来了。 “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萧逐野一进门就问,声音听不清喜怒。 苏檀点头,早就知道这府里的风吹草动瞒不过他的眼睛,当即就把今日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大皇子之事自然是不提,接着又让秋蝉将人带来。 萧逐野瞧了金鳞几眼,女孩儿明显带着几分惶恐,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 “女孩儿?”萧逐野声音似有些许诧异。 苏檀愣了一下,当即明白了什么,只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好笑,这个狗男人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听下人们说带了个男孩回来,怕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再一想想,这狗男人刚刚好像还真的有点兴师问罪过来捉奸那味了。 “是,怪可怜的。”苏檀顺着他的话点头,都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她自然不可能说一开始以为金鳞是这男孩,毕竟谁知道这狗男人会不会发羊癫疯。 “既然是女孩,院子里多个人伺候也无妨。”萧逐野瞥了秋蝉一眼,“叫什么?” “金鳞。”这一次,是秋蝉帮忙回答。 “金鳞?”萧逐野挑眉,“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这名字是好,但若是给个女孩儿,怕是不那么妥帖。” “那就叫金鲤吧。”苏檀几乎是在萧逐野话音刚落就开口了。 秋蝉和金鳞同时转头看向她。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怪她一开始做事情没过脑子。 这古代可不像现代那样开化,如今这不管是做事情还是起名字都会担心一个忌讳。 女孩儿用金鳞,萧逐野还可以说是不妥当,如果是男孩,这个时候直接找个由头打杀了都有可能。 毕竟,“龙”这个字,只有皇帝才配用得,便是皇子都得小心谨慎。 她之前也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金鳞秋蝉说一声,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金鲤?”萧逐野又看了一眼小女孩。 “嗯。”苏檀点头,“谐音锦鲤,希望她往后日子可以过得幸运顺遂。” 也希望她,可以拥有鱼的记忆,把过往的那些痛苦都忘记,在未来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要记得。 “你倒是待她上心。”见苏檀煞有介事的模样,萧逐野轻笑点头,“如此,便依你罢。” 金鳞,哦不,如今该叫金鲤了。 她的事情也不过是萧逐野过来的一个小插曲,很快他便让秋蝉将小姑娘带了下去,携着苏檀的手上了床榻。 云雨一番,自然是少不了的。 雨过天晴后,苏檀伏在萧逐野宽阔的胸膛上微微喘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段时日和萧逐野做这档子事,跟以往的感觉不一样了。 但究竟是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但折腾是一如既往的能折腾。 “爷……”苏檀哑着嗓子叫他,带着几分喘息,“爷这几日事务繁忙,怎还如此……” 她话没有说完,但此情此景,就算再少几个字,意境也带了,氛围也够了。 苏檀本意是:按照过往的习惯,肯定还有一次,与其小火熬油,不如来一场大的快点完事,赶紧睡觉。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居然没有动作,他闭着眸子,让人看不到情绪,“你知道爷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苏檀老实摇头。 也不想知道。 萧逐野:“三日后就是本次大考了。” 苏檀“哦”了一声。 “爷是此次的主考官。”萧逐野突地睁开眸子。 第156章 求爷便让你兄长如意 “爷是此次的主考官?”苏檀也是惊了一下,便是连身体都下意识不自觉地起来了几分。 萧逐野察觉到苏檀的反应,嘴角微动,横在她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又不准痕迹的,将人往下压了一下。 刚刚拉开一丝缝隙的身体,再次亲密无间。 苏檀没有注意到萧逐野这细微的动作,毕竟二人眼下这姿势和状态,搞点什么小动作也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确实也有走神了。 她只知道萧这几天为了科举之事忙碌,但她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就是这一届的主考官。 若是早知道…… “你兄长也是此次的考生罢。”萧逐野道。 苏檀猛地回神,脸上当即多了几分紧张,“是。” 这一下,她是真的紧张。 因为她不知道萧逐野问这个是为了什么。 狗男人心思深重,如果是她一来还以为不过是因为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那啥了,在听到他问出这一句话时,就绝对不止于此。 萧逐野问出这句话,便不再开口,苏檀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他的意图,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突破口。 苏檀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佩服狗男人真的很会藏。 最后她只能够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几分小心翼翼的不安之色,“爷是主考官,那么妾的兄长考试,不会影响到爷罢?” “影响?”萧逐野眼里闪过一抹古怪。 “嗯。”苏檀煞有介事地点头,“若是对爷有影响,不如就让大哥下一回再考罢。” “你的意思是……”这一下,饶是萧逐野都有些错愕了。 他万万没想到,苏檀所谓的“影响”居然是这个意思,他还以为她是…… 一时间,萧逐野都不知道该说是眼前的女人太傻,还是说她杞人忧天想太多。 可不管怎么样,萧逐野都知道,她是真真切切站在他的位置考量的。 这风云诡谲的朝堂,尔虞我诈的皇室,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般“天真”的话了? 萧逐野只觉得心头淌过一股暖流,轻轻拍了拍苏檀的背,唇角微扬,“能有什么影响,倒是你,怎地也不为你兄长说说话?” 最后三个字一出来,便是苏檀松口气了。 好家伙,原来是试探她来了。 太狗了啊。 “爷。”苏檀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场景什么姿势了,直接将身体往上抬了抬,以至于能够让对方看清楚她“清澈且真诚”的眼神,“我要如何为兄长说话?” 其实在苏檀说出那句话开始,萧逐野所有的试探便都放下了。 他今日来,也不过是因为知晓苏家和苏檀对苏柏科考之事的上心,想看看这个女人会不会想从他这儿为苏柏争得什么。 可事实证明,这女人的心里除了他,只怕也想不到别的了。 萧逐野的心情都瞬间变得愉悦了起来,也莫名地有了几分逗弄眼前之人的意思,“求求爷,或许爷便能让你兄长如意。” 苏檀:“……” 他喵的,见过行贿的,也见过贪污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索贿的! 真不愧是狗东西啊。 “不行。”苏檀眨了眨眼睛,拒绝的那叫一个义正辞严,脸上的表情更是坚韧不拔。 便是连萧逐野都被她眼神里的正义给惊住了,“为何?” 苏檀正色:“妾若是为兄长所求,以爷待妾的情义,爷必然会于心不忍;可若爷答应,便是有违公正,如此妾便会置爷于不仁不义之地,这样的事情,妾不能做,也不会做。” 这番话一出来,饶是萧逐野都不禁有些许愣怔。 “你……”萧逐野嘴角动了动,心想这也不见得有苏檀说得那么严重,毕竟他真想做什么,自然是会做得天衣无缝。 但见苏檀这般认真,他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欢喜。 “若是爷不答应呢?”萧逐野忍不住又问。 苏檀突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似的。 “若,若是爷不答应……”苏檀语气一开始有些紧张,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若是爷不答应,妾就更不能提了。” “哦?”萧逐野惊疑,“这又是为何?” “若是爷不答应,妾定会觉得爷不想帮这个忙。不提便罢,既是提了,便是再说无碍,妾心里也势必会因此怨愤,如何对得起爷待妾的好?”苏檀一字一句,当真是掏心掏肺。 萧逐野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苏檀一开始还很镇定得维持着说完话后“大义凛然”的表情,但被瞧得久了,就莫名开始心虚。 “爷这样瞧着妾作甚?”苏檀垂了垂眸子,低下头去,“是妾说得不对吗?” “没有,你说得很对,很好。”萧逐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揽住,再度压在了身下。 唇压住唇,舌卷住舌。 这个吻,萧逐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直把苏檀吻得迷迷糊糊,昏头转向。 一开始她还想,还好撒谎不会让舌头长长,不然她怎么都不能让萧逐野亲她。 可到了后来,连苏檀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萧逐野叼了她的舌,还是她主动碾了萧逐野的唇。 愈演愈烈,不知何时开始,二人突然谁也不让谁。 萧逐野也见识过苏檀在榻上不一样的一面,自然也没有任何怀疑。 折腾到后来,自然是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汗淋漓,玉液横洒。 最后的最后,紫纱帐里,苏檀又一次趴在了萧逐野的胸口上,但这一次她却没有之前那般收放自如了,整个人都只能用唇轻轻喘着。 她想,也不知道是自己哪一句勾得狗男人狗性大发,居然这么死命折腾。 不过也好,这么一番对话下来,这么一场情爱过后,她就不信萧逐野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帮衬着苏柏。 她不是什么恋爱脑,更不是什么白莲花。 这种事情若是能争取,她怎么可能不帮苏柏要? 但她不可以开口,因为一开口就会落入萧逐野的套里,而且不仅仅是她,苏柏也躲不过。 情义她要,名利她也要。 不过,却都得让萧逐野心甘情愿去做。 而且得是那种,在做了之后,还说不出口,讨不到巧。 第157章 走男装大佬的路 苏檀这几天过得前所未有的快活。 别问,问就是因为不用伺候萧逐野。 这几日科考,萧逐野作为主事人,在那天夜里折腾她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出了门。 以前苏檀也不是没有这种自在日子,但比起需要提心吊胆,不知道萧逐野什么时候会来让她上班,这种有迹可循的生活,简直就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这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热,苏檀便连着好几天过上了白天躺在贵妃榻里喝冰镇酸梅汤,晚上搬个小躺椅去院子里纳凉的快活日子。 除此之外,如今院子里也多了一个金鲤陪她说话解闷儿,这怎么看都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但让苏檀有些郁闷的是,金鲤这小姑娘居然不喜欢穿女装,她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但见秋蝉给她换上裙子后,小姑娘明显变得别扭萎靡起来时,才在心里有了这大胆的猜测。 后来便让秋蝉给她寻了两身少年的衣裳,果不其然,这孩子居然肉眼可见的明朗自在起来。 苏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女装大佬她倒是见过,但金鲤这又是什么操作? “小锦鲤。”见站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色衣裳的小姑娘,苏檀眨了眨眼睛,“你过来,姐姐有事情问你。” 金鲤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 苏檀半个身子靠在贵妃榻里,夏日衣裳本就单薄,加之这几日萧逐野不在,她更是穿得凉爽,此刻身体歪着,一大片欺塞白雪的肌肤便透了出来。 金鲤低下头。 “哎,姐姐问你。你为何不喜欢女孩子的衣裳啊?”苏檀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谆谆善诱”一些。 金鲤抬头瞅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苏檀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也算是摸到了些许金鲤的门路,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若是她想说,至少会给你一个回应;可倘若是不想说,任凭你再怎么哄也是无济于事。 这种事情,苏檀也就是好奇,并没有非得追根究底的意思,毕竟孩子虽小,但尊重不能少。 “算啦算啦,反正你还小,想怎么穿怎么穿,开心就好。”苏檀摆了摆手,还不忘安抚一下小姑娘。 小姑娘又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跑开了。 苏檀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该说不说,这孩子这般样子,从后看去,一时间还真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厢秋蝉正端着酸梅汤过来,见苏檀笑得开心,忍不住道,“你又逗她了?” “没有。”苏檀赶忙否认,“小锦鲤那么可爱,又有秋蝉姑姑罩着,谁敢逗她啊。” 秋蝉闻言,瞥了苏檀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分明柔和了些许。 将酸梅汤递给苏檀,秋蝉道:“今日下午科考就结束了,夫人是去准备去见苏大公子,还是在府里?” 苏檀伸手接过,“唑”了一口,回答得毫不犹豫,“回去见我大哥。” “夫人想好了?”秋蝉眯了眯眸子。 苏檀眸子闪了闪,点头。 想好了,早在秋蝉两天前问到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其实就想好了,只不过没有告诉她答案而已。 她知道秋蝉这么问她是在为她着想。 毕竟萧逐野这次作为科考的主事人,离开府里好几天,虽说不是什么出远门,但接风洗尘肯定少不了。 这个时候,若是要刷好感,肯定是要立马去的。 但,她也有她的考量。 一般来说,像这种二代承接了大的案子,结束之后第一时间都是要去跟自己的老子做个工作总结汇报什么的。 就算是有早朝不需要当天下午就汇报,那这接风洗尘宴也轮不到她来搞。 毕竟如今府里有邱青儿,不管萧逐野真心待她怎么样,只要她一天是他侧妃,他一天没有正妃,人家邱青儿就是这后院最大的女人。 这个时候,她又何必巴巴地凑上去,惹人嫌呢? 这种招人恨的显眼包她可不干。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萧逐野在接风洗尘宴之后要来睡她,那也不耽误她下午去见自家大哥嘘寒问暖一下啊? 有这时间差在里头,只要她在天黑之前回来,谁敢说她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况且萧逐野又没有规定,他今天回来,她不准出门。 法无禁止即可为,她也不算跟他对着干。 秋蝉见苏檀回答得这般斩钉截铁,心里不禁有些许微妙。 她觉得,如今她有些看不到苏檀了。 你说她不爱自家殿下了,那她第一个不信;可你若说爱吧,她却又感觉不到几分。 但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如今这样,真的很好。 她不像过往那般惹是生非争强好胜,殿下待她也多了几分怜惜和宠爱,谁都不会再闹得两败俱伤。 “行。”秋蝉点头,“那就用了午膳之后,奴婢去给夫人准备马车。” 苏檀正准备点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安乐,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娘娘,这不妥!” “有什么不妥,我是这府里的侧妃,我难道连一个下人都管不了了吗?” …… 苏檀正听着起劲,突地“嘭”的一声,院子门被人从外狠狠推开。 “苏檀!小贱人!你给我出来!”邱青儿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苏檀嘴里的酸梅汤“吸溜”了一下,啊这……原来这瓜主是她自己? 亏她刚刚还跟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 知道来者不善,苏檀也没有再摆烂,赶忙起来,福身行礼,“见过侧妃娘娘。” “哼!”邱青儿瞥了苏檀一眼,将裙摆狠狠甩下,直接坐在了苏檀的贵妃榻上。 苏檀嘴角一抽,眨了眨眼睛。 这……没有人告诉她,这别人刚刚起身的,滚烫的椅子可不兴趁热坐啊! “大胆!你瞅我作甚?”邱青儿见苏檀盯着自己,瞬间又恼了起来。 苏檀眨了眨眼睛,强忍住回她一句“瞅你咋地”的冲动。 “是侧妃娘娘今日格外的明艳动人,光彩夺目,妾被你的光环惊着了。” 一通彩虹屁疯狂输出,苏檀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第158章 你居然敢私藏男人 苏檀一番连气息都不断地输出,把邱青儿弄得有些懵。 这小贱人刚刚说她什么? 说她今日格外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哼,这还要她说吗?她哪天不光彩夺目,不明艳动人了? 呸,巧舌如簧的小贱人! “你你你!”邱青儿愤愤,这小贱人定然就是靠这么一双嘴巴,将殿下哄得团团转的。 “你少给我花言巧语,我问你,你是不是带了一个人回来?” 苏檀眨了眨眼睛。 她原本以为自从上回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这心大的小姑娘肯定会来找她,结果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她还想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心虚。 毕竟她提供的都是正确的思路,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小姑娘的脑洞居然如此之大! 可眼下,又是什么章程? 若说带人,那也就是带了金鲤回来了,可金鲤也是萧逐野点头同意了的。 “侧妃娘娘。”苏檀点了点头,“妾的确前几日从外领回来了一人。” “哼!”苏檀话音刚落,邱青儿眼睛都亮了,转头看向安乐,气呼呼又带了几分得意扬扬,“安乐你听,她自己承认了不是?” 安乐嘴角动了动,想提醒邱青儿先别急,谁知邱青儿却迫不及待地将脸一板,“苏檀!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府里私藏野男人,是想给殿下戴绿帽吗?” 苏檀:“?” 啥?她没有听错? 私藏野男人,戴绿帽? 卧槽,事实证明,这小姑娘的脑洞,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侧妃娘娘可能误会了。”苏檀强忍住笑,“她不过是一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邱青儿瞥了她一眼,余光瞅到一旁放置的酸梅汤,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你,给我也弄一杯这个过来。”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趁着萧逐野不在将苏檀整治一番,所以顶着这灼灼烈日就来了,眼下已经口干舌燥。 秋蝉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苏檀一个眼神制止。 很快,一杯新的冰镇酸梅汤就被端了过来。 邱青儿伸头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身体都“噌”一下坐直了,“这个……” “怎么了?”安乐心里一紧。 邱青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轻咳嗽一声,“没什么,太冰了而已。” 苏檀瞧着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强忍住笑出来的冲动。 安乐不知道内情,她却是知道的。 毕竟她已经在太多的人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 无她,只因为这酸梅汤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酸梅汤了,她寻了古方,制作出了一点苏打水。 这酸梅汤便算是改头换面有了新生命。 邱青儿能立马恢复到镇定,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是这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有点太心大了。 还真是热凳子也坐了,冰饮料也喝了,她就不怕自己铤而走险,给她下点儿料什么的吗? 又对着酸梅汤嘬了一口,邱青儿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苏檀,你好大的胆子啊!嗝……” 瞬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邱青儿的身上。 苏檀:卧槽,她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笑,可是真的好难忍啊。 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裙子上揪紧,苏檀才将自己嘴角的弧度压住,“侧妃娘娘,你说的这话,妾实在是不敢认,妾不过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怎就落得这么一番罪名。” “哼,再小的孩子也是男儿,谁知道你意图做什么?”邱青儿轻哼一声,脸色微红。 刚刚那一个“嗝”,就算是没有人说,她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真的忍不住啊,而且还真感觉有点爽,想再来一个怎么回事? 苏檀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小姑娘以为金鲤是个男孩子,所以给她来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吧? 看样子,这事情怕是憋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萧逐野不在府里,所以下定决心要搞定她了。 也亏得她能忍到这最后一天啊。 但是转念一想,苏檀又有些啼笑皆非。 这小姑娘做事情,能不能靠点儿谱呢?虽说金鲤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是男孩子的模样,这几天也是,可但凡多打听一下,也能知道其中真相吧? 而且,这还是萧逐野都点头同意的事情,她现在来找茬,不是没事找事吗? “可是,殿下已经同意了呀。”苏檀眨了眨眼睛,决心跟这小姑娘好好玩一玩。 后院人心险恶,她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要被人骗到裤衩子都不剩。 “哼!那是因为,殿下不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个男孩!别以为你将那男子穿个裙子带给殿下看了就能瞒天过海!”邱青儿拍案而起,一脸不屑。 苏檀:“……” 好吧,原来不是情况没有摸清楚,是摸得太清楚了啊。 可是,问题是,咋又反了呢? “侧妃娘娘,那孩子不是男孩。”到底还是秋蝉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开了口。 “莫要唬我?我有眼睛,会自己看!”说完,邱青儿拍了拍手。 苏檀不明其意,可不等她说话,便看到几人压着一道瘦弱的小身影从门口进来。 小人儿被人压着“噗通”一声按在地上。 苏檀心里一紧,“侧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这孩子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金鲤,试图安抚她,却发现这孩子浑身都抖得厉害,脸上更是不见一丝血色。 可即便是如此,她手里还攥着几朵鲜艳的月季。 那月季开得极为灿烂,在这炎炎夏日里,微风一吹便带来阵阵清香。 “你不是说是女孩儿吗?她这装扮,你敢睁眼说瞎话?”邱青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苏檀啊苏檀,我这边还想着怎么找你麻烦呢,谁知道你的麻烦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是男是女,怎可因为一身衣裳就判定?谁说女孩儿就不能穿男儿的衣裳了?”苏檀深吸一口气,觉得今天这事儿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哼!这种事情任凭你说破天去,也不可能改变真相,是非曲直,脱了他的衣裳验一验不就得了?”邱青儿嗤笑一声,心想她可不会再让苏檀小贱人再垂死挣扎。 “来人!给我脱了他衣裳!” “谁敢!” 第159章 你心虚什么 苏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奔上前,一把将金鲤护在身后。 邱青儿见她如此,也“噌”一下站起身来,“怎么?做贼心虚了?” 她唇角扬起,眼神轻蔑,语气更是带了几分“我就知道会是如此”的畅快。 苏檀深吸一口气,“侧妃娘娘,妾说了她是女儿身,你为何不信?”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脱了她衣裳,验证正身不就好了。”邱青儿嗤笑,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赢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来十个苏檀,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苏檀眯了眯眸子,语气也带了几分冷意,“脱了衣裳当然可以验证正身,可她一个女儿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如此对待,今后还如何见人?” 别说是女孩子,就算是真的是男孩,又何至于此? 有幸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要用一生去治愈。 金鲤已经够苦了,她把她带回来不是为了让她过得比以前更糟糕。 “苏檀,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女儿身,我看你就是心虚。”邱青儿拍了一下椅子,“再说了,便是女儿身又如何?别说是她一个奴才,便是你,我若是想扒,你又奈我何?” “那便请侧妃娘娘扒了妾的衣裳。”苏檀到底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邱青儿怎么都没想到苏檀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差点儿一口气没吞上来,“苏檀,你别无法无天!” “侧妃娘娘。”苏檀将已经瑟瑟发抖的孩子护在怀里,“你若是想要管理后院,妾无话可说,可万事万物总要讲究一个是非公道吧?” “小锦鲤,没事的,檀姐姐会护住你。”说着,苏檀轻轻地拍了拍金鲤的背。 邱青儿脸都被苏檀气红了,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现,那句“莫要再被她绕进去”的话赫然出现。 邱青儿缓了缓情绪,“好一张伶牙利嘴,今日任凭你说破天去,我也不可能让这种霍乱殿下后院的事情出现,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赶紧动手!” 那两个押住金鲤的婆子是在邱青儿院子里伺候的,自然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当下就要再来拉扯金鲤。 虽说这檀夫人得宠,但若是说起来,还得算侧妃娘娘身份尊贵。 苏檀自是不让,浑身都摆出了防备的架势,秋蝉也在此刻站在了苏檀的身边。 “娘娘!”眼看现场就要乱成一片,安乐终于忍不住,拉住了邱青儿的手。 “怎么?连你也要阻止我?”邱青儿转头看安乐,语气带了几分怒意。 今天的事情还不够明显吗? “不。”安乐看了眼脸上虽愤怒,但实则眼神清明的苏檀,又看了看自家已经气到头的主子,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娘娘想要让殿下的后院清白安稳,檀夫人自然也会配合,只……” “只什么?”邱青儿气鼓鼓地看向她。 苏檀也同时望向了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之后却再也没有找过她麻烦的女子。 “只是檀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无论是男是女,当众脱了衣裳总归是有伤风化。若是男儿身,难不成娘娘也要看……”安乐话说道这儿,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明眼人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邱青儿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场景,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不若就让两个嬷嬷带着进去看看罢。”安乐道,说着又将目光转向苏檀,“想来这也能解决檀夫人的担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苏檀再不同意,那恐怕就真得落人口实了。 苏檀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秋蝉。 秋蝉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如此,奴婢便也同二位一同前去罢。” 邱青儿自然是不想的,可不等她说话,安乐却先一步帮她做了决定,“是非曲直,有便是有,无便是无,秋蝉姑姑去了也无妨。” 邱青儿嘴角撇了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快点吧。”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金鲤,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锦鲤不用怕,跟着秋蝉姑姑进去一下,马上就出来了。” 苏檀原本以为金鲤还会像之前那样,害怕得不敢说话,却不想这一次她却轻轻地点头应下,“嗯。” 说着,又将手中的花递给苏檀,“姐姐,好香的花。” 苏檀猛地一下怔住。 她就说这孩子向来不会出含光院的门,怎么会突然被这些人抓住,原来是为了去摘这些花吗? “这些,是送给我的吗?”苏檀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些,伸手从金鲤的手中接过那几只开得灿烂的粉色月季。 “是。”金鲤点头,唇角扬了扬,似有些害羞,又似乎有些期待,“姐姐,很好闻的。” 苏檀鼻子一酸,她看着那几朵月季 许是在被那几个嬷嬷押住的时候,这个孩子有过挣扎,开得盛的花也容易败,隐约可以看到花瓣掉落的痕迹,又许是因为怕它们掉落,花梗处也被捏出了几道痕迹。 可是苏檀觉得,这就是这世界上最香,最好看的花。 “好看,好香。”苏檀点头,拍了拍金鲤的头,“谢谢小锦鲤,姐姐很喜欢。” “好。”金鲤唇角一扬,转头看向秋蝉,“秋蝉姑姑,走吧。” “好。”秋蝉神色深沉。 她瞥了那两个欲要上前的嬷嬷一眼,两个嬷嬷当即立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动作,表情讪讪。 虽然她们要听侧妃娘娘的话,但是在府里这么多年,秋蝉的名号她们还是知道的。 “走罢。”秋蝉牵起金鲤的小手,二人走在前面,两个嬷嬷跟在她们的身后。 邱青儿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想到待得结果出来,任凭苏檀有百八十张嘴巧舌如簧,也改不了事实时,心里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苏檀瞧着她那一副兴致勃勃,眼角眉梢都充满了期待的模样,将手中的花轻轻攥紧。 小锦鲤,你放心,姐姐不会让你平白遭这个罪的。 第160章 就是要罚你又如何 屋子里很是安静,外面院子四周的树梢上,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很快,出去的一行人便重新进来。 邱青儿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一脸笃定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秋蝉拉着金鲤的手没有开口,只平静地看向一旁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赶忙行礼道,“回,回侧妃娘娘的话,这孩子……是,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邱青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女儿身穿什么男儿的衣裳?” “女儿身为何就不能够穿男儿的衣裳?”苏檀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走向邱青儿,“侧妃娘娘,这难道是犯了哪条律法不成?” “你!”邱青儿又急又极,狠狠地瞪了苏檀一眼,再度看向两个嬷嬷,“你,你们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另一个嬷嬷也跟着点头,“的确是姑娘,此事奴婢万不敢撒谎呀。” 这时候要是撒谎,以后后院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被杀的。 邱青儿后退一步,银牙差点儿被咬碎,她想不通。 这明明就是男子,怎么又变成了女儿身? 苏檀她怎么回回都这般幸运? 狡猾!太狡猾啊! 这一定又是她给自己下的套! 邱青儿深吸一口气,手指指向苏檀,“是你,你故意的对不对?” 苏檀怔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邱青儿的意思,但她却没有表露出来,“侧妃娘娘何意?” 邱青儿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安乐再度伸手拉住。 安乐压低声音:“娘娘,此事不可再多言。檀夫人已经说了这个人是三殿下见过的,倘若真是男儿身也就罢了,但如今已经验明是女儿身,再闹下去,便是我们站不住理了。” 邱青儿手指攥紧,眼眶都气红了。 她知道安乐说的在理,可是……可是她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这么一个错处,还正好是在萧逐野不在的时候,要她就这样放弃还得灰溜溜地回去,她怎么甘心? 可是,她若不走,又还有什么法子呢? 苏檀冷冷地看着眼前一脸幽怨的邱青儿,她可以容她对自己有猜忌,也可以忍她针对自己,毕竟如今的邱青儿不就是当年的原主吗? 可一而再再而三,这次惹到小锦鲤了,她不想这么轻易就让此事过去。 就在苏檀准备开口时,邱青儿突然眼睛一亮,“就算她是一个女儿身,苏檀你一个妾室带人回府安置,是不是该先行禀明我一声?便是殿下再爱重你,你这做法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侧妃放在眼里了吧!” 说道最后,邱青儿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丝底气。 是了,这个理由,不管放到哪里,便是请皇后过来裁决,都说得过去。 苏檀眸子闪了闪,在心里点了点头,还好,还不算太笨。 “侧妃娘娘说的是,妾知错了。”苏檀垂下眸子,声音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这句话一出来,四下的人都惊住了。 秋蝉下意识地唤出声,“夫人,不可……” 金鲤也赶忙跑到了她的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眸子里的担忧却是显而易见的。 另一边,邱青儿也怔怔地看着苏檀。 她这是认了? 她刚刚还以为这个巧舌如簧的女人还会狡辩一番呢! 邱青儿觉得这一刻当真是苦尽甘来,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苏檀,你既知错,可愿认罚?” “妾,认。”苏檀依旧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 秋蝉急了,一把拉住苏檀的胳膊,凑近她耳畔,“夫人,再等一会儿殿下就回来了,你不必……” “无事。”苏檀轻轻拉开她的手,语气坚定,“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侧妃娘娘说得没错。” 说道最后,苏檀抬起眸子。 四目相对,秋蝉一怔。 刹那间,她明白了她的用意。 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秋蝉缓缓起身,不再劝阻。 邱青儿见秋蝉也不再阻拦,心里不免越发的得意,她就知道自己入府前一夜狠狠地将治家的律法通读一遍,迟早能派上用场! “行。”邱青儿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道,“既然你自己也知错,那我便罚你在这院子里跪上……两,三,三个时辰。” 跪三个时辰? 苏檀脑海里粗略算了一下,便明白了邱青儿的用意,唇角不由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会不管不顾将她打一顿或者赶出去呢,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啊。 虽然认罚,但秋蝉已经做好了若是邱青儿刻意刁难也要据理力争的准备,结果却听到这么一个结果。 她眸子闪了闪,朝苏檀轻轻点了点头。 安乐这边也害怕邱青儿一不做二不休将苏檀如何,见是这么个处罚的法子,便就没有再开口。 她记得律法上写的,眼下如此并不算过分。 见众人没有说话,邱青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你们两个,便在此看着她罢。” 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将人罚重一些,但那个人却告诉她…… “哼,若是被我知晓你们帮她偷懒,你们便也跟着一起受罚吧。”邱青儿转头朝二人道。 “奴婢明白。”那两个老嬷嬷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打退堂鼓。 一个是府里身份最大的侧妃娘娘,一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偏爱的宠妾。 这活儿,可真是不好接啊…… 可再不好接,她们也不敢直接拒绝邱青儿的安排,只能点头应下,走到苏檀面前,“檀夫人,还请不要为难奴婢。” 苏檀点头,给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小锦鲤一个安慰的笑容,便起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此刻已将近午时,天上的日头将地面晒得滚烫,只一出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子热气往上冲。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苏檀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心想这劳动人民能吃的苦,她作为子子孙孙怎么可能吃不了。 伸手将裙子一掀,苏檀挺直腰背跪下。 没有人看到,在跪下那一刻,她唇角扬起的那抹一晃而过的笑容。 第161章 让她跪死在太阳底下 烈日当头,苏檀挺直了背跪在太阳底下,汗水睡着额角滑落,打在地上已有了一圈痕迹,更不要说她那早已经与身体粘在一起,湿了被晒干,晒干又被打湿的衣裳。 这样的天气,便是一个壮年男子跪着也着实受不了,更何况是苏檀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 可她一声都没有吭,挺直了腰板。 里屋门口阴凉处,邱青儿坐在安乐搬来的躺椅上,手里端着先前还剩下半碗的酸梅汤,颇为悠闲自在地看着跪在日头下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安乐站在她的身边,见状便道,“侧妃娘娘不若回去歇一会儿吧,此处让她们二人看着就好了。” 她原本还以为自家主子会立马回去,谁知竟在这儿看了近一个时辰,这暑气下来…… 安乐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 两个嬷嬷心领神会,连忙道,“侧妃娘娘还未用午膳,不如先行回去罢,奴婢等人看着檀夫人就好,必然不会让你失了规矩。” 邱青儿被她们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又困又饿,这些天被苏檀的事情弄得,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行吧,那你们便给我好好看着,我回去歇会儿。”她放下手中的酸梅汤,打了一个哈欠,施施然地起身。 路过苏檀身边时,邱青儿步子微微一顿,“这可是你自己认罚的,不是我非要罚你。” 苏檀觉得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像春琴那样是个受虐狂,还能自己上赶着被罚? 但她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语气更是无比虔诚,“是,妾认罚。” 邱青儿方才那番话本意是在酸一下苏檀,最后让她敢怒不敢言,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乖乖的应了,顿时觉得无趣,“哼,走吧。” 邱青儿带着安乐离开,这院子里的氛围都明显变得轻松了几分。 小锦鲤在苏檀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用力揪着秋蝉的衣裳,见她们走了,再也忍不住道,“秋蝉姑姑,姐姐什么时候可以起来啊?” 眼下这情形,让她想起了爹娘刚走的那段日子,也是那么大的太阳,她为了一口吃的,在日头在跪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好像能看到爹和娘来接她了。 她想伸手,可爹和娘却又把她的手给拍开了,对着她摇头…… 后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看到爹娘,是后来破庙里的那些人告诉她,那是她差点死了。 她想去爹娘那里,可她怕死。 苏檀姐姐都还有爹娘,她就更不能死了。 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如果她没有跟着她回来…… 就在小锦鲤想入非非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秋蝉目光如炬,像是能一眼看透人心。 小锦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没,没什么。” “你不要胡思乱想。”秋蝉眯了眯眸子,“夫人她有她的考量。” 小锦鲤猛地抬起头来。 “她既然带了你回来,便不会把你再丢下。”秋蝉再道。 说道这儿,秋蝉微微顿了一下。 她好像还没有见过苏檀放弃过谁。 她的兄长,她的弟妹,那些人她能做的,都是不遗余力。 “我……”小锦鲤低头。 “不是给她摘了花吗?”秋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下天这么热,你去寻个好看的瓶子,把它们装起来好不好?她那么喜欢,可不能够蔫了。” “好。”小锦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乖。”秋蝉点了点头,“你装好花之后,再到这里来看着,姑姑要出门一趟,知道吗?” “出门?”小锦鲤又一次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将手又攥紧了她的衣裳。 “对。”可这一次,秋蝉却没有丝毫心软,直接将她的手拨下,“等我回来,她就能起来了。” 她声音不大,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但小锦鲤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等,我们等姑姑回来,” “好。”秋蝉轻轻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天色,也没有再多耽搁,起身出了房门。 那两个被安排的嬷嬷自然看到了秋蝉离去,但她们只负责看守苏檀,别的事情自然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秋蝉经过苏檀身边的时候,小声地吐出两个字,“等着。” 苏檀此刻脸色已经被晒得有些通红发烫,但她意识却无比清明。 “快点。”她回。 一阵风吹来,像是将所有的东西都吹散,秋蝉快步离开了院子。 又一个时辰过去。 太阳正当空。 午时三刻的日头是一天中最烈的时刻,也是人间阳气盛极之时,若是有罪大恶极之人要被施以刑法也会选择这个时辰,以便减轻他在人间残留的怨愤。 但这盛极,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却是过于毒辣了,临空一个点,四周便无丝毫阴影,便是在庄稼地里,此刻也不得不避开。 两个嬷嬷已经在门口盯了近一个半的时辰。 她们看着一旁离开又回来的锦鲤,又看了看垂着头的苏檀,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去喝口水罢。”其中一人提议道。 “走走走。”另一个人也跟着点头,“哎呀,这大热天的,可真是受不住。” 两个人一边说着,便一边推搡着对方转身快步朝含光院的后面走去。 渴是一回事,但…… 二人来到一侧的屋子里,其中一个赶忙拉住另一人的手,“你说,那小丫头会不会看不明白咱们的意思啊?” “我看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不像个傻的,这个时候应该会趁机会给檀夫人喂口水。” “哎,我怕就怕,咱们这个人情送出去了,结果那小丫头不懂。” “她不懂我们也没法子啊,你我总不能直接说我们不在,你赶紧给人喝口水吧?” “这倒也是……” “算了,听天由命吧,她若不明白,我看檀夫人该是个明白的,更何况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那倒也是。” …… 此刻,小锦鲤正端着一杯酸梅汤,脸色担忧地半跪在苏檀面前,“姐姐,喝一口好不好?” 第162章 放毒蛇咬死她 苏檀看了一眼小锦鲤担忧的眸子,又朝两个嬷嬷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事,不用。”苏檀强忍住扑上去牛饮的冲动,朝小锦鲤微微一笑。 那两个嬷嬷一看就是精明人,故意走开放水的,可她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怎么都得坚持到底。 小锦鲤并不知道苏檀的计划,一张小脸通红,似乎用了所有的勇气,“姐姐,她们不在,不知道的。” “我没事,你回去吧。”苏檀朝她眨了眨眼睛,“等到秋蝉回来,就都没事了。” “姑姑?”小锦鲤怔了一下。 “嗯。”苏檀不好和小姑娘多说,便劝她回去。 小锦鲤咬了咬牙,还是有些犹豫,“姐姐,就喝一口吧,她们也不知道的。” “小锦鲤,不管做什么,我们都是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的。”苏檀看着她眼里的渴求,撑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乖,听话,回去。” 金鲤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一开始她是用走的,可到了最后她忍不住跑了起来,她怕自己再一犹豫,就会转身回去…… 苏檀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孩子,还是太善良了…… 她怕是以为自己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吧? 其实,就算是没有她,邱青儿和她之间,也注定会有这样一回,不过是时间的早晚和事情的大小罢了。 以她来看,眼下这情形,倒也不错。 反而是这小姑娘,平白跟着她受了一回无妄之灾。 但是该说不说,这跪着还真他喵的痛啊…… 苏檀磨了磨后槽牙,觉得不仅仅是嘴唇干裂了,口水都好像被晒蒸发了,更别说那双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双腿了。 她现在就盼着秋蝉早点儿将那人找回来,跪个中暑也就罢了,万一真跪出个残疾…… 苏檀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觉得接受不了,坚强归坚强,她还没想直接整个身残志坚。 小锦鲤虽然离开,但似又想到了什么,步子一顿,堪堪在门槛处停下,停留之处,恰恰是阳光与阴影交界。 但其实,她整个身体都露在阳光之下。 苏檀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声,到底是个傻丫头。 但她也没有再多言,毕竟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 她若是再劝,只怕会让她更难受。 两个嬷嬷到底也不好走太久,半个时辰之后,身影再次出现,看了看站在檐下一身黑色衣裳的小锦鲤,又看了看依旧跪得笔挺的苏檀,二人眼里均闪过一抹复杂。 她们,也只能够帮到这儿了。 苏檀又跪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开始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 就算是头晕也不至于啊? 这眩晕来得太突然,苏檀忍不住晃了晃脑袋,饶是如此也没能够缓解半分。 但意外的,她看到了腿边突然爬出一条长长的红红的,还在游动的生物。 苏檀脑子都有点晕乎了,甚至想伸手去抓,就在这时—— “姐姐!不要!”小锦鲤脸色发白,声音都打着颤。 “什么?”苏檀只觉得一阵耳鸣,下意识地抬头,便看到几道身影皆飞快地朝她奔来。 好似脸上还带着惊惶。 这有什么害怕的,她都不怕…… 苏檀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往下一栽。 “姐姐!呜……”小锦鲤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阻止了苏檀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两个嬷嬷也明显慌了神,一人手里拿着扫帚,一人去旁边找木棍。 “快,快来人!有蛇!” 此话一出,原本被邱青儿赶到院子门口的那些丫鬟一个个再也站不住,纷纷冲了上来。 只见一个红黑色相间,长着三角形头的长蛇游走在苏檀身旁,“嘶嘶”地吐着杏子。 两个嬷嬷将那蛇打开,便扶着苏檀起身,再一看,脸色彻底白了。 “檀夫人这是……”其中一个嬷嬷看到苏檀已经开始变得发紫的嘴唇,声音都止不住开始颤抖。 “我去找大夫。”好在其中一个嬷嬷还镇定些许,“你们送檀夫人进屋。” 说罢,她快步朝院子外面跑去。 没有人看到,在纷乱之中,一道身影在对面的院子门口悄然离去…… 宁野狐这几日有些焦头烂额。 他原本还以为萧逐野那厮去主事科考之事,自己便能清闲几天,哪里知道他居然把那些个破事一股脑的都丢给了他。 这些还不算,还要他赶紧追查那东西的下落。 这真是萧逐野自己不想当人,就开始把他也不当人看了。 宁野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出门,结果差点与一道身影相撞,他一把扶住那人的胳膊,这才免了她撞倒。 “多谢。”嬷嬷顾不得多言,连头都没有抬就要继续往外冲。 宁野狐眉头一挑,一把薅住那嬷嬷,“出什么事情了?” 虽然疑问,但他问得笃定。 他在这三皇子府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到过哪个下人慌成这个样子。 难不成,是要死人了? “蛇,毒蛇咬了人。”那嬷嬷不认识宁野狐,但隐约记得好像在自家殿下身边有看过这个人的身影。 “什么蛇?谁被咬了?”宁野狐心莫名地悬了起来。 他想,可别那么巧啊,千万别是那个人,不然萧逐野回来后,非掐死他不可。 可偏偏,有时候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是,是含光院的檀夫人。”嬷嬷下意识地回道。 宁野狐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被什么炸开,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外焦里嫩。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什么叫做麻绳专挑细处断? 顾不得再多想,宁野狐连轻功都用上了。 那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黑,刚刚还在跟前的人,竟瞬间不见了人影。 “鬼,见鬼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嬷嬷终于再也禁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宁野狐刚踏进含光院,便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紧紧地握住苏檀的手,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往外落,嘴里不停地叫着姐姐…… 而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嘴唇已经变得青紫。 第163章 爷,檀夫人被毒蛇咬了 科考最后一刻时,萧逐野的心突然猛地颤了一下,一旁的副考官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萧逐野稳了稳心神,摆了摆手。 终于,随着“梆”的一声,这一年的会试终于落下帷幕。 “三殿下。”待得所有的考生离开考场,副考官再度上前,“此次会试,承蒙三殿下多般照料,若是殿下不嫌弃,今夜不如让臣……” “下次罢。”萧逐野捏了捏眉心,丢下一句话便起身朝外走去。 他步子有些急切,心里方才那股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强烈。 果不其然,刚一出去,便看到秋蝉立在台阶下,神色焦急的朝里面望着,身旁还站着同样紧张的七宝。 “来了来了,殿下来了。”二人几乎同时看到萧逐野的身影,七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怎么回事?”萧逐野见冲到自己面前的二人,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可是檀儿出事了?” “殿下。”秋蝉行了个礼,“檀夫人因带人回府之事,被侧妃娘娘在日头下罚跪好几个时辰了。檀夫人身子弱,还请殿下回去救救她。” 萧逐野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备车,回府。” “已经准备好了。”七宝已经提前从秋蝉嘴里得知了此事,深知自家主子性子的他早就让车夫将马车在一旁停好了。 可眼下将将科考结束,这贡院外头有不少来接自家考生回府的马车,一时间竟是将整条巷道给堵得水泄不通。 七宝也发现了这情况,嘴角抽了抽,心瞬间忐忑了起来,“殿下……” 萧逐野神色冷沉地看了他一眼,“将马给我解下来。” “是。”七宝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马取下,将缰绳交到萧逐野的手里。 萧逐野利落翻身,只听得“驾”的一声,马声嘶鸣,颀长的身影须臾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里。 七宝苦涩一张脸,他哪里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啊,他转头看向秋蝉,“檀夫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虽然和他没关系,但倘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估摸着也得跟着遭殃。 “但愿。”秋蝉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她很说无事,可是不知道为何,方才她的心跳得好快,像是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 “哎,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七宝挠了挠头发,“还好咱们这府里的马车是两匹,不然被殿下取下来一匹,这马车都得废了,咱们也得走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和秋蝉往马车方向走去,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不远处的马再一次被人取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道急呼声,马蹄掀起阵阵灰尘。 七宝傻了,指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马,我们的马,有人光天化日偷我们的马,秋蝉,快,报官!抓马,不,抓人……” 秋蝉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看着那道朝府里方向而去的背影,“这人……似乎是苏家大公子。” “谁?”七宝还沉浸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居然敢强抢三皇子府的马的情绪里,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檀夫人兄长。”秋蝉重复了一遍,“苏家大公子。” “哦。”七宝点头,“他啊……不是,他抢我们的马干嘛?是檀夫人的兄长,那也不能抢我们的马啊,这让我们问问回去?” “再去买一匹罢。”秋蝉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还能怎么回,总不能走回去吧? 至于为何抢马? 秋蝉眯了眯眸子,她跟着苏檀去过苏家几次,只怕是自己站在那里时,他第一眼就已经瞧着了。 而他们方才的那些话,必然也一字不漏的落了他的耳朵。 可直到这个时候才出手,也算是沉得住了。 这贡院离三皇子府有两条街的距离,真要走只怕是夜里天黑都不见得能回去,七宝知道秋蝉说得在理,便去一旁用高价买了一匹旁的府里的马,二人这才让马车起死回生。 但弄这么一遭,这巷子门口反倒是不堵了,二人一路畅通无阻,车夫将马车驾得极快。 萧逐野这厢刚下马,正要进府时,便听得后面传来马蹄阵阵,余光处苏柏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三殿下。”苏柏几乎是不等马停稳便翻身而下,不过眨眼睛便至萧逐野身旁。 “你……”萧逐野眸子微微一眯。 “还请殿下让在下进去看看檀儿。”苏柏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 萧逐野没有开口,只轻轻颔了颔首,二人便一同朝含光院方向走去。 越走,萧逐野便越发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对。 若真只是罚个跪,何至于一个个看到他时这般惶恐不已? 想起先前那股没来由的心悸,下意识的,萧逐野再次加快了脚步。 “殿下回来了。”临近含光院时,不止是谁唤了一声,便看到一群人纷纷转过头来,“噗通”一下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萧逐野眼眸一寒,当即就要上前,却见里面出来一道身影。 “殿下。”春琴福身行礼。 “你怎么在这?檀儿呢?”萧逐野冷然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投向院子,不是说人在日头底下跪着吗? 连续两句询问,春琴从这里面感受到了强烈的不信任。 她垂了垂眸子,“檀妹妹受了伤,现在宁神医在里面帮她看着。” “受伤?”萧逐野心头一跳,不等他继续,身后的人已经先一步站了出来,“受了什么伤?” “你是……”春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说啊,她哪里受伤了?”苏柏见状,脸上的神色更冷冽了。 “爷……”春琴下意识地去看萧逐野。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他是檀儿大哥,今日过来探望檀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琴一怔,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殿下,含光院里进了毒蛇,檀妹妹被咬伤了。” 一句话落下,含光院的气氛瞬间沉冷。 明明是六月酷暑,但所有的人都在此刻感受到了宛若寒冬的凛冽与萧瑟。 第164章 要你给檀儿偿命 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倏然消失,几乎是以疾驰的步伐朝里屋走去之时,春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无论最后她是否赢到了最后,她都比不过屋里的苏檀在萧逐野心目中的地位。 入府那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个男人有如此将“惊慌失措”四个大字,这般明显地写在脸上的时候。 在那道身影不带一丝眷恋的离开自己,毅然决然的朝里屋走去时,她看出了他的无情,也看出了他对她的在意。 但是…… 春琴垂了垂眸子,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那又如何? 一个死人而已,拿什么跟活着的人争? 中了那世上无解之毒,焉能再有活命机会? 第二次,这是萧逐野第二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这两次,都源自于同一个人。 房门紧闭,任何人都知道此刻里面不该被打扰,可看着走来的萧逐野,却也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 这些守在门口的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若是这回敢挡了三殿下的路,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 就在萧逐野准备推开房门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二人四目相对。 宁野狐眉头紧锁地看着来人,唇角紧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逐野的心再一次悬在了嗓子眼,他一把抓住宁野狐的胳膊,眸色阴沉,“她怎么样?” 他声音冷厉无比,就是是淬了一层冰,带着质问的语气。 但只有宁野狐知道,这个人声音里那深藏的担忧与恐惧。 竟害怕成了这样子吗? 他莫名地有些唏嘘,原本打算逗弄萧逐野的心思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眼下算是没事了,过会儿应该就能醒。” 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欺骗,唯有真情,不该掺杂谎言。 这句话说完,宁野狐能够明显感受到那捏着自己胳膊的手指骤然一松,紧接着眼前一晃,刚刚还在门口的人,眨眼睛已经进了屋。 宁野狐嘴角抽了抽,那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的话硬生生被自己给吞了回去。 算了,有空再和他说罢,又或者等他自己也能发现…… “多谢。”苏柏深深朝眼前这个长相颇为秀美精致,和自己年岁相仿的男人伸手作揖。 “你是?”宁野狐挑眉。 “在下苏柏,字长青,乃是檀儿的兄长。”苏柏将自己的名号说将出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 “哦。”宁野狐似恍然大悟点头,“你也是来看她的?要不要进去?” 苏柏眯了眯眸子,再度道了一声:“多谢。” 说罢,便绕过他朝里屋走去。 待得苏柏也进了屋,宁野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苏家兄妹可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方才那一下,要不是他反应快,估摸着就要被苏柏给认出自己就是在邱国公府帮他的那人了。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让这些苏家人欠自己一点人情,奈何他如今对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对拳脚功夫没有半点出息的,平平无奇的神医啊…… “哎……”宁野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萧逐野站在榻前,身后传来脚步声时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看着床榻上面色微红,仿若只是睡下的人儿。 四下安静,一切平静,天地间似只剩下她们的存在。 苏柏亦没有开口,只是那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直到秋蝉跌跌撞撞地回到含光院,冲进苏檀的里卧。 向来在府里知规守矩的人,第一次没有朝萧逐野行礼,而是奔向床榻。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才走了一会儿嘛? 为何会出现这般变故? 她不是说会等自己带着三殿下回来给她主持公道吗? 她这个样子,还如何主持公道? 春琴说咬伤苏檀的那毒蛇乃是五步蛇,不要一炷香的时间,人就会命丧黄泉。 但是她不信,她连那次溺水都能醒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是了,还有殿下,殿下还在! 秋蝉有些慌不择路,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转头看向萧逐野,“殿下,夫人她没事了对吧?”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 一股,她自己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的愤懑。 萧逐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盯着床榻上的人儿,最后还是苏柏主动开口和秋蝉说明了情况。 秋蝉听罢,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仿若溺水的鱼回到池塘,却也终于支撑不住软了膝盖。 泪水,夺眶而出。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老天爷道了谢。 “邱青儿在哪里?”终于,萧逐野说出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彼时的邱青儿,正从榻上醒来,一觉好睡到此刻,眼下是说不出的舒服,却也莫名地感到困倦。 “安乐。”她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现在什么时辰了啊?” “已经酉时三刻了。”安乐掀开帘子,“侧妃娘娘可要起来了?” “起来吧。”邱青儿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今晚的宴席准备好了吗?要给殿下接风洗尘呢。” “已经准备好了。”安乐颔首。 她今日一回来,就一直被安排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准备此事儿。 说来也让她哭笑不得,自家主子虽嘴上说着不信檀夫人之言,但今夜让她们准备的晚膳,又分明就是上回檀夫人告知的菜式。 但是此事却也还不急。 “侧妃娘娘。”待得喜乐将邱青儿扶将到铜镜前,安乐再道:“殿下回来前,我们可要去含光院走一趟?” “去含光院干嘛?多晦气啊!”邱青儿撇了撇嘴角,有些不乐意,但很快她又突然想起什么,连头都不必梳了,“啊啊啊啊,我忘了,快,去含光院……” 她提起裙摆,脸上多了几分惊慌失措。 苏檀那小贱人,不会还跪着吧? 这可不行,这次既然没有将她顺利赶出去,此事便不能让萧逐野知道了。 然而,不等她走出去,房门突地被人在外一脚踹开。 紧接着一道森冷的声音顺着傍晚的凉风钻入,“晦气?!邱青儿,我要你给檀儿偿命!” 第165章 他怎么会是苏檀的大哥 邱青儿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知道萧逐野怎么会回得那么快,更不明白萧逐野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给苏檀偿命? 她怎么苏檀了? 跪院子里也是她自己承认的,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皇后跟前去,她也不怕。 只是再怎么说不怕,看着眼前如此凶神恶煞的萧逐野,邱青儿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颤抖。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凶? 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殿下在说什么,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凭什么要我给她偿命?我又给她偿的哪门子命?不就是跪一下嘛?难不成还能跪死了?”说道最后,邱青儿自己都觉得委屈,眼圈都不由得泛了红。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看着眼前气势汹汹但实则纸老虎一只的女人,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弧度,伸手一扬,便掐住了邱青儿的喉咙,“且不说你有没有资格罚她,你居然敢放毒蛇咬她,我看你是活腻了。” “放,咳咳,放开我……”邱青儿在被萧逐野掐住的那一刻,有刹那间的愣怔,她知道萧逐野对她不温柔,可她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对他出手。 但在听到最后两句话时,她猛地停止挣扎,瞳孔猛地瞪大。 “什么毒蛇?”即便是被萧逐野钳制住,她也下意识地朝身边的安乐和喜乐看去,目光充满了茫然。 安乐和喜乐也怔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跪倒在地,“殿下,此事怕是有误会,侧妃娘娘只是罚了檀夫人的跪之后就回来了,并没有再做任何事情。” 她们回来之后,一个守在厨房,一个守着邱青儿,也没有听到外头有任何动静传进来,怎么突然檀夫人就被毒蛇咬了呢? “这些事情,还需要她亲自做?”萧逐野嗤笑一声,他从小在宫里长大,看惯了蝇营狗苟,可没想到居然还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 “殿下明鉴,侧妃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安乐看着邱青儿已经涨红的一张脸,忍不住磕头求饶,“还请殿下明查。” “明查?”萧逐野冷笑一声,只要一想到那躺在床榻上悄无声息的人儿,他的心便是一阵钝痛,“再查下去,我只怕你们都承受不起!” 他一边说着,手中的力气一点点地收紧,邱青儿脚跟都被他提了起来,双手猛地拍打他的手臂,但那力气却分明越来越小,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连眼睛都开始变得越发浑浊…… 二人都吓坏了,却不敢再劝,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殿下,还请手下留情。” 彼时,邱青儿的意识已经进入到了模糊的状态,但这句话她却听得格外的清晰。 而且这道声音,她似乎也在哪里听过,在某个记忆深处…… 可她偏偏又想不起。 她试图去看清楚那来人,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目光里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直到,他上前,按住了萧逐野的肩膀。 邱青儿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他! 萧逐野此刻也恢复了几分清明,虽然没有松开手,但力气却卸了几分。 他可以杀了邱青儿,但她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的手里。 察觉到那力道松开,邱青儿猛地往后一挣脱,终于逃脱了那要命的桎梏。 “咳,咳咳……” “侧妃娘娘!” 两道身影飞奔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咳嗽不止,脸色发红又发白的邱青儿,将其护在了身后。 邱青儿一边咳嗽,一边伸手给自己顺气,她想,如果这个人晚来片刻,那么她今天可能真的会死在萧逐野的手里。 他,竟又救了她一回。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还和萧逐野走在一起? 邱青儿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死里逃生之时,她想的不是“萧逐野为何要杀了她”,也不是“苏檀究竟出了何事”,而是站在萧逐野身边的,这个仅有两面之遥,却救了她两次的男人。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来人,“你怎么跟来了?” 苏柏拱手,“在下想来看看害檀儿的凶手。” “如今呢?”萧逐野嗤笑一声,眼神不禁开始泛起冷意。 苏柏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既然如此为何还阻拦他的举动。 “殿下。”他语气平静,声音沉冷,“若真是她害了檀儿,也不该污了殿下之手。” 萧逐野轻嗤一声,转头看向邱青儿,却发现对方竟直直地盯着苏柏,脸上的神色竟是十分复杂。 “邱青儿,你该庆幸,今日有他在。” 邱青儿下意识地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但他方才一口一个檀儿,他竟然也如此维护苏檀吗? “在下苏长青,乃是檀儿长兄,见过侧妃娘娘。”苏柏朝邱青儿拱手行礼。 邱青儿先是一怔,接着整个人面色煞白。 苏长青,苏檀长兄? 他是苏檀长兄?苏柏?! 邱青儿猛地怔住,眼睛瞬间瞪大。 几乎是刹那间,邱青儿的心全乱了,甚至比萧逐野来到这里说要她偿命时更胜一筹。 他怎么会是苏檀的长兄? 那她在他心里,岂不是成了害苏檀的罪魁祸首,那她与他岂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救她? 就在邱青儿心乱如麻,只余绝望时,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在上回的书楼里,苏柏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的脸,也就是他不知道当初救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想到这一点时,邱青儿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却自己都不知源于何处的庆幸。 “你……”她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虽然他方才阻止了萧逐野,但是在他看来,自己就是那个害他妹妹的恶人了吧? “殿下,苏大公子。”好在安乐及时回过神来,“侧妃娘娘虽罚了檀夫人,但奴婢敢用性命担保,那毒蛇与我们夫人无任何关系。” 性命担保? 萧逐野唇角露出一抹嘲讽,正要说话,苏柏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是与不是,待得殿下查明真相,自会清楚。” 第166章 不是她放的蛇 这句话一出来,萧逐野想再说什么,便也没有继续,只转头看向苏柏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探究。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七宝激动的声音,“殿下,殿下!含光院来报,说是檀夫人已经醒了。” 萧逐野脸色紧绷的神色微微松了几分,转头看向邱青儿时,眸色又是一沉。 含光院里,苏檀望着头顶的幔子,脑子恍惚。 躺床上,那是必然的。 只没想到的是,这躺下的原因不是因为中暑,而是因为被毒蛇咬了。 醒来得知自己被毒蛇咬伤的那一刻,苏檀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她这也太悲催了吧? 这蛇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在她跪的时候来了。 还好自己福大命大,不然这真得玩完了。 此刻的苏檀,庆幸远远大于难受,毕竟什么能比捡回来一条命更让人高兴啊。 但是…… “爷还没有回来?”苏檀转头看向旁边的秋蝉,挣扎着起身。 秋蝉都回来了,这个点,萧逐野应该也该到了吧? 他喵的,别自己白跪了一下午,又被蛇咬了,结果萧逐野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吧? 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冤大头本头? “夫人躺着就好,起来做什么。”秋蝉眸子闪了闪,话虽如此,却还是立马上前将苏檀扶起。 “被蛇咬一口,又不算什么大事。”苏檀轻笑一声,她记得迷迷糊糊之时自己看到的好像是一条毒蛇。 但是,管它呢? 既然醒了,那就代表没事,一个小伤口而已,她还能要死要活? “哎,你还没有跟我说,爷他回来了没有呢。”见秋蝉没有说话,苏檀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秋蝉姐姐,咱们不会功亏一篑了吧?还有小锦鲤呢,怎么没看到她人啊?” 她一边说,眼睛便一边往屋里其他方向看去,手里摇晃的动作不停,实打实地将“撒娇”二字浮于表面且付诸行动。 “金鲤去小厨房给你盯着药了。”秋蝉下意识地往回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发现纹丝不动。 “要她去盯着什么啊。”苏檀皱眉,“快让她过来,我跟她说会儿话。” 今日这事,可千万别把这孩子给吓着了,万一落下什么阴影,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秋蝉抿了抿唇角,“等她煎好药就回来了。” 金鲤是她特意支开的,就是担心苏檀醒来后,说了些不该说的。 拒绝了她? 这个时候秋蝉居然还能拒绝自己? 不对劲,很不对劲。 苏檀盯着秋蝉的眼睛,“爷回来了对不对?” 秋蝉怔了一下,稍稍别开眸子,“奴婢去厨房给夫人看看煎的药如何了,金鲤还小,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秋蝉,你别骗我。”苏檀一把拖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你有事情在瞒我对不对?” “爷呢?” “他回来了对不对?” 虽是疑问,但苏檀的语气却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变得极为笃定。 秋蝉深吸一口气,垂了垂眸子,“夫人所做,没有功亏一篑,殿下此刻已经去侧妃娘娘的院子里了。” 甚至,还可能事半功倍,永绝后患。 “为什么?”苏檀怔了一下,以她过往对萧逐野的了解,他该是会等自己醒来再处置此事的。 “侧妃娘娘放毒蛇害你。”秋蝉眯了眯眸子,眼里也闪过一抹冷厉。 天知道,她回来知晓后内心有多么的恐惧。 不是怕被罚,而是怕这个人当真就这样再也醒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檀脑子还有片刻的愣怔。 毒蛇是邱青儿放的? 谁说的? 苏檀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此事若非是她设计好的,怎会这般巧合?”秋蝉眯了眯眸子,转头看苏檀,“含光院里的每一处杂草堆奴婢每日都让人检查过了,绝对不可能留下那样的毒物。” 她话说得笃定,苏檀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 “可是,这也不能够证明,毒蛇是侧妃娘娘放的啊。”苏檀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 这种事情难道还可以用“疑罪从有”? 秋蝉眸子闪了闪,苏檀所言,她自然也知道,但…… 抬起眸子,秋蝉平静而缓慢道:“殿下既然说了她是凶手,她便是凶手。” 苏檀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从秋蝉的眼神发现这样的神色。 但很可悲的是,她无法假装看不懂,也无法与她保持一致。 “可是。”苏檀深吸一口气,“这不是我的初衷。” 邱青儿蛮狠霸道,她想给她一点教训是不假,但不代表她要置她于死地,而且本就是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有人真想要她死,她不会坐以待毙。 可若是让她为了一己之私去害人,她做不到。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看着苏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秋蝉吓了一跳,“你的腿上还有伤……” 苏檀置若罔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已经朝屋外冲去。 萧逐野心狠手辣,她怕自己再去慢一点,邱青儿真的会被他…… 含光院里,下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当看到苏檀的身影出现时,所有的人的眼神都变得又惊又喜。 “夫人!”秋蝉手里提着苏檀的鞋子追了上来,终于在门口拉住了苏檀,“你要去哪里?” “去章华院。”苏檀推开她欲要拉住自己的手。 言简意赅,她要去阻止萧逐野。 “夫人,你……” “檀儿!” 惊呼声响起,不等苏檀反应,身体便跌进了一道宽厚的胸膛,被人打横抱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 “爷,害妾的不是侧妃娘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语气里同时出现的情绪:焦急,担忧。 萧逐野眉头狠狠一跳,垂眸去看怀里,在确认她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你方才说什么?”萧逐野问。 “那毒蛇不是侧妃娘娘放的,爷你不能杀她。”苏檀目光灼灼,下意识地揪住了萧逐野的衣领,语气又急又忧。 这狗男人速度向来快得很,眼下该不会是已经把事情办完了吧? 第167章 后悔当年的情深自许 彼时,邱青儿正被人带着往含光院而来,萧逐野走得快,一行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但邱青儿还是听到了苏檀刚刚的那句话。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当即就要朝含光院冲去,却被七宝堪堪拦住。 “侧妃娘娘再等等,殿下让你不得出声。”七宝压低声音,眸子朝萧逐野给他打的暗语手势收回。 邱青儿怔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看去。 在这一路上,那道颀长笔挺的身影一直走在她的身前,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巧合的位置,但她却莫名的从心里生出一股安全感——仿若有他在,这条难捱的路都变得不再那么如赴黄泉。 萧逐野过来的时机很是巧妙,将身后的一众人都挡在了含光院与道路的转角之处,苏檀急着让他别对邱青儿下手,一时间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为何?她都放毒蛇害你了,你居然为她求情?”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声音冷冽,一边询问一边将怀里的人往屋里抱去。 看到她那双赤着的双足时,周身的温度再度下降。 这些人都怎么看护的?居然让一个病人不穿好鞋袜就跑了出来? “爷,这只是一个意外,夏日炎热,这毒蛇虫蚁本就防不胜防。”苏檀知道萧逐野既然问了,那就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要自己拿出个子丑寅卯来。 果然,狗男人根本就不会心疼她受伤,只想着要他的权威受损。 但出乎意料的是,萧逐野居然没有反驳,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你这场劫难,起因是她,若非是因为她,你也不会有此一遭。” 想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瞬间,萧逐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森然。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想要邱青儿的命。 哪怕,他也知道此事充满了蹊跷。 可倘若苏檀当真出了什么事,就算她邱青儿不是罪魁祸首,那也活不成。 “一码归一码。”苏檀垂了垂眸子,红唇撇了撇,小声道,“爷若是觉得妾不该跪,帮妾撑撑腰嘛。” “你!”萧逐野怔了一下,恶狠狠地瞪向床榻上缩成一圈楚楚可怜的人儿,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软了下来,“那你为何不告诉她,爷说过不会再罚你?” 苏檀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爷那个时候说的,不是你不罚妾吗?她们……也算吗?” 当然不能告诉啊,告诉了邱青儿自己那场戏还怎么演下去?小锦鲤的委屈怎么出? 只是她心里也有些奇怪,萧逐野居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方才她还以为是这狗男人知道自己“请君入瓮”的计划了呢…… 萧逐野差点儿气极,可转念一想,又发现苏檀说得竟是十分在理,“今后,这个命令对府里任何人都有效。” 苏檀:“?!” 这是什么泼天的富贵? 这句话算是这府里除了萧逐野之外的人的免死金牌了吧? 果然,富贵险中求,古之人诚不欺我啊! “那侧妃娘娘呢?”苏檀道了一声谢,接着又问道,“今日之事,妾不是故意让爷烦心的,爷也莫要因此与侧妃娘娘伤了和气。” 萧逐野眉头皱了皱,最后叹了一声,“罢了,既然你已无事,又为她求情,爷便不再要了她的性命,只死命可免,活罪难逃,她这般肆意妄为,当真以为这个府里是她的天下了!” 这些话,萧逐野他说他的,苏檀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就出去了。 只要她的目的达成,萧逐野要怎么做,与她关系不大。 再进一万步来说,哪天若是邱青儿因为旁的事情再惹恼了萧逐野,她也不会再施以援手。 毕竟在这个府里,自救已然不易。 况且,以她的观察来看,萧逐野如今还不会对邱青儿动手,毕竟邱老国公府虽无实权,但声名在外。 而这也是苏檀为何这么着急的原因之一。 若是邱青儿真的没命了,三皇子府必然和邱老国公翻脸,届时萧逐野回过神来,权衡利弊之下,她必然会成为那只平息两人之间怒火的替罪羔羊。 “来人,把邱青儿给我叫进来。”萧逐野挥了挥手。 邱青儿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人。 苏檀愣了一下,“大哥!” 她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被萧逐野一把按了回去,“你坐着说就是。” 众人在场,苏柏只朝苏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邱青儿,檀儿为你求情,你可听到了?”萧逐野捏着苏檀一只手,人既无事,他悬着的心便也放了回去,人又回到了过往那般慵懒矜贵的模样,连话都似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就仿若一片细柳拂过水面,对那泛湖的游人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邱青儿却记得,这个男人刚刚差点儿准备将她杀了。 倘若不是苏长青的阻拦,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哪里还有机会被他询问? 下意识地,邱青儿打了个寒颤,她垂下头,“听到了。” 往日里根本将目光凝住的那道身影,今日却变得不敢看。 萧逐野眯眸:“有何话说?” 邱青儿怔了一下,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无话可说,任由殿下处罚。”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院子里跪上一夜罢。” “是。” 萧逐野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邱青儿竟不吵不闹答应了下来。 一夜? 苏檀怔了一下,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上一回萧逐野让他跪着的那一晚。 天寒刺骨,无处可逃。 但她也不想再为邱青儿求情了,其一她不想做无用功,其二再说下去,以萧逐野多疑的性子,只怕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可有怨言?”萧逐野见苏檀依偎在自己身旁,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他的檀儿,竟又受了这般大的苦。 有怨言吗? 自然是有的,此事明明不是她的错啊,苏檀被毒蛇咬,又干自己什么事情呢? 可是,刚刚的确也是苏檀救了她…… “没有怨言。”邱青儿闭上眸子,缓缓摇头。 无怨,但有悔。 亦非苏檀。 而是这么多年的情深自许。 第168章 告诉你他不知道的秘密 邱青儿就这样被带了下去。 萧逐野看着还站在一旁的苏柏,转头瞧了一眼苏檀,“要和你大哥说会儿话吗?” 这话问的……苏檀心中腹诽,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爷允吗?”苏檀没有回答,反问萧逐野。 她声音柔柔弱弱,眼神楚楚可怜,就像是一头在林间迷了路的小兔,萧逐野的心瞬间化为一潭春水,哪里还有什么不应的。 “你与你大哥先说会子话,爷去处理一会儿公务,晚上再来看你。”萧逐野俯身在苏檀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这才施施然起身离去。 临走之时,还特意在苏柏面前停顿了一下,“长青兄好好陪檀儿说说话。” “多谢三殿下照料檀儿。”苏柏拱手行礼,待得萧逐野的身影离开屋子,这才直起身来。 苏檀看得有些心酸。 “大哥。”她喉咙一梗,莫名的有些伤感,“你什么时候来的?本该是妹妹去看你的。” 看这样子,该不会是和萧逐野一起来的吧。 “我与三殿下一起来的。”苏柏缓缓上前,在苏檀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解释道:“看到了你的侍女过去叫三殿下回府。” 果然如此,苏檀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哥还没有回家吧?本该是我回去和爹娘一起接大哥的才对。”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苏柏挑眉,反驳道,“我要来看看自己的妹妹,难不成还不允许了吗?倒是你,若是我不来,怎么会知晓你遭这样的罪?你平日里在府里……” 说着说着,苏柏语气都变得愤怒了起来,可到了最后,终究只余下苦涩。 苏檀一惊,连忙摇头,“大哥你莫要多想,这次不过是一个意外。” 顿了一下,她又道,“而且这事……” 哎,她要怎么和苏柏说,这其实是自己故意下的套来请君入瓮,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 苏家人别无所图,惟愿这个一意孤行做了皇子侍妾的女儿的后半辈子能过得顺遂平安。 所以在接触到这一家子之后,三皇子发生的一切,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曾与她们说起过,为的将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们,让他们能安心几分。 她想,这也算用了原主的身体后,帮她敬一份孝道。 只可惜,今日到底还是打破了。 “这事如何?”萧逐野追问。 “这事确实是我自己做得不对,侧妃娘娘罚的在理。”苏檀摇了摇头,当即把自己带回府小锦鲤的事情,挑了几点个中缘由说与他听。 至于真实原因,她还是无法告诉苏柏。 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这种事情,苏柏知道了不见得有好处。 毕竟,她大哥一个正义之人。 “你……”果不其然,苏柏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里却多了几分无奈,“一个小乞丐,值得你这般做吗?” “这哪有什么值不值的?”苏檀笑了一声,反问,“若是大哥遇见这样的事情,会视而不见吗?” 苏柏抿了抿唇角,“我是男子。” 苏檀挑眉,明白了。 “大哥。”苏檀开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事情难不成还得分男女?便是要分,咱们家里,娘在铺子里与爹平分秋色,槿妹妹也入了白鹿书院,我难不成还不能学她们吗?” 说道最后,苏檀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委屈。 “自然不是。”苏柏赶忙否定,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必学她们,不是,大哥的意思是,你很好,顺从心意,做自己就好。” 苏檀在心里轻笑一声,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苏柏这样的人,若走上仕途,一定会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她这么想,便也就这么说了。 苏柏似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别开了头,“此事,还不知结果呢。” “定会高中。”苏檀唇角一弯,非常自信道,“大哥才华横溢,必然金榜题名。” 说起来,苏檀今天的心情其实十分不错,当然如果没有被毒蛇咬伤这个小插曲她会更加开心。 苏柏见她语气轻快,再听这话,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看来我妹子还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啊。” “没办法。”苏檀双手一摊,“谁让我大哥是文曲星下凡?” 兄妹两一唱一和,商业互捧了两下,顿时笑成一团。 待得笑过之后,苏柏还是有些不放心,“檀妹,你身体当真觉得无碍了吗?” “嗯。”苏檀点头,不想让苏柏继续担心下去,“府里有个大夫医术不错,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苏檀说归说,但心里却想:妖孽狐狸有没有这个本事她还真不知道,但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嗯。”苏柏点头,“想来真是神医了,按照他们所言,那蛇该是传闻中的七步倒才对,只消中毒,便是中年大汉都会在一炷香时间里丧命。” 听到这句话,苏檀猛地怔住。 一炷香就会丧命? 她一开始也听到了其他人说那蛇有剧毒,但想着自己既然能醒,只能是她们夸大了,可若是连苏柏也这么说…… 苏檀下意识地望向自己被绷带缠绕的伤口处,再联系到苏柏的形容,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她不觉得自己的体质比一个汉子的要好,这么说来,那她以后岂不是不能得罪那只玉面狐狸精了? 苏檀心中想着宁野狐,苏柏同样心中有事,二人都没有发现对方脸上那抹不自然。 直到苏柏再度开口,“檀妹,你为何要给那人求情?” 苏柏问得突然,但却并不突兀。 毕竟这个时候,任何人来问这个问题都有可能,以至于苏檀也没有看到苏柏眼神里那抹一晃而过的紧张。 “大哥可有听到我告诉三殿下的那些?”苏檀眨了眨眼睛。 苏柏没有把自己当时就在外头的情况隐藏,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只是这些,大哥觉得……” “大哥你过来。”苏檀朝他招了招手。 苏柏不解,却还是附耳上前。 苏檀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告诉三殿下,大哥可愿帮我保密?” 苏柏一怔,继而点头。 “因为她的脑子,绝对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这话说得可谓是损到家了,但苏柏的眼里却在此刻多了几分笑意。 “嗯。”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第169章 她其实命悬一线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找我呢。”书房里,宁野狐看着来人,老神在在地将刚刚煮好的茶往鼻尖一嗅,“果然还是今年的雨前龙井香啊……” 想想两年来,也就只有今日,他能又一次心安理得地进萧逐野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地,不必经过他的允许就开了这一饼茶了。 萧逐野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看都没有看那氤氲起清香水汽的茶杯,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她今日究竟是什么情况?当真是毒蛇?” “是毒蛇。”宁野狐砸了砸嘴,感受着那抹清新在唇里划开后,丝丝苦味中更多是回甘的香甜,“而且是七步蛇哦。” 这几个字一出,萧逐野果不其然变了脸色,他几乎是“噌”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反应那么大干嘛?”宁野狐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解,“这不是人被救回来了吗?” “你方才说,咬檀儿的毒蛇是七步蛇?”萧逐野眉头紧锁,重复了一遍。 他只知道是毒蛇,却不知是何种毒蛇,怎般毒性。 “是啊。”宁野狐点头,“那蛇当时跑了,但我去把它逮了回来,准备泡个药酒,你要不要去瞧瞧?”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沉默了许久,宛若陷入某种回忆,“当年我乳娘,就是被这种蛇毒死的。” 宁野狐愣了一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此事。” “那年我还小。”萧逐野似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宁野狐:“但我清楚的记得,太医院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 “七步蛇这种毒,旁人中了自然会死。”宁野狐以为萧逐野只是在感慨他那乳母死得悲戚,再又想到了苏檀,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但偏偏那人是苏檀,她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缓缓坐下,“何意?” “她体内的蛊。”宁野狐又唑了一口,语气幽幽,“两种至毒至暗之物相撞,反而因祸得福。” 萧逐野先是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她身子里的蛊,解了?” 宁野狐:“?” “不是,你想什么呢?”宁野狐觉得不是他听错了,就是萧逐野这厮疯了傻了,“谁告诉你毒是这么用的,这要是能行,我不早给你解雇?” 说道最后,宁野狐还忍不住撇了撇嘴,“还有啊,三皇子殿下,事到如今,你最好弄清楚如今你对她到底什么心思,我要是没有看错,方才你那句话问出来时,心里在窃喜吧?” 真是,有病,有大病。 苏檀身体里的子蛊要是死了,那他体内的母蛊岂不是再也无法取出来? 他就不怕自己有朝一日断子绝孙?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两者互相缠绕,相生相克,反而保她无恙。”宁野狐言简意赅,但说道最后却严肃了起来,“只消她日后不受重创,否则打破其中平衡,便是回天乏术。” 顿了一下,他又道,“另外你的蛊虫同样可以转入她的体内。” 萧逐野怔了一下,“那她身子?” “无碍。”宁野狐摆了摆手,经此一遭,“待得你的蛊虫被引入她的体内和子蛊相融,便会形成新一轮的制衡。” 萧逐野神色不定,双眸盯着眼前之人。 宁野狐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你,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怀疑我的话?” 萧逐野嘴角动了动,否认:“并未。” 宁野狐见他那样子,突地嘿嘿一笑,眼里多了几分狡黠,“也不是说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萧逐野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什么影响。” 宁野狐唇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手指摩挲着下巴,“这个啊……等你夜里就知道了,这情况估摸着十日一次,你做好准备吧。” 另一侧,含光院。 将苏柏送走之后,苏檀便靠在榻上休息,小锦鲤终于见到了苏檀醒来后的第一面。 小丫头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是两只桃子,显然是悄悄地抹了不少眼泪。 苏檀只觉得有些心疼,可到底又不能够对这个孩子说这其实是她的苦肉计,只能朝她招手让人过来。 “吓坏了吧?”苏檀看着小姑娘的手,看着她身上换回的裙子,粉色的裙子穿在小丫头的身上,其实很好看,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她的别扭。 小锦鲤垂下眸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去摘花……” 就不会被人看到,不会被人看到就不会被抓住,也就不会害她被罚了。 而且,差一点,差一点就…… “这不关你的事。”苏檀安慰她,“就算没有你,姐姐也会有这么一次的,而且你摘的花,姐姐很是喜欢。” 苏檀说着,望向不远处小几上插瓶的月季。 粉色的花儿此刻开得格外鲜艳灿烂,清幽的花香浸染了整个卧房,在这炎炎夏日里,平添了三分春日的清爽。 “真,真的吗?”小锦鲤有些不确定地问,同时转头去看秋蝉。 苏檀将她的头掰了回来,双手托住她的下巴,“真的啊,而且姐姐说了,你是小锦鲤,你看那毒蛇,旁人都说活不了,但你看姐姐不是还活蹦乱跳吗?” 小锦鲤眨了眨眼睛,“可是……” “没有可是。”苏檀佯装心痛得捂住胸口,“哎呀,怎么有人会不相信我呢?我可太伤心难过了。” “不是,不是。”小锦鲤吓得赶忙摆手。 “既然不是,那就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去穿衣裳。”苏檀莞尔一笑,手指戳了戳她身上的粉色小裙子。 “我,真的可以吗?”小锦鲤咬了咬牙,眼泪突然又飚了出来。 苏檀伸手帮她将眼泪擦干,唇角上扬,“这事情都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穿的?” 秋蝉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可不就是过去了吗? 日后邱青儿哪里还敢再轻易过来找茬儿? 所有的人都因苏檀的安然无恙而感到庆幸,唯独落霞院,似陷入了深深地死寂。 春琴看着前方的佛像,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地将手中的黑绸覆上佛像的面容。 她信佛,可佛却从不愿渡她。 第170章 当年死的差点是他 书房里,萧逐野依旧如先前那般端坐其上,但对面的人却换了一人。 苏柏从含光院出来,便被七宝拦住,对于此事,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预期,故而也没有太多的诧异。 “三殿下。” “长青兄。”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苏柏看了对方一眼,便不再抢先。 萧逐野也没有谦让,给苏柏倒了一杯特意让宁野狐走之前煮好的茶,“长青兄此次科考,可有何心得?” 苏柏伸手接过茶水道了声谢,抿了一口后放下杯子,缓缓道,“若无意外,可占前三。”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十分笃定,似胜券在握,却也少年风采。 若是苏檀在此,定会对苏柏这句话大吃一惊。 毕竟过往苏柏在她面前都是谦虚自持的模样,哪有此刻的锋芒毕露。 萧逐野也是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笑了,拍手称赞,“长青兄不愧是林老太师的关门弟子,才学自是不必说,才情也是人间一流。” “你……”苏柏神色一凛,身体猛地绷直。 萧逐野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未减,“你是檀儿的兄长,我自是要多关注一些。” 言下之意,我不是故意要去查你的,但是查你也是应该的。 苏柏嘴角动了动,嗤笑一声,缓缓点头,“殿下言之有理,只此事还请殿下保密,家师如今已经远离皇城纷争。” “我知。”萧逐野颔首,“若非如此,你那事,也不见得要我来帮你。” 说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揶揄。 他也只是前些日子才知晓,苏柏前去寻他恩师帮忙,并非他恩师无法做到,而是他压根就没有提及此事。 这一回,苏柏倒是没有和先前那般不自在了,神色平静而淡然,“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三殿下的眼睛。” 萧逐野但笑不语,“不过是仗着一个身份罢了。” 说完,萧逐野还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柏眯了眯眸子,他知道萧逐野什么意思,“殿下日后所图,便是长青所向。” 萧逐野轻笑一声,缓缓点头。 “只是……”突地,苏柏话锋一转,“先前殿下许诺过长青之事,还请殿下放在心上。” 萧逐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如苏柏知他所言,他同样明白苏柏为了什么。 “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想起苏檀虚弱的模样,萧逐野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了起来,“日后,不会再让人有可乘之机。” 然而,让萧逐野没有料到的是,苏柏却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之话,“殿下还觉得,此事是邱侧妃所为吗?” 萧逐野眸子微微一眯,“檀儿与你说了什么?” 苏柏也怔了一下。 他知道萧逐野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随性随意,实则城府深沉心思诡谲,但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第一时间会想到是苏檀和自己说了什么。 “并非檀儿与在下说了什么。”苏柏摇头否认,“而是在下见邱侧妃今日所为,不似作假,若是有人借邱侧妃之手,挑拨殿下和邱国公之间的关系,再害了檀儿,可不仅仅是一箭双雕。” 萧逐野眸子沉了沉,“此事,我会再行追查下去,无论如何,害檀儿之人我不绝不会轻易放过。” “多谢殿下。”苏柏拱手道谢,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在七宝再一次要给他倒茶时,他伸手拦住。 “殿下,时候不早了,家中还有父母弟妹在等在下回家。” 萧逐野也没有再挽留,点头应下。 七宝将苏柏一路送出三皇子府,返回书房正要说话,却听得萧逐野幽幽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七宝,你还记得香兰姑姑是怎么死的吗?” 七宝被问得怔了一下,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是先皇送给萧逐野的人,从先皇还在世时就跟着萧逐野了,那个时候二人还一起住在皇宫。 当年还小,若说有什么事情让他印象深刻,除了先皇驾崩自己跟着萧逐野跪了三日灵堂,便是香兰姑姑的离去。 “奴才记得,香兰姑姑是被……”七宝皱着眉头想着,突然猛地愣住,语气急促,“殿下,她,她也是……”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是。” “殿下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情……”七宝倒吸一口气,“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会有谁用相同的手段来害殿下身边的人呢?” “是啊。”萧逐野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手段还是一样的肮脏。” 七宝心中一惊:“殿下可是有了怀疑之人?” 他知道,当年香兰姑姑的死,一直都是自家殿下心目中的一根刺。 萧逐野缓缓起身至窗前,看向外面那已经渐渐垂落的红日,眸子里闪过一抹嘲弄。 当年所有的人都告诉他,这是一件意外,甚至连皇爷爷都这样跟他说。 但没有人知道,那条毒蛇,一开始其实是冲着他来的,是香兰姑姑撑着最后一口气,跟他说,要他将此事当成一个意外。 十年前,他无法自己做决定。 但十年后,他不会再任人宰割。 他起身朝外走去,“去落霞院。” 七宝猛然抬头,快步跟上。 落霞院里,春琴躬身迎接萧逐野的到来,一如既往的温顺娴淑。 萧逐野看着那张平和又淡然的脸,唇角勾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今日含光院之事,多谢你帮忙照料,若非有你主持大局,只怕檀儿无法迈过这个坎。” “多谢殿下夸赞。”萧逐野没有叫她起来,春琴便也没有起身,跪在地上回话,“檀妹妹平安无恙,是她福气好,妾所为当不得什么。” 不说此话便罢,听到这句话,萧逐野的怒火“噌”一下就起来了,“她确实福气好。” 若非那蛊让苏檀因祸得福,他回去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春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将头垂得更低。 萧逐野在落霞院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没有人知晓接下来他和春琴聊了什么,甚至在离开时,他还赏赐给了落霞院的人不少东西。 直到次日朝露推开门时,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之上。 “啊!”朝露吓得跌坐在地。 消息很快就在府里传了开来,也传入了皇宫后院。 当皇后看着信笺上所言时,手中的佛珠猛地被扯断。 第171章 她们是派来监视他的 春琴的死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水面,惊起阵阵骇浪。 三皇子府的下人们错愕地听着这个消息,不知道向来平易近人,待人公正的琴夫人为何会选择悬梁自尽这样一条路。 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封在收拾她遗物时找到的信。 公之于众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大吃了一惊,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会是那个包藏祸心,放毒蛇谋害檀夫人之人。 但转念一想,众人又不由得恍然大悟——虽是铤而走险,但若是成功了,便能一举铲除最受宠的檀夫人,以及后院身份最为尊贵的邱侧妃,当真是好一招一箭双雕的计谋! 再回想起往日里的好时,众人便开始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真是没想到,她日日夜夜礼佛,居然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咬人的狗不叫的,你看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呸,这么心狠手辣的人,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要我说就应该送官府去受尽十八般酷刑!” “她这么死了才好,她当年可是皇后娘娘在殿下立府时派过来照顾殿下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连皇后娘娘都连累了?” …… 府里的议论声就像是春天的柳絮,这么一簇,那么一缕,苏檀就算是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只要不是吃自己的瓜,别人的瓜她还是很乐意的。 “夫人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秋蝉将刚刚从苏檀伤口换下来的绷带交给小锦鲤,看向坐在榻上怡然自得,手里拿着一本闲书的人。 苏檀唇角扬了扬,等看完眼下那一页书,才笑着道,“秋蝉,这不是不觉得意外,是不管是任何人,其实都没什么好意外的。” 这个后院就像是一个资源有限的池塘,而她们都是养在其中的鱼,你想要获得更多的鱼食,要么自己足够强,能每次抢到,要么就让这鱼塘里的鱼数量变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有野心,一切都有可能。 别说是春琴了,就算是莫黛或者邱青儿想要她死,她也不会觉得意外,更何况是早已经三番五次对她下过手的春琴。 从梅园之事到萧逐野的生辰宴被二皇子掳走,春琴她当年作为府里后院的半个掌事人,当真没做任何动作吗? 她是不相信的。 不过是碍于之前没有实质的证据,找不到春琴的把柄罢了。 而如今她会这样做,就更不意外了。 该说不说,这个法子还真不错,如果她真的死了,极大可能会被判成一场意外,连累的也只是一个如今挡在她前面的邱青儿。 至于她,只需置身事外,便可坐收渔利。 所以,春琴居然会自寻短见,这还真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但想到昨天晚上还派人特意去给落霞院送东西的狗男人,苏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 萧逐野这手段,还真不一般的厉害。 此事一出,绝对不会有人说是萧逐野为了她而杀了春琴,只会说春琴心中悔恨,无颜面对萧逐野而选择了自行了断。 就是不知道,萧逐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是春琴的。 虽说狗男人狗,但这判断力和手段,倒还真是她值得好好学习的地方。 想到这儿,苏檀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比不过啊比不过…… 秋蝉在苏檀说完方才那句话,便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的复杂。 苏檀转头发现她的异样,眉头皱了皱,“秋蝉?” 秋蝉嘴角抿了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苏檀眼珠子一转,“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屋里缄默了片刻,鹅梨帐中香的气味缓缓氤氲。 秋蝉眼里闪过一抹挣扎,到底还是开了口,“夫人知道奴婢和春琴都是殿下立府时,皇后娘娘从宫里送过来的人吧?” 苏檀点头。 这也是她方才说出那句话的原因。 就像当年的寻芳和香蕊,不管之后的关系如何,可作为一起入府的人,定然会有一段属于她们自己的情谊。 而秋蝉和春琴,自然也不必说。 但苏檀没有非要去追究每个人的过往,也不一定非得知晓她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要藏起来的回忆,或痛苦或欢乐;而作为旁观者和后来人,都应该尊重她们的选择。 但既然秋蝉想说,那她就做她听众。 “当年我和她一起来到三皇子府,其实是带了任务来的。”秋蝉垂下眸子,手指转了转腕间的镯子。 那是一只白色莹润的玉镯,看样子似乎已经有了一定年头,但却没有什么剐蹭的痕迹,显然很得她主人的爱惜。 “要你们好好照顾狗……三殿下?”苏檀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狗男人”,心想这果然是“美色惑人”,赶忙收回视线。 “不是。”出乎意料的是,秋蝉居然否认了。 苏檀诧异:“不是?” “皇后娘娘让我们将三殿下的一举一动,都要及时的回禀给她。”秋蝉道。 苏檀眨了眨眼睛,“这也……太爱子心切了吧?” 秋蝉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苏檀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又大胆的想法。 等等……一举一动都回禀给她,可不一定是是拳拳爱意,也有可能是另一种企图。 皇后在监视萧逐野的一举一动! 而且看秋蝉的反应,很明显这才是真相! “我如果没有记错,皇后娘娘应该是他的亲生母亲吧?” “是。” 得到秋蝉的肯定,苏檀心里突然翻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究竟是出于怎么样一种考量,才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派人监视啊? 苏檀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不针对任何人,仅仅是这件事情,就太悲哀了,哪怕这是在皇家。 倘若是父子之间,她都可以理解,但皇后…… “那他……知道吗?”苏檀问。 秋蝉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苏檀想了想,“所以,是你告诉他的?” “不是我。”秋蝉摇头。 “是春琴。” 第172章 他原来也挺可怜的 这个答案,是苏檀万万没想到的。 “她告诉殿下?”说出来,她都觉得有些玄乎,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准确来说,是她告发了我。”秋蝉垂下眸子,手指再度抚上那只镯子。 苏檀:“?” 啊这,未免有点过于曲折离谱了吧? 山路十八弯和“湾”仔码头加一起,都没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弯吧? 苏檀决定自己不插嘴了,等秋蝉把这个惊天大瓜全部说完,自己要有什么疑问,再一次性提问。 不然她会担心把她的CPU干烧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殿下说的,那天夜里,她就被殿下赐了夫人的身份,而我则在第二天被殿下带进了他的书房。”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殿下却什么都没有追究,只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如果不跟着殿下,我肯定活不了,可若是跟着他了,皇后娘娘当年又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道这儿,秋蝉稍稍停顿了一下。 屋里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 苏檀嘴角抿了抿,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只觉得这种听故事听到精彩处停下的感觉,当真是抓心挠肝。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殿下。”苏檀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得适时地帮她接上一接。 “是。”被苏檀这么一说,秋蝉像是度过了一个坎似的,眼里闪过一抹悲戚的笑容,“但是其实也不是我选择,而是我没有选择。春琴之所以告发奴婢,不过是为了取得殿下更好的信任。” “其实在一开始,皇后娘娘所选择的人,便只有春琴一人,我不过是那个……被投石问路丢出去的石头罢了。” 说道最后,秋蝉抬起头,唇角露出一丝笑容,“自那之后,奴婢就在殿下身边跟着伺候了。” 苏檀揉了揉太阳穴,果然啊,没有最曲折,只有更曲折。 “那些话,是殿下告诉你的?”苏檀眨了眨眼睛,“你没有怀疑过,这其实是他……” 她发誓她不是在挑拨离间,她只是想知道,萧逐野这个狗男人,究竟心思有多深。 “为何要去怀疑呢?”出乎意料的是,秋蝉嗤笑一声,“明明是殿下给了奴婢活路。” 苏檀一怔,定定地看着秋蝉,一时间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问出的那句话。 是啊,萧逐野是给了她活路的人。 而且,不仅仅是活的机会。 曾经的信仰崩塌的那一刻,倘若没有另一个支撑,便是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他告诉秋蝉的那番话,便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怪不得这个人一直这般不苟言笑。 当身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当你发现自己所忠诚的不过是一场阴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欢喜自渡? 苏檀嘴角抿了抿,下意识地转移话题,“那春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吗?” 秋蝉突地噗嗤一笑,“她不敢。” 苏檀愣了一下,也不由跟着笑了。 好一句她不敢。 但是该说不说,还挺爽的! “所以你一直是在殿下身边伺候,我入府的时候,你就过来含光院了?”苏檀有些感慨。 “嗯。”秋蝉点头,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日里的平和沉静。 “那还真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苏檀轻笑一声,想起原主当年作天作地的那些举动,当真是不容易。 秋蝉乜了苏檀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倒也不知是谁捡了谁的便宜。” 如今那些人,谁不羡慕她在含光院伺候? 苏檀被这句话弄得一噎,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是她其实还挺庆幸,在含光院的人是秋蝉。 她虽然是萧逐野的人,哪怕她如今依旧是听萧逐野的差遣,可是她能感受到秋蝉对她的真心。 “过往也同你说了,日后若是再听到旁的,就不要再问我了。”秋蝉起身道。 苏檀眨了眨眼睛,“那还有什么旁的,是你没和我说的嘛?” “夫人还是好好歇着吧。”秋蝉轻嗤一声,起身便要出去。 苏檀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挂着一抹浅笑。 “秋蝉,谢谢你。” 话音从里屋传到门槛,明亮与阴影交织之处,那道躬身正要往外走的身影微微一顿。 再度走入明亮,她微微扬起了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清浅弧度。 今天,可是个好天气。 与苏檀的平静不同的是章华院里,邱青儿整个人都差点儿气炸了。 很气很气,比萧逐野让她跪了一晚上,比苏檀一次又一次怼她还要生气! “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啊,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邱青儿愤愤地捏着手里的被子,要不是跪了一晚上她走不了,她现在一定要去落霞院,将春琴的尸体鞭尸个百八十回! “侧妃娘娘,喝口水吧。”安乐看着邱青儿一脸怒气,将喜乐端过来的茶水递了上去。 “不喝,喝不下。”邱青儿哼了一声,“她太坏了,枉我那么信任她,原来她一直都在算计我!居然还想让我成为她手中的刀,太恶心了!” 她一边发泄情绪,一边将之前和春琴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吐槽了一遍。 她说不喝水,安乐便也不强求,她要说春琴不是,她们就安静地听着。 虽说邱青儿眼下有些歇斯底里,但安乐心里其实还是开心的。 毕竟眼下这模样,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让人当枪使的好吧? 邱青儿坐在床上气了足足一个上午,对春琴的怨愤更是从早上骂到了晚上,直到骂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烫。 安乐恰到好处的将茶重新奉上。 邱青儿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舒坦许多,她轻轻一哼,“苏檀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安乐与喜乐对视了一眼,“没听着有动静传来。” 邱青儿眼睛瞪大,“她居然不生气?” 安乐不好意思说,生气不一定非得要破口大骂,便点了点头道,“必然也是气的。” 邱青儿轻哼一声,“那必须得生气!” 顿了一下,她又道,“看这样子,她也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我决定以后就不为难她了。” 第173章 没有人真心对他好 萧逐野从御书房出来后,便朝后宫的走去。 自打出宫立府以来,他进后宫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 可若是说哪个皇子比他更熟悉这皇宫的路线,他若是第二,却是找不出一个第一来。 萧逐野身边今日只带了七宝一人。 “殿下,按照规矩来说,今日得初一和十五,殿下今日去见皇后娘娘,怕是不太合适。”七宝一边跟着,一边小声道,试图能劝说萧逐野改变心意。 毕竟他知道自家主子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这个时候其实不太合适去见皇后娘娘。 却不想,这句话刚说完,萧逐野便笑了,“那是旁人,我可是母后的亲儿子。” 七宝嘴角抽了抽,到底没有再说话,话是这个理,但……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凤仪宫的门口。 凤仪宫管事的大宫女见萧逐野来了,赶忙上前行礼,“见过三殿下。” 虽是行礼,也是阻拦。 动作很明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见萧逐野进后宫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凤仪宫。 “白雀姑姑。”萧逐野微微一笑,一双凤眸带着三分轻佻,“一段时日未见,白雀姑姑越发的风姿绰约了。” 白雀微微一怔,脸色“腾”一下红了,赶忙道:“三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可是要见皇后娘娘?” “有一段时日没有和母后请安了。”萧逐野点头。 “那还真是不巧了。”白雀道,“这两天御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艳,皇后娘娘今日去御花园赏花了。” “哦?”萧逐野挑眉一笑,“那白雀姑姑今日为何没有同母后一起呀?” 白雀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今日凤仪宫大清扫,奴婢留在宫里盯着呢,前段日子进了一批新的小宫女,担心她们干活不仔细。” “原来如此。”萧逐野轻笑一声,“如今母后是越发的爱干净了,既如此,那我便去御花园陪母后赏赏花罢,横竖那碧波池的荷花,我也多年没有看过了。” 说完,萧逐野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看着那道背影,白雀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堪堪顿住身影,提了裙摆朝里屋跑去。 屋里的屏风后面,熏香袅袅,满室檀香。 一道身着玉色宫装身影跪在佛像前,手里捻着一串黑色檀木珠子。 “娘娘。”白雀恭敬行礼。 “走了吗?”跪着的人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头。 白雀眸子闪了闪,摇头,“三殿下去了御花园。” 皇后缓缓睁开眸子,神色平静,整个人仿若有一种刚刚礼完佛后的圣洁。 她抬起手,身边的侍女立马上前搀扶起她来,待得站起身后,白雀便从其他侍女的手中接过了皇后的手,“娘娘看此事……” “罢了,便去一趟吧。”皇后轻笑一声,“说起来,我也是有不久没看那碧波池的荷花了。” 白雀笑了一下道,“听宫人说,那荷花确实开得不错。” “嗯。”皇后颔首,“你随本宫一同前去。” 白雀步子猛地顿住,脸上的神色多了一抹慌乱,“娘娘,奴婢方才告诉殿下,今日要盯着小宫女们打扫凤仪宫。” “哦,是吗。”皇后轻轻颔首,将手从白雀手里抽将回来,“既然如此,那便本宫自己前去了。” 御花园里,萧逐野走着走着,突然朝另一侧方向走去,七宝见状赶忙上前,“殿下,这边才是去碧波池的方向……” “这边也能到。”萧逐野唇角带笑,步子不停。 七宝怔了一下,“但这边不是绕了远路吗?” 萧逐野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到了你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七宝心里嘀咕声更甚,但也只能把疑虑先行压下。 这条路,到底比方才那段路多了三成的距离,好在御花园里花木茂盛,风清气爽,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心旷神怡,用不着汗流浃背。 等到二人来到碧波池时,远远的便看到一群人在湖中心的凉亭里,其中的赫然是身着玉色宫装的皇后娘娘。 “殿下,皇后娘娘在那边。”七宝朝湖心亭的方向指去。 “嗯。”萧逐野唇角噙笑,快步上前。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眼里似有诧异,“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本宫以为你要你父皇就科举之事商讨一番呢。” “科举之事已经结束,期间无甚意外,只待得考官们将试卷批阅后呈送至父皇,再行殿试即可了。”萧逐野笑着回道。 “听你这么说,此事倒是做得得心应手。”皇后也跟着一笑,眼神里颇为赞赏,“到底是有了侧妃之人,如今沉稳了许多,想来你父皇必然也十分欢喜。” “也得多谢母后的关心和爱护。”萧逐野上前,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在皇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两个人一问一答,脸上都挂着笑容,像极了其乐融融母慈子孝。 七宝在这个时候,也跟着上前伺候,路过一个侍女身边时,不由得微微怔住。 他心里闪过一丝诧异,待得站定之后,又看了其他几个侍女,发现她们身上的衫子后背都打出了一层薄汗。 他跟着殿下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都没有出汗,按照道理说这凉亭清爽,她们早已经在此等候,怎么还会…… 突然,七宝眼睛猛地瞪大。 他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自家殿下要走那样一条远路,但他却没有半点儿疑惑被解开的欣喜。 他实在是想不通,皇后娘娘为何要骗他家主子? 明明就在宫里却特意避而不见,而自家殿下呢? 明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却宁愿自己怨选择一条远路,也要去成全她的谎言。 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他家殿下就是选择走了那条常人都会选择的路,自己的谎言会被戳穿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乎,也不在意。 七宝心里复杂,再看萧逐野时,便觉得越发的苦涩。 人人都道自家三殿下乃是皇后嫡出,风光无限风流无俩。 可只有他们知道,自打先帝离世后,就没有人再发自内心的对三殿下好了…… 第174章 彻底撕破脸皮 “邱国公家的嫡孙女儿,如今怎么样?”皇后捻起一只茶杯,笑着问道。 “母后挑选的人,自是不错的。”萧逐野笑得温柔,神色舒朗,似乎当初那个不愿意将邱青儿娶回去的人不是他。 皇后表情也很是和煦,仿若当初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说起来,除了你们成婚次日,她有好一段时日不曾进宫了。” “母后若是想,可让她进来陪陪你,只她自己,却是没那个胆子随意过来叨扰母后,还请母后莫怪。”说道最后,萧逐野还朝皇后拱手赔礼。 皇后轻笑一声,“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二人又说了一阵不痛不痒的话,皇后虽说要让邱青儿来看她,但到底直到“邱青儿”三个字消失在了唇边也没有再提及。 直到萧逐野说到春琴。 “母后,还有一事,儿臣觉得还是要禀明母后。”萧逐野放下手中的茶杯。 “何事?”皇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什么事情要让你特意跑一趟?” 这话,便是戳穿了萧逐野之前的“因和圣上回禀科举之事顺路来探望她”的说辞了。 但皇后没有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萧逐野便也当作自己没听明白,“是和母后的人有关系。” “本宫的人?”皇后越发的诧异,脸上的笑容更甚,“本宫的什么人?” “春琴。”萧逐野看着她那双微微弯着,像是盛满了无尽温柔春光的眸子。 曾几何时,他也试图从那里面汲取一丝温暖,可一次又一次的,带给他的只有刺骨的凛冽。 “她?”皇后略微沉吟,似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么一号人物,“本宫记得,她是当年你立府的时候跟着出去的人吧?后来你是将她梳拢做了妾室,她如何了?怎的还要你专门提起。” “她死了。”萧逐野道。 皇后似有刹那间的愣怔,“怎么回事?可是她犯了什么事情?” “她为了争宠,意图谋害邱侧妃,被发现后,悬梁自尽了。”萧逐野一句话说完三件事。 皇后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这……她居然……邱侧妃无碍吧?” “邱侧妃无碍。”萧逐野摇头,声色平和,“既然母后说她是儿臣的人,虽说犯了这等错事,但她既以命相抵,往事便算两清了,儿臣便还是会给她一处往生之地。” 这句话出来,皇后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你……此事,你看着办就好。” 说完,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唏嘘,“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是这般包藏祸心,当年本宫让她跟着你出宫,也是见她行事沉稳,进退有度,可到底是人心易变,还好你们都无碍,否则本宫当真是要歉疚一辈子……” “母后不必忧怀。”萧逐野宽慰道,“儿臣告知母后此事,若是让母后对比忧怀,那才是儿臣的不是了。” “你这孩子……”皇后闻言,破涕为笑,“明明是你府里的人,本宫还担心你会难受,你反倒安慰起本宫来了。”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母后若是担心儿臣难受,不如把母后身边的绿梅送给儿臣罢?”萧逐野眨了眨眼睛。 绿梅似被吓到了一般,连连后退两步。 皇后似也没有想到萧逐野会说这么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微怔,“你若是喜欢……” “儿臣说笑的。”萧逐野唇角一扬,“绿梅是母后身边亲近的人,儿臣怎能夺人所爱,这可非人臣人子所为。” “你啊……”皇后嗔了他一眼,“本宫倒是舍得,但是你却是吓到绿梅了,这丫头有娃娃亲的,到了时候,本宫还得送她出宫和未婚夫团聚呢。” “原也是有心仪之人。”萧逐野恍然大悟,“那儿臣就更不能夺人所爱了。” “你啊,先该说你沉稳许多……” 皇后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凉亭里急匆匆地跑来一道身影。 “娘娘,凤仪宫出事了。”来人也是凤仪宫的一等宫女,负责凤仪宫内务的管理。 “何事如此惊慌。”皇后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起来。 “方才有个新来的侍女打扫时差点将娘娘的妆盒打翻了,白雀见状立马去扶,谁知脚下一滑,头撞到了柱子上……” “可请了太医?”皇后“噌”一下站起身来,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奴婢派人去请了,但看着白雀姐姐,好像已经,已经没气了……”那宫女小声道,一句话说完,人也跟着哭了。 皇后身子往后一退,“怎么会……” 萧逐野赶忙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将人稳住,“母后莫要着急。” “本宫要回凤仪宫去看看。”皇后推开萧逐野的手,轻轻呼了一口气,“你……” “儿臣告退。”萧逐野恭敬后退一步,拱手相送。 皇后也没有再多做耽搁,神色匆匆步伐急切地带着一众宫人往湖心亭外走去。 萧逐野望着那被浩浩荡荡人群簇拥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七宝上前,眼里明显多了几分诧异,嘀咕道:“这人刚瞧着还好好的呢,怎会出这样的意外……” “因为那是我的人。”萧逐野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变浅,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没有掩饰的冷然。 他杀了她一枚棋子,她便毁了他一人。 又是一次有来有往。 七宝怔住,“白雀是殿下的……” “只允许她往我那里送人,不能让我送人给她?”萧逐野嗤笑一声,“礼尚往来,投桃报李罢了。” 如今桃既然没了,李自然也不必留。 “那皇后娘娘是今日才知道?”七宝倒吸一口气,这件事情他居然连半点风声都不知晓。 “嗯。”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是他忽略了自己这位母后的警觉度了。 “那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七宝觉得脑海里的思绪就像是一团被迷雾缠住的毛球,怎么都捋不清。 “凤仪宫里,每逢十日大扫一次。”萧逐野道。 “这和皇后娘娘知晓她……”七宝皱了皱眉头,突然恍然大悟,“殿下是说,白雀用这个法子告诉殿下皇后娘娘其实就在凤仪宫没出来,所以她知道了?” “不算太笨。”萧逐野嗤笑一声,双手附在身后,“罢了,回去吧,白雀的家人便交给你了,安排人务必平安送他们出京城。” 白雀在凤仪宫贴身服侍了她八年。 这八年,她没有出任何差错纰漏。 甚至除了这一回,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她的事情。 他的母后,还真是出手快狠准啊…… 从今日起,便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吧? 第175章 有你在,我就会很好 三皇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每天也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总是一轮换一轮。 春琴之事,起初也传得沸沸扬扬,可在三日后,便悄无声息渐渐地随风而去。 苏檀这几日都在院子里养着伤,不知是因为伤口尺寸并不大,还是药的效果好的缘故,那两个圆滚滚的血痂子隐隐已经有可以脱落的趋势。 只是…… 看着这个捏着自己小腿,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的男人,苏檀很想直接来个“兔子蹬鹰”。 只可惜,腿在人手中,万般不由人。 “怎的还没好?”萧逐野皱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很想说这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但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是,“多谢爷关心,宁神医说再过两日这血痂子便可脱落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萧逐野眉头顿时一蹙。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吩咐过,宁野狐不必再进含光院的门,苏檀的换药事宜也都交给了秋蝉去做。 “白天上午。”苏檀道,“宁神医过来瞧伤口,说是看看要不要换新药。” “换了吗?”萧逐野抿了抿唇角。 “嗯。”苏檀点头,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道,“宁神医说接下来的药,不会让妾的伤口留疤。” “嗯。”萧逐野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才缓了几分,盯着那截宛若羊脂玉般的小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苏檀的裤腿落下,“他的药倒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嗯。”苏檀轻轻颔首。 不管怎么看那个妖孽狐狸男觉得不舒服,但是该承认的还是得承认,人家医术确实很牛啊。 就是不知道这人对妇科这块懂不懂,要是能从他那儿弄点让她不会怀孕的药,她也能跟他和睦相处一下。 苏檀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有神,被萧逐野发现了个正着,“檀儿在琢磨什么?” 苏檀恍了一下,这才发现萧逐野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赶忙回道,“爷这几日累坏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微微低下。 “此话怎讲?”这下轮到萧逐野微微愣怔了。 苏檀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度抬起头时,眼里的情绪满是疼惜,“爷的眼圈都黑了。” 这还真不是苏檀为了应付随口胡诌,而是这狗男人还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有些憔悴和粗糙。 再者,就算是没有这黑眼圈,苏檀也知道萧逐野这一段时日不容易。 作为这回的主考官,他虽不需要批阅考生的卷子,但那些大小事宜他也需帮着拿主意,主持大局,白日里几乎一整日都要待在贡院; 至于府里,不仅要料理春琴之事的后续,还得打理因春琴没了的府里大小7事宜。 虽说有七宝冲在最前面,可有些事情,他仍无法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他能坚持到今日,将心比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心疼爷?”萧逐野见苏檀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抓起她的手便在唇边啄了一下,“嗯?” 心疼吗? 苏檀觉得,她肯定是不心疼的。 毕竟这样的狗男人不值几个钱,哪里配得上女人的心疼? 可偏偏,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秋蝉那天与她说的种种,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里面的遗憾与悲哀,是她与春琴,可又何尝不是萧逐野? 不管是被算计,亦或者不被信赖,从最深处而言,他就是一个被自己亲生母亲抛弃的孩子。 可他表面上却偏偏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之下,又埋藏着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他那云淡风轻、放浪形骸的表象,到底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檀不知道,但是在这一点上,她的确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怜。 “嗯。” 于是乎,她回了萧逐野一个同样的字。 不同的是,男人的语气是疑问,她的语气是肯定。 萧逐野原本只是随意率性而问,也做好了听到苏檀给予自己“肯定答复”的准备。 逢场作戏信口雌黄,这辈子他听了太多太多,曲意逢迎刻意讨好也从来没有少。 他以为自己对这些话都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可偏偏这一个“嗯”字,从眼前这个人的唇里吐出,从这双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心”便宛若上了战场。 没有“弦”能弹出的曲调,因为此刻是黄沙漫天下的马蹄铮铮,鼓声阵阵。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将自己的语言拾回,“不用担心爷。” 下意识地,萧逐野握紧了苏檀的手指,“有你在,爷就很好。” 因为他知道,倘若换了任何一个人说出那个字,都只会,也只能是一笑而过。 唯有苏檀,这个唯一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了他可以将一切委屈吞进肚子,将所有生死安危置之度外的女人。 苏檀的心颤了一下。 很是轻微,但却实打实的,她自己也感受到了。 如清风拂过杨柳岸,如红掌拨过暖青波。 一丝一丝,荡漾,起伏。 她看出了萧逐野眼神里的意思,也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无论这个男人城府如何的深沉,这句话他没有掺杂谎言。 苏檀莫名的苦涩起来。 倘若是原主,听到这句话定然会很开心吧?她付出一切,作天作地,不就是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可? 但她不是原主。 她不爱萧逐野,甚至想离开这座没有自我的后院,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面具下的完美包装。 这一次,苏檀终究无法在顺着萧逐野的话说下去。 “妾就算不在,爷也会很好的。” 但也不算反驳。 是祝愿,是她苏檀对他萧逐野真诚的祝愿。 她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她希望那个时候的萧逐野,能活得洒脱,活出自我。 萧逐野眉宇微微一蹙,他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偏生他又找不到任何的毛病。 他是皇子,“有你在,会很好”已经是他能够说出来的极限,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你若不在,我就不会好”的话。 能够得到这样一句祝福,他该是欢喜的,可为什么会觉得有种莫名的心慌呢? 第176章 这一次,她想要他 六月中旬的夏日,白天炎热,夜里也不凉爽。 屋外蟋蟀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蛙声一片。 苏檀看着望着自己的男人,难得的有些许不好意思。 作为侍妾,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明明这种事情她也和萧逐野做过不下两个巴掌,但为何,会觉得今夜格外不同? 是因为他此刻极尽的温柔,还是先前那些从心里说出来的话? 苏檀不解,眼下她的意识里,全是那双手抚过的每一寸肌肤,宛若星火燎原般,带起阵阵滚烫,灼伤所有的意识。 想要。 她从未哪一刻,有这般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的意识,却也不受意识的控制。 待得那只灵活的大手抚上那处柔软时,苏檀再也压抑不住,身体宛若惊鸿般往上一拱,双手抱住男人的头颅,双腿随之缠上。 “爷……”她檀口轻启,只一句字,声音都变了调,眼眸处,更是一股漫出来的粉色春意。 萧逐野的手微微一顿。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眼下这活色生香的场景,对半个月都没有沾苏檀身子的他,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俯冲,二人唇中同时溢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苏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双腿绞紧这艘大船,跟着他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穿风破浪。 云鬓花颜汗微湿,金霜玉露洒满床。 第一次浪潮袭来时,苏檀已是压抑不住的叫出了声,等到她发现那羞耻的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时。 她的脸“噌”一下,再度红透。 刚刚那一声,已经不是曲意逢迎。 她怎么会萧逐野弄得这般身心不由己? 莫名的,苏檀有些懊悔。 她咬了咬牙,猛地一口咬住了唇瓣。 萧逐野这厢正酣畅淋漓,将将俯身想要去啄苏檀的红唇便看到这一幕,他先是一怔,接着不由得哑然失笑。 “怎的还害羞了?”萧逐野捏了捏苏檀的下巴,就这样在她咬着的唇瓣上俯了下去。 唇与唇的摩挲,苏檀又一次丢盔弃甲,城门失守,呼吸似乎都要被人强取豪夺得一干二净。 等到萧逐野放过她时,苏檀的眼圈,红唇,脸颊都宛若三月盛开到极致桃花,勾魂夺魄,艳冠群芳。 “不许再咬自己。”萧逐野手指沉迷地抚过那宛若绸缎般丝滑的肌肤,声音也带着发涩的意味,“若觉得真受不住,便咬爷这儿。”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处,唇角挂着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弧度。 但偏偏,苏檀看到了。 狗男人这是在做什么? 以前不是巴不得她哭,还得逼着她叫出声吗?难道现在对这个已经没有要求了? 苏檀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意外。 正想着,萧逐野突然翻身起身,将怀里的人儿一揽,“走罢,爷带你去沐浴。” 沐浴? 苏檀僵住。 这一回…… 真的就一回? 她眨了眨眼睛,比起不可置信的,更多是心里那股隐隐作祟,却又疯狂叫嚣的念头和欲望。 她想要。 想要萧逐野再来一次。 但是这话若由她来说出来,又将是怎样的难以启齿? “走罢。”就在萧逐野要一把将她抱起来时,苏檀拉住了他的胳膊。 萧逐野挑眉,“怎的了?” 床榻上半个身子侧起的女人,可知道眼下是怎么样一副香艳场面? 他怜惜她的身子,已经将自己克制到了极致,但那扇关着野兽的笼子,并非完全牢固。 “爷。”苏檀眨了眨眼睛,“热。” 萧逐野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她脸上的一层薄汗用手轻轻拭去,“乖,沐浴后就不热了。” “还是热。”苏檀皱眉,语气都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那你要如何?”萧逐野嗤笑一声,也不急着带身边的人去沐浴了,俯身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 “要不,爷让人明日拿些冰来散散热?” 苏檀摇头,“现下就热。” “那爷现下让人去将冰窟的冰凿来?”萧逐野哑然失笑,半分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么的荒唐。 可苏檀还是摇头。 她当然不是真的热。 不对,也是真的热。 但是这股子热并非外物影响,而是从内而外的燥热。 “那你想如何做?”萧逐野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儿还真是一个小娇娇,他若是想要,便是星星月亮也要给她取下来。 “沐浴之后……”苏檀咬了咬牙,从一旁床榻最最里侧摸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穿,穿这个。” 顿了一下,她又道:“这个不热。”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 萧逐野身上原本下去的火,再一次“噌”地出来了,而且比之先前更盛更旺。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对于男子而言,这样的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勾引了…… “檀儿。”他眯了眯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过那粉色的,不甚布料多的纱衣,“你要穿这个?” 手指与纱衣交缠的那一刻,苏檀瞬间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是。”她小声回答,下巴轻点。 她的意图其实很明显了吧? 狗男人再没有任何表示,她真的要再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变得只剩下“一夜一次”的能力了。 萧逐野手指瞬间收紧,一把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先去沐浴。” 他可以做,但她这刚刚受伤的身子受不住。 苏檀万万没想到,男人居然还忍了下来。 怔怔地被男人抱在怀里,再轻柔地放进浴桶。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狗男人玩的欲擒故纵,再到浴桶里来点儿情趣? 要是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到底,是苏檀多想了。 萧逐野真的只是想带她一起沐浴。 甚至在沐浴之后,他没有给她穿上那件她打破了所有的建设,甚至连后路都不要了才拿出来的纱衣。 被抱回床上的那一刻,苏檀已经快忍不住了。 她是一个不会压抑自己欲望之人,但绝不是一个重欲之人,可眼下这情形……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偏差。 “爷,妾……呜。”想说话,可刚开口便压抑不住忍了一路的轻喘。 而苏檀的不对劲,在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这一刻,终于被萧逐野察觉。 第177章 媚体每十日发作一次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 萧逐野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大半夜去找宁野狐,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宁野狐拒之门外。 “宁野狐!”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萧逐野强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咬牙切齿地蹦出来。 “说了没事。”宁野狐整个人都贴在门上,唯恐这人不管不顾冲进来,拉长喉咙喊,“你快活她也快活,这不是好事吗?” 这种人伦之事,萧逐野扪心自问,难道不喜欢? 随着宁野狐这句话说完,院子外头的人似平静了下来,萧逐野捏了捏手指,“是蛇毒导致的?” 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宁野狐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了,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吗?” 以前觉得人家身子弱,经不住折腾,现在好了,蛇毒和蛊虫一结合,那具身体便是天然的媚药。 这人居然在这儿捡了便宜还卖乖,当真是气煞他也! 惊喜?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回想起方才一幕,还真是好大的惊喜! 他冷哼一声,“给我解药。” “没有解药。”宁野狐摇头,“这两者结合起来,唯有你和她结合方可破。” 萧逐野眉头狠狠一皱,“你的意思是,她这身子今后都……” “不会那么频繁,十日一次,你自己算好日子帮她度过就行了。” “若是不做,会如何?” “打破体内平衡。” 一开始宁野狐的话都十分随性,唯独这句话,他说得严肃。 话虽然没有说全,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白,苏檀如今的症状已无法用药物缓解,唯有每十日与萧逐野进行交合,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萧逐野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半晌才从牙缝里丢出一句话,“你做的好事。” 宁野狐翻了个白眼,等到萧逐野离去后,他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他就不信床榻上他不欢喜。 只是他还真没有想到,为了这事,萧逐野居然会大半夜亲自过来一趟,他还以为最多是让七宝过来问问。 还好他睡得浅啊,不然怕是得被萧逐野折腾掉半层皮。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宁野狐又心安理得地回去睡了。 但很快,他又醒了。 而且是从梦中惊醒,需要大口大口喘气,才回过神来的那种。 他刚刚梦到了什么? 梦到自己被人拿着剑追着砍,脚一滑掉悬崖? 而那拿着剑的人,虽然他不记得那张脸,但是那身形姿态,他可以有十成的把握,就是苏檀! 宁野狐气得直咬后槽牙,一把扯过锦被将自己盖住。 一个将他吵醒欺负,一个在他梦里死命欺负!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 简直太过分了! 尤其是萧逐野,狼心狗肺的家伙。 就以他如今待苏檀那小心翼翼的性子,要是没有他,他们能达到这宛若如鱼得水,水乳交融,酣畅淋漓的极乐境地吗? 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宁野狐一开始还在心里骂,最后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骂骂咧咧一晚上才勉强让自己在日出之前睡了过去。 萧逐野回到含光院时,苏檀已经在秋蝉的服侍下再一次沐浴更衣,送回了床榻上。 “殿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秋蝉赶忙上前行礼。 “怎么样?”萧逐野压低声音询问。 “睡下了。”秋蝉回头看了一眼,“中途也一直没醒。” 萧逐野的心抽了一下,挥了挥手,“下去吧,我在这儿就好。” “殿下可要沐浴?”秋蝉点了点头,却还是照过往的流程问了一声。 萧逐野轻叹了一声,“打凉水过来。” 秋蝉心里微微一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点头转身下去安排。 不消片刻,萧逐野便返回了苏檀的寝室。 沐浴过后的男人,只着了一身白色的里衣,颀长的身形宛若傲然挺立的松柏。 他缓步上前,床榻上的人儿似没有半点儿察觉到有人的靠近,睡得十分香甜,呼吸均匀,神态餍足。 萧逐野忍不住嗤笑出声。 是气的,也是爱的。 闹了一整夜,她倒是一觉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要说这眼下有多安静,先前便有多癫狂。 明明睡着了是这般纯真的一张脸,勾引他的时候又怎能那般的颠倒众生?还能做出那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往日里如此癫狂的时刻也不是没有,但昨夜却显然超出了过往任何一次的欢好。 却是不知道,待得这女人醒来后,会作何反应。 若是恼羞成怒,怕是又别有一番风情。 萧逐野唇角勾着笑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那只小小的,软软的,香香又甜甜的身体拥进怀里。 虽然不想,但却不得不承认宁野狐有些话是对的。 所以,拥她入睡时,连梦都是如月入怀的。 日上三竿时,苏檀习惯性地扯被子翻身,往日里顺畅无阻的动作,今日却像是被什么阻碍了一般。 苏檀扯不动的被子,便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摸去…… 嗯? 有人? 摸到那起伏的身体时,苏檀没有睁开眼睛,混沌的她忍不住又摸了摸,再第三次摸过去时,终于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苏檀脑子瞬间清醒! 下意识地就要转身,结果人还没起得来,便被那一身的酸痛,尤其是双腿的酸软挨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气。 “怎的了?”萧逐野并无意吓苏檀,只她那摸来摸去的手着实有些作乱了,便想让她安分些。 他翻身去瞧那蹙着眉头,一脸茫然的人儿,眼神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苏檀眨了眨眼睛,脑子终于从瞌睡虫肚子里被放了出来,“爷?” 虽然这段时日萧逐野不是没有过来过,但几乎每回都是她还没有睁眼,这人就已经离开了。 她都已经习惯性地睡到自然醒,然后再继续抱着被子睡个回笼觉了。 结果今天,狗男人,他怎么还在? 第178章 离不开他了? 萧逐野看着苏檀这模样,便知晓这女人是因他这段离开得太早,故而今天看到他而惊愕了。 想到这个事实时,萧逐野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怎的?不是爷还能是谁?”他轻哼一声,佯装生气地质问。 苏檀心想这狗男人有时候就是离谱,这话他怎么好意思问啊? 这世道,难不成还有人喜欢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只心里吐槽得越狠,苏檀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无辜,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像是做梦一般,想去触碰眼前的男人,却又在还有咫尺的距离时猛然收回手。 苏檀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掩面而泣,“是太久没有看到爷这个时辰还在了。” 萧逐野的心顿时一抽。 生痛。 “爷这段时日公务繁忙,待得忙过这阵子便好些了。”萧逐野将那欲要撤离的手覆上自己的脸,“日后便陪你睡到日上三竿。” 掌心与脸颊相碰,温热的触碰互相点燃,苏檀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苏檀佯装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萧逐野的脸,轻轻哼上一声,“爷可是干大事的人,哪里有空闲睡到日上三竿。” 狗男人虽然没脸没皮,但该说不说,这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皮肤触感还挺好的,软软的,弹弹的。 有刚刚那句话作为铺垫,她也不怕萧逐野生气找她麻烦。 果不其然,萧逐野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张嘴倒是会哄爷开心,但你若是依着昨夜那般,爷便是有十颗做大事的心,也得被你绕在这床榻上。” 最后一句话,萧逐野的眸子里明显多了几分揶揄。 苏檀的手指头都跟着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收回来当鹌鹑。 狗男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刚刚之所以如此,不就是因为心里发虚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满脑子就像是被黄色废料瞬间填满了似的。 结果狗男人还没走,她就是想提起裙子不认都不行。 “昨夜,昨夜……”苏檀咬了咬牙,她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昨天夜里的感觉。 要不,说一句“美色惑人”? 这么形容的话,萧逐野怕不是会将她劈了吧? 气抖冷! 想不到好的说辞,苏檀决定直接放鹌鹑,脑袋往萧逐野怀里一埋,什么都不说了。 爱咋咋地,想咋咋想! 萧逐野被苏檀这“不负责任”的态度给逗笑了,男人眼角都是带着笑意的弧度。 在苏檀将自己“埋”起来约末十息之后,他才轻轻地捧着苏檀的脸,将人“拔”出来,“这是做什么?可还要呼吸?” “爷就知道取笑妾。”苏檀磨了磨后槽牙,有些愤怒也有些恼火。 狗男人,昨天晚上明明最爽的人是他好不好,居然还在这里给她装! 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了,爷不笑了。”瞧着苏檀脸上当真浮现几分恼愤,萧逐野这才彻底歇了逗弄她的心思,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无事,爷很喜欢。” 原本他还想今日一早该告知她昨夜的真相,但是如今看来,瞒着倒也很好。 至少这样娇羞又无措,热情又无奈的模样,当真是让他爱极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檀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一下,下巴轻轻点了点头,“嗯。” 二人又在床榻上折腾了一会儿,这才让秋蝉进来伺候。 直到将近未时,二人才去前厅用膳。 苏檀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忍不住暗暗抽了抽嘴角。 说是早膳,这早已经过了点;说是午膳,偏偏早膳还没有吃;再往远走一点,这一顿下去,晚上也不见得还吃得下。 所以苏檀便更加直接地将这顿饭定义为了“早午晚”饭。 看着男人心安理得,慢条斯理的吃着,苏檀心想还好这狗男人贵为皇子家底丰厚,否则她都会怀疑这是男人为了让女人少吃家里一点大米特意玩的阴谋。 “再过三日便是放榜的日子,你可想去看?”突然,萧逐野问道。 苏檀手中筷子一顿,那刚刚夹上来的鱼片就这样“咔哒”一下,从中间滑落,“想。”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心意更是毫无掩饰。 萧逐野看着苏檀眸子里的殷切,忍不住嗤笑一声,重新夹起一块鱼片放置苏檀的碗里,眸子里满是温柔,“那便去罢。” “多谢爷。”苏檀满足了,以回敬对方一块鱼肉的方式,表达自己最真挚的感激。 虽然,就算是没有狗男人这句话,那天这门,她也是出定了。 但是这种悬在头上的剑和亲口的许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得了这个应允,苏檀这顿饭吃得很是香甜,连着三天也过得十足的开心,哪怕是萧逐野这几个夜里都来了含光院,她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薪酬待遇给足了,上班打工也有劲儿不是? 三天后。 在萧逐野的叮嘱下,苏檀被秋蝉盯着换上了一套少年的青衣。 “差不多了吧?”看着铜镜里连脸上的粉都特意弄黑了一个色号的自己,苏檀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好笑。 这狗男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心血来潮? 她穿着女装都出去多少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小锦鲤得出的灵感。 苏檀想到这儿,当即转头看向站在秋蝉身后的小尾巴,“小锦鲤,今天出去你要怎么叫我啊?” “姐……哥哥。”小锦鲤差点儿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够快,上下嘴唇一碰就改了口。 “嗯。”苏檀一副“孺子可教也”,老怀甚慰的模样,轻轻颔了颔首,临出门时,还没有忘记在匣子里抽了一把折扇。 既然要玩刺激,那当然是要将刺激进行到底了。 苏檀对着镜子“唰”的一下展开扇子,袖袍一挥,下巴一抬,端的是一个翩翩公子哥,“走!” 谁知一行人刚刚出了含光院,便对上了迎面走来的几人。 有一段时日没有见了,乍然见到邱青儿,苏檀神色微微一怔,俯身行礼,“见过侧妃娘娘。” 她今日要出门,无意和任何人起争执。 “你这是要出去吗?”邱青儿看着一身男装的苏檀,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子里的手。 “是。”苏檀点头,“今日,是爷应允了的。” 邱青儿身体一僵,垂下的眸子有些发涩,“我,我不是来阻止你出府的。” 苏檀:“?” 邱青儿咬了咬唇瓣,“我是想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第179章 他像鹤立鸡群 三皇子府的马车行驶的很平稳,但车里的气氛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身不自在的邱青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想的,要过来和她坐同一辆马车,作为府里的侧妃,她要出个门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 现在倒好,她是随便,反正多个人就多个人,马儿又不是拉不动,尴尬的是她邱青儿自己。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邱青儿单独相处。 难得的,这小姑娘没有呛她也没有出声为难。 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想了一会儿,许是苏檀的眼神太过于直白,急性子的小姑娘到底沉默不下去了。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正好你也出去,我就懒得再去让人套马车了。”邱青儿朝苏檀额道。 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稀疏平常些,可到底那急切的语速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苏檀:“哦。” 邱青儿:“?” 哦? 什么意思? “你,你不信我?”邱青儿瞪大眼睛。 苏檀觉得有些好笑,点头,“我信。” 不是,信不信,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是皇子府,不是难民营,你一个国公府小姐,什么时候这般勤俭持家了? 或许是苏檀的反应着实明显,邱青儿脸色一板,当即就要训斥,可话到尽头,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哼了一声,“爱信不信。”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已经坐了你的马车出来了。” 苏檀憋住笑。 她真的会谢,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姑娘还是个幼稚鬼啊! 可要是继续戳穿了,怕是这小姑娘会真恼羞成怒。 “侧妃娘娘要去哪里,妾让人送你就是。”苏檀见好就收。 “我……”邱青儿差点儿将自己的目的地脱口而出,好在最后瞬间堪堪顿住,“你走你的就是,我要去哪里自然会说。” 苏檀:“……” 不愧是世家大小姐,就是有底气! 既然邱青儿这么说,苏檀也没有打算再多问,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今日的小姑娘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裙,款式不甚繁琐但却落落大方,除去本身可爱的容貌,更凸显出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和特有的英气,以及原主不管怎么样都展现不出来的底气……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了放榜的告示栏下。 她们一行人赶到时,离辰时还有约末半个时辰,但眼下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有着锦衣华服的公子,也有粗布麻衣的书生,有看热闹的百姓,更有一群在护卫和丫鬟陪同下,穿着亮眼的衣裙,头戴面纱的夫人小姐。 自古以来都有榜下捉婿之说,大雍也免不了俗。 虽说还没有到正式的殿选,但只要皇榜一放,一甲以内之人,必有这一届的状元探花。 苏檀让人将马车停在稍稍靠后,既能够看到皇榜上名字,又不至于挤入人群的位置。 刚吩咐完,便听得耳畔传来邱青儿的询问,“你不下马车的吗?” “不下。”苏檀摇头微笑。 邱青儿眉头顿时一蹙,诧异的反问,“你不下?” 苏檀笃定,“不下。” 邱青儿眨了眨眼睛,“那你如何看你大哥?” 苏檀:“侧妃娘娘怎的知道我是来看我大哥的?” “我又不是傻子!”邱青儿似乎被这句话问得气到了,脸蛋儿圆滚滚的。 苏檀微笑:“我可没有说这话。” 邱青儿:“你!” 她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她自己说自己是傻子呗! 太气人了,这个苏檀真的太会气人了。 “侧妃娘娘要是想下去,可要让安乐照顾着点。”苏檀见小姑娘激动,好心地提醒道。 她的确也是要下去的,但不是现在。 苏檀说完这句话,便也不再去注意邱青儿了,因为她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稍稍打开帘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苏檀精准无误地找到了苏家几个人的身影。 苏源林氏,苏柏苏柳,还有被苏槿拉着的小苏樟。 这是一家人都来齐了。 其实她也好想过去啊…… “你在看什么呢?”邱青儿见苏檀一直望着外面,忍不住凑上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邱晴儿的眼睛都直了。 今日的苏柏穿了一身绛色的锦衣,整个人气宇轩昂,比起往日里的内敛,平添三分锋芒。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宛若鹤立鸡群。 气宇轩昂,自信卓然。 他的身边站着的该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吧? 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一看便知道他的父母言辞和善,弟弟妹妹活泼可爱。 再加上坐在自己身边的苏檀,想起他对自己妹妹的呵护,不难想,这一家子必定是其乐融融。 邱青儿很想上前将自己也变成其中一份子,但却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过去。 这么一想,她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都掉了出来。 她的父亲在她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战死沙场,母亲在生下她后不久也跟着父亲撒手而去。 她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众人都说她是祖父的掌上明珠。 但谁又知道在偌大的国公府里,她的无助与绝望。 二房的兄长,欺负她没有父母,从小便对她冷嘲热讽,祖父给她的,他都要来抢上一分。 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得抗拒。 直有一回被欺负惨了,被祖父发现,告诉自己,在那个家里她不必受任何人的欺负。 可那个时候她还小啊,又如何能够斗得过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堂哥呢。 她只能拿着祖父送给她的小皮鞭,装腔作势的做一只纸老虎。 她还记得有一次堂兄来抢她的糕点,他也不是要吃,只是见不得她吃,拿了糕点便踩在地下。 她气不过,挥起鞭子狠狠的抽了过去。 堂兄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恶狠狠地将他一把推倒在地。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就与他打了一架。 祖父知道后,便将堂兄狠狠的骂了一顿,后来堂兄便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了。 但似乎从那个时候起,偌大的国公府就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直到那一年不小心落水。遇到了萧逐野,一颗无处安放孤苦无依的心,方才有了归处。 可谁知道?如今那颗心,也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 第180章 侧妃娘娘的风度 邱青儿的目光如此明显舒坦,苏檀就是想装作看不到,都做不到。 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总觉得小姑娘这个时候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最后便也顺着小姑娘的目光望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 苏檀眨了眨眼睛,嗯哼,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小姑娘看着的方向正好是她大哥所在的位置吧? 所以,这小姑娘今天跟过来是来看自己大哥的? 想到这儿,苏檀觉得有些好笑。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 其实要说起来,邱青儿这个小姑娘本性并不算太差,她嘴上说着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但其实压根没对自己下死手。 当然,没找到机会也算其中一个影响因素。 但苏檀更多的是唯结果论的人。 她想,小姑娘或许是因为那一日大哥为她求情的缘故,所以想跟过来看看。 只是想来也是好笑,这要来就来吧,偏偏还用这般拙劣的理由,害得她以为她就是想跟着自己。 感情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不怪她想不到这一层,毕竟谁能想得到? 邱青儿看得入神,苏檀没有想要打扰的意思,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 至于其他,她也没有想着过往邱青儿和自家大哥还能有什么别的的交集。 苏檀悄无声息的将视线收回,缓缓的看向那如今还是空白的告示栏,等着告示张贴出来的那一刻。 天上的日头越来越烈,地下的热闹也越发的嘈杂。 终于,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一一对身着宫内侍卫衣裳的人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足够他们通行的路,那一群人昂首挺胸行至城墙下,在众人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告示缓缓的贴在了墙上。 随着那一张长达三丈的告示徐徐铺开,整个现场都似乎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一个男子激动的声音突兀的传出—— “我看到我了!我的名字在那里。”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呼声开始此起彼伏—— “哈哈,我也上榜了!” “我也有!祖宗显灵啦!” 众人的欢呼,亲朋好友的祝贺也开始在人群中响起。 看到这一幕,苏檀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弧度。 无论古今,无论中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金榜题名时,都是人生追求的四大喜事。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激动人心的那一刻啊…… 听着那人群中一声一声的欢呼,苏檀的目光却没有忘记去追随榜上的名字。 榜单告示是从最末一位往前贴的,越往前代表着此次的名次越靠前。 而眼下,至今都没有出现苏柏的名字。 苏檀虽说自己一直对自家大哥有信心,但在这一刻她也慌了。 再加上可偏生底下时不时传来一道唉声叹气声,苏檀的心也渐渐的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目光太过于专注盯着告示,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神色比她的还要紧张。 甚至连手都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自己的袖子,指甲盖都变得鲜红。 直到最后的一个角被浆糊粘上,最上面的那一个名字出来,苏柏二字赫然出现最右侧的榜首的那一刻,苏檀悬着的心终于终于落了下来。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比自己还不淡定的是身边的邱青儿。 “天呐!他竟然……” 但很快,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手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已经将心放回肚子的苏檀转过头看去,目光里面带着几份揶揄。 “侧妃娘娘,你看到谁的名字了呀?” 邱青儿捂住自己的嘴巴,感受着它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想要直接反驳苏团说自己没看什么,最后却还是决定这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 她轻轻咳嗽一声,将手放下,接着又抬起了手,指向榜首的位置,“那个,是你大哥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所谓一些。 苏檀微笑点头,“是的,我大哥。” 她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自豪与骄傲。 邱青儿有些羡慕,如果这一刻自己是她,那该有多好。 “那就恭喜你喽!”她其实还想酸一酸苏檀,可这句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终究只剩下下了一声恭喜。 苏檀心里好笑,脸上却是郑重的接受了小姑娘的这一句祝福,“多谢侧妃娘娘。” 她知道邱青儿这一下定也是真心实意的,可奈何就是性子太别扭了。 但是没有关系,人总会长大的嘛。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快乐,总有一天她不需要用这样别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总有一天,她苏檀也会找到属于她的自在之处。 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会去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侧妃娘娘。”苏檀眨了眨眼睛,“我要去和我大哥道个喜。” 邱青儿抿了抿嘴角,轻轻“嗯”一声,“那你去吧。” 苏檀挑眉:“你不去吗?” 邱青儿瞪眼,“我去干什么?” 这话问的,可当真是理直气壮。 苏檀又眨了眨眼睛,“有一句,不知道侧妃娘娘听过没?” 邱青儿古怪的撇了苏檀一眼,“什么话?” 苏檀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都来了,还是孩子,大过年的,天都黑了。” “什么意思?”邱青儿皱眉,不解。 苏檀长叹一口气,“意思就是你人都到这儿啦,当真不去恭喜一下我大哥吗?虽说我只是一个妾室,但侧妃娘娘得有侧妃娘娘的风度才是啊。” 苏檀想,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她应该要让萧逐野给自己封一个天下第一好侍妾的封号。 谁家好人还给侧妃找台阶下呀? 普天之下,挑三拣四也就只有他苏檀一个了。 邱青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似乎有些犹豫,但又着实是心动。 最后下巴一抬,“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侧妃就去给你大哥添个彩头吧。” 说罢,小姑娘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精准无误的朝苏柏的方向走去。 那模样活像一只得意的小孔雀。 苏坦看着她的背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声来。 呵,好一个死鸭子嘴硬。 小姑娘全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 第181章 公子可有婚配 虽说邱青儿走到最前面,但是到了苏柏他们跟前时,小姑娘还是明显的胆怯了起来,放低了步子。 苏檀见状便快步走了上去,她虽着着一身男装,但苏柏明显一眼就认出了她,眉头一挑便大步朝苏檀走来。 苏檀赶忙快步上前喊了一声:“大哥。” 苏柏颔首,看了看她,目光顺着她的肩膀一侧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你怎么来了?”苏柏问。 苏檀微笑:“大哥今日夺得头筹,我怎能不来观摩风采?” 她笑得灿烂,目光澄澈,宛若三月里的朝阳。 苏柏闻言,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一下。 “伤都好了?”他压低声音。 身后的苏父苏母也已经朝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檀眨了眨眼:“已经都好全了,他们不知道吧。” 苏版眯了眯眸子,轻轻点头。 在这种事情上,虽然没有特别提示提醒,但兄妹二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不想让自家的苏父苏母跟着担心。 来都来了,邱青儿自然不好一直躲在苏檀身后一声招呼都不打,可让她自己开口,她又觉得有些别扭。 于是乎,小姑娘挺了挺腰,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檀哪里听不出来小姑娘的暗号,当即便微微一笑道,“大哥。邱小姐今日也来了,说是想看看榜首是谁,谁知是我大哥。” 她不好在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是三皇子侧妃,所以便也用了小姐称呼,反正不介绍真实身份苏柏也认得出来。 苏柏闻言,神色未变,只轻轻的朝秋青儿颔首,道了两个字:“多谢。”。 邱青儿心意一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垂下眸子,小声地道了一声:“恭喜你。” 苏父苏母带着众人快很快就来到了几人面前,苏柳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苏檀,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 “嗯哼~”他轻轻咳嗽一声,“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呀?怎生的如此俊秀?” 苏檀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说话的?” 这小子几日不见,倒是学的油腔滑调了起来。 “这不是你说的,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苏柳灵活侧身一躲,又朝邱青儿道,“这又是哪家的姐姐,怎生的这般漂亮?” 苏檀:“……” 她是让他学得麻溜一点,圆滑一点,但不是让他学得没皮没脸! 但见邱青儿没有生气,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丢了几个眼刀子过去。 苏父苏母今日显然是高兴极了,朝苏檀道,“檀儿,你大哥高中了。” 苏檀点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看到了。” 今日苏柏高中,该是是十年来苏家最为开心的事儿了。 谁又能想到? 山重水复无路时,竟能迎来柳暗花明。 苏檀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要感谢一下萧逐野,毕竟若非有他的帮忙,苏柏便是有再多的才学,也无法踏入这贡院的门槛。 罢了,就今日回去再好生和他道句谢吧。 “今日可能回家?”苏母朝苏檀道,眼里的期盼之情不言而喻。 这种时候,一家人自然是希望团圆庆祝的,不然苏槿也不会带着幼弟回家。 但…… 苏檀看了一眼身后的邱青儿,又看了一眼苏柏,犹豫了一下,“娘,我……” 谁知苏檀刚开口,苏母便先一步拉住了邱青儿的手,“你是檀儿的朋友吧?既如此不如一起去我家做客?” 林氏今日着实高兴坏了,她虽没有听清苏檀和苏柏之间的所有对话,但听到了她和自家儿子介绍时说这是什么小姐。 她也没有想这么多,就当是苏谭在新认识的人。 苏檀吓了一跳,生怕邱青儿生气将林氏的手甩开。 真要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只这么一来,林氏难免会知晓邱青儿的真实身份,怕又会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了她。 好在邱青儿并没有甩开林氏的手。 只见她嘴角动了动,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她道好?苏檀心中诧异,转头看小姑娘。 只见她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压根就不去看自己。 苏檀哑然失笑,既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是回去吃饭,多双筷子的事情,也没有什么。 一些人正要离去,突然人群里面出现一道突兀的身影,快速地冲到了众人面前。 “这位便是苏柏苏公子吧?”那是一个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穿着锦衣华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苏柏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见自己找对了人,那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子眼角眉梢都笑出了细纹,没有被苏柏拒绝,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哎呀,苏大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俊朗不凡,不愧是文曲星下凡!” 苏柏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识的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中年男子更加用力的握住。 苏柏皱眉,“这位老爷可有什么事情?”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苏柏身边的苏父苏母,眼睛一亮,转头又握上了苏源的手,“这位是苏老爷吧?” 饶是多年来的商人经验,左右逢源,苏源都怔了一下,但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子又是一顿夸,“哎呀,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怪不得苏大公子如此的一表人才,原来苏老爷也是这般的卓尔不凡!” 说着又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林氏,“这位想必就是苏夫人吧,当真是慈眉善目,贤良淑德啊!不愧是苏公子的母亲!” 他说着,旁若无人似的,将所有在场的人都夸了一遍,连邱青儿也没有放过。 最后来了一句:“你们可当真是一家人啊,都这般的整整齐齐!” 只他虽如此的热情,但很明显的是,苏家一家人都不认识此人。 众人没有做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甩袖而去给人脸色。 苏父便以当一家之主的身份询问,“不知兄台所谓何事?” 那弥勒佛一样的男子眼睛一弯,轻轻咳嗽一声,“苏老爷,不知道大侄是否成婚,或是可有婚约在身?” 这关系拉的,短短几句话,便已经从苏公子到了大侄了。 这话一出来,苏家众人也就明白了此人前来的用意了。 一直有道是榜下捉婿一说,只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能这么快的落在了苏柏的头上。 苏源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苏柏。 要说起来说苏柏如今也将近二十,有道是先成家后立业,一般的男子在这个岁数,大多都已经娶妻生子。 但苏柏一心向学,做父母的便也没有阻拦。 只如今既已科举成功,那这婚姻大事自然也该提上日程,若真能在此为苏柏选一个良缘,也算是一桩佳话。 于是苏源便摇了摇头,“尚未婚配,无约在身。” 那弥勒佛似的中年男子一听,眼睛都几乎笑没了,“如此吗?那当真是太好了。在下有一小女,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如今尚未婚配,待字闺中,温柔贤淑,不知……” “不行!” 不等那人说完,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在众人身边响起。 第182章 若非第一,岂非辜负 或许是二人声音过大,以至于整个现场在他们声音出来之后,都有一瞬间的安静。 苏源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他的印象里,自家的大儿子向来是平和而又冷静的,几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激动的时刻。 而另一边的苏檀则是看着邱青儿,眼神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说的是他大哥的婚事吧? 这邱青儿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看上他大哥了? 刚被这个想法震惊的苏檀,很快便自我否决了,毕竟这秋青儿对萧逐野的狂热,谁人不知谁能不晓,就算是当年的原主也不遑多让! 很快,邱青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在接收到苏檀的目光之后,邱青儿轻轻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做决定,婚姻大事,哪能这么草率啊!万一是嫁不出去的姑娘?” 最后一句话,邱青儿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苏檀听到了。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声,这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源方才也只是一时上了头,被邱青儿这么一说,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赶忙道,“抱歉,这位老兄,这种事情不是一锤子买卖,若是有缘,还是从长计议罢。” 其实这话也就是客套客套,任谁也知道这也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那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子听了还想说什么,但见苏柏冷下了脸,便也只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讪讪离去。 今日在场的俊才何其之多,也不见得非得要榜首第一的苏柏。 他若无意,他又何必在意?毕竟真到了殿试之时,谁是第一还说不定。 这样的一场小闹剧便在众人的拒绝下平息而结束。 一行人朝外走去时,果不其然还有不少公子被人拦住,更甚者还有直接询问生辰八字的,但大多数还是家里的长辈或管家出马。 苏檀几乎叹为观止,正继续走着,忽然一个东西朝自己丢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接住。 一只粉红色的上面绣着蝴蝶的香囊,安安静静,不偏不倚地躺在她白净的手心。 苏檀眨了眨眼睛,顺着东西来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小姑娘羞涩地朝苏檀掩唇一笑,又快步跑开了,留下苏檀差点儿在风中凌乱。 啊,这?不是,那啥…… 苏檀捏着手里的烫手山芋,很想说,第一小姐他不是这一届的考生,第二他更不是男人啊。 但显然其他的人似乎并不觉得这事情尴尬,反而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邱青儿都跟着弯了眉眼。 苏檀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转头便看到了笑的最贼兮兮的苏柳。 她一把将粉色香囊塞了过去,“给你了,不准丢!” 苏柳哪里肯接,当即就要扔了,苏檀眼睛一瞪。 苏柳如今倒是还真的听苏檀的话,下意识的就不敢丢了,二人正僵持着,便又看到一个小姑娘朝他们跑了过来。 苏檀嘴角一抽,不会还来吧? 但见那小姑娘却只是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看着拿着香囊的苏柳,微微一笑道,“这位拿了我家小姐香囊的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苏柳撇了撇嘴角,还没说话。 一旁的苏樟突然喜滋滋的冲着上前朝她道了一声,“姐姐,我哥哥叫苏柳!我叫苏樟!” 奶声奶气的嗓音,差点儿甜到了人的心里,那侍女一听便也笑了,眨了眨眼睛,“苏樟弟弟,谢谢你。” 说完,便跑开了。 一旁的苏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转头看自家最小的弟弟,“你在干嘛?” 苏樟朝他滴溜溜地将眼睛一转,又道,“哥哥,那姐姐好看,好看的姐姐。” 众人又纷纷没忍住哄堂大笑,瞬间整个世界只有苏柳一人受伤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此事,众人也只当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当真凑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很快一行人便上了马车,秋蝉也没有阻止,便跟着马车一同回了苏府。 随着苏家人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巷的深处,不远处一间酒楼的雅座里,两道身影正迎窗而立,目光望着下方众人。 站在前面的是一道身着素色衣裳,神色温和的男子,在他身后的则是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无奇的护卫。 男人将目光从那远去的马车上缓缓收回,唇角勾了一抹温柔的弧度,“这一家子还真是热闹。” 墨七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自家主子的这句话。 若说起热闹,自家主子出身皇家,宫中嫔妃,皇子,皇女众多,真要说起热闹,那里难道不热闹? 所以他不懂主子这样的感觉是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要完成先皇后交给自己的使命——保护好主子,主子要什么,他都要帮他实现。 墨七道:“公子,此次竟当真是那苏柏夺得第一。” 萧平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他若不拿第一,岂不是不辜负了三弟的一番辛苦筹谋?” 墨七不解,“苏长青拿第一,今后正式步入朝堂,岂不是就成了三公子的最佳助力?” 萧平津笑得越发的温和。 第一好吗? 第一,当然好啊…… 若非第一,有些事情怎么做得了数呢? 但至于是臂力是助力还是掣肘,那就不好说了。 萧平津转身,“今日的喜讯,记得告诉邱家那些人。” 第183章 人不能够活在过去 苏柏得了榜首第一,苏家人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回到苏府,一大桌子菜便已经准备好了,众人净手落座,一大家子便将整张桌子占了个满。 起初苏檀还担心邱青儿会有些许不适应,但许是因为她是客人的缘故,苏家众人对她便十分客气。 就连苏柏也并没有因先前之事露出不满之色。 苏檀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邱青儿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便也放宽了心,这一顿饭也算是吃的其乐融融。 待得用完饭,苏父苏母又拉着苏檀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将她和邱青儿送了出门。 苏柏更是一路将二人送至巷口。 回去的路上,苏檀觉得邱青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只见小姑娘坐在马车一侧,话也不和自己说,脸上也没有了在饭桌上时的笑容,更没有了先前那股子跟着自己回苏家的骄傲的小孔雀的劲儿。 苏檀心里诧异,便出声询问。 她想,这人既然是去自己家里做客,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些的。 真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也跟小姑娘说声抱歉。 谁知邱青儿幽幽地看了苏檀一眼,嘴角紧抿。 就在苏檀以为对方不会开口了,却听她似用一种近乎幽怨的语气道:“原来你家竟是这般。” 苏檀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家怎么啦?也没吃你家大米呀。 邱青儿见他看着自己一脸疑惑,心里那股子说不出的感觉不由得越发强烈,最后更是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撩开窗帘望着窗外的风景,再也不看苏檀。 苏檀:“……” 好吧,谁家少女能没点儿心事呢? 小姑娘真算起来,还在青春期呢,更何况这是国公府的小姐,有点个性,她懂。 于是乎,苏檀也就不再多问,甚至还将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主打的就是给足她个人空间。 虽然看着外面的风景,但邱青儿却也察觉到了苏檀的动作,心里的郁闷更强烈了。 她知道今日在苏家所看所听都是苏家最为真实的一面,苏府比之自家国公府,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偏偏,这顿饭给自己的感觉,却又是她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苏家人口虽多,可比起自己在国公府时吃饭的来说,其实也并不算多。 但不同的是,在国公府吃饭时,大多数是下人和堂兄家里的人。 苏家热闹,他们自然也热闹。 可但那些热闹不是属于自己的,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但这么多年,她也这样过来了,毕竟自己在国公府里有这么多人伺候,更是自家祖父的掌上明珠。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苏家…… 明明都是女儿,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够像苏檀这般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爱护自己的兄长,还有一群听话的弟弟妹妹? 这么一想,便是有一个侧妃的名头,在她的面前连一丝一毫的优势也没有了。 马车就这样回到了府里,邱青儿不说,苏檀也便不会再多问,二人便在岔路口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锦鲤见苏檀回来,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姐姐怎么样?” 她也知道今日苏檀出门的目的,她是年纪太小,否则也想跟着出去。 苏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 小锦鲤眼睛亮晶晶的,连蹦带跳的欢呼起来,“姐姐的兄长也太厉害了,不愧是姐姐的兄长呀!” 她鲜少有这般活泼的时候,这一跳不由得把苏檀给乐着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今日在外头看到的那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中年男子。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她家的小锦鲤也有这般拍马屁的天赋呢? 秋蝉在一旁,看着二人欢喜的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正要说话时,苏檀却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进了里屋。 秋蝉不解,但也没有阻止。 进了里屋,苏檀松开秋蝉的手,大步走向自己的梳妆台,滴滴咕咕的捣鼓了一会儿,又转身回来。 “这个给你。”苏檀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秋蝉皱眉,并没有伸手。 苏檀见状,索性一把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怀里,“哎呀,你打开看看嘛。” 秋蝉拗不过苏坦,只能将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一只绿油油的翡翠镯子躺在里面,宛若一汪清水。 秋蝉脸色微微一变,她在三皇子府里服侍了这么多年,又有在后宫待过,自然明白有些物件虽看似简单,但实则贵重。 下意识地将东西推了回去,“夫人,这……” 苏檀微微一笑,赶忙拦住,“秋婵,我今天心情好,你就让我送你一点东西吧,这不是我自己在外头买的,不是府里的东西。” 她说完还特意眨了眨眼睛。 秋蝉摇头,“这东西太贵重了,夫人,我不能要。” 他语气正色,没有丝毫的贪恋之色。 苏檀见她神色冷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过那种那盒子,直接将里面的手镯拿了出来,接着将秋蝉垂在身旁的手一拉。 秋蝉下意识的要挣扎。 “秋蝉。”苏檀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十足的威胁,“你若是动了,这镯子掉了,可算你的哦。” 秋蝉神色微微一怔,那镯子便顺理成章的套上了他的手腕。 苏檀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的拉着秋蝉的手晃了晃,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自家那臭小子的眼光还挺好。 这镯子她是没空去买的,所以便委托给了苏柳。 秋蝉看着苏檀眼角眉梢都带着的笑意的撒娇模样,刚想说什么,却被苏檀先一步抢了前。 “其实。这手腕上还当真是要带上什么东西才能好看一些的。”苏檀眨了眨眼睛。 听到这句话,秋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上镯子。 原来她知道…… 在那天与她说完自己和春琴的事情之后,她便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 因为那是在进三皇子府时,皇后送给她和春琴一人一只。 如今情分已尽,镯子自然是不会再带了。 其实在很多年前这镯子就不应该戴在手上,只是人总归是舍不得的,毕竟世人大多喜欢活在过去。 但…… 秋蝉转了转手中的镯子,朝苏檀微微一笑,“多谢夫人。” 人也应该活在当下,活在未来不是吗? 就像曾经有一只白色的镯子,她也曾经取下过,空落落的一段日子,又重新被填满。 苏檀听到这句话便知道秋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便不再多说。 和聪明人打交道便是有这一些好处,可比和小姑娘沟通顺畅多了。 她生了一个懒腰,又扭了扭脖子,语气幽幽,“唉,今天出去一趟还真是有些累着了。所以秋蝉,你帮我去厨房吩咐一下呗。” 今晚还是准备一下,该说不说,自家大哥能够成为榜首第一,这件事情还确实少不了萧逐野的功劳。 作为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感恩之心还是不能少了的。 而且如果她猜得不错,萧逐野那狗男人,今天晚上绝对会摇着尾巴过来。 秋蝉当即点头应去。 不出苏檀所料,傍晚的时候,那道齐长的身影负着手,唇角带笑的踏进了含光院。 在看到那张笑语盈盈,春光明媚,宛若三月桃花的娇艳脸庞,萧逐野唇角的笑越发的深了。 第184章 偷偷摸摸去看他 “看到了你大哥的成绩了?” 见苏檀这般热情,萧逐野也没有藏着掖着。 话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苏檀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这个时候说自己不知道,那也着实是太假了。 “此事还需要多谢谢爷。” 苏檀将人迎进里屋,看着饭桌上的琳琅满目,萧逐野忍不住低低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揶揄,“这便是你的答谢方式?” 苏檀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狗东西,脸上却笑得越发的甜美。 绕到萧逐野身后,给他轻轻地捏了一下肩膀,“爷在外辛苦的一天,还没有用晚膳呢。” “所以这是犒劳?”萧逐野挑眉。 苏檀哪里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还是装作不懂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是?那犒劳是什么?” 苏檀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只如今相处这么久,如今苏檀摸到了拿捏萧逐野这狗性子的些许方法。 于是乎,苏檀伸手夹了一块狗男人爱吃的鱼肉放进他的碗里,声音也带了几分娇娇滴滴的味道,“爷无论想做什么事情都还是先要用过晚膳才行嘛。” 萧逐野撇了苏檀一眼,明知道这句话里有三分的是因为苏柏夺得榜首的缘故,但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 碗里的鱼肉也似乎比之往日更加的美味。 苏檀很清楚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是少不了的,吃过晚膳之后便就跟着萧逐野乖乖的上了床榻。 感受到苏檀的格外柔顺,萧逐野也没有像死命的折腾。 苏檀很明显感受到了男人今夜的变化,甚至在她说疼的时候,他还会慢慢地停下来,照顾一下她的感受,让她适应。 若换做以往,这狗男人都只会顾着自己的快活。 但她没有将萧逐野的变化往情份这一块想,只当是这狗男人今日心情好,活儿干得漂亮,所以对自己也多了几分温柔。 二人云雨一番之后便相拥而睡,一觉天明。 自放榜到的殿试,还有半个月的日子,究竟结果如何,还得靠殿试之后方才能定夺。 但这事,苏檀对自家大哥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用现代的话来说,这贡院科考便如同笔试,最后的殿试就像是面试。 自家大哥向来沉稳,进退有度,就算不是状元之才,但前面三名总会有一席之地。 毕竟是第一,皇帝总归是要考量的。 于是乎这半个月苏檀也就没再往苏府跑,自己该吃吃吃吃,该睡睡就睡睡,该吹风就吹风。 也有好几回,与邱青儿打个照面。 如今的邱青儿在见到苏坦之后,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见面就要“弄死她”的敌意。 只小丫头到底性子别扭,每每看到苏檀似乎想说什么,却都还是轻轻哼了一声,便扭头离开。 苏檀也无意跟她计较,如今这府里后院只有她,邱青儿还有莫黛三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苏檀也不觉得日子难过。 但若是有机会出去,她还是会选择离开,但他如今也知道往激怒邱青儿这条路,已经是行不通了的。 偶尔苏檀也会想起,若是早知道春琴的那些心思,还不如让她将自己送出府去,也免得后面又有那么多的事端发生。 殿试之事还是由萧逐野来负责,也就是那日放榜出来,苏檀看到了这男人之后的几天,便又不见他的踪影。 邱青儿似乎也因为什么事情忙碌了起来,时不时便能看到她从含光院经过的身影。 倒不是苏檀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而着实是这含光院是后院要出去前院的必经之路。 在邱青儿又一次出门时,苏檀忍不住问秋蝉,“咱们侧妃这段时日出府几次了?” 还真不是她有什么八卦的心思,但日子无聊,八卦一下也无妨不是? 秋蝉看了苏檀一眼,摇头,“不知,但侧妃娘娘似乎每日都会出去一次。” 苏檀惊了一下,“每天?” 秋蝉点头,“其实邱小姐出府的时辰都是在这个时候。” 苏檀嘴角一抽,明了了。 得,这话可不是说邱青儿,而是说她睡懒觉不起来,所以才没有看到秋青儿出去的意思呢! 倒是没有想到秋蝉如今也会这样高级的骂人的方法了。 想到之前邱青儿在府里的日子,苏檀轻轻笑了一下,“多出去走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很明显萧逐野对邱青儿并没有多大的喜爱,这样将一颗心扑在男人身上,还不如用来多多取悦自己。 这厢邱青儿出了门便直奔大雍皇城的书楼。 见是她来,那书楼的掌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还是主动迎了过去,眼里多了几分轻松。 “这位小姐,前些日你要的那批书来了。邱青儿朝楼上看了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往楼上走去。 见邱青儿头也不回的身影,书楼老板忍不住挠了挠头,心想这小姐性子当真是古怪,前几日就开始过来。问自己有没有这些书卷,说她想要。 他一听名字便知道这些书珍贵异常,他这小小的书楼哪有这一些好书,但偏偏这小姐又拿了银子说让他去寻,说等她用完,都送给他留着。 如今这花了大价钱寻了过来。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奇了怪了。 只腹诽归腹诽,老板也没有做多,想,只将手中的那几册书籍让人用布包包了起来,准备待会儿邱青儿离开的时候,让她一并带回去。 这是邱青儿连着第七日来这书楼了。 她要的,自然不是为了那些书。 而是,她想见一个人。 目光在书楼里逡巡一周。不出意外的依旧没有看到那道身影,邱青儿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昨天,她就觉得或许不会再看到那个人了,都已经考完了,还来这书楼做什么? 但她还是想要再来一次,用另一个身份和他道一句“恭喜”,而非那天在众人嘈杂之下,那简单的两个字。 正想着,突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第185章 少女心事总是春 “苏长青!” 邱青儿没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这个这段时日几乎夜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名字。 苏柏看着那道带着面纱的身影,目光闪了闪,紧着接着快步向前,“姑娘。” “你……”邱星儿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又如何说起。 其实她今天来就是想要和他光明正大地说一声恭喜,可人站到了面前,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苏柏告诉她,他叫苏长青。 而如今告示榜上张贴的名字榜首之名为苏柏,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苏长青就是苏柏呢? 可若是假装不知,那她今天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邱青儿有些懊恼,怪自己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些,眼下这临时抱佛脚的滋味可当真难受极了。 好在她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先假装问他考得如何? 邱青儿微微一笑,“前些日子出了告示,不知苏公子成果如何?可有中榜?”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俏皮温柔一些,不像是那天在府里面对苏檀之事时见到的那般无理。 不知为何,即便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是有些心虚。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担心会受到他的厌弃。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除萧逐野之外的男人有这般的情绪,可就是忍不住。 邱青儿虽然戴着面纱,但苏柏却似乎能够感受到面纱下面那张脸的忐忑不与不安。 他嘴角抿了抿,将手中的匣子扬了扬,“多谢小姐的馈赠。苏某本次榜上有名。” 他没有立马说自己的名字,而是只告诉她最终的结果。 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担忧,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偶遇,本该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湮灭。 但一想到他在王府那天自家小妹被人陷害时,慌张无措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萧逐野捏在手中的模样,心还是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一下。 其实自家妹妹说的没错,这个人哪里来的脑子能想出那样的方子去害她呢? 毕竟自己当初被邱远峰抓进秋府。是她知晓此事,偷偷让丫鬟给他送了吃食。 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又怎能做出那样想真正将人置于死地的事情呢? 不过是一个被宠大的孩子,一只装腔作势,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罢了。 其实在书楼见到邱青儿的第一眼,听到这道声音时,踏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儿就是当初自己被邱远峰折磨时吩咐给自己送吃的那个人。 他没有想到他们真正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他想那天从萧逐野手里救下她,就当还了对自己的救命一饭之恩。 可如今,这纠葛却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因为——他竟是不想就此结束。 循规蹈矩的君子,在将近在近乎二十年的岁月里,第一次想打破内心的桎梏,尝一尝禁忌的味道。 就像那春日里悄悄探出雪地里的嫩芽,感受着春风的轻拂,情不自禁的向外延伸,再延伸。 “你……”邱青儿眨了眨眼睛,佯装淡定开口,“那你的名字在哪里?” 她只是顺口一问,并没有指望对方会告诉他自己就是苏柏。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男人唇角勾出了一抹极浅但却又明亮的笑容。 “第一。”苏柏轻声道。 邱青儿面纱下的瞳孔猛的瞪大。 第一?! 她惊诧的不是这一个名次,毕竟名次早已经了然于心,她震惊的是,苏柏这不就等于是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吗? 她的心像是敲响了一只大鼓,她想假装不知道第一名的名字叫做苏柏,可是眼下的此情此景,又如何能够按耐住心中的那一份悸动? “可是……”她深吸一口气,佯装不解,“排名第一的人不是叫苏柏吗?” 苏柏再次颔首,“是,第一是苏柏,第一也是苏长青。” 他就这样的告诉了眼前的人自己的真实的身份。 哪怕面纱下的那一个人似乎并不打算告诉自己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没有关系,他无愧于心,他没有欺骗,那就好了。 “你,原来你就是苏柏啊!”邱青儿长嘘了一口气,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轻笑一声,“怪不得我在榜单上没有看到苏长青三个字,我还以为你……” “姑娘以为苏某方才说谎了?”苏柏适时地接过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邱青儿微微一震,这……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但不等她开口,苏柏又道,“只不想姑娘竟也去看了皇榜,姑娘是在寻找苏某的名字吗?”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邱青儿的心又像是被猛地敲了一击重锤。 她慌乱地解释,“不,不是的,我只是陪朋友去看了一下。” “陪朋友去看。”苏柏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陪朋友去看的又是谁呢?” 姑娘的心思到底像一只小小的香囊,不见其意,但闻其香。 苏柏很贴心的,没有再继续为难小姑娘,轻轻地颔首,“此番高中多谢姑娘的馈赠。既然考完,那这些书籍也该还于姑娘。” 邱欣儿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木匣子,没有立马接过,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这里面的于你而言是否有用?” 苏柏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有用的。” 其实要说起来真正有用的还是自家小妹从三皇子府送出来的那几套书册,甚至里面还有一些他从过往未曾接触过的,但颇为符合当今心意的理论。 而眼前的小姑娘送来的几卷书,其实他过往也大致看过,但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听到她失落的声音。 小姑娘还是好哄的,听到他这样说,果不其然,语气都欢呼雀跃了起来,“真的吗?那就太好了!” 邱青儿似乎是找到了能够继续支撑下去,自己下去的动力,忙不跌道,“我先前叫掌柜的又去寻了一些书卷,今年你得到了榜首,那必须要参与殿试的,那些书你要不就拿回去看吧,希望你能够在殿试上也得到一个好的名次。”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邱青儿呼吸都有些急促,面纱都跟着轻轻摇摆。 苏柏挑了挑眉,缓缓一笑,“定不负姑娘期许。” 这就算是一个约定在一汪毫无波澜的池子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涟漪,两片心湖。 邱青儿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苏柏,苏长青,恭喜你。” 她定声道。 第186章 苏家状元郎 殿试之日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终于到来。 虽然不是自己考试,但那一日的舒檀也是格外的紧张。 好在不出所料的是,结果成绩出来之后,苏柏不仅名列三甲之列,更是一举拿下了状元! 得知这个消息的苏檀几乎喜极而泣。 不用想都知道此时的苏父苏母该有多么的高兴。 她并不指望一个家族靠着苏柏就能实现阶级的飞升,但这个时代终究是士农工商,苏柏能走向仕途,对于如今的苏家而言,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苏檀决定今日要好好的庆祝一番,但她却没有打算回苏家。 这段时间萧逐野又开始忙忙碌碌,虽然他对于自己过往回苏家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但是她心里清楚—— 有时候该做做样子的事情还是得做做样子。 否则这一天天的往外跑,哪天狗男人要是想秋后算账,那便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而且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她什么时候去不都是可以?更何况这个时候,给苏柏锦上添花的人,绝对是少不了的。 于是乎苏檀变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今晚等萧逐野回来之后陪他好好的聊聊天,缓解一下这阵子公务的劳苦。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逐野没来,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看着眼前神色有些别扭的小姑娘,苏檀朝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小锦鲤点了点头,让她先出去之后,才笑着望向邱青儿,“不知侧妃娘娘今日来寒光殿所谓何事?” 邱青儿却没有立马回答她,而是扭头望着小锦鲤飞奔而出的背影,嘴里喃喃,语气颇有几分不满,“干什么跑这么快?我又没有想要吃了她。” 苏檀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你今日是没想要吃了她,但是你前些日子表现得可比要吃了她更恐怖。 这总不能跟每个人都有像她一样插科打诨吧?小姑娘没有见你就躲,都已经算很好了。 只这一些话苏檀并不会说,笑着道,“孩子正好有点事情要出去。” “事情?她能有什么事情?“邱青儿哼了一声,“我看她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檀大惊。 她竟是没有想到邱青儿居然还有这等觉悟! 可问题是,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台阶她都给摆好了,你自己却非要踹了它。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邱青儿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问题,心想这不是自己把自己比喻成蛇吗? 小姑娘气得狠狠跺了跺脚,转头在苏檀对面坐下,猛地灌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这才觉得舒坦了不少。 不知道苏檀用了什么东西让这酸梅汤做的格外的好喝? 她上次回去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让章华院的小厨房也跟着学着做,但不知怎的总没有这个味道。 邱青儿情不自禁地又猛地吸了一口,这才缓解了自己一路过来身上带着的暑热。 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真没有想到,你家大哥居然成了本次科举的状元郎。” 苏檀:“?” 又是说苏柏的事情,该不会? 苏檀心里顿时闪过一丝警觉,眸光微微一闪,“侧妃娘娘不会是看上我大哥了吧?” 她虽是玩笑话,但其实也是提醒提醒邱青儿。 她无意棒打鸳鸯,但以邱青儿如今的身份,和自家大哥这二人要是当真有什么,且不说究竟是谁有意谁无意,一旦被萧逐野知晓,那一定是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想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邱青儿神色微微一凛,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小姑娘几乎是急切的出声,“你说什么?我怎么会?” 苏檀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不会就不会。” 只是小姑娘如果不会的话,紧张什么?脸白什么? 再一想之前自家大哥过来时救下小姑娘的这一幕,苏檀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顿时又更加明确了。 虽然不见得邱青儿知恩图报到要以身相许,但难保那个时候…… 而且如今自家大哥夺得了状元,难保小姑娘不会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侧妃娘娘如果没有的话当然是最好,毕竟整个大雍皇城,谁不知道你爱慕殿下多年,方才我也只是开一个玩笑罢了。”苏檀微微一笑,自己把话圆了回去。 话是圆回去了,但邱青儿再傻也不至于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小姑娘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咬了咬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今日过来只是想,你既然是府里的侍妾,你大哥有了好消息,我作为侧妃,应该来恭贺你一番,并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小姑娘“蹭”的一下起身就往外面走。 看着她的背影,苏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希望这只是小姑娘一时上头的想法罢了,否则只怕是还真的要出大事。 但转念一想,自家大哥也没有什么机会再与小姑娘见面了,此事不管如何,也只能剩下了不了了之,便将悬着的心又稍稍的放了回去。 傍晚,萧逐野到含光院时,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苏檀看出了他的开心,第一时间上前跟他道喜。 萧逐野愣了一下,挑眉笑道:“你跟爷道什么喜?今日你大哥获得状元,不该是爷和你道喜吗?” 苏檀眨了眨眼睛笑道,“又不是妾得了状元,爷和妾道什么喜?但殿下忙活得这么长的时日,今日听所有人都在夸赞本次科考的公正无私,不管是状元,还是探花,都属实是实至名归。想来殿下也定是十分欢喜。” 成绩一出来,此事便在大街小巷传开了,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而本届的探花郎更是在众人围观下打马游街。 苏檀虽然没有去见识探花郎的风采,但府里的小丫头传的神乎其神,有道是:面容俊朗,身姿绰约,整一个天人之姿了得。 听到这儿,她便知道这一届的考生绝对差不了,毕竟就连自家大哥那也是能够靠脸吃饭的人啊。 在这不仅还要看学识还得看脸蛋的年代,这探花郎就算是怎么样,也不能够比自家大哥差吧? 所以怎么看,这个事情萧逐野办的是顶好的,不然以这狗东西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会露出这样的欢喜模样。 或许,大概,自己能趁着狗男人开心的时候,狠狠敲诈他一笔? 这么一想,苏檀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第187章 他说他爱她 “你笑什么?”萧逐野挑了挑眉,看向苏檀的眸子里带了几分不满。 倒不是当真不准她笑,只是眼下这女人的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算计。 苏檀眨了眨眼睛,“实在为爷高兴。” 萧逐野:“你又在高兴什么?” 苏檀想,这个狗东西还真的是最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再问砂锅到哪里。 世人无不喜欢有付出就有收获,爷乃是此次的科举的主事人,如今皇城大街小巷都在赞许爷的功绩,妾也深感荣幸,也算是所愿皆得。” 萧逐野是没有想到苏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尤其是那一句“所愿皆得,又怎能不欢喜”。 要说起来,此次科考,似乎是他搬出皇宫后,拿在台面上做的第一件大事。 过往这些能在台面上轻易做出成绩的差事,他那父皇大多是交由老二去做。 而这一次他最初也并非他父皇的第一选择。 是因为他那大皇兄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了之后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虽知晓,但他并没有拒绝。 他知道想达到心中的那个目标,就必须要有所成就,故而对于这件事情他也着实十分卖力。 好在最终的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苏柏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下意识地揽住苏檀,在她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你们苏家,倒是爷的福星。” 苏檀挑眉,哪里不知道他说“福星”的是自家大哥。 她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殿下是因为大哥得了状元,所以才对妾也说这样好听的话。所谓的爱屋及乌,看来妾就是那只乌了。” 这话可谓要多茶里茶气就有多茶里茶气,可落在萧逐野的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新奇。 他忍不住低低一笑,伸手捏了捏苏檀的下巴,“谁告诉你这般说话的?什么爱屋及乌,什么你就是那只乌,当真是满口的胡言乱语。”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明显更加和煦。 顿了一下,又道,“真要这样说起来,你也是那间屋子才对,哪来的乌?”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苏檀的意料了。 他的意思是告诉自己,她才是如今一切的源头? 不对,她怎么给绕进去了。 她是源头,但是不是萧逐野刚刚那句话的源头,狗男人心里只有权势,对于这一些甜言蜜语,如今说得是越发的顺嘴了。 什么爱屋及乌,不就是因为苏柏以后能够为他所用吗? 若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苏柏在朝堂之上,千万不要与萧逐野扯上任何的关系。 这也是为何苏柏的科举考试,她宁愿自己一开始绞尽脑汁,也不去求萧逐野的原因。 但如今来看,似乎已经避无可避了,已经上了他的这一条贼船,那也只能事后再想想法子,尽量让自己的事情不影响苏柏的前程。 但他也知道像萧逐野这般权衡利弊之人,倘若苏柏当真有真才实学,该是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毕竟他于萧逐野而言,只是一个待在后院里的侍妾罢了。 想到这儿,还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凉。 她努力地笑着,这才将心里的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稍微掩去。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抹情绪的细微变化,竟被萧逐野给抓了个正着。 男人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那一张嫣红的唇上,漆黑的眸子像是可以洞明世间一切的隐匿。 “怎么了?”萧逐野开口。 苏檀吓了一跳,赶忙摇头,“没什么。” “你有心事。”萧逐野笃定地道。 苏檀心想,不愧是狗东西,这嗅觉当真敏锐得很。 但她自然不能跟他讲实话。 深吸一口气,苏檀咬牙抬头,“妾只是觉得,只是科考,爷便要这般早出晚归,若是今后爷要干更大事情,岂不是越发忙碌起来,日后人也就……” 这心思…… 萧逐野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揶揄,没等苏檀说完便道:“你这是在担心爷,还是在担心爷以后不会来看你?” 苏坦“!” 妈耶,这世上竟有如此自信的男人! 但该说不说,狗男人给她找的台阶还挺好的。 于是乎苏檀顺坡下驴地点了点头,眼神越发恭顺,“担心爷日后越发的忙碌,也担心爷日后没有空来看妾。” 最后几个字,宛若蚊蝇。 萧逐野一把将人从凳子上抱到自己怀里,搂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手指灵巧地揉捏了几把,将苏檀弄得直往他怀里躲,嘴里发出抑制不住的嘤呢。 不过片刻,已是轻喘娇娇,呼吸促促。 “放心。”萧逐野许诺,“日后便是再忙,爷也不会忘了你。” 苏檀被他的一番动作激得眼角发红,咬着牙瞪着他,“爷说的是真话?” 萧逐野挑眉,“爷何时骗过你?” 苏坦想了想,发现这个男人好像还真没有骗她的时候。 不过,有时候人之所以不骗人,不是因为不想骗,而是因为不屑于欺骗。 而萧逐野。显然并不是第一种。 但…… 苏檀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变得可怜几分,“今后爷还会娶正妃,还会有其他的侍妾,若是有朝一日妾年老色衰,爷便将妾忘了吧。” 她语气低落,再也没有了最开始那副欢喜的模样。 萧逐野内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砸中了一番。 “你……”他嘴角动了动。却是一时找不到什么说辞。 虽有了科考之事加持,但他如今依旧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他更无法许诺能给苏檀何样的地位。 他只能告诉她,只要有他在,这个府里便永远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甚至无法告诉眼前之人,自己之所以这般想让苏柏成功,也是想着要让她日后有一个更强大的娘家,日后他想将她提为侧妃时,苏家不再是白丁之家,当她与他并肩一起时,不会让其他的人看轻嘲讽。 可这些话。他向来是不屑宣之于口的。 他萧逐野做什么事情,想做便做了,想做就一定会做到。 可眼下这个小女人该哄哄还是要哄哄的。 将人又往怀里提了提,萧逐野声音温柔,“不如你说想要什么补偿?” 苏檀:啊这,这怎么成为成了补偿了?这画风转得似乎有点快呀! 她刚刚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了,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心软了。 正所谓南辕北辙太辛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于是乎苏檀深吸一口气,“妾什么不要,妾只要爷福寿绵长,百岁无忧。” 萧逐野身体猛地僵住,脸上露出一抹出神。 这样的祝愿,他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这个人儿,当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啊…… “爷记得库房里新进了几套黄金首饰,明日让七宝寻出来给你。” 苏檀:“!” 呜呼~金子! 瞧,苏檀在心里欢呼了一声,给秋蝉买镯子的钱,不就回来了? 第188章 状元郎作弊 苏柏上任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一,任钦州通判,正六品官职。 官职虽不大,却也算是正式踏上了官场仕途,而且这个官职虽不在大雍皇城,但正好又在皇城旁边,算是一个大有可为之地。 对于这个结果,苏檀还是相对满意的,这样一来就代表着自家大哥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待在萧逐野的眼皮子底下。 并且远离了朝堂的政治斗争中心,也代表着他家大哥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 但收到这个消息时,苏父苏母心中欢喜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舍。 毕竟苏柏这一去和求学之时还是不一样的,公务繁忙,一年到头,便也不知几时能够回来。 七月二十日,苏檀带着给自家大哥准备的贺礼往家赶去。 她原本想待得上任之日再去送行的,偏偏狗东西说再过几日便带她出城避暑。 她今日回府是和家里提前打好了招呼的,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宽慰二老的心。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回去后居然没有看到自家大哥的身影。 “大哥呢?”苏檀问道。 林氏笑着将苏檀迎进屋子,这阵子的林氏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宛若年轻了十岁。 “最近你大哥倒是有不少朋友寻他,今日说是要见一个远方过来的朋友,过会儿就回来了。” “远方的朋友?”苏檀点头,但总觉得有似乎哪里不对劲。 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为何不将其请回家里?再者按照他大哥周全的处事之道,怎么着也该与这朋友用个午膳再回。 苏檀心里虽然疑惑,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随林氏进屋一同等着。 另一的书楼。 苏柏拿着袖子里藏着的木盒子,看了一眼,缓步踏入。 书楼里有不少学子,看到他不由得纷纷朝他望去。 如今的苏柏已是众人羡慕敬佩,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但苏柏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骄傲,每一个上前和他打招呼的学子,他都点头示意,回之以礼。 看得掌柜的不由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当今状元之才,不仅才华横溢,更是谦逊有礼,这才是真正的为人父母官! 今后钦州的百姓,当真是有福了。 正想着,萧逐野的身影已经上了二楼,直接朝最里侧的书柜走去。 只见最里面那一排书柜的最里侧,一道带着斗笠面纱的女子身影缓缓地靠在墙上,手中握着一册书卷。 那书卷,正是他们在书楼里第一次见面时,苏柏手里看的那卷。 “你来了。”邱青儿目光从书中抬起,看向眼前之人,眼神不由得猛然一亮。 今日的苏柏没有像过往那样,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衣裳,而是着了一身青色的锦服。 比之往日少了几分疏淡,多了几分别样的生气。 而且……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裙,莫名的有些脸红,“恭喜你呀!苏状元。听说你已经被当今圣上定为了钦州通判。” 苏柏轻轻点头,“嗯。” 听到他这样的一个字,邱青儿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今天过来是来恭喜他的,却也是和他道别的。 随着这一个字在空气中响起,二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苏柏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带着斗笠面纱的女子,突然大步上前。 邱青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身体往后一退,差点就撞在了柜子上。 苏柏吓了一跳,当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了回来。 邱青儿站稳之后,整个人都“砰砰砰”宛若战场冲锋时的擂鼓。 她下意识地低头不敢看眼前之人。却见苏柏突然从手中拿出一个红色檀木盒子,“这个给你。” 邱青儿震了一下:“什么?” 苏柏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盒子再度往前送了送。 邱青儿抬起的手有些颤抖。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但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她都不应该伸这个手。 可是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 或许是因为紧张,颤抖的手指在接触到木匣子的那一刻,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另一只手。 宛若触电般的感觉,从手指尖弥漫到四肢百骸。 邱青儿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手,却被苏柏将匣子一把塞进她的手中,“多谢姑娘数次赠书之恩,这便当做是还姑娘的一份恩情吧。” 苏柏的声音平静,清朗得仿若十五的月色,让人丝毫不敢亵渎。 邱青儿原本悸动的心突然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 眼前这个人只是为了感激,并不因为别的。 明明他若只是这样的心思,自己应该松一口气才对的,可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心里更是莫名的堵得慌。 “其实你不必送的。”邱青儿咬了咬唇,语气格外艰难。 苏柏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道,“姑娘不如打开盒子看看。” 邱青儿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地打开了那红色檀木盒子。 随着精致的锁扣发出“啪嗒”一声响,一只青色的玉兰花簪静卧其中,泛着隐隐的光泽,倔强而又柔和,温暖却也澄澈。 邱青儿眼睛,瞬间瞪大。 “奇怪,这都已经饭点了,你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苏府,苏母蹙着眉,看着外面已经爬到最高处的日头,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苏檀跟着她出来,轻声安慰道,“许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所以话多了些。” 话虽如此,但不知怎的,苏檀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朝在一旁的苏柳使了一个眼色,苏柳如今已经练就了苏檀看左是要喝茶,看右是要吃饭的本事,当即就出了门。 得,还得是他去寻。 但,让所有的苏家人都没想到的是,苏柳回来时不仅没有带回苏柏,反而带回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苏柏本次科考涉嫌舞弊,已被大理寺逮捕入狱。 第189章 萧逐野也被带走了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跟着出来的人都惊在了原地,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 林氏脸色“唰”的一下煞白,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苏檀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扶住。 “你说什么?”苏檀扶着林氏,神色严肃,“这种话也是能随便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苏柳也急了,向来跟着皮猴子一般的小大人,脸上写满了无措。 听他这么说,苏檀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其实她也知道苏柳虽然皮,但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会随便胡说。 可苏柏科考作弊? 怎么可能?! 就是整个考场的学子作弊,那个敢在当街宁愿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弱者的苏柏都不可能作弊! “檀儿。”林氏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抓住苏檀的手,撑起苏家半边天的女人,唯二的露出无助的神色。 第一次,是苏檀执意要进三皇子的时候。 “娘。”苏檀拉住林氏的手,指尖处传来颤抖让苏檀下意识地握紧,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咬牙,“我先回去一趟。” 这个时候,她只能去找萧逐野了。 “你别……”林氏摇头。 “娘!”苏檀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道:“女儿相信大哥是无辜的。” 言下之意,她只是拜托萧逐野查明真相。 许是苏檀眼神里的镇定感染了林氏,她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 “苏柳。”苏檀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你照顾好娘亲和父亲。” 苏父方才被酒楼里的伙计叫了过去,眼下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苏柳神色肃穆,明明还是半大的孩子,应下的这一声,却有着成人的坚毅。 苏檀点头,便快步朝外走去。 “二姐。”突然,苏柳叫住了她。 苏檀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我也相信大哥是无辜的。”少年用力喊道。 “还有,你莫要逞强。” 苏檀无声地点了点头,快步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回府。” 秋蝉脸色看起来也比平日里冷然几分,显然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很快,马车便回到了三皇子府门口。 苏檀正要下马车,却突然看到一行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苏檀身子一怔,掀帘子的手猛地顿住。 这是? 队伍前后分别都是带刀侍卫,在中间的是面色平和温润的萧平津,以及神色淡漠,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萧逐野。 在看到门口停靠的马车时,萧逐野似乎的神色有刹那间的僵硬,但很快他便别开眸子,神色平静地朝对面的那宽大的马车走去。 一行人没有任何人说话,唯有那整齐划一的步子和寒光锃锃的佩刀,带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苏檀看着两位皇子一同坐上那辆差点儿挡住自己过去的马车,很快便随着队伍消失在了街道深处。 苏檀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地捏住手里的帘子,身后是秋蝉拉住她的另一只胳膊——被秋蝉死死拉住,她才最终没有出去。 “秋蝉。”她声音有些许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进去说。”秋蝉眸子闪了闪,神色依旧冷然,但又似乎比之往日里更加冷了。 这一回,她先出来,再将苏檀从马车里扶将出来。 一进府,二人便发现了里面与外面的天壤之别—— 所有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神色惶恐,哪有萧逐野走的时候的云淡风轻。 别说邱青儿,就连后院里平素很少出来走动的莫黛,此刻也出现在了前院,还有站在原地仿若丢了魂儿似的七宝。 此时若有人进门,在众人的眼里那意义就着实不一样了。 可当看到是苏檀时,那些或是惶恐,或是希冀的眼神,又回到了最初的无措与不安。 “你终于回来了!”还是邱青儿最先上前,朝苏檀飞奔过来,神色严肃道:“殿下出事了。” 苏檀心里咯噔一声。 再次悬着的心,再次死了。 其实在门口看着那一幕时,她大致就猜到了,可真当有人告诉自己,事情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时,她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其实要说起来,作为皇子,既参与了夺嫡之争,那便是已经将自己置于了悬崖之上,何时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那不过是眨眼之间。 可是,萧逐野怎么可能会人抓住把柄呢? 他那样一个谨小慎微,工于心计之人,哪里会出问题? 苏檀下意识地捏紧手腕,“侧妃娘娘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邱青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来得不算快,但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些人议论什么这一届科考存在徇私舞弊行为,殿下作为主事人有包庇和泄题之罪。” 这句话一出来,苏檀的第三次死亡。 但或许就是万念俱灰,苏檀此刻的表情反而让人不错任何的变化,以至于邱青儿也没有太仔细她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哪个弄虚作假的考生,居然连累殿下,若是被我知晓,我定然要将他抽筋剥皮!”小姑娘气愤得开口,手中拿出来却一直没有用上的鞭子终于能狠狠地甩上几下。 苏檀嘴角抿了抿,垂下眸子,“我大哥。” 邱青儿身体猛地僵住,“谁?” “我大哥。”苏檀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眸子。 邱青儿脸色再度一白,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作弊?!” 她想过第二名到上榜的第一百二十名都有可能作弊,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苏柏! 而且别说先前没有想,便是此刻,她依旧觉得不可能! 苏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作弊呢? 又哪里需要作弊呢? 可看着苏檀望着自己深沉的眼眸,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她内心的汹涌。 “殿下不可能因为你,给你大哥做这种事。”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够憋出这样一句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虽然这句话一听就有五分是在嘲讽苏檀,但她却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我也相信。” 萧逐野或许会用她哥,但这样一个权衡利弊的男人,在此之前绝对不会为苏柏做任何铤而走险之事。 第190章 被抓的原因 “那……” 邱青儿想问苏檀,苏柏如今怎么样了,可一想到这个人今日回去的目的,以及回来的时机和表情,便也知道结果如何。 连萧逐野一介皇子都被带走了,苏柏这戴罪之身哪里还能独善其身?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大哥没有作弊吗?”邱青儿咬了咬牙,换了一个说辞。 可话刚刚说完,她便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在怀疑苏檀呢? “那他们有什么法子,证明了我大哥作弊呢?”对于邱青儿的语气,苏檀并没有在意。 眼下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家大哥的案子上。 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是在回答邱青儿所言,也是在问自己,那些人是怎么能空口白牙就说苏柏作弊的。 要抓人,就得有证据。 她眼下无法找到自家大哥没有作弊的证据,想要破局,就必须要想办法找到对方所谓的“证据”。 证明那些“证据”是假的,这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闹剧才能就此结束。 但是以她如今的能力和身份,想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被抓进去的人,一个是她大哥,一个是她男人。 苏檀觉得,自己的头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牵扯到苏柏,是萧逐野和另一个人的瓜,那她现在说不定可以搬个小板凳,拿上瓜子花生酸梅汤,好好听一场戏。 可是现在…… 苏檀尽量忽略自己内心的那一股子酸涩,转头便看见邱青儿一脸忧心忡忡,如丧郎君的模样。 她眼睛一亮,“侧妃娘娘,此事还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邱青儿被苏檀坑多了,下意识地就起了几分防备心理。 苏檀也不卖关子,“想请侧妃娘娘回国公府,看看是否能得到此事的讯息,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若是能拿到他们所谓的证据,就更好。” “我……”邱青儿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好在最后一刻想起来,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一声,她就是被苏檀骗多了,以至于有心理阴影了都。 “行。”她咬了咬牙,“我现在就回国公府问我祖父,这府里的人……” “府里的人交给我。”苏檀点头。 她也会在府里尽量找到蛛丝马迹。 她是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明明是那么娇娇弱弱的一具小身板,可不知怎的,在这一刻,所有人原本悬着的心,竟都往肚子里面放回去了两寸。 邱青儿看了苏檀一眼,原本还想拿出自己“侧妃”的身份来吩咐几句,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说。 “既然方才檀夫人说了会看着府里,那接下来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们都要听檀夫人的话,若是被本侧妃知晓谁不守规矩,小心我回来饶不了你们!”邱青儿盯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莫黛,“尤其是你。” 莫黛瞥了她一眼,缓缓点头,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丝毫没有被点名的不悦。 待得邱青儿走后,苏檀便让众人纷纷回到自己该做的事情,该回的院子,同时将那些被弄乱的物什儿一一摆好。 七宝也上前帮忙指挥,三皇子府上头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竟被这番操作给挥开了不少。 等到差不多了之后,苏檀就带着秋蝉和小锦鲤回了自己的含光院。 “夫人。”秋蝉刚准备跟进去,却被苏檀拦住。 “秋蝉,我想一个人静静。”苏檀看着秋蝉,神色冷静道。 秋蝉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奴婢去给夫人准备冰镇酸梅汤,夫人若是渴了,便唤奴婢,奴婢就在外头的院子里,哪里都不去。” 苏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劝不住眼前之人,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院子里,是秋蝉愿意让步的最大距离,也是保证倘若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以最快过来的距离。 但是,她要怎么和秋蝉讲,自己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呢? 随着房门“啪”的一声关上,原本透进来几抹灿烂阳光的房间,很快变得昏暗起来。 灰蒙蒙的房间里,苏檀缓缓地踱着步子,既等着邱青儿将她的消息带回来,也在梳理着自己能想到的信息。 首先,这两个人都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其次,他们更不可能联合舞弊。 而眼下摆在明面上的说法就是:新科状元苏柏作弊,主事人萧逐野泄密包庇舞弊。 可是什么理由能够让萧逐野为苏柏来大开这个方便之门呢? 除去苏柏本身是这一届的状元让人眼红之外,倘若唯一能够将这二者完美地串在一起的可能性,那就是…… 苏檀神色猛地一僵。 是她! 因为她既是萧逐野的侍妾,又是苏柏的亲妹妹! 所以若是有人想拿这个来作为说辞,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是,当真会这么简单吗? 毕竟如果只是这个,那便只是一面之词,且不说无法服众,便是萧逐野都不可能认,哪里还会被萧平津带走? 以及他走之时,看向马车的眼神。 苏檀可以肯定,萧逐野认出了那是府里的马车,更是一眼就知道自己在马车里——因为她看到了萧逐野眸子里隐藏的情绪。 哪怕再怎么不想承认,她依旧看出了萧逐野的意思。 他说:别出来。 苏檀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莫名的钝痛起来,一张无形的蜘蛛网,缓缓地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将她死死缠住,渐渐地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就在苏檀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苏檀,我知道了!”邱青儿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后面还跟着手里端着酸梅汤的秋蝉。 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将苏檀像是从深渊里捞回。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是因为什么?” 秋蝉神色担忧地上前,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说什么苏柏其实根本就没有本次科考的机会,是因为殿下的操作,才让他得以进入考试,所有的成绩都做不得真。”邱青儿咬牙切齿道。 苏檀手中刚刚接过的酸梅汤,“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还是说, 第191章 去求萧平津 邱青儿此刻正陷入极度愤懑的情绪里,对于苏檀的反应也以为她是因为和自己一样,太过于生气。 “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连这种事情都能胡说八道。”邱青儿忍不住,最后还重重地“呸”了一声。 在她看来,以苏柏的才学,怎么可能会连科考资格都没有? 这纯纯的陷害,当真是连脑子都不过,搞不懂那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这就将人带走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觉得自己不管是作为侧妃还是别的,都该去安慰一下胆小怕事的苏檀。 “你怎么了?”她皱眉,“你放心,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我明儿就让我祖父将他给捞出来。” 苏檀嘴角抿了抿,攒在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深吸一口气,“有劳侧妃娘娘了,这件事情,你还是莫要再插手罢。” 此事既然已经暴露,她就无意再拉人家小姑娘下水。 “插什么手,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澄清一下就好了啊。”邱青儿蹙眉,搞不懂苏檀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这人,也太不禁事了! “若是真的呢?”苏檀问。 “真的?”邱青儿想都没有想地反驳,“怎么可能是真的?”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邱青儿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咯噔一响,心莫名的就悬了起来,“你,你不会是说,这事情真的是……” 苏檀没有再说话,但有些时候,无声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而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侧妃娘娘。”苏檀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朝邱青儿鞠了个躬,“多谢你的相助,大恩不言谢,苏檀日后必将感谢。” 邱青儿哪里会想到平素里把能把自己气死的苏檀突然这样,吓得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明明之前做的那一切,都是想看到她对自己俯首称臣,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心里并不那么好受。 “你起来。”她有些别扭地道,“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 她只是回家打探了一趟消息。 苏檀脸上露出一丝笑,真诚道,“已经够了。” 虽然事情并未解决,但既然找到了源头,那她就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了。 邱青儿这份情,她认。 看到苏檀一脸接下来不要她插手的模样,邱青儿心里既着急又发堵。 “你……”邱青儿咬了咬牙,最后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你别一个人逞强,你大哥被抓进去了,殿下也被抓进去了,这事情也不见得难解决,你别想到时候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道最后,邱青儿还轻轻哼了一声,一脸我已经看穿你心思的模样。 苏檀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邱青儿也发现了苏檀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服气地瞪了回去。 “侧妃娘娘若是定要为殿下做点儿什么,那便请再回一趟国公府,请老国公帮忙看看,此事告密之人是谁吧。”苏檀道。 “告密的人?”邱青儿眉头狠狠一皱,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一想到苏檀都已经说了苏柏的确没有机会参与科考,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行,我回去问一下我祖父。”邱青儿深吸一口气,再度拔腿往外跑。 她走得焦急,便也没有帮苏檀将那房间的门给关上。 此时已至傍晚,那五彩斑斓的晚霞散布在天际,仿若一场勾人心魄的梦。 苏檀一步一步朝外面光亮处走去,朝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的秋蝉微微一笑,“秋蝉,帮我准备一下马车吧。” 秋蝉反问,“夫人要去哪里?” “大皇子府。”苏檀道。 马车从三皇子府门口出发时,秋蝉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担忧与诧异。 但苏檀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亦或者该如何说。 她早就知道,眼前这个人若是决定了什么事情,便是一定要做到的。 另一侧。 大理寺大牢。 众人都道大雍没有大理寺审不出来的案子,更没有大理寺查不出来的真相。 其不仅仅是因为大理寺直接隶属当今圣上管辖,大理寺当差的一个个都有勇有谋,更是因为这里面的手段层出不穷。 苏柏进大理寺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被带进来的牢房,居然是一间独立的牢房,里面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床褥都是整洁清爽的。 而在他对面的牢房,赫然也是如此,只是里面尚且没有人。 苏柏直觉自己不可能受到这般好的待遇,毕竟若是陛下开恩,便不会在他回去的路上就将他带走。 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人没有冲进书楼去抓自己,也就没有让那个人看到自己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她应该早就已经回到府里了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知晓这个消息,还有自家妹妹…… 苏柏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而自己对面的牢门也被打开。 很快,几道身影便从那狭窄的大门处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道身着淡紫色,袖口用银线纹着兰花图案的颀长身影。 在看到那个人的面容时,苏柏猛地愣住。 “二弟。”萧平津轻轻地咳嗽一声,看着进去的身影,眼里闪过一抹深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素风轻云淡,“咳咳……你且放心,此事若是无稽之谈,父皇定然会很快放你出来,还你一个公道,但在这之前,就得先委屈你在这儿待着了,房间是我吩咐他们收拾出来的,若是缺了什么,便直接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说完最后一句话,萧平津又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竟是连脸都红了。 萧逐野盯着那道因为咳嗽而微微弓下去的身体,眼里竟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他声音诚恳地道,“多谢大哥。” 萧平津还在咳嗽,却没有忘记伸手朝他挥了挥,“我,不用与我客气。” “大哥身子不好,虽然父皇将这个案子交给你处理,但你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他说道最后,眸子里闪过一抹一晃而过的嘲弄。 第192章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萧平津没有想到萧逐野居然会这么直白的赶自己出去,他缓了缓,身子站直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无尽的感慨。 最后他点了点头,“三弟,大哥相信,此事父皇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罢,萧平津后退一步,转头又看向对面的人。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快步走去,“苏状元。” 苏柏眸子闪了闪,看着眼前这个因方才剧烈的咳嗽,导致脸色还显得有些红润,但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苍白的温润男子,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他虽不似萧逐野那般出生于皇室,但多年在外求学的经历,却也让他见识过不少隐藏在不为人知的一面。 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大雍大皇子,并没有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就像那最毒的蛇,它们不仅长得颜色艳丽好看,更不会轻易把毒牙露出来。 苏柏下意识地提高了自己的警惕,躬身行礼:“大皇子。” “苏状元辛苦了,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便你便与二弟一同现在这儿吧,待得真相大白,定会还你与二弟一个交代。”萧平津道。 苏柏没有开口,微微抬起头,从他的肩膀处掠过,看向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萧逐野的表情依旧如他任何时候所看到的那般,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对,也不是任何时候。 至少那回自家妹妹出事那日,这个人的眼神便格外的冷然。 而眼下,虽没有那日明显,但即便是隔空,他也能感受到这个人眼神里暗藏的杀机。 果然,自己猜测得不错。 “如此,便多谢大皇子殿下。”苏柏点了点头,说罢,他又后退一步,再次恭敬地朝眼前之人道了一声谢。 萧平津回之以礼,这才走了出去,在门口时更是朝侍卫们吩咐了一番。 他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如落坠入珠盘,清晰的传入另外的二人耳朵。 待得他走后,萧逐野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苏柏看着对面那和自己一样被禁锢在一方淡紫色锦服的华贵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但他依旧没有随便开口。 他知道如今眼下这场面,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那迎接他们的就将会是万劫不复。 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他,而是闭上眸子,直接席地而坐。 并不宽敞的牢房,却在他这样的一个动作下显得莫名的幽静雅致起来。 另一侧,马车在大皇子门口停下马车。 秋蝉下了马车,上前与大皇子门口的守卫们交谈。 对于秋蝉的询问,几人都表现得十分客气与平和。 只那结果,却并不让人怎么满意。 守卫们说大皇子今日还未曾回来。 苏檀看着站在秋蝉对面,不管是和她说话还是安静的继续做本职工作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复杂。 倘若说一个人想装,那他大可自我约束就好了,就比如她先前所认为的萧平津。 可倘若连这大皇子府的守门人都能够对外人这般温和态度,行事作风和他如出一辙,这便是萧平津的本事。 而且这本事,远比她过往所看到的。还要深。 二人又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直至日薄西山夜暮渐垂,这才看到一辆马车缓缓的从另一侧的大街上朝这边驶来。 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住。 一道穿着素白色锦衣的男子从马车上,赫然便是萧平津。 苏檀当即快步下了马车。 “大皇子殿下。”她直接开门见山,躬身行礼:“在下乃是三皇子的侍妾,有事与殿下请教。” 萧平津转头看着来人,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没有立马回答,但却第一时间要上前将人扶起,“苏小姐客气了……” 苏檀眉头微微一蹙,身子往后撤了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妾身与殿下身份乃云泥之别,不敢劳烦大皇子殿下。” 萧平津眉头微微一蹙,悬在半空中的手拢了拢,缓缓握拳,这才收了回来。 但他依旧面色平静,仿若方才被拒绝的人不是他。 其实在马车刚刚驶入巷口时,他便看到了这辆马车,更知道是苏檀来了。 因为——这辆马车他看过。 不仅是今日在三皇子府门口时见过,更是无数次在大街小巷看过。 所以即便是日落黄昏,哪怕是夜幕沉沉,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之人居然会这么快的就找上门来。 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萧平津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如此那便进府再说吧。” 苏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一想到苏柏的困局,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夫人!”秋蝉拉住苏谭的手。 她不知道自家夫人何时与大殿下之间认识了,而且这看起来,关系似乎还不甚陌生。 可眼下,她也无暇去追问这些因果。 苏檀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必多说。 秋蝉无奈,只能跟着一起进去。 只不想,刚在门口的时候便被护卫伸手拦下。 苏檀回头,“大皇子殿下,这是何意?” 秋蝉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盯着萧平津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 萧平津淡淡一笑,只目光平静且柔和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苏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今儿就是不想让秋蝉出进门。 苏檀深吸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就我一个人。” 说罢,他快步上前和秋婵交代几声。 秋婵依旧不放心,想要说什么却一把被苏檀抓住了胳膊。 苏檀压低声音,“如果想要大家都没事,那边按照我说的做。” 说罢,他将秋蝉轻轻往外一推,转身进了大皇子府。 原本大开的房门便在此刻缓缓关闭,秋婵看着那道渐渐消失在目光中的身影,手指死死地捏紧,最后转身朝马车走去。 “回府!” “驾!” 一门之隔,瞬间隔绝了外界的本就不甚吵嚷的喧嚣。 萧逐野看着跟在自己走在自己身边的身影,唇角有些许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知苏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苏檀没有拐弯抹角,“为妾身大哥和三殿下之事和三殿下而来。” “你大哥的事?”萧平津挑了挑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许无奈,“你大哥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他说得诚恳,若不是苏檀记得他过往曾经说过要让自己后悔的话,一定一定会信以为真。 她望着眼前这个站在晚风下,优雅得像一株鸢尾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大皇子殿下,我大哥不过是一枚棋子,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大殿下大人有大量,不知可否放过他这一回?” 第193章 可不止一桩罪名 萧平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神色疏离,脸上挂起冷意的女人,眼里多了几分几不可见的笑意。 “苏小姐。”萧平津唇角的笑容宛若入木三分,“何谓神仙打架?你大哥本未报本届科考的名,如今不仅榜上有名,更是成了新科状元郎,此事难道不明显吗?” 苏檀眸子轻轻闪了一下。 是的,明显。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太不对劲。 毕竟考生学子何其之多,谁又会注意到苏柏是因为什么才参加的贡院考试,且偏偏在他夺得了状元之后,方才东窗事发。 而这,也恰好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萧平津对此事早就筹谋已久。 “大殿下。”苏檀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深邃,“根据我朝律法,妾身大哥所犯过错,似是废除本次成绩,三年内不得参与科考。” 大雍律法,若有学子未按部就班参与科考,则终身不得再参与科考,但若是在本届中已获得功名,则再三年后,再行恢复其考试资格。 而苏柏,恰好的第二种。 比起丢了性命,三年不得参与科考不过是弹指一瞬,而苏檀也相信,以苏柏的能力才学,三年后依旧能榜上有名拔得头筹。 萧平津听苏檀振振有词的和自己说大雍律法,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还忍不住拍了拍手,“你说得很快,没想到苏小姐对大雍的律法也颇为精通,此事,怕是三弟丝毫不知情吧。” 苏檀:这夸赞,倒也大可不必。 至于萧逐野知不知道? 那定然是不可能让他知道的。 毕竟她看大雍律法,可不是什么为了成为萧逐野背后的女人,而是为了自己以后离开他之后,活得更有底气。 但是眼下,她还不能立马表现出一副任由萧逐野去死的态度。 “至于三殿下。”苏檀微微一顿,“最多不过是被定一个审查不严的罪名。” 他是皇子,总归是死不了。 外面花名这么多,再多一点那也是不压身。 “看来,苏小姐当真还未曾认识到此事情的严重性。”萧平津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苏小姐觉得只不过你兄长一人三年不考那就太简单了。” 苏檀怔了一下,“何意?” “此次成绩,因另兄提前获得了科考试题,所有学子的成绩,都将因连坐而作废。”萧平津的语气依旧如过往那般平和,但却在苏坦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神色猛的怔住,身子不由的微微往后踉跄了一下,好在眼疾手快,撑住了一旁放置的椅子。 萧平津这句话她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说苏柏这一次会将连累整个考场作废,而苏柏不仅更是会成为此次所有科考学子的敌人,甚至会因为此事背上千载骂名…… 不,不对。 苏谭深吸一口气,猛的抬起头来,眸子里带着几份冷意,语气更是带了几份压迫,“大皇子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兄长提前知晓了本次科考的试题?” “此事该是我问你才对,毕竟苏小姐才是三弟心尖尖上的人。”萧平津微微一笑,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两卷书册,“这是在令兄的书案中寻来的。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几册书卷都是当年父皇特意赏赐给三弟的,而这其中好几题,都恰好与本次的试题不谋而合。” “苏小姐,请问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呢?” 说道最后一句话,萧平津的语气特意扬了几分。 苏檀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书卷,脑子仿若爆炸一般,轰的一下空白。 这卷书册是他从萧逐野过往所看过的里面,挑出来的几册让人送去给苏柏的。 苏檀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张巨大的蛛网,而这一个陷阱在许久之前便早已经布下。 等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入套。 萧平津见苏檀不再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璀璨的笑意,但他的表情依旧是那般的平和,就像是一个俯瞰芸芸众生的神像,永远是那样的慈悲。 他叹了一口气。 “苏小姐若是你能寻出其中的关窍,或许便能够救下你兄长和三弟了,否则,你大哥之事,我着实是无能为力。” 他放屁! 苏坦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恨不得上前直接掀桌子。他知道肖平新是一个伪君子,但却没想到这个人做事情居然这般不要脸。 什么能够找到关窍?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萧平津应该是知晓,将这几卷书带出三皇字符的就是她。 她要她亲口承认,是她将这些书卷送给的苏柏,要她承认自己亲手葬送了苏柏的前程。 而不管自己怎么说,萧逐野都不可能在这件事里成功脱身。 她若是承认了,不过也就是在往里面搭上一人罢了。 所以这才是这个人对自己不答应和他合作的报复吗? 苏檀甚至觉得,倘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能找到别的法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偏偏用这样的一个方式告诉自己,违背他的后果是什么? “妾身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大的魅力能够让大皇子殿下这般劳心费神。”苏檀轻嗤一声,捏紧手指,“大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萧平津又笑了,看着苏檀的眸子里甚至带着宽容,“苏小姐刚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与这此事有关系?” 随着他这句话出来,空气似有一瞬间的凝固。 苏檀定定的看着他。 二人之间明明没有任何的声音,但却似有凌空炸裂的烟花,火光四射,硝烟弥漫。 望着那双势在必得的眸子,苏檀突然低低一笑,缓缓摇头,“不,大殿下说笑了,这种妾身一个弱女子怎会知晓?” 萧平津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往日里苏檀见到的都是这个男人谦逊有理进退有度,哪怕说着阳谋,都依旧是那副春风和煦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开怀大笑的场面。 突然,苏檀想到了一句话。 佛子坠入人间,从此变成了恶魔。 第194章 是她对不起他 苏檀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其实刚刚那句话也不算太准确。 毕竟,真的和装的,还是有差异的。 许是笑的太过于畅快,萧平津停下时还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一手按住胸口,那张苍白的脸上更是浮现出几分潮红。 而他望向苏檀的目光,比之先前又多了几份不一样的神采。 “果然,苏小姐什么时候都不会让我失望。”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她若是在此刻承认,是自己拿了这几册书卷给了苏柏,或许他还当真会失望片刻。 但很显然,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让他失望,反而再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苏檀皱着眉头,这一刻终于明白萧平津的真实意图。 他想看自己到底能为这件事情豁出去几分,想看看她是不是为了萧逐野而愿意放弃一切。 但是很显然,她不会。 事情到了此刻,其实已经不必多说,谈崩了,就是谈崩了。 苏檀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既如此,那妾身告退。” 对于苏檀的离开,萧平津并不阻拦,只在苏檀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缓缓开口,“若是苏小姐想要合作了,大皇子府的大门随时会为你打开。” 苏檀嘴角嘴角露出一丝嗤笑,挺直腰板,再次快步离去。 从这座清幽的皇子府出来时,外面已是星辰漫天,秋蝉站在大皇子府门口,目光带着几分焦灼。 当大皇子府的门打开时,苏檀的身影出现时,她几乎是飞奔上前,“你……夫人可有什么事情?” 她一边问,一边仔细打量着苏檀。 苏檀回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放心吧,手和脚都在,也没有少两块肉。” 话虽如此,她眼里的疲倦又哪里藏得住? 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模样,秋蝉眸子里闪过一抹歉疚,“夫人,奴婢并没有寻到夫人说的那几册书卷。” 苏檀点头,“我知道。” 秋蝉当然找不到那些书,因为那几册书卷已经摆到了萧平津的桌子上。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为了支开秋蝉的借口,居然还真的成了这个案子的关窍。 果然,人还是不能轻易地撒谎。 而如今看来,那萧逐野之所以入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了…… 苏檀心里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莫名的堵得慌。 回到马车后,她掀开帘子将头透出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这才觉得整个人舒坦了几分。 秋蝉一边吩咐马夫往回走,一边从马车的茶几上拿出几块点心,“夫人吃点吧。” 苏檀摇了摇头,“不饿。” 今日几乎都在外面,虽然差不多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可眼下却也没有半点儿心情。 秋蝉眼神复杂,怎么可能不饿呢? 但她也没有再劝,只将那点心放了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时还能听见夏日没有歇息的蟋蟀的声音。 回到三皇子府时,整个院子都显得格外的安静,但这安静中却明显透着一股子焦与不安。 所有的下人依旧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可若仔细瞧,便能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往日里的平和与从容。 苏檀刚刚回到含光院,便被邱青儿拉住了胳膊,一把拽住往里面走,“我有话跟你说。” 苏檀没有制止,便被她扯着往里屋子带。 苏檀见多了小姑娘风风火火的性子,但眼下似乎的确有什么大的事情,进门后竟还将房门也关了起来。 苏檀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邱青儿突然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檀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且不说白天也没见她这个样子呀,便是以这小姑娘的性子,也不像是怕事的? 怎么这回了国公府一趟,就…… 苏檀以为是因为小姑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便道,“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的。” 毕竟,真正让萧逐野吃亏的根本不是那所谓的流程的不正确。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邱青儿哭的就更厉害了,哭到最后甚至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整个胸口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 苏檀此刻自己也是一身的疲倦,但仍然上前安慰小姑娘,“没事的,我有办法的。” 邱青儿就着苏檀的肩膀,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这才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宛若一只受尽了委屈的小兔子,“我不是……是……” 她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檀叹了一口气,“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慢慢说。” 说罢,她主动将小姑娘拥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察觉到被对方主动贴近的那一刻,邱青儿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心骨,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屋里只剩下小小的抽泣声时,苏坦听到了一个让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你说告发我兄长的人是你兄长?”苏檀怀疑自己听错了,更怀疑邱青儿说错了。 这哪里到哪里? 邱青儿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我,我一回去就听到他们在说这件事情,还说什么之前居然敢得罪他,先前让他被救了出来,着实是便宜了他,或许之前还能有命在,这一回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小姑娘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苏檀却瞬间明白了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也怪她后知后觉,把之前那一件事情给忘了,如今这么一说,她这才想起这小丫头的兄长,这不就是当初把苏柏抓进国公府的那个邱远峰吗? 想到这里,苏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这算什么天道好轮回吗? 什么时候老天居然也玩这种游戏? 可眼下是谁告发的,意义其实真正不大了。 “我知道了,没关系的,做错事情了就是应该要受到惩罚。”苏檀道。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苏柏因为这件事情而获罪,毕竟他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毕竟邱远峰不过是一个小人。 可事到如今,她还能够说什么呢? 事实,的确如此不是吗? 她要想的是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兄长从那大理寺里面捞出来。 以及,如何才能够让那个人不因为自己而受到拖累…… 第195章 三弟你会没事的 大皇子府。 “殿下。”苏檀前脚离开后,墨七后脚便从隐蔽处现身。 萧平津依旧望着那道身影离去的方向,直到墨七再度开口呼唤,方才笑着转身。 “殿下,属下不明白。”墨七直接了当的开口。 他从那个女人进来后便一直在屋里听着,可直到她离开,他都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事情。 眼下三皇子已经被困,最好的法子便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而非像方才那样,与一个女人…… “墨七,你太小看三弟了。”萧平津唇角扬了扬,目光望向摆在一旁的书卷,“这种事情,还远打不倒他。” “那主子为何……”墨七皱眉,如此一来,岂不是撕破脸皮了吗? “我在等一个契机。”萧平津勾了勾唇角,眼神带着笑意,“也在赌一份心意。” 契机墨七大致能够猜到一两分,但这心意…… “还请殿下明示。” “赌他的在意。” 这句话说完,萧平津便起身朝屋外走去,“走罢,随我再去见见三弟。” “殿下,这么晚了。”墨七皱眉,“如今夜里有些凉了,殿下要不还是明日再去也不迟。” 七月流火,八月朔风,九月授衣。 虽说如今白日还是烈日当头,但晚上却明显已经起了几分秋意。 “无妨。”萧平津摇了摇头,“多穿一件衣裳就好。” 很快,一行人便再度来到大理寺牢房。 狱卒见萧平津晚上过来,忙不迭擦了擦睡眼惺忪的眸子,起身上前迎接。 萧平津朝他颔首,示意他退下。 那狱卒看了一眼里头,犹豫了一下,却被墨七冷然望了过来。 狱卒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立马恭敬地离去。 不出意料的,里面的二人都没有睡。 “三弟。”萧平津开口。 萧逐野没有睁眼,依旧维持他今日下去离去时盘腿而坐的样子,“大哥是休养好了吗?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不能不来。”萧平津语气带着笑意,“大哥是提前过来恭喜三弟的。” “哦?”萧逐野挑眉。 对方的话虽是疑问,但更多的却是讽刺。 萧平津听出来了,却也当作不知,更是没有表露出半份儿不满。 他看着坐在牢房里面却依旧仿若在闲庭信步的弟弟,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柏,“因为,有人自己过来承认了。” 这句话一出来,牢房里原本还无动于衷的二人同时发出一声响动。 萧逐野猛的睁开脖子,眼神犀利,“是谁?” 苏柏也定定地看着他。 萧平津看看二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有三分怅然,“其实说起来,这个人与三弟和苏状元,都还有一些关系。” 与他们两人都有关系? 二人嘴角同时抿紧,除了苏檀还能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萧平津眉头紧皱,眼神带了几分凶狠,美丽的凤眸里,终于晕染出了几分独属于它的威严。 萧平津却不理他,转身看向同样死死盯着自己的苏柏,从一旁的墨七手里拿过一个包袱。 “苏状元应该认识这些吧?”他缓缓地展开包袱,里面赫然躺着几册书卷。 苏柏瞳孔微微一闪,正要说话,却被萧平津抢了先。 “这些都是从苏状元的书案隔层里找到的。”他再度轻叹,语气似有无限感慨,“我原本还以为苏公子才华横溢,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却不想……可惜,我大雍若是真有一个如苏公子这般真才实学之人,该是多大的幸运。” 他一口一个才华横溢,一口一个真才实学,当真是化为把把尖刀,直往苏柏的心口扎。 但是眼下,他却顾不上这些疼痛。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自家妹妹的安危…… “这些书是我从外头借的。”苏柏当即开口。 “是吗?”萧平津眼神微笑,“三弟,你要不要看看这些书?刚刚你府里的侍妾特意跑过来与我说,是她将那些书送过去的,此事既怪不得她兄长,更不得怪你。” 说罢,萧平津又将手中的书卷翻了翻,“还真是……我竟然没有想到,这区区一个女子,居然也有如此胆识?” 萧逐野冷冷地听着萧平津将“苏檀如何去找到他”,“如何跟他说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犯了这个错”,眸子里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她当真是…… 就在萧逐野准备开口时,萧平津突然长叹一口气,“但是三弟,我还是觉得此事尚有一些疑点,所以便先让她回去了,毕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做这些事情呢?” 说完,他还特意问了一句,“三弟,你觉得呢?” 萧逐野此刻地眼神,宛若淬了毒汁的箭矢,若是是实体的,只怕萧平津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但是一想到苏檀…… 萧逐野捏了捏手指,将心里的怒火一点一点的压下,“大哥说的是,还请大哥再多查一下,苏氏胆小怕事,又是个实心眼的,莫要因被人哄骗而胡言乱语了,想来大哥定会明辨视听。” 随着萧逐野这番话出来,牢房里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萧平津看着这个被关进牢房四个时辰,直到自己再次进来时还都神色淡定语气从容,却在这一刻乱了心神的三弟,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这个三弟方才在说什么? 他说那个女人胆小怕事,又是一个实心眼的? 一个胆小怕事的,可不会和自己说出那些话; 一个实心眼的,更不会一手创办出如今在大雍皇城风靡一时风光无两的“人间烟火”。 一个真要是容易被人哄骗的,只怕现在早就已经被他收入囊中,而不是求而无果。 而这“自己知道,但眼前之人却不知道”的想法一旦在心里浮现,萧平津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这种感觉,远比自己将萧逐野抓进来时,还要快乐。 “三弟说的是。”萧平津轻轻颔首,“多谢三弟提醒,我定然会再行确认。” 萧逐野轻轻哼了一声,“那就有劳大哥了。” 对于萧平津的话,萧逐野深信不疑。 因为如果是她,是能够做出这种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的事情的。 毕竟,她是那样的爱他! 可是,怎么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无论她怎么背这口黑锅,萧平津都不可能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呢? 第196章 她是来招供的 待得萧平津再度离开,苏柏第一时间忍不住开了口,“三殿下,檀儿她……”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出事。”萧逐野磨了磨后槽牙,这个傻女人! 听到萧逐野的保证,苏柏原本悬着的心渐渐放了回去。 至少,从萧逐野答应不会让自家妹妹出事后,他看到了他的用心。 “那,那书……”将苏檀的事情解决,苏柏柳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在萧平津拿出那些书卷时,他都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这个金榜第一是浪得虚名。 “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萧逐野轻嗤一声,别说他不知道苏檀将府里的这些书带给了苏柏,便是知道,他也不会阻止。 不过是几本书,还当真是让自己那大哥煞费苦心了。 苏柏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有状元的头衔,他不容许的是这些东西本不属于自己,而且还因此连累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如今得到萧逐野的肯定,原本被抽干的气力也渐渐回了回来。 “那檀儿……”苏柏又想起了自家妹妹。 “明日,我会将她从此事摘出去。”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冷然。 苏柏没有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殿下只管吩咐。”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此事,当真还需要你的配合。”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檀便打开了房门。 秋蝉已经去厨房看苏檀的早膳了,院子里只有同样早起的小锦鲤。 小锦鲤一看到苏檀的身影,当即快步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送了过去,“檀姐姐,花。” 苏檀一夜没睡,脑子都还有些恍惚,早上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裹挟着清新的花香,让她混沌的大脑多了几分清明。 “这么一大早就去摘花了?”苏檀伸手接过了小姑娘送给自己的好意。 小锦鲤看着苏檀,嘴角抿了抿。 “很香,谢谢你。”苏檀知道小姑娘担心自己,便将那花往已经鼻子上再度嗅了嗅。 若是往常苏檀做出这个动作,小锦鲤定然会开心又害羞地跑开,但是今天,小锦鲤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檀也疑惑,屡试不爽的招数,今日还真开始不爽了? “檀姐姐。”小锦鲤皱眉,“你很难过吗?” 苏檀怔了一下,“什么?” 小锦鲤,“姐姐的眼睛里,今天没有笑。” “姐姐在担心三殿下吗?” 一句话,让苏檀猛地惊愕在原地。 原本困扰她一晚上的东西,突然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砸碎,虽然是一地的渣子,却每一个都投射出来,映出她内心不愿意承认,却早已经肯定的事实。 是的,她在担心萧逐野。 哪怕是再怎么逃避,它依旧是躲不开的事实。 而眼下,竟还被一个小姑娘宣之于众。 苏檀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 她脑海里反复地出现这段时日她和萧逐野之间的点点滴滴。 按理说,萧逐野如果真的出不来了,她该是高兴的才对,毕竟她的目的不就是离开三皇子府吗? 三皇子死后她们这些小侍妾被遣散,和她背着三皇子搞事情只为逃离这个院子相比,第一个明显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苏檀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指,快步朝门外走去。 “姐姐你去做什么?”小锦鲤下意识地追上前去。 苏檀头也没回,“去做梦。” 做梦里想做的梦。 苏檀来到大皇子府时,天边才露出几分鱼肚白。 她是一个人来的,整个街道似乎还在沉睡,她上前告知自己来意时,还以为经过昨天之事,萧平津会拒绝和自己见面,谁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守卫告知:“殿下吩咐了,苏小姐若是来了,可以随时进去。” 苏檀怔了一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踏进府门。 昨日过来三皇子府时,已经日落西山,那个时候虽然可以看出整个府邸布置得清幽宁静,但却远没有今日清晨看得真切。 苏檀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再度在心里感慨,萧平津的恐怖。 一个人,究竟得是有多大的欲望,才会要用这么多的东西来掩饰和隐藏? 她刚刚没走两步,便看到前面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苏檀蹙眉。 “苏小姐,请吧。”墨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一大早找上门的女人,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自家主子的神机妙算。 若是平日,苏檀见了这个人,绝对是有多远跑多远,最少离他八丈远。 但今日…… “多谢你。”苏檀颔首道谢。 墨七愣了一下,“你居然会道谢。” 苏檀:“……” 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不讲礼貌? 哦,对,在他看来自己拒绝萧平津这么多贵,的确是很不讲礼貌了。 如果可以,她肯定继续不讲礼貌。 但今日不行,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人很快便行至一处偏厅,苏檀远远地就看到一道身着素衣的身影,正笑着望着自己。 “大殿下。”看到这个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苏檀实在是不想继续装了,“妾身今日来找你,是……” “吃了吗?”萧平津道。 苏檀皱眉,“妾身今日前来……” “没吃就先吃点吧。”萧平津又道。 苏檀:“……” 他喵的,等她说完再吃会死是吗? 可看到眼前这男人八风不动,势必让她过会儿再说的架势,苏檀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还没呢。”她道。 谁家这么大早就吃了。 “那就和我一起吃点吧。”萧平津笑着吩咐旁边的人布菜,“要说起来,离上回和苏小姐一起用膳,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苏檀磨了磨后槽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如果可以,她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 说实话,三皇子府的早膳是一点儿都不符合苏檀的口味。 没吃到几口,她便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再也按捺不住道,“大殿下,妾身今日是来招供的,那几册书卷,是妾身给到的兄长,但此事与三殿下无任何关系。” 第197章 是她陷害的本皇子 苏檀说完,便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出这些话很难,但说完之后,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便落了地。 一时间,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诚然,她想要离开三皇子府。 但,倘若这是以让萧逐野被陷害为代价,她这辈子都过不得安生。 萧平津此刻正端着一碗白粥,瓷白的碗落在他纤细的五指里,四平八稳,一勺温热的粥送进了嘴里,不疾不徐。 他像是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一般,神色依旧淡然且从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往上抬一下。 苏檀咬牙,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二人僵持片刻,苏檀正要继续开口,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尊口。 萧平津缓缓抬头,“用完早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檀死死的盯着他,对方却始终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苏檀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将这个比萧逐野还难搞的人骂了百八十遍。 等到对方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碗筷,已经过去了近乎半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盛夏的日头变得灼热。 “墨七,收拾一下,备车。”萧平津起身,朝苏檀微微一笑,“走吧。” 苏檀起身,便跟上他的步伐。 萧平津步子一顿,转头看她,“苏小姐不问问我要带你去何处?” 苏檀嗤笑,不躲不避的对上他的眸子,“我有选择吗?” 听着这毫不掩饰的嘲讽,萧平津只觉得心情大好,唇角微翘,“你没有。” 说起来,在母后离世后,他便一直戴着这副无论何时都是笑容的面具生活,这还是除了墨七以外的第一个人,他可以不加掩饰,可以做自己。 而对方…… “苏小姐,想来我也是第一个能够让你这般肆无忌惮的人吧?”萧平津眯了眯眸子,目光灼灼。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不带丝毫起伏,却像是一块巨石砸进苏檀的心湖,让她猛然怔住。 她知道这男人话里的意思。 “你不觉得在本皇子身边,你才最自在吗?”萧平津见苏檀不语,便继续开口,“何不离开三弟,来本皇子身边呢?” 苏檀笑了,“我到殿下身边,殿下能放过他吗?” “可以啊。”萧平津点头。 “我不信。”苏檀说得斩钉截铁。 这一下,倒是让萧平津怔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噗嗤一笑,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开怀,“你知道还自投罗网?” “我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苏檀撇了撇嘴角,可不是因为萧逐野。 “好。”萧平津拍手,“好一句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但就怕苏小姐一腔心意要随落花而去了。” 苏檀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正要再问,萧平津却已经抬腿往外走去了,“走罢。” 马车缓缓停下,苏檀看着那写着“大理寺”三个大字的威严匾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但很快,便明了了。 萧逐野和他大哥好像就是被抓进了这里。 “大殿下这是要送我进去?”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要说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却是假的。 “进去了就知道。”萧平津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微笑着下了马车。 大理寺的人立马迎了过来,神色态度无比恭敬,本该是庄重严肃之地,却对于跟着萧逐野过来的苏檀一句话都没有问。 萧平津也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苏檀的身份,跟里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她朝大理寺大牢里面走去。 大理寺大牢建在最里侧,更是分为了三个等级,苏檀看着这层层看守,心里莫名地跳得厉害。 他被关押在这样的地方吗? “好了,你在这里等会儿吧。”就在苏檀晃神之际,萧平津突然停下,指着旁边空出来的房间道。 苏檀挑眉,“这是给我准备的牢房?” 萧平津但笑不语,只招呼一旁的狱卒过来开门。 人都来了,苏檀也没有想再逃。 待得苏檀进去,萧平津朝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苏小姐,今日我请你看一场戏。” “看什么戏?”苏檀眸子里瞬间警觉起来。 萧平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的笑容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苏檀还想再问,却只看到男人颀长瘦削的背影,但很快,她就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戏”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弟,苏公子。”萧平津笑着朝里面的人打招呼。 “大哥今日倒是来的早。”萧逐野脸上也带着笑容朝对方回礼。 哪怕已经身陷囹圄一天一夜,他依旧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浑身都带着矜贵气度又混不吝的味道。 “大哥总是不希望三弟在里面多待的。”萧平津点头,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嘲讽,“一夜过去,不知三弟可有想到什么?” “经过大皇兄的提醒。”萧逐野点了点头,唇角勾了一丝弧度,“弟弟我的确是想起来了些什么。” “哦?”萧平津颔首,一脸兴趣,“愿闻其详。” 从大哥变回大皇兄,他这三弟到底是心乱了。 “弟弟府里有个侍妾,名唤苏檀,乃是苏柏的亲妹妹,我想起科考前的几日,她从我的书房里偷偷拿几册书卷,原以为不过是她想看,如今想来,该是大皇兄手上的那些了。”萧逐野说道最后,语气蓦然变得阴沉起来。 “枉费我待她百般疼爱,却不想养出了她这般狼心狗肺,如今想想,只怕她这是受了谁的诱骗,特意来陷害本皇子的,也怪本皇子一时不察,才着了这个贱人的道,劳烦皇兄帮弟弟我将她押入大理寺大牢,好好审问一番,真相必能水落石出,还弟弟我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完,不等萧平津开口,对面的苏柏却率先忍不住了。 “三皇子殿下,你怎可这般血口喷人?”苏柏怒目圆瞪,“我妹妹生性单纯,待你又满腔爱意,她怎么可能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心思单纯?”萧逐野轻嗤一声,语气嘲讽,“她若心思单纯能一门心思不要脸地爬本皇子的床?本皇子也就是一时间被她迷了眼,如今想来当真是恶心至极!” 第198章 为了她反目成仇 “你……”苏柏气得冲上去一把抓住栏杆,似要冲过去撕碎萧逐野,“你怎可为了脱罪,这般诬陷檀儿?” “诬陷她?”萧逐野语气不屑,“本皇子什么身份,何至于如此跌份?苏柏你也莫要多言,一开始本皇子还以为你是个纯良的,如今看来,只怕是你早就和她串通好的吧?” “萧逐野,你血口喷人!”苏柏气得狠狠一拳头砸在牢房的栏杆上。 萧平津站在中间,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虽还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意,但眸子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果然,他又一次赌对了。 他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把什么都深藏于心,做事谨慎的三弟,居然会这般在意一个女人。 “好了。”眼看着二人越说越起劲,萧平津终于出声打断,“三弟所言,我已知晓,无论是非真假,都需要查探一番方才能得知。” “如此,便劳烦大哥快些查探。”萧逐野冷哼一声,在萧平津离开时,他还在对着苏柏冷嘲热讽。 “若非我昨夜一宿没睡,只怕还想不出这其中的关窍,你们苏家当真是蛇蝎心肠。” …… 直到走出这一边的牢房来到另一侧,都能够听到那充满怒气和恶意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牢房。 萧平津胜似闲庭信步一般,在苏檀所在的牢房站定,唇角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听到了吗?”他问。 苏檀缓缓抬起头来,脸色仿若纸一般的苍白。 她唇角带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如今,两边的证词也对上了,大皇子殿下便正好可以将我抓拿归案了。” “只是他有一句话不对,我做这些事情,并非受谁指使,我大哥更是不知情。我大哥有大才,大殿下若愿意救他这回,必然不亏。” 她声音清澈,不疾不徐,就像在说着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萧平津看着她,原本古井无波甚至带着笑意的眸子骤然沉了几分。 他捏了捏手指,亲自在一旁的狱卒手里拿过牢房大门的钥匙。 牢门打开,萧平津轻叹了一声,“走吧。” 苏檀身体往后退了一步,笑,“殿下不是听到了吗?我已经供认不讳,他也说了是我的缘故,可还有什么疑虑?若是有,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譬如我是怎么从他那里将这几册书卷带走的。” 萧平津眸子再度沉了几分,他盯着苏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大步流星地朝牢房里走去,不等苏檀回过神来,便一把将她抱起。 苏檀大惊,正要说话,却被萧平津接下来的话吓得不敢动弹。 “你再说一句,我便送你去一旁见三弟。”萧平津眸色神色,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在刹那间变得毫无一丝血色。 他冷哼一声,快步将人带出了牢房。 他便这样抱着苏檀一路朝大理寺外走去,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大理寺门口,墨七早已经备好马车候着了,见萧平津出来时便快步迎了上去,走近才发现他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人。 “殿下。”他大惊,“这是?” 苏檀? 她怎么回事? 墨七咬牙,“不如交给属下吧?” 谁知萧平津却看都没有看他,神色冷然地抱着怀里的人径直朝马车走去。 将人安置在软垫上,萧平津定定地看着此刻安静得和方才让自己将她关进大理寺大牢,判若两人的苏檀,唇角抿了抿,“想说什么就说,想要哭了就哭,在我这里,你不必掩饰自己。” 苏檀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着一脸温和的男人,“大殿下,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吗?” 萧平津怔了一下,却听得苏檀突地放声大笑起来,萧平津蹙眉,正要说话,谁知先一刻还好好坐着的人,突然猛地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 萧平津一把扶住苏檀摇摇欲坠的身体,神色大惊,“墨七,回府,请大夫!” 墨七虽在外面,却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马车当即飞驰着朝大皇子府驶去。 另一侧,大理寺。 随着萧平津的身影消失在大牢里,萧逐野脸上的冷厉渐渐变得平和起来,他垂着眸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对面的苏柏也不再骂,只看向萧逐野的眼神显得十分复杂。 他唇角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忍住,“三殿下,方才那些话……” “只有那样说,他才不会为难檀儿。”萧逐野抬起头,神色透出一抹疲倦。 苏柏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昨天夜里想好的法子,目的就是为了让萧平津不将目光放在苏檀的身上。 可哪怕是提前的谋划,听到今日萧逐野口中所言,他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殿下,若是这些话传到檀儿的耳朵里……”苏柏心里莫名的不安。 “放心。”萧逐野自信地摇了摇头,“我这个大哥心思深沉,不会给自己找无谓的事情做的,他这次的目的是你我,听到我这样说,看到你我反目成仇,檀儿才能安全。” 苏柏见他说得笃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昨天夜里听到萧逐野和自己商讨这个对策时,他一开始是不认可的,可萧逐野说得对,只有把檀儿从这件事情的漩涡中心先摘出去了,他们才能全力以赴。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大皇子一心是要将萧逐野置于死地,不会去管其他于他无用的人,否则…… “殿下。”苏柏捏了捏手指,“倘若此次你我无碍,檀儿无虞,有朝一日她若是知晓此事对你产生误会,在下一定告知她真相。” 他会告诉自己妹妹,这个男人对她的在意。 “但若是你我逃过此劫,檀儿却成了替罪羊,苏某保证,只要活着一日,便与三殿下不死不休。” 最后一句话,苏柏说得格外的重。 他到底,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萧逐野。 那些话,太伤人。 他听着尚且胆战心惊,更何况是自己那个待他满腔爱意,心思单纯的妹妹呢? 第199章 原主丢失的记忆回来了 苏檀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她看到了两个自己。 一个是在现代寒窗苦读九年,努力奋斗又三年,最后考上985高校的大学生,毕业后便投身新兴职业,成为年薪百万的“小三劝退师”的她。 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并不怎么好,在又一次工作时,被一对渣男渣女联手从楼上推下…… 另一个是在古代从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在十岁时被送到生父那儿,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养母,好几个爱护她的兄弟妹,她在这个家里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遗憾的是,她在十五岁那年跟着养母去了香云寺,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因为看入迷了,结果不小心打翻了一样东西,被一条黑乎乎的虫子钻进了手指。 那个好看的男人很是生气,当即就要杀了她,说是要从她身体里取出那条虫子,她以为自己会死,真要逃跑时,没想到又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那个人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只是问好看的男人,有没有别的法子。 好看的男人就说,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就是要让她成为他的人,直接以她的身体为蛊盅,也可以解了那蛊虫之毒。 她一听当即吓得不行,就要逃跑,却被人一把逮住,之后自己就昏迷了过去。 但是她昏迷的过程中,记得他们好像有说过什么,在他解蛊之前,她一定不能死了,还说最好不要让她知晓此事,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有人说不会让她知晓的,他有法子让她忘记这一段记忆,而且让她对他死心塌地,一见钟情。 之后又有人笑着说恭喜三皇子殿下又得一娇妾,只可惜如此美人,最终要被虫子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苏檀是被吓醒的。 梦境的最后一刻,是一群黑漆漆的虫子,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一点一点覆盖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她猛地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眼前的光亮让她仍止不住的恍惚与惶恐。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终于醒了,大夫说你被梦魇缠住了。” 苏檀怔怔地转头看去,眼神还带着几分茫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大皇子殿下?” 萧平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唇角微微扬起,“是我,醒来了就没事了,梦里的事情当不得真。”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苏檀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往一旁捋了捋。 苏檀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求证什么,最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不是梦。 都不是梦。 一切都是现实。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而那她以为的梦境,就是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原主丢失的记忆。 被子下面,苏檀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攥紧。 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原主会忘记香云寺与萧逐野见面的记忆,那是因为被人特意抹去了。 为什么原主会对萧逐野一见钟情宁愿成为侍妾也死心塌地要跟他,那是因为有人用手段控制了她的选择。 为什么即便原主作天作地,萧逐野也依旧待她百般容忍,那是因为他需要原主活着为他解蛊。 而倘若没有猜错的话,她之所以每次和萧逐野欢好之后都会浑身酸痛无力,也是因为蛊虫的缘故吧? 亏她居然还以为萧逐野每次给她准备沐浴时用的药浴时因为心疼她,疼爱她…… 亏她每次都还想和萧逐野两不亏欠,这次还想着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背负骂名。 可笑,当真是可笑! 原主是一场闹剧,她又何尝不是一场笑话? 苏檀想着想着,突然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算是平和地笑,最后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最后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萧平津坐在床榻看着苏檀突然间的变化,眉头猛地一皱,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直到苏檀笑完,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带了几分亏欠,“抱歉,我没有想到你知道真相会这般难受,大夫说你得好好养一阵子,情绪不能太大起大落了。” 真相? 萧平津以为她是被萧逐野的那些话刺激到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确实是真相,可真相比他所想象的,要残忍太多。 可不管多么残忍,总比被人欺骗,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要好。 苏檀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转头朝萧平津一笑,“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如果不是那一番话,她或许还无法找出原主丢失,不……被隐藏的这段记忆吧。 只是为什么会难受到吐血呢? 萧平津听着苏檀对自己这么说,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酸涩,他定定地看了脸色苍白的苏檀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难受,便哭一哭,你已知晓了三弟心里的真实想法,若是想要离开三皇子府,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事情,便都还做数。” 苏檀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到萧平津居然这个时候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就是为了扳倒他吗?我都已经承认是自己做的了,对你来说,不是坏了你的事吗?”苏檀转头看他。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萧平津到底在布什么局,如果是要一口咬死萧逐野,那他在自己身上下什么功夫? 难道,她还有威胁萧逐野的价值吗? 萧平津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向来平静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波澜。 “你想多了。”他轻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苏檀的被子掖好,唇角勾起一丝明媚的弧度,“我方才觉得,比起用你来对付三弟,不如让自己身边多一个可以直视自己内心的人。” 他藏得太累了,偶尔也需要有一个人看到真实的他,否则他怕自己迟早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苏檀,恰好就是那个人。 第200章 那个女人真可怜 萧平津离开苏檀房间时,墨七正在外候着了,见他出来当即快步上前,“殿下。” “嗯。”萧平津看似心情很是愉悦。 墨七不解,“她醒了吗?” “让人照顾好,她要什么都尽可能满足。”萧平津颔首,“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墨七怔了一下,接着点头,“属下实在不知殿下这一步棋是为何……” “人总要有所选择的。”萧平津却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接下来就要看我这个三弟,究竟是为情,还是为权了。” 他说着,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 无论是哪种选择,这一次,输的人都不可能再是他。 大理寺里,萧逐野虽然被下了大牢,但他到底是大雍皇子身份,且是东宫皇后嫡出,故而这些个侍卫自然不敢像对待一般的犯人那般对他。 不仅每日将牢房里的被褥进行更换,更是一日三餐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说话也是小心谨慎。 只今日,前头出了一个大案子,大多数人都被派去帮忙了,这给萧逐野过来送午膳的便换了两个面生的狱卒。 狱卒也得了上头的安排,说是要好好地伺候着这位主子,问什么便答什么,一定要将人给哄得开心了。 萧逐野虽说进了大理寺,但也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主儿,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也不会一身反骨拒绝。 只他也注意到了今日过来的人不是先前的人,便随口问了一句道,“怎的是你们两个过来?先前给爷送饭菜的人哪里去了?” “回三皇子殿下的话,今日大理寺前头有别的案子,那两位被派去帮忙了。”其中一个狱卒稍微年轻些回答。 “帮忙?”萧逐野挑眉,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帮什么忙?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要将给爷送饭的人都给换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先前那两个都是萧平津的人。 对于萧逐野和两个狱卒之间的谈话,苏柏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安静地吃着午膳,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既然许诺了自己不会出事,那他就静观其变。 但其中一个狱卒却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被上头安排好了要努力满足这位爷,但也知道这大理寺的事情不能够随便说道。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萧逐野瞥了他们一眼,嗤笑,“怎的,还有不能说的?” “三殿下,这……” “行,爷也不为难你们,不说案子,这大理寺有什么新鲜事儿,好玩的事儿,说与爷听听呗。”萧逐野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一脸的兴致勃勃。 两个狱卒再一次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一点的灵机一动,心想着这位爷的性子,当即道,“还的确有一点儿别的有趣事儿,可以和三殿下说说。” “哦?”萧逐野挑眉,将手边的一小壶酒往对面的人怀里一抛,道,“说来听听,这酒赏你了。” “谢谢三殿下,谢谢三殿下!”那狱卒吓了一跳,当即忙不迭地伸手接住,心里暗暗咂舌,不愧是皇子,做事情就是随性。 “说罢。”萧逐野将身子往后面的墙壁上一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狱卒手里捧着酒,笑得一脸谄媚,“小的也是听上头的人说的,说昨日个有个贵人从里头抱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美人出去了,那美人似受了什么打击,在大理寺门口就没有遭住,狠狠吐了一大口血,说起来,还真是可怜……” “呵……”萧逐野听了忍不住低嗤一声,心想这是哪个浪荡子到大理寺来捞人了,居然还被捞出去了。 但这进来大理寺还能落到什么好,便是捞出去,怕是也已经伤透了心。 “知道是哪家的吗?” 萧逐野对这也并不在意,不过是那么顺着往下一问。 “哪家的却是不知道。”狱卒挠了挠头发,他并不知道萧逐野只是随口问问,认真地想了想道,“但是小的听旁的人说,那个女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檀……哦,对,苏檀……” “你说什么?”萧逐野神色猛地一惊。 苏柏也顿时绷紧了身体,快步走到牢边。 “啊?”狱卒被萧逐野的反应吓了一跳,忙不迭道,“小的,也,也有可能听错了。”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眸色阴沉得可怕,“叫你们大理寺的王孟祥来见本皇子。” “王大人?”狱卒这一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了。 这王孟祥乃是他们的大理寺少卿,平日里连他们都见不上面了,这位爷一开口就是要见他,这是…… “赶紧给本皇子让他滚过来。”萧逐野神色冷然,顾不得暴露自己和大理寺之间的联系,心里只有刚刚狱卒的那两个字:“苏檀”。 萧逐野内心说不出的慌乱,倘若是她…… 很快,王孟祥便来到了大理寺的牢房深处。 他看着望着自己宛若困兽般的三皇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下官大理寺少卿王孟祥,见过三皇子殿下。” 礼行完,萧逐野没有让他起身,他也没有急着起来。 在得知萧逐野要见自己时,王孟祥便明白昨天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他也没有想到,大皇子居然会将三皇子的人带来这儿,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理寺的关系盘根错杂,并非他一人能够只手遮天,他为了不暴露只能按兵不动。 毕竟三皇子这一厢入狱,本也有看看大皇子的手到底伸到了哪些地方的打算。 他甚至也想,不过是一个侍妾,比起这位主子要谋划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如今看来,他似乎小看了那个侍妾在这一位心目中的分量…… 萧逐野见王孟祥这副表情和反应,再一联想到萧平津昨日过来时的表情和反应,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差不了哪里去了。 他知道萧平津这个人是个伪君子,但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 “无耻至极!”萧逐野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孟祥的头垂得更低了。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时,眸子已经多了几分腥红,“她怎么样?” “临走之时吐了一大口血,后来被带进了大皇子府,请了大夫去看,说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不知眼下情况如何了。”王孟祥道。 萧逐野的心,像是被一只拳头狠狠砸下,血肉翻飞。 好一个萧平津! “你进宫一趟,就说本皇子要求见父皇。” 萧逐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眸子里尽是疯狂。 第201章 他不可能放过她 苏檀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倒不是因为她想用绝食的法子来抗议,而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吃不下。 只要一闻到饭菜的味道,便止不住的恶心想吐。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还特意让前来帮她看病的大夫好好诊治了一番,得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时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到将大夫送走,萧平津进来,语气也似有几分感叹,表情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复杂,“你没有怀上三弟的孩子也是好事。” 大夫在给苏檀诊断时,他就在身边,虽然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人家大夫,但她知道以萧平津的心思,能够猜到自己话里的意思并不难。 苏檀嘴角动了动,不太想说话。 她虽然没有说要走,但也没有和这个人好到可以交换自己心思想法的程度。 “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见苏檀没有理会自己,萧平津脸上没有丝毫恼意,平静地转移了一个话题,“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 苏檀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摇了摇头,“多谢大殿下的好意,只这粒粒皆辛苦,就不要浪费了。” “粒粒皆辛苦?”萧平津怔了一下。 “是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苏檀看着他一脸诧异的模样,心想不管怎么装的平易近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一个高高在上,出身便衣食无忧的皇子。 能不说出“何不食肉糜”便已经算是他们知晓人间疾苦了,又如何能够对这种人苛求太多? 萧平津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他在心里将这句话揣摩了好一会儿,最后感慨又赞许地点头,“檀儿这话,倒可以称之为我的良师了。” 苏檀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并不搭话。 她以为这些皇子们都是一个样,但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懂他们。 萧平津和萧逐野或许目的一样,但是两个人的手法截然不同。 就像此刻,她也看不清萧平津究竟打算想怎么做。 一切似乎在情理之中,但一切又出乎意料。 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萧平津这里待太久的。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坐了下来,萧平津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却被苏檀伸手轻轻挡住。 “大皇子殿下。”苏檀朝他微微一笑,“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但叨扰太久实属不该,我明日便回去罢。” 萧平津猜到了苏檀肯定是要走的,但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快就和自己说此事,“檀儿不必着急,你养好身体,我便送你回苏家如何?” 苏檀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弯,“你不送我回三皇子府?” “你想回那里吗?”萧平津神色定定地看着她。 苏檀心里顿时一涩。 她想回吗? 自然是不想的。 而且,也回不去了。 但是回苏家…… 苏檀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她不知道萧逐野这次会怎么样,但她既然是萧逐野的蛊盅,他出来肯定会寻她,苏家难免不会受她的牵连。 “不回苏家。”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 萧平津倒是很爽快点头,“那便再看看去哪儿罢,依我看,大皇子府倒的确是你最好的选择。” “大皇子府是最好的选择,但大殿下就不怕三殿下找上门来吗?”苏檀轻笑一声,眸子里多了几分揶揄。 萧逐野不是为了她的安危,但为了他自己,也势必是要将她带回去的。 “我既然许诺了要护你,便不会食言。”萧平津勾唇一笑,眸子里难得露出几分那么明显的怡然自得。 苏檀垂了垂眸子,在心里道了一句:未必。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于萧逐野而言,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最好就是,无论他们之间的走势如何,自己最好都是敬而远之。 “大皇子殿下。”苏檀深吸一口气,“若是可以,还请你保全我大哥。” 萧平津眸子闪了闪,“你大哥他……” “若是大皇子殿下有让天下万民皆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志,那么我大哥必然能助你一臂之力。”苏檀正色道。 她知道自己是在给萧平津画饼。 但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也相信,自家大哥能做到这一点。 萧平津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能答应你保住他,但仕途这条路……” “先有命活下来,便感激不尽。”苏檀赶忙道。 “好,我答应你。”萧平津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先养好身体,别的不必多想,也别想着立马要离开的事情。” 大夫说她的身体受到了重创,体内更是有旧伤,若不好好休养,只怕今后再也好不了了。 他不知苏檀体内过往为何会有内伤,询问大夫也只是含糊其辞,说一时半会儿怕是诊断不出来,更重要的是,万不能再轻易刺激她。 听到这话,他只好假装不知。 苏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好。” 她答应了他,但是否能够做到,取决的却不一定是她。 苏檀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反转如此之大。 但是苏檀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一夜,下了好大的雨。 苏檀是在迷迷糊糊之际听到外面的动静的,她似乎发热了,她挣扎着起身,可怎么样都起不来,甚至连眼皮都无法睁开。 萧平津看着院子里站着,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冷笑和嘲讽的萧逐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魂魄一般,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 他父皇封了萧逐野为太子? 他不是应该待在大理寺,等着接受处置吗? 明明这都是父皇和他说的啊,父皇说,让他好好的将此事查一查,他这个三弟着实是太过于放肆了一些。 他记得父皇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父皇和他这一回是统一战线的,所以他才会如此自信, 可眼下……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萧逐野身边恭敬地站着的那个,自打他记事起,就一直跟在他父皇身后的大太监却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而那个大太监手里正拿着的,正是一封明晃晃的圣旨。 第202章 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 “大皇兄不打算恭喜弟弟一下吗?” 萧逐野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仿若被抽干了魂魄一般的萧平津,唇角带着冷笑,眼里的嘲讽宛若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心脏。 萧平津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萧逐野身边的大太监,似乎还想求证什么,却见大太监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太子殿下,陛下的圣旨明日便会在朝堂上宣布,老奴这就先告退了。”大太监笑着朝眼前这位新入东宫的太子殿下微笑着道喜。 他只是奉圣上的命令前来宣读这道册封太子的圣旨的,至于别的事情,圣上让他不必多管。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想法插手进这些风雨里。 “有劳。”萧逐野轻轻颔首。 大太监朝他俯身一揖,便笑着转身离去。 萧平津看着那道消失在视线里的步伐,眼神的希望一点点落空,最后轻嗤一声,“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从阶下囚成为了太子?” 萧逐野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往下恭了几分。 “阶下囚?本宫做错了什么吗?大理寺林安伙同本次科考的副考官邱曲风一同污蔑本宫和新科状元之事,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大皇兄作为本案的主理人,要不要亲自再过问一番?” 萧平津猛地怔住,瞳孔瞬间睁大。 林安乃是母后留给他的人,是他安排在大理寺的棋,他居然知道? 还有邱曲风,邱青儿的二叔,邱远峰的父亲,居然也…… “大皇兄待这个案子如此上心,想来定会很乐意再查一查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吧?”见萧平津没有说话,萧逐野便又继续笑道,“还是说,大皇兄觉得,这个案子可以就此结案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萧平津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地攥紧。 萧逐野轻嗤一声,站直身体,目光看向身后的房间,“她呢?” 萧平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这么着急出来,是为了她?” 萧逐野没有回答,声音却越发的冷然,“她若是伤了一丝一毫,大哥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他原本是想好好陪他这个大哥玩下去的,但是谁知道他居然拿她做饵,若是宁野狐在也无妨,偏偏这段日子这人被自己派出去寻解药了。 一想到那些人说苏檀吐血,再想到宁野狐离开时的交代,他怎么能不心急如焚? “伤她?”萧平津手指撑在地面缓缓站起来身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她做出这些事情,让大哥想想你怎么换来的这个太子之位……如果没有猜错,你该是把燕云十八骑给了父皇?” 萧逐野脸色顿时一沉,“她在哪里?” “哈哈哈,果然啊……”萧平津见萧逐野这般反应,哪里不知道被自己猜中了,当即放声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宁愿把燕云十八骑送出去都不来找我……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我这三弟,居然还是一个痴情人。” 笑到最后,萧平津又忍不住狠狠地咳嗽起来。 萧逐野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一横,“她呢?” 从那个狱卒告诉自己萧平津带着苏檀来了大理寺大牢,他就知道自己这个一直以来都深藏不露隐忍不发的大皇兄到底想做什么。 曾经的皇后嫡子,如今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尴尬身份,他哪里能甘心?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苏檀卷入这场纠葛中来。 不是想要燕云十八骑吗? 不是想要东宫太子之位吗? 那他便告诉他,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萧逐野冷厉的眸子,萧平津深吸一口气,直起身,“三弟,不……太子殿下,这一次是你赢了,但我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先帝。” 他输的不是人,而是手头的筹码。 他若是有燕云十八骑,何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再问你一句,她人呢?”萧逐野手中长剑再度一逼近,萧平津苍白的脖颈上顿时迸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原本被萧平津安排去守着苏檀的墨七终于忍不住,从暗处出来,手中长剑朝萧逐野刺去。 萧逐野眉头微微一挑,转身避开,看向墨七的眼里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刺杀东宫太子,罪当谋反,大皇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 萧平津神色微变,“墨七,放下剑。” 墨七死死地盯着萧逐野,眼里的警惕丝毫未变,直到萧平津上前。 圣旨已出,胜负已定,萧平津知道,无论如何这一次是自己输了。 但是,他真的输了吗? 眸子闪了闪,再度抬起头时,萧平津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太子殿下,你也不见得是赢家。” 他不是为了苏檀才这般疯批吗? 不是不准旁人伤苏檀一分一毫吗? 但可笑的是,伤苏檀最厉害的那个人,恰好就是他自己呀。 “墨七,带咱们太子殿下,去接檀夫人回东宫罢。”眼看萧逐野的眼神越来越冷,萧平津缓缓闭上眸子。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这才将手中的长剑收回,转头看向墨七。 房门打开,萧逐野快步走向里面的床榻,在看到躺着的人儿蹙着眉头,脸上带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格外急促时,萧逐野的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没有记错,明明还有两天才是第十天,为何她却…… 再也顾不得其他,萧逐野当即上前,“檀儿,爷来了,爷带你回家。” 说罢,他连同被子将人一把抱起,快步朝外走去。 苏檀迷迷糊糊中,似听到了那道熟悉又可怕的声音,她试图逃走,但身体却像是陷入了一片泥沼,四面八方满是藤蔓。 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其中,怎么都逃脱不了…… 另一侧,萧平津看着萧逐野抱着怀里的人远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他说萧逐野可笑,他何尝又不可笑呢? 自以为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粱梦,一首乌江曲。 第203章 檀儿,是爷错了 当苏檀和萧逐野深夜回到三皇子府的那一刻,秋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萧逐野抱着怀里滚烫的身体,眼神里的情绪似随时会爆发。 “爷……檀夫人……”秋蝉下意识地朝萧逐野怀里看去。 “准备沐浴的汤药。”不等秋蝉说完,萧逐野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秋蝉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步子都比往常急切了几倍。 怎么回事? 殿下不是被抓进大理寺了,檀夫人不是说是回苏家了吗?眼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眼下这情况,已容不得多想,秋蝉准备好一切,便过来唤萧逐野。 萧逐野摸着苏檀滚烫的身体和怎么唤都不愿意睁开的眼睛,咬了咬牙,抱着她朝浴桶里走去。 眼下这情况,显然是宁野狐之前说的体内蛊虫和蛇毒起反应了,他说千万不能让她受到刺激,结果偏偏却…… 萧逐野咬了咬牙,将苏檀放进浴桶后,连自己的衣裳都顾不得脱,便直接入了水,将那具直接往水里滑落的身体拥在了怀里。 水温滚烫,怀里的身子也滚烫,可偏偏他眼下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缓解心上人的痛苦,宁野狐还没有回来,派出去打探他消息的暗卫只说没有查到他的踪迹。 所有的胸有成竹,在这一刻似乎土崩瓦解。 “檀儿。”他将人儿小心翼翼地拥着,又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将怀里的人儿弄疼,“对不起,对不起,是爷不好,爷胡说八道的,你莫要气恼,醒过来,醒过来你要什么爷都依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苏檀耳边说着这番话,试图将她唤醒,可无论如何,怀里的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浴桶里的水从热到凉,萧逐野怕苏檀着凉,只能将人从里面抱起送回床榻上,再用锦被将人包裹起来。 秋蝉进来时,便看到萧逐野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连发丝都还在掉落水滴,而眼下他所处的位置,已是浸湿了一片。 秋蝉心里一惊,当即就劝萧逐野去换衣裳,可坐在床榻上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秋蝉无法,咬牙叹道,“殿下,你这样坐着,怕是会将檀夫人的被褥弄湿的。” 这句话一出,如石化了一般的人才晃了晃身体。 秋蝉趁胜追击,“爷,衣裳奴婢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换了衣裳再过来罢。” 萧逐野虽不想离开,但也知道秋蝉说的话不假,最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你且在这儿好看她,爷马上就回来,若是有什么,记得……” “殿下放心,若是檀夫人醒了,奴婢第一时间告知殿下。”秋蝉朝萧逐野俯身行礼,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秋蝉看着那道疾驰得比平素快上两倍不止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 但很快,她便来到床榻前。 往日里笑得一脸娇俏的女孩儿,此刻依旧美得像是一朵艳丽的桃花,可惜的是,眼下的她没有朝自己挤眉弄眼;也没有在看到她来后,便立马翻身朝里面拱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自己,假装还在呼噜大睡;更没有伸手扯着她的袖子撒娇,说今日要吃豆腐鲫鱼汤…… 她不知道苏檀这一天出去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让原本活泼乱跳的女孩儿变得如此安静。 要说起来,秋蝉往日里说了不少要苏檀“安静”会儿的话,可真看到这一幕时,她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月华如霜,洒满窗前映出一片斑驳银白,屋里的悄无声息,就像是一缸死水,让人看不到任何生机的存在。 秋蝉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只眼泪可以擦干,变红的眼圈却怎么都藏不住。 “出去吧。”萧逐野进屋来,朝秋蝉吩咐。 秋蝉捏了捏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打扰,但是…… “在殿下被带走之后,夫人便开始四处为殿下奔波。”秋蝉深吸一口气,有些话她知道即便自己不说,萧逐野之后也会知道,但是她还是想告诉他,自己所看到的。 “夫人这些时日几乎没有如何用膳,也没有睡好过。” “奴婢也劝过她,但……” 秋蝉每说一句,萧逐野紧握成拳的手指便收紧一分。 是他大意了,忽略了这个女人对他的在意,以至于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无妄之灾。 他不该什么话都不留下的…… 深邃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苏檀,眼底满是无法掩饰的痛楚与悔恨。 “檀儿,是爷错了,爷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将苏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萧逐野才觉得那空落落的心,稍稍被填满。 回想起往昔两人共度的甜蜜时光,那时的苏檀笑语盈盈,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如今,这笑靥如花的脸庞被沉寂取代,又怎能不让他窒息? 秋蝉眼眶酸涩地别过头,窗外,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湖面的微澜声,与屋内沉寂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帷幔旁燃起的铜鹤香炉里,鹅梨帐中香袅袅升起淡雅的香气,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房间内的沉重气息。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邱青儿的声音,“是苏檀回来了吗?我要见她,你们这些奴才,居然敢挡我?!” 女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骄横,但若是仔细听,却可以听到话音深处的不安与迫切。 萧逐野的眼神瞬间沉了几分,“秋蝉,让她滚。” 秋蝉眸子闪了闪,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儿,“是。” 走出里屋,便瞧见邱青儿站在院子里挣扎着要进来,可拦住她的是萧逐野特意安排过来的守卫,哪里是她能闯得进来的。 秋蝉上前,让左右护卫放开她,神色多了几分复杂,“侧妃娘娘,檀夫人是回来了,但人还没醒,你不如先回去吧。” 一行人站在原地僵持,谁也不相让。 邱青儿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最后抽了抽鼻子,“她……她要是醒了,你能让人告诉我吗?” 她话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祈求。 待得邱青儿离去,秋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天边那轮圆月。 有道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即便是隔了一扇门,她都似乎能够听到里面人的懊悔与呼唤。 夜深人静,烛火渐弱,唯有萧逐野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如泣如诉。 第204章 萧逐野,你怎配说爱我 三日后,恰逢立秋。 苏檀便是在秋日里第一场秋雨中醒来的。 淅淅沥沥的声音砸在屋顶上,像是特意扰人清梦的闹剧,将苏檀从昏睡中拖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苏檀眼珠子动了动,微一侧头,眼神由迷茫逐渐变得清明,唇角微动,却未能发出声音。 萧逐野见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忙倒了一杯温水,轻轻喂她饮下。 “檀儿,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檀的目光在萧逐野身上流转,最后定格在他泛白的指尖上,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爷回来了。”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眸子。 许是刚醒,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 “嗯,回来了。”听到她主动开了口,萧逐野才仿若终于相信,躺在床榻上的人儿已经醒了,“是你救的爷。” 他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出来的功劳归于苏檀。 苏檀闻言,嗤笑一声,“既然爷回来了,便让妾走罢。” 她知道萧逐野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既然已经从大理寺出来了,也能在大皇子那儿将她带回到府里,便代表着这个人已然全身而退。 任凭萧平津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棋差一步。 她不想知道这个中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与萧逐野争辩那句莫须有的“功劳”。 她甚至,不愿意看到男人的这张脸。 这就是为何,她明知此刻和萧逐野撕破脸不是一个明智之选,也依旧这么做了。 萧逐野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原本想直接拒绝苏檀,但转念一想,又将那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咬了咬牙:“檀儿,莫要胡闹,爷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在大理寺牢房里听到的那些话,是怕萧平津对你不利,爷故意说与他听的,檀儿,爷待你的心,你难道看不出来嘛?” 看出来? 要怎么样看出来? 见苏檀没有说话,萧逐野又道,“檀儿,你是爷唯一的软肋,此事萧平津筹谋已久,你大哥也被算计其中,若无法保证你的安全,爷如何能……” “软肋?”苏檀听着男人的解释,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爷,你这样有鸿鹄大志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有软肋呢?” 萧逐野被她这冷厉的眼神看得身体一僵,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女人的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对他。 他神色从最初的柔和变得多了几分深邃,但很快又恢复成最初的温柔。 “檀儿,你可以生气,但莫要说这番话来气爷。”萧逐野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弧度,眼神里带着宽容的笑意。 苏檀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萧逐野:“爷,所谓的软肋,究竟是属于你自己的,还是妾身?”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一时间没有答话。 不对劲,苏檀这个样子不对。 她爱他时,哪怕眼神再如何愤怒,也不该是这般冷然。 她该是带着爱意的望着自己…… 苏檀见他不言,也再不想和他兜圈子,“爷,药人的确是软肋吧?” 此言一出,如同雷霆炸响在静室之中。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雷鸣,似乎在呼应着房间里紧张的气氛。 萧逐野心中一惊,死死地盯着苏檀。 他猜到苏檀可能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但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檀儿,你想起来了?”他急切地开口,试图想说什么。 “是啊,想起来了。”苏檀深吸一口气,强撑住虚弱的身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唇角勾了一丝讥讽的弧度。 其实不用想,这几天沉睡的梦里,一幕又一幕都是那场被它们抹去的记忆。 似乎是为了惩罚她的遗忘,这段记忆轮番上阵,成百上千的演绎。 她原本以为自己醒来时能坦然面对,可在看到萧逐野的这一刻,所有的城墙都在片刻间土崩瓦解。 她怎么能忍? 一个有家人疼爱,本该拥有美好人生的女孩,在他的操控下,成为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提线木偶,更是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她怎么不恨? 原以为的满腔爱意,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而这场谎言,已经不仅仅是萧逐野骗她说爱她,而是他让一个本该拥有自己意识的女孩儿,没有了自我,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又或者不会爱上的男人。 “爷,操控别人的人生,很好玩吗?”苏檀知道自己哪怕在这个时候都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去和萧逐野说话,但……说便说了,脸皮都已经撕破,还怕扯出血来吗? 可是,心里的那股压抑的疼痛感,又是因为什么呢? 苏檀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捂住的胸口。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别的选择。”萧逐野试图为自己解释。 苏檀几乎要被气笑了。 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三殿下,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从未想过伤害,还是从始至终只有伤害? 随着苏檀这句话说完,屋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屋外的雨更大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半开着透风的窗子,在风雨的吹打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捏紧拳头,“檀儿,既然你知道了,就该明白,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那你便杀了我。”苏檀轻嗤一声。 大不了,两个人都不要活了。 苏檀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她要赌一把,赌萧逐野不敢让她死。 苏檀挣扎着想要下床,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她的意志却异常坚定,萧逐野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别碰我!”苏檀的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萧逐野愣住了,他第一看到苏檀这般愤怒而决绝的眼神,也终于明白了,她的眼神里真的没有爱意。 可是,为什么? 她怎么能不爱他啊? 就算一开始是蛊虫,他之后待她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 他为了她的身子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不顾,为了救她连燕云十八骑都可以拱手让人,她怎么可以说他不爱她? 她又怎么可以说要离开他?! 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癫狂,“苏檀,你若敢离开我,我便让整个苏家为你陪葬,想想你的爹娘,想想你的兄长,你确定你要离开吗?” 第205章 真相比谎言更残忍 苏檀整个人都如遭雷劈般,猛地僵在原地。 地面很冷,尤其是寒气从脚底钻上来的那一刻,苏檀差点儿忍不住打哆嗦。 但再怎么冷,苏檀觉得好像也没有自己的心冷。 她知道男人的无情,否则他不可能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做药人,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身而为人,能够冷血到这个地步。 萧逐野见苏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吓到了她了。 可若是让他收回那句话,他却着实不甘心,一年多的日日夜夜,她怎么能用这般轻而易举的一句话来践踏他的爱意? 他是做错了,可她不是口口声声爱他吗? “你可以走,但是你只要踏出这个房门一步,我可以保证你含光院的人也都会跟着你陪葬。”萧逐野脸色阴沉,表情都带着几分扭曲。 秋蝉刚好从外面进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如坠冰窟,向来平和的眼神第一次显得如此的六神无主。 苏檀没有想到萧逐野居然会无耻到用秋蝉她们来威胁自己,“她们,明明是你的人。” 萧逐野嗤笑。 是他的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苏檀见他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对他压根不起作用。 是她太天真的,一个冷血至此的人,她居然妄想他会对旁人心生怜悯。 但不可否认的是,萧逐野的确抓住了她的命脉。 不管是苏家,还是秋蝉小锦鲤,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给过她温暖,无法割舍的人。 也只有这些人的存在,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只被利用的工具。 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后招…… 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苏檀轻轻点了点头,“萧逐野,你赢了。” “你叫我什么?”萧逐野呼吸骤然一窒。 苏檀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一个被诱骗到不知自己心意,一个被彻头彻尾被利用的药人,一个原本可以与丈夫举案齐眉,却成了这深宅大院里耗费年华的侍妾,最终连自由都将失去的女人,你觉得她还会继续说爱他吗?” 苏檀每说一句,萧逐野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阴沉一分。 他自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被自己尽数掌握,哪怕父皇忌惮,母后厌恶,兄弟伪善,他依旧能全身而退。 可唯独苏檀,却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是什么时候动了心呢? 或许是她那次落水醒来后对自己的百般顺从,看向自己充满爱意时的眼神; 又或许是她央着自己,要了小厨房,在他出现时说“一日三餐四季两人”的那句话时; 再或许是她第一次忤逆自己,宁愿跪着也不屈服时,那倔强的眼神…… 太多了,多到每一帧想起来,都仿若还在昨日,这般历历在目。 可当他一睁眼,一切却都像是从未发生过。 倘若一个人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没有见过那温暖的光,或许他也会愿意放手,可他见过她最爱他的模样,哪里可以忍受她此刻冰冷中带着恨意的眼神,还口口声声说要离开自己? “檀儿,我不可能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萧逐野眯了眯眸子,“你也别想着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不然苏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好过。” 苏檀能感受到萧逐野变化起伏的情绪,她知道今日的自己其实十分的不理智。 比起撕破脸,她又太多别的法子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可以徐徐图之,可是她不是工具,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 生而为人,若是连做人的最后一丝底线和尊严都没有了,还活着做什么呢? 对于萧逐野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听明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在意的人的性命开玩笑的。”苏檀轻嗤一声,转身朝床榻走去。 她现在,不想再和这个狂妄自大冷血无情的男人多说任何一句话。 萧逐野看着她微微弓着腰的背影,紧握成拳的手都在颤抖。 她在意的人的性命…… 那她知不知道,假如她离开自己,他们两个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不,他不能说。 若是被她知晓,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留下她是为了继续给自己解蛊? 从盛怒中反应的萧逐野眼里恢复了几分清醒,他死死地盯着那道孱弱的身影,若是没有记错,她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背影对着自己,而非乳燕投林般朝他飞奔而来…… 萧逐野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才将那股蔓延开来酸涩给压回心底。 没关系,没关系的…… 只要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定然还会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那些话,做不得假的。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苏檀的背影氏,眼里一如既往地骄傲与自信,但唯独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慌乱与无措。 萧逐野出来时,秋蝉朝他轻轻福身,垂下了眸子。 从苏檀被带回来的第一天起,虽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隐约知道,这个女子对萧逐野而言,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而之后的种种,更是证明了她所猜测的不假。 她可怜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所以哪怕她蛮横无理,她也尽可能的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她以为自己可以从始至终地用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顶多在她香消玉殒时,准备一副好的棺椁,不至于让她曝尸荒野。 可是,人心是会变得啊…… 她扯着她衣袖,娇娇糯糯叫她秋蝉姐姐时,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她给她戴上那只镯子,告诉自己,人不能活在过去,还有当下,还有以后的时候,她怎能无动于衷? 所以她希望他们好好的,她也觉得一切都会好好的继续下去,可到底事与愿违,该来的总归会来。 她还记得当初眼前这个人找到的自己的时候…… “殿下。”秋蝉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哪有谎言不被戳破的道理?” 萧逐野身体一僵,定定地看着秋蝉,眼神冷冽。 这是他戳穿他母后的假面时和她说的那句话。 秋蝉又道:“真相比谎言更残酷,但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谎言里。” 看着萧逐野脸色倏然变得苍白,秋蝉强迫自己,没有把心底的另一句话说出口—— 但一个人的爱另一个人的眼神,做不得假。 第206章 他当他的太子殿下 秋蝉进去的时候,苏檀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背对着外侧,让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但秋蝉从她抖动的肩膀看得出来,她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她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 小锦鲤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试图上前,秋蝉一把将她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人重新退出房间,苏檀这才缓缓地闭上眸子。 萧逐野虽然不允许苏檀离开,但却没有彻底将她囚禁,前提是不离开含光院。 含光院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时光。 苏檀是在第三天踏出房门的,她身体还很虚弱,外面正下着雨,第一场秋雨的尾声里,有着明显的凉意。 秋蝉闻声赶来,看到的便是那单薄的身影站在屋檐下的场景。 那张往日里灿若桃花的脸,此刻面色苍白像是被雨水击打过的梨花,整个人似乎随时会坠下。 秋蝉几乎是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人一把扶稳。 手指处的冰凉,比刚刚落在她头顶的秋雨还要寒冷。 怎么会这样? 秋蝉心神俱荡。 她还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毕竟这两天,比起第一日的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已经变成了一日三餐会主动吃,自己和她说话也能得到回应。 可现在那种“海市蜃楼”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就像是一种虚假的繁荣,随时会坍塌。 “夫人,进去吧。”秋蝉心中一涩。 苏檀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这两天,她们都在说什么呢?” 虽然在屋里,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府里的不一样,那些带着笑意的声响,是不会因为这里的寂寥而自己拐弯绕道的。 秋蝉神色微微一动,“没什么,夫人莫要多想。” 苏檀轻轻一笑,叹了一声,“秋蝉,我不是什么夫人了。” “殿下心里,是有你的。”秋蝉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 苏檀点了点头,“可是我不愿意与他有什么关系了啊。” 她甚至已经不再想去争辩萧逐野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了的这些话了。 有又怎么样呢?没有又能如何呢? 难道他心里有她,过往的一切伤害就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吗? 不是的,人若是只贪恋眼前的美好,是会万劫不复的。 从始至终,虚与委蛇也好,奉承讨好也罢,她想要的就是活下去。 倘若知道这一切都不复存在,那她又何必再继续为难自己? 秋蝉见苏檀眼神冷漠,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她又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但如今…… “是殿下被封为了太子。”不知道为何,秋蝉并不想瞒着苏檀,哪怕对方或许已经没有知道的兴趣了。 苏檀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件事情,着实也有些错愕。 萧逐野被封为太子了?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胸有城府,但她也知道为了成为太子之位的诸多隐忍,以及萧平津对东宫的志在必得。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此事该是萧平津占据上风才对。 所以,应该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大的反转,否则他也不可能将她从萧平津那里带出来。 罢了,也没有什么需要值得去琢磨的了。 他当他的太子,她做她的自己,总归有一天桥归桥,路归路。 苏檀没有再探究下去,转身就回了里屋。 见她这般反应,秋蝉情绪虽然复杂,但也没有再多言,只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但让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苏檀在这个夜里,还是出了事。 为了让苏檀夜里能够睡上好觉,那原本早就不用的安神香也重新燃了起来。 照理说苏檀睡下后,秋蝉便不用在时时守着了,但今日她莫名地有些心慌意乱,直到半夜都没有睡着。 翻来覆去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去了苏檀的卧房。 这一下,便将她吓了一大跳。 顾不得将屋里的灯点燃,秋蝉飞奔朝萧逐野的院子里走去。 这段时日萧逐野都会在苏檀睡着之后,过来陪她,等到天不亮就起身离开,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异样,但只要她不说,他就将这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 今夜是唯一的一次,他没有法子去陪着苏檀,不是他不想,而是自从成为太子之后,公务便成倍的增加。 他只能够抽出一个不眠夜,用来处理这些已经堆积了两日,从各处送来的公务。 秋蝉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奋笔疾书。 “你说什么?”萧逐野猛地怔住,红色的朱批在文书上面落下一道颤抖的痕迹。 “夫人情况不太对。”秋蝉眼神都带着几分急切。 萧逐野已经丢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朝外面走去,秋蝉赶忙跟上他的步伐。 门口七宝正侯着,见自家主子出来,吓了一大跳,赶忙取了衣裳,“殿下,夜里凉,你穿上衣裳吧。” 如今已经入了秋,夜里与白日的温度差得越发明显,屋里与屋外也似是两重天。 在屋里批阅文书的萧逐野只着了一件宽松的中衣,精瘦的身体在夜风的吹拂下,隐隐有些烈烈。 但他像是没有听到七宝的话一般,更是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步伐急切地朝含光院走去。 秋蝉去叫萧逐野的同时,已经让人去叫了府里的大夫过来,此刻大夫正站在院子里等着了,看着萧逐野过来赶忙上前行礼。 萧逐野看了他一眼,当即朝他点了点头,但二人刚刚进到里屋,便听到男人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 “滚出去!”萧逐野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 那大夫不明就里,但身体的反应已经比脑子更加聪明——他的脚已经转身朝门外走了。 秋蝉见大夫出来,虽然错愕,但却也了然。 如果说这个府里最不愿意再让苏檀受到伤害的人,那便是屋里的那位了。 而且,倘若她没有猜错,苏檀该是…… 这也是为何,她叫了大夫过来,却只让人候在外头,不准进去的原因。 第207章 她甩了萧逐野一巴掌 萧逐野并非真的忘了还有这一回事。 只是算起日子,这已经过了宁野狐所言的十日期限,故而他以为是因上回苏檀身体抱恙而让此事发生了变化。 但如今想来,该是时限发生了改变。 萧逐野快步上前,将床榻上蜷缩成一团,脸上满是潮红的人儿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 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具滚烫的身体情不自禁地便往他怀里钻了过去。 萧逐野哪里忍得住? 他这些日子,为了让她养好身体不,已经尽可能少出现在她面前,便是夜里都只能够趁着她熟睡之后再行进来。 眼下温香软玉抱满怀,还又是自己最爱的人,他…… 萧逐野眸色暗了暗,在苏檀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檀儿,此事可不能为我。” 说罢,男人伸手解了自己身上白色中衣,又小心翼翼地将苏檀的衣裳褪去。 意识虽然迷糊且混沌,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反而更加的诚实。 很快,屋里便传来了二人喘息的声音。 屋外,秋蝉在大夫出来的刹那,便吩咐里面所有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人在门口侯着。 她知道此事苏檀醒来后必然会难受生气,可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也有一丝的侥幸…… 因为她觉得,檀夫人的内心并非真的如嘴上那般决绝。 又如同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归是藏不住的。 萧逐野原本只打算帮苏檀解了眼下的困境便就此作罢的,而且以苏檀如今虚弱的身体,她也不见得能承受再一次的风雨。 但让他怎么都没有的是,在自己准备起身时,那双宛若灵蛇一般的手臂,又一次缠了上来,紧接着腰也被一双笔直细腻的长腿绕上。 “檀儿?”萧逐野看着陡然间睁开眸子的人儿,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身体都僵住了。 苏檀没有说话,只一双红艳艳的唇儿似在寻找着什么,可扬起来的脖颈似又太累,最后直直垂下时,擦着他的喉结轻轻落下。 可就那么一瞬间的接触,便足以让萧逐野陷入彻底疯狂。 “檀儿,你要?”他压抑内心喷涌而出的情绪,思绪就像是一根拉住千钧巨石的细发,虽是会断。 身下的人没有给他回应,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像是在追寻什么,最后她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似的,委屈又难受地撇了撇嘴角,最后将自己的身体往上一送。 这一刻,萧逐野终于再也忍不住,所有理智的防线都在此刻土崩瓦解。 两具身体再度疯狂纠缠在一起,黑色的发布满整个床榻,缠绕又分开。 最后的最后,萧逐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的癫狂,还是苏檀的疯魔。 浅唱低吟的声音,直至天明才渐渐停歇…… 苏檀清醒的那一刻,便看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浑身的酸痛,未着片缕的身体,以及双股之间的黏腻感,让她想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难。 她脸色猛地一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朝男人脸上狠狠挥去。 “无耻!” 苏檀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这个男人冷漠得让人厌恶,那么这一刻,便只剩下了恨意。 萧逐野其实在苏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跟着醒了过来,这一巴掌说是自己故意挨的其实也不为过。 他本可以靠着身体的躲过去。 可他没有躲。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苏檀会真的这般对他。 而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告诉着他这不仅真切的发生了,而且女人眼里的恨意更是没有丝毫掩饰。 萧逐野翻身而起,一把捏住苏檀的两只手腕束缚在耳畔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檀,瞳孔里沁出一丝猩红,“你打我?” 苏檀冷笑,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意味,“趁人之危的,不该打吗?” 别说是一扇巴掌了,如果此刻有一把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扎下去。 萧逐野看着苏檀那掺杂着恨意,厌恶,嘲讽的眼神,似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一句话原来可以表达这么多的情绪。 他虽爱她,可到底身份尊贵,眼下这让他不愿意面对的眼神更是激发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愤怒,“趁人之危?” 他一把掐住女人的下巴,宛若泄愤似的狠狠地吻了下去。 苏檀使劲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奈何被禁锢住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最后只能一把咬下。 很快,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可萧逐野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什么似的,依旧没有任何的退让,直到苏檀呼吸急促,眼神都带了几分迷离,他才放过他。 看着身下大口大口,宛若溺水的鱼一般呼吸的人儿,萧逐野唇角泛起一丝宛若报复的冷笑,再一次捏紧了她的下巴,“你以为扇我一巴掌就能掩饰你自己昨夜的淫乱放浪,下贱至极?” 苏檀怔住,不可置信地望着萧逐野。 她还是第一次从萧逐野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言语羞辱。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她居然诡异的无法反驳萧逐野的话。 的确,为了活下去,她不止主动勾引过他…… 深吸一口气,苏檀缓缓地闭上了眸子,“那这样卑鄙放浪的我,太子殿下可以放开了吗?” 萧逐野猛地怔住,狂乱的思绪在瞬间回笼,甚至有刹那间的慌乱,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竟然那般说她…… 下意识地,萧逐野就想要道歉,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檀突然猛然睁开自己,往床榻旁靠去。 她反应太过于激烈,萧逐野愣住的刹那竟都没有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要将人拉回来时,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映入眼帘。 “檀儿!”萧逐野眼神大变,眸子里满是惊愕。 苏檀感受着口腔里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血腥味,伸手擦了一把嘴角,想要抬起身来,却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 这一回,竟是直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08章 你疯了你去刺激她? 在看到苏檀那双眸子连恨意都不愿意显露,像是星辰陨落般沉入无边黑暗,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的刹那,萧逐野的心都仿若停止了跳动。 他一把将人儿小心翼翼地扶将起来,唇角上流出来的血丝与那苍白的的脸庞映在一起,显得瑰丽又脆弱。 “檀儿……”他惊恐万分地小心翼翼地呼唤,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法言喻的懊恼与后悔。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的心,像是一把锐利的剑,狠狠地扎进了心里。 他试图抱紧陷入昏迷的苏檀,却又不敢用力。 秋蝉早在听到那不对劲的动静时,便再也管不了冲了进来,此刻她亲眼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眼眶里落下一串泪水,“檀儿,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 他反复呢喃,每一字一句都似浸满了痛苦与无奈。 可眼下,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的苏檀,哪里还能回应他的呼唤…… 宁野狐刚回到三皇子府,就感受到了诡异的氛围。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这不是他出去一趟,人都从三皇子成了太子,这府里怎么没有一点儿喜气洋洋的气息,反而一副人人自危的模样? 很快,宁野狐的猜测便得到了答案。 看着躺在床上几乎连呼吸都没有了的苏檀,宁野狐都顾不得再与萧逐野开口,直接将人全部轰了出去,拿出一包银针…… 萧逐野被赶了出去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外,仿若老僧入定般,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这阵子的天气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初秋的雨水下了之后,又迎来了甚至比盛夏更加炎热的炎炎烈阳,俗称“秋老虎。” 屋外的日头很快升了起来,萧逐野不知道自己在阳光下站了多久,只知道天边的日头都快要沉下去,那扇紧闭的门还没有打开…… 站在萧逐野旁边的还有秋蝉,她同样神色紧张地盯着屋里,但与萧逐野不同地是,她眼神间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悲戚。 为何人总是要走到彼此伤害的地步,才知道自己的心呢? 在两双心思各异的眼神中,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二人几乎同时抬起头,不约而同地飞奔上前。 萧逐野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日头晒得太久导致嘴唇干裂,到了喉咙里的话居然没能够说出来。 最后还是秋蝉上前一步,问,“宁大夫,檀夫人怎么样了?” 宁野狐乜了两个人一眼,眼神着实带着几分冷意,“还好我回来得及时,但凡再晚一刻钟,你就可以准备准备给她收尸了。” 虽说带着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但也算间接回应了二人共同担忧询问的话题。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脚已经往里面冲了。 结果被宁野狐一把拽了回来,“你干嘛去?” 宁野狐好看又魅惑的狐狸眼睛里,头一次带着这么明显的严肃。 “我去看看她。”萧逐野终于说出了几个字,声音沙哑又粗粝。 宁野狐眉头跳了跳,“人昏迷中,你过去有什么用?” 萧逐野不听,还是要往里面去,宁野狐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到苏檀的情况,也能猜到几分,咬牙道,“你是准备等她醒了看到你的时候,再气上一回吗?”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他合理且严重的怀疑,真要让萧逐野进去了,他下回要救的就不止一个人了。 在日头下站了约末四个时辰,真拿自己当棵树了呢? 宁野狐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朝秋蝉道,“你进去守着吧,人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估摸着得明日了,若是中途有什么情况,便差人过来叫我。” 说罢,他也不用等秋蝉回答,直接将还站在原地不愿意动的男人拖出了含光院。 二人一路来到书房,宁野狐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门一关上便忍不住开骂:“萧逐野,你疯了?” 苏檀是晕倒了,但是他以为他现在的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吗? 萧逐野嘴角动了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宛若一具没有生息的木偶,“檀儿她没事吧?”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宁野狐强忍住再次开骂的冲动,决定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 他是大夫,不是神仙。 真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他做了也是白做。 萧逐野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将这段时日从苏柏被抓到他如何筹谋,再到苏檀被萧平津带走,最后将人带回府时。 说道这儿时,萧逐野微微停顿下来。 他不说,宁野狐便也不开口说别的,只一双狐狸眸子盯着他,似乎要从里面挖些什么出来。 萧逐野的眉眼突然间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隐约又可以看到那身不由己的懊恼。 他到底是把苏檀已经知晓了蛊虫的真相,为了留下她时的种种以及昨天晚上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些片段他这几日在心里其实过了一遍又一遍,只要一想便是忍不住呼吸都痛上几分,那种无法掌握的挫败感更是从四肢百骸里蹿出来,告诉着他不过如此。 宁野狐听到苏檀记起了自己是蛊盅之时,心就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等听完萧逐野昨天晚上对苏檀说的话时,整个人都彻底不好了。 他几乎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萧逐野,你疯了吧?居然这个时候还敢刺激她?你是想要她死吗?你平时的顾全大局,深谋远虑呢?都喂了狗了?” 说道最后一句话时,他声音陡然间拔高,带着几分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嘲讽。 不怪他没控制自己的情绪,事实就是如此,这人还是冷静自持的萧逐野吗?自己的那些叮嘱是被当成儿戏了还是被吞进了狗肚子里? 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将苏檀推入万劫不复? 萧逐野任由宁野狐骂着,也没有反驳,只最后苦涩一笑,“我现在只想知道,她身子如何了。” 他想,应该会没有什么大事的吧? 毕竟这几日,其实也好好的…… 宁野狐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不咸不淡,“不怎么样,没什么大事。” “当真?” “当真啊。” “会死而已。” 第209章 我要当太子妃 萧逐野的心仿若被什么狠狠拽住,一把丢进深渊。 “你说什么?” “我说,她会死。”宁野狐再度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话,听不懂? “你都回来了,她怎么会死。”萧逐野声音拔高,试图用肯定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宁野狐轻而易举地看破了他的伪装,嗤笑一声,“我回来有什么用?耐不住有人一直作死啊。” 至于作死的人是谁,他不说。 萧逐野捏了捏手指,“宁野狐,她不能死。” 他声音很沉,就像是从寒潭里刚刚拾掇起来的石子,带着彻骨的寒意。 宁野狐挑眉看他,男人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与矜贵,端的是太子风范。 但只有他知道,这所谓的“威严”下的无助与恐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争就争,谋就谋,好端端的动什么情? 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样子,怪得了谁? 他又不是没有提醒过。 想到萧逐野最初还一副“我不是我没有”的样子,宁野狐眯了眯眸子,双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要救她就得用那千年肉灵芝。” “那就用。” “这东子世间少有,你以为这是什么大白菜吗?”宁野狐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萧逐野:“你这段时日不是一直在找它?” 宁野狐:“……” 二人沉默良久,宁野狐图三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谁?”萧逐野眼神警惕。 宁野狐转头摸了摸鼻子,“肉灵芝的主人。” 京城春风楼。 “你想要肉灵芝吗?” 一身淡蓝色衣裙的女子端坐在萧逐野的对面,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又从容。 她生得不算倾国倾城,但落落大方,举手投足稳重端庄,颇有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肉灵芝在你手里?”萧逐野眼神犀利,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朝宁野狐望去。 对于萧逐野的打量与探视,女子丝毫不恼,更是在他和宁野狐对视之时,颔首一笑,“太子殿下何必多此一问?” 萧逐野眉头一挑,她倒是毫不畏惧地道出了他的身份,要么就是早就有预谋,要么就是…… 被萧逐野目光扫到的宁野狐将头垂了下去,一脸“不干我事”的鸵鸟状。 这能怪他吗? 他要是不把萧逐野说出来,他别说被困三天,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从未失手过,但这回却被一个女人设的陷阱给困了三日,宁野狐就觉得悲从中来。 这女人…… 宁野狐深吸一口气,气得微微将身体侧了回去。 宁野狐懂萧逐野,萧逐野何尝不懂宁野狐? 话虽没有说一句,但内情却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冷冷一笑,再度看向对面的女子,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你想要什么?” “我想当太子妃。”女人不假思索道。 萧逐野猛地怔住,毫不犹豫地拒绝,“做梦。” 若是旁人,听到这两个字怕是要面红耳赤,但女人却丝毫不恼,平静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我以为以我丞相之女的身份,配太子殿下并无不妥。” “其次,那肉灵芝乃是我的陪嫁之物,若是太子殿下不愿意娶我,大可派人去夺。” 她说得慢条斯理,期间还抿了一口茶水,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慌乱。 “你是齐吟?”萧逐野怔了一下,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关于丞相之女的信息,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见过齐吟,并非如眼前之人这般模样。 果不其然,在听得齐吟两个字后,女子的神色也有些冷然,“我叫齐婉然。” 萧逐野沉吟了许久,就在一旁的宁野狐都忍不住想要提醒时,他终于缓缓地道出了对方的身份,“丞相长女?” 他记起来了,当朝丞相齐锦城乃是科举出身,似乎在发迹之前有过一个妻子,二人育有一女。 但在科举中榜后,妻子过世,他便再娶了一位官家小姐当作续弦,和那官家小姐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齐吟。 京城里,官家小姐们也会有自己的群体,而丞相府里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那个叫“齐吟”的女儿,久而久之,众人几乎都淡忘了丞相曾经还有一位妻,一个女儿。 “嫡长女。”齐婉然神色冷然纠正,眸子里难得有了几分情绪起伏。 萧逐野怔了一下,缓缓点头,“好。” “我嫁给你,那肉灵芝是我娘传给我的,便一并给你,太子殿下如果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派人去偷去抢也没有关系,但我可以保证,那肉灵芝除非我心甘情愿给,否则只有两败俱伤。”齐婉然很快恢复了最初的冷静。 说道“去偷去抢”的时候,她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一旁的宁野狐。 宁野狐瞬间毛都炸了,气得一双狐狸眼睛都带了几分委屈,什么叫去偷去抢?麻烦用词谨慎点好吗? 他那是打探,打探懂不懂? 怎的就成了偷和抢了? 可到底腹诽归腹诽,不甘归不甘,宁野狐最终也只能够撇了撇嘴角,抱着胳膊将头别向一边。 果然,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坏得各有千秋。 “齐小姐,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没有质疑对方话里的笃定。 现在的他,赌不起。 可若是娶了眼前这个女人…… 萧逐野是不愿意的。 明明知道以苏檀的身份不可能做自己正妃,尤其是他如今已是东宫太子,可一说到“太子妃”,脑海里却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张脸。 “没有什么比太子妃要好。”齐婉然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 只要成为太子妃,她就可以告诉那一家子,究竟谁才是最尊贵的人。 齐吟不是做梦都想做太子妃,齐锦城不是打算去帮她求见皇帝吗? 那她就让齐吟做一辈子的白日梦。 而此刻,萧逐野也终于知道,宁野狐为何一定要自己来谈了。 既是交易,自然得正主在场。 她也的确是占据上风。 “我答应你。”许久之后,萧逐野缓缓地闭上眸子。 只要能救下她,一切就都还有可回旋的余地。 第210章 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齐婉然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般干脆应下似的,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神情似乎还有几分恍惚。 这就答应了? 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齐婉然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突突直跳,宛若擂鼓。 “但你能不能成为太子妃,这不是我说了算。”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既然是一场交易,那就把话都摊开在明面上来说。 “这个不劳烦太子殿下费心,我自有主意。”齐婉然回过神,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 一句话,道破了两个人的尴尬处境。 萧逐野点头,“计划是什么?” 齐婉然转头看向窗外,“太子殿下会水吗?” 萧逐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酒楼的不远处,是大雍皇城里最出名的一条河。 杨柳依依,春日里有不少公子小姐在此泛舟游湖,即便是如今已到了秋日,它也依旧别有一番韵味,岸边也有不少行人。 “会。”萧逐野点头。 “过会儿,我会不甚跌落其中,太子殿下只需将我救起来即可。”齐婉然面不改色道。 萧逐野虽在对方问出那句话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谋划,但听到从齐婉然嘴里这般冷静地说出来,还是不免有刹那间的恍惚。 这个女人,着实心狠…… “我知道了。”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为妥帖的方式。 众目睽睽,肌肤相亲,便是他父皇母后再不同意,也无计可施。 齐婉然轻轻呼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桌前,目光灼灼,“但我也还有条件。” 萧逐野挑眉,“你说。” “我要你将后院里的女人都送出去。”齐婉然直视萧逐野的眸子,“无论是侍妾,还是侧妃,东宫只能有我一个女主人。如果太子殿下答应,那肉灵芝婉然双手奉上,若是不答应,先前的一切,就当婉然没有说过。” “齐婉然,你莫要太过分。”萧逐野脸色终于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太子哪里只有一个正妃的? “过分吗?”谁知齐婉然竟是丝毫不惧怕,“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公平。” “公平?”萧逐野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说出这两个字,还是在这件事情上面。 “我知太子殿下多情,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够永绝后患了。”齐婉然点头。 她其实更想说,凭什么要求女子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心二意? 若非她爹始乱终弃移情别恋,她娘又何至于郁郁寡欢,死不瞑目? 她既然要争,那就要给自己争出一副世上独此一份的荣耀。 萧逐野这回是真的犹豫了。 太子妃之位他可以给,但若是……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宁野狐扯了一下他的袖袍,眼神里带了几分急切—— 苏檀等不了那么久。 “好,我答应你。”萧逐野深吸一口气。 只要先救下苏檀,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齐婉然再度一怔。 她低低一笑,“太子殿下答应得这般干脆,婉然倒是有点好奇,这肉灵芝于太子殿下究竟有何作用了。” “我劝你最好别自作聪明。”萧逐野冷冷道。 他可以容忍这个女人跟自己谈条件,但是她若是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那他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我知道了。”齐婉然见萧逐野表情不好看,顿时见好就收,“我有契约精神,希望太子殿下也能遵守承诺。” 待得齐婉然离开,宁野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终于长呼了一口气,感慨摇头,“这个女人……” “你这几日不见踪迹,就是被她困住了?”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额……”宁野狐狐狸眼睛瞬耷拉了下来,“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好朋友。” 为了肉灵芝,他容易吗? 谁能想到一个女人手段那么厉害啊? 明明是破破烂烂的院子,偏偏就把他给困得怎么都出不来。 不过,一想到她方才和萧逐野谈判地样子,宁野狐又觉得自己其实也不必耿耿于怀。 毕竟,就连萧逐野都没有从她的手里讨到好处的不是吗? 萧逐野也没有非得要追根究底,对于他而言,如今只有一件事是当务之急:拿到肉灵芝救苏檀。 但是不代表其他的人无动于衷,宁野狐眼神闪了闪,“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要把她们都送走吗?” 萧逐野想都没有想,“她只说把人送走。” “不是,你应该知道她的意思的啊?”宁野狐觉得,做人不能太奸诈,偷梁换柱可不是什么光明手段。 谁知萧逐野却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把这句放在心上。 准确来说,此刻的齐婉然,即便是会成为他的太子妃,他也无甚在意。 萧逐野不开口,宁野狐就算是抓耳挠腮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最终只能偃旗息鼓。 但是,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 萧逐野这样子,迟早会吃亏。 二人都将目光望着窗外,见那道身影从春风楼出来后朝河边走去,萧逐野缓缓起身,“走罢。” 岸边行人来往匆匆,众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突如其来的落水声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 女子惊呼救命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在平静的夜空炸响。 萧逐野神色冷然地看着那在水中挣扎扑腾的女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是亲眼看到齐婉然跳下去的,而以眼下的情景,不难看出她丝毫不通水性。 秋日的水很凉,这河更是深不见底,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压根没有想过,倘若自己不遵守约定…… 甚至,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她跳下去之时,唇角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突然明白这个女人哪里来的底气和自己谈这些了—— 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顾的时候,又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呢? 就像苏檀…… 一想到苏檀,萧逐野的心就忍不住猛地一抽。 很快,便又是“噗通”一声。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道身着玄色锦衣的男子,跳入水中…… 第211章 封太子妃 萧逐野在御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出宫时,手里多了一道圣旨。 天刚蒙蒙亮,随着宫门的打开,一道玄色身影从里面出来。 他面目俊朗,唇角边带着一丝淡淡的弧度,见到他的侍卫们无不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萧逐野。 宁野狐和七宝二人在将萧逐野送进宫之后,便没有离开,马车更是一直停在朱雀门门口。 当看到萧逐野的身影从宫门里出现后,七宝激动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殿下出来了。” 宁野狐闻言,也飞快地掀开帘子,二人在萧逐野后脚踏出宫门的那一刻,来到他的面前。 “怎么样?”宁野狐眼神前所未有的肃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嗯。”萧逐野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很顺利。” 不出所料,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母后,在得知他要娶丞相之女的那一刻,脸上都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乐意的错愕。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稳坐高台不动如山的父皇母后,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但他也知道,事情也不会太难。 因为他要娶的是几乎低于尘埃的齐婉然,而非被齐锦城当成掌上明珠的齐吟。 所以,在去了一趟丞相府后之后,哪怕齐锦城进宫特别声明“齐婉然性子顽劣,配不上这太子妃之位”时,这件事情就此落幕。 但凡齐锦城对自己的大女儿多一丝的疼爱,或许这件事情都不能成功。 可事实就是,两个都被抛弃之人,偏偏有了这份阴差阳错。 萧逐野虽然说着顺利,但两人能在这外面等一晚上,又怎么能算是顺利呢? 宁野狐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这不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宁野狐轻呼一口气,跟在萧逐野身后朝马车走去。 “一个月之后。”萧逐野道。 这是齐婉然的意思。 “她还真是求仁得仁。”宁野狐捏了捏拳头,对于这个将自己困住差点儿让他死掉,又敢直面萧逐野与他谈条件的女人,心里到底有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萧逐野并不想多说齐婉然什么,只淡淡道了一声,“去丞相府吧。” 他要把这道圣旨亲自送去丞相府,这也是他答应了齐婉然的。 圣旨到,肉灵芝便可双手奉上。 这是她在他怀里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马车很快在丞相府门口停下,许是刚刚天亮,丞相府看守大门的小厮还有些许迷糊,见到有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七宝拿出东宫太子的令牌。 “拜见太子殿下。”小厮们吓得一哆嗦,什么梦都醒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快速去里面通传。 齐锦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自从宫里派人过来询问之后,他这府里便炸开了锅。 大女儿虽然已经醒了,但却一言不发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字不提,小女人得知她是被太子救下,且太子有意娶她为妻时,便一直哭闹不止。 可他有什么法子? 有的事情,即便他是丞相也无法决定。 当听到小厮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的时候,他甚至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无论是什么结果,总归是有了说法。 “太子殿下。”没等小厮将萧逐野带进前厅,齐锦城就快步迎了出去,恭敬行礼。 二人自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要说起来,对于如今的萧逐野,齐锦城有种畏惧的感觉。 他身为丞相,自然比常人知晓得多一些,虽说没有站队,但他打心底里是觉得二皇子更可能夺得太子之位。 后来二皇子落败被驱逐出皇城,他虽觉得诧异,但也没有想过萧逐野会成为东宫太子。 毕竟,哪个仍在壮年的皇帝,会容忍手握重兵的太子? 而当科举舞弊之案出来后,他就更是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假。 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情到最后,萧逐野不仅没有因此获罪,反而将东宫之位收入囊中。 期间发生了何事,无人得知。 但事情既已板上钉钉,他也终于明白——之前他到底是看走眼了,萧逐野哪里当真如他表现得那般不学无术,沉溺女色? 他浸淫朝堂这么多年,从一个偏远小吏到如今的一品大员,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后背发凉。 而如今,他也逃不了直面此人的局面。 “臣齐锦城,拜见太子殿下。”将心头所有的思绪压下,齐锦城下跪行礼。 萧逐野看了他一眼,“令爱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齐锦城垂下眸子点头,神色复杂。 其实在此之前,他都差不多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存在了…… “嗯。”萧逐野颔首,“那便让所有的人,过来接旨罢,今日之后,丞相大人就是本宫的岳丈了。” 虽然在看到萧逐野和他手中拿着的圣旨的那一刻,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但真正听到“岳丈”二字时,齐锦城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明明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于他而言,却像是一只烫手山芋。 这便代表着,自己从此之后,就彻底卷入这场纷争里面了,而且还是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而且,从他求见陛下却被拒绝这件事情来说,他担心甚至连陛下已经在怀疑,他是否早就和眼前这位勾搭在了一起。 “臣不敢。”齐锦城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苦。 萧逐野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忌惮,眼神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等着齐家所有的人出来,端的就是一个“我不急,一切慢慢来”的姿态。 最后的圣旨,是在齐婉然的院子里宣读的,那是整个丞相府里最为破落的院子,便是已经紧急安排下人布置了,也依旧挡不住那破败的气息。 如今的丞相夫人和女儿脸上都写着战战兢兢,听萧逐野将圣旨宣读完之后,齐吟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齐婉然…… 她是在床榻上听完这道圣旨的—— 太子妃身体抱恙,可免了跪拜之礼,这是萧逐野特意为她求来的荣耀。 听到屋子外面的动静,齐婉然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眼角滑落一串泪水,终于……她终于走出了报仇的第一步。 第212章 救她还是救你自己 肉灵芝到手的那一刻,宁野狐几乎喜极而泣。 不仅仅是因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放下,更是因为这代表着自己不用为这个玩意儿玩命奔波。 而且……这个玩意儿还承载了他一段屈辱的历史。 他现在就恨不得将它给剁了剁了,大卸八块! “可以救檀儿了吗?”看着某人将肉灵芝拿在手里,揉了又揉,捏了又捏,萧逐野的眸子情不自禁地便沉了下来,神色里多了几分冷然。 宁野狐从“怨愤”中回过神,看着旁边的人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说。”萧逐野点头。 “肉灵芝只有一朵,给了她之后,可以将她体内的蛊虫化开,这便意味着以后她将不再是你的药人。”宁野狐觉得虽然这个人如今“色令智昏”,但作为朋友加大夫,他还是有必要再次和对方重申一遍其中的利害关系。 免得万一哪天来找他麻烦,那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给她。”萧逐野想都没有想地回答。 宁野狐挑了挑眉头,“我再和你说一遍,你体内的蛊虫只有一个人药人,她不是蛊盅的话,就意味着你体内的蛊永远解不了了。”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希望这人可以认真对待,免得做出以后后悔的事情来。 结果,萧逐野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给她。” 宁野狐深吸一口气:…… 好吧,是他想多了,色令智昏没跑了。 天知道这个人如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去给她配药。”宁野狐将肉灵芝揣进怀里,转身朝外面走去。 虽然有了肉灵芝,但却还需要有其他名贵的药材来配,好在不管是萧逐野府里还是他这些年的搜罗,别的都已经准备齐全。 看着宁野狐离去的背影,萧逐野捏了捏手指,准备再去看看让他无可奈何,但却怎么都放不下的人。 只没想到的是,还没有走出书房,便被人拦住。 “你要娶太子妃了?”邱青儿看着眼前的男人,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身后安乐似乎想要阻止,却被她一把甩开。 萧逐野挑眉,“是。” 他也没有去追究邱青儿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毕竟此事他迟早要说,早说晚说又有何妨。 如今她自己找上门来,更好还免了他再亲自去一趟。 “你怎么可以连说都不说就娶太子妃?”邱青儿眼睛都红了,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一心一意爱他,为了他连正妻的位置都舍弃了,只为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他却一声不吭地,就把太子妃给定了。 若不是听到下人们的议论,恐怕她还不知道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本宫娶太子妃,要提前与你商议?”萧逐野嗤笑一声,眸子里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并非因为邱青儿当年摆了他一道故而如此行事,而是在他心里认为,自己娶太子妃之事,与她邱青儿压根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她来到这儿之后,他虽对她不管不问,但自问只要她不犯错,自己也未苛责过她。 而且,若非她那兄长为非作歹,又哪里会有今日这些事情? 萧逐野这么想了,便也这么说了。 当“邱远峰”三个字一出来时,邱青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都后退了两步。 她就是太心急了,所以才什么都没有的冲了过来,但是他说得对,他入狱之事,还是因邱远峰的陷害。 她虽然看不起邱远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但无论如何来说,他都是她的堂哥。 有这层干系在,此事与她便永远脱不了干系。 而且…… 邱青儿想起自己打探到的苏栢被获罪的原因里面还有因为拿了府里的书卷,她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一份。 如若有,那么也就代表着她也是害他们入狱的罪人。 邱青儿突然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来质问萧逐野。 人的死心和放弃,其实就在一瞬间。 但是…… “此事,你有告诉苏檀吗?”她这几日被关在章华院内不得随意出入,并不知晓苏檀已经陷入昏迷。 深吸一口气,邱青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她突然发现,比起过往眼泪止不住地流,如今却也变得能自在掌控了。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一时间没有开口。 邱青儿虽然迷糊,但不是真的蠢笨,当即明白了萧逐野的意思,她捏了捏手指,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道,“你怎么可以不告诉她呢?” 萧逐野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听到她这句话时,步子不由得一顿。 他神色晦涩,转头,语气冷然,“你这句话何意?” “她虽然只是一个侍妾,可是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可见她有多爱你,如今你却连要娶太子妃都不与她说一声,你就不怕她伤心难过吗?”邱青儿捏紧了拳头,一段话说得飞快。 因为她怕自己但凡慢一点儿,就没有勇气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这些话了。 萧逐野见她神色慌张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所以,你最好就是顾好你自己,若是我听到你在她面前说道什么,不要怪本宫无情。” 说罢,萧逐野转身便朝含光院的方向走去。 邱青儿知道什么? 她生气吗? 她若是生气就好了,她现在都已经不打算理她了。 来到含光院时,里面守着的是小锦鲤,见到萧逐野过来,吓得立马朝里面跑去了。 萧逐野只当没有看到她,兀自走到床榻前,看着熟睡的人儿,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秀发,眸子里闪过一丝叹息。 其实他也想知道,她听到此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是夜,宁野狐终于将煮好的肉灵芝端了过来。 萧逐野亲自给苏檀喂下,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眸子,终于多了几分名唤期待的生机。 两天之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子的那一刻,苏檀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213章 在暗中偷偷窥伺 苏檀醒来的时候,陌生的环境让她一让她在某个瞬间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事实证明,她还真是贱命一条,阎王都不想收。 只是,这里是哪里? 苏檀刚撑着准备起身,外面“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小锦鲤站在屏风旁看了她一眼,眼睛瞬间亮了。 苏檀正要叫她,谁知小姑娘一溜烟就转身跑了。 苏檀:“……” 就,还挺意外。 但很快,小姑娘就去而复返了。 她手里还拉了另一个人。 “夫……你终于醒了。”秋蝉还以为小锦鲤这回又是看错了,毕竟在苏檀喝完药到今日,小姑娘已经不止一次激动得拉着她过来看了。 但无奈,都是空欢喜一场,如今苏檀真的醒了,她怎能不激动? “嗯。”苏檀点了点头,左右又打量了一眼房间的布置,“我们这是在哪里?” 秋蝉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道,“这是外面的院子,夫……你不是不想再待在府里吗,我带你出来住。”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可苏檀又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她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必然会有萧逐野的手臂,但是…… 苏檀眯了眯眸子,当即决定不再多问。 毕竟在外面的院子里,到底是比在曾经的三皇子府如今的东宫,要更让人来得自在几分。 而且,比起住在哪里,她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需要解惑。 “我怎么醒来的?”苏檀这一次的眼神明显锐利了不少。 秋蝉神色微微一颤,稍稍别过了头去,“宁神医带了药回来。” 她只能够这样告诉她,否则其他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不管是太子妃,还是肉灵芝,亦或者她如今的身体已与常人无异之事,萧逐野都不允许她随便说道。 “哦。”苏檀也没有怀疑秋蝉这句话里面的真假,眼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情绪。 不管是什么药,难道还能改变她是蛊盅的事实吗? “秋蝉,我想出去走走。”苏檀看了一眼窗外,这个院子似乎很大,隐约还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秋蝉虽觉得方醒就出去走走不太好,但一想到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便也没有阻拦。 “这院子的景致不错,奴婢和小锦鲤带你走走。”秋蝉笑着让小锦鲤去将苏檀的衣裳拿开。 苏檀穿了衣裳,也没有要梳妆打扮的意思,随手拿了一根簪子让秋蝉帮自己将碍事的头发挽起来,便出了门。 迎面扑来的风让她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苏檀这才警觉,从科举舞弊之事到现在,已经约末有一个月了。 如今已是仲秋。 怪不得会闻到桂花的香味。 秋蝉说的不假,这庭院的确很大,里面的景致更是数不胜数,不必说水榭楼台,但树木繁茂,花团锦簇,即便是在本该寂寥的秋日,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这院子是谁的自然不必说,苏檀还没有自讨没趣到去平白惹自己的心情不好。 一旁的秋蝉似乎也不知道该主动说什么,倒是小锦鲤到了后花园,见到了那几株鲜艳的秋海棠后,兴奋的又去当“采花贼”了。 二人又走了一圈,秋蝉察觉到苏檀放慢下来的脚步,左右看了看,提出到一旁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苏檀看了一眼那几乎是立于湖中心的四角飞亭,独立于其上,还特意被加高建造的亭子似乎可以看到周围所有的景致。 “好。”苏檀没有拒绝,过去吹吹风也是舒服的。 秋蝉眸子闪了闪,便扶着苏檀过去。 苏檀到了里面,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已经备好了蜜饯果脯茶水点心,还是她平素里最爱的那几样。 看着对方朝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秋蝉眸子闪了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色,一边笑着扶苏檀坐下,一边解释:“奴婢和小锦鲤就盼着你醒来,所以只要觉得能让你游玩歇脚的地儿,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 秋蝉想,任她巧舌如簧,此刻也只能够找出这些说辞了,谁让自家殿下不按常理出牌呢? 至于眼前之人会不会起疑…… 算了,起疑也不是她能够阻拦的,谁让她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 好在苏檀的表情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这湖里养了一圈锦鲤,随着苏檀的到来,这些有灵性的生物似察觉到了什么,成群结队地游了过来,更有甚者,还当场表演起来“鱼跃龙门”。 苏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便忍不住低低一笑,转身拿起桌上的东西,将它们或是一点点,或是掰碎揉开地洒入湖中。 秋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这…… 要说这位主知道什么吧,她还喂了鱼呢。 可要说她不知道什么吧,瞧瞧这喂鱼的东西……旁边好好的鱼食不用,净赶着糟蹋这些入口的东西了。 但秋蝉也没有开口阻止,甚至在苏檀有些够不到另一边的东西时,还主动将它们往她手边凑了凑。 二人配合默契,这鱼食便越越洒越多,而闻风而来的鱼儿也越发的积极。 很快,这湖面就成了红彤彤的一面,颇有几分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之感。 另一侧。 宁野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逐野闻言,立马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 宁野狐赶忙伸手捂住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放下手,“不是,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吗?我们这好像离她们不是一般的远吧?” 别说放声大笑,就算是放声高歌,只怕苏檀也不一定能听到——因为,他们在这个院子旁边的另一个院子的高楼之上。 目光所及之处,苏檀所在院子的后花园整个风貌,尽收眼底。 而偏偏他们所在的位置又与另一套院子形成了犄角之势,从那边看不出来这边的半点猫腻。 当萧逐野将苏檀安置到此处时,他都忍不住感慨了一番,这人到哪里寻来得这么绝佳的两座宝院。 第214章 她爱我,不能让她愧疚 “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猜到什么啊。”见萧逐野随着自己刚刚那番话蹙然皱起的眉,宁野狐忍不住继续落井下石。 谁让这厮先前一直折腾他,都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还把事情弄成这样子,如今这局面,可不就是他自作自受? 宁野狐话里的调侃萧逐野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肉眼可见的那抿着的唇角更紧了。 在苏檀昏迷的这段时日,萧逐野想了很多。 有他和苏檀相识的过往,有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有他们在床榻上的浓情蜜意…… 诸如此类,每每回忆起来,都是甜蜜与酸涩齐聚心头。 他再一次确定,苏檀爱他是真,但也从其中隐约感受到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 苏檀或者并不如表面那么单纯。 她的单纯,都只是源自于爱他。 想通这一点的那天,萧逐野将自己在书房整整关了一天。 最后,他只能够庆幸,自己是被她爱着的人。 “猜到了又如何。”萧逐野轻哼一声。 宁野狐瞪大了眼睛,有些无语,“得,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刚刚是谁,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情绪都变得不好了起来。 本来还想安慰他几句的,现在看来……安慰个屁,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宁野狐这么一想,当即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折回来,“你要不要去和她说清楚,如今她身体……” “不。”话都没有说完,便被萧逐野打断。 宁野狐蹙眉,“为什么?你告诉她,她不就不再恨你了吗?” “她会内疚。”萧逐野想都没想地回答。 宁野狐:“???”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内疚的,不该是他们对此事懊悔才对吗? “为何啊?”宁野狐挠头,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这是什么脑回路能说出来的话。 萧逐野:“因为她爱我。” 宁野狐:“……” 他有病,他不和这人一般计较。 气得转身拂袖而去的宁野狐没有看到在说出那三个字时,萧逐野原本阴沉的眼神仿若云开雨霁彩彻区明,否则可能会气得当场吐血。 另一边的亭子里,苏檀这鱼一喂就是半个时辰,看到那空空如也的盘子,苏檀眨了眨眼睛,“还有吗?” 秋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有了。” 这太子殿下突然送过来的,她到哪里去弄啊。 苏檀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秋蝉怔了一下,想说好,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眼前之人这样子,着实有些闷着了。 想起宁野狐吩咐的要她尽量宽慰苏檀,秋蝉眯了眯眸子道,“有个好消息,苏大公子已经正式赴任了。” 在从大理寺被放出来的第三天,圣上就下了圣旨,恢复了苏柏的状元身份。 秋蝉原本以为自己说这个,苏檀多少会回应自己一下的,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真的就只是回应了自己一下。 “嗯。”苏檀点头。 秋蝉:?!? 没了? 还真的没了。 经过这件事情,苏檀不知道苏栢会如何想,但在她看来,这仕途之事,并非事在人为。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悲观了,但……如今这局面,容不得她不悲观。 “我爹娘那边怎么样,你知道吗?”苏檀又问。 “他们很好。”秋蝉赶忙回答,“殿下他……他们不知道你的事情,苏大公子该是也没有多言,最近人间烟火的生意不错,他们都在忙。” 听到这句话,苏檀悬着的心暗暗放了下来。 她不敢表现得太过于在乎苏家人,因为她不知道以萧逐野的性子会不会对苏家人下手。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二老不知道她这边的事情,也算是好事。 苏檀并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至于苏柏…… 想到他匆匆上任,苏檀心里莫名的有些感伤。 但她相信,既然要做官,那苏柏依旧会做一个好官。 “走吧。”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结果也不算太差,苏檀突然觉得心情似乎也好上了不少。 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她缓缓起身朝屋里走去。 秋蝉跟在她身后,心里忍不住暗暗感慨了一声。 什么都问,却不问自己的身体,也不问太子殿下的任何事情,她这其实还是在生气呢。 萧逐野站在阁楼上,看着视线里的那道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可隔空的距离,到底还是抓不住那决然而去的身影…… 是夜,苏檀收到了一封书信。 是苏栢留给她的。 拆开信看的那一刻,看到熟悉的字迹时,苏檀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笑了笑,将手中那只有寥寥数语的信投入烛台。 信的内容很简单——“心安,等”。 但苏檀却能够感受到,苏柏想说的所有。 他是告诉她不要担心他,他一切安好;也是告诉她,莫要为难自己,一切随心而去。 至于那个“等”,是静观其变,也是等他回来。 这是一个哥哥,在如此形势下,所能够想到的,所有能够做的。 别说寥寥数语,哪怕是空白的一张纸,想要送进来已是不易。 看着那因卷入信纸而突然间蹿起来的火舌,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走向宽大的卧房。 小锦鲤又采了很大的一束花,放在屋里颇有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当真是好闻极了。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气息的话。 苏檀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萧逐野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毕竟将她放在这儿,说得好听是换一个环境,但实际上和囚禁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还没有下贱到,要给萧逐野这“一掷千金”的行为感恩戴德。 苏檀往床榻上躺下,缓缓地闭上眸子。 这具身子到底是刚刚恢复,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累了。 随着床榻上的人儿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藏在暗处的萧逐野松开握紧的拳头,终究忍不住朝她靠去。 到底,是没能够忍得住啊…… 她是他的光,哪里能舍得不去追逐? 第215章 太子殿下,放过我吧 “太子殿下,今日不忙吗?” 可就在萧逐野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之时,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萧逐野前进的步子瞬间僵在原地。 “你……知道我来了?”他喉咙有些酸涩,但隐隐又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这是不是代表,她在意他在意得紧? 苏檀哪里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如果不说,这狗男人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恶心行为。 “你来做什么?”苏檀坐起身来。 萧逐野看着那双冷然望着自己的眸子,眼里的欢喜渐渐落了下去。 不知道为何,他居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来看看你。”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常些,不像是被人抓包的登徒子,而是本就要进来,只不过没想到对方在睡觉的样子。 苏檀点头,语气倒很是平静只是那话却带着明显的冷意。 “多谢太子殿下,那么你看完了吗?” 言下之意,是赶他走了。 萧逐野没有想到苏檀居然会对自己这般不客气,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头,可一想到宁野狐的叮嘱,又只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现在还是不能够刺激了她。 “你身子好些了吗?”他缓缓走到苏檀身边的椅子坐下,问着明知故问的话。 苏檀倒反而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窘迫,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些许笑容,“好多了,太子殿下今日不忙吗?” 她又问出了最初问的那句话。 萧逐野表情怔了怔,想说自己不忙,但却莫名的察觉到了这句话里的嘲讽。 一国太子,哪有那般多的空闲,在这儿做这样的事情? “我今日休沐。”萧逐野道。 事实也是如此。 “哦。”苏檀继续点头,“那你该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每句话,她都给了萧逐野回应,甚至在萧逐野不说的时候,她还会主动询问两句自己想知道的。 萧逐野觉得自己该满足的,可偏偏她的眼里,对自己却已经没有半点爱意,就像是与一个平常人那般言语。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不应该是这样的。 见过了对方满心满眼的爱意的时候,又如何能够忍受得了此刻的冷漠无声? “檀儿。”萧逐野喉咙梗了梗,“你是不是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只要她说,让他道歉也无不可。 可偏偏,苏檀不想给他一点机会。 “太子殿下说笑了,苏檀哪里有资格敢对太子殿下心存不满。”苏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还将身上的被子拢了拢,给自己寻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 萧逐野神色晦涩不明,又是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够…… “那你为何不看我?”萧逐野神色间夹杂着痛苦。 苏檀又是一笑,却不回答。 这种时候,有些话似乎就不需要再问了吧? 人,当贵在有自知之明。 只可惜,这矜贵高傲的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明白这浅显易懂的道理。 可谁又是谁的人生导师呢? 她又有什么义务要和他说这些呢? 见苏檀神色都瞬间变得冷然,萧逐野咬了咬牙,“檀儿,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会让你来这儿吗?” 苏檀神色里闪过一抹疲倦,“全凭太子殿下心意。” 不过是换了一处囚牢,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逐野觉得自己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口堵得发涩,她言语中的每一句都给了他回应,却也是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里,可以让你更安心的养病。”萧逐野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为了告诉对方。 苏檀颔首,微笑,领情:“那便多谢太子殿下的心意了。” 原本压下去的苦涩瞬间又翻涌了上来,萧逐野神色晦涩,终究还是问出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句话,“檀儿,我们何至于此?” 他回来了,萧平津败了,苏柏上任了,毒也解了,这一切不都往好的方面在发展吗? 他甚至为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她为何还可以用这样的反应对他? 何至于此吗? 苏檀抬起眸子,让自己的精神振奋起来,“不是何至于此,是太子殿下我们从未有过开始。” 一场源自于利用、伤害、欺骗开始的闹剧,有什么资格配上用这世间本就奢侈的字眼来形容? 她说得云淡风轻,仔细听来,似乎言语中都带着丝丝笑意,仿若三月的春风,在杨柳轻拂中吹散整个冬日的冷冽。 唯独只有他,冻得浑身发凉,四肢发颤。 “檀儿,你忘了我们之前的日子了吗?”他不死心地又问,试图用更为直观的话语,让她承认自己的心意。 苏檀这一次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和这样一个听不懂人话的说这么说,属实是浪费精气神。 “太子殿下。”她语气终于有了些许摆烂的意味,缓缓地闭上眸子,“放过我吧。” 她们之间,没有再交谈的必要了。 一厢情愿换来的,只有伤害。 无论是曾经的她,还是倘若听不进人话的萧逐野。 爱该是双向奔赴的,不该有欺骗和伤害。 所以…… “殿下,你我之间,两清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句话也说了出来。 如今走到这一步,是萧逐野对原身的错,可是扪心自问,她对萧逐野似乎也只有利用。 既然如此,便各自安好又有什么不好呢? “哪里两清?说什么两清?!”先前所有的话都好,可这句话一出来,就像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一般,双眸都在瞬间变得通红。 苏檀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有些错愕,准确来说,是在她的认知了,萧逐野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一向是高高在上,拿捏所有人的命运,何至于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变得如此? “苏檀,我告诉你,你休想两清,你我之间,绝对不可能两清。”似乎是不想再与她争执,说完这句话,萧逐野便长袖一挥,猛然转身离去。 秋蝉在门口看着怒气冲冲的人离去,眼里满是惶恐,竟是连礼都来不及行便朝屋里飞奔而去。 萧逐野也没有理会秋蝉,自顾自地走到门口,只在他刚刚踏出门槛时,身子猛地打了一个踉跄。 他唇角溢出一抹鲜红,眼神苦涩又悲怆。 她怎么能与他两清? 他明明欠她那么多…… 第216章 原来今日太子娶媳妇 苏檀就在院子里住了下来。 小锦鲤告诉她,这个院子叫做清风小筑,位置在皇城的南边,不甚偏僻,但比起城里的热闹,却是远不能及的。 萧逐野自那日拂袖而去之后,已经有两天没有来过了,苏檀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般,该吃吃,该喝喝,累了就睡,躺久了就困。 秋蝉一开始还日日提心吊胆,但看苏檀神台自然,便也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谁都知道,这样的安宁是短暂的。 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大家都保留了那一份默契。 小锦鲤在来到苏檀和秋蝉身边后,比起之前的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已经明显变得活泼了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便是比同龄人成熟,也容易被环境所影响。 清风小筑里还有不少伺候的人,但苏檀从来不和她们说话,她们见了苏檀也只是低头行礼,不敢多言。 很快,日子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 九月初八,风和丽日,是这深秋伊始的好天气。 苏檀看着外面的阳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后花园那一大片的菊花丛。 有道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对于这有着顽强生命的花儿,苏檀如今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她记得自己之前明明也没有太大的感觉的。 秋蝉去忙了,苏檀便带上家里的“小采花贼”,朝后花园走去。 小锦鲤显然已经将清风小筑的情况摸熟了,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同,一个劲儿地朝苏檀介绍哪里有什么花,何处又有什么果儿,哪些可以吃,哪些只能看…… 苏檀听着她的介绍,时不时地应和上几分,眼神里满是笑意。 是了,秋日还是一个属于丰收的季节。 菊花丛在后花园靠近角落的位置,高大的围墙下,一团团红色的,金色的,黄色的菊花开得格外鲜艳。 “檀姐姐,这些是可以入药的,这些可以晒了泡茶,这几株开得茂盛,明年就会有很大一群。”她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檀走到墙角下,从左往后和苏檀一一介绍。 苏檀认真地听着,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突然间明白为何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为何会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传世佳句了。 假若没有那些事情,假如没有遇见萧逐野,不管是原主还是她,日子该都是悠闲且自在的。 苏檀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那墙角处有一把半人高的梯子。 她突然很想看看外面。 不是要逃,只是想看看。 她……被困得太久了,不管是身还是心。 苏檀想,便也就这么做了。 小锦鲤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等她回过神来时,苏檀已经爬上了两个阶梯。 小锦鲤吓得赶忙去叫苏檀,却被她说的话给唬住了。 “你别拽我,再拽我就要掉下来了。”苏檀脸上挂着笑,倒也不是她故意吓小孩子,而是再拽下去,还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小锦鲤吓得面色一白,别说手不敢动,连脚都不敢随便乱动了。 “檀姐姐……”小姑娘小声劝道,“哪里太危险了,你快些下来吧。” 苏檀已经还有两个台阶就能看到外面了,她哪里舍得放弃,唇角带着的笑容都夹杂了几分蛊惑,“没事,你在下面帮我扶着梯子,我看看外面的风景。” 终于,还有最后一梯。 爬上去的那一刻,苏檀有种自己似可以挣脱眼前一切的错觉。 可偏偏,让她失望的是,除了天上的云似乎更近,风变得更大了些许,并没有太开阔的视野—— 除了一条窄窄的巷道,又是一堵围墙。 这是别人家的院墙。 苏檀无意窥探旁人的生活,她只是没有料想到,这地方除了自己居然还会有旁人。 但外面静悄悄的,似乎比她所在的院子还要安静,可即便是如此,吹吹高处的风,都能够让人的心情好上几分。 小锦鲤见苏檀站稳了,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檀姐姐,你快点下来吧,不然待会儿秋蝉姑姑过来就会说我了。” 秋蝉姑姑说了,要让她照顾好檀姐姐的。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回头看去,生怕不知何时,秋蝉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好。”苏檀也无意为难小姑娘,但是她突然间就想任性一把。 于是乎,她手臂往墙壁上一攀,又往上挪了几分,小锦鲤在下面看着,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脸都吓白了。 “檀,檀姐姐……” 苏檀也就是感受一下,不知是因为上辈子的缘故还是别的,她对于高处内心其实是有恐惧的。 可就在她准备下来的那一刻,几道不期而遇的声音突然在小巷子响起。 “太子娶太子妃,五谷丰登咯!” “太子娶太子妃,万事如意咯!” ……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穿透力,从下空往上传,传进苏檀的耳朵,钻进她的耳膜。 苏檀突然怔住。 太子娶太子妃? 他们说的,是萧逐野? 还是只是随口吟唱的歌谣? 苏檀下意识地叫住了两个一步一跳朝巷子深处跑去的孩子。 孩子正欢乐着,突然被人喊住,茫然地四下看看,苏檀又喊了一声,他们才原来人在自己上方。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听清。”许是没想到自己走着走着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两个孩子的眼睛都变得惊喜和喜悦起来。 另一个孩子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她刚刚在问,我们在唱什么?” “哦。”被告知的另一个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们在唱太子殿下娶太子妃啦,我们去前面看了太子和太子妃,一个帅一个美。” “对对对,一个帅一个美!”另一个孩子也跟着附和起来。 “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也要娶一个跟太子妃一样的娘子!” “那你娶我妹妹吧,我妹妹好看的!” “真的吗?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太好了!” 两个孩子很快就笑着走远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风吹来,吹起发丝轻拂。 苏檀突然觉得眼眶似有些发涩,原来…… 他今天娶太子妃啊。 第217章 你的侍妾都去了哪里 大雍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自然不是之前娶侧妃或者纳侍妾那般小打小闹,随随便便就过去了。 整个礼仪从合八字,纳吉日,三书六礼都没有落下。 虽然时间匆忙,但有礼部保持,整个过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毕竟无论如何,太子殿下大婚,这代表的就是大雍皇家的颜面,总不能够寒酸简单了去。 所有的人都似乎沉浸在了太子殿下娶太子妃的喜悦里,唯独礼部的人忙得差点儿脚下冒烟—— 他们以为太子殿下娶侧妃,不,准确来说是当时还是三皇子的他娶皇子侧妃时候的日程已经算是极限了,如今看来,人是不需要有极限的。 因为,所有的极限都是被用来打破的。 在礼部一顿操作猛如虎,礼部尚书直接干到嘴角起燎泡的节奏下,这场盛大的婚事也算是如期举行了。 只这里面到底还是有了一个小插曲——礼部尚书将钦天监的人逮着机会在朝堂上狠狠地骂了一顿。 没有人不怀疑,这是钦天监把太子殿下的婚期算的太早了,让礼部尚书借机“报复”。 但,也没有人多言什么,毕竟这种朝堂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做的。 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畏手畏脚,还不如回家种红薯算了。 但不管怎么说,九月初八的确是一个好日子,至少天公也很作美。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太子府里,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每个前来的人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朝今日俊朗无双矜贵无两的太子殿下道上一句“新婚快乐。” 萧逐野都一一应了。 迎亲,拜堂,入洞房,宴宾客,太子殿下也展现出了新郎官的风度与体贴。 众位宾客也忍不住纷纷感慨——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还真是一对璧人啊!” “是啊,过往只听得齐丞相的女儿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不是,怪不得太子殿下这么快就定亲完婚。” ……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你们搞错了吧?咱们丞相大人这个女儿,可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位掌上明珠哦!” “此话何意?”听着大惊。 知晓几分内情者洋洋得意,“因为这位是丞相大人的发妻所出,先前一直籍籍无名,众人都以为丞相大人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啊?丞相大人不是只成亲过一次吗?” “嘁——一看就知道你来皇城年岁不长。”有人调笑。 “这个倒是!”那人虚心认答,接着又点了点头,“但若是这样一来,不就更证明咱们太子殿下和这位大小姐的缘分了吗?也可见咱们太子殿下慧眼识珠!” 那官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吗? 当下也跟着附和了起来,“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二人这便算是说道最后一拍即合,道了一声“英雄所见略同”后,便端起手中酒杯,给彼此敬了一杯酒。 而在宴厅的里侧,萧平津看着那一个个或夸赞或感慨的宾客,唇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储君已定,胜负已定,这位本就身份尴尬的大皇子,自然就得不到众人的关注了。 只是…… 他还真没有想到,他这个成为太子的三弟,居然会娶了丞相之女齐婉然。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记得自己的错愕,毕竟他也一度以为,这娶的是丞相的掌上明珠齐吟。 如此一来,他这东宫之位便也算是彻底坐稳了。 谁知,他娶的居然是一个几乎消失在大家视线里,还是不得父亲疼爱,母亲早早离世的无人问津的嫡长女。 恍惚间,萧平津猛地一怔,脸上的笑容也片刻地凝固,握紧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 身为嫡长,母亲早逝,父亲不爱的……何止一个齐婉然? 正想着,桌前突然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平津抬头,对上了萧逐野冷峻而又平静的眼眸。 “皇兄。”萧逐野手中端着一杯酒。 萧平津看着如今已是太子的萧逐野,赶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便是他是曾经的嫡长子,也必须像如今的东宫太子,未来的大雍新君行礼。 “多谢皇兄的道贺,贺礼本宫看了,很是喜欢。”萧逐野将手中的酒杯往前凑了凑。 不知情的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这两兄弟当真是兄友弟恭,礼让和睦;而在知晓些许内情的旁人眼里看来,这两位皇子也算是顾全大局。 唯有萧逐野和萧平津,才知晓这短短几句话里,对方眼神中的风起云涌。 “太子殿下喜欢就好。”萧平津轻笑一声,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今日行程如此匆忙,他哪里来的时间去看什么贺礼?更何况,太子成婚,想要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又有哪份贺礼会寒碜了去? 可见,这话的心口不一。 但,也符合萧逐野如今的处境。 萧平津喝下手中的酒,微微一笑,“听闻太子殿下为了迎娶这位太子妃,将府里所有的侍妾都赶了出去,连侧妃也和离了?” 他神色稀疏平常,一如既往,就像是随口一问,却像是一颗尖锐的石子,戳破了萧逐野的心。 他眉头狠狠一皱,原本压下去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点燃。 “是。”但这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一个月的时日,太子殿下的效率可当真是高。”萧平津的语气听起来开始多了几分似笑非笑。 他知道邱国公的孙女曾经钟情于他,这回和离定然不会容易,但不知怎的,最后居然还是成了。 但,这也并非重点。 重点是,苏檀。 那个他宁愿舍了燕云十八骑,不顾一切也要护住的女子。 如今,他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放手了吗? 心有所动,萧平津便也问了。 “那,太子殿下的那些侍妾,都被送去了何处呢?”萧平津唇角勾了一丝弧度,目光环顾四周,就像是在欣赏这场盛世的欢喜。 第218章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四周很热闹,萧平津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其他人的觥筹交错声中,但萧逐野却仿若陷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脑海里只余下那句“你的侍妾都去了何处”在不断回响,撞击……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握住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萧平津带笑的眼眸,唇角渐渐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就不劳大皇兄费心了。” 他当然知道萧平津问的人是谁,这也是为数不多知晓其中真相的人。 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回已经留了他一条命,但若是这人执迷不悟,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他的逆鳞…… “是臣逾越了,今日乃是太子殿下大喜之日,着实不适合说这些。”萧平津看着那双眸子浮现出冷芒,顿时适可而止。 萧逐野再度给了他一个冷然警告的眼神,便转身朝另一侧的宾客走去。 看着那道很快便被众人簇拥的身影,萧平津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坐下之后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清风小筑吗? 如果没有算错,她该是已经知晓了9消息了吧? 却是不知道,自己这煞费苦心的太子皇弟又会如何应对呢? 正想着,萧平津转头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眉头挑了挑,起身朝外走去。 “放开,放开我!”邱青儿瞪着那些拦着自己不让再往里面进的护卫,一双杏眼死死地瞪着,像是要直接从他们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在她的身后,安乐和喜乐也在劝着,但显然没有丝毫效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平津过来之后,朝那两个侍卫微微一笑,“来者是客,今日太子殿下大婚,哪里有拦住宾客的道理?” 那两个拦住邱青儿的护卫看着是萧平津,赶忙俯身行礼,只表情明显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尴尬与难色。 正是因为是太子殿下大婚,他们才更要拦住眼前这位啊……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她,谁不知眼前这位的性子如何,毕竟他们这从门口开始拦都已经让她走到了这儿了。 今日这场合,真要将她放进去里面,那才是会出大事。 邱青儿看了一眼萧平津,并没有多说,只转头看向那两个护卫,“就是,我今天可是带了贺礼过来的,你们怎么有把客人拦在外面的道理?” 说道“客人”二字之时,邱青儿的语气明显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一边说,一边从头上取下来一根簪子,往那护卫手里一抛,“把这个记上,就说是我邱青儿送给你们家太子妃的新婚贺礼,用这鸳鸯步摇祝她和太子举案齐眉,白首同心。” 萧平津在一旁瞧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也有片刻的僵硬。 他虽然知道这位主性子蛮横娇纵,但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儿个总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他给的提示很好,但好歹这个人的贺礼也做做样子啊,哪里有从自己头上拔簪子,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旁人真若是真心实意的也就罢了,只她这身份,怎么听都像是发自内心的诅咒…… 萧平津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恢复了平和,“邱小姐,今日这里虽说热闹,但热闹终究不是你我的,不如我做东,请邱小姐去旁的地方吃一顿不一样的?” 听到萧逐野这句话,两个护卫的眼神瞬间变得感恩戴德起来,心想这大皇子不愧素有贤名。 邱青儿虽气极了,但今日这事儿闹到了这儿,也知道自己的确进不去,当即轻哼一声,也不理会萧平津,转身就走。 另一侧。 齐婉然坐在偌大的喜房里,隔着红色的红绸盖头,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喜色。 垂眸,目光所视之处,是一柄纯白色的玉如意,入手温润,泛着莹莹的色泽——这是给她的聘礼,也是她的陪嫁,更是太子妃身份的象征。 想起自己出门前,齐锦城带着他那一脸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的妻女和自己行礼的场景,齐婉然眼里便多了几分快意,因大婚一日的辛劳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不管世人如何议论,她终究是当了这独一无二的太子妃。 萧逐野信守承诺,在大婚之前,已将所有的侍妾都驱逐出府,便是邱国公府的邱青儿也已经与他和离。 无疑,萧逐野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哪怕她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肉灵芝,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维持眼前的体面,她根本就不在意他要那肉灵芝究竟是做什么。 她永远,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夜,终于在等待中到来。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齐婉然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 “你们都退下吧。”萧逐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了几分沙哑,不知是因为夜深凉风所致,还是因今日喝了不少酒。 门外的丫头有两个是她从丞相府带过来的,有两个是今日她过来后,太子府指给她的。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算不得熟悉。 如果真要让她选,日后宁愿让太子府给的人贴身服侍。 毕竟,她过往在丞相府可没有人伺候,这两个还是她那后娘在她成亲前几天挑出来的。 至于她们究竟听谁的,这还很难说。 但今夜,对于萧逐野让她们都退下的举动,齐婉然还是认可的。 房门被推开,萧逐野独自一人进来,便又将房门关上了,有他的吩咐,不管是太子府的丫头还是丞相的人,都不敢不从。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齐婉然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玉如意,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平和,但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心脏,却告诉着她,压根无法做到。 萧逐野看着眼前坐得端庄,身板笔直的女人,古井无波的眸子宛若一片深潭。 他行至一旁,拿起那杆喜秤,没等齐婉然反应,便一把将她的盖头挑了起来。 齐婉然显然没有适应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一时间没忍住“呀”了一声,但看到眼前站着的男人时,又立马住了嘴。 “殿下……”她小声地唤了一声。 “嗯。”萧逐野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婉然。 齐婉然生得虽不甚美艳,但凤眸丹唇很是端庄大气,若只看长相和出身,她都的确有资格当这太子妃。 只是…… 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第219章 太子殿下,你不入洞房吗 萧逐野将手里的喜秤往旁边一搁,摆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小几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几颗垒得高高的,圆滚滚的桂圆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掉落地面,钻进床底,消失不见。 这些原本该是成亲时众人闹洞房用的,奈何萧逐野身为太子殿下,他没有发话谁敢轻易放肆。 齐婉然被那敲击声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向萧逐野,便对上了对方幽深又冷静的眸子。 齐婉然觉得自己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又不是那么相信。 萧逐野的脸上哪里有半点儿洞房花烛夜的模样,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冷漠,但绝对算不上喜悦。 “齐婉然。”萧逐野声音低沉,“你我之间只能算一场交易。” 虽然早知道是如此,但被眼前这个人当着面这般直白地说出来时,齐婉然还是觉得有些许苦涩。 这就是没有爱的交易,比不得那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也比不得青梅竹马的浓情蜜意。 但是,这是她的选择。 而眼下,又何尝不是得偿所愿? “我知。”微微一笑,齐婉然脸上的表情平静又自然,“太子殿下放心,不该属于我的,我不会肖想。” 萧逐野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般配合,眼里闪过一抹微微的错愕后便又恢复如常,“如此,便算是皆大欢喜。” 他也要和眼前这个人说清楚,他可以给她太子妃之位,但其他的,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齐婉然笑着点头。 这算什么皆大欢喜? 但是……似乎也皆大欢喜呢。 不过,她也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若是有人想要夺走属于她的,那她势必会争到底。 “今夜,我有事离开一趟,你自己早些歇下吧。”话已说开,萧逐野也没有打算再继续多待。 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去做,这几日婚事忙碌,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看他的娇娇了。 齐婉然虽然猜到了萧逐野可能不会和自己同房,但听到对方要出去时,还是不由得错愕了一下。 “殿下……” “本宫的事情,莫要过问。”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阻止,齐婉然将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放下,目光直视上萧逐野的眸子,“殿下要去,妾身不会阻拦,但也请太子殿下给妾身应有的体面。” 他不可以第一日成婚就让她如此难堪。 萧逐野眉头微微一挑,一时间没有开口。 齐婉然伸手拔下头上的凤簪,往手指上一扎,红色的血珠飞快地从雪白的皮肉里沁了出来,像是一朵盛开的红梅。 齐婉然面不改色,将手指移至床榻正中的雪白锦帕上,“啪嗒”一声响与女人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还请殿下务必在天明之前归来。” 萧逐野神色难得地多了几分复杂,最后轻轻颔首,“好。” 早知这个女人对自己心狠,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着实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随着身影消失在房间,房门关上,屋里再度恢复只有一个人时的安静,悄无声息,却又能够听到那低低一声嗤笑和叹息。 合上眼眸的那一刻,齐婉然也在心中想了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能够让萧逐野如此不顾一切。 但,不管是什么女子,都不能撼动她太子妃的身份。 手指握紧成拳,齐婉然缓缓转过身去,眼角处,一滴滚烫缓缓落下,在无声的夜里,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眼看着就要回到府邸,听着那依旧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邱青儿终于忍不住,转头道,“说罢,跟着我做什么?” “想和邱小姐聊聊。”萧平津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就像只是二人恰巧在此碰上,而非跟了一路。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邱青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人还当真是执着。 跟着她有什么用呢? 她们邱家如今已经风光不再,她和他似乎也没有好交集的。 “你是在为自己不甘心,还是在为旁人打抱不平?”萧平津的目光直视邱青儿的眸子,脸上的笑容满是意味深长。 邱青儿猛地怔住,“你知道什么?” 萧平津挑了挑眉,“你在找苏檀?” “你知道她在哪里?”邱青儿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没错,她今日过来并非为自己,而是想知道苏檀去哪里了。 萧逐野无情无义,与她和离她无话可说,后院其他的女人她也管不着,但苏檀不一样。 苏檀待他那般真心实意,若是没有了他,苏檀怎么活得下去? 她一开始还以为苏檀会回家,可当她找到苏家时,苏檀压根就不见人影,苏父苏母甚至都不知道此事。 “邱小姐果然重情重义,侠肝义胆。”萧平津唇角扬了扬,这个鱼儿倒是比苏檀好上钩了。 他这话本也就是应景而说,可偏生邱青儿就从里面品出了另外的意思,“你是说,苏檀被囚禁了?” 萧平津:“?” 邱青儿:“你说我侠肝义胆。” 萧平津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或许也只有邱青儿,才会想到这一层,但该说不说,竟是被她歪打正着。 “你若是这样说的话,倒也不算错。”萧平津点了点头。 “她在哪里?”邱青儿的呼吸瞬间一窒。 “你找不到她的,就算是找到了,又打算如何将她带出来?”萧平津叹了一口气,“如今的邱国公府,可容不得邱小姐再肆意妄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邱青儿原本激动的心瞬间被当头棒喝。 是啊,她如今只是一个被和离的弃妃,她祖父被邱远峰那个废物气得现在都还在病榻上躺着,她拿什么去为苏檀出头? “那我该怎么办?”邱青儿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求对方。 “若是邱小姐当真有心,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一试。”萧平津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谁?!” “苏柏。” 清风小筑。 苏檀并没有睡着,所以当屋里出现别的声音,哪怕只是转瞬即逝,也被她清晰且敏锐地捕捉到了。 苏檀睁开紧闭的眸子,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太子殿下,今晚不用入洞房吗?” 第220章 再也没有温柔以待 萧逐野的步子蓦然顿住,脸上那好些时日没有与苏檀见面而带着几分焦急和期待的满心欢喜,在微弱的月光下,却透着别样的滑稽。 苏檀缓缓坐直身体,准确无误地朝男人的方向望去,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二人明明不过咫尺之遥,却像是隔了那无法逾越的天堑。 萧逐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进去,先前那已经好了的地方,再一次隐隐作痛。 宁野狐说,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心肺凝结。 “檀儿,你……知道了?”萧逐野声音酸涩。 他将苏檀挪到这儿来,一是为了满足齐婉然的要求,二来就是不想让苏檀知晓此事。 而且,他明明已经下令不得让清风小筑这边知晓了,怎么还会…… 萧逐野眸子一沉,“檀儿,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苏檀被问得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语气瞬间染上几分嘲讽,“太子殿下说这话未免有些可笑了,太子殿下大婚可是大雍数一数二的大喜事,大街小巷的声音还不够热闹吗?” 他居然还在想是不是有人刻意把消息透露给的她,可见这个男人是刻意瞒着自己的。 萧逐野话一说出口,便发觉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便是有人刻意告知,他回去慢慢查就是了,问她作甚? “檀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对你兴师问罪。”他垂了垂眸子,因过来的欢喜已经荡然无存。 苏檀并不在乎对方过来做什么,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又何须告诉我?我是什么身份。” 她语气嘲讽,毫无半点情面。 萧逐野眼神里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檀儿,你……你说话怎会如此刻薄?” 被曾经满是爱意的女子用这样言语对待,向来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眼里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苏檀也怔了一下。 刻薄吗? 或许吧。 “太子殿下。”她索性抱着被子半起身,“其实我一直都是这般刻薄的,是你不知道而已,从落水之后起,从知晓真相后,若不刻薄,哪里还有活路?” 落水之后,是因为这具身体换了人;知晓真相,是因为知晓了这里面本身就没有爱。 刻薄,从来都有;隐藏,只为能活。 而现在,他萧逐野又何必装出这副爱的要死要活的样子? 至于她自己,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何必还委曲求全? 萧逐野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一把抓住苏檀的手,“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对着眼睛吗? 苏檀微微一笑,抬起头,“再说多少遍,也是如此。” 只有恨,没有爱。 无法爱,不敢爱。 四目相对,萧逐野努力从里面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终归于一片虚无。 心,就这样渐渐沉入湖底,萧逐野手指用力,“好,你很好。” 他几乎咬牙切齿,“这么久的感情,你一句话就可以磨灭是吧,爷待你的好,你看不见是吧?” 亏他为了她在这儿住得舒适,屋里的摆设都是按照含光院来的,她喜爱的那些金银首饰也都一件不落的搬了过来。 而她,就用这样一句话,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苏檀看着男人的目光在屋里逡巡,心下顿时了然,“你觉得这些是你的好,那你大可收回。” “太子殿下要娶太子妃,要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回避,大可直接说就是,以你的身份,倒也不必做得如此小心翼翼。” 明明可以将她扫地出门,却还精心准备了这么一个地方,要这么说的话,她的确是该感激他的。 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刺儿,萧逐野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他手指握拳,声音冷然,“对你父兄,你弟妹的也要收回?” 她怎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的好意都踩在地上践踏? 苏檀神色一僵,“萧逐野,你别乱来!” “呵……”萧逐野冷哼一声,“你在意的只有他们了是吧?” 苏檀有些无语,她不在乎苏家的人,难道还在乎他? 只是不知道怎的,明明再三的告诉自己不要激怒他,不要激怒他,可真当这个人出现在面前时,那心头的怒气就像火山般彻底爆发。 “你说我待在这里,你就不动我家人的。”苏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萧逐野冷嗤一声,一步一步向前,“如今,爷反悔了。” 苏檀心头猛地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去,“萧逐野,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吗?”萧逐野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邪肆,往苏檀逼进的步子像是一座大山,让人无处可逃,“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哪怕明知这些话说出来会让二人之间的干系更加紧张,可萧逐野此刻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 他想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服从。 “萧逐野,你别乱来。”苏檀这一下也是真的慌了,以前那是有原主的加持,告诉自己既然这具身体喜欢他,那么该做都做过了,她也没必要太为难自己。 但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般局面,他萧逐野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乱来?”萧逐野眼里闪过一抹悲哀,如今他们做这样的事情,在她的眼里都算是乱来了吗? 心中有痛,但萧逐野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留情,他扯下腰带,一把抓住苏檀手腕,将想要逃离的人狠狠甩回床榻。 动静之大,就像是一道炸响,苏檀甚至有刹那是眼冒金星的。 可不等她反应,那腰带便像是灵蛇一般缠住了她的手腕,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衣裳被毫不留情的撕扯开来,没有半点温柔…… 苏檀有过刻意有过压抑,也曾有过情不自禁,但唯独这一次,宛若身在地狱,动不得,求不得…… 眼角滑落的泪水,似乎想洗刷这场带着屈辱的情爱。 但那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痕迹,却告诉着她,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发生过。 躲不开,逃不掉。 也忘不了。 第221章 从此两不相欠 苏檀从未感受过这般激烈的情事。 在床榻之上,她虽心中有不一样的想法,但身体却诚实地感受到了舒适感,哪怕事后总是腰酸背痛。 而非像此刻这般,宛若受刑。 身体就像是被巨轮碾压,没有半点爱意可言,她甚至能够感受无论是身体该是心理,都带着抗拒。 甚至连本能的爱意也没有出现。 可萧逐野偏偏不管不顾地冲撞了进来,像是要用这样的事情,让她承认自己所说的都是假的。 从始至终,苏檀的唇角都是带着冷笑的。 甚至到男人停下,她也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喘息。 萧逐野的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悲凉。 他听到过她娇娇滴滴让自己慢点的声音,也见识过她为了让自己舒坦些和他斗智斗勇的模样,更明白她若是情动,那声该有多么的蛊惑人心…… 她当真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萧逐野不信,可真相却是如此残忍。 从苏檀身上下来的那一刻,他丝毫没有感受到高潮过后的快感。 “萧逐野,这算什么?”苏檀的手在束缚中已经红了一大片,其实也就是最初的时候挣扎了一下,最后便没有再动作。 她唇角带着冷笑,眼神空洞若无物。 一句话问出,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萧逐野猛地怔住,下意识地就要说什么,却被苏檀接下来的话彻底打入深渊。 “这算是用这具身体,为我的家人换得一条生路吗?” “你!”萧逐野死死地盯着苏檀,心口的痛与怒火让他的双眸再度通红。 苏檀像是感受不到对方的怒火似的,脸上的笑容比之先前更加灿烂,“太子殿下若是觉得不够,那再来一次吗?” 萧逐野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握紧成拳。 他该走的。 否则他迟早被这个女人给气死。 但…… “这是你说的。”嗤笑一声,萧逐野伸手扯下束缚苏檀手腕的腰带,手指扯过她的下颌,双目逼视:“既然过往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你应该很知道我要什么。” 苏檀神色瞬间僵住,看向萧逐野的双眸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又松开,最后露出一个宛若曼陀罗般的笑容。 双臂轻抬,勾上对方的脖颈,声音如莺啼猫鸣,“太子殿下放心,一定会让你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说罢,她一双修长笔直又滑腻的双腿也抬了起来,往萧逐野身上缠绕而去。 若是过往,此情此景必然是鱼水之欢至极乐之巅,但今日的萧逐野除了内心发寒,更多的毛骨悚然。 他猛然起来,手指指着苏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男人披上外衣,转身离去。 房门被人重重地拉开,随着“嘭”一声巨响,苏檀转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视线里的背影朦胧又重叠……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搁浅的虾,又像是刚刚被放生的鱼,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从此,那便当真是……两不相欠了吧。 明明这一切是自己求来的,可为何这一刻却觉得心竟然在隐隐作痛。 “夫人!”秋蝉看着萧逐野怒气冲冲离开的模样,待得他身影离开院子时,便再也忍不住地冲了进去。 方才她一直在门口,故而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以为二人经此一事或许能和好如初,可谁知…… “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秋蝉心疼地抚摸着苏檀那已近乎破皮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伤药。 清凉的药上到伤口上,一开始会疼,之后才会感觉到丝丝凉意,但整个过程苏檀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动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等上了药之后,秋蝉又仔细地拿纱布给包扎了起来,直到那伤痕不见,她心里才觉得舒服几分。 可到底,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夫人,奴婢不知道殿下他……” “无事,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不等秋蝉说完,苏檀便打断了她的话,翻身又躺了回去,“夜深了,你也去歇着吧,放心,我没事的。” 秋蝉还早再说什么,苏檀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立马睡着,但却也只能应下。 夜很凉,深秋初冬的风开始有了些许刺骨的意味。 房门被陡然推开的刹那,齐婉然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一身酒气的男人进来,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 这是今日在前厅与众位宾客觥筹交错也不曾出现的场景。 “殿下这是怎的了?”齐婉然下意识地拢起头发起身下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男人。 萧逐野伸手推了她一把,却没有推开,反而半个身子栽在了她的怀里。 齐婉然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将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床榻上扶去。 她也没有喊人过来,喝醉了酒的人身子比平日里重上不少,将人放到床榻上之时,九寒天的日子里,她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殿下。”她看着神识似乎有些不清醒的男人,平生唤了两句,最后轻叹一声,转身又去拿茶水。 茶水温热,入喉似有缓解,男人满足的呼了一口气,齐婉然手腕一抖,茶水差点儿洒落。 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稳住,可到底还是溅出了几滴在男人的衣襟上。 齐婉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放下手中的茶,手指去解萧逐野的外衣。 他出去时明显是换了一件衣裳的,毕竟大红色的喜袍也着实太过于打眼,可刚刚扯开领口,齐婉然的手又猛然多住了。 一抹红色映入眼帘,让她有刹那间的愣神。 如果说男人换了外衣是不想太过于打眼,那么这件未来得及褪下,依旧穿在身上的红色中衣,又该是意味着什么呢? 是他太过于急着见那个人,以至于尚未来得及换下;还是说穿着这件衣裳,是在心里想和那个人的大婚一场?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似乎他都没有成功,否则尊贵如他,矜贵如他,也不至于这般失意落魄,酩酊大醉。 其实若真想知晓那个人是谁,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但…… 齐婉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要萧逐野遵循约定,倒也不必深究。 第222章 太子妃的回门礼 萧逐野醒来时,还觉得头痛欲裂。 下意识地想要唤那熟悉的名字,却在看到来人时,猛地清醒。 “怎么是你?”萧逐野“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警惕。 齐婉然端着茶的手腕微微一顿,她看到了他眼神里一晃而过的冷然。 但很快,她便露出一个笑容,“多谢太子殿下遵守你我之间约定。” 萧逐野挑了挑眉,左右打量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齐婉然将茶再一次递了过来,他瞥了一眼,起身,“七宝,进来伺候。” 七宝早已经候在外头了,一听到这话,当即带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宫人进去,服侍萧逐野穿衣洗漱。 待得太子殿下换好衣裳,便又回到了那矜贵无双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儿昨天夜里的颓然。 齐婉然被拒绝也不恼,朝过来的侍女点了点头,任由她们帮着梳妆打扮。 二人今日还得一同进宫一趟去给皇上皇后请安。 用完早膳,二人便一同乘马车入了宫。 皇帝已经在皇后宫里等着了,先看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将萧逐野叫去了御书房,留下皇后和齐婉然继续说话。 对于这个儿媳,皇后并未表现得太过于热切,但也按照规律赏赐了一些金银首饰。 齐婉然也笑着恭顺地一一收下,言行举止端的是进退有度。 过了约末一个时辰,外头便有人来传话说太子殿下问皇后娘娘这边谈的如何了,若是说完了便出宫回府。 皇后也没有要留齐婉然太久的意思,只笑着叮嘱了几句要夫妻和睦,早日生下麟儿便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不远处,萧逐野正在凤仪宫门口等着,母子二人只遥遥相望一眼,萧逐野便带着齐婉然转身离去。 看到二人的背影,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本宫倒是没想到,齐家的女儿会是这样。” 身边的老嬷嬷过来搀扶她,眼里闪过一抹不解,“娘娘这话,是说她好,还是觉得她不好。” “好。”皇后眸子闪了闪,“好得不能再好,他不配。” 虽然这个“他”究竟是谁皇后没有明说,但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其实,也不用多说。 路上,齐婉然上了马车后便道,“妾身以为太子殿下是在朱雀门门口等妾,既是在凤仪宫门口,为何没有进去?” “你不知道?”萧逐野眸子淡淡地瞥了过去,眼神里带了几分意味莫名。 齐婉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嘴角动了动,“今后,妾身必与殿下共进退。” 她足够聪明,也惯会察言观色,故而在进宫后不久就发现了这对父子乃至母子之间的风起云涌。 她方才所问,不过是想要再度做一下确认。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 萧逐野诧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神色平和,眼神里透着的却是显而易见野心。 她是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了他,但莫名的,萧逐野却觉得有些许心累。 到底,还是有所图谋。 “你想要的,本宫会给你。”萧逐野再一次说了自己的许诺。 齐婉然也没有丝毫怀疑萧逐野这句话会食言,只微微笑道,“三日回门那天,殿下可能腾出空闲来?” 其实不管有没有空闲,这趟回门礼都该由夫君陪新婚妻子走一趟的,这是大雍的礼数,体现的是夫家对新婚妻子的满意与认可,更不要说是太子妃回门。 但齐婉然还是问了。 问了,便是商量。 萧逐野点头,“本宫会陪你回门。” 于情于理,他都该陪她走这一趟,哪怕是还了她今日的人情。 虽说如今无人敢随意议论,但说到底,太子妃的端庄大方,是给他这个太子争面子。 而她今日,便做得很好。 “那就多谢殿下了。”齐婉然轻笑一声,眉目间尽是婉约。 第三日。 回门礼。 太子府前两日便开始精心准备好了前往齐府的一干礼物用品,只待装车前行。 时辰到了,萧逐野和齐婉然二人前后出来,踏上马车,一行队伍便启程朝齐府而去。 齐锦城今日早就在府里侯着了,虽说他如今已是官至丞相,平日里也谨言慎行,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但自从齐婉然被赐婚给了太子之后,他便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今日回门,更是不安得昨夜一晚上没睡。 “老爷,你……”齐甄氏自然是知道齐锦城这段时日的情况的,见他如此心里便更是不安,手指都快把帕子给搅烂了。 “吟儿呢?”齐锦城扫了一眼齐甄氏身边空着的位置,眉头一挑,“她长姐今日回门,她还在磨蹭什么。” 齐甄氏吓了一大跳,赶忙一边安抚齐锦城,一边让身边的嬷嬷去叫人出来。 只事虽如此,齐甄氏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也就是自从这齐婉然成了太子妃,否则这个家谁还记得这么一个人。 齐吟今日着了一身藕粉色的时下大雍皇城最新款的衣裙,见齐锦城二人坐在上方,也不行礼,只轻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齐锦城看得眼皮子直跳,当即怒喝道,“你这是在给谁摆脸子?今日是你长姐回门,太子殿下也会一同陪伴,你若是如此不知礼数,就少出来丢人现眼!” “要不是她如今是太子妃,父亲怎么可能会和女儿说这样的话?”齐吟平日一直被宠着,嘴角一撇,心里的话倒是一点儿都不想藏。 但,也不愧是母女,二人的想法可谓一模一样。 齐甄氏心都凉了半截,一边在心里无奈,一边又忍不住想这不愧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她是万万不敢承认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忙不迭出来打圆场,让女儿给齐锦城认错。 可齐吟哪里肯,别说认错了,更是“哼”了一声,直接把脸都转了过去。 齐锦城气得拍案而起,正要训斥,却听得门口传来小厮特意拔高了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 第223章 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她 “怎么会这样?”秋蝉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滚烫的身体,吓得她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一想到躺着的人是谁后,却只能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吩咐其他人帮忙将拧好了的帕子递过来。 “秋蝉姑姑……”小锦鲤已经吓坏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今天她照例过来叫苏檀姐姐起床吃早饭,谁知道不管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心里疑惑,只好将秋蝉叫了过来。 接着便是眼下这般情景了。 “秋蝉姑姑,檀姐姐会不会死啊……”小姑娘并非有意诅咒,而是她刚刚悄悄地摸了一下苏檀的身体,那样的烫度,她之前也感受过一次。 她爹临死前,就是这样子的。 她不得不想起那件事情。 秋蝉帮苏檀擦拭着身体的手也跟着一顿,向来平和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焦灼,但很快,她又笃定道:“不会的,檀夫人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锦鲤定定点头,放在身边的手指握紧成拳。 秋蝉这边已经给苏檀擦拭了一遍身体,却半天还没有等到大夫过来,这才想起那个之前殿下安排在清风小院的大夫在前两日告假回家了。 “去请大夫。”秋蝉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身后的人。 谁知,秋蝉这句话刚说出口,那些个伺候着的人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纷纷跪了下来,面露难色:“秋蝉姑姑,我们不能出去……” 她们被派到这里来伺候的时候,上头就吩咐过,无论发生何事,她们都不能出这院子大门,否则绝不轻饶。 秋蝉只怔了一下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这是太子殿下为了怕有人走漏风声刻意吩咐的。 可是现在…… 深吸一口气,秋蝉将帕子递给小锦鲤,“你可以在这里照顾檀姐姐吗?” 小锦鲤猛地怔住,但很快她就立马重重点头,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决绝。 她可以的! 当年没能够让爹爹活下来,这一次一定要让檀姐姐活着! 秋蝉吩咐完之后,也不耽搁,当即就出了院门,那些个伺候的下人虽然不敢出去,但也不敢阻止秋蝉的离去。 秋蝉一路来到清风小筑最近的医馆,如果可以她是想回太子府请宁神医的。 可如今这状况,且不说太子府里已经今非昔比,便是这路程,也着实够远。 好在说来也算幸运,在离清风小筑不远处,便有一家医馆,那大夫听到秋蝉所述,脸色顿时大变,拿起药箱便飞速出了门。 另一侧,齐府门口。 “你无需紧张,本宫会同你一道。”萧逐野看出了齐婉然眸子深处的情绪,语气里带了几分宽慰。 听到这句话,齐婉然原本紧张的心绪莫名就放松了下来,她看着身边高大颀长的身影,心里到底还是涌上一股欢喜。 无论她们之间是出于怎么样一场交易,萧逐野确实都是一个遵守承诺之人。 如此,便够了。 正待二人进去相府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嘶吼—— “萧逐野,苏檀快病死了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萧逐野的脚步猛地顿住。 邱青儿见自己阻止了萧逐野,继续快步上前,她跑得气喘吁吁,眼神却格外的坚定。 齐婉然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这个人她知道,萧逐野曾经的侧妃,邱国公府的大小姐。 但她没有阻止她的上前。 “你说什么?”萧逐野死死地盯着邱青儿。 “我刚刚在药铺里,碰到了秋蝉去给她请大夫,好像是很不好。”邱青儿顾不得齐婉然也在,“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只知道,苏檀待萧逐野情真意切,这个时候萧逐野该陪在苏檀身边才对。 在邱青儿的骨子里,她向来遵循着有恩必报,待人以诚的道理,这也是她为何会如此喜欢萧逐野,哪怕为他豁出一切,只为了答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但如今,她觉得自己的恩,报完了。 “你怎会知道?”萧逐野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因了那日之事,他这几天都没有再去看她。 以她那性子,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事情,如今不是做不出来,而且眼下已经属九寒天…… 萧逐野越想便越心惊,甚至都不用邱青儿再说什么,便要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齐婉然神色一怔,下意识地扯住了萧逐野的袖子,“太子殿下。” 她没有说其他的话,但这四个字足够表明未尽的意思。 “你先进去,本宫先过去一趟。”萧逐野拉开齐婉然的手,另一边的七宝已经再度上了马车。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离去。 她看到了他的毫不犹豫。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邱青儿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齐婉然一眼,抬了抬下巴,“你如果生气,就朝我来。” 她当然知道今日是太子妃的三日回门。 但,那又如何? 对于这样一个心胸狭隘,毫无风度的人,她做就做了。 齐婉然愣了一下,笑道:“青儿妹妹说笑了,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自是有他的事情要处理。” “公……”邱青儿怔了一下,看向齐婉然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补。” 这个女人,怪不得能被萧逐野当成正妃,这脸皮就不是她能学得来的。 齐婉然神色未变,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青儿妹妹这是要回家还是准备和本太子妃一同回门?” 邱青儿:“……” 她当然是回家了。 会问这样的话绝对是她齐婉然有毛病;她要是答应了,那就是她邱青儿有毛病。 “哼!心机女!”邱青儿轻哼一声,转身朝邱国公府走去。 要说起来,这国公府和丞相府离得并不远,但她之前一直都只知道齐丞相府里有个齐吟。 虽然那个人也是嚣张跋扈又小家子气得很,但对比起这个齐婉然来,她宁愿跟齐吟打交道。 齐婉然看邱青儿头也不回地走了,脸上的笑容这才一点点的恢复消失。 但很快,她唇角又是一扬,抬高下巴,最后转身踏进了丞相府。 另一边,听到脚步声的齐锦城赶忙下跪行礼,“臣齐锦城,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第224章 太子殿下都不陪你回门 齐婉然的步子缓缓顿下。 四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太子殿下叫他们起身。 直到—— “哪里有什么太子?”齐吟哈哈一笑,率先从地上起身。 齐锦城吓了一大跳,赶忙呵斥,“太子殿下恕罪,臣女过往未曾见过太子殿下……” “爹,你老糊涂了吧?回来的只有你大女儿一个人,连个男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太子殿下啊?”齐吟没等齐锦城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 齐锦城愣了一下,却也下意识地跟着抬起头来。 果然,除了齐婉然哪里还有旁人的身影。 “太子殿下呢?”齐锦城一边起身,一边毫不客气地朝齐婉然质问。 齐婉然瞥了三个人一眼,齐锦城依旧是那副对自己视若无物的模样,齐吟还是那趾高气扬的姿态。 反倒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齐甄氏,今日倒是有些小心翼翼。 她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朝前面的宴厅走去。 宴厅正上方摆着两把椅子,齐婉然直接在其中一张坐下。 “你,你大胆,谁允许你坐那里的!”齐吟一看到齐婉然在上面坐下,顿时气得冲上去,一把指着她的鼻子。 齐婉然神色未变,只平静的转头看向齐锦城,“父亲,女儿坐不得这里吗?” “不,不是……自然是坐得的。”齐锦城被问得愣了一下,但却还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的。 可虽是这般回答,但他看向齐婉然的眼神里,明显带了几分不满。 这个椅子,自然是给齐婉然回门准备的,毕竟她的夫君乃是当朝太子,她已是太子妃的身份,哪怕他们是双亲,也只能坐在下首。 毕竟尊卑有别长幼有序,那也得是先君臣,后父子。 “那你又在说什么呢?”齐婉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转头又看向了齐吟。 此刻她脸上没有了最初的笑容,眼神更是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 齐吟莫名地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但一想到过往齐婉然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伏低做小的模样,气儿就忍不住直往上窜。 “就算是坐得的,但既然太子殿下没有回来,那你作为女儿,哪里能坐到父亲上面!”齐吟觉得自己说得在理极了,下巴都忍不住扬了起来。 “噗嗤——”齐婉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吟怒斥:“你笑什么?” “父亲。”齐婉然拿袖子掩了掩唇角的笑容,袖袍落下时,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嘲讽,“这便是父亲克己复礼教出来的女儿吗?这些话,要不要本太子妃拿到太子跟前去说一遍?” “你——太子妃息怒!”齐锦城脸色瞬间大变,赶忙让齐吟下跪磕头谢罪,“吟儿她年纪还小,不知礼数,还是太子妃娘娘息怒!” “谁要她息怒!爹爹,女儿又没有说错!”齐吟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嫁给太子又如何?连回门太子都不愿意陪你,可见你就是一个笑话!”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声,打蒙了还要发疯的齐吟,也让齐家所有的人都差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齐婉然感受着袖袍底下隐隐作痛的手指,看着齐吟不可置信瞪大的眸子,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原来,这就是打人的感觉啊…… 怪不得齐吟母女过往喜欢欺负她。 “吟儿,吟儿你怎么样?没事吧,啊?”齐甄氏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即冲过去将齐吟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察看起她的伤势来, 齐吟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格外的强烈,却怎么也抵不过内心的屈辱。 “齐婉然,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她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又要上前。 “啪——” 又是一个巴掌响起,齐婉然望着彻底呆愣住的齐吟母女,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弧度,“你再多说一句,本太子妃便多扇你一次,你要不要试试,今日这府里有谁敢拦?” 连续挨了两巴掌,可曾经对他们宠爱有加的男人却没有出声,母女二人终于不敢再说话了。 “父亲,本太子妃打错了吗?”齐婉然笑了一声,又转身回了座位,刚刚那一巴掌,是她起身后才打的。 “没,没有……”齐锦城错愕地看着齐婉然,仿若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和前妻生的女儿就是他这璀璨的人生长河里,最为不堪的一段存在。 因为这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他曾经的弱小,曾经靠一个女子的接济才顺利考上了状元。 但是他记得这个女儿也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哪怕是在府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了自己更是直接低头转身就走,连话都说不满的性子,怎么会是这样呢? “父亲觉得齐吟方才那番话如何?莫非父亲也觉得比起紧急公务,太子殿下来陪本太子妃回门更为重要?”齐婉然瞥了一眼目光复杂的齐锦城。 她知道他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但…… 都不重要了。 过往从未好好看过女儿的父亲,今后也不必真正认识女儿。 “自然是江山社稷更为重要。”就算不是丞相,齐锦城也知道这两件事情孰轻孰重。 “那齐吟方才那些话……”齐婉然嗤笑一声。 “她还小。”齐锦城心里还是疼这个小女儿的,甄氏是他发迹之后的见证。 “小?”齐婉然挑眉,“本太子妃记得,我朝无论男女年过十二便须知礼守法,若有违背者,皆要按律法处置,若是没有记错,齐吟如今已经十五有六了吧?” 她甚至,不愿意用“妹妹”二字来称呼齐吟。 她怕恶心到了自己。 “是,是……”齐锦城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当然,有道是养不了父之过,若是父亲仍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那么本太子妃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父亲想要代她受过?” “你!”齐锦城猛地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齐婉然。 她刚刚说什么? 让他代女受过? 不,不可以,不可能。 齐锦城手指紧紧攥紧,在所有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后,“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了齐吟的脸上。 “跪下,不孝女快给太子妃认错!” 第225章 他不该违背承诺 齐婉然走出丞相府时,依旧是高高扬着头的,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今日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值得如此。 “恭送太子妃娘娘!”齐锦城望着那道头也没有回的身影,神色里充满了复杂。 他是独自一人出来送齐婉然出府的,不是齐吟母女不愿送,而是她们如今是想送也送不了—— 眼下,她们已经在院子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太子妃娘娘,回府吗?”门口处,跟随前来的侍女一看到齐婉然的身影,便恭敬地迎了上去,行礼询问。 齐婉然目光在四下扫了一眼,轻轻颔首便抬步上了马车。 上头挂着太子府独特印记的马车缓缓驶动,平稳地穿过巷子,驶入街头。 马车里,齐婉然望着自己还带着红肿的手指,唇角勾了一抹意味莫名的笑。 她的手尚且如此,只怕齐吟脸上的那两道红痕,一两日都不见得消散得了吧? 原来,这就是太子妃的权势。 只要一个身份,就可以让她们再也不敢对自己任意羞辱打骂,让她们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怪不得齐吟之前天天念叨着要嫁给太子,怪不得她那父亲如此热衷于权势。 权势的感觉……还真是让人着迷啊。 所以,萧逐野干嘛要违背自己的承诺呢? 两个时辰,她等了他足足两个时辰,他却依然没有出现。 齐婉然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嘲弄。 他明明答应了她,会给她该有的体面的。 人,不该违背自己的诺言。 否则,是会遭报应的。 另一侧,清风小筑。 盆里的水已经换了五次,可床榻上的人儿身体的热度却依旧没有半点儿要降下来的意思。 萧逐野一边将手里的帕子往身后递,一边又从秋蝉的怀里接过了新的帕子。 萧逐野自幼习武,身子比一般人康健且不易出汗,可即便是如此,在这九寒天里,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满满一层汗珠。 看得秋蝉心惊肉跳。 当然,心惊肉跳的不仅仅是这个。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会突然知晓这个消息,按照日子来算,他今日该陪着太子妃娘娘回门的。 而看这个时辰,只怕是…… 秋蝉心里疑惑,可却也不敢随意询问,眼下萧逐野的眼里,只有高热不退的苏檀。 直到又是三盆水被换出去,喂下的药效总算被激发了出来,苏檀的审题终于不再如之前那般仿若火球般滚烫。 寂静的院子里,能明显听到有人低低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好了。”大夫也跟着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将扎在苏檀手臂上的银针拔下,“高热已经退下去了,只要好生照顾着,熬过今晚,便不会再有大碍,只一定要注意,不可再吹风受凉,定得好生休养着。” “多谢大夫。”秋蝉赶忙点头应下,看着一旁坐着没有动,神色却明显阴沉的某人,她便又问道,“不知我家夫人为何会突然有此病症,她昨日还是好好的。” 她说这番话并非要在萧逐野面前推脱过失,而是她的确也很是奇怪,苏檀前两天都还是很好的精神头。 虽然——在殿下离开的那一夜彻夜未眠。 “什么精神头好啊,不过是强撑着装样子不想让你们担心罢了。”谁知她话音刚落,那大夫便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我在别家也见多了,总以为自己能撑过去,不想让家人跟着担心,结果呢?哎……” “你们啊,可留点儿心吧,病人已经郁结于心很久了。有道是心病难医,再来几次,双管齐下,便是大罗神仙也不好救。” 大夫说完,便一边唏嘘摇头,一边开始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终于,萧逐野开口了。 “你说她……一直郁结于心?”他声音似带了几分酸涩。 “是啊。”大夫放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语重心长道:“这位夫人身子看似年轻,实则已经亏损得厉害,若是再这样忧思下去,便是一损再损。” “想来公子是很爱重你的夫人的,既然如此,便与她多说说话,问问她心中所想,既是相爱,便该好生呵护着。” 他觉得自己其实不该说这么一番话,毕竟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身份,可医者父母心,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还是不想看到他后悔的样子。 萧逐野听后,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朝七宝道,“去送送大夫,给多拿上些许诊金。” 七宝听了,赶忙将人请了出去。 随着大夫的脚步声消失,屋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秋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是奴婢没有伺候好夫人,奴婢认罚。” “你没有伺候好吗?”萧逐野嗤笑一声,帮苏檀拢了拢被子,唇角露出一抹自嘲,“大夫的话,我还是听得明白的,出去吧。” 他若是罚了秋蝉,等她醒来怕是要更加生气了。 秋蝉怔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神色有些动容,最后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再多言,拉起站在她身后的小锦鲤离开,将这片空间留给二人。 待得房门重新关上,屋里便很快变得暖和起来—— 在半个时辰前,苏檀都一直说着自己冷,于是乎这个屋里便点燃了今年立秋后的第一场碳火。 “你啊……”萧逐野看着那红彤彤的小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得她这么乖的样子了? 自从苏柏的案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半点儿放在心上。 可偏偏…… “明明是你日日气爷,怎的还把自己给气倒了?”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爷以前倒是不知道,原来你气性如此之大,可见之前也是瞒着……” 他原本想说是瞒着他的,可再一想到苏檀之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又不由得猛地顿住。 她说,之前是因为爱。 如今是因为不爱。 除此之外,知晓曾经的爱不是爱之后,那些所谓的爱便只余下了恨……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低低一声苦笑。 可是,即便是恨,他也放不了手。 所以,恨就恨吧。 第226章 他任由她说气话 苏檀醒来的时候,看到萧逐野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说意外倒也不意外。 不说意外,却又觉得可笑。 她虽然是病着烧着晕乎乎的,但不代表对外界没有任何的感知。 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还是听到了三四成的。 “太子殿下怎么又有空来了?”她想起身,但一身被高烧过的身体,却无力支撑她完成这个动作。 “檀儿,你病了。”萧逐野道。 “我知道啊。”苏檀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我如果不生病,太子殿下觉得你我眼下能同床共枕这么久吗?”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纯粹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对方痛快罢了。 萧逐野被噎得呼吸都随之一窒,但很快他便笑着道,“能够有劲儿说爷,看来你这病也好了几分。” 苏檀:“……” 他喵的,狗会讲道德,人会讲道德,合起来狗男人就可以直接超脱三界世俗之外,不受礼法控制了是吧? “太子殿下这样做,有劲吗?”苏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和萧逐野争论那些,纯粹就是浪费口舌。 该说不说,她现在还挺辛苦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如果可以她只想赶紧起来洗个澡,然后再继续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她其实也没有太难受,身上并没有被出了一身汗之后的黏黏糊糊,显然是有人帮自己擦拭干净了。 至于那个人是谁,苏檀告诉自己不要去用,也不用去想。 谁想做谁做,反正她晕着拒绝不了。 “檀儿,莫要说气话,你好好休养身子,等到你身子好了,爷带你出去走走。”萧逐野轻声道。 那话里,竟还有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的意味。 苏檀皱眉看他。 “你可以放我自己出去走吗?”苏檀道。 萧逐野摇头。 拒绝得毫不犹豫。 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去的,不管是为了她的安危,还是她如今的心思。 她若是出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逐野,你这样有意思吗?”苏檀冷笑。 她其实也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放自己独自出去,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多看看狗男人有多么恶心罢了。 “爷答应你,会亲自带你出去走走。”萧逐野又道。 他如今也看出来了,苏檀这是特意想方设法的激怒自己。 但是没关系,倘若可以让她出了心里那口恶气,他可以经受的住的。 苏檀不说话了。 真要说起来,能出去总比不能出去好。 但是…… “我想回三皇子府……不,如今已经是太子府了吧?”苏檀挑眉。 萧逐野神色微怔,“你要回那里作甚?” “怎么?太子殿下怕你的太子妃看到我吗?”苏檀嗤笑一声,笑得好不嘲讽。 “我如今算什么?外室?” 外室,可是比侍妾身份更为低下的存在。 萧逐野嘴角抽了抽,“檀儿,你莫要这般说……” “我难道说错了吗?”苏檀扬唇反问。 她知道萧逐野眼下该不想让她生气,所以一直顺着她的话说。 既然如此,她干嘛不好好地抓住机会? 萧逐野哑然失笑,最后长叹一声,语气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爷竟不知,原来檀儿还生得这般一副好口舌,若是身为男儿身,倒是可以去当个状师了。” 有病! 苏檀在心里骂了一声男人恶心,道,“我想去看看太子府后花园的秋海棠。” 按照常理而言,这个时候的秋海棠只怕都已经谢了,但曾经的三皇子府却不尽然。 后花园里,有一处专门种植秋海棠的地儿,里面铺了暖玉,造了活泉,在一方天地里自成了气候。 所以,即便是在初冬,那秋海棠也开得生机勃勃,别样灿烂。 听到这句话时,萧逐野一时竟也不知道苏檀是为了刻意刁难自己而言,还是心里当真想去看那秋海棠了。 但,回太子府是不可能的…… 齐婉然那个女人太过于封魔,他怕苏檀会受到伤害。 “你既然喜欢,那爷便带你去看就是,这天底下也不止太子府一处有那奇观,只要你想看,便会有的。”萧逐野温声道。 苏檀:“……” 行吧,就知道人和半人是沟通不了的。 不过,能够出去,就是好事情。 毕竟,这也算是一线生机。 苏檀眯了眯眸子,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萧逐野到底还是在次日一早便离开了清风小筑,自打当了太子,他明显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秋蝉进来给苏檀梳妆打扮。 苏檀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懒散的意味,半个身体靠在她的怀里,一副任由她摆布的模样。 “怎的好端端的,又把自己折腾病了?”秋蝉轻轻叹气,语气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苏檀“噗嗤”一笑,“大夫不都是说我是郁结于心吗?怎么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故意折腾自己一样。” 秋蝉眯了眯眸子,没有再说话,只继续给苏檀梳头发,只手上的动作快结束时,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因为有主意,才不会真让自己如此郁结于心。 因为这样的人,总归是会为自己想要的出路找到主意的。 苏檀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会儿,很快又笑得无比灿烂。 到底,还是有人是懂她的。 只可惜,很快就要分开了。 苏檀眯了眯眸子,突然道,“秋蝉,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帮我换一个不同的发髻吧。” 这么好看,这般巧的手法,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秋蝉的手指微微一颤,垂下眸子,“好。” 萧逐野没有违背诺言。 一个月后,苏檀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也在夜里悄无声息的落下,直到白天众人推开窗子,方惊觉外面已是皑皑一片。 身着斗篷的太子殿下再一次踏进了清风小筑。 明明带着一身腊月的寒气,脸上却宛若有着阳春三月的暖意。 “檀儿,爷过来应允你了。”萧逐野笑着朝屋子里的人儿走去。 “下雪了,有秋海棠吗?”苏檀也笑。 “有的,爷应允你了。” “好。” 其实,你曾经也应允过很多的。 你还记得吗? 第227章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清风小筑,朝城外驶入。 下了一夜雪的地方有些湿滑,马车也行得比往日里慢上几分,路边没有几个行人,偶尔有鸟雀叽叽喳喳的急速飞驰掠过,越发的显得凄冷。 苏檀打开帘子朝外望去,入目的便是一片白,两边黑色的瓦房上盖满了白雪,像是穿上了一层新棉衣。 只这棉衣却保不了暖,更是平添三分寒。 苏檀眯了眯眸子,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下雪的冬天,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其实都并不容易过,大户人家若是炭火足够,倒也不怕。 可更多的人却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冻死饿死的,便要比没有下雪的天要多少不少。 所谓的“瑞雪兆丰年”,虽是自然现象,可谁又能够知道,这不是贫苦百姓为了安慰自己所能够想出来的话来呢? “外面冷,还是放下吧。”苏檀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萧逐野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 苏檀掀开帘子的手指抖了抖,恰好此刻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 悄无声息,却又自成世界。 苏檀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依旧看着外面的雪景,仿若被那一切所吸引。 直到萧逐野亲自过来拉她。 “不冷。”苏檀直接拒绝。 这太子府的马车比之先前三皇子府的还要豪华,虽然外面不显山不露水,但里面却是连炭火盆都带上了。 而秋蝉为了怕她冻着,更是在出发前给她准备了热乎乎的汤婆子。 加之她身上还穿了一件厚实的狐皮滚边大氅,别说只是掀开车窗帘子一角,便是整个人在雪地里,也不见得能冷着。 萧逐野对于她的拒绝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也不再劝,只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 “你干嘛?”察觉到男人要把大氅给自己披上,苏檀皱着眉头转头,语气里满是警惕。 “穿上它,看外面,你选一个。”萧逐野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横竖,他不可能让她冻着的。 苏檀靠在窗边,外面的冷风很是清洌,马车里的气息却很是温暖,这么一来,萧逐野那大氅上熟悉的熏香味道便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钻进她的鼻腔。 苏檀厌恶地蹙眉,反手放下帘子,将身体坐正,“我不看了。” 言下之意,你不要拿你的衣服在我面前晃荡。 萧逐野怔了怔,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但很快就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至少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 解下来的大氅,他也不穿,就这么放在一旁,马车里的火盆里时不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更是显得这里面的寂静。 饱暖不一定思淫欲,但饱暖一定思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苏檀只觉得自己都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却听得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檀儿,我们到了。” 苏檀猛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张放大的熟悉的面孔,吓得她赶忙把身体后退了几分,紧接着起身直接自己跳下马车 萧逐野眸子里不意外地闪过一抹苦笑。 如今,倒真是对他避之不及了。 苏檀下了马车,才看清她们必行的目的地。 望着眼前的情景,她有些错愕。 “这是爷在城外的一处别庄,依山而建,伴水而生,与世隔绝,一般人寻不到此处,里头还有从山上引进庄子里的温泉水,比外面温度也高些许。”萧逐野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温声解释道。 其实,这处庄子他早就想带她来了。 没想到第一回来,却是这样一番场景。 但没有关系,以后总归还会有机会的。 他和她,总归是会和好如初的。 听到萧逐野的介绍,苏檀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冬天里泡温泉,这得是多么神仙惬意的日子。 虽然她很想硬气地说一声“不去”,但既然来都来了,其实也就没有必要再说无谓的话。 “里面还有你想看的秋海棠。”萧逐野见苏檀没有动作,赶忙又加了一句。 苏檀转头瞥了他一眼,抬脚朝里面走去。 果不其然,一进到庄子,便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外面的冰天雪地与庄子里的活水温泉交相呼应,云雾缭绕间,让整个庄子都有种置身于仙境的幻觉。 更让苏檀诧异的是,她居然当真在不远处的花园里看到了一大丛秋海棠。 比之太子府,开得更甚。 “先进去暖和一下吧,这花就在这儿,你几时来看都行的。”萧逐野见苏檀就要过去,赶忙拉住她的手。 不等苏檀拒绝,就直接将人带进了里屋。 里屋,早有下人沏好了茶水,萧逐野伸手摸了一下,温度恰到好处。 他将杯子递给苏檀:“喝口茶暖暖身子。” 苏檀伸手接过,转头又看到了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也正咕噜噜咕噜噜地煮着茶水,旁边还有几颗红色的枣子,桂圆,花生和橘子在煨着。 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围炉煮茶是古代的时候就已经流传了的。 “今日从城里出来,一路上赶车也用了不少时间,待得洗漱一番便去用膳,晚上早些歇着,明日爷再带你逛逛这庄子。”萧逐野挥手让秋蝉过来伺候苏檀。 苏檀听了也没有多说,她们到达的时候天色确实也已经不早了,但是一想到今天晚上这饭要和萧逐野一起吃,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膈应。 于是乎,苏檀在洗漱完之后,就直接往床榻方向走去,秋蝉赶忙拉住她,“夫人,你去作甚?” “睡觉。”苏檀垂眸。 “还未用膳。”秋蝉皱眉。 “我不饿。”苏檀抵抗。 秋蝉:“……” 这舟车劳顿一日未吃什么,哪里能不饿?这分明就是不乐意出去了。 她不出,秋蝉也不可能真将人直接拽出去,便只能自己出去了。 苏檀知道秋蝉出去肯定是要去找萧逐野的,也没有阻拦和在意。 反正,她态度就摆在这里了。 可就在她以为要么是狗男人自己过来叫人,要么就是狗男人叫人把饭菜摆到她屋里和她一起吃时,却见秋蝉将饭菜让人摆上桌后,又关上了门。 “起来吃点吧。”秋蝉看着被子朝门外的人叹了一声,语气多少有些无奈。 苏檀:“?” 咦,狗男人没有进来?! 秋蝉不用看都知道苏檀心里头在想什么,便又道,“太子殿下还有公务要忙,让你一个人吃。” 门外,看着那宛若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起身的人儿,某个“正在忙公务”的人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 第228章 狗男人他配不上 苏檀这一夜睡得当真极好。 不知道是因为这庄子的环境着实舒适,还是因为这一夜都没有人打扰。 苏檀是睡到外面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唤才睁开眼睛的。 若说这大雪天,鸟雀基本上是销声匿迹的,但因这庄子不一样,里面的花草树木还活着不说,鸟雀自然也免受了凄风苦雪的肆虐。 秋蝉听准时机过来给苏檀洗漱梳妆。 就在她又准备给苏檀换上一种之前未曾梳过的发髻时,苏檀伸手阻止,“就随便拿根簪子挽一下,别披头散发的就行。” 被打破了近乎一个月,都已经养成了习惯,甚至夜里还得琢磨新发髻新样式的秋蝉诧异。 “夫人今日不要换发髻了?” “不用了,随便点吧,这又不去哪里。” 苏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头长发碍事的话,她甚至不想梳头发—— 狗男人他不配看到她精心打扮后的样子。 秋蝉虽然心里诧异,但她自从那回苏檀高热,听到大夫说她郁结于心之后,便再也没有违背过她的心意,今日自然也就照着她的话做了。 但那发髻也不是当真随便一挽,还是用了一点儿巧思在的,算是半个秋水髻—— 没有秋水髻的繁杂,但却保留它的美感,并且兼具落落大方和实用。 “好了。”秋蝉满意地看着自己又一个“新”发髻的出现。 苏檀其实从秋蝉开始挽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几分端倪,可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出声打断。 “走罢。”苏檀起身朝门外走去。 该来的总归会来的,都在一个屋檐下,难不成她还当真能够躲着一直不见? 只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冰天雪地的,萧逐野居然会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她。 苏檀眸子闪了闪,上前主动询问:“太子殿下公务忙完了吗?” 萧逐野:“……” 但凡他没有看到她眸子里的嘲讽,但凡自己愚笨几分,或许都能够因她这句“关怀”的话而欢喜半天吧? 可偏偏,他知道她在故意气他,而他还恰好没辙,甚至还得笑着点头,“嗯,处理完了,今日可陪你逛逛这庄子。” 苏檀步子直接朝前面的饭厅走去,“没关系,太子殿下如果忙可以接着处理公务,我可以让秋蝉陪我。” 秋蝉:“……” 谢邀,婉拒。 她还不想这么快成为炮灰。 好在萧逐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矫正道:“不是陪,是带你逛。” “我自己也可以走,或者可以叫别人带我走。”苏檀都发现,自己现在还真的有点儿无法无天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真相,她都要反省一下,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了。 “这庄子太大,还是爷亲自带吧。”萧逐野觉得自己曾经的脾气在如今的苏檀面前,那是提不起来分毫。 其实也就是刺一刺萧逐野,苏檀也知道她一个人去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于是乎也就鸣金收鼓。 虽说没有取得完全胜利,却也算是首战告捷。 于是乎,苏檀今天早上这顿饭也吃得很香。 不用曲意逢迎做小伏低,她自顾自地吃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夹什么夹什么,只当只有自己一个人。 对于萧逐野硬是要送到她碗里的东西,她也不拒绝—— 开玩笑,人怎么可以拒绝美食的诱惑呢?浪费粮食是要天打雷劈的。 而且该说不说,这些早饭不是先前他们在府里吃的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许是依山傍水,倒也有了几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新鲜。 吃完早饭,二人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待得秋蝉将汤婆子和大氅取来,二人才算是正式去逛庄子。 第一站,不出意料的是秋海棠。 甚至都不用苏檀开口,萧逐野就直接把人带了过去。 “怎么样?爷没有骗你吧。”萧逐野看着苏檀朝面前那一片粉白色的秋海棠走去,眼角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庄子要种秋海棠并不难,毕竟这样的气候比之太子府其实更容易存活,难就难在这庄子里本没有秋海棠。 但这自然难不倒萧逐野。 而这,他也没有打算告诉眼前人。 她只需要,得到她心中所想,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再展露她的笑就够了。 苏檀走近了瞧,便看出了几分端倪——这海棠花丛虽然尽可能地被人压实了,但到底新松开的土壤和旁边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用脚踩上去的松软度就不一样。 但萧逐野既然没有说,她就权当不知道。 其实这里头也不止有秋海棠,所以在苏檀将秋海棠看了后,又去旁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还在墙角发现了几株开得正艳的黄色蜡梅。 蜡梅虽灿烂,但花色却并不鲜艳,若非是清洌冷风中裹挟着独特的花香,苏檀甚至都没有察觉出来。 苏檀笑着朝那几株蜡梅走去,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几道身影…… 如果香蕊还活着,看到这一幕肯定会高兴坏了吧,毕竟她是那么爱花的一个人。 她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府里那几个娇艳如花的美人,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她和莫黛。 她被困在清风小筑,却不知莫黛又怎么样了。 她想问,却又觉得有些多余。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问了又有何用呢? 逛完了花园,便到了正午了,萧逐野便带着苏檀回去用膳,下午苏檀觉得有些乏了,便没有再出门,靠着软榻睡了一个午觉。 第二天,用完早膳,萧逐野带着她去了后山,她这才发觉这庄子里面居然别有洞天——这哪里是什么依山而建,这分明就是将整个后山都囊括进了庄子。 但遗憾的是,萧逐野没能够陪苏檀逛完。 七宝过来传话,说太子府来人了,说是要让殿下即刻进宫面圣。 第229章 太子妃,苏檀这厢有礼了 “檀儿……”萧逐野转头看苏檀,丝毫没有顾及身后已经急得火烧眉毛的七宝。 苏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既有公务,便快些回去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如此煞费苦心得到的太子之位,居然还这般不慌不忙,莫不是这太子之位得太容易。 不过…… 苏檀这人那天说自己有公务在身的话,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果然吧,人最好不要撒谎,否则迟早会遭报应的。 “你……”萧逐野叹了一口气,虽然不舍,但若是不管不顾宫中召唤,也着实不妥,“那爷先送你回去,等爷忙完,再陪你逛如何?” 苏檀一听这话,连忙拒绝:“殿下还是快些回宫罢,倒也不必特意送我回去,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 萧逐野还要再说什么,身边的七宝终于忍不住上前,“殿下,从这里过去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下山,若是再回庄子,怕是要绕上一大圈,多少一半时辰。” 过来的人就是从这条路上来的。 “太子殿下莫要再耽搁了,快些去吧。”苏檀趁机再次劝道。 “你……”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最后道,“天冷越滑,山路不好走,你到前面那个亭子里坐一会儿,我让七宝带秋蝉她们过来接你。” “殿下,奴才得给你驾马车。”七宝愣住。 “无妨,取了马车,本宫骑马前往就是。”萧逐野想都没想道。 听到这句话,苏檀和七宝二人都是一愣。 但不等二人说话,萧逐野便已经转身离开了,“七宝,檀夫人交给你了,若是她受到一丝伤害,本宫拿你是问。” 七宝神色一凛,赶忙躬身行礼,“奴才明白。” 马踏飞燕,溅起的雪花宛若惊鸿一片。 苏檀看着很快便远去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转过头对七宝道,“抱歉啊,耽误你家殿下的事情了。” 七宝一听,赶忙摇头,“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殿下他……” 他想说自家主子这段时日以来,脸上能够出现笑容的,也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了。 可不等他说完,苏檀便道,“你快些去找秋蝉她们过来吧,不耽搁你的事情。你放心,我就在这里,不走。” 说罢,苏檀便自己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坐了下来后还朝七宝挥了挥手。 要论起来,他们停下的时机点还当真不错,若是早上一刻钟或者晚上一刻钟,她都还得再走上好一会儿才寻得到这个亭子。 七宝看着不远处的苏檀,心里总有种莫名的,说不出的情绪,但一来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二来又不好让苏檀等太久,便只能转身离去。 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 苏檀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雪,万籁俱寂,只余人呼吸的声音。 庄子里面还有鸟雀啼鸣,这里却是颇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感觉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暖气与冷气在空中交织,幻化成一团白色的,像是带着心事的雾,很快便散开消失不见。 但这样的平静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四周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檀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她甚至,心里有些期待。 不一会儿,一群穿着黑色衣裳,头戴面巾,手里拿着刀剑的男子便出现在亭子的四周,一个个眼神凶狠。 苏檀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即便那一道道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哪怕那在雪地里泛着寒光更显冰冷的刀剑离她越发靠拢。 “在你们动手之前,我可以见一下你们主子吗?”苏檀微微一笑,在众人冲进亭子之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众人步子一顿,下意识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显然,那个是他们的主事的。 于是乎,苏檀便对着他道,“反正我不可能在你们的手下活下来,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我可以见见他吗?” 那人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只一会儿,便举起手中的刀,猛地朝苏檀冲去。 苏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闭上眸子。 留在这时—— “等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是这山间突然又出现了另一场雪。 女子? 苏檀心里闪过一抹诧异,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一道身着白色衣裳,长相大气五官端正,身材匀称的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苏檀挑了挑眉,在女子进入亭子的刹那起身行礼,“民女苏檀,见过太子妃娘娘。” 齐婉然往前走的步子猛地一顿,脸上错愕一晃而过,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最初的淡定和从容,一步一步走向苏檀,在她的对面坐下。 “怪不得殿下喜欢你,愿意把什么都给你,你倒是真的聪明。”齐婉然道。 虽然没有回答的苏檀的话,但却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苏檀微微一笑,平静的摇了摇头。 她要不要告诉太子妃,她其实都说错了? 如果说萧逐野有几分喜欢她,那么喜欢的绝对不是她口中所言的“聪明”。 萧逐野喜欢的,是以前那个因为“爱”他,对他唯命是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而不是现在这个忤逆他,处处与他作对的苏檀。 他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男人的征服欲作祟罢了。 至于爱不爱,宠不宠,呵…… 不等苏檀说出口,对面的人又道,“坐下来和本太子妃说说话吧。” 苏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维持着俯身行礼的姿态。 她嗤笑一声,起身坐了下来。 看,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原来你叫苏檀。”齐婉然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饶是她同为女子都不由得为眼前瑰丽的容颜感到惊艳。 的确,哪怕没有聪明的头脑,就算是这张脸蛋,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是。”苏檀点头,突然笑了,“有道是死也要死的明白,太子妃娘娘不会连自己要杀的人都才知道叫什么吧?” 齐婉然一怔,也终于笑了,“确实是今日才知晓了。” 顿了一下,她又道,“怪只怪,太子殿下将你保护得太好,藏得太严实了。” 以至于,她现在才知道。 “那么……不知道太子妃娘娘今日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第230章 苏檀,你安心上路吧 “是秋海棠。”齐婉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子府的秋海棠,前些日子都被挖走了。” 她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日自己看到那光秃秃一片,满目狼藉的场景。 她告诉过萧逐野,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秋海棠,如今冬日能够在太子府看到秋海棠很是欢喜。 她倒也没有特意要告诉那个冷冽的男人自己的喜好的意思,不过是想同他说一句,告诉她自己的欢喜。 以及……那他或许丝毫不会在意的感激。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大片的秋海棠,居然会被人连夜挖走。 “原来,是因为这个。”苏檀了然,心绪有些感慨,也有些复杂,“抱歉,太子妃娘娘,是我夺人所爱了。” 早知道秋海棠会引发这么一件事情,她或许就不该说上那么一句话了。 倒不是她害怕…… 而是,她没有想要因为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再给她人带去伤害,哪怕这伤害并非由她造成。 可到底,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了。 “所以我就让人去查这秋海棠的去处。”齐婉然继续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本太子妃”换成了“我”。 “我想,这秋海棠的去处,一定就是在我大婚之夜他去找的那个人,也是让他在我回门之日,毫不犹豫地丢下我的那个人。” 苏檀神色微微一怔。 若是说方才秋海棠之事她心中还只是略微感慨,那么这两件事情加起来,就着实是真的歉然了。 “抱歉。”苏檀知道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显得有些矫情,但她理应开这个口。 当然,有些道歉说出口,不一定是要求得原谅。 “都过去了。”齐婉然挥了挥手,眸子里颇为大度,“你也不用说抱歉,毕竟我也知道,造成今日后果的人并非是你。” “但是,承担后果的还得是我。”苏檀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看破的味道。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亭子四周有刹那间的安静。 齐婉然嘴角动了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苏檀:“?” 齐婉然换了一个姿势,“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夺人所爱,因为秋海棠,因为新婚夜,又或者因为回门日之事所以要杀你吗?” 苏檀挑眉,“难道不是吗?” 她还真没有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眼前这个太子妃又还有别的什么理由非杀她不可。 她应该知道,她只有一个机会。 如果没有成功,她以后不止杀不了她,更有可能连萧逐野都会对她…… “因为你让他失了分寸。”齐婉然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是太子,他好不容易才当上太子,但他却因为你一个女人,短短数月已经不顾场合礼法的做了几件错事,我不敢想象,你若是继续活着,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苏檀……抱歉,我只能够解决了你。” 齐婉然看着苏檀,语气甚至像是在盼望得到对方的理解。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太子妃,不能够失去。 她可以保证萧逐野遵守承诺,但是她保证不了萧逐野能一直是太子。 如果他因为那些事情被废,那么她费尽心思的一切,也都将付诸东流。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突然咚咚咚地跳了起来,“你……不是因为爱他?” 她以为,这个人也像是邱青儿那般。 爱? 齐婉然摇头,“你说笑了,我没有资格爱他。” 不是配不上,而是她们之间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利益纠葛,不是纯粹的爱,哪里算得上呢? 苏檀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并不怎么想听齐婉然和萧逐野之间的事情。 如果是别人的风花雪月,她或许还乐意听上一嘴,但是萧逐野……算了吧。 恶心自己做什么?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怕死。”齐婉然似乎也不想再这件事情上继续说下去,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苏檀笑了,“怕,怎么会不怕呢。” 她真正死过一次,在鬼门关前走过不止一次,太知道死亡的感觉是怎么样了。 她可以保证,只要真正经历过那种感觉的人,绝对不会想要再来第二次。 但是,她这不是没有法子吗? 既然已经成了定局,慌乱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让自己多些体面,就像现在,她还可以和齐婉然聊聊天,至少她要死也算是个明白鬼。 但是眼下…… “既然太子妃娘娘并不恨我,那可否容我和太子妃娘娘做个交易?”苏檀眯了眯眸子,缓缓开口。 “什么交易?” “我想请太子妃娘娘放我一命,我可以保证,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苏檀的心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虽说可以从容赴死,但如果有活命的机会,谁会不喜欢呢? 齐婉然还真没有想到,苏檀会跟自己提这么一个条件,“诚然如你所言,我所担忧的事情便不会再发生,但是苏檀……很抱歉。” 她摇了摇头。 “为何?” “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太子殿下。”齐婉然神色间满是睿智,“只要你活着,我可以保证,无论你怎么躲,他都可以找到你。” 苏檀彻底愣住。 她没有想到,理由居然会是因为这样。 “好了,苏檀……不要说了,你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吧,你安心上路吧,如果有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来谢罪。”齐婉然叹了一口气,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天不早了,我若是还不走,太子殿下就能顺着脚印发现是我了。” 苏檀看了一眼外面下的雪,不得不承认齐婉然的智慧让人心惊。 她居然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观察到了。 所以说,如果不是眼下正好下了雪,无论自己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出来的吧? 所以,难怪是她可以当太子妃呢? 该说不说,和萧逐野确实很般配。 第231章 她真的离开了 话已至此,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齐婉然死神朝那些杀手轻轻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仿若无事发生。 苏檀眸子闪了闪,身体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你不要挣扎,他们的刀很快的。”齐婉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会让你太痛。” 苏檀:“……” 她是不是该得跟这个人的贴心说声谢谢? 但,她还真的不想现在就死。 苏檀瞅准时机,转身朝亭子后跑去,不等众人反应便纵身一跃。 苏檀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齐婉然也怔在了原地。 还是那杀手最先回过神来,提着手里的刀快步朝苏檀跳下去的地方跑去。 很快,他便顿住脚步,神色复杂地转过头,“她跳崖了,底下是悬崖。” 悬崖? 齐婉然下意识地上前,许是步子跨得太大,她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还好被身边的杀手一把扶住。 齐婉然站定,定定地望着地下那一望无际的悬崖,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下去搜!” “这……”杀手皱了皱眉,“这冰天雪地的,底下只怕是无底深渊,别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定然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齐婉然嘴角抿了抿,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你确定?” “我确定。”杀手笃定点头。 他没有说的是,这掉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我觉得,她自己跳下去也还好吧,毕竟这还可能说是她不小心脚滑。”杀手又道。 齐婉然略微沉思一下,便也没有再多做犹豫,转身便对那些杀手道,“走,从今日起,全部离开皇城,十年内不得回来。” “我们明白。”杀手瞥了齐婉然一眼,“你还是多顾着你自己吧。” 他也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着做什么不是做,却没有想到这找上门买凶杀人的居然会是堂堂太子妃…… 齐婉然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戴上斗笠,转身快步朝小路走去。 待得齐婉然背影消失,杀手大手一挥,“走!” 很快,一群黑衣人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很快便将地上的脚印一一覆盖,上面毫无痕迹,四周悄无声息,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 “快点,这天如此之冷,只怕檀夫人手里的汤婆子都不热乎了。”秋蝉转头看向那气喘吁吁的七宝,眼神里带了几分焦急。 “哎呦喂,秋蝉姐姐……就,就到了前头了,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七宝挥了挥手,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喘气的声音大。 秋蝉也知道这人两来一回,一路上都没停歇确实累着了,听到他如此说,便也没有再催促,只自己的步子又加快了三分。 终于,那亭子的飞檐出现在视线里。 秋蝉脸上一喜,人未见,语先至,“檀夫人!” 不知道为何,她这一路上一直觉得心烦意乱,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夫人,奴婢来了,你还好吗?奴婢给你带了汤婆子……” 她一边喊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朝亭子奔去,只白茫茫一片,亭子里更是空无一人。 秋蝉的心猛地一窒,呼吸都顿住了。 “夫人?”她像是不相信地又唤了一声,依旧无人回应。 彼时,七宝也终于追赶了上来,他一手撑腰,半个身子弓着,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亭子里的人,“怎么样?檀夫人……” “夫人不见了。”秋蝉声音带了几分颤抖。 “不见……不见了?!”七宝一开始还没有回过神来,听清楚是什么后,整个人都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弹了起来。 “人,人呢?”七宝仔细地看了一遍亭子,甚至还凑前去瞧,连亭子的角落都不肯放过,可哪里有苏檀的身影。 “会,会不会是在哪里躲起来等我们了?这里风大,太冷了……”七宝喃喃,眼神都变得惶恐起来。 如果檀夫人不见了,他家主子一定会活剐了他的! 耳畔是七宝呼唤苏檀的声音,目光所及也是七宝四下探寻的身影,但在这一刻,秋蝉觉得四下仿若都安静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苏檀出事了。 不是此刻才有这样的感觉,而是在来的路上,甚至更早。 早在,她让自己每天给她梳一种不一样的发髻时。 一个人突然间变得反常,一定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可她没有想到,苏檀居然会想离开他们,以这般决绝的方式。 又或者,其实也想到了。 在七宝过来叫她去一起接苏檀的时候,毕竟那样冷的天,她那般怕冷的娇娇,是不会说出自己一个人等他们来的话…… 还有什么,似乎很多。 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记不清了…… 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苏檀她,应该解脱了吧? “秋蝉姐姐,你还站着干嘛?快,快找人啊。”七宝声音凄然,已经走出几丈开外之后,又仿若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秋蝉。 秋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其实,不管是去了哪里,唯一的结果都是不会回来了。 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想法,也跟在七宝身后寻了起来。 直到,走遍了整个后山,翻遍了每一处潜藏的机关。 直到,夜幕降临,四下漆黑一片,双手双脚宛若冰块。 直到,火把亮起,萧逐野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檀儿呢?”萧逐野声音有些寒冷,也有些艰涩。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不想没有在庄子里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再一路快马加鞭,竟不想看到的会是这么一番景象…… “殿下!”七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表情惶恐,“檀夫人,她,她不见了!” 他说完,便以头点地,猛地磕了下去。 地面上是已经结冰了的雪,他这一碰,竟是从那晶莹剔透处蔓延出丝丝红色…… 秋蝉不语,却也跟着跪了下去。 刹那间,萧逐野只觉得浑身僵硬,呼吸停止,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待得重新回过神时,便只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萧逐野,你我,两清了。 第232章 命不该绝于此 苏檀跳下去的时候,没有想任何东西。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未知面前,她尚且还有一半的活路;但如果不跳,落在那些杀手的手中,便只剩下了必死无疑。 至于为何会有百分之五十的活路,是因为她在来的时候,有过观察——这下面或许并非一片悬崖。 可究竟是怎么样,她也无法准确判断。 以至于苏檀感觉到自己手指恢复知觉,意识重新回笼,身体虽然酸痛不已的那一刻时,差点儿喜极而泣。 但很快,她心里的欢喜便迅速消散。 倘若她又被萧逐野找到了呢?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却不敢这么快的睁开眼睛,直到耳畔传来一道满是心疼的呢喃声。 “檀儿,该醒来了,再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言? 苏檀猛地怔住。 她庆幸自己可以活下来,可为何这个人又要是谢言呢? 虽然她和谢言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数回,但这道声音,她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 如果真要算起来,倘若没有萧逐野那自私自利地横插一脚,只怕这两个人也能青梅竹马一直两小无猜下去。 所以,她如今第一不想见的人便是萧逐野,第二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谢言。 但人既然已经醒了,一直装下去必然也不是办法。 苏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这个法子似乎不太妥当,但如今的形式,却似乎又是最好的办法了。 深吸一口气,苏檀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檀儿,你……你醒了?”谢言几乎是在苏檀有反应的同时说出口这句话。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苏檀。 “你是谁?”苏檀看着谢言,又看了看自己,“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却被身上的疼痛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既而作废。 谢言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檀,“檀儿,你……你不认识我?” 苏檀摇头。 “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苏檀摇头。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 每问一个问题,谢言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拔高两分。 苏檀继续摇头。 前两个问题,她确实说谎了。 但第三个问题,她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里……又是哪里呢? “你……”谢言像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一般,怔怔地望着苏檀,嘴角都开始哆嗦,“你这是失忆了吗?” 苏檀:“……” 真好,聪明人会对号入座。 没错,虽然狗血,虽然俗套。 但是苏檀觉得如果想避免再与原主的那些是非纠葛下去,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你刚刚叫我檀儿?”苏檀蹙了蹙眉,身上还是有些地方在痛,这一跳虽然没死,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叫檀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你……”谢言再一次被问,下意识就要将自己如何收到苏柏的信件,拜托他回皇城照顾她;自己又是怎么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想方设法的来到这里,却发现居然有人想害她;想要救她却终究迟了一步。 还好,谢天谢地,这底下是暖泉,他还能将她救下,并将她带到这座他很久之前就秘密购置下的别院里。 既然无人知晓,那么那些事情,他或许不用再告诉她。 反正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忘记对她而言,不见得是坏事。 捏了捏手指,谢言道,“你叫阿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从小就住在我家了,你昨日出门找柴火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所以忘记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是你的丈夫。”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抖,声音不颤,脸色不红,可到底是第一次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话里的逻辑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苏檀:“……” 他喵的,她是失忆,不是失智。 还阿香,编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点的名字。 他是忘了刚刚还叫她檀儿的吗? 还有上山砍柴……她就想问问,谁家要砍柴的女人,十根手指肤若凝脂,没有一个茧子? “你刚刚叫我檀儿。”苏檀看他。 不是不想配合,实在是……高低得稍微有点谱才行。 这下,轮到谢言怔住了。 啊,他刚刚叫了她檀儿吗? “你……香娘是你小时候的乳名,你习惯了这样叫你。”谢言挠了挠头,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告诉她真名来的好。 香娘? 苏檀整个人心里一阵恶寒,这算什么恶趣味吗?还是说谢言对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亦或者只是谢言的兴致之作? 苏檀觉得,要是苏栢找到她,就算是编也不会编这么一个名字。 但,阿香就阿香吧。 改名换姓也不是不行。 反正以后她也是要换个活法。 至于那未过门的童养媳媳妇…… 还好是未过门,算他谢言还算维持了几分君子之风,否则她还当真不知道要他怎么“证明”她们是夫妻。 至于别的,虽还是漏洞百出,但苏檀也不想继续深究。 而且在谢言的心里,原主或者也不见得是多么一个思虑深重的主,不然也不会编这么拙劣的谎言。 “那……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苏檀垂下眸子,主动认错,“谢谢你救了我。” 谢言心里还在做着如果苏檀继续问下去,自己要怎么回答,又或者要不要告诉她一部分实话的天人交战,陡然间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又惊又喜。 “没,没事。”他声音都在磕巴,“你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她这是,接受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吧? “那这段时日,还是要你多辛苦一下了,我怕是没法子上山砍柴了。”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惆怅。 “无,无妨。”谢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瞧瞧他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他就是养她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哪里舍得让她真去山上砍柴?万一她好了之后,真要去怎么办? 这厢,谢言犯着难。 而在另一边,整个庄子都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 第233章 她真的不见了 “殿下,是奴才办事不周,你赐死奴才吧!” 随着院子里的气压越来越低,七宝终于熬不住,“咚”地一声,又将头磕在地上。 本就已经破皮的伤口,再一次血流如注。 秋蝉也跪在地上,微微抬起眸子看向那道从昨夜回来到,如今破晓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太子殿下。”她深吸一口气,“奴婢也有错,愿意跟七宝一起领罚。” 她若是如愿走了,她为她高兴,她再也不必像被困住的蝴蝶,不得去寻找那有花香的地方。 若是她当真遭遇了不测,或许……她也能够继续跟着下去陪她。 二人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萧逐野的脊背明显又挺直了几分,直到屋里出现另一道声音。 “有点不对,那山上发现了一点别的印记,虽说雪已经下了这么久,脚印也没了,但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宁野狐推门进来,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周身都带着寒意,“所以我想她可能不是落下悬崖或者自己离开了,而是可能被人掳走。” “掳走?”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宁野狐看了主仆几人一眼,点头。 他就差给萧逐野跪下了,这才给他放了几天假,又开始让他忙里忙外,过往也就罢了,如今倒好,连找苏檀这种事情也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虽是属狗的,但他到底不是狗啊…… 不对,萧逐野貌似也是属狗的,他娘的狗东西! 萧逐野哪里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对方在心里“问候”了八百遍,脑海里只剩下了宁野狐方才那句“被人掳走”。 “你说可当真?”他再度开口,像是捏住最后一根稻草。 “比我用的针还真。”宁野狐翻了个白眼,将差不多都已经湿透的斗篷取下往外一丢,“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查吧。” 他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地往后赶,又一天一夜没有睡,已经累得上眼皮不认得下眼皮了。 萧逐野也知道此事若非宁野狐在,绝对不可能这般快速地出结果,当即朝他拱手抱拳,“多谢。” 宁野狐被他这客客气气的一作揖吓得心都跳漏了一拍,整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睡觉顿然全消,“得得得,受了你这当朝太子一礼,我还是出去帮你找吧。” “不必,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做。”萧逐野神色冷冽,只要不是遭遇意外,只要不是她自己要走,那么哪怕是掘地三尺,他都会将她找出来;将那些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而那些人,最好保证苏檀毫发无伤。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宁野狐从怀里掏出折扇,给自己加了两扇子冷风让自己更加清醒,“我的消息要是没错的话,圣上应该把西山剿匪的差事给了你吧?” 这句话一出,萧逐野神色顿时一凛。 若非因为此事,他今日也不会…… “你别这么一副样子。”宁野狐见对方阴沉着脸,不由得劝道,“这西山剿匪每两年就来一次,当年你那二哥手里握着那么好的资源都没有把他们给铲除干净,可想而知那些人的底子。如今他把任务交给你,你若是不能好好完成,只怕你那二哥就要回来接过这个担子了。” 说道最后,宁野狐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萧逐野的肩膀,“你自己好生考量,我先走了。” 有的话,其实他不说萧逐野也能明白,甚至心里比他更加清楚。 可偏偏,每每遇到苏檀的事情,他就跟个三岁孩子一样,没一点脑子。 他得知苏檀不见了的时候,甚至想过若是那个女人当真就这样消失了,或许也不见得就全是坏事。 毕竟这人也就这样了,蛊毒横竖都已经解不了了,还要一个苏檀干嘛? 宁野狐的身影很快又消失在了风雪里,七宝声音颤颤,“殿下,你……” 萧逐野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握紧拳头,“启程,回太子府。” 宁野狐说得不错,他那个父皇可没有真的想让他那个二哥一辈子回不了大雍皇城。 要想坐稳东宫太子之位,他必须,斩草除根。 “殿下。”就在他要转身之时,秋蝉突然开口,“殿下可否让奴婢在这儿等檀夫人回来?” 她看着萧逐野的目光里带了丝丝渴求。 如今的太子府,她是不想回去,也回不去的;清风小筑她也不想回去,里面虽然住了几个月,但却没有一样是让人值得留恋的。 唯独这儿…… 至少,在这里她看到苏檀这段时日以来,最为放松的模样。 她虽然没有说太多,但萧逐野却从那双往日里冷清,今日变得格外怅然的眸子里,读懂了那未尽的情绪。 他手指动了动,最后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你便留下吧。” 萧逐野点头,顿了一下又道,“那个孩子还在清风小筑吧?让人把她也给你送过来作伴吧。” “多谢殿下!”秋蝉心里一惊,几乎声泪俱下。 萧逐野说完,便再也没做停留,七宝起身跟上的时候,还差点儿打了一个趔趄。 很快,偌大的庄子便只剩下了秋蝉和最开始就在这儿伺候的人,她缓缓站起身来,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最后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一步一步朝对面的房间走去—— 那里,是苏檀的房间。 她以为自己会死,没有想到,居然又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若是真如宁野狐所言,那么她的心愿,岂不是又一次落了空? 秋蝉轻轻呼了一口气,莫名的觉得有时候其实活着似乎也不是最好的归宿…… 太子府里,齐婉然正在让下人将自己的炉子添火。 对于萧逐野时不时不在府里,似乎这院子里的主子和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无论如何,在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时,她们都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了眸子,齐齐看向门口脚步声响起的方向。 “见过太子殿下。”齐婉然俯身行礼,目光在男人风尘仆仆的衣裳上一晃而过。 萧逐野没有过多的寒暄,虚扶了一把道:“父皇下令让本宫去剿西山的那群匪徒,这段时日都不会回府了,你若是有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齐婉然脸上的表情有刹那间的错愕和慌乱,但很快她便点头应下,“妾身祝殿下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第234章 我们回城吧 如果没有谢言,如果不需要装疯卖傻,苏檀觉得一直待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行。 可偏偏,这日子一日一日过下去,这“虚假身份”下的生活,总归有诸多不便和时不时出现的尴尬。 比如—— 在某个夜里,她明明只是喝汤不小心呛到了,谢言就仿若天塌了一般,小心翼翼地忙上忙下,又是帮她拍背,又是把汤帮忙吹凉,最后就差给她喂到嘴里。 又比如—— 她只是想洗个澡,又加洗个头,出来的时候碰到谢言,这人突然转身就跑。 说起来其实也好笑,毕竟这转身就跑总比往前扑要好。 可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就明显有些让人不适了。 谢言或许不觉得,但是苏檀不想再消耗对方的感情。 而且,她也不能够一直留在这里。 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在萧逐野那儿究竟被定义成了什么,如果他认定自己没死,那么找到这儿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 要么回城——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要么离开——从此真正的隐姓埋名,与大雍皇城里的人和事都一刀两断,再与瓜葛。 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苏檀势必要做一个决定。 “谢言大哥。”于是乎,在谢言又一次美滋滋地将自己从山上弄下来的猎物带到苏檀面前时,苏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想进城买两件首饰可以吗?” “啊?”谢言正准备和苏檀说今夜他打算给她烤刚刚弄回来的野鸡,陡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冷不防都愣住了。 苏檀摸了摸手里白色的毛茸茸,重复,“可以吗?” “你,你要买首饰?”谢言终于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发,脸上露出了几分明显的为难。 苏檀点头,“嗯,可以吗?若是为难这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要。” 说完,她又在怀里的毛茸茸头上摸了摸。 谢言一听这话,心都化了,再一看那抱着小兔子,乖乖的,又有些失落的小人,所有的理智顿时都抛到了脑后,“买,我给你买。” 苏檀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言挥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就是要把一间铺子买下来都行!” 苏檀噗嗤一声笑了,“哪里要那么多,再说咱们家哪里有银子买人家一间铺子,我只要一两件就好。” “咱家有……”谢言刚准备说他不缺钱,脑海里终于想起了自己情急之下给她编的那个“谎言”,顿时偃旗息鼓。 得,估摸着小丫头的眼里,他们现在是家徒四壁呢。 “那……可你喜欢什么呢?”谢言觉得,一整个铺子买下来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大不了以后给她当聘礼。 “我喜欢这样的……”苏檀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最后甚至连小兔子都不摸了,手舞足蹈起来。 可即便是如此,谢言也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这样,是哪样?”谢言不耻下问。 此刻的他,就跟那只他捡回来给到苏檀的小兔子一样,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不知所措。 苏檀觉得欺负老实人不是一件厚道的事情,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当即坚定道,“那……那你带我一起去吧?” 谢言几乎想都不想地拒绝:“这可不行!” 许是他声音突然间变大,苏檀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怀里的兔子也“瞪”地一下蹿去了墙角蹲着。 谢言一见这场景,立马又慌了神,“香娘,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大声的,你别难过……”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要首饰了,你别生气。”苏檀摇了摇头,摆手道,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蜷缩起来。 谢言更加着急了,一顿宽慰的话疯狂输出,结果不管他怎么说,苏檀都只一句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要了,你别生气。” 谢言:“……” 他记得都差点儿直接扇自己的嘴巴,瞧瞧他都说了什么,把人给吓成这样。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不是她曾经在太子府里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稍不顺从便被萧逐野非打即骂,所以才养成这般惊弓之鸟,再不复当年活泼开朗的性子。 一时间,谢言心里是又悔又恨。 该死的,他怎么就一下没忍住呢? 她都已经失忆了,还怎么可能是想要离开他说的假话呢?而且她这么一个爱美的女子,要首饰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若是带她出去遇见了苏家人或者萧逐野,那又如何是好? 谢言心里焦急,又舍不得狠下心再对苏檀说“不”,最后只能道,“香娘,你再等等好不好,这几日天上的雪还很大。等雪停了,哥哥就带你去买首饰好嘛?” “是带我一起进城买吗?”苏檀抬起头,眼角还垂着泪。 谢言:他真的该死。 “是。”谢言重重点头。 他明天就先去城里打探一下情况,看看太子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太好了。”苏檀欢呼一声,“就知道谢言大哥最好了!” 听到这句话,谢言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脸上甚至红了起来,他挠了挠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从那角落里将方才逃窜出去的小兔子给“捉”了回来,放回了苏檀的怀里。 “咱们回城里的路有点远,你这两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谢言说完,便转身“逃”一般的离开了屋子。 直到走出房间,呼吸都新鲜的,冰凉的空气,都无法抑制胸膛里的剧烈跳动。 他刚刚差点儿……就把持不住了。 彼时,正努力调节自己心跳的人,以至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里,用的是“回城”而非“进城”。 屋里,苏檀抱着那只眼睛红彤彤的兔子,眼神里多了几分晦涩莫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第235章 是他们绑了苏檀 西山,寒风凛冽,气息肃杀。 悬崖处,一众山贼看着越逼越近的众人,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穷途末路的狠厉。 萧逐野站在大军前,一身黑色盔甲,红色的披风被冷风扬起,发出烈烈之声,宛若一尊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杀神。 别说山贼了,便是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们,都有点心惊胆寒。 这还是那个曾经不学无术,只会流连女色的三皇子? 他何时功夫如此之好了? 可这跟着出来的人,不说功夫高强,却也是练家子,便是依据自身经验,也知道前面站着的那个人的一身功夫若是每个八九年必然出不来。 也就是说,所有人以为的废物皇子,实则功夫不俗,不过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罢了。 但…… 一想到萧逐野上山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饶是站在最前面,曾经上过战场的赵将军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杀人,这分明就是屠杀。 短短两天,从山下到这儿,近乎五百个人的寨子,就只剩下了这最后的十余人…… “殿下,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要不要留几个活口带回去审问?”赵将军看了那些试图负隅顽抗的山匪一眼,上前询问。 “不必了。”萧逐野轻嗤一声,眸子里闪过一抹嘲弄,“直接杀了就是。” 阻了他去找苏檀的路,该死。 浪费了他去寻苏檀的时间,该杀。 “杀。”赵将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该留一个活口的。 毕竟以他这跟着这一路过来瞧,这些山匪并非那么难解决,怎的二皇子当年剿匪就那么难呢? 但既然这位发话了,他也就只能够照做。 就在将士们准备冲上去解决最后一批人时,那为首的山贼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若是我们能告诉你一桩密信,你可否放我们一条活路。” 萧逐野神色冷然,转身:“杀!” “此事,关系到你在乎之人!”见萧逐野几乎想都没想,山贼脸色一凛,“庄子后山!” 萧逐野步子猛地顿住,瞳孔骤然变大。 他转身,“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若是愿意听,还请先让他们撤下。”为首之人盯了一眼那一众将他们包围的士兵,眸子里闪过一抹警惕。 这么多人,他们不可能逃的了。 唯有用那个秘密,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萧逐野神色里像是这悬崖上的雪,他目光困在那开口的山贼身上,手臂抬起,“你们先退下。” 赵将军愣住,“殿下?” 刚刚不是还说要赶尽杀绝吗? “本宫让你们退下!”萧逐野没有看他,声音却陡然沉了几分。 “是。”赵将军咬牙。 这哪里是什么弱小皇子啊,就他娘的就是惹不得的祖宗! 随着众人退下,萧逐野单身而立,声音清冷而又平和,就像是在询问今日这般天气,诸君可冷。 但,自然是冷的。 “你们见过她?” “是。”山贼头目点头,“我们二当家的前几日和我说,他接了一桩生意,是去一处庄子杀一位娘子。” “他不知雇主是何人,但见酬金丰厚,便接下了。” “然后呢?” “后来他说,没想到雇佣他的人是太子妃。” “你所言那人在何处?”萧逐野呼吸一窒。 “他已经被你杀了。”山贼头目扫了一眼身边倒在一片血泊中的人,眸子里闪过一抹唏嘘。 他自认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却还没有接下过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他这兄弟只做了一回,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可偏偏,人家似乎还不知道这回事。 说起来,这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 “那他说了庄子里的人去了何处?”萧逐野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目光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 如此说来,她是不是就在这片山上? “那人……”山贼头目眸子闪了闪,“那人跳下山崖了。” 随着他这句话出来,悬崖上的空气似乎都有刹那间的凝固。 山贼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不对劲。 这位太子爷要问的不该是他的太子妃要杀什么人,不该赶紧保护他的太子妃,不让人知晓太子妃做出这等事情来吗? 怎的会问到那个女子? 除非…… 就在他刚刚想到这点时,一道寒光猛地闪过,不等他反应,那柄剑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 “太子殿下,你……”山贼头目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动手就动手的萧逐野。 萧逐野眸子里没有半点儿情绪,手起剑落,不到几息时间,方才站着的人已尽数倒下。 就在他从最后一道尸体上收回剑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闪现在悬崖之上。 宁野狐看着只余下一堆尸体,以及看着的那个人,脸色骤然大变,“你你,你把他们都杀了?我刚刚查出来,他们就是……” 他真的觉得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怎么查来查去,那些个出现在庄子里的人,就是西山的山贼呢? 早知道他就…… “我知道了。”萧逐野不等宁野狐说完,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宁野狐皱眉,喘了一口气。 亏他为了赶路,把自己搞得上气不接下气。 “嗯。”萧逐野眯了眯眸子。 “那她人呢?”宁野狐左右瞅了瞅,他第一个反应也是苏檀该就在这个寨子里。 不对,既然人都杀了,消息也知道了,那应该是—— “你找到她了?”宁野狐眼睛一亮。 萧逐野冷然转身,“赵将军,将这些人都带回皇城罢,尤其是这个……将尸首挂在城门示众,若是日后还有为非作歹者,这便是下场。” 随着命令下完,萧逐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悬崖。 宁野狐愣愣地看着萧逐野的背影,又看着赵将军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隐隐还有拔剑的趋势,顿时嘴角一抽,“我不是,我没有……那啥,我跟你们家太子殿下一伙的。” 天杀的,萧逐野不做人! 说罢,他也跟着快步跑了过去。 路上,他不断问苏檀去哪儿了,萧逐野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两匹马回到那熟悉的庄子。 “她跳崖了。”萧逐野道。 宁野狐挠了挠头,“跳崖?不会吧?底下可啥都没有。” 第236章 最后一眼 大雍皇城。 许是今日的大雪停下的第一日,即便依旧是天寒地冻,外面也有了不少出来走动的路人。 最大的首饰铺子里,更是难得的热闹。 男女老少围在铺子里的不计其数,谢言也挤在人群里,脸上满是激动和笑容。 “这个这个,给我这个!”他眼角眉梢都挂着春风,好不容易终于将苏檀看中的首饰送到结账的小二面前。 “好嘞!”店小二一看到眼前这人挑了好几样首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算价钱,一边道,“小哥一定是给心上人挑的首饰吧,眼光可真好。你心上人定然是个大美人!” “嘿嘿。”谢言一听这话,忍不住挠了挠头,“她,她是很好看。” 一边说,他一边去拿钱。 可随着他的手往袖口里一摸,却猛地怔住,“咦,我银子呢?” “客官,你不会没有钱吧?”店小二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称呼也从刚刚的“小哥”换成了客气又疏离的“客官”。 “不可能,我带了钱的,我进门时还摸了的,你们谁看到了我的银子?”谢言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苏檀还在外面等着他,他可不能让他失望。 一边说,一边急得就要出去。 可人群熙熙攘攘,他一着急哪里这么好出去的,被人碰来碰去,他一急,“是不是你们谁拿了我银子?” 这句话一出来,顿时有人就不乐意了,“嘿,你这话说的,跟谁来这里没有银子,要你那三瓜两枣啊?” “就是就是!” …… 随着起哄声响起,铺子就更加乱糟糟了。 苏檀看着手中的钱袋子,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抱歉,转身坚定地拐进巷子。 她今天就走,而且要出了这大雍皇城,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能再和萧逐野待在一处。 但,在这之前,她得再去看看苏家人。 她们只怕如今还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感激萧逐野可以把那个消息对苏家人瞒下来。 就这样让她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在太子府里享福也是好事吧。 至于之后能不能瞒得住…… 她想,既然萧逐野敢这么做,就一定有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苏檀深吸一口气,伸手压了压斗篷,转身钻入人流。 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天还冷,路上有不少行人都戴着和她相仿的面纱斗笠,一混入人群,倒也不好分辨。 人间烟火今日似乎也同样格外的热闹。 即便是老远都能够看到门口处店小二热情的接客声。 苏檀站在斜对面的大街上,看着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眼里闪过一丝感慨,一丝笑意。 对于苏家,她无以为报。 这人间烟火,便算是她的谢礼吧。 有苏柳在,她也不怕这生意做不起来。 人自然是见不到的,她也没有打算就一定要打个照面,可偏偏就在苏檀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苏檀看着那赶车的车夫,认出了他是之前苏家雇佣的那人,她在去看放榜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下意识地,苏檀顿住了脚步。 只见马车将将停下,便从里面飞身出来一道身影,那少年的身形极为瘦削,但明显比之几个月前又高了不少。 他一出现,嘴里的话就没有停过,“快快快,爹娘,赶紧的,这两天没来店里了,亏你们坐得住。” 这少年,可不就是苏柳。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扶里面的人。 先出来的自然是苏父,他拒绝了儿子的搀扶,也不理会他的一骨碌子话,下来之后就去搀扶里面的苏母。 苏柳见状,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轻轻咳嗽一声,为了缓解尴尬,少年转头,左右瞅了瞅。 彼时,正好苏母从马车里出来,笑道,“这店如今有什么坐不住的,你不是还盘算着要在城西开一家嘛?难不成日后你还能把自个儿一分为二,一边一个?” “那自然不行。”苏柳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朝自己刚刚看到的方向看去。 苏母嗤笑,帮他将弄皱的衣裳拍平整,“就算行,那也得你檀姐姐说了行才行。” “奇怪。”苏柳嘀咕了一声,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什么奇怪?”苏母询问。 “我好像看到我檀姐姐了。”苏柳皱了皱眉头。 “哪儿?”苏母一听,顿时顺着苏柳的目光看了过去,苏父也跟着上前。 母子三人看了好一会儿,苏母皱眉,“胡说八道,哪里有檀儿的身影,这么冷的天,她出来做甚?快进去吧。” 苏父也跟着点头,扶着苏母就朝里面走。 苏柳眸子闪了闪,虽然没有再说,可即便是走了,也还是一步三回头——看向苏檀方才站着的地方。 奇怪,他刚刚真的好像看到了,虽然没有看到脸…… 苏檀站在胡同口,斗笠下的眸子有些湿润,苏家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可偏偏不巧,她在这个位置就是一个下风口。 风似乎都想把那些话带给她听。 只可惜,到底是她没有这个好运。 深吸一口气,苏檀转身便按着自己的记忆朝城外走去。 彼时,谢言终于死心地从首饰铺子里出来,他想了一路才想好该怎么同苏檀解释,他甚至想刚刚还好让苏檀先出去外面等着了,否则就方才那混乱场面,她还不知道要被吓成什么样子,直到—— “檀儿?”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屋檐下,谢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时情急,他都直接叫出了苏檀的真名。 他不敢相信地上前,又唤了两声,可四周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应他? “檀……香娘?”再次呼唤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给苏檀“改”了名。 “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白色斗笠,穿着白色衣裙,那么高的姑娘?”他急得拉过路边的一个小贩询问。 “看到了啊。”小贩点头。 “在哪?”谢言面色狂喜。 那小贩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这满大街的,不都是嘛。” 谢言转头一看,眸子里的希冀顿时碎了一地。 第237章 遇上 从离开庄子到如今,算起来也有五天了,苏檀不知道萧逐野这段时间有没有在找她,或者发现什么。 但最好,就是当她已经死了。 心里想着,苏檀越发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便是大雍皇城的城门,没有特殊的动静,这白日出行的百姓只要不是形迹可疑之人,便不会遭到盘查。 苏檀看些那进出自由的百姓,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唇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看来,萧逐野该是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想着,苏檀便快步跟在了一行出城的人的身后。 只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城门外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身着盔甲,手持长刀。 百姓见状,顿时吓得纷纷散开,慌忙将路给让了出来。 苏檀眸子闪了闪,一边不准痕迹地跟着退让,一边悄悄地朝那些人望了过去。 只一眼,苏檀便猛地垂下眸子,下意识地将头低了下来,与此同时,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萧逐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虽然自己已经戴了斗笠,她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人认出来,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尽量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她没有想到,在这离开前,居然还会看到这个男人…… 萧逐野在众人的最前方,他急匆匆回来,留下赵将军等人善后,只带了一对亲信。 他目光如炬,直视前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他前进的路,马踏飞燕更是快若闪电。 苏檀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眼看着两道身影就要擦肩而过,突然—— “香娘,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在这儿!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谢言欣喜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激动地一把抓住了苏檀的手腕。 天知道他差点儿都急死了,尤其是那个摊主告诉他的时候,他一转头满大街都是身着白色衣裳,头上带着面纱斗笠的女子。 幸得老天垂怜,他终于还是找到她了。 心里狂喜激动的谢言,以至于没有去注意到那一飞奔而过的军队最前方的人,更没有注意到原本疾驰的人突然拉住了缰绳。 苏檀却猛地惨白了脸色。 哪怕是被谢言找到,都没有此刻这般慌乱。 她下意识地就要离开,可谢言的手就像是一只铁钳,死死地扼住了她的手腕,以至于苏檀动弹不了分毫。 苏檀心里着急,再也顾不得要继续伪装,压低声音:“快走。” 她不知道萧逐野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但她知道若是被这个男人发现,所有的心血都将功亏一篑。 谢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苏檀说了,自然也不会拒绝,他找到她本就是要带她回家。 可,就在下一刻—— “慢着。”冷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达达”的马蹄声慢慢靠近。 谢言转头一瞧,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会是他? 他下意识抓紧苏檀的胳膊,试图将人往身后藏去,却被一把冰冷的长剑抵在了肩膀上。 “你这手若是再敢动一寸,便可以不要了。”萧逐野眼神仿若淬了一层冰渣子,似要将眼前的人凌迟。 谢言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但很快,他就道:“见过这位大人,草民与家中娘子出来,不知可是犯了什么罪?” 萧逐野却不看他,只一双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面纱下的脸,“你娘子?” “是,草民娘子。”谢言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暗叹了一声不好,“大人,草民的娘子感染了风寒,脸上又生了疥疮,见不得人的,这是要出城去治病。” “大雍皇城都治不好的病,外面就治得好了?”萧逐野嗤笑一声,他身后的将士们也知道此事不对了,纷纷上前,将众人围拢起来。 谢言恨自己此刻怎么就笨口笨舌,被这人抓住了话柄。 他明明已经打探过了,这萧逐野这几日不在皇城他才带着苏檀出来的,怎的还是如此出师不利。 “这是你夫君?”萧逐野却已经不在理会一旁焦灼的谢言。 苏檀嘴角抿了抿,没有说话。 她了解萧逐野的性子,这人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既然敢直接拦人,便已然是发现了她。 但…… “是。”苏檀点头。 萧逐野瞳孔猛地一缩。 因这熟悉的声音,却也因这话里的内容。 他声音骤然变冷,“脸上生疮?” 苏檀:“……” 这话,可不兴说。 “哼!”他手起剑落,苏檀的面纱猛地被风扬起,一张欺塞白雪的俏脸一晃而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却足以惊艳到所有窥之一瞬的人。 这般绝世的容颜,哪里是什么生疮? “谎话连篇,心怀叵测。”他冷冷下令,“带回去,好好查!” 跟着的人虽不知道这太子殿下为何突然要为难一对普通夫妻,可既然他已经下令了,便只能照做。 可不等他们近那女子的身,便看到萧逐野长臂一伸,将人一把捞在臂弯,眨眼的功夫人就被带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背。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太子殿下已经带着那戴着斗笠面纱的女子绝尘而去。 众人:“……” 随行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就将目光都投向那最前面的人,“头儿,这……” “这什么这。”那头儿也很是不知所以然,但他听明白了萧逐野最后那句话,既然这样…… 他伸手指向谢言,又挥了挥手:“这个,带走吧。” 谢言神色一凛,当即就要反抗,以他的本事,真要与这些个人硬扛逃走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一想到被萧逐野带走的苏檀,他便硬生生地收敛了脾气,一声不吭地任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众人虽然错愕,但也很快恢复平静。 但另一侧的风暴,却逐渐酝酿。 苏檀被萧逐野一路从马背上带回,马儿停下后,又被他直接打横抱进屋里,行走之间,头上的斗笠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 她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泄下,与白色的衣裙交相辉映,像是阳光下却无力挣扎的海藻…… 第238章 他说你失忆了? 苏檀从被他带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面对这一刻。 所以四目相对时,竟莫名地觉得没有太大的慌乱。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居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朝外走去。 苏檀怔了一下,下意识喊道,“萧逐野!” 萧逐野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只余下一句带着咬牙切齿地声音,“把她给本宫看好,若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你们都跟着陪葬!” 苏檀当即就要跟上去,可房门却毫不留情地在她面前关上。 萧逐野一出清风小筑,便看到侍卫头领正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侯着了。 “人呢?”萧逐野声音冷然。 “关起来了,没有上报。”那头领听着萧逐野的语气,便知道自己没有把人往上送是做对了。 萧逐野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带路。”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子。 萧逐野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忙道,“殿下,人就在里面,已经绑好了。” 顿了一下,又道,“那人似乎有点功夫在身上,殿下当心。” 只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且不说那个人已经被自己绑住了,便是他没有被绑,以太子殿下在西山展露的功夫,也不见得会如何。 萧逐野轻轻颔首,垂首进了那狭窄逼仄的房间。 屋里,谢言被人死死地绑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尽数被束缚住,嘴里也被一块破布给堵上。 他看到萧逐野的那一刻,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萧逐野眼神冷冽,缓缓上前,居高临下的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谢言,最后嗤笑一声,拔了堵在谢言嘴里的破布。 随着空气突然间灌入,谢言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萧逐野眼神冰冷,声音更是透着一股子阴沉,“你说她是你的娘子?” 谢言被带走时,就已经料想到了会有这一幕,当即脖子一梗,“是。” 当年,若不是他横刀夺爱,他恐怕已经和檀妹妹成亲了,如今苏檀失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错过她了。 只要他认定她是他的娘子,那么谁都不可能再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听他说得这般言之凿凿,萧逐野怒极反笑,“你知道她是谁吗?” 谢言眸子闪了闪,“不知,我只知道我救了她。” “救了她?”萧逐野挑眉,“如何救的?” “西山下,她昏迷不醒,我救了她,她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就对我以身相许。”谢言道。 萧逐野怔了一下,看向谢言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意味莫名,“你救了她,她便对你以身相许了?” “是。”谢言抬起头,“如今她是我的娘子,你是谁?居然将她掳走,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他虽然声大,但其实心里却打着鼓。 他不知道萧逐野把苏檀带去了何地,也不知道她此刻怎么样了,但他明白倘若自己认了他之前便已经和苏檀熟识,那便是承认他知晓苏檀的过去。 若是如此,他不仅会害了她,自己也会因此获罪。 “你说的,倒是和我知晓的,有些不同。”萧逐野低低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诡谲,“谢言。” 谢言猛地怔住。 萧逐野像是没有看到他眼神里的震惊,脸上的笑意更浓,“你的这些话,我会尽数告诉她,至于你与她究竟是何干系,你说了不算,我会让她亲自来告诉你。” 说罢,萧逐野便没有再多做耽搁,转身离开。 苏檀怔怔地坐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起身向前。 她刚走没有两步,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颀长的身影迎面而来,苏檀走得着急,猛地顿住步子的那一刻还有点没站稳。 萧逐野下意识地就要去扶她,却又在下一刻狠心地收回已经伸出一半的手。 她方才朝他跑来的样子,像极了曾经她们几日未见,她欢喜地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样子…… “你,你把他怎么样?”苏檀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 萧逐野眸子一沉,刚刚柔软下去的心顿时被锥子扎住,“你见我的第一面,便是要问别的男人?” 苏檀知道萧逐野的狗性子,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一边试图安抚这狗男人,“他与我们之间的事情无关,你先把他给放了。” 她不想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什么叫无关,他叫你娘子,你也是亲口承认了的。”萧逐野嗤笑,眼神里却泛着冷芒。 天知道,那一个“是”字穿透耳膜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有忍住直接将谢言一剑斩杀。 “那不过是我情急之下说的话。”苏檀急了,“你不会已经把他……” “他说你落下悬崖,被他救起,昏迷之后失去了记忆,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对他以身相许。”萧逐野捏着手指,将刚刚那句在自己回来时,一路上都在脑海里循环往复出现的,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苏檀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她大致明白谢言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当真会对萧逐野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事实是什么呢?”萧逐野嗤笑,眼眶突然发红,“你,苏檀,根本没有忘记任何事情;他,谢言也不是什么第一次见你。” “你……”苏檀猛地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萧逐野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谢言的身份。 “好一对青梅竹马,好一对两小无猜啊。”萧逐野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要不要我给你们将这个故事编得更缠绵悱恻一些?” “萧逐野,你别乱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那个时候遭遇了匪徒,所以才不慎跌落悬崖的,他只是凑巧救了我。”苏檀心“砰砰”直跳,不知道萧逐野是不是一气之下已经将谢言如何了。 遭遇匪徒之事苏檀并没有骗萧逐野,也让他突然想起了她曾经身陷险境,九死一生。 下意识地,他的心便软了下来,“你……你有没有受伤?” 他声音发颤,似乎还带着几分沙哑。 苏檀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摇头,“没什么大碍,已经好了。”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脸色这才缓和,但很快便再次阴沉,“可你居然跟他说你失忆?” “那是因为,我想离开你。” 第239章 他生还是死,你自己选择 寥寥数字,宛若惊雷。 萧瑟冬日,外面的寒风猎猎作响。 苏檀看着萧逐野,唇角那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渐渐变得明显。 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原本以为会很难,但没有想到的是,说完之后,竟是有种莫名的释然。 萧逐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声音都带着一股酸涩:“为了离开我,你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人是可以苟且地活着,但若是太过于没有意义,又何苦为难自己?”苏檀轻笑。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萧逐野,她跳下去的时候,是指望着还能够有一线生机。 “你不怕苏家人……”萧逐野深吸一口气。 “其实我也没有太子殿下想的那般伟大。”苏檀轻叹一口气,“一开始是在乎的,但想着与其深受威胁,倒不是一了百了。” 她语气里充满了无所谓,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之后,没有什么能再阻拦她的决心。 萧逐野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一次似乎真的留不下她了…… 见萧逐野没有说话,苏檀便又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些时日,有没有查明庄子里的真相?” 萧逐野脸色一凛,“你见过她了?” 苏檀微微怔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如此之快查到是太子妃动的手。 “是。”苏檀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要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很是般配。” 一样的冷漠,同等的自私。 苏檀没有把后面两句形容说出来,但相处了如此之久,如今的萧逐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未尽的话是何意。 “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萧逐野道。 “什么交代?”苏檀反问,“按照大雍律法,杀人者偿命,买凶杀人者同罪,太子殿下是打算将太子妃送官,还是让她也去跳跳那个悬崖?” “苏檀!”萧逐野眸子一沉。 苏檀笑了,笑得有些嘲讽,转身坐下,“可见太子殿下向来喜欢空口白话了,不过清风小筑也算是一席之地了。” 萧逐野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于她,的确有诸多事情未曾给到她应允的结果。 后面那句话更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檀儿。”萧逐野沉默良久,“此次我定会护你安然无恙。” 他一定会提高警惕,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让她一个人身处险境。 听到萧逐野这么说,苏檀心里微微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意思?这男人是在向她低头吗? 那件事情说起来,若非是她存了离开的心执意要留下,太子妃也不见得会得逞。 但是…… “殿下,事已至此,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你我之间缘也好,孽也罢,就随着我那一跳,都随风而去吧?”苏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屋子里的摆设。 同含光院别无二致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让人感到窒息的后院。 “殿下以为将含光院的布置搬来这里,便能让我觉得熟悉,觉得心安。却不知我每每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切,都只会觉得是一场错误的开始,一场再也不愿意经历的噩梦。” “跳下去的那一刻,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但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活下来,今日我会遇见你,我之所以会跟谢言说我失忆了,那都是因为想要离开你。” 苏檀一开口连说了三大段的话,说道最后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顿了一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 “所以殿下,你明白我如今的想法吗?”苏檀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萧逐野。 再看到男人时,她差点儿吓了一跳。 萧逐野他这是…… 眼前的男人,像是突然间颓然了下来,眼圈泛着红,神色悲戚,若是仔细看,似乎还能发现眸子里的朦胧。 他,哭了? 苏檀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只觉得心脏都有刹那间的停顿,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不可能,萧逐野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狗男人以前就爱演,如今倒是越发地装得好了。 从方才说出那些话来时,她便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横竖她不可能再跟这个人回去。 无论是太子府,亦或者清风小筑。 萧逐野在原地站着,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儿,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轻轻呼了一口气。 “你当真想离开我?” 苏檀心脏微缩,“是。” 萧逐野点了点头,“好,我放你走。” 苏檀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萧逐野眯了眯眸子,“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苏檀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她就知道这个人没有那么好说话。 “你不能离开皇城。”萧逐野握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苏檀咬牙,想了一下便点头应下,“好。” 只要离开萧逐野,她不在意自己能去哪里,若能够与苏家人在一处,反倒能够陪伴他们。 听到苏檀的回答,萧逐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他能接受最大的放手,便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只要人还在皇城,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迟早有一天,她会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那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苏檀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让她备感压抑的地方。 “还有一事。”萧逐野再道,“谢言。” “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你别拿他撒气。”苏檀脸色微变,她差点儿忘了谢言。 若是真算起来,谢言也是被她利用了,她若是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实在有些狼心狗肺。 而且,他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留在皇城,他这辈子得不准再回来,否则……”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这是他能够做的最大的让步。 他怎么可能留那样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在苏檀身边待着? 若非怕她再恨上自己,谢言如今已是一具尸体。 “你有权利让他……” “就凭我是太子。”萧逐野嗤笑着打断了苏檀的话,眼神里闪过一抹冷芒,“走,还是死,你帮他选。” 苏檀深吸一口气,看着男人高高在上的眼神,“你让他走,不准对他下杀手。” “好。”萧逐野拍了拍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我答应你,但这个决定,得你亲自去和他说。” 苏檀怔住,忍不住斥道:“萧逐野,你这是在杀人诛心!” 萧逐野挑了挑眉。 杀人诛心吗? 杀人诛心又如何? 她对他难道就不诛心吗? 第240章 以后,没有檀夫人了 “香,香娘!”谢言看到苏檀的那一刻,激动地想要上前,奈何身体被绳子束缚,哪怕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苏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帮他将那绳索解开,绳索绑得很紧,非得解开,苏檀的手指都被勒得通红。 “香娘,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谢言迫不及待地按住苏檀的肩膀,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她完好无缺后,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回肚子里。 苏檀眯了眯眸子,推开了谢言的手。 “谢言。”她道。 谢言还准备说什么,听到她突然这般叫他,整个人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彼时,萧逐野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门口。 “你,你想起来了?”谢言的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若是仔细听,还能够听出里面的惶恐。 她想起来,那岂不是就会发现自己骗了她,那他…… 随着苏檀点头,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檀儿,你,你听我解释,我……” “谢言,是我骗了你。”苏檀推开谢言颤抖的手,身体往后稍稍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没有失忆。” 谢言再次怔住,脑袋还有一瞬间没有转过弯来。 “不是,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皱眉,语气里比之方才的慌乱,更多的是不解。 苏檀深吸一口气,“我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我利用你对我的感情,骗你带我离开那里,去首饰铺子是我有意为之,在首饰铺子走丢更是我的精心策划,目的就是想要离开这里。” “不是,你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啊?”谢言急了,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苏檀嗤笑一声,“重点不是我要去哪里,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骗了你,我在利用你。谢言,你听懂了吗?” 谢言怔住,宛若被人当头棒喝。 她说得如此直白,他怎么会听不懂? 可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骗他? 如果她想离开,只要她一句话,他便可以带她远走高飞的。 “谢言,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苏檀见眼前的情面瞳孔放大,似乎被什么摄住了心魄,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很抱歉,我只是在利用你,这段时间,承蒙你的照顾。” 说完,她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谢言下意识地要去拉她的手,却被苏檀伸手挥开。 他只能够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走近另一道身影。 “苏檀……”谢言眼神痛苦。 萧逐野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张开了双臂。 苏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威胁。 苏檀投入他的怀抱,男人的手臂在刹那间收紧。 苏檀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之所以要走,是因为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但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向我许诺,所以谢言,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碍眼了。” 谢言怔怔地看着苏檀的脸,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檀,却在二人只有咫尺之遥时,抬眸看向了门外。 他从二人身边走过。 步子平缓,脊背挺得笔直,缓缓地朝巷子里走去。 苏檀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虽然她对谢言没有非分之想,但她看得出来,他对于原主的情义,哪怕他所作所为存着私心,但其中的赤诚却是容不得任何事物抹灭。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耳畔,苏檀才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声音冷然,就像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最客套的话。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缓缓收回手。 苏檀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这一回居然会放得如此干脆利落,原本还以为要再次拉扯的心放回肚子。 转头,苏檀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向来守诺,如今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苏檀,你当真想好了?” 苏檀挑眉,后退一步,俯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说罢,她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有回答,却也给了她的答案。 萧逐野望着苏檀的背影,向来平和的眸子里风起云涌,迟迟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七宝突然急匆匆地赶过来,神色焦灼,“殿下,檀夫人她,奴才看到檀夫人……” 他听闻太子殿下在这儿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在路上看到了檀夫人,他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使劲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 但是他唤她时,她却说什么“以后不要叫她檀夫人了”,还说什么“就此别过”。 他这才慌忙过来准备告诉自家殿下,结果就看到了这样了一幕…… “以后,没有檀夫人了。”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眼神锐利。 七宝猛地怔住。 这,这两个人怎么说一样的话? “殿下,这,这是何意?”七宝脸色都白了,好不容易檀夫人没有出意外,还回来了啊。 萧逐野看了一眼七宝,唇角的弧度多了几分意味莫名,“走罢,回太子府。” 苏檀,我放你走,但这不代表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 今日,是结束,亦是开始。 苏檀离开巷子,缓缓地顿住了脚步。 她一心想要离开那个男人,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自己似乎有种不知道突然要往何处去的感觉。 原本费尽心思去做的那些事情,如今回头看,却不知道是大梦一场,还是荒诞一戏。 思来想去,似乎还是只能够先回苏家。 谁让她如今,身无分文呢? 嗤笑一声,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走时,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街角处,看着她的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苏檀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终究顿住。 如今,什么都不说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怨也好,恨也罢,都是她该受着的。 谢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潮中,苏檀抬起头看即将降临夜幕的天,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终于,天黑了。 却也,亮了。 第241章 姐,欢迎回家 苏檀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没有做任何遮掩的,从前门走进人间烟火。 此刻正是夜里用膳的整点,一楼坐满了客人。 在苏檀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由得齐齐一顿。 向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一楼,竟是难得地出现短暂的“冷清”。 苏檀像是没有看到那些个望着自己愣神的目光,从容又淡然地朝二楼走去。 苏柳今日正在人间烟火忙碌着,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听着下面的“热闹”。 自从接管了人间烟火,他越来越喜欢这人山人海热热闹闹的感觉,他爹他娘觉得吵闹,他却觉得甚是美妙。 以至于闲暇时就爱听着那楼下客人们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甚至有时候还可以伴着安然入睡。 以至于这突然间的安静,让他瞬间就觉得不对劲,眉头一蹙,便睁开了眼。 再一琢磨,便忍不住翻身而起,飞身下楼。 姐弟俩在楼梯口见了个正着。 苏柳一看到苏檀,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噔噔噔”几下走到苏檀面前,“檀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檀瞧着今日白天看到的少年,先前看还有些朦胧,只觉得他身量高了,如今近在咫尺才发现这少年模样也张开了不少。 苏家的基因好,苏柳的长相自然也不差,一双桃花眼更是仿若眉目传情,带着别样的韵味。 只苏檀知道,这看似“多情”的眸子深处,更多的是“精明”。 “先进去再说。”苏檀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柳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嗯。” 说罢,便跟着苏檀“噔噔噔”上了楼。 二人站在走廊上,说的话不大,底下的客人们虽然听不着,但却也能感觉得出来。 于是乎就有人开了口—— “这女子是何人啊?苏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知道呀,但瞧着苏少东家对她很是客气热情的模样。” “嘿,这话说的,换我是苏少东家,便是不认得,见到这等女子,也定然是喜不自胜,笑脸相迎哪!” 也有人笑道,“还是吃罢碗里的你嘞,就那姿态,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这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倒也无意冒犯,只不过是兴致来了说上两句。 苏柳寻的位置很好,楼下的声音再度热闹起来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看着气定神闲坐下的苏檀,脸上闪过一抹焦急之色,“姐,你今日怎么这样回来了啊,太子殿下他……” 他记得他姐之前回来要么就是走后门,要么就是乔装打扮的,再不济也是戴着斗笠面纱出现,所以这才练就了他哪怕是苏檀全副武装,他也能一眼认出来的本事。 “无碍。”苏檀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热茶,如今天冷,热茶入喉咙,身子便似淌入一股暖流。 “爹娘呢?”她又问。 苏柳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裳,眸子闪了闪,拿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天冷,我让爹娘先回府了,如今人间烟火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嗯。”苏檀想起自己进来时,虽然一楼客人众多,甚至还有排队等候的人,但却算得上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场景,不由得对苏柳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是的确有了几分苏少东家的样子了。” “那是。”苏柳忍不住脊背一直,到底是少年,便是再如何精明,在在意的面前听到夸赞也忍不住心花怒放洋洋得意起来,“姐你也不看看咱们这人间烟火开了多久了,现在还有我什么事情做不来的?” 听苏柳这么一说,苏檀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是了,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从人间烟火开业,倒又一场冬雪,竟也已经有一年时光了…… 怪不得,苏柳也长高了这么多。 可偏偏,一年也是那般的不经意就过去了。 “姐……”见苏檀脸上的模样,苏柳忍不住再一次开口,可话没有说完便被苏檀给挡了回去。 “我可能,要回来了。”苏檀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宛若前几夜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屋子外头突然被雪压断的枝丫。 “嘎吱”一声,让人心颤。 苏柳怔了好一会儿,福至心灵,“所以我今天白天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苏檀微笑不语。 苏柳不愧是如今可以撑起苏家半边天的人了,确实能够细致入微了。 “姐,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柳“呼”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往苏檀靠了靠。 “没……” “是不是太子殿下新娶的那个太子妃欺负你了?” “还是太子喜新厌旧?” …… 一连三个问题,愣是将苏檀的话给堵了回去。 苏檀哭笑不得,抬起头来,“就不能够是我自己不想待在太子府了吗?” 苏柳嘴角抿了抿,看着苏檀,缓缓摇头。 苏檀:“……” “干嘛一副不可能的表情?”她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不该点头附和的吗? “因为你爱太子殿下。”苏柳毫不犹豫地道,语气里充满笃定。 苏檀心脏微微一颤。 他竟然也说,她爱他。 不。 苏檀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不爱他。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苏柳听着苏檀说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少年的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低低一笑,“那么,姐,欢迎你回家。” 苏檀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再说一些才能够打消这只小狐狸的疑虑,却不想突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怎么样一番滋味。 她看着少年带笑的眉眼,那些凝结在心里的愁绪突然间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低低一笑,揶揄道:“怎么,不怕我回来和你争夺家产?” “这有什么怕的,我们在一起,那就是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苏柳拍了拍胸口,“只要盘子足够大,多个人分也不怕!” 第242章 我流落在外的哥哥 苏檀当晚就随着苏柳一起回了苏家。 苏父苏母看到苏檀自然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将她迎进屋,又是询问她怎地这个时候回来了,又是问她这段时日过得好不好。 苏檀正要解释,却被苏柳抢先一步,将二人拉去了一旁的屋子,临走之前还给了苏檀一个“交给我,保证帮你搞定”的表情。 不知道苏柳和苏父苏母说了什么,但二人回来之后,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担忧难受的模样,更没有再去仔细询问苏檀回家的理由。 只是说她的房子日日有人打扫,随时可以去住。 听到这句话,苏檀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做好了面对所有的人疑惑的准备,但倘若能够少上那么一个人来问她,都能为她减少好几分压力。 更何况这两个人是她最不愿意忽悠的苏父苏母。 倒是也不知道苏柳这小子说了什么。 但少年自有少年的法子,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晚上的饭,可谓吃得其乐融融,苏母欢天喜地,只道要是苏柏苏槿和苏樟也在就好;用完晚饭后,又拉着苏檀说了好一阵子话。 要不是苏柳提醒天冷,让她们要早些放苏檀回去休息,只怕这一说就能够到子时。 苏檀没有去睡,苏柳也就在一旁等着,见苏母愿意放人了,少年将手里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然后拍手起身,“娘,我送姐回房。” 苏檀原本想说不必麻烦,但苏母却已经点头应下,再看苏柳的眼里也是多了几分别样的神色,苏檀见状便也不再多说。 夜色茫茫,苏家的院子很是安静。 苏柳手里提着灯笼,一开始少年的身影走在前面,走出围廊时,二人便成了并行之势。 也不知是苏檀加快了步子,还是少年特意放缓了脚步。 苏檀知道苏柳有话要和她说,就一直等着少年主动开口,果不其然,又走过一个弯,少年到底是按耐不住了。 “姐,明天你去不去人间烟火?”苏柳眨了眨眼睛,澄澈又妖娆的桃花眼带着点点星辰。 苏檀怔了一下,她原本还以为少年要告诉她的是和苏父苏母说了什么。 但如今看来,显然是她多心了。 “你想让我去吗?”苏檀笑了笑,不答反问。 “想啊。”苏柳迫不及待地点头,“姐,我想过完年开春之后,再开一间人间烟火,你看行吗?” 苏檀步子微微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少年眸子里的跃跃欲试,“为什么?” 她其实白日里就听到了这句话,如此看来,这倒的确不是少年的一时头脑发热。 “咱们人间烟火如今越做越好,来往的客人不仅有皇城的,还有慕名而来的远行人,我听说有人在城外仿照我们的酒楼,开了一家叫烟火人间的店。”苏柳说道这件事情,语气明显有些不爽,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檀怔了一下,她猜到了会有人模仿,但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这件事情,你再好好想想,今天有些晚了,我们明天再聊如何?”苏檀笑着转头,夜里并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上头的时候更不是。 彼时,二人已经到了苏檀院子的门口。 “明天……”苏柳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院门,点头:“行,那姐你歇着吧,我再好好想想。” 少年虽然做事情风风火火,但有一个格外打动人的品质——他听得进旁人的劝,不会一意孤行。 “嗯。”苏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转身进屋。 屋里的摆设果然如苏母所言,日日有人打扫,干净整洁得不染一丝尘埃,甚至连被褥都是准备的柔软暖和的冬被。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自己往床榻上一扑,摆成了一个“大”字。 回来了。 不是做梦。 是真的回来了。 以后不管是太子府还是萧逐野,都和她苏檀没有任何干系了。 不知是心落了地,还是如愿以偿,苏檀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进人间烟火时,就有一道身影跟在不远处,再跟着她一路回了苏府。 直到她房里最后一盏灯熄灭,那道身影才冒着刺骨的寒风,转身融入黑夜…… 次日,苏檀起了一个大早,她记得答应了苏柳要同他一起去人间烟火的。 若是往日,苏檀必然是哈欠连天,但今日却格外的有精神头,思前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换了环境。 苏檀去吃早饭,人还没有进院子,便被苏柳眼尖的发现,“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生得好生俊俏。” 苏父苏母听着,齐齐抬头,见是苏檀后,苏母拍了一下苏柳的肩膀,“说什么呢你,哪有你这么跟你姐说话的。” 虽是斥责的语气,但那眸子里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苏檀也不恼,朝他眨了眨眼睛,“总不能够被你比得日月无光吧?” “得得得,那哪里是你日月无光,那是小弟我萤火岂敢同皓月争辉?”苏柳笑着帮苏檀拉开椅子。 吃完饭,苏檀便跟苏柳一起驾马车去了人间烟火。 苏母眼里明显带着不舍,但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嘱咐苏柳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不然就扒了他的皮。 苏柳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就差立下军令状。 二人来到酒楼时已经辰时,正好是用完早膳的客人离去的时候,见到苏柳便如同寻常那般过去打招呼,只刚走两步,便不由得被他身边的人吸引住了目光,“少东家,这位是?” 他看着苏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苏柳当即往苏檀身前一站,将人往身后一挡,“干嘛,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你有话好好说。” 其实旁人也没有不好好说话,着实是苏柳太风声鹤唳。 苏檀好笑地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没有去阻止,毕竟她如今一身男儿装扮,若能有个“正式身份”倒也能方便许多。 至于能不能被看出来…… 苏檀还是对自己的化妆技巧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那人也就是觉得苏檀生得好看,比一般少年更加惊艳,想要结识一番,当即就道:“原来也是苏少当家,在下邱鑫,不知怎么称呼?” “苏檀。”苏檀微微一笑。 思来想去,还是用苏檀吧。 是苏檀,却也不是之前的苏檀。 第243章 姐,你是我的神 苏檀进了人间烟火便准备往日里经常待的房间去,谁知刚走没两步就被苏柳拉着往另一边走去。 “干嘛?”苏檀挑眉。 “姐……哥。”苏柳把话在舌头里捋了一遍,眨了眨眼睛,“你现在哪里还要去哪里啊,这边请。” 之前是因为碍于身份,所以才要藏头藏尾,如今可是光明正大,这偌大的人间烟火,哪里是她去不得的? 苏檀见他一脸急不可耐,恨不得拉着自己在人间烟火“巡视”一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己随便看会儿,至于你昨天夜里说的,再说。” 别以为她看不出这小子的心思。 果不其然,听到苏檀最后那句“许诺”,苏柳双手“啪”地一放,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得嘞,那您慢慢瞧着,小的等随时等你传唤。” 苏檀哭笑不得,到底还是败在了这活宝的手里,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自己走了。 一个上午,苏檀不仅人间烟火如今的布局,后厨,账房,也看来往的客人,点菜的频率和节奏。 许是得了苏柳的吩咐,苏檀进这人间烟火柳如入无人之境,更是每个碰到她的人,都还主动上前唤上一句“少东家”。 明明是许久没来的地方,愣是将最后一丝陌生给她抹得一干二净。 于是乎,申时趁着客人少的时候,苏柳就摸到了苏檀身后,一脸狗狗祟祟的样子。 苏檀哭笑不得,转身乜了他一眼,“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吗?” 苏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苏檀摇了摇头,“过来吧。” 经过这么大半天的观察,她也算对如今的人间烟火有了更深的了解,有道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倘若她没有实际看过就给苏柳做决定,那便是不负责任。 二人在酒楼里坐下,苏檀笑着看苏柳,一开始也没有说话,苏柳被瞧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姐,你什么想法就告诉我吧,你这瞅得我心儿怪慌的。” 苏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气,有些好笑,“八面玲珑,四面威风的苏少东家还有心慌的时候?” “姐,我再怎么样,在你面前都是你弟啊。”苏柳忙嘿嘿笑道,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苏檀清了清嗓子,“那你先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吧,从为什么要做,怎么做都说仔细点儿。” 苏柳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背脊挺直,巴拉巴拉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心里的想法倒了出来,连句话都不带停歇的,可见是早就想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苏檀也不急,任由他说完,待得他说完之后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少年接过,仰头就灌了下去,最后将嘴一擦,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姐,你觉得怎么样?可行吗?” 他这些想法,其实已经和他爹娘说了一遍了,二人没有反对也没有赞许,只说要让他跟苏檀再商议一遍。 但是,在少年这活了十几年的经历里,能够不被父母直接反对,便已经是有了八成的可行性了。 这也是他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说与苏檀听的原因。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面的人点头认可时,他该说什么话的准备了。 “所以你觉得,只要你开得够多,就不怕有其他人仿?”苏檀看着眼前少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落在安静的屋子里,像是扣人心弦的鼓点。 苏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怀疑自家姐姐问出这句话绝对不是在肯定他的说辞。 “难道……不是吗?”可到底想了这么久的念头,直接被否定多少有些不甘心。 不得不说少年的直觉向来很准。 “你怎么能够保证,你开酒楼的速度就能比它快呢?”苏檀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知道少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却依旧没有直接否定。 很多时候不是苏柳不够聪明,也不是她苏檀说的就一定更对,只不过是她曾经看过的远比少年所经历的多——来自一个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沉淀下来的珍宝。 “我……”苏柳被问得一噎,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经过苏檀这么一提醒,他才发觉或许不止他能够想到这个法子,或许那些人也能够想到这个法子。 如此一来,都不见得是他们能先开起来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苏柳蹙了蹙眉头,“若是他们一多起来,届时究竟是人间烟火还是烟火人间,只怕大家也开始云里雾里了。” “你还记得,人间烟火为何能够在大雍皇城这样的地方异军突起吗?”苏檀轻笑一笑。 苏柳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但渐渐地又多了几分轻松,“是因为我们做到了他们所没有的。” 从最初的名字,道酒楼里的菜式,再到他们的布置,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苏檀知道苏柳本就是一个一点就通的性子,笑道,“只有你永远有不一样的花样出现,才会是那个永远不会被取代的存在。” “那这么说,我们就不用再扩大了吗?”苏柳又问。 “那也不是这么说。”苏檀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若是供不应求,咱们这酒楼开始人满为患时,你自然需要再在别的地方去开新的铺子,只不过你要明白,什么才是人间烟火的根本。” 苏柳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最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姐,那我就先不动,只是……” “只是你担心,我们这里面的招牌拿手菜也会被他们慢慢学了去?”苏檀再度将手里的茶杯端了起来。 苏柳轻叹了一声,“不止是他们,别的酒楼也会学的。” “但终究是不一样的,便是同样的配方火候,也会不一样。”苏檀眯了眯眸子,“所以你真正要把握的,是人间烟火里的人。” 人? 苏柳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握了握拳头,“姐,我知道了。” “当然,还有一个,就是你总能有不一样的花样出来。”苏檀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花样?”苏柳怔了一下,紧接着眼睛“噔”一下亮了,“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第244章 睹物思人 有了苏檀在,人间烟火就像是突然间注入了一股灵气。 苏柳更是几乎每日都处于:“哇,还可以这样”,“我的老天爷,原来还能那样”的目瞪口呆的激动状态里。 来往的客人也渐渐感受到了这与先前的不同之处,不是今日出一道新菜式,就是明日来一道新点心,再接着来一碗新式糖水。 来人间烟火的客人要么喝茶,要么喝酒,还是第一回接触到这样的糖水,冬日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顿时供不应求。 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半个月,人间烟火来往的食客便比过往一个月的都多,流水更是有足足两倍! 更让人欣喜的是,原本人间烟火来往的多的是男子,如今那糖水一出,肉眼可见女子的身影也明显多了起来。 可要说起来,半个的时间,人间烟火也不过是新推出了一道点心,一道新菜,一款糖水。 苏柳被这变化乐得合不拢嘴,他先前也发现了自家的食客多的是男子,也曾经想过如何改变这一局面,奈何一直找不到应对之策。 如今他只想对苏檀来上一句“姐,你是我的神!”更是恨不得黏在苏檀身边,就差将她脑子里的奇思妙想给掏出来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样东西一出,苏檀突然就不再继续出新样式了。 原本还以为能够继续大饱眼福的苏柳顿时傻了眼,虽然没问“为什么”,但也就差把疑问摆在脸上了。 只苏檀却权当做没有看到,继续今日这里看看,明日哪里瞅瞅,偶尔还忙里偷闲不去酒楼,在家里陪苏父苏母置办过年用的东西。 腊月初八,宜喝腊八粥。 这一天苏檀倒是早早地来了。 今日的人间烟火不仅每位食客能免费喝一碗,更是在一旁支了一个摊子,从卯时到午时之前,只要是路过此处,说上一句吉祥话,便能够领到一碗熬得温香软糯的腊八粥。 对于苏檀的这个决定,苏柳自然不会阻止,但少年也没有觉得这个法子能够如何。 可真当摊子支出来,前来排队的男女老幼几乎将整条街都占满,他才发现这比他曾经一个铺子一个铺子去宣传的效用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苏柳看着那络绎不绝的来人,嘴角的笑容几乎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姐,今日之后,她们都会说我们人间烟火的好了吧。” 苏檀好笑地看着他,“倒也没有希望他们都记得我们的好,只是这天太冷,一碗粥,暖暖身子而已。倒是你……觉得效果好怎么没说明日继续?” “那怎么能继续啊?”苏柳当即反驳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而且咱们家是生意人,虽说没多少钱,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啊。” 他一开始说的言之凿凿,但说到最后,却又多了几分底气不足,“姐,你不会觉得我太铁石心肠了吧?” 苏檀摇头,“不会,相反你说的很对。就像你很想知道为何我会突然停下做新的点心糖水一样。”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苏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苏檀眯了眯眸子,“因为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习惯是很怕的东西。 苏柳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在心里咀嚼了几遍,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姐你的意思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该是由我们拥有主导权,倘若让客人们习惯了,一旦我们没有那样做了,就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不管是出新样式,还是施粥!” “是。”对于苏柳这一点就通的悟性,苏檀并不觉得惊讶,“但腊八以后,倒是可以成为固定做的事情。” “这个没问题。”苏柳忙不迭应下,“横竖是过节,也就一天的事情,应个景嘛。” “嗯。”苏檀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让苏父苏母安心将人间烟火交给苏柳,是她做的最为正确的决定。 “我下去帮忙吧。”苏檀看着下面的队伍越发的不见尾,决定下去再开一队,厨房里熬的粥不少,倒是不怕人多。 苏檀一出现,伙计们顿时又惊又喜,谁都知道这位新出现的少东家本事可大着嘞。 “你们忙,再给我一个勺一桶粥往旁边挪挪就行。”苏檀朝众人微微一笑,自己也没有闲着,手里都已经拿了一个勺子往旁边去了。 两个伙计们赶忙帮忙送了一桶热乎的还没有开封的粥过去。 一时间,这施粥的队伍变得越发的热闹。 直到,两道身影出现在苏檀的面前。 “给你们……”彼时,苏檀正开始按照“肌肉记忆”舀粥,倒粥,递粥,谁知道本该“顺理成章”的动作却没有出现。 苏檀抬起眸子,便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人站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处,直勾勾地望着她。 苏檀眸子闪了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却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苏柳。”她抬手朝身后招了招。 苏柳立马应声而来,眸子里顿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警惕。 准确地来说,在这两道身影出现在苏檀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 “这里交给你。”将手中的勺子递给苏柳,苏檀手里端着一碗粥朝里面走去。 两道身影没有开口,但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尤其是那道小小的身影,几乎都是用跑的,似乎生怕苏檀消失了一般。 直到苏檀将她们带到里间,房门关上,她们眼里的警惕这才渐渐溶解。 “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过来了?”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就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檀姐姐!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苏檀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抱住怀里的小姑娘,眼眶有些许酸涩。 到底,是不能够直接切断所有的。 来人,正是秋蝉和小锦鲤。 另一侧,太子府的书房里,萧逐野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以及那三样之前从未见过的点心,像是老僧入了定。 直到七宝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小声提醒,“殿下,粥再不喝,就要凉了。” 第245章 他出手了 “她们到了吗?”萧逐野将眸子缓缓收回,端起桌上的腊八粥,修长的手指搅动着勺子,却没有要将它们送进口。 “已经到了。”七宝点头道,“奴才看着她们被檀……带进了人间烟火。” 说道那个人的时候,七宝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称呼,还好最后反应了过来。 饶是如此,他都忍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嗯。”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抹深邃,他就知道她果然是能够接纳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对所有的人心软,唯独对他心硬的很。 看萧逐野没有再开口,七宝暗暗呼了一口气,“那殿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属下先……” “殿下。”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七宝脸色微变,心里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自家主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本宫不是让任何人不得进来吗?” 七宝心脏发颤,“殿下,奴才这就让太子妃娘娘回去。” 他也不知道啊,他明明也嘱咐了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千万不能够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怎么一个个跟耳旁风似的…… “殿下,今日是腊八节,妾特意做了腊八粥给殿下送来。”齐婉然的声音清脆,语气平和而且温柔。 萧逐野眸子微微眯了眯,七宝心里越发的觉得事情不妙,他记得都要顾不得那么多自己去请那位离开了。 谁知就在他准备转身之时,萧逐野突然开了口,“让她进来罢。” “啊?”七宝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本宫说第二回?”萧逐野声音沉沉。 “不,奴才这就去请太子妃。”七宝咽了咽口水,眼里闪过一抹恐惧。 很快,齐婉然便端着一碗腊八粥进来,她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得体又大方的笑容。 即便自从萧逐野从西山剿匪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殿下,今日是腊八,妾亲手熬煮了一碗腊八粥,祝殿下平安无恙,无病无灾。”齐婉然将粥递给七宝,甫一抬头,才看到萧逐野面前也正摆着一碗粥。 二人隔着一些距离,她所带来的粥明显是刚刚盛出来的,还冒着氤氲热气,隔着这层朦胧,那个人的眼神似乎淬了一层冰霜。 齐婉然莫名的心慌。 自从那日从西山回来,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想过是不是自己做的那件事情已经被他知晓。 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他责问的准备。 可若是知晓,他怎会至今都无动于衷? 以他待那个人的心意,不该如此的。 所以她今天来了,不仅仅是为了这一碗腊八粥,也是为了探一探虚实。 可偏偏,萧逐野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只搅动着手里的勺子。 她只能够率先开口,“原来殿下这是已经有了腊八粥了,可见七宝伺候得当,妾来迟了。” 她说完,还特意福身行了个礼。 萧逐野依旧是无动于衷,就在齐婉然以为无论如何这个人还是会摆着这么一副模样对她不理不睬时,却见萧逐野突然抬起头来。 “这碗腊八粥,是七宝从外头带回来的。”萧逐野道。 齐婉然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有想到萧逐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既不解又诧异,但脸上却依旧要摆出得体的笑容,“原来如此?想来这粥定是皇城里出了名好,这才会让殿下特意吩咐七宝去买了来。” “他们第一次煮。”萧逐野在齐婉然说完之后,便开口接话,“而且这粥不用银子,只要去了说上两句吉祥话便能得到。” 齐婉然愣住,脸上的笑容到底有些许僵硬,虽然早就知道萧逐野是一个性情阴晴不定之人,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如此的——阴阳怪气。 “那不知是哪家铺子,愿意做这个广结善缘又积德行善之事?妾若是早些知晓,便也去讨一碗粥了。”但她还是笑着接了下去。 七宝在一旁听着,心里对这个太子妃充满了敬佩——也就是她,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要说最佩服的人,那还得是曾经含光院的那位。 那可是敢直接拿脚往自家主子脸上踹的主儿。 但是他觉得,这两位的对话在这儿也就到此为止了,自家主子该不会再接话茬儿了,除非他想让太子妃知晓…… 就在七宝心里想到这儿时,几个字在他耳畔炸响,直接把他炸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人间烟火。”萧逐野从容且淡定地吐出这几个字。 齐婉然瞳孔猛地瞪大。 人间烟火,这是…… 她自然不会不知道人间烟火意味着什么,那是苏檀的娘家。 是巧合,还是…… “这碗粥,本宫去年的这个时候喝过一次,如今再喝味道还是一如既往。”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唯一不同的是,当初本宫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齐婉然身体一晃,差点儿摔倒,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个人是在告诉自己,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 “殿……”齐婉然深吸一口气。 “所以以后,这个粥就不必做了。”萧逐野微微一笑,抬起头看向齐婉然,“本宫爱吃的味道,只有那一样。” 他说罢,端起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一饮而尽。 他依旧会按照承诺给她在外面该有的承诺,但不会和最初一样了。 齐婉然脸色灰白,哪里听不懂对方的警告,一时间双膝都有些许发软。 “是,妾身明白了。”她垂眸行礼,“既然如此,那妾就先退下了。” “嗯。”萧逐野轻轻颔首,甚至关切地道,“夜里凉,早些歇着吧。” 齐婉然只得再度道谢,这才躬身离去。 “殿下,那太子妃娘娘岂不是会知晓……”七宝一看到齐婉然离开,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不是又一次把危险带给那位主儿?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抹冷然,“她知道该怎么做。” 与其让她成为那种见不得人所以需要小心翼翼的人,倒不如让她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反而来得安全。 至少,齐婉然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对她动手。 第246章 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陆家的酒店向来管理森严,从来不会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所以…… 陆回川没有想到自己要去顶楼的电梯会突然在中途被人拦截,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冲了进来。 这是一个十分美艳,穿着红色睡袍的女人。 黑色的长发,漆黑的眸子,雪白的脖颈,红色的缎面,像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幽灵。 陆回川眯了眯眸子,定定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我不可以进去吗?”凤倾眯了眯眸子,扫向陆回川,故意勾起声音,尾音上扬。 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她刚刚从镜子里看到了,这张和她本尊一模一样的脸。 一代魔尊的脸,自然是风华绝代的。 曾经一个眼神,就让众多魔修神魂颠倒,便是神界那群老学究都要躲着她。 只可惜,对那该死的回川没有效果! 但凤倾笃定,对付一个人类,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正所谓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一次,凤倾无与伦比的魅力在面前这个倒霉催的中心人物面前,失效了。 看着陆回川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要关电梯门,凤倾眉头狠狠一皱,抢先一个健步冲了进去,然后再度按下往上的电梯。 原本是想用“美人计”将他引开,既然没用,那就强行带走吧。 凤倾如是想到。 只要不让他去原本的房间,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所谓的陷害自然就不会出现,那自己那10分不就到手了。 如果团子听到她的心声,一定会痛心疾首:真-没感情-拿分机器-女魔头-凤倾。 陆回川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出现得明显“不合时宜”的女人,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芒。 但他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这个人要做什么。 自己这才完成一个案子,就开始有人迫不及待了吗? “我,我好像走错路了,哥哥你可以送我下去吗?”凤倾咬了咬红艳艳的下嘴唇,楚楚可怜,声音娇弱,就差梨花带雨了。 “送你回房间?”陆回川冷笑一声,开口了,“怎么送?” “就是,去……” “2108!”团子在系统里报出了一个数字。 “2108!”跟着脱口而出。 陆回川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他预定的房间是2109,她说自己住在2108? 现在办事的这些人,都这么不带脑子的吗?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陆回川在想什么,凤倾不知道,因为她在确认一件事情。 “因为刚刚原主就是从2108出来的。”团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虚。 凤倾回过神来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 “好,我送你回去。”然而团子的话没有说完,陆回川就回答了。 凤倾眼睛一亮,咦?怎么勾引上了? 然而凤倾却来不及多想陆回川怎么就突然改变了心意,她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凤倾心里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脸上却不敢放肆,垂下眸子,“谢谢你,好心人哥哥。” 好心人?哥哥?陆回川眉头狠狠一挑。 现在就时候给他发好人卡,是不是有点儿为时过早了? 再看身边这个女人,一开始还是一副摆明了要“勾引”他的意思,那媚态天成的模样,以至于让他差点儿心脏都跳漏一拍。 可现在…… 这样一副可怜巴巴,就差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模样,确定还是同一个人? 魔,擅伪装,魅惑。 这是凤倾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在古籍里面看到的一句话,这是父神在创造出她们的时候,给予魔族的天赋技能。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在第二十一层的时候“叮”一声停下。 陆回川看了一眼那垂眸站立,小心翼翼,楚楚可怜的女人,嘴角晃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弄。 “到了,我送你吧。” “好,谢谢你。” 凤倾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又立马低下了头去,伸出两根手指去扯陆回川的衣摆,那怯怯的模样,简直天可怜见! 陆回川原本想挥开她的手,可当眸子扫到那细白如葱段的两根手指时,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行动。 再度反应过来时,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小尾巴。 两个人走到2108房间门口便停了下来,凤倾眨了眨眼睛,“可以送我进去吗?” 陆回川挑了挑眉头,“你开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凤倾嘴角一扬,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房卡,只听得“咔嚓”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陆回川眯了眯眸子,还真是2108。 “你不进去?”看着还装模作样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陆回川觉得这戏做到这里,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 可是凤倾不觉得啊!眼看着离她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她怎么可能放弃?! “我,我怕黑。”凤倾垂下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那姿态要多温顺,有多温顺。 可偏偏,藏在心里的那条大尾巴已经摇晃得差点上天! 原本觉得该到此结束的陆回川,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带你进去?” 凤倾假装没看到他眼睛里的嘲讽,再度点了点头,而且还为了以示真诚,主动把房卡拿了出来。 等到两个人进去了卧室,凤倾眼疾手快地将人往门口的浴室里一推。 等到陆回川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浴室的门如被风吹了似的,“啪”地一声关上了。 “你!开门!”陆回川怒了。 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栽在了女人的手上。 “搞定。”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法有任何问题的凤倾,假装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转身朝卧室走去。 只要把这个人关自己房间,守他一个晚上,就不怕那个什么未婚妻找上门了。 可这么轻易就中招的男人,真的是位面中心人物?那团子确定没有搞错对象? 心里正怀疑诽谤的凤倾,完全没有想到,在她帮别人解决了“麻烦”的时候,自己的麻烦正在找上门来。 第247章 檀夫人被府衙抓走了 苏檀从来没有觉得任何事情能够顺风顺水一路到底的,就好比人的一生,再完美无缺那也是一个圆。 圆也是有起伏的。 所以当人间烟火出了这档子的事那一刻,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感慨,这时间是不是有点过于凑巧了。 苏槿和苏樟今日正好结束这学期的课程回家,苏父苏母还说夜里好好摆上一桌,家里人一起过个小年夜。 如今,怕是凑不齐了。 苏柳看着眼前的官差们,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深邃,当即上前,“我是……” “这几日是我在酒楼里守着,你们有什么事情便问我吧。”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檀一把拉住胳膊扯了回来。 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苏檀的话已经出来了。 “姐……哥!”苏柳面色一白。 苏檀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吩咐了两句,便再度上前,“我随你们去问话。” “你?”那过来官差上下仔细打量了苏檀一眼,又朝苏柳瞥了一眼,“你是这人间烟火的什么人?” “少当家的。”苏檀道。 “哦。”官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带走吧。” 说罢,便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具体是谁都没有关系,反正他们要的就只要是能主事的就成。 “少东家!”秋蝉快步走到苏檀身边,她刚刚还在后厨忙活,刚刚才得到消息进来。 “你们这段时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既然来了苏家,哪怕是我不在,也要守苏家的规矩。”苏檀朝秋蝉看了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秋蝉嘴角抿了抿,当即没再开口。 苏檀被官差们带走,这今日的生意自然是不可能继续做下去了,在苏柳的安排下,剩下的食客们纷纷有序离开。 秋蝉看着那个即便是在这般境地下,仍能够那些个食客一一安抚好,让他们喜笑颜开的少年,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或许明白了,苏檀为什么宁愿自己进去,也要让苏柳留下。 “少东家。”待得客人全部离开,秋蝉上前朝苏柳行礼,“我们要快些救人。” “我知道。”少年脸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少东家可有头绪?”秋蝉眯了眯眸子,“虽然人多口杂,但我方才也听了一嘴,却不知这人究竟是因何身亡?” 有的人这是因发病,有的人却说是因为中毒。 倘若只是发病,苏檀便能全身而退,但若真实中毒…… “究竟如何,得仵作验了之后才知道。”苏柳眯了眯眸子,“你现在先帮我把酒楼的人都喊过来,至少保证我们自己人里面没有出岔子。” 秋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点头。 她在三皇子府那些年不是白混的,人间烟火的帮工不少,但她却能很快地将众人笼络起来。 另一边,苏檀被带去了黄成的府衙。 那些个官差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她,将她往牢里一放上了锁便先离开了,说是不管是什么,都得先等这仵作查清死者因何而亡再审。 苏檀看着这牢狱,心里莫名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这种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比起上回在大理寺的地牢,这里的小上很多,但却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幸运,还是这皇城的治安好,这里面倒是没有关太多的人,她居然还能够在这儿住个“单人间”。 当然这真要比起来,比那个人的待遇还是比不上的。 苏檀一想到这儿,心突地抽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刺痛之感从心脏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怎么会…… 苏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果然,看来不管是什么记忆,睹物思人总归是不会错的。 很快,府衙里的验尸结果便出来了,有人过来叫苏檀过去。 来人的态度比之前明显差了不少。 苏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事情怕是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毕竟这事情若是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就该放她回去了,而非让她前去府衙。 她是从侧门被带进府衙的,人还没有进去,便看到外面已经围满一群百姓,里面还有站在最前方,脸上明显带着忧色的苏柳和秋蝉。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是一口大锅,那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大胆刁民,竟敢谋人性命,还不速速招来!” 随着府衙的惊堂木一响,好戏便闪亮登场。 太子府里,萧逐野刚刚从宫里回来,便看到七宝急匆匆地跑来,脸上六神无主,身上不见五魄。 “发生了何事?”萧逐野心里咯噔一响,当即上前。 他这段时日让七宝盯着人间烟火,准确来说是盯着苏檀。 七宝正想着自家主子今日怎么还没有下朝,乍然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眼睛都亮了。 “殿下,出,出事了。”他已经急了快一个时辰了,“檀夫人被抓去衙门了。” “怎么回事?”萧逐野步子猛地顿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冷若寒霜。 七宝赶忙将人间烟火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殿下,奴才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人的确是中毒身亡,这事儿出在人间烟火,里面的人怕是不死也要脱一层了,更何况是檀夫人……” 萧逐野脸色越发的阴沉,“去府衙。” 他还穿着太子的朝服,深紫色的斗篷罩在身上,本该天潢贵胄的模样,此刻却宛若地狱修罗。 七宝赶忙跟上。 “罪人苏檀,这位是死者刘久义的娘子,她状告你们人间烟火的菜吃死了他的丈夫,你可认罪?”府衙里,府尹又“啪”地一声将惊堂木拍在了桌上。 苏檀转头看了一眼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转过头道,“大人,草民认仵作判定的结果,但这位娘子说我们酒楼的菜下了毒,草民却是不敢轻易认下。” “我相公就是去你们酒楼吃了饭,回来之后没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倒下了,他回来什么都没有吃,倘若不是你们,又会是何人?”那女子哭哭啼啼,说道最后,更是掩面而泣。 第248章 一位太子一位皇子都来了 那女子声泪俱下,不少看客都忍不住跟着激动了起来,一个个叫嚣着人间烟火是黑店,要府衙将苏檀杀之后快,千刀万剐,将人间烟火查封。 便是苏柳,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焦急之色,他说了什么,可人声嘈杂,他的话哪里能够传进苏檀的耳朵。 唯有苏檀,脸上的表情依旧如最初那般淡定从容。 “府尹大人。”苏檀朝府尹行了一个礼,“虽说仵作查明她夫君乃中毒身亡,可若是只凭她的一人之言,如何能够说是我酒楼下的毒手?人间烟火的客人众多,其中不乏达官显贵,草民倒是不知道这位客人有何特殊之处,要让我们冒这般大的风险,将他除之后快,却还留下了这般落人口实的证据?” 她声音不卑不亢,没有丝毫被抓上府衙的窘迫与慌乱,每一个字都若助落玉盘,落地有声。 府衙自然也不可能真因为那女子的话便判定了苏檀的罪责,否则这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做糊涂官了。 “你之所言,本官也曾想过,故而我也让仵作仔细查验过了,这人胃里的吃食均是他在人间烟火所用,没有其他的积食。”府衙招了招手,让一旁的副手将仵作的查验结果公之于众。 听到这儿,苏檀总算是知晓这人的妻子为何一口咬定是在人间烟火出的事情了,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判。 但是那上面的记录,仍然不是真相。 “苏少东家。”府衙看着苏檀,只觉得眼前被状告之人不仅年轻,而且生得十分清秀,但眉宇里却没有一丝紧张和惊惧之色。 这等从容淡定的气魄,便是大个十几二十岁的人都难得做出来。 “府尹请说。”苏檀拱手行礼。 “为了不冤枉于你,本官也让人将这人今日用的碗筷拿去查验了一番,如今也算是证据确凿了。”府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唏嘘。 若非这档子事,眼前这少年只怕也能够有个大好前程,如今沾染上了人命官司,今后之事,便不好说了。 碗筷上有毒? 苏檀怔住,这倒是方才没有说的,若是碗筷上沾染了毒药,那这事情就还真是说不清了。 就在苏檀准备开口时,一个守门的侍卫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大人,大人,外面,外面……” 那府尹一看下面的人这火急火燎的模样,顿时皱了眉头,“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本官这儿正审案子呢!” 就差一点点,都能结束了,他还想回家陪妻儿老小吃年夜饭呢! “是,是……”那侍卫平日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今日却着实被吓住了。 “今日本皇子出门,见府衙热闹得紧,便想着过来看看府尹审审案子。”清脆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随着一道白色身影的出现,这一下倒也不是侍卫把话说完了。 一看到这人,府尹眼睛都瞪圆了,当即下来行礼,“下官见过大皇子殿下!” 这什么风把这位主给吹来了啊? 听到府尹行礼,外面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 来人,可不就是萧平津。 萧平津还是如往日里那般,眉目舒朗,唇角带笑的模样,他先一把将那府尹扶将起来,接着又转身道,“本皇子就是出门路过过来瞧个热闹,可没想如何,大家都快些起来吧,天冷,地上凉,别跪着了。” 他说话的声音和煦,又没有丝毫架子,宛若三月的春风,让人不知不觉便心生信服。 有人小声嘀咕,“原来他就是大皇子啊,还真是俊朗不凡。” “我还是第一次见皇子,没想到大皇子竟如此亲近。” 也有人道:“这事情怎么大皇子来了啊?” “不是说顺路过来的吗?” “这话你也信?” “啊?你不信?” “你要信了,那就是傻子。” …… 只不过这几句话的声音比起那些正面恭贺的声音着实太显得微不足道,不过一瞬间就被淹没得销声匿迹。 苏檀看着那道说着自己只不过是过来看看热闹的身影,堂而皇之不疾不徐地在府尹亲自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就知道这人怕是又成功地忽悠了一群人。 而且,他绝对已经认出了她来。 却是不知道他这是来看她笑话的还是旁的什么。 那府尹见萧平津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色,手上拿了惊堂木正准备拍下,结果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轻轻地将它放下了,“大皇子殿下,那下官继续审……” 谁知他话还外面没有说完,刚刚那慌慌张张的侍卫又冲了进来,这一次倒是能够把话说全了,可脸色那是彻底白了,他甚至不记得还有一位皇子在场,“大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这句话一出来,府尹刚刚挨上椅子的屁股“噌”一下又弹了起来。 “你没说话?”比起太子的到来,府尹更怀疑自家侍卫是不是认错了人。 不能够来了一位皇子,还来一位太子吧? 府尹下意识地转头朝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看去,却见萧平津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 府尹福至心灵,快步朝外迎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恭迎太子殿下,不止太子殿下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萧逐野出现时,人群已经自动分开了两对,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外踏进,看都没看跪着的府尹一眼,而是直接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堂上的那道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 众人此刻的心都在颤抖,也没有几个人敢抬起头来,便也没有发现这一诡异的情况——这大堂之上,还有一个人不仅没有行礼,甚至还背对着太子殿下。 唯有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的萧平津,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将那人儿打量了个遍,确定她没有被用刑,也没有受伤后,又看了眼那站在不远处的萧平津,萧逐野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府尹,“起来吧,本宫就是路过此处,听闻大皇子过来看你审案子,便想着也来凑个热闹,府尹大人不嫌弃罢?” 府尹刚稍微直起来一点儿的腰身差点儿又给跪了下去。 天杀的,他哪里敢嫌弃什么啊? 可是真要让他欢迎的话,此情此景,他也做不到啊! 第249章 他们都是来为她撑腰的 待得萧逐野往椅子上坐下时,府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悄悄伸手抹了一把汗珠,极力控制战战双股。 萧平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朝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你这一来,府尹大人怕是都要不敢判案子了。“ 萧逐野双眸微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府尹大人明察秋毫,有何不敢判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府尹就更加战战兢兢了,赶忙将放在桌上的案宗和如今已经审到了何种程度小声和萧逐野汇报了一番。 对于他所言,萧逐野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这就让府尹大人越发的惶恐不安。 “继续吧。”直到耳畔传来一道轻飘飘的话,府尹这才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举起手中的惊堂木,“继续。” 那前来状告的女子早就被眼前两位天潢贵胄吓得心有戚戚然,哆嗦着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后,就再也不敢开口。 府尹在心里暗暗摇头,接着将目光投向苏檀,这才发现眼前这位被告居然能现在都做到面不改色的,一时间又是诧异又是唏嘘。 看他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这要不是个不怕死的,难不成还真就有其他的隐情? “被告苏檀,可还有话说?”府尹咂了咂舌,心想最好这事情就这样赶紧结束,如此他就可以把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 然而,让府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问完,被告还没有开口,坐在他身边的人却说话了。 而且一开口,还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府尹嘴角抽了抽,先看了眼太子,又看了眼大皇子,终究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萧逐野。 “太子殿下……”他不知道这两位都有什么要说的,只能够试探性地开口。 而这一下,他也终于发现,这位主的目光压根就没有给他,而是对着被告的方向。 啊这? 府尹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暗道不会吧?难不成是为这人来的?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冒起时,却听得太子殿下平淡的声音响起,“先让大皇子说罢。” 府尹:“?” 难不成,两个人都是为了同一个人来的? 要是这样的话,这案子得如何审下去? 萧平津挑了挑眉,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在府尹一脸疑惑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既然太子殿下吩咐了,本皇子自然是得遵循,有一事本皇子想要问问这位娘子。” “民妇,民妇在。”那女子被萧平津一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你那夫君身子如何?”他话问的是那女子,但目光却稍稍往一旁偏了过去。 二人站得近,倒是没有那么明显。 唯独萧逐野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回,回大皇子的话,民妇丈夫身子并不太好,一直有在张记问诊抓药。”被皇子问话,女子也不敢瞒着,只能如实开口。 只心里却疑惑,这好端端的案子,怎会突然问到自己丈夫的病情? 而同样有这个疑问的,还有坐着的府尹,他看着萧平津,不知道这位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 “张记是吧?”萧平津颔首,轻轻拍了拍手,“府尹大人,本皇子可否传他过来一趟?” 府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点头如捣蒜,“来人,去……” “不必了,人已经给你带过来了。”萧平津又是一笑,朝下方挥了挥手。 很快,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布衣模样清癯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朝众人一一行礼。 “张大夫,平素可是你给死者看诊的?”人是萧平津要来的,事情是他提的,话自然也是由他来问。 “回各位官爷的话,是。”张大夫应道,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但他一个月前,身子就不太行了,我虽还是给他开了药方子,但却也已经无力回天,只怕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日子,只没想到,到底是造化弄人,哎……” 说道最后,张大夫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也跟着唏嘘,皆知他所谓的“造化弄人”指的是这苦主突然中毒身亡之事。 只这事儿,与案情又有何干?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萧平津朝张大夫轻轻颔首,“好,有劳张大夫,还请你先在旁稍侯片刻。” 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女子,“还有一事,想问娘子,半月前你丈夫可是给了你三百两银子?” 女子猛地怔住,愣愣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她实在错愕,也就忘了还要对眼前之人恭敬。 萧平津听她承认,语气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如最初般春风和煦,可说出的话却宛若九天寒霜,“那是你丈夫的买命钱。” 女子被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除了不可置信之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眼神空洞,像是在确认什么,嘴里也跟着呢喃,“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不会的……” “还有一事,在去人间烟火前,有人曾去张记药铺买了一瓶鹤顶红,而这个人,恰好就是李久义。” 案子说道这儿,聪明的人便也能够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那府尹更不傻,加上萧平津的态度,哪里还不知道这位主子是来给苏檀脱罪的呀,当即道,“李秦氏,你可知你丈夫那三百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关系到此案的症结,若是知情不报,别说你丈夫的冤屈难洗,只怕是还要背上谋财害命之话了。” “我,我不知道,青天大老爷,民妇不知道啊。”那女子眼神空洞,眼泪唰地从脸颊滑落,声音悲戚,“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她哭得既难过又委屈,整个府衙都弥漫着一股子压抑。 这人虽说可怜,但哪有这般陷害人的呢? 萧平津似也有些感慨了,看着府尹朝自己投向的目光,幽幽地摇了摇头,“只本皇子到底不是当事人,至于是何人给了刘久义这笔银子,让他去做此事,还真不知。” 他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开口的萧逐野终于发话了。 只见太子殿下冷冷抬眸,朝下面颔首,声音冷冽又低沉,“把人带上来。” 第250章 三百两一条命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只见一一穿着蓝色缎子,身材肥胖的男子被推搡着进了府衙。 那男子双手被绑,嘴里也塞着布条,不断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在看到府尹的那一刻,眼神既惶恐又充满希望。 府尹有些头痛,心想这两位主儿不愧是皇子,做事情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随心所欲。 他挥了挥手,让人去拿下了那男子嘴里塞着的布条,同时松了绑。 虽说这个时候被太子殿下的人送进来,十九八九也就是那背后的主事之人了,但是他作为府尹,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该问的话也不能不问。 可让府尹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底下居然还能够有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人! 不等他开口,那男子倒是先控诉了起来,“大人,草民钱多要控告这些人,青天白日强闯私宅,还将草民绑架!”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刚刚将自己打晕带过来的人,可一回头除了围观的百姓,哪里还有那几个彪形大汉的身影。 “你叫钱多?”府尹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拍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搞得有点重。 “草民正是钱多,大人,刚刚……” “钱多,你可认得刘久义?”府尹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要继续的“控诉”。 “谁?”钱多一听但这个名字,表情明显都变了几分,但他很快便矢口否认,“不认识,草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刘久义。”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大人为何要问草民这个,若是无别的事情,草民这就要回去了……” 说罢,他居然还当真准备转身开溜。 原本府尹还打算客客气气把这个案子审完就算,结果愣是被钱多这个操作给恼到了,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破防,手中的惊堂木又“啪”地响起,“你当这府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而随着钱多的转身,也有人认出了他那张脸。 “这不是咸福酒楼的钱老板吗?” “你认得他?” “哎呦喂,这话说的,你没去过咸福酒楼?” “什么咸福酒楼?我去那里干嘛?我都是去人间烟火的。”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明白了!”有人突然恍然大悟。 有人依旧不解,“什么明白了,你说说看?” “真没懂假没懂?这个钱老板眼红人家生意好,所以买通了那个将死之人去搞事情啊!” 这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觉得事情能够联系得起来了,当即互相点头。 也有人提出质疑,“不对啊,这钱老板说自己不认识那人,会不会我们猜错了?” 他说的虽然不合时宜,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高堂—— 府尹陡然间被这么多人凝视,一时间也有些莫名的压力大。 虽说堂下离得远,他听不到这个人在叽叽喳喳什么,但是眼下这状况,菜都能够猜到八九分。 只是这二人若在暗中交易,这钱多一口咬死不认账,也是件麻烦事。 就在府尹觉得有些头痛的时候,只见那原本哭得歇斯底里声泪俱下的刘秦氏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钱掌柜,脸上充满了恨意,“胡说,你胡说,我相公明明在你酒楼里当过一段时间伙计,你怎么可能不认得他!” 府尹眼睛一亮,这简直就是柳暗花明啊,当即道,“钱多,你为何撒谎?可是心中有鬼?” “大人!”钱多哎呦一声,“噗通”一声跪下,“大人,草民那酒楼不小,伙计更是不少,这一个人来来回回,草民哪里会全部都记得啊!” 这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府尹嘴角一抽,虽然很大可能就是这钱多做的,但他总不能够因为这二人之间认识,就直接给判了刑啊。 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判案? 就在他觉得为难时,萧逐野再一次开了口,“你丈夫告诉你家里有银子时,是何时?” “腊月初八。”刘秦氏记得那天,他们还特意在人间烟火带回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一想到这儿,刘秦氏再一次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那道似乎早已经置身事外的身影。 “这个账本,府尹瞧瞧吧。”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 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咸福”。 钱多一看那账簿,脸色“唰”一下白了,整个人都踉跄倒地。 府尹眼睛都亮了,这一下不用任何人提醒,便知道该怎么做了,接过去之后,在腊月初八这几日的账一一比对过去,果不其然在初七出现了一笔三百两的出账。 “钱掌柜,你这笔腊月初七的三百两用在了何处?何事需要你突然支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给了何人?”他连续三个问题丢了出来,钱掌柜终于抵不住,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晕自然是不准晕的,府尹直接叫人给他弄醒,还特意在他旁边摆了几道刑具。 只一会儿,这钱多便什么都招了。 “小的说,小的说!”钱多涕泗横流,“不要用刑,大人别用刑!” “说!”府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这事情若非两位皇子来了,只怕他还真就要弄错了。 而这一切,都归咎于这个钱多!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那刘久义知晓自己大限将至,想要给家里再添点儿银两,让妻儿能多点儿积蓄,想起自己过往在咸福酒楼做过工,便上门求活。 只他身体已是病入膏肓,酒楼哪里敢用这么一个人,正要将人赶出去时,被从外头回来的钱多瞧了个正着。 于是乎,钱多便将人留了下来。 但不是干活,而是做一场交易。 也是一场,让刘久义听了之后,怎么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三百银子,换他本就活不了多久的一条命,做一场构陷人间烟火的戏。 第251章 都是可怜人 案子到此,便算是彻底水落石出。 围观的百姓里也开始传出唾骂钱多丧心病狂和刘久义不仁不义的声音,饶是府尹将惊堂木拍了又拍也挡不住大家的议论纷纷。 最后还是萧平津将手一抬,停止了这闹哄哄的场面,他笑着对府尹道,“现在可以结案了吗?” “可,可以。”府尹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案子,忙不迭地点头。 当场就宣判钱多蓄意挑唆他人谋财害命,罪加一等,先行收押,待得明年秋后处斩;刘久义虽行构陷之事,但其已失性命,故而判其赔偿人间烟火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两个判词,百姓们一边拍手称赞,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唏嘘,这钱多机关算尽却终究是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而这刘久义,更是白白地搭上了一条命不说,那银子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要属刘久义的娘子,丈夫亡故她本就心灰意冷,如今听到这样的结果,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猛地起身就朝一旁冲去。 竟是要直接用头去撞柱! 她动作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等发现这一幕时,众人纷纷惊呼出声,眼看着她就要撞上那柱子,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拦在她的面前。 刘秦氏来不及停下,也没有发现面前有人,直接撞了上去,她是存了必死之心的,气力也是用了十成十。 那人被她撞得直接一个踉跄倒地,刘秦氏也跟着摔了下去,但好歹是没有真撞上柱子。 变故接二连三,连府尹都没来得及反应,倒是他身边原本坐着的两人在那道阻拦的身影冲出去之时,不约而同地起了身。 太子殿下更是直接冲下了高堂,直接朝那道身影走去。 “你没事吧?”他甚至不顾所有人的目光,要伸手去扶地上的人。 府尹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冲了过去,关切询问道,“苏公子,你……你无事吧?” “无事。” 冲上去阻止刘秦氏的人正是苏檀,被人一撞一倒,自然不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她却在那只修长白净的手伸出来的那一刻,脑子控制身体,先行给出了答案。 虽然还有些眼冒金星,但苏檀不用看都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谁,暗暗吸了一口气,苏檀避开那只手,自行起了身。 “多谢太子殿下和府尹大人关心,草民无碍。”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被自己拦下的妇人。 刘秦氏此刻整个人还是懵的,如同一个簸箕一般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流了眼泪。 苏檀原本准备伸手将人拉起来,伸出手才想到自己如今的装扮,于是乎又将手收了回来,“刘夫人可有受伤?” 刘秦氏被苏檀这么一问终于回了魂,眼泪“唰”一下就决堤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啊?我夫君害你,他如今死了,我还差点儿又冤枉了你,我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她一边哭一边喊,声音悲恸,表情悲戚,哭到最后竟是掩面而泣,不少百姓也开始跟着落泪。 到底,这也是一个苦命之人。 她又哪里会想得到,丈夫之死里面的隐情,又哪里能够料到,自己竟然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府尹大人也开始劝说刘秦氏不要再想不开自寻短见,但怎么看都无济于事。 苏檀听着夫人痛彻心扉的哭声,莫名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世上之人大多薄情,虽说荒唐,但这二人的真情却也难得可贵了。 想到这儿,苏檀开口道:“刘夫人,你丈夫之事,并不能怪你,丈夫亡故,你发现其隐情,报官求助,本就是人之常情。” “你丈夫死之前之所以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让你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可见他爱你远胜过于爱自己,你若是今日一走了之,他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安心?” 苏檀的声音并不大,但她说得很是缓慢,所有的字都一个一个传入刘秦氏的耳朵。 她怔怔抬起头,“你……你不怪我们?” 苏檀轻轻摇头,“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事已至此,怪与不怪都已经无意义。你夫君也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苏檀这番话说完,刘秦氏又一次绷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但这一次的痛苦却与之前的情绪尽数不同。 哭到最后,刘秦氏终于起了身,朝苏檀俯身行了一礼,“苏少东家仁善,我无以为报,若有下辈子,愿给苏少东家做牛做马。” 苏檀眉头一挑,忍不住笑了,“若是有下辈子,你定然是还要与你夫君举案齐眉,相伴一生的。” 她这话说得突兀,以至于在场之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府尹大人终于有一次比众人更快反应了,“刘秦氏,快谢谢苏少东家吧,赶紧回家梳洗一把,让你夫君的遗体入土为安罢。” 刘秦氏当即点头道谢,就在她要转身之时,苏檀再一次唤住了她,“刘夫人,若是你愿意,我可否请你来我家酒楼帮忙?如今酒楼生意忙碌,正是缺人手之时。” 刘秦氏双眸瞬间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檀,“苏,苏少东家愿,愿意让我去你家酒楼吗?” 苏檀点头。 她丈夫出了这样的事情,虽说可怜,但世态炎凉,她一个弱女子要去哪里讨生计呢?只怕今日的事情传来,便没有几个人敢用她了。 刘秦氏几乎喜极而泣,差点儿就要给苏檀跪下,还是一旁的侍卫发现她的举动,一把将其拉住。 刘秦氏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多谢苏少东家,还请苏少东家三日时间将夫君安葬,妥当之后任由苏少东家驱使。” 苏檀颔首,“不急,你处理好之后前来人间烟火寻我就是。” 听到苏檀这么说,刘秦氏这才转身离去。 钱多早在真相水落石出之时被人带了下去,百姓们见刘秦氏离开,也纷纷跟着离场。 很快,府衙里就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府尹看了看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大皇子,发现这两个就没有一个表露出来要走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行礼,“太子殿下,大皇子,这案子下官已经审完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发誓,真的,他绝对没有要赶人走的意思! 谁知,这两位主还是无动于衷。 苏檀眯了眯眸子,躬身行礼,“大人,既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好家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府尹发现,刚刚还跟被粘住脚似的两位爷,在苏少东家转身的那一刻,都动了。 第252章 你该怎么谢我 不过须臾,偌大的府衙就剩下了府尹一人,他左转了转,右转了转,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边的文书见状赶忙现身,“大人,要不要去送送两位殿下?” “送送送,必须得送。”府尹恍然大悟,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接,走的时候哪里能不送啊。 可等他追出去,别说这二人的身影了,便是那些跟着一起来的随从,都只能看到背影了。 府尹嘴角抽搐,一脸痛苦,“哎呀,你说我这……怎么就这么迟钝呢?这案子判得也是……” 文书眯了眯眸子,“大人不必着急,依属下看这两位殿下今日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府尹瞪大眼睛。 “属下之前曾听说过这苏家有个女儿入了太子府,想来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两位皇子都来给苏少东家撑腰,今后大人只需要派手底下的弟兄对这苏家多加照顾,两位殿下自然能看在眼里。”文书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和分析徐徐道来。 那府尹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不愧是你,我明白了,就按你说的做,那苏家的酒楼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都让人给本官担待着点儿。” 苏檀哪里知道今日之事虽说曲折,却也为日后的人间烟火,乃至苏家的生意都省去了不少麻烦。 此刻的她,正坐着马车往回赶,马车里还有秋蝉和苏柳。 苏柳看了眼从府衙出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苏檀,转头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两队车马都在后面跟着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放下帘子,苏柳跟车夫吩咐道:“王叔,直接回家吧。” 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知道自家姐姐肯定不愿意再见太子殿下,否则也不可能一个招呼都不打。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檀却摇了摇头,“回人间烟火。” “姐!”苏柳皱眉,“我们回家就好了,就算是皇子,也不能够光天化日的强闯民宅吧。” “无碍,回人间烟火。”苏檀眯了眯眸子,“这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但酒楼里的伙计们都得安抚一下,今晚不仅要照常营业,而且还得让众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姐,这事情不急在一时的……” “听我的。” 见苏柳还是不情不愿,苏檀笑了笑道,“干嘛想那么多,人家是皇子,就算是咱们回家了,他要见还能没有手段?你难不成还想让爹娘跟着担忧?而且我与他们并无别的,便是见面又有何惧?” 苏柳沉吟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人间烟火,果不其然他们离开这段时间,酒楼就没有再营业了,所有的伙计都在大堂里,见到他们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叫道。 “少东家,少东家……” “无事了,府尹大人明察秋毫,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苏柳笑着上前朝众人宣布,“大家各就各位,咱们今晚啊,照常营业!” “太好了,太好了!” 伙计们纷纷欢喜得互相庆贺,要说起来他们过往也在别的酒楼做过工,可要属工钱多,掌柜的负责还得属人间烟火。 他们甚至想,这到了夜里要是还没有结果,就一起前往府衙门口请愿,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自家酒楼会出这样的事情。 伙计们各司其职,很快酒楼里又热闹了起来。 苏柳在现场指挥了一阵子,转头就发现那跟着他们回来的两辆马车都还在外面整整齐齐地停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再往一旁一看,好家伙!苏檀就跟无事发生一样开始坐着喝茶了,身边的秋蝉也被叫去一旁帮忙。 苏柳挠了挠头发,感情就他一个人如临大敌? 正想着,后厨突然有人过来叫他,苏柳皱眉刚准备让他们自己解决,却听到苏檀的声音响起:“去看看吧,不用在这儿守着。” 苏柳:“姐……” 苏檀笑着将手里的茶放下,“开门就得做生意,难不成你还要把人挡着不让进?” 苏柳心想,这也不是不行,可见自家姐姐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朝厨房去了。 苏檀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见那两辆马车都没有人要下来的迹象,轻轻嗤笑一声,起身朝楼上的雅间走去。 结果,她刚坐下不久,对面的位置便有了人。 “我倒是没有想到,苏少东家会在这间屋子。”来人眉目清朗,唇角带笑,一身白色衣裳显得气质出尘。 对于萧平津会上来,苏檀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两位若是没有这想法,压根就不会跟过来。 同样的,萧平津对于苏檀如此平静的表现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女人向来是这般的镇定自若。 他只是有些许诧异,他等着的人居然是他。 “今日这个位置风景好。”苏檀端起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两个都是同样危险的人,但若是让她挑一个,她还是会选萧平津。 “那就一起看看吧。”明知道苏檀说的不是实话,但萧平津显然没有要戳破的意思,“只是对面那屋子里的人……” “大皇子都不陪着太子殿下,难不成还要我一个普通百姓作陪?大皇子殿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苏檀轻笑一声,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 萧平津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苏少东家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 顿了顿,萧平津又接着道,“你们的事,我倒是听说了一点。” 苏檀笑了笑,不接话茬,亦不置可否,只神色从容地道了一个字:“请。” 萧平津低低一笑,伸手端起茶杯,“好,既你不想说这些,那咱们说点儿别的。今日之事,苏少东家打算如何谢我?” 第253章 他都放下了 “这顿饭,在下请大皇子殿下如何?”苏檀温声一笑,抬起的眸子里充满了狡黠。 饶是萧平津也不由得被她这既“认真”又“敷衍”的话给逗乐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萧平津道,“苏少东家如今还真是在商言商了?” “虽说如此,但如今,在下也就只有这个能够用来感激大殿下了。”苏檀亦笑着回应。 萧平津知道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已经离开了老三,于他要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用途了吧? 只是当真如此吗?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今日的场面里面,就不会有老三火急火燎的身影了。 他如今一介闲散皇子,做什么都不为过,但太子可是国之储君,出现在府衙里,只怕还得进宫好好解释一番才行。 但…… “苏少东家说笑了。”萧平津眯了眯眸子,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过往种种,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对于先前的不妥之处,我也在此和苏少东家道个歉,还请苏少东家能够原谅。” 苏檀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这人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无意于太子之争了?所以今日之所以帮她,不是为了再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只是纯粹为了帮她?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苏檀虽没有说话,但萧平津又哪里看不出她内心的怀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不会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成王败寇尘埃落定其实就是瞬息之间,这世道上也没有那么多的东山再起和心有不甘。也许有,但那人却不是我。今日之事,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罢。” 他一开始语气还带着几分唏嘘,但说道最后,却变得越发的轻松,苏檀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第一次由内而外的,让她感受到了脸上所展露出来的笑容里的轻松与惬意。 她突然对眼前这个人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之情。 “放下”二字说得轻巧,可是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学会。 表面上的归隐田园,不过是因为报国无门;所谓的游山玩水,却始终心中惦念。 普通人尚且难以做到,萧平津他一个从小处于权势争斗之中的皇子,愿意直面自己,放下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大殿下豁达,倒是我们这些寻常人着相了。”苏檀端起茶杯,“便让在下以茶代酒,敬大殿下。” 看着苏檀手中的茶,萧平津略微有些许失神,“你就没有想过,我刚刚那些话或许是诓你的呢?” “那我也感谢你。”苏檀唇角扬了扬,感谢他让自己明白,真正的放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萧平津哈哈一笑,当即也端起了茶杯,“如此,那今后苏少东家便也无需这般客气如何?” “那不行。”苏檀回绝,“再怎么说,你也是大皇子。” “不过一介虚名,你若真心对这些在意,哪里会有如今这么多的事端?”萧平津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着几分揶揄。 苏檀被他说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哪里不知道这人说的是她和萧逐野之间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真要说出去还真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了。 “那你说,今后怎么叫你?”苏檀无奈摇头,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倘若能够多几分自在,又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 “不如,你就叫我宁清吧。”萧平津微笑。 “宁清?”苏檀点了点头,“这是你的字吗?” “不是。”萧平津垂眸一笑,眸子里晃过一抹追忆,“是我母后姓宁。” 苏檀微微一怔,“抱歉。” 她记得萧平津的母后乃是当今皇帝的第一任结发妻子,只可惜天妒红颜。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萧平津倒是很洒脱,“她去得早,其实我记忆里面都快记不住她的样子了,只是她到底是我父皇的第一任妻子。” 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萧平津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檀突然间就明白了他为何过往会活成那样一副样子了。 他生母是皇帝第一任妻子,是大雍最名正言顺的皇后,以他的才学智谋,只要他母后活着,他便是嫡长子,最尊贵的皇子,也是东宫太子的最佳人选。 但偏偏造化弄人,他母后撒手人寰,新后继位,父皇新宠,他便成了这偌大的后宫里,身份地位最为尴尬之人。 说他不够尊贵吗?不是。 可若是拿当今皇后的孩子与他比呢? 说他不够出众吗?也不是。 可后宫里面那些个孩子,又有哪个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 如此一来,他便只能够尴尴尬尬地活着,为了原本垂手可得却在一夕之间变得遥不可及之物,将自己隐藏起来,明明活在深渊之中,却又有表现出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模样。 这样的人,哪里能不扭曲? “我想,你母后一定很爱你。”苏檀笃定道。 能够从那样深渊里爬出来的人,便是内心依旧有阳光与柔软之处,而那最大的可能,也只能够是源自于他的母亲。 “是。”萧平津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眸子,像是在追忆什么,“她真的很温柔。” 哪怕样子都记不太清了,但那个人笑着叫自己“清儿”的声音,却依旧是那般的明朗。 “宁清。”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萧平津睁开眸子,便看到那双带着明媚笑意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苏檀。” 萧平津看着那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苏檀晃了晃手,“你把手伸过来。” 萧平津照做。 苏檀主动握了上去,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今日是自己说的,那以后就不能够说我不讲规矩什么了。” 她的手指很软很细,宛若三月的暖阳,不声不响地落在发梢,轻轻的,柔柔的。 萧平津终于缓缓点头,手指一寸一寸地收拢。 最后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刹那,萧平津微微一笑,“好。” 他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但是。”苏檀将手收回,眼里闪过一抹揶揄,“亲兄弟明算账,你来人间烟火还是得给银子啊。” 萧平津:“……” “好。”再度点头,男人的眼眸中似有春风十里,杨柳青青。 第254章 他居然自己走了 苏檀和萧平津说开之后,便邀请他留下在人间烟火吃了一顿饭——当然,饭钱是萧平津自己出的。 “不用送了,你回去忙吧。”人间烟火门口,萧平津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客人,笑着朝苏檀挥了挥手,“这个点还让苏少东家亲自来送,属实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那你就走吧。”苏檀轻笑一声,还当真就转身回去了。 萧平津见状,便也笑着回了马车。 只片刻,他突然转过头来,轻轻“咦”了一句。 另一侧。 苏檀见朝自己走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苏柳,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用明说,苏柳也知道自家姐姐说的“他”是谁。 苏柳的表情也有些许的复杂,“进来后坐了半刻钟,一杯茶都没有喝就走了。” 虽说自家姐姐没有吩咐他要留意这些,但他却不能够真什么都不管。 苏檀也愣住了,“他只待了半刻钟?” 萧逐野居然会走得那么早,而且还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她虽然出来的时候没有再看到他的马车,但也没有想到这个人这回居然会走得这般悄无声息。 “嗯。”苏柳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复杂,自家爹娘可能不太清楚那一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他曾经到过三皇子府,又见过萧逐野几回,深知自家姐姐走到今日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 顿了一下,他又道,“他也没有找秋蝉姐。” “我知道了。”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现在人多,你先去忙吧。” “姐……”苏柳皱了皱眉,“你……” “没事。”苏檀抬眸一笑,拍了拍苏柳的肩膀,“我知道我要怎么做。” 以萧逐野的性子,他必然会生气,可他既然走了,那就代表他眼下不会再来找她。 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横竖能过一日是一日。 今日见了萧平津,她也觉得有种豁然开朗拨云见日的感觉。 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又何必惶惶终日为难自己? 苏檀这边不觉得如何,但另一侧七宝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殿下居然会不见那一位就直接回来。 只这一句话都不说,着实让人有些发慌…… “殿下,这晚膳再不吃就要凉了。”七宝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再劝一劝。 萧逐野看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七宝,你觉得她今日在府衙表现得如何?” “啊?”七宝整一个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竟然是主动提起了苏檀。 七宝整个人顿觉如临大敌,嘴角抽了抽,在心里想了又想,最后小声道,“殿下,奴才觉得今日檀夫人在府衙的表现可谓有勇有谋,进退有度,不愧是……不愧是您的人。” 最后一句话,是他灵机一动特意加上去的。 说完之后,七宝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半个头,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 只见那原本还万分严肃的人,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笑容。 七宝:“?” 他没看错吧?殿下居然因为他说的话笑了? “你都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都能够把她夸得这般舌灿莲花?”萧逐野淡淡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光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七宝:“!” 他就说,自家主子哪里有这么好哄啊?! 七宝差点儿没有哭出声来,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啥了,最后只能“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恕罪。” 萧逐野看着七宝匍匐在地的模样,缓缓地闭上眸子,“起来吧,动不动就跪做什么。” 若是她,就绝对不会跪。 其实七宝说的对,便是最初没有赶上,也知道她必然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今日之事,便是没有他的出现,她也能够自己解决。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不是因为她是谁的人,只因为她是苏檀。 是那个无论何时,都可以紧紧抓住所有的人的目光,让任何人无法轻视的骄傲的苏檀。 可即便知道这些,但听到七宝最后的那句话时,他内心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窃喜。 窃喜自己曾经得到过她。 更窃喜曾经感受过她的满心爱意。 但是…… 她今日宁愿去见萧平津都不愿意见他。 他想他该愤怒的,尤其是在等着她过来的那半刻钟里,他该直接冲去对面,将她带来自己身边。 可不知怎的,真到起身的那一刻,他所做的居然是离开。 他想,她既不愿见他,那他便不要去扰了她的心。 她今日遇见此事,无论如何镇定自若,必然也受了几分惊吓,他该让她慢慢平和下来,而非再让她觉得难受。 他想到这一点时,内心原本的苦闷便在顷刻间一扫而空,离开的步子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想要去知道她和萧平津之间说了什么。 她那样的一个人,萧平津也是入不了她的眼的,既是如此,他何必庸人自扰。 只是回到府里,到底还是会想起掀开帘子时,里面空无一人的场景。 倘若她愿意见他一面,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到还跪着的七宝,“布膳罢。” 七宝猛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萧逐野在桌前坐下,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忙不迭地唤人上来,萧逐野看着那几道菜,目光微微一顿,“这是含光院的人做的?” 七宝不敢看萧逐野的脸,“是。” 这段时日殿下都没有怎么好好用膳,他实在没有法子了才让含光院小厨房那几个出来。 萧逐野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什么,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日后,本宫的膳食便让他们做吧。” “好嘞。”七宝忙不迭应下。 萧逐野又道:“人间烟火那边,继续派人盯着,今日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出现。” “奴才已经吩咐好了。”七宝咬了咬牙,“奴才也不知道大殿下怎会速度这么快……” 不然,也不至于让他抢了自家主子风头。 “怪不得你。”萧逐野轻嗤一声,倒也没有太过在意,眸子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毕竟,他如今无事。” 七宝想,这都已经无事了,自家殿下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呢? 那不是代表这人有更多的时间去接触檀夫人了吗? 虽说他不敢轻易往那方面想,可看大皇子今日的所作所为,若非是有所图谋,难不成是给自家主子特意添堵? 第255章 除夕之争 从小年到除夕也不过是短短几日时间,人间烟火忙活到腊月二十九才算是暂停营业。 按照苏柳的话,若是除夕夜也开着,必然也能迎来门庭若市的局面,甚至还可能比往日更上一层楼。 但他这个想法刚刚说出口,便被苏父一口回绝,瞪着眼睛说他当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苏檀见状,也不多言,只在一旁看着父子二人再度新一轮的“华山论剑”。 二人的想法她都可能理解。 倒也不能说苏柳掉进了钱眼里,毕竟如今他的目标就是把人间烟火做强做大,搞钱搞钱再搞钱。 而苏父则更多的是感念着这一年一度阖家团聚的节日,自从人间烟火忙碌起来,一家人平素都不见得能够日日坐在一起,除夕之日又怎么可能让孩子出去奔波。 但当父子二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她时,苏檀终于在这件事情学到了另一个人生至理——隔岸的火是看不得的。 最后还是苏母出来解了苏檀的围,除夕之夜还是得在家里老实待着,这件事情才算了。 只苏柳被说了一通到底有些不服气,用完晚膳之后便气呼呼地跑到了苏檀的房间。 “姐,你当真觉得我说的不对?”苏柳鼓着腮帮子,一副“气煞我也”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儿在外呼风唤雨苏少东家的模样。 苏檀好笑地看着他,也不直接回答,“你当真觉得你说的对?” 苏柳被问得一噎,脸都憋红了,少年将下袍一捞,“哐”地一下就坐在了苏檀面前,“那有什么不对吗?” 苏檀看着这突然间露出狗狗眼的少年,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起来,地上凉。” “不要,你不说我就不起。”许是这段时日以来二人相处得多了,苏柳在苏檀面前也少了几分拘谨和束缚,扯着她的袖子盖住脸,“姐,姐,姐……” 苏檀:“??”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吃惊,眼神深处却藏着丝丝笑意。 只她若不说,少年也就该能够继续赖下去,偏偏她直接说了出来,不好意思的人就成了苏柳了。 少年如同一只蛤蟆一样,“噔”一下直起身,“我哪有,谁,谁撒娇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嗯。”苏檀憋着笑,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是,你的确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是过了这个年,比三岁大了十二岁的小孩子。 苏柳哪里看不出自家姐姐话里的揶揄,轻轻哼了一声,就在苏檀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正经起来时,却又听到了一声宛若幼猫般的轻啼,“姐~” 叫完之后,少年还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 苏檀:“……” 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捡起来,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服了这个老六。 “今日我不说,不是不代表我不认可你……” “我就说吧,我的想法是对的,爹娘他们就是年纪大了,想的多……”苏柳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一脸的洋洋得意,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苏檀制止了。 “但是,我也没有说认可你啊。” 少年:“……” 什么话还能够这样说的? 苏檀看着他一脸被噎住的愤懑,脸上拂过一丝笑意,“是还不到时机。” “什么时机?”苏柳蹙眉,“你不是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吗?” “那我也告诉过你,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苏檀轻轻地拍了一下少年的头,“你方才不也说了,爹娘年纪大了,你难道不想陪在他们身边过除夕吃年夜饭?” “我……”少年被问住了,嘴角撇了撇,“我就是想试试嘛。” “除夕在家里阖家团圆乃是人之常情,不要轻易去打破了这个大家心中的惦念。”苏檀看着少年有些不甘愿的眸子,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以为除夕夜大家所求的,当真是那一顿饭吗?” 苏柳被问得一懵,倘若方才他还有几分不甘,那么此刻这不甘便全部化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除夕夜所求的,怎么会只是那一顿饭呢? 分明是阖家团圆一起坐下来说说笑笑,看着日落西下,等着月上云梢,待得东方日出时,那无可替代的家的温暖。 苏檀见苏柳不再急着反驳,便也不再出声打扰,有的事情很简单,但若是心中没有这些念想,便需要自己去悟了。 苏柳是一个生意人,但她却不想他成为一个纯粹的生意人。 纯粹的生意人能赚钱,但一个有温度的生意人还可以赢得人心。 她希望苏柳今后是第二种。 许久,苏柳终于点了点头,“姐,我知道了。” “嗯。”少年思考的时间其实也不过须臾,苏檀眼神里多了几分鼓励,“你明白就好。” 苏柳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撇了撇嘴角,“那这件事情,我一直不可以做吗?” 到底,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赚大钱的好机会。 “没有说一直不可以。”苏檀也笑了,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可能轻易的放弃。 “那有什么法子?”苏柳眼睛瞬间亮了,崇拜姐姐的狗狗眼再次闪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苏檀尝试着引导着少年一步一步朝正确的方向走去。 “你想,除夕之时若是客人在人间烟火过除夕,怎么样会不失年味?” “年味?装扮上要有年味,要和过往不同!” “还有呢?” “可以请戏班子来唱戏!” “既然是除夕年夜饭,便不可能吃了立马离开,你如何保证现场的位置足够呢?” “那我就提前说,要来的提前定,每户一桌,限量供应!” 苏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那过年能不能有什么讨喜彩头呢?” “那就每一桌送一盆汤圆,汤圆里面藏东西,得到东西的可以换上一小碟点心或者别的玩意儿!” …… 听着苏柳越发活跃的思维,苏檀不得不感慨,这当真是个经商的鬼才! 短短几句话,限量供应、饥饿营销、钓鱼营销的思维居然都出来了! 第256章 新年惊变 除夕夜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 苏家父母显然十分欢喜,放下了心事的苏柳也忙活得格外起劲,便是连苏樟,都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活泼。 唯独除了苏檀。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苏檀第一次和苏家人一起过年,理论上她应该开心的,可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昨夜除了和苏柳商讨若是下一个除夕夜人间烟火真要做除夕宴该如何做之外,少年还有意无意地朝她心里捅了一把刀子。 他问她,有没有觉得自从那一件事情之后,酒楼里进来的人明显收敛了许多。 人间烟火没有限制,三教九流四面八方来者是客,这样虽说给酒楼打下了一块又一块招牌,但到底鱼龙混杂,大大小小出过的事也不是没有。 苏檀虽然过往不在酒楼待着,但哪里会想不到这样的场景,便是苏柳不说她也能够感受得到。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人守在人间烟火的四周,也不是没有看到不少曾经进来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生事的人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可这一切,她能说什么呢? 她以为以萧逐野那狗性子,他做了之后便会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或是提要求或是给威胁。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要。 他就像那一日在府衙回到人间烟火,即便是自己摆明了不见他,还特意去和萧平津见了面,他也没有过来找她任何麻烦。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檀觉得某种程度上,第一次自己真看不懂那个男人的想法了。 “姐,我们去放孔明灯吧?”苏檀正想着,苏樟突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暖和的小手拉了拉苏檀的衣袖。 苏檀垂眸看着那个去年还在自己大腿,今年已经过了她的腰身的小少年,眸子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好。” “檀姐姐来咯。”苏樟见她答应,立马开心地笑了,拉着人摇头晃脑地朝后院走去。 待得苏檀去了,才发现不仅有苏柳,苏槿,便是苏父苏母都在等着她了。 “檀儿,快过来!我们来放烟花!”林氏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上前拉起苏檀的手,“我们老家那边有个习俗,说是除夕夜对着孔明灯许愿,便能够在来年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说着,林氏又拿起一盏孔明灯塞到了苏檀的手里,“之前两年你不在家里,都是你大哥给你写,这一回倒是可以让你自己写了。” 听到这句话,苏檀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也给大哥写一个吧。” 今年的除夕,她回来了,但苏柏却离开了家。 所以今年的祈福,便让她来为他。 “不用不用,你大哥的你爹已经弄好了,你只管写你自己的就好了。”林氏笑着摇了摇头,“你若是想写,就给自己写两盏罢。” 苏檀原本想说既然苏柏的已经有人写了,那么她就只需要一个就好了,但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来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多谢娘。”苏檀朝林氏感激笑道。 “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林氏拍了拍她的手,“快写吧,写完了便让柳儿帮你点上油灯。” “为啥这差事都是我干啊?”已经帮弟弟放了两个孔明灯的苏柳有些“愤懑”,“我也想写。” “就你那字,还是算了吧。”苏父瞥了苏柳一眼,虽是“斥责”的话,但眼神里分明也是笑了。 苏檀也笑了,却也被很好的“提醒”了一下。 她刚刚差点儿就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写了。 闭上眸子想了想原主曾经的写字习惯,苏檀在两站孔明灯上各写下了两个字。 “顺遂。” “祝好。” 苏柳先接过自家姐姐递过来的一个灯,又瞅了瞅还在苏檀手上的另一盏,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姐,这顺遂我知道……但是这个祝好,你……” “赶紧放吧。”苏檀好笑的打断他探究的欲望,“待会儿风更大了,仔细风被吹跑了。” “没事儿,这孔明灯是爹爹做的,结实着呢,绝对不会被吹跑。”虽是如此说,但苏柳显然也没有要继续问的意思,利索的给灯绑上油包,点燃。 苏檀稍稍松手,那带着“顺遂”二字的孔明灯便慢慢悠悠地飞上了天。 黑色的夜里,那一盏泛着火光的红色明亮格外的耀眼。 “好啦。”苏柳拍了拍手,指向地上的祝好,“这个给我吧。” 苏檀眸子闪了闪,内心里晃过一抹挣扎,最后还是将灯笼递给了苏柳。 很快,又一道明亮在半空中扬起。 “祝好。”苏檀眯着眸子,目送着那带着这两个字的灯笼却升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了……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低下头,唇角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祝好,这两个字便算是感激他这一回施以援手罢。 也就在此时,皇宫朱雀门下,两道刚刚从里面出来的身影几乎同时顿住步子。 萧平津仰头朝半空中看去,笑道,“咱们这倒是出来的凑巧了,还能够看到这样一幕,就是不知道是谁家放孔明灯。” “皇兄想要赏赐他们?”萧逐野转头平静地看去。 “太子殿下都没说要赏,臣哪里敢做这种事情?”萧平津低低一笑,又看了看孔明灯,“顺遂,祝好……寓意倒是不错,就是这字,似是丑了点儿。” 字丑?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方才多了几分兴致,再度抬眸看去,只一眼便凝住了目光。 这是……她的字! 不是他有信心能够认出,而是能够将字这般别扭地写在一起,也就只有她干得出来。 “传闻中若是写在孔明灯上面的字能够被要送祝福之人看到,便定然能够如愿。”萧平津继续微笑,“只可惜,太子殿下和我,生在天家,就注定不是能够被人惦记之人。” 不能够被人惦记吗? 萧逐野捏了捏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倒也未必。 “对了,今日家宴,太子妃为何没有来?”二人继续往外走,萧平津像是无意间才突然想起今日齐婉然没有去参加宫宴之事。 “她身子不适,大病了一场,恐过气给父皇母后,便告假了。”萧逐野淡淡道。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齐婉然便没有怎么在他面前晃悠了,这样也好,多了清净。 “这样啊……”萧平津点了点头,突然感慨叹道,“那臣就当真不得不敬佩太子殿下了,一个人也能够将这场宫宴操持得如此之好。” 第257章 太子被废 太子被废的事情,似乎就在一夕之间。 苏檀是正月初九得知这个消息的。 这一天是人间烟火新一年开张的日子,她早早地就和苏柳出发,迎接这新一年的喜气。 自从去年府衙之事后,人间烟火的所有伙计都默认了苏檀这位半路出来的少东家。 酒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更有一些熟悉的食客,拉着苏柳的手感慨唏嘘,只道日夜惦记着里面的水晶炙肉,家中的饭菜吃得索然无味。 除了这些,自然也有三五好友一起过来聚的,聊些家长里短,说些近来趣闻。 苏檀也就是在这些人的嘴里,得知萧逐野出事的消息。 骤然听到“太子被废”这几个字的时候,苏檀还以为这一桌子怕是吃醉了酒已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说此事的居然不止一个,但凡能够在京城有些背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似乎都在口口相传。 最后得到确切的消息时,还是苏柳过来告诉她的。 说被废,却也还没有被废,只是离被废不远了。 毕竟在除夕之夜朝自己母后投毒之人,哪里有资格继续稳坐东宫太子之位? 苏檀觉得这事情怎么听怎么荒谬。 那个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让人轻易能抓住把柄的事情,便是做了又怎么可能如此不利索? 可所有的人,包括苏柳都告诉她,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是日,正月十五。 让所有的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元宵居然下了今年开春后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白雪自空中落下,像是一片片柳絮,却又带着它特有的孤寂和清寒。 苏檀不知道自己在窗子前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苏柳的声音。 “姐,进来吧。”苏柳担忧地看着站在窗子前,望着外面的人。 苏檀眯了眯眸子,手指握住了那一小块不经意落在她衣襟上的雪花。 雪花与温热磕碰,很快便融为不规则的冰渣,最后化为透明的雪水。 苏檀将手藏进袖子里,转头笑道,“没事儿,你怎么过来了?今日酒楼里的生意不忙?” “怎么没事?”苏柳皱眉,撇了撇嘴,少年修长的双腿迈了过来,直接将苏檀面前的窗户给关上了,“大夫说你的身子还没有好透呢。” 说完,又走到屋子正中间的炉子旁,将火给扒拉了两下。 窗户一关,的确阻隔了外面的冷意与寒气,让这屋子里的温度瞬间变得暖和。 但也在某种程度,将那几分清醒隔绝。 对于苏柳的话,苏檀不置可否,“真没事了,不信你摸摸我的额头。” “摸什么额头啊。”苏柳撇嘴,将苏檀直接拉过来在炭火前面坐下,又将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现在才不冷了。” 苏檀也没有拒绝,将汤婆子往怀里捂了捂,“你怎么回来了?” “有样东西忘了拿了。”苏柳轻轻咳嗽一声,目光望向别处。 在苏檀面前撒谎,少年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而且这个谎言看起来并不十分高明。 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檀并没有揭穿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接着又道,“那东西拿好了吗?该过去了吧?” “姐,你这是在赶我走吗?”苏柳皱眉,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 “我哪里赶你走了。”苏檀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这不是今日过节,酒楼的生意比平素要好吗?” “那我不是日日要盯着的呀。”苏柳撇嘴,虽然他确实觉得那里没他不行,可没有什么东西比他这个姐姐更重要。 尤其是爹娘都不在,弟妹也都去了学院的这个时候,他就更应该陪着她了。 毕竟,她是因为…… 一想到自己把那个消息告诉苏檀,结果苏檀当天夜里就病了的事情,苏柳到现在都还十分懊悔。 他怎么就真信了她说的所有的都已经放下,和他以后再无任何瓜葛的鬼话呢? 他但凡多一点脑子,都不至于在她面前这般眉开眼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出那件事情啊! 结果,她脸上的笑容没有等来,病倒是来了。 “爹娘出远门去看亲戚去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在,姐,要不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罢?”苏柳眨巴着眼睛,试探性的提议道。 苏檀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外面冷吗?” 苏柳:“……” 刚刚丢出去的刀子准确无误的扎入了他自己的心脏。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那不一样。”他想了许久,才把大夫那一套说辞拿出来,“大夫既然说了要你多下床走走,那我们多穿点儿不就行了。” 苏檀见摩挲着拳头,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生怕被再次拒绝的少年,微微笑道,“是你自己想出门又怕被爹娘说你出去耍了吧?” 苏柳:“?” 是这样吗? 等等! “对对对,没错,就是如此?”少年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差点儿就要喜极而泣了。 谢谢他的姐,还能帮他想到托辞。 虽然这托辞怎么看都不太正经的模样。 但是,为了他这个姐姐,别说两肋插刀,就算是再插他两刀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姐,那我们今天夜里也就不在家里吃了,直接去逛灯市,里面有不少的好东西,咱们边走边看,边看边吃怎么样?”苏柳又道,眼睛又开始变成了狗狗眼。 “听你的。”苏檀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既然要去,那自然是任由金主爸爸做主。 “好,那咱们酉时就出发。”苏柳见大功告成,忍不住在内心欢呼了一声,转头就要去做好准备工作,生怕到时候哪里还有没做到位的地方。 其实要说起来,在府里用完晚膳去也不是不好,只是自家姐姐这已经连着几顿没有好好用膳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够用这个法子来曲线救国,横竖到了外头,指不定就有旁的东西可以引起苏檀的兴趣呢? 对于苏柳的想法和心思,苏檀当真一无所知吗? 自然不是的。 之所以不拒绝,其实也是因为她想要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里挣脱出去。 所以,去被热闹冲击一下,便也没什么不好。 第258章 你写一封休书 在苏檀出门坐上马车出门的那一刻,太子府书房的门也在此时被人“哐当”一脚踹开了。 “萧逐野,你干嘛了?我就出去过了一个年,你居然就要被废了?”宁野狐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就像是一只被丢进油锅的狐狸。 他声音大,动作响,丝毫没有打算避开任何的意思,以至于外头侯着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开始瑟瑟发抖。 唯独在里面的那个人人,依旧八风不动,如若稳坐高台。 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那般随性淡漠。 曾经的宁野狐也以为他当真是这么一个人,可偏偏他见过这人疯癫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这个时候,他就更气了。 这还是那一心要夺得那个位置的萧逐野?这分明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大情种! 否则,怎么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 “喂,你别不说话。”用扇子戳了一下萧逐野,宁野王语气越发的不好了,“是死是活都给吱个声啊,明天那最后的处置结果可就要送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得跟我说啊。” 不然,他是失心疯了才会用短短五天的时间,从千里之外赶回皇城。 “没什么好说的,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样。”萧逐野终于开口了,他将看向某一处的眸子挪开,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你回来的也好,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可以都收起来,免得都被人给坐收渔翁之利。” 听到这句话,宁野狐的脸色彻底变了,若是说之前尚且仅存一丝揶揄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态,此刻便只剩下错愕,震惊。 “不是,你来真的?”过了许久,宁野狐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给你你母后下毒了?” “嗯。”萧逐野应得异常干脆,“所以你快些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我……”宁野狐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将自己差点儿就骂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狐狸少年直接盘腿在他对面坐下,书房里没有点暖炉,但这人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寒冷似的,坐好后还将自己的下袍摆了摆。 突然—— “你往旁边坐坐,挡到我看雪了。” 宁野狐:“……” 他磨了磨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你这么爱看雪,不如搬个凳子出去看?” “我不能出太子府的书房。”萧逐野摇头拒绝,那叫一个听话。 宁野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条命在萧逐野手里,十有八九会折寿十年。 “行。”他觉得这人都既然已经魔怔了,那也就不用再去多问别的,“废太子的圣旨什么时候下?” 横竖,他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在计划之外了。 准确地来说,自从有了苏檀的出现,他那些所谓的“计划”就成了“笑话。” “明日。”萧逐野淡淡道。 宁野狐嗤笑一声,“嚯,你那父皇母后还挺仁慈,至少还能让你先过了这个节,再赶出去。” 说道一半,他突然猛地顿住,“那我岂不是只有今天夜里一晚上的时间处理我那里头的东西?” 萧逐野徐徐点头。 宁野狐心瞬间像是被什么攥紧一般,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一言难尽,“你,你不早说……” “你一来,我就说了。”萧逐野语气淡淡,却也字字珠玑。 “我那是以为你在开玩笑!”宁野狐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行了,反正你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那我也爱莫能助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宁野狐便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 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给他关门,直接让大门敞开,一阵阵刺骨的寒风混着雪水时不时席卷进去,像是一只要侵吞一切的凶兽。 宁野狐一边往自己药庐方向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家都没有了,还跟着菩萨似的坐着,等着喝西北风吧……” 他声音不小,太子府里面这些人还是之前在府里伺候的,见状也只能假装没有听到。 只刚刚走到一处转角,他差点儿就和迎面而来的身影碰上。 “你……”宁野狐身体往后一退,皱了皱眉,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但再一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又立马明了了。 “太子妃?”宁野狐挑眉。 齐婉然并非第一次见宁野狐,但也见得不算多,她知道这个人和萧逐野关系亲近,当下也就没有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再一次和他擦肩而过。 宁野狐望着她疾驰而去的背影,以及离开的方向,眸子里多了几分深邃与冷然。 “太子妃,太子殿下不见人。”书房门口,齐婉然被人拦了下来。 齐婉然皱眉,“刚刚那个人不是……” “太子殿下吩咐,不见府中人。”护卫又道。 这句话其实就很是有针对性了。 如今这府里,还有谁能够被算得上是府中人? 齐婉然深吸一口气,也不和护卫纠缠,直接开口喊了起来,“太子殿下,妾身求见。” 她说完,也不管里面应不应,直接跪了下来。 雪,下得更大了。 像是一床松软的棉被,渐渐将整个大地包裹。 齐婉然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跪了多久,却突然听到里面那个人说让她进去。 齐婉然几乎喜出望外。 她忙不迭地起身,许是因为太过于心急,她差点儿还被自己拌了一跤。 “太子殿下。”看着书房里的人,齐婉然深吸一口气,依旧将礼行得那般规矩到位。 “嗯。”萧逐野朝她眯了眯眸子,“何事?” 齐婉然嘴角抿了抿,“殿下,妾身前来请辞。”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坚决。 萧逐野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请辞?” “是。”齐婉然抬起眸子,眼神里没有半点儿惧意,“当初妾身与太子殿下因利而为,如今太子殿下既已给不了妾想要的,妾便想要与殿下求一道和离书,从此之后,你我各不相干。” 她声音清脆,语气平缓,不像是一时的冲动,分明是深思熟虑字字句句都琢磨过后的决定。 萧逐野深深地凝视了她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还请殿下……” “所以,不如你写一道休书,将我休了如何?” 第259章 月上柳梢头 元宵节又称之为上元节,是大雍皇城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宵禁的日子。 故而,即便是这一天下了初春后的第一场大雪,也阻止不了众人出街游玩的热情。 而在某个程度来说,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也给此夜,平添了三分不一样的感觉。 有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却也是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街道两旁摆满了花灯、面具、糖葫芦等衬得节日越发喜气的玩意儿,孩子的欢笑声更是连绵不绝。 苏檀与苏柳并肩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二人都穿着厚实的大氅,虽说天气冷,但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倒也不算寒风刺骨。 “姐,你看看你想玩什么,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少年一边这儿瞧瞧,一边那里看看,但最终的归属都是站在他旁边的女子。 苏檀看着他这么一副“豪气冲天”的模样,饶是再沉寂的心绪,也不由得泛起丝丝涟漪。 她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怎么?今夜的消费都由苏公子买单?” 苏柳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但很快,少年便将下巴一抬,得意道,“有何不可,只要是姐能看上的。” 苏檀低低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败家子。” “那赚这么多银子总得花嘛。”苏柳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守财奴,而且,姐……你知道咱们去年一年赚了多少嘛?” 最后一句话,是少年压低声音凑近苏檀耳畔边说的。 苏檀微微一怔,笑了,“多少?” “是咱们过去酒楼五年的一倍。”苏柳语气不无得意。 听到这个数时,苏檀当真有些惊住了。 她知道人间烟火的生意好,但她也没有太注意里面的营收,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好。 果然,做餐饮就是赚钱啊。 苏檀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将这句“现代圣经”念了一遍。 “所以姐,只要你喜欢的,咱们绝对不用在意银子。”苏柳手臂一挥,又一次强调家里不差钱。 “知道了。”苏檀哭笑不得,“先一起去看看吧。” “你还没吃呢。”苏柳皱眉。 他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给他姐弄点什么吃的,前一段日子生病时就没有怎么进食,今日好不容易将人给哄出来。 “那你看看有什么好吃告诉我。”苏檀笑着朝苏柳眨了眨眼睛。 苏柳刚准备说“我哪里知道什么好吃的”,但在看到苏檀眼神的那一刻就不好撒谎了。 好吧,他承认,这两年的上元节他都有悄默默地跑出来玩儿。 所以,还真知道几家还不错的吃食。 “那就汤圆吧?”苏柳想了想,那玩意儿糯叽叽暖乎乎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吃了应该会暖和很多。 “好。”对于苏柳的盛情推荐苏檀欣然应下。 倒不是她敷衍,而是知道这小子本就是嘴刁的。 人间烟火里,能够让他觉得好吃的那些菜式,往往都是热门和招牌。 更有人曾经开玩笑说过,苏家少东家那张嘴,就是人间烟火的活招牌。 果不其然,跟着他来到那汤圆摊子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这汤圆摊子的摊主是一位年纪约末天命之年的男子,虽说客人繁多,但他始终是不疾不徐地忙活着,一碗接着一碗,不快也不慢。 苏檀在苏柳找的地儿坐下,这地方位置少,二人也是与旁人拼的桌儿,那另位一位年轻人看了苏柳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人间烟火的苏少东家吧?” 苏柳被问得有些好奇,“你认得我?” “人间烟火如今这般声名鹊起,有几个年轻人不知道苏少东家啊?”少年感慨了一声,接着又笑道,“你别说,我爹前几日都还说。生子当如孙家儿。” 苏柳一听这话,瞬间就兴奋了,眼神里都带着喜色,美滋滋地就和身旁的人聊了起来。 苏檀就坐在一旁,看他如此兴致勃勃便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许是因为节日的缘故,今夜有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言行举止都似乎比往日里少了几分拘谨。 便是因摩肩接踵互相碰着了,也不用着急忙慌的道歉,只互相点头示意便算是给对方赔了不是。 女子也比往日里放开得多了,十几岁的豆蔻年华,笑声更是如同银铃一般清脆爽朗。 苏檀唇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公子,你的五彩汤圆儿!”直到那摊主将一碗五颜六色的热气腾腾的汤圆送到她的面前,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姐,你快试试。”苏柳在摊主送上汤圆的那一刻干脆利索地收了和旁人的交谈,眼神期待地看着苏檀。 今夜的苏檀着了一身女装,但她一直戴着兜帽,又因夜里的光线昏暗,旁人也没无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这一下将兜帽取下来的那一刻,瞬间让和苏柳交谈的少年看痴了眼。 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蓝色的衣裙,脸上未施粉黛,头上发髻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可即便是如此,却也是他见过最为出众的容貌与气质。 当真是应了那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瘦。 “苏少东家,这位是……”少年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 苏柳这厢正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家姐姐吃完第一口的反馈,陡然间听到耳畔传来这么一句话,顿时觉得不乐意了。 就连方才因交谈甚欢而对少年产生的几分好感,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问问问,问什么问? 不觉得冒昧吗? 苏柳很想直接怼回去,可到底还是没有,只语气淡了不少,“我姐。” 少年眼睛一亮,起身拱手作揖,语气热切,“原来是苏小姐。” 苏檀此刻正吞下一颗汤圆,怪不得苏柳会觉得这家汤圆好吃,的确与时下许多的汤圆有所不同。 如今的汤圆向来是芝麻花生馅儿,但是这里面的该是有一些旁的瓜果,而且汤汁也放了蛋花和酒酿,隐约还有一种桂花的清香。 听到少年的声音,她抬头淡淡一笑,“幸会。” 第260章 戴兔子面具的男人 倒也不是什么很热络的回应方式,在苏檀看来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回答。 就比如他人问:“你吃了吗?” 你总得回一句:“吃了。” 可偏偏,这简单的两个字落在身边的两个少年耳朵里,就都不对味了。 那朝苏檀作揖的少年耳朵瞬间涨得通红,话都有些结巴了,“苏,苏小姐……” 苏柳不耐烦地打断那少年的话,“我姐吃汤圆呢!” 苏什么小姐,话都说不清楚还敢来撩他姐?什么人哪? 少年的语气不算温和,与之前交谈时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便是那少年再如何迟钝也听出了他这话里的不悦。 可即便如此,那少年也没有生气,只是立马坐了下来,“对对对,食不言食不言。” 苏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等到苏檀吃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人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人群,任由那个少年在他们身后追喊只当作没听到。 少年的身法很是灵活,在这人潮汹涌里,明明只比苏檀高了些许,却也将她护得很好。 等彻底听不到那少年声音,看不到他的身影时,苏柳才停了下来,撇了撇嘴,“什么人啊这,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仪廉耻,没看到人都不想搭理他的嘛。” 苏檀好笑地看着苏柳一脸被气住了的模样,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襟,“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何故去生那个气?” 苏柳轻哼了一声,心想之前那个人不就是在香云寺萍水相逢吗? “我没有生气。”苏柳觉得自己不能够被自家姐姐觉得太小气了,“我就是觉得走之前我应该让你换身衣裳的。” 都怪他走得太急了。 “无碍的。”苏檀眨了眨眼睛,“反正回去之后就换了男装,真要有什么,就是要劳烦苏少东家帮你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姐姐给挡回去就是了。” 吃饱了暖和了身子的苏檀也多了几分几分开玩笑的兴致。 苏柳被说得哭笑不得,挠了挠头道,“姐……” 苏檀挑眉:“不乐意?” “那没有。”少年立马摇头,伸手拍了拍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走吧。”苏檀低低一笑,“去前面看看。” 前面似是在摆什么擂台,很是热闹,围了不少人,叫好声即便是隔了老远都能够听到。 姐姐想去苏柳自然不会不应,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莫名的心有余悸,左右看了看,少年道了一声,“姐,我们买个这个吧?” “面具?”苏檀看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其实也不想惹麻烦。 该说不说,这张脸确实还挺有冲击力的,尤其是摆脱了那个人之后,她越发的觉得神清气爽。 得到了认同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檀奔向那摆满了面具的摊子,“姐,你看看你要哪个?” 琳琅满目的面具,各式各样的都有。 苏檀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一只狐狸面具。 “老板,要这个。”她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少年就干脆利落地付了银子。 苏檀:“……” 她要不要告诉少年,她其实还想再看一看?比如,旁边的那只小兔子的她也觉得很可爱。 但一想到苏柳今日这一副“所有的消费由我苏公子买单”的霸气模样,苏檀就歇了这个心思。 她怕苏柳会直接把小兔子面具也给她拿下。 将刚刚买好的面具戴上,只余下一双眼睛和一半的脸在外面,苏檀突然间明白了今夜里那些戴面具的人们眼神里的松弛感从何而来。 确实……可以不用完全做自己了。 “苏柳。”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少年,苏檀从摊子上拿过刚刚看上的兔子面具,“这个给你。” “啊?姐,我不要……”少年一看到那长得一看就很是活泼的兔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苏少东家怎么能沾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苏檀也不说话,就这样将面具拿在手里,静静地看着拒绝自己的少年,然后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三”字还没有念完,少年便又一次付账并且将面具干脆利落地戴上了,“好好好,我戴。” 他真是,最怕自家姐姐这样看着他了…… 苏檀看着少年如今已有几分棱角的脸在兔子面具的掩饰下变得活泼而生动,眼里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想,苏柳应该也能够察觉她方才那样的情绪。 “走罢。”她主动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臂,“等下人多,别走散了。” 这满大街戴兔子面具狐狸面具的,可不止他们姐弟二人。 苏柳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口,“不可能,我……” 话音还没有落下,四周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一群不知从何处出来的孩子纷纷朝人群中冲了过来。 许是被碰到孩子,又怕被孩子撞着,众人忙不迭地让开路。 也就是在这时,苏檀松开了拉住苏柳的手。 等到孩子们过去,苏檀突然发现苏柳不见了。 “苏柳?”苏檀皱眉,轻声唤了他一句。 没有人回应。 苏檀左右看了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就在她准备去找苏柳时,一道戴着兔子面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身影颀长,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整个人像是被一团黑雾包裹,显得格外的沉寂,又十分的落寞。 与那一身黑不同的是,兔子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透着几分红。 苏檀的心莫名的揪紧了一下。 她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走,却不知被哪里出现的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重心不稳,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面栽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黑色的身影稳稳地搀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跌落那道怀抱的那一瞬间,苏檀甚至听到了对方如雷如鼓般的心跳声。 熟悉,却也陌生。 苏檀的眼眶莫名一涩,眼泪不争气就这样落了下来。 毫无征兆,却也无法自控。 第261章 他给她赢了一盏花灯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希望事情朝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就像在某些时刻甘愿做自欺欺人的鸵鸟。 在夜色的掩盖下,苏檀抬手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再次站直身体时,面具下的脸已经恢复了平和。 “多谢各位公子仗义出手。”苏檀福身行礼感谢。 面具男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就在苏檀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姑娘不必客气,路上人多,还是要多加注意。” 苏檀的身体猛地僵在原地。 如果不是因为方才闻到了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及那双怎么都忘不了的眼睛,只凭借这句话她绝对不可能会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萧逐野。 今夜的这个男人,声音里从内到外都似乎透着一股疲倦,宛若那被雨淋湿的稻草,发着毫无生机的霉味。 苏檀嘴角动了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话来回应他,她发现心似乎慌了。 “多谢。”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苏檀终究还是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她想,既然他假装不认识自己,她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在苏檀准备告辞离开时,男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苏檀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却又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再移动。 “姑娘也是来看花灯,猜灯谜的吗?”好在男人只是在苏檀跟前一尺距离处站定,在这拥挤的人潮里,倒也不算太近。 苏檀嘴角抿了抿,说不清的情绪在内心反复翻涌,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在对上男人那双布满了红色血丝的赤色眸子时,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看到苏檀颔首,兔子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扬了扬,他垂了垂眸子,声音似乎比之前清亮了两分,“不知是否有幸,与姑娘结伴同行?” 或许是因为这违背心意的本能着实太过于强迫,苏檀唇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抬起眸子,“你赢到的花灯会给我吗?” 男人觉得,心似乎在此刻跳漏了一拍。 “会。”他回答的毫不犹豫,接着又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赢来。” “那我要那一盏。”苏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抬手指向挂在最高处的那一盏最大的粉色的莲花灯。 “好。”男人依然回答得毫不犹豫。 说罢,他来到苏檀的身边,“走吧。” 男人过来的那一刻,苏檀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可那被很明显被人挡去寒风后安稳,又让她舍不得挪动脚步。 最后二人并肩绕过人群,来到了那台子的最前方。 彼时,那摊子的老板正热火朝天地和游客们介绍规则,他摊子处都摆满了花灯,每个花灯上都有一个灯谜和价格。 游客可以选择前往猜对应的迷题,猜对了便可分文不收将花灯取走,答错了则需要支付相应数额的银两。 看到这种营销方式,苏檀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一个不算大的摊子,却能够在这人潮汹涌车水马龙的上元节形成这般聚拢之势。 那花灯本身并不算贵,只比平素里的稍微提了些许价格,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自然是有大把的人愿意为自己的尝试买单的。 就算是不愿意…… 苏檀看着那不断的将目光朝站在女孩儿身边的男子喊的摊主,眼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 这个摊主,不仅有脑子,还有一双惯会察言观色看透人心的眼睛。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年不风流? 如此一来,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尝试了。 又过了两回,其中一位男子成功猜中将花灯取下,递给了自己身边的女子:另一位虽是回答错误,但也爽快地掏了银子摘了花灯,二人携手满意离去。 苏檀原本还想多看两局,结果却不曾想那老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她看了过去。 “姑娘,可要上台来玩一番?”他笑得像一只人畜无害的狐狸。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苏檀也没有再推辞,“好。” 那老板眼睛一亮,赶忙将身后的花灯亮了出来,“那不知姑娘要的是那一盏花灯,可知道规则?” “我知道。”苏檀点头,纤纤玉指往上一抬,指向最最顶端,“我要那一盏。” 老板顺着苏檀的目光看去,当即愣住,“这,姑娘……这灯王可是我的镇场之宝,得留到最后才玩的。” 苏檀蹙眉,“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老板刚想说没有,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另一道眼神。 原本还因为今夜的生意忙得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僵住了。 要说起来,他也是看出了这两位的穿着打扮绝对是不俗之人才特意问他们的。 毕竟有钱人的钱最是好赚不是? 可偏偏这要什么不行,就要他的灯王? 而且,那公子分明之前瞧着还挺温和的呀,怎的突然变得这般骇人? 老板几乎是打了一个哆嗦,最后深吸一口气道,“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只要姑娘能连续猜对十盏灯,再自行将其取下,便能够获得今夜这盏灯王。” 说完,老板悄默默抬手擦了一下汗,他想,还好自己够急中生智。 “连续十盏还要自行取下?”苏檀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必须得一个人吗?” “姑娘可再挑一人。”老板赶忙回答。 规矩都已经破了,还拘泥什么? 换一句话说,规矩不就是用来破的吗? “你行吗?”苏檀笑着眨了眨眼睛。 男人双眸瞬间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挑衅自己。 他行不行,她会不知道吗? “试试。”但他今夜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檀似乎被他轻飘飘地两个字惊了一下,狐狸面具下的眼神颤了颤,最后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老板道,“好,让我们试试。” 老板嘿嘿一笑,抬手将二人请到了台上,“姑娘公子请。” 第262章 他指向那朵合欢 待得苏檀二人上台,底下便立马传来一阵齐刷刷的鼓掌声。 方才摊主与二人之间的对话是在场之人有目共睹的,这般热闹的事儿,哪里能不跟着凑一凑。 苏檀感受着这瞬间热火朝天的氛围,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声,不论在何时何地,古往今来有一件事情是相通的:只要不是自己的热闹,那就绝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这其实算是一种传承? 苏檀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逗乐了,狐狸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不知何时,男子走到了她的身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专心点儿,要挑花灯了。” 苏檀听闻忙不迭地收敛了笑容。 男人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这句话说快了。 要说起来摊主的生意如此之好,和这些花灯做得好也离不开干系,兔子,猫,龙,马等动物;牡丹、芍药、牵牛等鲜花,各式各样可谓是琳琅满目,精巧至极。 苏檀先来到动物那一片区域,从上到下扫了一圈,眼里突然闪过一抹狡黠,取下了那只长着长耳朵,画着红眼睛的兔子花灯。 男人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抿。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安好心。 “让我看看是什么谜题。”那老板也是个豁达之人,此刻已经从方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从苏檀手里接过花灯。 一看,老板脸上的笑容就更精彩了,将花灯当着众人的面晃了一圈,“诶呦,这个灯谜好呀。” “是什么呀?”有人忍不住催促,“快点读题目。” 老板笑眯眯地看了苏檀二人一眼,“这个灯谜的题目是叫“画楼影里双飞燕”,这是一个字谜。” 该说不说,这是还真会挑,这个字谜今夜已经让最少三个人铩羽而归了,如果这二人猜不出来,那他悬着的心就可以放回肚子了。 “你知道吗?”苏檀听到地第一时间就已经猜出了迷底,但她并不想这么快地说出来,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男人此刻双眉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很快他便低低一笑,“我知道了。” “当真?”苏檀挑眉。 “是。”男人声音也颇为自信。 “那你答吧。”苏檀直接把机会让给对方。 男人看了他一眼,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宠溺,正要开口时,一旁的老板突然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份笔墨,笑容满面地道,“既然二位都已经知晓答案,不如就请二位同时写下这谜底如何?” “你们放心,既然方才已经约定了规则,故而只要有一人写出正确的答案便算你们赢如何?就当是帮我这摊子上多添点儿人气吧?”说到最后,老板的声音已经明显降下去了,甚至带了几分恳求的语气。 苏檀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老板,最后点了点头,“好。” 老板忙不迭地道谢,又让人搬来了两张桌子。 二人来到桌子前,男人朝一旁望了过去,看到了女人眼里毫不掩饰的笑。 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既然她想玩,自己自当奉陪。 很快,二人的字几乎同时写好。 那老板宛若瞬间化身成了一个串场的说书人,言语间竟是让人逗趣不已的话术,说到最后,便将二人的字左右手同时展开。 “居然都是丛字!”这一下,都不用老板将二人纸上的字念出来了,下面的看客们“自告奋勇”的便成了其中一员。 “对了没?”有人问那老板。 老板得到了理想中的效果,笑眯眯地点头,“然也然也,这画楼影里双飞燕,正是丛字,二位可继续猜。” 苏檀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便发现他也正巧朝自己望了过去。 二人目光交织,四目相对,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别开眸子,起身朝花灯处走去。 “这一回,给你挑。”苏檀道。 男人也没有拒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那一堆小动物花灯里摘下一只蜷着尾巴,神色慵懒,半眯着眸子里小狐狸。 “这个吧。”他笑着递给那摊主。 老板伸手接过,忍不住“呦”了一声,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脸,最后嘿嘿一笑。 他没有明说,但是那欲言又止又宛若欲盖弥彰的模样,旁人哪里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于是乎,气氛瞬间被再次拉满。 “快快快,看看是什么谜题?”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第二个谜题是“相思又一年””。老板将谜题揭了下来,“这一次是猜一味药材。” 药材? 苏檀第一反应便是“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 若是红豆,便不会如此直白地诉相思了。 所以这药材指的是…… 苏檀脑海里灵光一现,两个字顿时呼之欲出。 她转头看向男人,发现男人同样又望着了她。 他又猜出来了? 这一下,苏檀倒是有些诧异了。 他这天潢贵胄的皇子,居然还知道这类偏门的知识点? “如何?又是一起写吗?”摊主巴不得二人将这场子炒得越来越热闹。 “一起吧。”苏檀眼里多了几分跃跃欲试,方才第一道谜题萧逐野能够猜到她倒是不觉得如何,但这一个她还真有些好奇,这狗男人是不是在诓她。 而当第二个又是一样的答案从众人嘴里脱口而出时,苏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程度上小看了这个男人。 第三个谜题:“恋人无心却相随,猜一个字。” “变。” …… 第四个谜题:“人人有口却难言。” “吞。” …… 当第九个谜题出现时,苏檀和萧逐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明月”。 现场的氛围在此刻已经变得最为热闹,所有的人都在等这最后一道灯谜,眼神里的热切差点儿将看台都点燃。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檀,唇角弯了弯,“最后一个花灯,你挑吧。”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样一面。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少见多怪,毕竟他之前不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无论她表现出什么样子,那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好。”苏檀也没有推辞,只是她心里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已经猜了九个灯谜了,但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什么,这九个里面竟是有八个要么“谜面”和男女之情有干系,要么就是谜底逃不过“情爱之说”。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眸子闪了闪,伸手取下右上角一朵芍药。 芍药,又名将离。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花灯还没有取下,便被男人按住。 他捏住了那细细的灯杆,声音里似带了三分渴求,“换这个吧。” 他指着那朵合欢。 第263章 我走了,再见 苏檀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有些酥麻,有些痛痒。 她转头,抬眸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那双红色眸子深处的哀求。 明知不该,她还是点了头。 也就是在这一刻,苏檀终于明白,有时候除了身不由己,心也会不由己。 “是什么?”在苏檀拿起那盏合欢花灯的那一刻,身边的男人将头凑了过来,略微嘶哑的嗓音像是一把小勾子,轻轻扯动苏檀的心弦。 苏檀轻呼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字面展开,只见那上面一行整齐的字迹——情心已断倩人离(打一字)。 男子隐在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苏檀手中的字条,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过。 她稍稍后退一步,唇角带笑,眉目如画,“这最后一个,不如让给我如何?” 男子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堵住了。 苏檀也不需要他回答,转头笑着望向观众席,“青字,可对?” 底下的看客们在中途便也开始参与了进来,听到苏檀的询问,不少人也开始琢磨。 有人反应得对,眼睛一亮,“姑娘好生聪慧,正是这青色的青字!” “原来还真是青字啊!啧啧,这两人真是太厉害了。” “可不是,就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什么说不过去?” “你看啊,这花是合欢,这人是佳偶,怎的就最后一个弄了这么一个谜面啊?也不知道弄点儿什么天作之合之类的。” 那人站在前头,声音又亮如洪钟,他一开口,便是四周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便也都纷纷应和起来。 倒也没有说这盏灯挑得不好的,只道这摊主放谜面时不用心。 那摊主听得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心想他就是随手一贴,哪里注意到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可大庭广众之下,他哪里好去反驳引发众怒,最后也只能够笑着告罪,说着“下回一定注意”,接着又说苏檀选了这花灯,还是觉得这样式实在精美。 倒也算是在最后强行给自己挽了个尊。 百姓们也就是趁着兴头上那么一开玩笑,到底也没有要为难掌柜的意思,便很快又起哄让二人赶紧去取最后的战利品。 摊主当即又将目光投向苏檀和她身边的男人,“二位客官,这上面那盏莲花灯,只要二位能够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将它取下来,就属于你们了。” 他说完,便用希冀的眸子看着苏檀,期盼着他们能够给自己一点儿回应,也好让他方才那事儿彻底过去。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今夜一直十分配合的二人,此刻居然同时沉默了。 尤其是那男子,一双眸子似乎在某个时刻失去了神采,既落寞又悲伤。 二人之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寂。 台上台下明明许多人,却也似只余下了他们彼此——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直到苏檀再度开口。 “最后一题是我答的,那盏灯不如就请你帮忙取下来吧,它太高了,我是做不到的。” 男子眯了眯眸子,朝她伸手,“你将这最后一个谜面给我。” 苏檀看了一眼还在手中的字条,“情心已断倩人离”,这还当真是……应景啊。 “给你。”她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将那字条递给男人。 却见下一刻,字条在男人手中化为齑粉。 苏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台下的百姓也有些措手不及,可不等所有的人反应过来,便见台上的身影飞身而起,宛若一道惊鸿,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他手中已有了一盏七彩莲花灯。 “好!” “好!” “好!”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公子好身手!” “快把花灯送给这位娘子!”有人开始起哄。 “对对对!” …… 那摊主原本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帮这人拿根长棍供他取下这花灯,结果还不等转身,这盏他辛辛苦苦忙活了三日才做出来的花灯就已经落入“敌”手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觉得今晚能达到这般效果,其实也不算空手而归了,当即也跟着起哄,“公子,花灯已经取下来了,可是要送给佳人了?” 七彩莲花灯的确十分精美,在这夜里更是泛着光彩夺目璀璨绚烂的光,照亮了台上,也照亮了台上的人。 男子看着站在光影下的人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你想要的,送你。” 苏檀看着灯盏朝自己推了过来,隐在狐狸面具下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那差点儿落下的眼泪给堵了回去。 她轻轻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花灯,朝台下的观众们晃了晃。 人群再度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在这掌声里,苏檀却宛若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没有眼前的嘈杂,唯有手中的光亮旁边的人,还有那句在脑海里盘旋不去的话——你想要的,送你。 苏檀知道这句在旁人耳朵里听起来再稀疏平常不过的话,于他嘴里说出来代表着什么。 可是……萧逐野,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表露身份,她也不可能主动摘下面具,今夜过后,便是再一次的无所交集。 虽然最后一盏彩头已经被人夺下,但许是因方才的热闹,这围观的百姓也没有立马离去,甚至还有一些自告奋勇要去猜猜剩下的灯谜。 摊主见状,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若非还有生意要照顾,他恨不得将离开的二人一路送到街口。 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退出来,周遭的世界便也在瞬息之间变得安静几分,苏檀手里提着花灯,倒是将脚下的路映得十分光亮,二人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 两道身影就这样一路走到街口的尽头,走到一半时,那雪突然下得大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将脚步落下。 直到街角尽头,传来少年喜极而泣的惊呼声。 “姐,姐姐!”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那同样戴着兔子面具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少年,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遗憾。 “我走了。”他抬起手道。 “好。” “花灯拿好。” “嗯。” “再见。” “再见。” 少年飞奔而来时,正好看到那道身影离去的步伐,苏柳气喘吁吁,“姐,那,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认错人了。”苏檀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花灯。 “啊?认错了?”少年撇了撇嘴角,“你怎么能……” “他和你戴着同样的面具,还说他呢,你这是去哪里了?” “哎呀,别说了,姐,我和你说,我遇到了一个戴狐狸面具还跟着穿一样衣服的女子,她可太坏了,我叫她姐,她不反驳也不应我,就让我跟了一路……” “咦,姐,你手里灯哪里来的?怪好看的。” “赢的。” “赢?哪里赢的,我也要!”少年眼里跃跃欲试。 “你赢不到。”苏檀唇角一扬,手指轻轻将花盏一拨。 只见那花灯在旋转下竟徐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芯子。 萤火点点,流光溢彩。 第264章 一家子的疯批 翌日的清晨,万籁俱寂。 太子府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叫骂声彻底震破了宁静。 “萧逐野!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破烂玩意儿!一天天的,你是真的把我当猴耍是吧?” 宁野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这短短一天般无语过,亏他觉得事情有隐情,连夜给他去查明真相,为的就是这能在最后一刻将他给救下。 结果呢? 瞧瞧他都查到了些什么? 好一个除夕之夜谋害皇后;好一个禁足被废啊;萧逐野是真的好啊!他居然连他都瞒! “哎呦,宁公子,你声音小点儿,主子还在里头商议公事呢。”七宝闻讯,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劝人,试图阻止这如同连珠炮般的破口大骂。 “商议公事?”宁野狐气的脸都绿了,“我呸,太子身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公事需要商议的?” 七宝嘴角直抽搐,心想这普天之下也就这位敢这般说自家主子了,哦不,还有一位,不过那位如今不在他家主子身边。 二人正拉扯着,突然从里面出来一道身影,那人身形笔挺,朝门口走来时宛若一道不可撼动的山岳,一下子让宁野狐也怔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人,直到他离开。 “他谁?”待的人的背影都消失了,宁野狐才回过神来。 “走了走了,可以进去了。”可七宝明显不准备回答这话,刚刚拦得有多狠,现在送得就有多勤快。 宁野狐白了他一眼,上下嘴唇一张一闭,“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小子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糊弄人的家伙呢?果然是什么主子带什么人!” 七宝嘴角也直抽抽,心里那是一百个无可奈何,他早就知道这位的嘴向来不留情面,可这事情,他一个随侍哪里知道主子的筹谋啊? 好在宁野狐也没有再过多的与他计较,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里屋,一脸气势汹汹要找人干架的模样。 等见到了面,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兴师问罪,“宫宴那事情,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事情发生?” 萧逐野看起来似乎刚刚看完什么信件,他身后的火盆里还有半张未燃尽的纸条。 他笑了笑,脸上精气神十足,哪里有半点儿像是要被废了的颓然太子。 话更是回答得理直气壮,“嗯。” “为,为什么啊?”宁野狐几乎要被无语到了,“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我记得你上面明明是好的,有问题的是下面啊!” 他实在是气急了,一个没忍住便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萧逐野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宁野狐,注意言辞。” “言辞,注意什么言辞?我注意言辞,你注意什么?”宁野狐怒极反笑,“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来不及告诉你。”萧逐野道。 “来不及……”宁野狐被这句解释给惊住了,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好吧,我承认事急从权,我不在皇城,你要做事情的时候不告诉我没有关系,可是我昨天不是回来了吗?你就不能够同我说清楚你的计划,让我别白跑这么一个晚上?” 天天晚上这样熬,这是把他当鹰呢?会短寿的知不知道? “也来不及。”萧逐野眸子闪了闪。 “这有什么来不及?你赶着干嘛?投胎吗?”宁野狐磨了磨后槽牙,他现在也不怕了,反正这人如今也不是太子了,他难道还不能够骂了? 萧逐野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不远处书案上摆着的两盏花灯。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他怎么能不去陪她? “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逐野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正色。 宁野狐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胸腔的闷气狠狠地吐出,这才觉得稍微舒服几分,“行,算你狠。你先把你到底想做什么和我说一下。” “老二被贬,老大失势,皇后觉得时机到了,想要扶持老四,陛下如今燕云十八飞骑在手,这太子之位本就不愿意给我,所以和皇后一拍即合,我便索性顺水推舟,如了他们的愿。”萧逐野还真就没有瞒着,语气平静地道。 宁野狐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短短的只字片语,里面却有多少的风起云涌,惊心动魄? 他一直都知道萧逐野不讨母亲欢喜,颇让父亲忌惮,可万万没想到为人父母者居然能够算计至此。 “那你就……”宁野狐想想都觉得后怕,“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你会直接没命?” “不会。”萧逐野笑得一脸从容,“母后不会让他杀了我的,她可是后宫中最仁善的女人,是老四心目中最完美的母亲,若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救,这形象今后如何能立得住?” 宁野狐:“……” 这都一家子什么人啊? 疯子,全是疯子。 偏心眼偏成这个样子的娘,连继子都怕是要比他这个亲儿子好过。 “那你辛辛苦苦挣夺了这太子之位,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全部给你母后和四弟做了嫁衣?”宁野狐觉得这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可如今这局势,难道还能够全部把握得住? 第265章 总得让她记得我 对于宁野狐的话,萧逐野只是淡淡一笑,眼里却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冷意。 “你还有什么就赶紧说啊。”宁野狐都要急死了,虽然觉得这个人不可能真把这一切拱手相让,但现在这局势,容不得他不多想的好吧。 “我那二哥,可没有那么容易死心。”萧逐野唇角勾了勾,语气冰冷若刀锋。 宁野狐眼睛瞪大,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他要造反?他哪里来的胆子?” “他什么时候胆子都没有小过。”萧逐野十分了解自己这个二哥,从他离京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这不平静的一日注定会发生。 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会舍得那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 “所以你这是打算离开一段时日,让他们鹬蚌相争,你坐收渔利?”宁野狐嘴角抽搐,“高,实在是高啊。” “这就要看我这二哥的决心,还有我父皇能不能狠心了。”萧逐野转头看向宁野狐。 这件事情发生时他若是在皇城,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届时他那二哥倘若折损在他的手里,便势必会彻底得罪二皇子留在皇城的势力。 倘若是他救驾失败,那便更不必说了,无论最终是谁赢下这局棋,他都只会是这被丢进河里的弃子。 “我明白了。”宁野狐很快也想到了这些,点了点头,“这也算是釜底抽薪请君入瓮,等到此事了结,你再回来便是稳坐高台了。” “此次,也是为了将皇祖父留给我的燕云十八骑召回。”对于他的夸赞,萧逐野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怎么说?”宁野狐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萧逐野当初将燕云十八骑让出去不可能没有留后手。 “虽说皇祖父将他们交给了我,但是父皇从来没有一天不在查明他们的身份,收买他们的心,经此一事,一来我可以知晓他们究竟是哪些人,二来也能看清哪些人还能为我所用。”萧逐野道。 宁野狐听得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这不会是你当初把人交出去的时候,就想到今天了吧?” 人精啊这是! 萧逐野不置可否,“我还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知晓了好友根本没有出事,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宁野狐也终于把心放了回去,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么大的事情,里面怎么能没有他的身影呢? 想来定是要有大事交给他了。 萧逐野看着他道:“我离开皇城的这段时日,还得劳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苏檀。” 宁野狐以为自己听错了,“何事?” 萧逐野唇角顿时抿了起来。 宁野狐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没听错吧?你让我给你看着你的女人?” 萧逐野一本正色地点头,“人间烟火越开越大,去年那事儿虽说已经给了旁人警示作用,但我猜她今年不会止步于此。皇城人员复杂,难免有我思虑不周之处。” 宁野狐听着这些话,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起来,他是不是被猪油蒙蔽了眼睛啊? 就那个苏檀,可不见得心眼子比他少好不好? 一想到和苏檀为数不多,但次次都几乎要气得心梗的接触,宁野狐就忍不住头大。 “你不觉得,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你的照料,就算是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吗?”宁野狐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挑明了。 为了离开他连崖都敢跳的女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 随着宁野狐这句话落下,萧逐野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几分变化。 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算是从前不知道,如今难道还能自欺欺人吗? “不必让她知晓。”但他还是不放心。 “行,我知道了。”宁野狐轻哼一声,摸了摸鼻子,“帮你挡着一些莺莺燕燕是吧?” 萧逐野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倒也不必。” “你这么自信?”这一下轮到宁野狐震惊了。 那女人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开他呢! 萧逐野目光又一次投向屋子里的两盏花灯,脑海里浮现出昨夜她对自己说的那句“再见”。 既是再见,便是还能再见。 既然给他留了念想,那便是她的许诺。 她若是那般轻易动心的女子,他这段时日又怎会过得如此艰难? “行吧,我知道了。”宁野狐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人十有八九这辈子是折在苏檀手里了。 突然间,宁野狐福至心灵,“你你你,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见她了?” 萧逐野扫了他一眼,挑起一盏兔子花灯,“嗯,总得让她记得我。” 宁野狐:嗯? 他就知道这个混账肯定留了后手,否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离开?而且今天这副模样,和他前天回来见到时分明就是判若两人! 就跟被那什么滋润了的花一样。 “对了,你那个毒,真的不再解了吗?”突然,宁野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萧逐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沉默了一会儿道:“无事,顺其自然罢。” 宁野狐原本想说自己最近得到消息,苗疆那边或许还有法子可以解这个蛊虫,但见萧逐野这般,便也歇了开口的心思。 横竖是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待得他真找到了再告诉他也不迟,免得又横生枝节。 二人还说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人过来传旨。 圣旨是从宫里过来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跟在队伍后面的就有不少。 于是乎,圣旨上传了什么内容,不到两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大雍皇城。 “听说了吗?太子被废,但陛下念其剿匪有功,封了他宁王的称号,今天就要前往封地了。” “去封地?他封地在哪儿啊?” “是乾州,那地方可不太好啊,穷乡僻壤,路不好走,山匪也多。” “哎,你们说这太子殿下到底犯了什么事啊,居然突然间不声不响就给废了?” “这皇家的事儿,谁说得清啊。” …… 百姓们议论纷纷,若是往常这皇家的事情也只敢小声讨论,可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很快便成了茶楼酒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人间烟火里,自然也不意外。 苏檀坐在一处角落的位置,听到众人说废太子即将出发去乾州时,顿时微微一怔。 这短短一瞬,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算是放了下去,还是重新提了回来。 昨夜,她以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以为,他会活不成。 第266章 离京,送他 “几位客官。”众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突然见身边多出一道身影。 几个人回头,看到是苏檀时,脸上纷纷扬起笑容,朝她打招呼道:“是苏少东家啊。” “嗯。”苏檀聊小二给几人新添了一壶茶水,“方才闲着无聊,听了不少人说这东宫之事,不知这废太子何时起程呀?” “呦,这苏少东家可就问对人了。”听苏檀问的是东宫之事,其中一人当即就笑了,“我家有人在东宫当差,刚刚回来,说是定的未时,原本府里的人都已经遣散得七七八八了。”有人回答。 未时?苏檀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天色,当即便起身,“多谢。” 未时,应该还来得及。 几人看着苏檀的背影,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有人轻叹了一声,“说起来,苏少东家还和太子殿下有过交道呢,如今废太子倒台,却不知这人间烟火会不会受连累啊……” “说这话,人间烟火也就是闹上府衙那一回才见太子殿下的影儿,之前不都好好的吗?而且那一回不光是太子去了,大皇子不也现身了吗?” “就是,你们啊就是杞人忧天!” “我这不是怕人间烟火倒了,我中意的那几道菜没处吃去了吗,瞧你们一个个的,好似万一真有什么事情,都是被我说的一样。” “没有万一,就放一万个心吧。” “就是!对了,你说你家有人在太子府当差,之前有人说苏家有个女儿是废太子侍妾的事情,真的还是假的啊?” “这个我不知道,我那亲戚前段日子才去当差,说是没见过这号人物。” “也可能是先前被遣散了,娶太子妃那一回不就闹得沸沸扬扬吗?说是遣散了所有的侍妾,连侧妃都不要了。” “对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废太子妃怎么没听到一点儿动静?” “嘘,快别说了,这可是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今天酒钱你付我就告诉你!” “行啊,我付就我付。” …… 苏檀没有再理会酒楼里还有什么风言风语,再找人询问了去乾州的路后,便直接朝皇城外赶去。 回来苏家的这段日子,倒也算过得充实,其中最让她满意的便是彻底学会了骑马。 前世为了能顺利出入各种场合,她倒也去学过一段时间的骑马,但那个时候只是在马场里绕着小跑两圈。 昨夜的雪下得不小,路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苏檀小心翼翼地拉着马缰,控制着身体平衡。 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雾,即便如此,她这一路骑马过来时,后背仍然出了一层薄汗。 出城三里开外便是岔路口,苏檀看了一眼路边的长亭,翻身下马。 因了这岔路口向来有不少亲人朋友前来送来,故而这长亭平日里也会有人摆摊卖酒卖茶。 许是到底这天寒地冻,今日竟是杳无踪迹。 苏檀来到长亭,里面倒也还有摆摊时留下的几张桌椅,只因为无人打理,被堆叠在一起。 她上前拉下两条长凳,又将桌面上飘进来的雪花擦拭干净,最后把从酒楼里带过来的一壶酒取下,安静地等着来人。 其实也没有等多久,她出发时离未时已经不久,很快便看到了一行车队。 虽说是被废了太子之位,但萧逐野并非成了庶人,当今圣上给了他宁王的封号,自然也不可能孤身上路。 苏檀只平静地望着那渐行渐近的车队,没有起身,更没有上前。 她想,自己今天来了这里,便算是送了他一程,他若是看到了,下来了,便可以喝上一碗送行酒。 若是没有看到,不曾停下,那便是命数使然,天意如此。 长亭离大道其实并不远,但若非早已约定好在此送行,常也不会往这处看过来,平白去触那离别的伤感。 但是—— “殿下,那里……好像是檀夫人。”七宝看着长亭里的身影,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他看错了?檀夫人不是恨他家殿下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但是,哪怕是有一丝可能,他还是想叫自家主子看看,万一真的是呢? “是她。”回应他的,是萧逐野毫不犹豫笃定的声音。 萧逐野定定地看着那道坐在长亭下的身影,沉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在七宝开口时,他其实就看到她了。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他望了过去,没有错过。 “停一下。”七宝当即吩咐队伍停下,在原地休整片刻。 既然自家殿下既然说了是那人,那自然是不能够假装没看到的。 萧逐野下车前还整理了一下衣裳。 苏檀见队伍停下,便知道那人是看到了自己,当即将带来的酒倒了两碗。 酒满,人至。 苏檀抬头,主动跟男人打了招呼,“宁王殿下。” “苏姑娘。”听着这称呼,萧逐野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她会知晓,毕竟消息现在在茶楼酒肆传得最快。 而她既然来了,那便表示她所知道的必然不少。 但苏檀听到这句称呼时,心里却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从昨天夜里谁也没有戳破身份的那场重逢开始,不期而遇也好,精心策划也罢,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可真当他这般仿若无事发生,规规矩矩喊出这三个字时,她却做不到让自己心如止水。 “宁王殿下不如叫我苏少东家。”苏檀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男装,“否则会让我觉得,这装扮很是拙劣。”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笑了笑,却是不置可否。 其实她的装扮很好,否则也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便是肤色五官都有做一些修饰,至于其他地方…… 萧逐野目光从那平坦之处一扫而过,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倒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但无论如何,他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不需要假装,亦无需任何修饰,哪怕是闭着眸子,只要她在,他都能够从人群中将她找到。 他于她,太熟悉。 第267章 送君千里 “那便,多谢苏少东家今日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相送。”萧逐野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像是春风拂过草原,荡漾起绿色的涟漪。 明明是漫天飞雪,在这一瞬间却涌起无尽的生意。 苏檀握住酒碗地手指轻轻一颤,再一次将酒推了过去,“宁王殿下,请。”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逐野伸手接过,却没有立马喝,而是凑近鼻尖闻了一下,“苏家的酒?” 苏檀有些诧异他为何会如此问,但又觉得还好他这样问了,当即点了点头,“是,不是烈酒,是梅子酒。”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梅子酒,是好酒。” 可惜,却不是她亲手做的那些小玩意。 “也算不上什么好酒?”苏檀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果酒的度数不高,她还是能够沾几分的,“只是想起了曾经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说法。” 她说罢,抬手抿了一口。 萧逐野双眸微眯,她这是在告诉他,莫要一蹶不振,在她的眼里,自己算得上是个英雄? 想到这儿,方才的那些许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青梅酒入喉,有果子的清香,也有酒水的醇厚,宛若暖阳过境,流水绕溪。 萧逐野情不自禁地又道了一声“好酒”。 他略微转头,看到那拴在长亭上的马,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你这是,自己骑马来的?” 苏檀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脸上露出丝丝笑容,苏檀轻轻“嗯”了一声。 萧逐野平静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却不知,原来她竟连马都会骑…… “从小就会吗?”他拿起桌上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没有。”苏檀摇头,如实道,“就是前段时日才学会的,还不算太稳。” 萧逐野倒酒的手又是一顿,真相竟是如此吗?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再度浮现出宁野狐今日一早说的话,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是小看了她。 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便是成年男子都无法这般迅速的学会骑马,她却做得如此漂亮,还能够一人独自前来送他。 但…… “骑马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要操之过急,等下回去的时候我让一个人送你。”萧逐野又喝了半碗酒。 苏檀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来的时候也是我自己骑过来的。” “苏少东家当真要和我如此客气?我以为你既然来送行了,那你我之间……” “那就有劳宁王殿下了!”苏檀赶忙打断男人的话,生怕他再说下去,会让自己听到不想听到的话来。 “嗯。”萧逐野唇角扬了扬,眼神里却忍不住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到底没有拂了自己的好意;忧的是她用迫不及待打断他的话来清晰地告诉他,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结束了。 二人又喝了一碗酒,时间其实也就差不多了,苏檀正要起身跟萧逐野告别,却听得队伍后面又传来一道疾驰的马蹄声。 苏檀和萧逐野同时回头,便看到一道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打马而来,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路面的雪花随着马蹄形成阵阵冰沙。 来人,竟是邱青儿! “宁王殿下!”似乎是怕队伍随时会起行,少女在看到了队伍后,便一路喊了过来,喊到最后嗓子都明显有了几分沙哑。 在看到萧逐野在长亭里后,少女飞身下马,不敢做一丝停留,几步就冲了过去,“宁王殿下,我有个事情要问你。” 她没有看站在萧逐野身边的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逐野,“你到底把苏檀藏哪里去了?” 声音清脆,语气带着明显质问的意味。 苏檀在旁边眨了眨眼睛,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倒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小姑娘一路疾驰,就为了问她的消息。 “你既然都已经要离开京城了,你就告诉我苏檀在哪里吧?我打听过了,你这去乾州里,没有带女人。”看萧逐野只望着自己并不说话,邱青儿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心虚。 怎么好像有种挖人墙角的罪恶感? 萧逐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不说话,现场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最后还是苏檀主动插入了二人中间,像是一个鬼鬼祟祟的第三者,朝邱青儿轻轻咳嗽一声,“那个,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 邱青儿瞥了一眼苏檀,根本没有从她的装扮里看出任何端倪,“你谁,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檀:“……” “你再看看。”苏檀深吸一口气,将语气放缓。 邱青儿原本还想说无干人等莫要插话,余光处却莫名的觉得某个瞬间有点熟悉。 于是乎,少女将目光渐渐投了过去,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最后瞳孔猛地放大,抬起手,“你你你……” 苏檀笑着将少女的纤纤玉指折下,转头朝萧逐野道:“宁王殿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邱小姐来了,你也不必特意派人送我回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逐野瞧了瞧天色,如今下雪天冷路滑,吹得她喝过酒的脸越发的红润,便也轻轻颔了颔首,“嗯,如此也行,早些回去吧。” 旁边的邱青儿还在瞪大着眼睛,苏檀却无法立马和她解释太多,认真地对萧逐野道:“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她既然来送他了,那便是希望他一切都好,希望来日仍有重逢之时。 至于重逢之后,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那便再看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 但是至少,人该是要遵循本心。 萧逐野唇角扬了扬,向来冷然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显而易见的笑意。 “会的。”他说。 说罢,萧逐野转身飞速朝队伍走去,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黑色的斗篷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儿。 他手指拉住缰绳,转头微微一笑,“回去吧,等我回来。” 苏檀亦勾了勾唇角。 很快,那队伍便在苏檀的目光远去。 有道是,昔我往矣,雨雪霏霏; 却不知,待得归时,能否杨柳依依? 第268章 你不知道吗?他被休了 待得前行的队伍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站在苏檀旁边的少女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挪动,不确定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苏檀?” 苏檀眨了眨眼睛,“怎么?真的没认出来?” 被苏檀这么一问,少女突然红了眼眶,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那个,你家酒楼里新来的那个什么少东家就是你对不对?” “是我。”苏檀点头承认。 “你你你,你怎么这样啊?亏我还以为你已经……”邱青儿咬了咬牙,她以为这个人要么就是已经没了,要么就还被萧逐野控制在手里,害得她这个年都没有过好。 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回家了。 “你干嘛不告诉我一下呀?”少女气得直跺脚。 “你也没说要我告诉你啊?”苏檀有些好笑,以她们之间的情分,应该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邱青儿被她说得一噎,气得瞪了她一眼,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帮自己找补。 难不成她要说…… 一想到某件事情,少女的心顿时又扑通扑通地猛地跳了起来。 苏檀也没有往别的事情上多想,“你过来不是给他送行,只是为了问他我的消息?” “嗯。”邱青儿撇了撇嘴,直言不讳道,“我现在讨厌他。” 讨厌他不讲情分,讨厌他对自己冷情冷意,讨厌他高高在上,但是,却又觉得莫名的有些庆幸。 苏檀听到这直白的几个字,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因为他娶太子妃的时候,把你给……” 伤心的话不用说完,彼此能够听得懂便已经足够。 “这只是其中一件。”邱青儿皱了皱眉,垂下的眉眼里却多了几分轻松,“而且他如今自己也遭到报应了。” 这话一说出来,便可能感受得到邱青儿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 苏檀皱了皱眉头,“自己遭报应了,是怎么回事?” “他也被休了啊。”邱青儿眨了眨眼睛,“齐婉然写了一封和离书给他,陛下还给齐婉然封了一个县主的称号,你不知道这回事吗?” 苏檀整个人愣在原地。 此事,她还真不知道。 怪不得邱青儿方才说他去乾州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带,齐婉然居然给了他一封和离书? 虽说是废太子,可这个时代若是哪个男人收到妻子的和离书都是奇耻大辱吧,但他却只字未提。 “这件事情瞒不住的,我在想他走得那么快,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邱青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追溯自己逝去的青春,“所以一报还一报,我也不恨他了。” 如今,就只剩下纯粹的讨厌。 讨厌为什么当年救她的人会是他。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多年一门心思想要嫁给她,不然她或许就会早早地看到那个人…… 一想到某道身影,邱青儿莫名觉得耳根子都有些发烫,当即催促道,“苏檀,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进城后天都该黑了。” “好,”苏檀轻呼一口气,将桌上带来的东西收拾干净,又将桌椅复原,便和邱青儿一道回了皇城。 还真如邱青儿所言,等到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了,家家户户都已经点燃了烛火。 苏檀见状,也不敢邀请邱青儿一起吃晚饭,让她赶紧回去。 但邱青儿显然不太愿意走,磨蹭了好一会儿,最后让苏檀答应了她明天过来找她才作罢。 苏檀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般热情,但一想到二人之间同在三皇子府,便将它理解成了“拥有同一段经历之人的报团取暖”。 如此一想,倒也说得通。 苏檀离开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和苏柳等人说,只店里的伙计知道她出了门,带了酒,还骑了马。 等到她身影出现在人间烟火门口时,候在门口的几道身影齐齐松了一口气。 “姐,你去哪里啊?”苏柳率性上前,将缰绳从苏檀手里接过,递给旁边的伙计。 “出了一趟城。”苏檀朝苏柳微微一笑,又看向他身边同样面露担忧的秋蝉和小锦鲤,“抱歉,走得有点急,所以没来的及和你们说。” 听到苏檀说道“出城”二字时,苏柳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明显的情绪,但他很快便隐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平安无事回来就好,该用晚膳了。” 其实在苏檀那个点出门时,他就猜测到了自家姐姐去做了什么,他实在弄不明白,此时此刻自家姐姐为何还会愿意去送萧逐野。 可是,她是他的姐姐,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 他只是有些心疼,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儿发现他姐姐其实根本放不下这一切。 “姐,你先喝口茶暖暖身体。”回到屋里,苏柳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苏檀的手里,接着又接过秋蝉刚刚倒好的热茶,一件都不愿意假手于人。 苏檀被他这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的举动给弄得哭笑不得,伸手让他停下,“不是说要准备吃饭了吗?” “姐饿了吗?”苏柳当即拍了一下脑袋,“我忘了,快点,赶紧把饭菜都端上来。” “我不饿。”苏檀连忙拉住少年的胳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知道我今天去做了什么,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以这样的身份送别萧逐野,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清楚的交代。 而今日前往,也不算没有收获,她看到了他的态度。 至于以后会如此,那便看天意。 而另一侧,前往乾州的路上。 “殿下,若是不在这个驿馆休息,今夜便要整夜赶路了。”七宝转身朝已经进了马车的人恭敬道。 “那就休整吧。”萧逐野的声音淡淡地从里面传来,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但是只有七宝明白,自家殿下此刻的心情其实十分的愉悦。 片刻后,身形颀长的男人从马车里下来,黑色的斗篷衬得他那俊美的面容平添三份威严。 无论何时,他其实都是这般矜贵无双。 除了……被拎在手里的那两盏颜色绚烂的,晃晃悠悠的动物花灯。 第269章 完了,芭比Q了 在那次苏檀去给萧逐野送行之后,苏柳便一直担心着自家姐姐的状况。 可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观察,都没有发觉苏檀有哪里不对劲的,甚至比年前时更加平和,他原本想要做的事情也在苏檀的支持下,如火如荼地开始。 而他也再一次发现,原来他这个姐姐的脑海里,竟还有这么多的新奇点子。 事情一忙碌,他便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惊弓之鸟闻风而动,一门心思地扎进新酒楼地运营。 而这新的酒楼,有了人间烟火为依托,便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再度席卷整个大雍皇城。 一开始时,酒楼里还能听到有人茶余饭后说起废太子之事,但过了一阵子,讨论萧逐野的声音便渐渐变得稀疏,新的话题应运而生继而取而代之。 等到三个月过去,众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就连苏柳也彻底地放下了心来。 只是,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总是在她们面前晃悠会更好。 又是一日清晨。 五月的天一日比一日亮的早,日头也明显一天比一天热烈,这天人间烟火刚开门,便迎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柳一看到来人便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又来了?你天天往外面跑,你家里人都不带说一下的吗?” 苏柳觉得自己以前也很是轻松,爹娘除了上学之事并不会过多的干涉,可也没有像这个人这样,天天能够天一亮就出门,天黑了还不回家啊。 而且,还是一个女儿家。 “说什么?”邱青儿瞥了苏柳一眼,唇角扬起,“我祖父最疼我了,他都没有不让我出门,你难道还不让我进?” 苏柳被她说得一噎,后槽牙砸吧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让开身体让人进来。 他知道这人是在说之前有一回他不让她进门的事情。 结果这人竟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银子抛进他怀里,说她过来吃饭又没有不给钱,难不成他开门还不做生意? 苏柳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话自然不能这么说,他纯粹是怀疑这人心怀叵测。 但事实证明,就算是居心叵测,他也没有拒绝这人的余地——谁家做生意的,会不喜欢散财童子啊? “她呢?”邱青儿左右瞅了瞅,一脸理所当然地问道。 “在后厨。”苏柳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哪里,纯粹就是消遣他来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还没有说完,便看到邱青儿已经径直朝后厨走去了。 “你今天怎么也那么早?”苏檀被人从后背一拍,几乎都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邱青儿嘿嘿一笑,“今日我祖父去见老友,顺路正好能把我捎上。” “那你帮我将这些放一旁去。”苏檀点了点头,看着后厨这忙得热火朝天几乎腾不出的手的场景,自然地朝邱青儿吩咐道。 少女点了点头,当即就去帮忙,表情十分自然且平和,仿若早就把这些当成了是自己本来就要做的事情。 等到在后厨帮着忙完,已经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了,她又跟着苏檀一起去用早膳。 “哪天被你祖父知晓你来我们这儿每天都帮着干活,这人间烟火都可能会关门大吉。”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苏檀笑着调侃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 “那肯定不会的,我祖父说我最近明显都圆润了几分,我说这都是你们酒楼的饭菜做得好的功劳。”邱青儿一边将一口面吞下,一边笑眯眯道,“他老人家说哪天得空了,他也要来尝尝味道。” “邱太师若是真来,你可要提前告诉我们。”苏檀笑着摇了摇头。 要说起来,苏家和邱家其实算是有过节的,毕竟当初苏栢被邱远峰抓进邱家,又被他害得丢了科考的机会,最后好不容易重得机会,偏偏还迎来了这样的致命一击,怎么看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苏檀万万没有想到,邱太师居然刚正不阿地直接将邱远峰连同他父母一家,直接给送去了官府。 这倒真是让苏檀大开了眼界,但也算彻底明白邱青儿这敢爱敢恨又风风火火的性子究竟源自于何处了。 “放心,肯定提前说。”邱青儿将碗里的面“吸溜”一下吃完,朝苏檀眨了眨眼睛,“还想来一点。” 少女向来阳光明媚,敢作敢当,但这个时候就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檀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接过她的碗,又给她夹了一筷子,“你还在长身体,吃得比平素里多些很正常。” “嘿嘿,我也觉得。”邱青儿咧嘴一笑,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一边吃一边唇角上扬。 苏檀看得分明,只当作没有看到,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 只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吃瓜居然会有一天直接吃到自己家里。 “哎,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檀拿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抬起眸子看向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似是不经意把这句话问出来的少女。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苏檀眯了眯眸子。 “没怎么啊,想到了就问一下。”邱青儿假装吃面。 苏檀:“……” 她要不要此刻给她拿面镜子照一照?那唇角的笑容简直比AK还难压,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在邱青儿往人间烟火里连续跑了有三天开始,苏檀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似乎正有点儿不对了。 毕竟这小丫头总是会时不时假装不经意地问她一些关于苏柏的消息,一次两次那是巧合,三次四次也可以是偶然,可连着这么多次,便是傻子也知道不对劲。 好在这小姑娘也知道分寸,这些事情只是悄咪咪的在两个人的时候问她,她便也帮她瞒着了。 但既然今天又问了,那苏檀也不可能一直假装不知道,而且这事情若是真有什么,似乎也瞒不了太久了。 “青儿,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苏檀直截了当,主打的一个让人措手不及。 邱青儿整个人瞬间懵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哪,哪有,你在说,说什么啊?” 小姑娘的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 苏檀:完了,芭比Q了。 第270章 这对CP磕起来 就这反应,还问继续问吗? 还需要继续反驳吗? 雷神之锤都不敢这么锤的。 苏檀深吸一口气,“你要不要摸摸你的脸?” 邱青儿当真还就把手摸了上去,“我,你说这种事情,换谁谁不脸红啊?” 被戳破小秘密的小姑娘死鸭子嘴硬,哪里敢随便承认。 她要是说她喜欢她大哥,那这关系得乱成什么样子啊? 可是,她是真的好喜欢他啊。 “这事情要不是真的,你现在可能直接去找鞭子了。”苏檀低低一笑,不打算再逗这个小姑娘。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什么,她和苏柏之间如果互相喜欢就更没有什么了。 她现在怕的就是,这个小姑娘是自己在单相思。 她没有做月老的打算,也没有要成全谁和谁的意思,只是邱青儿算自己如今身边为数不多亲近的人,她不想看有人再暗自神伤。 从萧逐野那里,她已经受过一次伤了。 人这一辈子,又可以被伤害几回呢? “哎呀,你还说……”邱青儿这下是真的要捂住眼睛了,“你,你怎么这样啊?” “你如今没有嫁人,他没有娶妻,我大哥这般俊朗,你喜欢他应该很正常吧?”苏檀眨了眨眼睛,决定自己给小姑娘找个台阶下。 果不其然,听到苏檀这么说,小姑娘都顾不得害羞了,“你,你不觉得奇怪?也不反对?” “奇怪什么?反对什么?”苏檀笑着反问。 “我……”邱青儿被问懵了。 自己喜欢她大哥,她真的不觉得奇怪吗?她可是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了呢。 “但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哥?因为那次在府里,他开口救了你的事情吗?”苏檀回忆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苏柏和小姑娘为数不多的接触也就是哪一次了。 之后还有一回就是在放皇榜那天。 可如果是这样,那到底是感激之情还是爱慕之情,小姑娘就得再分辨一下了。 “不是。”邱青儿赶忙摇头,顿了一下又道,“不止。” 苏檀:“?” 这是还有故事? “哎呀。”邱青儿被苏檀这眼神看得瞬间又害羞了起来,“你别问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什么事情呀?”苏檀眨了眨眼睛,决定要把这个瓜给吃透了。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苏柏啊,她可真想象不到,自己这个端方君子进退有度的兄长,在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五岁的小姑娘的示好是什么模样,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让小姑娘怦然心动的故事。 她今天就是苏吃瓜檀。 苏檀到底是苏檀,邱青儿虽然嘴里说着“害羞”“不说”,但在她连哄带骗的话下,还是让小姑娘将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在书楼里的相遇,苏柏的英雄救美;到三皇子府时救下她的性命;再到她给他送去那些科考的书…… 苏檀吃瓜吃得一边兴奋,一边震惊。 兴奋的是,原来这两个人之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震惊的是自家大哥看起来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居然也会这么体贴细致。 但是…… “你确定以前不认得我大哥?”苏檀眉头微微蹙起。 邱青儿也被问得怔了一下,小姑娘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子,最后笃定摇头,“不认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在她的认知里,苏柏虽是端方君子,但也不会随意出手相助。 尤其是,以邱青儿曾经那张牙舞爪嚣张跋扈的性子。 更何况苏柏对她做的,可超出了某个边界。 这里面,绝对还有瓜,但是这个瓜,她应该得去问另一个瓜主了。 苏檀心里打定了主意,便继续道,“那后来呢,之后我哥不是去了梧州上任了吗?都已经快半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苏檀这句话问出来,邱青儿就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儿,声音都小了几分,“我,我……之前去找过他一次。” 苏檀:“!!!” 她听到了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看到苏檀的表情,邱青儿顿时急了,“我不是专程去找他的,是那回萧逐野成亲,你又被萧逐野囚禁了,我想救你,但是又找不到法子,所以就去找了他。” “梧州那么远,你一个人去的?”苏檀倒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想这个小姑娘一路吃了多少苦。 “哎呀,我马术很好的。”邱青儿扯了扯苏檀的袖子,“没走几天。” 她没有告诉苏檀,自己见到苏柏的那一刻,直接晕了过去,更没有告诉她,自己其实走错了好几次。 可即便是小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苏檀又怎么听不出来里面的分量。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居然有人如此待她。 “这件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说?”苏檀深吸一口气,回握住小姑娘的手。 邱青儿脸又红了,心想这事情怎么能说呢,一说她的心思可不就露馅了吗? “都没有能够救你出来。”邱青儿小声道。 她过去梧州的路上耽误了一段时日,等到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过年了,加上她走之前没有和她祖父说清楚原委,哪里还能够像之前那样随意出入。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多谢。” “我又没有帮上你什么忙。”邱青儿摇头,顿了一下又道,“我要是早知道新出现的苏少东家就是你,肯定早就不担心了。” “那这件事情,算我的错,六月我给你做新的饮子?”苏檀听出了小姑娘话里的愤懑不平,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件事情,当时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真的?那你可不能食言!”邱青儿眼睛一亮,忍不住一把抓住苏檀的胳膊。 “嗯。”苏檀微笑点头。 她知道小姑娘之所以日日过来,除了问苏柏的消息,也确实是小吃货一枚。 “还有一件事情。”苏檀看着邱青儿一脸期待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往她脸上揉了揉,“我大哥下个月会回京述职。” 邱青儿:“真的?” 小姑娘眼睛瞬间瞪大,“你没有骗我?” “嗯,他前些天写了信回来。” “你可以在我家和我们一起等他。” 第271章 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把心事说开,又得到了苏檀认可的小姑娘今日十分欢喜,酒楼里的事情更是做得乐不可支。 苏柳瞧着她那欢快的跟只小鸟雀一样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姐,我看要不咱们新的伙计也不用找了,就她上吧。” “可以啊。”苏檀挑眉,“你给她算工钱就行,只要你请得起太师家的小姐。” 苏柳嘴角一抽,笑得那叫一个狡黠,“那还是算了吧,白工也挺好的。” 苏檀被他后面那句话逗乐了,“你倒是会算。” “那可不。”苏柳凑上前,“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今天怎么那么开心?大哥的事情你和她说了?” “嗯。”苏檀瞥了一眼一脸准备吃瓜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让她给你当嫂嫂怎么样?” 苏柳:“???” “不是,我之前猜的事情是真的??”少年差点儿惊呼出声。 “是。”苏檀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而且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苏柳整个人都震惊住了,他也就是在时不时听到邱青儿嘴里冒出自家大哥的事情时留意了一下,但是那个时候他真的只是猜测啊。 如今被证实了…… 苏柳咽了咽口水,“大哥也喜欢她?” 苏檀想了想,“那得等大哥回来之后才知道了。” 不过她想,以苏柏的性子倘若对邱青儿无意,压根不会做那么多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你先和我说说啊。”少年端了一盘瓜子坐下,这种吃瓜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呢? “这种事情……”苏檀特意抬高音量,看着少年眸子里越发期待的眼神,唇角一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等大哥回来之后,亲自讲给你听吧。” “啊,大哥怎么可能会讲这些事情给我听啊?”苏柳皱眉。 苏檀唇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嗯……那怎么不会的?你可是他兄弟呀!” 小样,他都知道苏柏肯定不会告诉他这些,居然还想在她这儿来吃瓜,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告诉他事情的大概,不过是为了之后多一个人帮苏柏,可不是让他来听八卦的。 苏檀说得诚恳,语气也十分笃定,以至于原本觉得肯定不可能的苏柳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难道,还真的能从他家大哥嘴里听到他和邱青儿之间的故事? 一想到自家大哥说这些事情的模样和场面,苏柳居然隐隐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我觉得这件事情确实得让大哥自己讲才能够绘声绘色。”苏柳最后自己点了点头,一锤定音。 “听大哥书信里的意思,这次回皇都述职之后就不会再回梧州了。”苏柳想起前两天看的信件,眼里多了几分不解,“姐,我之前也跟一些当官的聊过,一般像大哥这种外放的官员,没个三四五载是放不回来的,大哥怎会如此之快?” “许是政绩好吧。”苏檀转头朝外面看去。 当初送苏柏离开时尚且天寒地冻,如今外面已是烈日灼灼。 竟是一眨眼,便是半年过去了…… “这是肯定的!”苏柳附和,“大哥在梧州的事迹都快传到皇城里来了。” 苏檀微微一笑,眸子里却是闪过一抹一晃而过的深邃。 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单一原因所致。 但有些事情,她们一介百姓又如何能去说道? 若是可以,她倒是宁愿自己所猜测的那些都不会实现。 随着苏柏回皇都的日子越来越近,苏家的气氛也明显变得热闹起来。 苏母如今已经甚少去外面的酒楼和铺子里了,苏父在暮春之时得了一场风寒,之后便被家里劝着休养着,也不再像过往去的那么勤,这段时日索性就都放在了苏栢回家的事情上。 家里其实什么都不缺,但二人依旧是忙得不亦乐乎,除了这些,他们还开始做另一件事情——给苏柏物色合适的姑娘。 对于这个,苏檀和苏柳知道的时候都先是一怔,接着齐齐保持了沉默。 倒不是他们不想提前告诉苏父苏母,只是以他们对于苏柏的了解,这件事情他应该是会想亲自说的,旁人说了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家里热热闹闹,酒楼也算是如火如荼,只这一片形势大好之时,一场变故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食有无味,酸甜苦辣咸。 可若想将一道菜的味道发挥到极致,再如今这调料稀缺的时代下,一种名唤香料的东西便难得可贵了。 人间烟火自成立以来,虽然客人接踵而至,但从未出现过任何食材缺少的局面,可这一次却诡异的出现了买不到香料的局面。 苏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断人间烟火的路——他们过往合作的商家均将过往的价格提升了十倍。 可她和苏柳在皇城里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是一句话——不是刻意这么做,实在是如今北疆那边的路运不进来。 再去打听了一番,苏檀也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今大雍的香料一般都依赖于进口,但在今年年初之后,北疆那边似乎就有了什么乱子,曾经会来大雍皇城的北疆商人便也少了许多身影。 苏檀也不是没有出去和那些店家谈,但人家也说得很是在理,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不可能让自己做赔本买卖。 而在看到他们对所有的人,无论是酒楼还是散户都是同一个价后,苏檀也就将有人刻意在针对人间烟火的念头放下了。 但这样一来,香粉的成本着实过高,便是苏檀觉得自己能够负担得起,也不得不开始琢磨解决的法子,毕竟这不是长久之计。 而在她翻阅了整个大雍的地方志之后,便决定南下一趟,直接将南方的香料运回来。 虽说一来一去要一段时日,但比起一直依赖于进口总归是有了一条自己的货源。 苏檀将这个想法告诉苏柳时,少年当即举手附和,更是自告奋勇地说这南下之行他会亲自前往。 结果,话音刚落便被苏檀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只希望,自己听到的那种 第272章 亲自南下 “我什么时候说了让你去?”苏檀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幽幽地看向少年。 她方才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现在说完之后,就更是气定神闲了。 苏柳被她这一反问问得着实有些懵,“啊?不是,姐,你这不让我去让谁去啊?路子若是打通了,今后别说咱们自己家不缺香料,或许还可以赖个香料铺子,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还是得要自己家里人去更合适啊。” “你不会想说让爹去吧?不行不行,爹如今年纪大了,可不能再随便让他出远门。” 苏檀没有说话,苏柳自己就已经在脑海里想完了一整个故事。 苏檀好笑地看着他,该说不说,苏柳的脑子确实好用,她只是说了去寻个香料,他却连以后开香料铺子的念头都已经萌芽了。 但是…… 苏檀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苏柳。 苏柳眨了眨眼睛,突然间福至心灵,嘴角抽了抽,“姐,你不会是想自己去吧?” “不可以吗?”苏檀也眨了眨眼睛。 苏柳:“……” “不是,姐,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你去呢,别说不合适,爹娘也不会同意的,南下这么远,路上要经过多少州啊,山匪什么的……”苏柳一想到这些,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檀听着他把自己说得这一去好像下黄泉似的,愣是没忍住开口打断,“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就多了?”苏柳撇了撇嘴角,他还有好多没有说呢。 “你先听我说完。”苏檀试图安抚这个炸毛的少年,“我定然不会只有自己去,雇一个镖局护送是肯定要的,至于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你是不是忘了,我小时候可是生活在江南的?而且如今人间烟火的形势,你留下才是最合适的。” “无论是从情还是从理来说,我似乎都比你更合适。” 苏柳一开始听的时候还有些明显的浮躁,但听完苏檀这一通猛如虎的分析后,便也沉默了。 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 “姐。”苏柳皱眉,“别说爹娘不会同意你出去,就连大哥都不会放人。” 苏檀眨了眨眼睛,“所以我打算趁着大哥回来之前走,至于爹娘那边就得你帮我瞒着一下了。” “大哥大后天就到了!”苏柳瞪大眼睛。 “那就明天找镖局,后天走。”苏檀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柳:“……” 苏柳嘴角抿了抿,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是不是早就把这一切还有这一套说辞都准备好了,就等我上钩?” 苏檀:“自古深情留不住。” 苏柳:“啥?” 苏檀:“还是套路得人心。” 苏柳瞳孔猛地放大,声音都开始颤抖,“你……” 怎么办?虽然听起来很离谱,可是真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好了。”苏檀一巴掌拍在苏柳的肩膀上,“就这么一言为定了,你不是想知道大哥和邱青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时间和地方都交给你,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就看你自己能挖出来多少了。” 苏柳深吸一口气,几乎要无语凝噎,“姐,你可真是我的姐!” 他都已经可以想象到,到时候他大哥的怒火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在大哥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自家姐姐肯定也知道。 她这一招不过就是来个釜底抽薪,至于这把火会不会将他给烧死,那就看他命硬不硬了。 将刚刚吸进去的气缓缓吐了出来,苏柳认命起身,“我现在给你去找镖局。”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他就不应该为了那么一点儿蝇头小利去答应她,如果是自己一开始就拒绝,哪里还有这后面那么多的事情啊。 他如今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自己亲自去给镖局把关了。 找镖局的事情苏檀自然是放心交给苏柳的,毕竟这少年在人间烟火经营这将近两年,人脉和路子已经远胜于常人。 果不其然,天还没有黑少年就把谈妥的情况告诉了苏檀。 他找的镖局并非是大雍皇城排名第一大的镖局,但里面的镖人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还几乎每个都有下南方的经历。 至于为何不是第一大,只有一个原因——收费高,没有多少人租得起。 但是苏柳绝对不会在这个上面省钱的。 等到姐弟二人回到家中,苏檀便看到苏柳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交涉,说道最后便是—— “檀儿,你既然有你想做的事情,那便去做,只注意安全就是。” “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免得一直在酒楼里操劳,那里面让你弟弟看着就行了。” 苏父苏母你一言我一语,眼里满是爱意。 苏柳听着这话,差点儿就被整破防了。 什么叫做酒楼里面让他操劳就够了?感情他就不是他们最亲爱的崽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够说实话,不仅不行,还得帮着父母亲一起“安慰”自家姐姐。 “对对对,姐姐你就放心去和她们走走看看散散心,酒楼里的事情一切有我呢。”话是这么说,但苏柳看向苏檀的眼神,那里面差点儿凝聚出来一头怨灵。 苏檀笑着朝几人点头,对于苏父苏母的叮嘱都毫无疑问地一一应下,又说等到自家大哥回来的时候,请他们帮忙说一声,莫生她的气。 苏父苏母自然也是让她放心,不必记挂这些事情,还一脸欣慰的感慨“女儿长大了”。 是夜,这一回的苏檀到底没有忍住,回房间时便拉住苏柳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苏柳哼哼两声,“秘密。” 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自己是说她结识了几个朋友,说是要一起去城外的庄子里一起住一段时日呢。 而且,那几个朋友里最主要的就是邱青儿。 毕竟,这个谎话可是等他哥一回来就会露馅的啊。 但是除了这个,他也着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不是? 于是乎,次日一早,在苏家人的送别下,苏檀便启程了。 只她出门时还是坐了马车的,苏柳将她一路送到皇城外,镖局的人已经在长亭等着了。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苏檀竟是有刹那间的恍惚。 是啊,已经半年都过去了…… 第273章 胆识 苏柳雇佣来的镖局确有不少丰富经验,出了梧州城,一行人便由陆路转水路一路往南,路途顺利,倒是比苏檀预料中的要快上三五天。 “苏姑娘,我们还有一天就可以上岸了,你要购置香料的话可以去乾州,惠州,林州。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惠州和乾州的香料更加的丰富一些,我们这靠岸的地儿是惠州,你看要不要就先去惠州,再转去乾州看看。”此次镖局打头的人名唤谭桓,是一个三十来岁,长相敦厚的中年男子,也是这个镖局的当家人之一。 先前在皇城时曾经得到过苏柳的帮忙,为人既忠厚又讲义气,这一路更是没少照顾苏檀,也没有因她是个女子的身份而对她看轻。 苏檀站在船头,江面的风吹来落在脸上,在这燥热的夏日便有种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苏檀敢来,自然也是考察了一番的,大雍的地方志她看了不少,巧合也好,冥冥之中的注定也罢,让她惊喜的是,大雍这个没有在她熟知的历史洪流中出现过的朝代,却有着她熟悉的版图。 而这一路走来,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她也知道谭桓刚刚说的并没有欺骗她。 “谭大哥见多识广,便按照你说的走吧。”苏檀点头应下,“这一路多谢谭大哥的照拂,才能够如此顺利地到达。” “苏姑娘说笑了,我们这都是粗人,虽说知晓怎么走,但着实比不上苏姑娘心细又学识渊博,跟着你这一路啊,咱们这些弟兄也学了不少呢。”谭桓嘿嘿一笑,朝身后其他的人道,“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是,苏姑娘可是我见过最有见识的女子了。”有人大声附和。 “苏姑娘若是身为男儿,去考科举定然高中!”有人跟着回应。 苏檀听着大家一声又一声的夸赞,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心里却很是平静。 这算什么见识呢? 不过是因为搭上一个时代的巨轨罢了。 听着身后的附和声越来越多,谭桓嗤笑一声,让他们赶紧回去准备明日上岸的事宜,转过头道,“苏姑娘,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你的,且不说你一个女儿家敢一个人出这么远的远门,一般的女子怕是都不敢和我们这样的粗人待一块。”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谭桓的表情里明显多了几分复杂。 苏檀挑了挑眉,“我知道谭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既然要做点事情,就不能够瞻前顾后吧。而且苏柳他既然敢选你帮这个忙,那便是把我这个姐姐托付给你,我相信自己的弟弟,自然也相信你。” 她声音不大,说话的速度不急不缓,目光直直地望着眼前的江面,眼底更是平静。 谭桓心中微微一顿,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敬佩,忍不住由衷地道:“苏姑娘好胆识。” 如果之前她表现出来的才学让他惊叹,那么此刻他便是真正的折服。 对于谭桓的夸赞,苏檀倒是有些诧异。 她有胆识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胆识的人,无论是之前在萧逐野的后院,还是这段时间在人间烟火所做的一切,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只是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过得更好又怎么能不用力呢? 顿了一下,苏檀又道:“其实除了这些,我也是愿意相信谭大哥的为人的,走镖最重的便是诚信二字,除非谭大哥不打算管妻儿老小,也不打算继续做这行了,否则你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毕竟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谭大哥放弃这些铤而走险。” 这一番话,算是夸赞也算是敲打,但谭桓听得却觉得十分舒服。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说,活该你们苏家人如今能在皇城风生水起,我先前还纳闷苏柳老弟怎么年纪轻轻便如此能干又有趣,如今看来只怕少不了苏姑娘的教导啊。” 这都能够扯上她?苏檀哑然失笑,“我不比他大几岁,他能够入谭大哥的眼,那是因为你们投缘。” 谭桓感慨地点头:“能认识你们苏家姐弟,我这一趟南下就不算白走,只明日上了岸,我便叫你苏老弟了。” “好。”苏檀笑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难道我现在的装扮不像吗?” 谭桓被问得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像,怎会不像。” 其实苏檀这一路上为了方便都是穿的男装,也就是他们这里面少数几个和苏檀接触过,说过话的镖人知晓她是女儿身,便是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船厢里,秋蝉见二人聊得热火朝天,便拿着披风上前,“外面风大,把衣裳披上吧。” “好。”苏檀笑着接过,伸手系好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道,“谭大哥刚刚有一事说得不对。” “何事?”谭桓怔住。 “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苏檀朝身后的秋蝉微微一笑。 “哈哈哈,抱歉,我忘了。”谭桓摸了摸鼻子,朝秋蝉尴尬一笑。 秋蝉倒是没什么表示,见苏檀把衣服披好,便又转身回了船厢里。 苏檀转头看向她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感激。 其实她本来的确是打算一个人走的,只是没有想到秋蝉居然知晓了此事,还在她换水路之前追了过来。 在看到秋蝉的那一刻,说不惊讶是假的,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来都来了,她难道还能够将人赶回去吗? 只没想到的是,秋蝉倒是说了一句让她哭笑不得的话。 “你走了,打算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你们苏家人的质问吗?” 苏檀知道秋蝉所谓的“质问”绝对不仅仅指的她出门的事情,毕竟苏柏这一回来,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只是…… “那你就把小锦鲤一个人丢下?”苏檀反问。 秋蝉:“她还只是个孩子,你家里人不会为难她。” 苏檀:“???” 好家伙,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还只是个孩子”也能够用在这种地方? 但是该说不说,就好像还挺丝滑? 第274章 去乾州是不是因为他 抵达惠州之时,正值最热的时节。 烈日炎炎,苏檀一上岸便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朝自己袭来,与在皇城时的截然不同。 惠乾林三州,便是所谓的岭南之地,气候炎热又雨水众多,沿海而生,不仅适合多物种生存,而且物产丰饶,许多皇城里没有的物什儿在这里都应有尽有,价格也十分喜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在这个时代,闷热酷暑的气候并不适合人类宜居,更别说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故而这块土地也就成了众人不愿涉足之地,久而久之便越发的地广人稀。 可这,却是她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她前一世的生活,还是原主曾经跟着亲生母亲颠沛流离的日子,对这样的气候都是适应的,但对于秋蝉等人来说,却有些不那么好受。 尤其是秋蝉,一来到这儿便是腹泻加呕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客栈里,苏檀看着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秋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明后天就我自己和谭大哥他们出去吧,你就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一下。” 她猜秋蝉可能是水土不服加中暑,可这人一开始居然还强撑着不告诉她,跟着一起跑了两天。 “我没事,明天就好了。”秋蝉摇头,作势就要坐起来。 “没事也歇一歇吧。”苏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按了下去,“这惠州城里这些日子也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谈生意,不碍事的。” 她知道秋蝉是担心自己,可这样子真再跟着跑,身体哪里熬得住。 “好啦,你就好好歇着吧。”苏檀见她还要开口,赶忙阻止,“你其实也知道,经历了那么多,我并不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菟丝花。” 听到苏檀这么说,秋蝉的神色有刹那间的不自然。 虽然早已经知晓这个看上去柔弱娇气的少女与自己所认知的有了天差地别,可这还是苏檀第一回主动开口和她说这样的话。 不可否认,这样的苏檀很好。 可是她也很怀念以前的那个,在院子里娇憨的,会耍性子的,娇气的女人。 哪怕她心里或许在那个时候也不如表面,可至少不用像如今这般坚强。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只要自己活得肆意欢喜,便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 “乾州,是宁王殿下的地方。”秋蝉抬起眸子道。 苏檀身体一僵,唇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 她眸子闪了闪,尽量让表情自然些,“我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乾州是萧逐野的地盘? “你南下,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他?”秋蝉没有给苏檀逃避的机会,向来平静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压迫的感觉。 苏檀沉默了。 如果说没有一点萧逐野的原因,那是自欺欺人,但她这趟南下也的确不是为了见他。 她当时想的是,乾州她要去,能不能见到萧逐野,便顺其自然吧。 她没有告诉那个人自己南下的消息,但是她知道他即便是远在乾州,若是想得到什么消息依旧易如反掌。 所以在某个程度上,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在于萧逐野想不想。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的行为算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不需要特意去逃避自己的内心。 见苏檀不再说话,秋蝉也就不再逼迫她了,有时候无声便是最好的回答。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明天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袋子荔枝吧。” 苏檀从思绪中回笼,脸上的表情多了丝丝笑意,“去乾州再吃吧,你如今还没有好全,荔枝湿热,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她倒是没有想到,秋蝉居然对荔枝上了瘾。 在皇城时倒也不是没有过,只到底路途遥远,味道绝对不会有眼下的新鲜可口。 可一想那位她十分喜欢的诗人所写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再想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两句诗,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秋蝉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坚持。 “你早些歇着,我也回去了。”苏檀又和秋蝉说了一会儿话,便回了自己的客房。 走到走廊时,苏檀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今夜空气里的湿度远比前几日要重,便是人的呼吸都有种黏腻之感。 苏檀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便敲响了隔壁谭桓的门。 “怎么了?苏老弟。”谭桓打开门,看着是苏檀,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打开的窗子,稍稍挪了挪用身体。 苏檀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只道,“谭大哥,我觉得惠州这几天怕是要变天了,我明日便去把剩下的东西给定下,后日一早便去乾州吧。” “啊?”谭桓像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点头,“行,都听你的。” “是不是谭大哥有别的事情?”苏檀笑了笑,一路南下她都还没有看到谭桓像刚刚那么吃惊的模样。 “没,就是担心苏老弟的货办不完。”谭桓轻轻咳嗽一声道。 “无事,办不完的去乾州办也是一样的。”苏檀听他这么说,便也没有过多的怀疑,“若是被困在惠州就反而不好了。” “你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便安排兄弟们,将惠州的货先送回去。”谭桓点了点头,对于苏檀说天气不好的事情没有丝毫怀疑。 二人达成共识,苏檀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谭桓对着那扇刚刚还没有来得及关上的窗子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又从随身带着的那一笼信鸽里抓出一只,将重新写好的字条装进卷筒给装了进去。 他现在只希望这一前一后两只信鸽,那一位能够看得出来先后顺序。 真若是没弄明白,那也怪不了他了。 谁能够想得到,苏檀的主意会改变的如此之快呢? 是夜,月色沉沉,两只信鸽几乎一前一后地飞进一座府邸里。 府邸宽大庄严,却也十分简单,一看便知主人的心性,唯一有一处,明显透着几分格格不入。 那挂在窗檐上的两只彩色花灯,此刻正随着夜风的吹拂,轻轻摇晃。 第275章 等她来 “主子,怎地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七宝看着屋里的灯火还亮着,不由得进门出声提醒。 这乾州虽物产多样民风淳朴,但奈何位置过于偏远,无论是吏治还是民生都远不如皇都,主子一来到这儿,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明日主子还约了州府要去城西那边瞧瞧的,这总是熬着身子骨怎么吃得消。 “七宝。”就在七宝准备再度出声提醒时,却听得桌案后面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她来了。” “主子说的是……”七宝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檀夫人到了?!” 能够让自家主子露出这般激动欣喜的神情的人,除了檀夫人还能是谁? 七宝隐隐也有些激动。 虽然从檀夫人离开皇都便得知了消息,南下的一路也不断有人送信过来,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谢天谢地,终于把檀夫人盼来了。”七宝在心里朝老天爷好好地感激了一番,心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祈求可算是有了结果。 他就说,檀夫人不会是那般冷血无情的人。 “那,那奴才去收拾一间客房给檀夫人住!”说着,他就要往外面去,这乾州不比皇都,好些东西都没有呢。 只步子还没有迈出房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问,“主子,要收拾客房吗?”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以及深藏其中的古怪。 萧逐野只顿了一下,便明白了七宝的意思,唇角勾了勾,“去吧。” 他都没有想这些,他只想着这人能来,能看到便足够了。 “哎,好嘞。”七宝嘿嘿一笑,倒也不再催着萧逐野歇着了,撒脚丫子就朝外面跑去。 “快快快,把靠近主子旁边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府里要有贵客到。” “啊?今天晚上就要收拾?” “先差不多收拾一下吧,明日便跟着我去外面置办些东西。” …… 怪不得七宝欢喜,这算是他们来到乾州以来,最大的动静了。 随着七宝的吩咐,明明是夜里,宁王府也变得热火朝天起来,饶是萧逐野还在屋里都能听到他风风火火张罗的声音。 萧逐野捏着手里的信,眼底的神色由平静渐渐变得绵绻起来,最后他将那信轻轻贴上了自己的胸口。 似乎这样,他就能更快些见到朝思暮想的她了。 这一夜,苏檀也过得不安稳。 按理说她这些日子白天在外面奔波,晚上都是倒头就睡的,可今夜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她却怎么都没有想过,竟会对自己影响这么大。 一闭上眼睛,便是他离开的时候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和转身离去的背影。 半年的时间,他还好吗? 又或者,他还是之前的他吗? 若是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那么她该做什么? 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头顶的帷幔就像是一张巨网,将她深深网住,无法呼吸…… 翌日,谭桓看到苏檀第一眼时就忍不住皱了眉头,“苏老弟,你昨夜这是没有歇息好?” 苏檀朝他笑了笑,“昨夜屋里进了几只蚊虫,扰到了大半夜,无事,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用谭桓说,她都知道自己今日的脸色有多差。 “哎,要说起来,这南边的蚊虫的确烦人的很,我也是如此,但我一个粗人还能适应,待会儿出门之时,我同客栈掌柜说一说,让他去你房里拿艾草熏一熏。”谭桓一边走一边道。 “好。”对于谭桓的好意,苏檀没有拒绝,她总不能够说自己并非因为这个吧。 今日的采买进行的十分顺利,惠州地偏人少,百姓自然是希望能够把这条北上的路子打通的,故而天还没黑,苏檀便已经把单子上的所有货物购置齐全了。 谭桓和她一起骑马走在大街上,看着身边神色平静目光坚定的人,忍不住感慨道,“苏老弟,越和你相处下来,我就越觉得你和常人不同。” 苏檀此刻的目光追着天边那抹渐行渐远绚烂多彩的落日余晖,听到谭桓的话不由得微微一笑,“谭大哥何出此言?” “很多。”谭桓轻轻呼了一口气,也将目光顺着她看的方向望了过去,“但是我也知晓,这世上能人强者众多,世人也有百态,故而不同其实也并非不同。只是苏老弟身上那种劲儿,和我们太不一样了。” “谭大哥说这句话,那可真是高看我了。”苏檀一开始还听得很是认真,最后却忍不住低低一笑,“你倒不是直接说我执拗来的直白。” “这并非是执拗。”谭桓皱了皱眉头,认真道。“若是执拗,那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可你却不是,你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但也能任尔东西南北风。” “所以比执拗又多了一丝变通?”苏檀眨了眨眼睛。 谭桓怔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老弟,我是个粗人,方才那两句都是我搜肠刮肚想破脑袋才琢磨出来的两句文雅点的说法,结果你这三言两语就让我说不下去了。” 苏檀也跟着笑了,这应该就是另一种把天聊死的表现了。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苏檀有时候也会认真思考,其实归根结底她就是众生里一个有着七情六欲,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谭大哥,明日的乾州之行,还得麻烦你再帮忙引路了。” “这是自然。”谭桓朗声一笑,“能跟着苏老弟走这么一遭,我也很是荣幸。” 翌日,众人将货物清点完毕,又在当地雇了一个镖局,便派了一半的人先行将其运送回去。 苏檀带着秋蝉和谭桓等人再次出发朝乾州而去。 乾州与惠州不过一碑之隔,在临近城门关闭前,一行人终于进了城。 此刻,宁王府。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恭敬行礼,“殿下,苏姑娘她们方才已经进城了。” 萧逐野眼眸一亮,出门的脚步疾驰如风。 第276章 抱歉,我没有忍住 “苏老弟,这乾州城比起惠州城来还是寂寥了些,你看咱们今天夜里就先寻个客栈安顿下来,明日再看看如何?”谭桓看着街市上已经所剩无几的行人,朝苏檀问道。 苏檀也感受到了这里和惠州的不同,虽说寂寥但却也只是人数上的,但街市上的整洁,行人脸上的平静从容却是惠州城比不了的。 “好。”苏檀点了点头,都已经这个点了,便是再繁华她也不可能急着去淌这个热闹。 二人说定,便准备去前方的客栈落脚,谁知还没有出发,便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马蹄阵阵,风声烈烈,在这人数不多,霞光万丈的傍晚显得格外的清晰。 很快,街口的转角处便出现几匹飞驰而来的马,最前方的那一位,玉冠束发黑发飘扬,玉色的锦服身姿如竹,矜贵俊美,就像是那方落凡间的仙人。 苏檀握住马缰的手指瞬间收紧,原本平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在某个瞬间,她毫不怀疑一种可能,这个人撞进了她的心里。 不过须臾,那男人便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几乎没有半分迟疑与犹豫,萧逐野翻身下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早已经在梦中临摹了千万遍。 他大步流星行至她的马前,向来只有俯视旁人的眸子第一次这般扬起。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的眉从最初的紧皱渐渐舒展,最后与身后的夕阳混在一起,用无尽温柔的声音道,“对不起,我没有忍住,知道你要来,便无法不来见你。” 一句话,寥寥数语,却在苏檀的心里,掀起万丈波澜。 高高在上如萧逐野,不仅来了,而且当着这么多的人,和她说对不起…… 此刻人虽不多,可他这动静着实不小,以至于四周的人都停了下来,齐齐地望着他们,一脸的好奇与震惊。 谭桓在一旁看着二人,眸子里闪过一抹感慨,转头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原来苏老弟在这乾州城里还有熟人啊。” “谭大哥,他……”苏檀转头看向谭桓,想说不是却发现这几个字根本说不出来,她和萧逐野又怎么不算熟人呢? 但让他介绍萧逐野的身份,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最简单的便是宁王殿下,可她并不知道是否合适。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动将话接了过来,“多谢谭镖头一路护送,知晓你们要来,已经备好了客房,不如到府上一住。” “哈哈哈,都知道我的身份,想来还真是苏老弟的故人。虽说本不该拒绝,但谭某人在这乾州也有三五好友多年未见,可叙上一叙。”谭桓朗声一笑,朝萧逐野点了点头,转头又对苏檀道,“苏老弟,那我今夜就先去寻访一下旧友,其他人便自行安置一下罢,人生如梦重逢不易,你也和你这位故人好好聚一回。” 说罢,他不等苏檀反应,便朝自己带来的人一挥手,一行人瞬间调转马头,消失在了街巷。 苏檀:“……” 见过跑的快的,却也没有见跑得这么快的。 只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头的瞬间,望着她的男人眸子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待得苏檀重新看过来之后,便又消失不见。 苏檀看着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坦然的男人,轻轻呼了一口气,最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走罢。” 眼下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不是说话的时机。 虽然知晓苏檀既然愿意来乾州便不会不答应自己,但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萧逐野还是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是从心底里生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欢喜。 “坐马车吧。”萧逐野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没有离开的秋蝉,朝身后的七宝点了点头,他是驾了马车来的。 苏檀略微思索,便知晓了男人的用意,到底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拒绝着实有些不近人情。 秋蝉一直待在萧逐野身边,便是半年未见,在萧逐野出现的那一刻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当即率性朝马车走去。 七宝主动上前将秋蝉迎了过来,“秋蝉姐姐,好久不见,一路辛劳。” 他眼里带着重逢喜悦,声音都比平日雀跃了几分。 秋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见秋蝉进了马车,苏檀正准备翻身下马,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苏檀微微一怔,正要说“不必”时,却发现男人右手虎口和手背处多了一道狰狞的痕迹,伤口很新,还没有好全,像是被利器从上到下嚯开。 询问的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手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话,不仅让苏檀怔住了,萧逐野也似乎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 随着刹那间的寂静,萧逐野缓缓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又将左手递了上去,“无事,之前受了一点小伤,不必担心。”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眼神更是平静,甚至在说最后几个字时,还带着些许笑容。 可苏檀发现自己却远做不到如他这般轻松自在。 皇城那样的地方,夺嫡何曾凶险,他都没有像这般受过伤。 心口的压抑如同潮水般在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苏檀深吸了一口气,才努力压抑自己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都受伤了,还扶什么。”她抬了抬下巴,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动作不比男人的拖泥带水。 萧逐野的手,便被这样晾在了半空。 看着在自己身边扬起下巴擦肩而过的女人,萧逐野嘴角轻轻抽了抽。 他要不要告诉她,他只是一只手受伤,而且就算是一只手受伤,也能够毫无费力地接住她? 不远处的七宝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他就说自家主子前段时日受了伤为何不叫大夫,感情是在这儿等着檀夫人心疼? 只是看着效果,确实好像是起到了点儿作用。 但似乎,也没有他想要的那么大? 第277章 他对她低了头 月色沉沉,如弯钩,如白练。 马车行至王府,车轮碾压在地面的声音清晰明了,像是在丈量某种距离,车里的人一路无声。 “姑娘,到了。”马车停下,七宝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听到这句话时,苏檀和秋蝉几乎同时间愣了一下。 “姑娘?”见里面没有动静,七宝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他声音平静,但其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紧张。 他出门前就问了主子,届时见到人后,他该如何称呼苏檀,按他的想法便是照过往那般唤,谁知主子却说不必,叫“苏姑娘”就好。 就这三个字,听得他都直打哆嗦。 多生疏见外啊。 他不晓得主子心里打什么算盘,但既然主子吩咐了,他便也只能照做,只求主子心里是有所计较和筹谋罢,免得好不容易见着面了,又弄得一身的不愉快。 “我来。”就在七宝准备叫第三声时,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与此同时车帘也被人从里面掀开。 刹那间四目相对。 “乾州今日白天下了雨,地面湿滑。”萧逐野声色如常,像是在解释为何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伸出来的是没有受伤的左手。 苏檀垂眸看了眼地面,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将手搭在了萧逐野的手腕上,借着他的力量下了马车。 只到了地面,就立马松开。 “走罢,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对于这“用完就丢”的行为,萧逐野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悦的表情,神色平静地就像是天边的朗月。 秋蝉也跟着下了马车,看着前方二人的身影,眸子闪了闪,“你方才那个称呼?” 走在一旁的七宝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秋蝉姐姐,这是称呼是殿下说的,可是檀……苏姑娘听了不开心?” “没有。”秋蝉转头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说什么,只是……到底有些奇怪。 “其实我很纳闷,殿下为何要让我这样唤。”七宝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沮丧,这叫习惯了的称呼哪里那么容易改得了啊。 “主子的事情,我怎么知道?”秋蝉乜了他一眼,“照做就是了。” 她或许能够感受到一些。 但希望是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他们是为了有一个重新的开始吧。 七宝愣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还是秋蝉姐姐通透,我知道了。” 苏檀在踏进这所谓的“宁王府”后,便感受到了与曾经的“三皇子府”截然不同的氛围。 若说曾经的三皇子热闹,那么这宁王府便可以用寂静来形容;若说三皇子府里十步一景的布置甚是豪奢,那么此处便散发着一种破败的气息。 这般一对比,似乎三皇子府才是“人住的”地方。 可偏偏,苏檀却觉得有种莫名的心安。 “舟车劳顿,本该先让你们先沐浴更衣的,但时候不早了,便先用晚膳罢。”将人带到膳厅,萧逐野朝身边的苏檀道。 苏檀正打量着屋子里简单的布置,听到这句话当即转头看他。 她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诧异。 这个男人,是在就自己的行为和她解释自己背后的用意吗? 再一回想,似乎从今日重逢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都在和她说明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不像曾经那个说一不二,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三皇子,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暖心。 “没关系。”苏檀摇头,对方都说道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回应,就没有礼貌了,“都一样的。” “那就好。”萧逐野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今日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苏檀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又一次晃神了。 但男人似没有察觉到什么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到饭桌旁,“落座罢。” 看着对方一脸沉稳的模样,苏檀在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饭桌上,萧逐野将殷勤表现得恰到好处。 “宁王殿下是不是准备得过于丰盛了?”苏檀看着桌面上从凉菜到主菜再到点心不低于十道菜的规格,忍不住轻轻感慨了一声。 “知晓你要来,便准备了一些乾州的特色,也不知你吃得惯不惯,就多备了一些。”萧逐野倒是十分坦然。 顿了一下,又道,“是有些多,你先看看哪些不爱吃的,明日便让厨子撤了就是。” 苏檀听着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明白之后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居然和她玩文字游戏? “看看哪些爱吃,明日就上这些吧。”苏檀不得不纠正他故意偏离重心的话,“或者让秋蝉和七宝一起坐下来吃。” 不然,明日的结果必然又是一大桌子。 “哎,姑娘,我们也有准备晚膳的。”七宝一听这话,赶忙摇头,“还有,我们准备的是秋蝉姐姐爱吃的。” 七宝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了。 天杀的,他方才画蛇添足地加后面那句话作甚? 这不是让主子难堪吧? 可这样的氛围下,他怎么能不紧张呢? 好在萧逐野并不生气,甚至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按照苏姑娘说的做罢。” 七宝看着那个笑,只觉得莫名的心底发寒,赶忙朝秋蝉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行礼告退,溜之大吉。 苏檀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两个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是故意要把七宝拉下水的,谁能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呢? 不过…… 看着桌上的饭菜,苏檀眼里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这个人嘴上说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但是十道菜里面差不多有九道菜,都是她这一路过来曾经说过味道不错的。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吗? 狗男人,怎么又开始演上了呢?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却不得不承认,狗男人这一次演的,没有让她觉得反感。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还有点儿欢喜。 这种情绪压抑了六个月之久,以至于是这般的清晰,让人想要隐藏却无法隐藏,更无法欺骗。 第278章 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二人用完晚膳,萧逐野便起身带苏檀回房休息。 他没有进苏檀的房间,“这些天你就住这里吧,院子是七宝盯着收拾的,大可以放心。” 苏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双手负在身后,半个身子浸染在屋里的光亮中,半个身子落在夜晚的黑暗里,说着最正经的话。 “好。”苏檀微微一笑,“多谢宁王殿下的精心准备。” “秋蝉的房间就在一旁,还安排了两个这里的侍女和她一起。”萧逐野又道。 苏檀点了点头,确实够体贴入微了。 “还有……我的房间在那边,你若是有什么,也可以直接找我。”萧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朝斜对面的房间指去。 七宝的安排,到底还是用了心的。 说是客房,却是萧逐野院子里的客房。 不管怎么样,他不可能真就将人安排到宁王府的客房里去,不然他怕这人一走,他也得跟着收拾包袱走人。 对于这句话,苏檀倒是没有丝毫意外,表情也很是平静,“宁王殿下也早些休息。” “好。”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说完,便将身体后撤了一步,原本只有一半在黑暗里的身体,彻底落在了黑暗里。 说是黑暗,却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屋里的光,如练的月,将这个夜照的七分朦胧。 苏檀不得不承认,在男人身体后退的短短一刹那,某个瞬间她的心跳都漏了一下,脑海里几乎抑制不住想要拉他进来的冲动。 但,最后一丝理智尚存。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低下头,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的刹那,苏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费尽千难万险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池子。 与此同时,一行泪从眼眶处滑落。 眼泪打在地面的刹那,萧逐野正准备转身的步子随即一顿。 他手指紧握,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最后还是缓缓松开。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咯吱”声。 萧逐野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身。 房门开的不算大,像是少女小心翼翼打开的心扉,五分试探,五分娇羞。 苏檀看着那脸上带着明显错愕神情的男人,“你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夜风在二人之间轻拂,扬起些许发丝,苏檀眯了眯眸子,唇角渐渐勾起一丝弧度。 于是乎那双明明压抑着惊涛骇浪,却不得不假装平静的眸子里终于变了。 “是。”他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渴求,短短一个字的时间,脚步已经重新回到了光亮与黑暗的交界处。 紧接着,踏步而进,房门关闭。 此刻七宝还带着吃完晚饭的秋蝉在宁王府逛着,秋蝉说要回去照顾苏檀,却被他阻止。 “秋蝉姐姐,我觉得这个时候咱们就不掺和了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委屈,“万一没有揣摩好主子的心思,我就真的完了。” 秋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疑问,“你们对我们一路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七宝:“!” 啊这,这压力咋给到他来了? “秋蝉姐姐。”七宝轻轻咳嗽一声,脸上露出讪讪的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呀,但是主子对檀夫人的心你是知道的。” 此刻没人,他也就不怕重新把这个称呼拿出来说了。 秋蝉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能够想得通。” “我倒是觉得,主子和檀夫人都想通了不少。”七宝想了想,表情也多了几分复杂,“跟着主子来这里这大半年,着实过的不容易。” 另一边,苏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将刚刚倒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接着自己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既然把人叫了过来,该说的话就得说清楚。 苏檀摩挲着茶杯上的兰花,眼神幽幽,“我这一路上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嗯。”萧逐野回答得很是坦荡,“从你离开皇都的那一刻开始。” 苏檀:“……” 果然如此。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着你。”萧逐野又道,“只是你一人出门,我无法不担心。” 苏檀轻笑一声,“所以谭桓是你的人?” 对于苏檀会将目标怀疑到谭桓的头上,萧逐野并不觉得意外,“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 既然决定坦诚,那么可以让她知晓的,便没有必要瞒着。 苏檀想,自己其实应该是生气的,但听到男人平和的声音,那些许不适感便落了下来,“差一点就逃过了。” “是今日到了乾州后发现的?”萧逐野挑了挑眉。 苏檀摇头,“不是,我一直知道谭桓带了信鸽,之前都是一天少一只,我以为是他要和镖局传递消息,直到出发乾州的那一日,少了两只。” 毕竟谭桓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先是有刹那间的愣怔,接着不禁哑然失笑,“百密一疏,倒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这般细小甚微之事,常人哪里会发现得了?也就只有她,一如既往地心细如发。 “这句话却不知道是不是在夸我了。”苏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若是常人,她该也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但是那个人是萧逐野啊,无所不用其极的萧逐野,她又怎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所以说,世事无绝对,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萧逐野难得听到她这般真情实意又俏皮的话,却也明白她会这样说便是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感到不满。 “以后这些事情,我会先和你说。”萧逐野正色道。 前提是,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否则,他只能出此下策。 对于萧逐野的承诺,苏檀并没有回应,谁都明白,真到了那个地步,有些事情做了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是,要一个态度罢了。 垂了垂眸子,苏檀突然抬起头,“萧逐野,你是笃定我此行一定会来乾州吗?” 第279章 思念如疾风 从“宁王殿下”到“萧逐野”,虽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上的改变,可落在萧逐野的耳朵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旁人若是叫宁王殿下,或是畏惧,或是尊敬;若是叫萧逐野,那便是不敬与轻视。 可偏偏,这人是苏檀。 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将他拿捏得狠狠的小女人。 在她的嘴里,宁王殿下才是是疏远,是淡漠;而萧逐野,则是娇嗔,却也是亲近。 他强忍住内心的雀跃,深吸一口气,“若是你不来乾州,我会去送你一程。” 他不想再骗她去说那些云淡风轻不痛不痒的话,他就是想见她,倘若她不来乾州,他不会强求,但是就想他离京时那样,他可以去送她离开。 苏檀看着他坦荡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就咽了回去,最后嗤笑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萧逐野心里一紧,正要询问时,只听得对方道,“就像我当时去送你的那一次,便是有再多的龃龉,也会想要去看一眼罢。” 萧逐野猛地站起身来,“檀儿,我……” “萧逐野,一路南下,隔万水千山,我来了,你是也来了,这便是不是代表,今后你我之间再也不会有欺骗,有隐瞒。”苏檀看着那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眸子,心里压抑的情绪再也抵挡不住。 所爱如长风,长风骤起,铺天盖地。 恨了便是恨了,爱了也是爱了。 恨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活得稀里糊涂,爱也同样如此。 人生在世,最难的就是欺骗自己,最难做的是不欺骗自己。 便让她坦坦荡荡一回,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 不悔,不怨。 苏檀等着萧逐野告诉自己他的回答,却在顷刻间被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男人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她拥进怀里,身体似在轻轻颤抖,苏檀的脸贴在那宽阔的胸膛,不出意外地听到了那一声又一声节奏絮乱的跳动。 “檀儿,我……我和你承诺,我以后不会再也欺骗,我不会再骗你分毫,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萧逐野的唇擦过苏檀的耳廓,近乎在她耳边呢喃。 苏檀理解萧逐野的激动,却终究还是不得不拍了拍他的背,“萧逐野,你先放开我。” 萧逐野摇头,“不放。” 他怎么舍得放手?他害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她就不见了。 苏檀:“……” “我有点喘不过气儿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声音都带了几分虚弱。 萧逐野如梦初醒,赶忙松开了手,像是一个毛头小子般左看右看,“抱歉,若儿……我太激动了,有没有弄疼你?” 苏檀缓缓“呼”了一声,笑着乜了他一眼,“我没事,你这不都已经松开了嘛。” 萧逐野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着实有些过激,见她这般眉目灿灿,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不含算计,没有计较。 苏檀望过去,恰好便看到萧逐野眉目清朗,温柔和煦的模样,她眸子轻轻一颤,心里似有种奇怪的电流划过。 她一直都知道萧逐野有一副好看的足以蛊惑人心的皮囊,她也曾经被他所迷惑过,至少在做那事的时候,她就一直安慰自己,这人的身材样貌如此,也不算太吃亏。 毕竟,这样的人总比七老八十,满面横肉要好得多。 但在此之前,或许是她刻意忽略,又或许是她不愿意承认,他也会露出这般轻松明朗,宛若三月朝阳,不带半点儿算计的笑容。 以至于她差点儿忘记了,眼前之人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少年郎。 “笑什么。”只觉得自己要被溺进去的苏檀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开心。”萧逐野想了想,直白地告诉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欢喜。” 苏檀又是一怔,脸上竟是腾一下红了。 她不是没有听过萧逐野说情话,可那些话,在此刻比起来都显得黯淡无光。 “堂堂宁王殿下,也会说这些小女儿家的词嘛。”苏檀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你会笑话我吗?”萧逐野凑了凑身体,朝苏檀眨了眨眼睛。 这个人…… 苏檀深吸一口气,别扭地将头偏了偏,到底还是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会。” 就像他说的,既然已经决定敞开心扉,那便少些欺骗,多些坦然。 可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两个字刚刚说完,萧逐野的下一个问题便又接踵而至。 萧逐野:“那你喜欢听吗?” 苏檀嘴角轻轻一抽,脸上的绯红更浓郁了。 她咬了咬牙,瞪了萧逐野一眼。 这一眼,含羞带怯,似嗔非怒。 萧逐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打蛇上棍,将身体又往前贴了贴:“檀儿,你喜欢听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上苏檀的脸颊,让她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这个男人,怎么好不了一时半会,就又开始狗了呢? “你明知故问。”她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气急败坏。 萧逐野终于忍不住,又一次将人揽入怀中,只这一次他却没有紧紧地抱着她,而是以额抵额,四目相对,眼神缠绵。 “檀儿,我很欢喜。”他轻声呢喃,诉说着自己内心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思念,如瀑布般断不了的爱恋。 苏檀心脏轻轻一颤,终于轻声开口,“萧逐野,我也很欢喜。” 直白的话语,不带任何修饰,却比任何时候听到过的华丽辞藻要涤荡人心,宛若清泉过山涧,带着一路落下的五彩花瓣,奔向那无尽的美好。 耳畔是自己以为再也听不到的话,拥着的是失而复得的人,萧逐野唇角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如果能够将这个人静静拥在怀里,那么所谓的苦难与波折,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他也终于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并非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他这辈子除了算计,还能够去做点别的事情。 爱一个人,护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差。 “檀儿,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谢谢你愿意重新回来;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欢喜温暖。 院子里,七宝和秋蝉看着苏檀房间里的光亮,二人的眼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点点晶莹。 第280章 怎么没睡在一起 次日清晨,天光破晓。 当萧逐野从自己房间出来时,七宝也正好伸着懒腰从侧门出来。 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又望了望斜对面还紧闭的门,下意识地就开口询问,“主子,你不是……” 话说道一半,便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七宝嘴角一抽,暗骂自己兴奋过了头,差点儿忘了收一收,赶忙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可嘴上不问,心里却还是有疑问的—— 怎么就没有在对面歇着呢?明明他回房的时候,殿下还没有回来啊。 于是乎这个清晨,七宝无论看什么东西,眼神都好像多了几分狗狗祟祟。 将七宝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七宝对于萧逐野投来一个眼神就直到要做什么,萧逐野自然也不会直到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只不过…… 想起昨天夜里苏檀最后还是让他回自己房间的情形,萧逐野只能笑着对自己说——虽然无法同床共枕,但也不算十分遗憾。 于苏檀而言,偶尔的疾风骤雨穷追不舍可行,但长久之道必然是进退有度徐徐图之。 很快,对面的房间传来声音,萧逐野唇角一扬,便快步朝对面走去。 苏檀甫一打开门,便对上了一张带着明媚笑容,矜贵俊朗的脸。 “檀儿,早。”萧逐野道。 苏檀被他这一声问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儿就条件反射地将房门给关上了。 不是,老天爷谁懂啊?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突然间这样,搁谁顶得住? 但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欢喜是藏不住的,苏檀唇角微微上扬,“殿下早。” 又成了殿下?萧逐野眉头一挑,正要说什么,却见苏檀将目光投向了他旁边站着的,一脸好奇的七宝。 于是乎,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的萧逐野轻轻咳嗽一声。 七宝吓了一跳,赶忙转头询问:“殿下可是有哪里不适?” 他想,该不会是昨夜在对面的房间里待久了着了风寒吧? 萧逐野:“……” 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如此贴心。 “无事。”悄悄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苏檀,萧逐野快步朝她走过去,“走罢,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好。”苏檀哪里会没看到这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点头。 该说不说,七宝还真是个活宝。 许是苏檀说了一声,今日的早餐倒是没有像昨天夜里那般铺张浪费,但明显也不简单。 精致的摆盘,少量多样,色香味俱全不由得让人胃口大开。 突然,苏檀想到一句话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逐野抬起头,“檀儿笑什么。” 苏檀原本没有打算说下去,但见萧逐野问得认真,便眨了眨眼睛道,“不知道殿下在乾州可有听过一句话。” 萧逐野:“什么话。” “什么都吃。”苏檀唇角扬了扬。 抱歉,她真的没有在地域歧视或者玩梗,相反她觉得二十一世纪这片区域的百姓能将任何东西都摆上桌,也是一种奇迹。 但就是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所以她才会有此一想。 若是从古代就有,那么同质化的惠州乾州这带地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何为,什么都吃?”萧逐野一时被问住了。 苏檀想了想,“那应该就是没有。” 当然,也可以是这个男人不知道。 但是没有关系,横竖她还有时间,可以自己去一探究竟。 按照原本计划,苏檀今日要和谭桓汇合去采买物品的,她也没有做多少耽搁,用完早膳就准备出门。 看着转身就要回屋里换衣裳,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留恋的人,萧逐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就没有一点儿打算跟他多待一会儿或者叫他一起出门? 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萧逐野的眉头皱起,右手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七宝就站在他身边,自然是瞧见了自家主子的动作,当即心领神会地咳嗽一声,拔高音量,“殿下,你这手大夫说必须得包扎了,否则怕是会感染炎症。” 彼时,苏檀已经一只脚踏出了房门,听到这句话后,便又顿住步子折了回去。 萧逐野蹙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一旁的七宝站着像是一只小鹌鹑,“无事,一点儿小伤做什么大动干戈,别让檀儿……” 苏檀瞥了他一眼,目光又缓缓地落在他的右手虎口处,“别让我什么?我昨天就看到了。” 说完,她又看向七宝,“这手大夫可开了药?” 七宝心想,得,押对宝了,估摸这个月的赏银都能多上几两。 有了动力的七宝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洪亮了起来,“大夫开了药,但殿下他这段时日一直在外整治乾州的商贾,便没有太上心。” 说道后面,七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一句话时,他还还有模有样的瞥了萧逐野一眼,就像是生怕对方责罚他“戳穿”了他的窗户纸似的。 萧逐野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赶忙趁热打铁,“檀儿,我……哎,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你赶紧去忙吧。” 苏檀看了看七宝,又看了看萧逐野,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疑惑的是他怎就这么巧,可偏偏那伤口又是真实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苏檀叹了一口气,转头询问七宝,“大夫开的药有外敷的吗?” 好吧,不管是真是假,她确实被拿捏住了。 “有有有。”七宝忙不迭回答,“除了外敷的,还有内服的。” 苏檀点头,“你吩咐人将内服的药煎好,再把外敷的药拿过来,我给殿下包扎一下。” 七宝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点头,“哎,好!”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出去交代了。 果然,还是自家主子有招数啊! 不过这也得是要另一人心软才行,否则若是像在皇城时,别说手受伤了,他毫不怀疑就算自家殿下心口被扎刀子了,都换不回檀夫人一个回头的眼神。 所以啊,到底是今非昔比了,自家殿下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咯…… 第281章 他的改变 待得苏檀从七宝手中接过药,便看到萧逐野已经老神在在地坐好,将手搁在了桌子上等着她了。 苏檀乜了他一眼,一边准备一边开口,“你该不会是特意等着我的吧?” 她可没忘记昨天重逢时,男人抬起手时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我都没有看到檀儿,怎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萧逐野赶忙否认,“若是真落下了什么病根,岂非得不偿失,也就是这几日公务多了些……”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可能承认的,毕竟他也没有说谎,只有没有一点点是因为苏檀的成分在,那就只有自己知晓了。 “好了,我也没说你真如何。”苏檀瞥了男人一眼,“这是怎么受的伤?” 将伤口上完药后再包扎,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而且他发现,这般矜贵的一个人,来了乾州之后,倒是有了不少变化。 也就是昨日已经夜深了没有看的太仔细,今日再一瞧,男人虽然没有瘦,但明显黑了不少。 这个年代,萧逐野自然是不可能去“美黑”的。 “路过一处农舍,看着一个孩子钻进自家搭的棚子里去玩儿,那棚子不稳,我便搭了一下手。”萧逐野道。 苏檀听得微微一怔,倒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 他们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生来便是金枝玉叶,将权势看得重于一切,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踩着普通人的鲜血上位便已经难得可贵,他居然会开始在意民间疾苦。 “怎么了?不开心吗?”见苏檀没有说话,萧逐野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若是觉得不好,以后我不做了就是。” “不。”苏檀当即拉住他的袖子,正色道,“比起何不食肉糜,或者心中只有权势地位可望而不可即的太子,这样会下了凡尘为生民计的宁王殿下,会更让人喜欢。” 在这个世上,茕茕独立,她从来不敢奢求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更没有想着要打破这个世界的法则。 但萧逐野不同,只要他愿意去做点儿什么,哪怕无法改变所有,但至少在他治理下的百姓,能活得更加自在快活,秩序井然。 萧逐野虽然觉得苏檀会心疼自己,但却也没有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为生民计吗? 这便是为生民计? 他皇祖父也提醒过他,为一国之君当要为生民计,为万世谋,但是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高堂之上方能做的事情,所以从未低头看过这些。 哪怕是帮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顺手为之。 可她却这般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小事也是为生民计? 明明和自己过往的认知背道相驰,但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不想反驳,甚至他回想起自己将那个孩子救出来时,看到他父母喜极而泣将他拥入怀中得那一刻,手上的伤口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所以,他其实是认同苏檀的说法的,甚至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做了一些事情。 只不过,缺一个契机明悟罢了。 而恰好,苏檀就是那个契机。 “檀儿,谢谢你。”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由衷地感激。 他眼神澄澈,没有掺杂半点虚情假意,就像是春雨洗涤过的大地,绿芽从土壤里冒出,无尽生机。 苏檀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 虽然话说了出来,但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其实并不对萧逐野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个人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久而久之的思维模式哪里能够这般轻易被改变?更何况她方才的那番话,若是一个不好听,那便以下犯上。 所以当发现萧逐野真听进去了,再一联想到男人曾经的性子时,她如何能不震惊诧异? 或许,是她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吧。 或许,他比她所想像中的其实好上许多。 想到这儿,苏檀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不要感谢我,手受伤的事情还没有过呢,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为上,毕竟……” 说道这儿,苏檀微微一顿,没有再说下去了。 萧逐野的瞳孔也微微缩了缩,他嘴角动了动,却颇为默契地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今天可要我陪你一同去?” 没有说的话,其实心知肚明。 苏檀不可能一直留在乾州。 “你去干嘛?”苏檀也像是忘了刚刚说了什么似的,轻嗤一声,“堂堂宁王殿下,在乾州城里横着走的大人物,你跟我去,人家这生意还做不做?” “与你一般,乔装打扮一番如何?”萧逐野不死心,虽是重逢,但其实每一日都是离别在即,他哪里舍得。 “你就在家里歇着吧,手也没有好全呢。”苏檀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道,“更何况你这模样,便是乔装打扮,那也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说着,苏檀还伸手按住萧逐野的肩膀,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最后郑重其事地点头。 她全身心都放在了“证实”自己的话上面,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方才的动作让她离萧逐野已经不过须臾,二人之间的呼吸悄无声息的纠缠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的人儿,萧逐野瞳孔缩了缩,喉咙处滚了滚,强忍住将人儿一把拥进怀里的冲动,嘴角抿了抿,“不去也可以。” “嗯?”苏檀挑眉,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哑然失笑,“有条件?” 萧逐野倒是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坦坦荡荡地点头,“你亲我一下。” 苏檀:“……” 狗男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只话锋转到了这儿,苏檀也就意识到了二人此刻的姿势多么的暧昧,当即就要起身,却在最后一刻被人紧扣住了腰身。 跌进怀抱的刹那,那滚烫的吻也紧随而来,带着灼灼的热情,似要毁天灭地。 苏檀一开始还想躲,可哪里挣脱得了,二人相处甚久,萧逐野早就知晓如何在这方面拿捏怀里的人儿。 一时间,便是说不尽的春光葳蕤,数不清的晓看红湿处。 第282章 狗男人不守信用 待得苏檀再出门时,虽然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不对劲,可那红润微肿的唇瓣,却有种说不出的欲盖弥彰。 “苏姑娘。”出门时七宝看到苏檀脚步匆匆,自己喊她都不带停留的,当即忧心地朝屋里看去。 结果便看到自家殿下一脸餍足地站在屋檐下,眼神黏糊糊地落在远去的背影身上,像是要把人点燃。 “殿下,苏姑娘这是……”七宝有些不知所措地上前。 “无事。”彼时人的身影正好消失不见,萧逐野转头看了他一眼,“苏姑娘……” 七宝心尖一颤,“檀夫人!” 萧逐野沉吟了片刻,轻轻哼了一声,“罢了,还是按照原先的叫吧。” 横竖,她该有个别的身份。 “是。”七宝越发的不明就里,但眼下明显不是追问的时机,回头看了一眼道,“殿下今日可要出门?” “嗯。”萧逐野毫不犹豫地点头。 七宝心想,果然如此,自家这殿下哪里是会乖乖待在府里的性子,没跟着一起出门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可不等他把这番话在心里琢磨完,便听到对方说,“本就邀了乾州府衙去巡查剩下那条街的铺子,不能食言。” 七宝:“……” 行吧,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人家府衙也得听你的。 只是,他打赌这巡查的路上,他一定能碰到檀夫人! 苏檀这边和谭桓汇合,谭桓热切地和她打招呼,“苏老弟,昨夜睡得好吗?” “多谢谭大哥关怀。”苏檀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又淡定,“能够住宁王府,自然是比住客栈好的。” 虽然已经知道了谭桓其实是萧逐野的人,但她也没有打算戳穿这层窗户纸,有的事情能维持原本,便不如假装无事发生。 “哈哈哈,那自然是的,尤其是他乡遇故知。”谭桓一本正经地道,那耿直的模样,分明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 苏檀低低一笑,点了点头,“走吧,今日就辛苦谭大哥再陪我逛逛这乾州城了。” “应该的。”谭桓豪爽一笑,“驾!” 二人的马飞驰而过,冲破夏日的重重热浪。 午时,苏檀和谭桓进了一家酒楼,谭桓跟伙计点好饭菜后,又要了一张帕子擦汗。 “苏老弟,不是我说,怎感觉这天比在惠州时热上不少。”谭桓擦干净脸,又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苏檀点了点头,“的确热上不少。” 不是谭桓一个人的错觉,是的确如此。 天气闷得让人心慌,在外面走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都足以让人汗流浃背。 “还好碰到了这家酒楼。”谭桓点头,正要将帕子还给伙计,身后突然传来了酒楼掌柜殷切的声音。 “徐大人这边请,今日怎的有空来我们祥福酒楼啦。”掌柜地在前面躬身引路,语气那叫一个热情。 “今日正好到你们这条街。”那徐大人声音厚重,让人听不出喜怒,“出门在外,不必声张,你去忙你的吧,不必跟着了,按照我方才说的上菜就行。” “哎,好,我先送你们进雅间。”虽然话虽如此,但酒楼掌柜哪里敢轻易怠慢了这地方父母官。 尤其是,他知道这阵子府衙在肃清一些存在不正当往来,欺行霸市的商铺,虽然他觉得自己算得上“清白”,但哪里敢不恭恭敬敬呀。 苏檀原本没有留意一旁的动静,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徐大人,不如我们就坐这里吧。”男人声音低沉又清冽。 “啊,坐这?”徐大人抬脚要往里面走的步子一顿,看着那已经停下脚步的男人,当即点头,“好,那便坐这儿吧。” 说罢,就吩咐让掌柜的把菜直接送到这边来。 掌柜点头应下,忙不迭地去准备。 徐大人左右瞧了瞧,语气恭敬,“公子请。” “徐大人客气。”男子笑了笑,当即坐了下来。 苏檀后背顿时一紧。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男人后背的气息。 狗男人,不是答应了她今日不出门的吗?怎么还出门了?而且是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说好的以后坦诚相待,狗男人这是一点都不守信用! “公子选的此处,前方可观食客百态,右边可看街景人气,的确是比密不透风的雅间好多了。”徐大人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 男人伸手接过,语气不咸不淡,不疾不徐,身体又不准痕迹地往后贴了贴,“徐大人谬赞。” 他其实没有什么想法,无非就是因为她在这儿,他想靠着她坐下罢了。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谭桓一脸平和地像是没有发现对面的二人,张罗着苏檀动筷子。 苏檀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位置往前挪了挪,努力静下心来吃午饭。 可无论怎么样,事实证明她都无法忽略身后的动静,只要男人略微一抬手,她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腰间似有股风被带动。 谭桓吃饭速度快,等他吃完发现对面的人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筷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苏老弟,你这不吃点不行啊,咱们下午还得继续跑呢。” 苏檀眯了眯眸子,放下手中的筷子,“谭大哥,今日下午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 “啊?”谭桓怔住,“为……” “为什么”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不等所有的人反应,一场倾盆大雨轰然落下。 雨下的突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以至于酒楼里也瞬间传满了大家惊讶的声音。 谭桓先是怔了一会儿,望着那雨帘一会儿,接着转头看向苏檀,竖了个大拇指,“苏老弟,你当真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啊,这天气确实该回去歇着了。” 苏檀:“……” 她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刚刚压根没有注意天气? 虽然她也早就感觉到天气不太对劲了。 “那就等这场雨下完,咱们就回去吧。”谭桓端起茶抿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感慨,“在皇城可难得看到这么大的雨。” 苏檀眯了眯眸子,心里莫名发慌。 其实,这一带地区也很少出现这样突如其来让人如此猝不及防的大雨吧? 第283章 狗男人不要脸了 苏檀最后是和萧逐野一起回去的。 雨势太大,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酒楼里,但陆陆续续的就有各府的家丁过来接人。 徐大人自然是府衙的人来接他,他原本想让萧逐野与他一道,他先将人送回王府再回府衙,却被萧逐野摆手拒绝。 “不必了,徐大人自行归去便是,雨势太大,且小心脚下。”萧逐野语气客气,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大雨打雷,若是无事也早些归家去。” 徐大人赶忙摆手,又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起身离去,只离开时看着萧逐野的眼神都是带着几分感激。 苏檀就坐在二人身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想这男人如今是越发的会拿捏人心了,知道怎么样能让人家更感激涕零。 只她这番话刚在心里打了圈,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事情办完了吗?” 男人问得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半点儿在这儿“偶遇”的尴尬。 苏檀瞥了他一眼,想假装不认识,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那便同我一道回去?”萧逐野接着询问。 不等苏檀回答,对面的谭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宁王殿下!方才居然没瞧见,抱歉抱歉!我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将苏老弟送回去呢,这下感情好,你们倒可以一同回去。” 苏檀:她怎么没有发现谭桓居然这么会演戏呢?还真是没有一点儿担心被戳穿的风险。 萧逐野朝谭桓微微一笑,“我也是方才才发现二位的,若是不介意,不如一起去我府上坐坐,届时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住的地儿不远,一脚的功夫事儿。”谭桓一边摆手拒绝,一边心想这是什么章程,难不成演上瘾了? 好在萧逐野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朝苏檀微微一笑,“吃好了吗?” 苏檀嘴角抿了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外面雨大,她也不好在这个事情上矫情,待得七宝过来接人,便和谭桓告了别。 外面的雨势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得打在身上都能够感觉到些许痛感,却也终于将这连着多日的闷热给冲淡了些许。 苏檀进了马车,看着男人笑着坐在自己对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出门的吗?” 一边说,苏檀一边去看他的右手,果不其然早上包扎的绷带不仅又沾染了血迹,还被雨水打湿了——狗男人上马车的时候好像还用手给她挡了一下雨。 “昨日便已经和府衙的徐大人约好了,毕竟是一方父母官,看的又是百姓生计,不好爽约。今日早上忘了和你说,是我的不是,和你道歉。”萧逐野的态度十分诚恳。 苏檀被他这乖乖的态度弄得一噎,想起曾经这个男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如今被赶到这儿,只怕也是心里难受,当即也就软了几分语气。 只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那又这么熟悉,也选到了一处酒楼?” 苏檀不信,事情真有这么巧。 “酒楼是徐大人选的,他爱吃这家酒楼的红烧鳜鱼。”萧逐野眨了眨眼睛,“若说相遇在此,那也只能说是檀儿也会挑位置。” 苏檀:“……” 不愧是萧逐野啊,神他喵的这个时候还能输送一波彩虹屁。 马车外的七宝也几乎被自家主子这回答给弄麻了,这样的“胡言乱语”他也是头一回听到,多新鲜啊! 但是该说不说,还挺有趣! 唇角勾了勾,七宝手中的鞭子一扬,“驾!” 马蹄哒哒,溅起水花一朵朵,雨水渐渐在天边形成一道由雾气组成的帘帐。 “你那手给我看看。”没有再纠结男人的出现,苏檀朝他的右手皱了皱眉头。 萧逐野唇角一扬,言听计从。 “先拆了吧。”苏檀看了一会儿,便打算先把绷带拆了,毕竟沾了水弄不好就会感染。 “听你的。”萧逐野点头。 苏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萧逐野:“你摇头作甚?” 苏檀将拆好的纱布放置一旁,又拿干净的帕子给他轻轻地擦拭干净,“你就不怕我其实是来害你的?” “不怕。”萧逐野眨了眨眼睛,“你若是害我,那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檀:“……” “嘶!”萧逐野嘴角一抽,看着那陡然间狠狠按在自己伤口上的帕子,“檀儿,痛……” 苏檀轻哼一声,“知道痛就少花言巧语。” 狗男人,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我这不是知道你不会嘛。”萧逐野见苏檀并没有真的生气,脸上又开始得意洋洋起来,“怎么啦?怕我真出事啊?” 苏檀没好气乜了他一眼,她算是发现了,这人的矜持撑不过不了一天,狗男人的性子倒是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 “害你做什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破落王爷,我何必呢?”苏檀故意道,“因为这样一个人而犯了律法铁条,岂不是得不偿失?” 萧逐野哪里会听不出来这人刻意的语气,脸上的笑容更甚,“是啊,所以这样的人只能够用来怜惜了。” 苏檀:“……” 这个人当真是脸都不要了是吧? 她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这还是第一回苏檀对萧逐野说这样的话,原本以为狗男人多少会有些不高兴,谁知他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若是因此能和心爱之人重归于好,这张脸不要也罢。” 苏檀深吸一口气,终于在萧逐野锲而不舍的丢弃底线下卸甲投降。 很快,马车便到了宁王府,二人进屋时,苏檀只觉得这雨下得似乎越发的大了。 待到傍晚,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像是要将整个天幕都盖下来一般。 “感觉不太对。”苏檀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 “什么不对?”萧逐野闻声过来。 “按照过往的文献记录,这惠州乾州二地在夏日之时向来是雨水急而快,鲜少会有这么绵绵不断似春雨的景象。”苏檀皱着眉道,她觉得自己还是说得保守了。 “你是觉得有什么吗?”萧逐野表情变得正色起来,也抬头看天。 苏檀眯了眯眸子,“我担心海面是刮了飓风。” 第284章 遭灾 事实证明,苏檀的猜测并没有错。 是夜,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府衙的徐大人连夜冒雨前来宁王府求见萧逐野。 萧逐野披衣而起,让七宝先将人带去书房,苏檀听到动静后,犹豫了一下,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二人几乎同时出门,萧逐野见她跟着过来,也没有多说,只伸手帮她将略微有些散乱的衣襟整理好了,便快步朝书房方向走去,苏檀跟在他身后的位置一同进了书房。 徐大人早已经心急如焚,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宛若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一见萧逐野出现,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行礼,“宁王殿下,出大事了。”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徐大人不必多礼,可是这雨水之事?” 他将人扶将起来,徐大人正要开口,便发现书房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殿下,这位是……”徐大人皱眉看着苏檀。 虽然事态紧急,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听的,而且这位似乎瞧着还是个女子。 早听闻这位殿下生性风流潇洒肆意,但来了乾州与他接触后,他却发现此人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堪,甚至还能与他一道做上一些曾经他想做却迟迟无法完成之事。 但这个时候,可不是胡闹的当头啊…… “她于气候之变有一些知晓,你不必顾忌。”萧逐野转头看了苏檀一眼,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别站在门口那儿了,过来吧。” 听到萧逐野这么说,二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徐大人是惊讶,没想到这宁王府里,便是一个女子都能有这般本事,当即感慨道,“是下官眼拙了,还请殿下和这位姑娘莫怪。” 苏檀神色复杂地看了萧逐野一眼,接着对徐大人作了一揖,“徐大人,我姓苏,因行事方便,在外是以男儿装扮,今日咱们见过面的。” 徐大人听到苏檀这么一说,当即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今日在酒楼的那位兄弟,我说怪不得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公子博学多才,徐某钦佩。” 见对方一本正经地叫她“公子”,苏檀便知道对方并非是一个迂腐之人,笑着点了点头,“算不得精通气候之学,只能看能否略尽绵薄之力。” 她哪里有萧逐野说得那么厉害,正要说起来,她肯定是比不过这地方专门勘探气候的官员,只不过是她比他们如今所知更加先进的知识存在了脑海里罢了,也只能从其他方面看看能否提供助力了。 而且……比似这些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萧逐野对她的介绍。 不是以任何与他有关的身份说明,而是让她以自己所能产生的价值存在于这一小方天地间。 在某个刹那,苏檀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变化,至少他在内心没有将自己当成他的附属品。 徐大人知晓清楚后,便没有再多做耽搁,赶忙将自己知晓的情况说了一遍,果然与苏檀所猜测的一样—— 海面上刮了飓风,所有外出的渔船因此船毁人亡,除此之外暴雨不断,恐有房屋倒塌,山体滑坡的风险。 “殿下,若是不尽快采取行动,下官担心将会出现更大的天灾人祸啊!”徐大人叹了一口气。 苏檀听着对方的话,脸色越来越凝重,脑海里飞速地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知识,第一反应就是转移,赶紧把地势较低的百姓们转移到安全的区域! “水位大概还有多久会到危险峰值?”顾不得等萧逐野回答,苏檀脱口而出道,“得赶在水位危险值之前,将地址低,房屋不牢固的村子里的百姓转移。”苏檀深吸一口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洪水滔天,百姓们流离失所的场景。 徐大人被她这么一说,弄得有些发怔,这些词他闻所未闻,但很奇怪他居然听懂了对方所说。 “苏兄弟说得对,是要尽快转移。”徐大人立马点头,接着又道,“只是不知道你说的这危险水位是何意?” 苏檀正想着自己经过的乾州城内的地形,被徐大人这么一问也有刹那间的愣怔,反问道,“你不知道水位值吗?” 徐大人摇头。 苏檀沉默了一下,心想自己这个词可能有些太学术话了,这位父母官不见得听得明白,或许换一个精通这方面气候的人就可以平等对话。 “那海上有飓风之事,是何人告知徐大人的?”苏檀问。 徐大人道,“出海有人传了信件回来。” 苏檀猛地怔住,“你是说,是因为出海的人临死之前把信件传了出来,方才知晓这海上有飓风,会有灾难降临?” “是啊。”徐大人点头,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解,他不知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苏檀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无人专门做这块的监察?” 徐大人茫然摇头,“无人。” 苏檀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表情凝重地看向萧逐野,若是这样,怕是事情不好办了。 她原本以为徐大人之所以会这么快来,是因为乾州这些地方的官府有专门的人负责这块的监测。 但如今听着,只怕是一切都不尽如人意。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苏檀将胸口里的闷气缓缓吐出,“徐大人你准备如何做?” 他既然来找了萧逐野,便必然是有求于他,先前还是救灾疏通百姓要紧,至于别的,都可以后续再看。 “哦哦。”徐大人应了两声,朝苏檀抱歉地拱手,“殿下,苏公子所言,下官深以为然,下官前来也是为了疏通百姓之事。” “你要本王如何做?”萧逐野朝苏檀轻轻点了点头。 “过往也曾做过此事,但尤其官府人手有限,百姓思想陈腐不愿离开村子,此事难以成功。下官斗胆,恳请殿下施以援手,请乾州守备军与府衙一同劝离百姓,免百姓灾祸之苦。”徐大人说道最后,掀开衣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随着他这一跪,书房里彻底陷入了一片沉寂。 谁都知道,萧逐野如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乾州守备军又哪里是他能随意调动的? 此事一做,轻则是僭越狂悖,重则被扣上谋逆之罪! 第285章 陪他疯一次 “萧逐野。”苏檀下意识地抓住了萧逐野的手,顾不得徐大人还在,她叫了他的名字。 萧逐野回头看向她,三个字之后二人都没有再说别的,但彼此相望的眼神却足够说明所有。 苏檀没有叫他宁王殿下,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希望这个人能放下自己的身份去想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许多时候是因为所处的位置让我们不得不去做出违心之事,许久之后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寻不到来路,找不到最初的自己,甚至变成了自己厌恶的模样。 更有甚者,因一时选择错误而让自己陷入万丈深渊,继而陷入无尽的悔恨,恼怒之中,怨天尤人事事痛苦。 她不想让萧逐野成为那样的人。 在皇城里,他们已经有了太多的身不由己,而如今,她期盼这个人若是要做什么,那一定是因为他想做什么,而非是被身份所奴役,被欲望而驱使。 而她,只要他做了遵从本心的选择,无论是什么,她都会站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面对一起疯。 “我知。”萧逐野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朝她投去一个清浅的笑。 他知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的选择。 “我会去一趟防备军的军营。”萧逐野转头看向徐大人,声音平静却若有千钧之力,“既是为百姓,便当有所为。” “殿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愿意吗?”徐大人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萧逐野。 萧逐野嗤笑一声,“徐大人走这一趟,不也是如此吗?” 徐大人瞳孔微微一颤,最后再度向萧逐野行了一个大礼,“下官代乾州百姓,谢过宁王殿下。” “起来吧。”萧逐野一把将人扶起,转头看向苏檀,“我听你方才之言,该是有些想法,你可愿意随徐大人一同去府衙?” 苏檀知道他这是要立马启程去守城军那边,沉吟了一下,“那我在府衙等你。” 萧逐野以为自己顶多会听到对方答应的话,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他扬了扬唇角,伸手抚了抚苏檀的秀发,“好,等我。” 字字无牵挂,却又无一不是牵挂。 徐大人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此行会如此顺利,直到上了回府衙的马车都还在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才想起这马车里除了自己还多了一个人,转头定定地看了苏檀好一会儿,最后拱手一揖,“多谢姑娘。” 顿了一下又道,“本官知晓姑娘若是让常人知晓身份会有诸多不便,故而下了马车之后便会再唤姑娘为公子。” 他只是想告诉眼前这个女子,他不会因为她是女子便看轻她,只是接下来的话,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苏檀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微微一笑道,“徐大人为国为民,你想说的我大致明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无论男子还是女子,若于家国危难之时能挺身而出,又何必拘泥于身份男女?” 徐大人听到苏檀这么一番话,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讷讷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姑娘大才,姑娘大才啊!” 怪不得能够让宁王殿下如此看重!这样的女子,世间哪个男子能不为之驻足? 他也明白,今夜之所以能比他预想中的顺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眼前这位女子。 苏檀看着徐大人欢喜的模样,却忍不住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比起他的激动,她更多的是担忧与无奈。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的大了,打在马车上就像是豆子落在绷紧的布上,密密麻麻滴滴答答,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苏檀将车窗稍稍抬起,刚准备朝外面望去,便被那扑面而来的雨雾给逼得不得不放下窗子。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能透着这水幕看到地面上那在夜色下反光的一处处。 即便是官道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积水了,至于地势低洼的村庄农户此时是怎么样一番境况便可想而知。 苏檀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不由得祈求萧逐野那边的动作可以快一些。 “徐大人,城里可有能安置百姓的场所?”等不及回到府衙再沟通了,苏檀转头问道。 “乾州城有一处大的祠堂,是修来给乾州百姓举行祭天大典之用,那里有一些可用来休息之处,地势较高,可供一百人使用。”徐大人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想法,听到苏檀询问便立马脱口而出。 苏檀点头,“那就这里安置两百人,如今要搬迁的村子算下来大致有多少人?” 这句话一出,徐大人表情说了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全部安置,怕是有两百到三百户之间,算一户五人,也最少会有一千人要安置。” 苏檀听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一千人!祠堂才能容纳两百人,便是让每户大人带着孩子一同住进去,也最多能容纳五百人!” 她方才听到两百三百户时还觉得该大差不差,但是她忘记了这个时代,百姓们通常是祖孙三代住在一处。 再加上这生下来一个人便是劳动力的思维,徐大人算一户五人,已经是保守了。 如果要往最大化来算,只怕这人还得加一倍! 一想到近乎两千人无处安置的场景,苏檀莫名有种心里发凉。 两千百姓,足够引起一城的暴动! 如果没有妥善安置,那么他们在灾难中便很难存活,而在这次灾难过后,面对满目疮痍的家园,便很有可能成为流民,甚至落草为寇!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城之乱,一国之乱往往就是从这些地方开始的! 苏檀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眸子里隐隐的闪过一抹坚定。 无论是她从小生活在这样一片土地上,还是如今因为这里有萧逐野,她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将这场灾难降低至最小。 苏檀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大人可还有想到别的地儿?” “府衙或许也可以安置百人。”徐大人沉默了一下,咬牙道,“还有我府邸,挤挤可以再容纳五十人。” 他想,大不了就让家里人两个三个挤一挤。 苏檀听出了徐大人的为难,若是可以,宁王府自然也可以贡献出来,但这却还是远远不够! 或许…… “徐大人,我想到了一处或将可行。”苏檀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窗外,这一次她没有顾及雨水拍打在脸上。 第286章 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苏姑娘请说!”徐大人眼睛都亮了。 其实在宁王府的时候,他就也开始在内心焦灼此事,将百姓们从原本住的地方转移出来是一件大事,可如何将他们安置则是另一件更大的事情! 毕竟他不可能让所有的百姓来到乾州城里淋雨。 可他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说了,他更怕自己说了之后,那一位会有更多的顾虑,原本答应好的事情也就此反悔。 如今听到苏檀的话,怎能不欢喜激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不得马车的高度,起身朝苏檀弯腰作揖,“若姑娘能解此燃眉之急,姑娘与王爷对乾州百姓便是再造之恩。” 苏檀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让这已近乎天命之年的老大人如此对待,当即也跟着起身,“徐大人言重了,徐大人心系百姓,苏檀自当尽绵薄之力,只是这法子,还需要徐大人出面才行。” “无妨,只要有让百姓们有安身之所,便是豁出我这张老脸去都行。”徐大人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大义凛然。 苏檀点了点头,当即拍了拍马车车壁让其停下,接着将车窗推开,“徐大人请看。” 此时,马车正停在一座装潢华美的酒楼前,徐大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们今日午时还在用膳的酒楼? “苏姑娘的意思是,让百姓们去住酒楼?”徐大人也不是迂腐愚笨之人,当即明白了苏檀的意思。 “是。”苏檀点头。 “不行不行,村子里的百姓大多家境贫寒,这舍家逃命只怕更是身无分文,这酒楼哪里是他们能住得起的?”徐大人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酒楼确实是好去处,但法子似乎并非是好法子。 苏檀点了点头,“徐大人说得不错,百姓的确身无分文,可这个时候若是还要百姓自己出银子,敢问府衙又在做何事?” 这句话一出,徐大人猛地怔住,“你,你的意思是,他们住店的银子,让府衙出?” 苏檀眯了眯眸子,“徐大人总不能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宁王殿下的头上吧?” 哪有事情都让旁人做了,他最后来捡功劳的?或许这徐大人心里没有这个想法,但她不得不去计较这些。 毕竟,她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我,我知道,可是……”徐大人捏了捏手指,表情明显变得焦虑和纠结起来。 “徐大人可以慢慢想。”事情到了这一步,苏檀反而也不急了,毕竟没有做好前面的准备工作,后续要想做好此事那便是白搭。 她也知道这私自动用朝堂没有签批的银子会有掉乌纱帽的风险,别说徐大人,只要是人都会纠结。 好在,徐大人给出的答案没有让人失望,甚至比苏檀预料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 “苏姑娘都愿意为这百姓如此奔波,我自诩是乾州百姓的父母官,若是此刻因为头上的乌纱帽而瞻前顾后,只怕我死了都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徐大人深吸一口气,“这住酒楼的银子,府衙愿意承担。” 说道最后,徐大人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哪怕是要把府衙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哪怕是最后要掉脑袋,只要能够救下这一城百姓,他也愿意! 苏檀见徐大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便也知晓他心里的担忧,当即道,“徐大人也不必如此紧张,或许用不到你想象中那么多银子。” 徐大人蹙眉,“两千多百姓,若等灾情过去,少说也得四千两。” 之后他还得准备灾后重建的银子…… “徐大人忘记了吗,这些酒楼你可是和他们都曾经打过交道。”苏檀指向对面的酒楼,“这些掌柜的为人处事,你该大致了解一些罢?” 徐大人点头,“的确如此。” 苏檀眯了眯眸子,“那徐大人觉得,可有回旋的余地?” 徐大人眼睛一亮,“苏姑娘的意思是,去跟他们谈谈?” 可很快,他便猛地摇头,“不行不行,若是官府出面,他们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愿意的,此举怕是有欺行霸市之嫌疑。” 他这边在整治欺行霸市短斤少两的商贩,那边自己却突然做这么一件事情,之后还如何能让百姓信服? 苏檀看着徐大人一脸苦涩的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徐大人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吗,这谈判之事徐大人可以不出面,我可以为之代劳,但在我做这件事情之前,我想向徐大人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徐大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此事如果有苏檀愿意出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一块匾额。”苏檀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一块可以让乾州所有的百姓,都知晓他们酒楼曾在这场灾难中施以援手的慷慨之行。” “我明白了,可以,我……我亲笔给他们写!”徐大人激动点头。 苏檀当即起身,“那便请徐大人稍后片刻,我们一家一家去。” “有劳苏姑娘。”徐大人起身感激。 苏檀手掀开帘子时,余光瞥见这位躬身老人的身影,“徐大人。” “苏姑娘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这场灾难要用的所有银两,我愿意出三成。”苏檀说完,便接过车夫递过来的斗笠,快步下了马车。 这厢,徐大人听着苏檀的话,久久没有反应,最后还是车夫提醒他人已经进去了他才回过神来。 “多谢苏姑娘。”知天命的父母官,朝着苏檀前去的方向,深深地作了一揖。 为自己,也为这一城的百姓。 也是在此刻,他才算是彻底明白,为何如宁王殿下那般的人物,会对那道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如此上心。 她的确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第287章 她是乾州的贵人 徐大人在马车里等待时,只觉得整个苍穹下似乎只剩下了他和这漫无天际的大雨滂沱。 马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焦虑,转头询问,“大人,要不你进去看看?毕竟是宁王殿下的人,若是有个好歹……” 徐大人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再等等,再等等。” 万一他去了导致苏檀的计划功亏一篑,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车夫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当下也就没有再坚持,抬头看着那好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大雨,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就在他准备坐好等着那人回来时,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动静,不等他转身,徐大人已经下了地。 “大人……”马车夫惊了一下,赶忙将一旁的伞撑开,“你这是……” “我还是不放心。”徐大人咬了咬牙,顾不得接过车夫的伞,当即就要往前冲。 只还没有走几步,便听得酒楼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紧接着便是苏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多谢慕掌柜感慨解囊,我这就回去回禀徐大人。”苏檀朝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拱手微笑。 “苏公子大义,慕某能尽一臂之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慕掌柜原本正微笑着和苏檀说话,微一抬眸便看到雨幕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再一瞧,嚯,还真有一个人。 等等…… 慕掌柜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是个熟人? “徐大人?”慕掌柜试探地唤道。 雨势实在太大,他着实有些不敢确认,而且这么晚了,徐大人不好好在府衙待着,出来作甚? 徐大人这都已经被人认了出来,自然不好转身离去,只好快步上前,“慕掌柜。” “真是你!”慕掌柜大吃一惊,“大人您这是……” 他看了看徐大人,又看了看苏檀,突然恍然大悟,“你们……” 苏檀微微一笑,朝慕掌柜挑了挑眉,“慕掌柜倒是赶了个巧。” “我明白了。”慕掌柜也不是一个糊涂人,当即便朝二人拱手作揖,“徐大人仁德,是乾州百姓之福,苏公子仗义,乃乾州百姓的贵人,今夜之事,慕某必当尽心竭力,义不容辞。” 徐大人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眼下似乎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便也拱了拱手,转身又快步回了马车。 “大人,你这衣裳……”车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将苏檀迎上马车。 “哎呀,这不妨事不妨事。”徐大人连忙摆手,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合了合,迫不及待地询问苏檀,“苏姑娘,事情可是成了?” 他询问这句话之时,眼眸里都带着期待的光。 苏檀微微颔首,不等他欢呼雀跃,又道出了另一句话,“慕掌柜仁义,说此次受灾,愿出一成银两来助徐大人帮百姓们度过此难关。” 这一下,徐大人是彻底惊住了。 他愣愣地坐着,衣袖上还淌着水,表情怔松,“他,他也愿意出这个银子?” “是。”苏檀看着眼前这位大半辈子都在为乾州百姓操劳的父母官,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番感慨,“所以徐大人放心,此次灾情一定会平安度过。” “好,好,会的,一定会的。”当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有希望时,他又怎会不相信灾难无法度过呢?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将自己衣摆上沾上的水渍轻轻拍下,“那我们便去第二家酒楼吧。” “好,快,现在就去!”徐大人迫不及待地催促,有了第一家的成功,他也终于找到了信心。 只苏檀没有告诉他的是,她之所以去了那么久,是因为事情一开始并没有所料想的顺利。 她一个无根无据的外乡之人一去就和人家讨论这样的案子,哪里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 但好在她带去的筹码够多。 另一边,慕掌柜刚刚回到酒楼,便让账房帮忙准备一千两白银出来。 账房不解,“掌柜的突然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我答应了此次灾情,要捐赠一成的。”慕掌柜道。 账房瞪大眼睛,“掌柜的,这银子不是那苏公子说她给你,让以你的名义捐赠吗?”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的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家掌柜的才答应做这笔买卖的。 “那是方才,如今我改主意了。”慕掌柜眯了眯眸子,“他一个外乡人都愿意做到这一步,我本乃乾州百姓,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人,值得交个朋友。” 一个外乡人,敢单枪匹马过来他酒楼谈这样一次交易,且还能够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拒绝,怎么可能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 就那些“乾州遭灾,若百姓流离失所,只恐城内动荡,人心惶惶,生意难做。唇亡齿寒,做生意若是连人都没有了,还能够叫生意吗”的话,又岂非寻常人说得出来? 更遑论,她最后还提出了那样一块匾额,那简直就是他家酒楼在乾州城成就百年基业的金字招牌! 而且他也明白,这段时日雨势如此之大,这乾州城内,只怕各个酒楼都会变得门可罗雀,与其不做生意,不如拿来做此事,也还能赚上一笔。 “这个人,有大才,有大义啊!”最后,慕掌柜深深地感慨了一声,语气唏嘘,“还好,她非乾州人,否则乾州这生意,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啊!” 另一侧,马车继续朝一家一家的酒楼跑去,当苏檀带来一家又一家的好消息时,徐大人整个人的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 “十家,十二家客栈了。”徐大人数着手指头,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这马车里太黑,自己少算了,“算一家有五十间客房,十二家便有六百间,一间住两个人,便可以住一千二百人了。” “还有多少酒楼?”苏檀此刻声音都有了几分沙哑,眉眼间肉眼可见地疲惫起来。 “还有五家。”徐大人脱口而出。 苏檀眯了眯眸子,略微思索,“或许一间客房得多睡一人才行。” “啊?”徐大人蹙眉,“这怕是不太妥当……” “危难当头没那么多讲究,便让夫妻分开,男子与男子住,女子与女子住,这样省一些位置出来,看是否能让在祠堂里的百姓过来这边。”苏檀一边计算一边道,“否则住进了祠堂,吃喝拉撒也是问题。” 救灾,可不仅仅只是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第288章 相信她的英雄 徐大人听到苏檀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自己最开始想的局限性。 那祠堂为了防止有人破坏,故而严令禁止普通百姓在里面点火,若是让一群人住进去,吃食又如何能解决? “我明白了,按照你说的办。”徐大人拱手朝苏檀感激道,“先请苏姑娘再辛苦谈剩余五家,我也再琢磨琢磨。” “好。”苏檀朝他点头。 她知道徐大人的顾虑。 好在最后几家客栈并没有辜负徐大人的期望,苏檀谈的甚至比之之前那几家还要顺利。 彼时,在黑沉沉的雨幕下,天边已经出现了些许鱼肚白。 而此刻,苏檀也正好从最后一家酒楼出来,一夜的奔波,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不堪,但她眼下却顾不得休息。 “徐大人,我们现在就去城门接人。”苏檀上了马车道。 “苏姑娘,你要不……先回去府衙歇会儿,我去城门口迎宁王殿下吧。”徐大人看着苏檀红了一双眼,声音也带了几分明显沙哑,到底有些难受。 眼前的女子和他老来得女的小女儿年岁也没有差多少,可他女儿如今还天天赖在她娘亲怀里,说着不想嫁人的话呢。 而苏檀的心智和见地,却像是历经了沧桑。 为人父母者,哪里能不心疼? 而这本该是他一城府衙要做的事情,还要她一个小姑娘出手相助一整晚。 作为乾州的父母官,他哪里能不内疚自责? 苏檀见徐大人眼神,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是不行。 她要去见她的英雄。 在第一时间。 “无妨,我无大碍。”苏檀朝徐大人微微一笑,“直接去城门口迎人吧,眼下不能再耽误了。” 徐大人咬牙,“你当真撑得住?” 苏檀看着他皱起来的眉眼,“那要不这一路我便在马车上歇会儿?” 徐大人见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便也只能够点头,“那你歇会儿,我让他把车驾平稳些。” “多谢徐大人。”苏檀说完,便闭上了眸子。 虽说有了徐大人的吩咐,车夫也尽量将马车往平稳的路上赶,可到底这马已奔波了一整夜,加之大雨滂沱的,又能平稳到哪里去呢? 至于苏檀…… 哪怕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她听着外面清晰可见的雨声,却也是怎么都睡不着。 所谓的闭眼,不过是让人安心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徐大人原本想让苏檀再歇一会儿,却见那坐着的人自己已经睁开了眸子? “到了吗?”苏檀问。 “嗯,已经到城门口了,我们就在此等候罢。”徐大人神色复杂地点头。 他大致也清楚苏檀其实并未真正睡着。 “好。”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稍稍打开窗子让外面的风透了进来,将里面的浊气驱逐。 二人等了约末一刻钟的时间,徐大人便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待得又一刻钟过去,哪怕他极力克制,也掩饰不了眼神里的焦灼与不安。 “怎么了?”苏檀开口询问。 徐大人似没有想到身边的人会发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 他表情有些凝重,“按照脚程,若是事情成了,该是已经到了的。” 苏檀怔了一下,“或许是在守城军那里耽搁了。” “是,苏姑娘说得对。”徐大人眯了眯眸子。 说道最后,他还重重点头,却是不知道是想让自己相信还是想要让旁人相信。 他要怎么和其他人开口,说这之间的距离,其实在半个时辰前就该到了的? 苏檀没有说话,但却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 徐大人虽然应了,但她又怎会看不出来事情并不容乐观。 但是,她相信……相信她的英雄能够带着那些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因为那个人是萧逐野啊…… 二人坐在马车里,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就像是一把正在磨刀石上擦磨的匕首,而他们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就在徐大人眼睛里的光亮即将彻底熄灭之时,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大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车帘掀开,探出头去。 当看到那穿着守城军衣裳的人出现在视线里时,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喘起了粗气,“是他们,宁王殿下请动了守城军,他们带着百姓们进城了!” 说着说着,他便跳下了马车,整个人奋力地甩着袖子,朝对面的人打招呼。 明明是一个近乎知天命之年的地方父母官,此刻却激动得像是个孩子。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也跟着下了马车,与徐大人不同的是,她除了第一眼看了一眼旁人,接下来的目光便始终寻找着同一人。 随着众人的靠近,一开始还原本只有稀稀疏疏的人,渐渐变得庞大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视线里,可苏檀怎么都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守城军的统领看到徐大人后,先上前打了个招呼,接着便道:“徐大人,我这边负责的共四个村子,已经悉数把人带过来了,一个不少,你要不要数数?” “不必数,不必数。”徐大人赶忙摆手,“唐将军做事,下官自然是信得过的。” “哼。”唐将军挑了挑眉,乜了徐大人一眼,“你倒是会找帮手。” 徐大人讪讪一笑,表情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被看到这么多安然无恙的百姓的喜悦给冲掉。 但接着,他也发现了不对,“宁王殿下呢?” “你这事情得有人做统筹,我这守城营的将士不够,宁王殿下便带了一队人马去了谢家庄。”唐大人转头看了一眼,“按照时辰,应该也差不多了。” “谢家庄距离确实远了些。”徐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便让唐将军的手下带着已经过来的百姓先进城安置。 他则选择留在原地继续等萧逐野和谢家庄的人。 可让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本该出现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第289章 既见君子 陆家的酒店向来管理森严,从来不会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所以…… 陆回川没有想到自己要去顶楼的电梯会突然在中途被人拦截,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冲了进来。 这是一个十分美艳,穿着红色睡袍的女人。 黑色的长发,漆黑的眸子,雪白的脖颈,红色的缎面,像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幽灵。 陆回川眯了眯眸子,定定地盯着眼前这个人。 “我不可以进去吗?”凤倾眯了眯眸子,扫向陆回川,故意勾起声音,尾音上扬。 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她刚刚从镜子里看到了,这张和她本尊一模一样的脸。 一代魔尊的脸,自然是风华绝代的。 曾经一个眼神,就让众多魔修神魂颠倒,便是神界那群老学究都要躲着她。 只可惜,对那该死的回川没有效果! 但凤倾笃定,对付一个人类,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正所谓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一次,凤倾无与伦比的魅力在面前这个倒霉催的中心人物面前,失效了。 看着陆回川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要关电梯门,凤倾眉头狠狠一皱,抢先一个健步冲了进去,然后再度按下往上的电梯。 原本是想用“美人计”将他引开,既然没用,那就强行带走吧。 凤倾如是想到。 只要不让他去原本的房间,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所谓的陷害自然就不会出现,那自己那10分不就到手了。 如果团子听到她的心声,一定会痛心疾首:真-没感情-拿分机器-女魔头-凤倾。 陆回川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出现得明显“不合时宜”的女人,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芒。 但他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这个人要做什么。 自己这才完成一个案子,就开始有人迫不及待了吗? “我,我好像走错路了,哥哥你可以送我下去吗?”凤倾咬了咬红艳艳的下嘴唇,楚楚可怜,声音娇弱,就差梨花带雨了。 “送你回房间?”陆回川冷笑一声,开口了,“怎么送?” “就是,去……” “2108!”团子在系统里报出了一个数字。 “2108!”跟着脱口而出。 陆回川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他预定的房间是2109,她说自己住在2108? 现在办事的这些人,都这么不带脑子的吗?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陆回川在想什么,凤倾不知道,因为她在确认一件事情。 “因为刚刚原主就是从2108出来的。”团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虚。 凤倾回过神来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 “好,我送你回去。”然而团子的话没有说完,陆回川就回答了。 凤倾眼睛一亮,咦?怎么勾引上了? 然而凤倾却来不及多想陆回川怎么就突然改变了心意,她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凤倾心里笑得那叫一个得意,脸上却不敢放肆,垂下眸子,“谢谢你,好心人哥哥。” 好心人?哥哥?陆回川眉头狠狠一挑。 现在就时候给他发好人卡,是不是有点儿为时过早了? 再看身边这个女人,一开始还是一副摆明了要“勾引”他的意思,那媚态天成的模样,以至于让他差点儿心脏都跳漏一拍。 可现在…… 这样一副可怜巴巴,就差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模样,确定还是同一个人? 魔,擅伪装,魅惑。 这是凤倾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在古籍里面看到的一句话,这是父神在创造出她们的时候,给予魔族的天赋技能。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在第二十一层的时候“叮”一声停下。 陆回川看了一眼那垂眸站立,小心翼翼,楚楚可怜的女人,嘴角晃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弄。 “到了,我送你吧。” “好,谢谢你。” 凤倾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又立马低下了头去,伸出两根手指去扯陆回川的衣摆,那怯怯的模样,简直天可怜见! 陆回川原本想挥开她的手,可当眸子扫到那细白如葱段的两根手指时,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行动。 再度反应过来时,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小尾巴。 两个人走到2108房间门口便停了下来,凤倾眨了眨眼睛,“可以送我进去吗?” 陆回川挑了挑眉头,“你开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凤倾嘴角一扬,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房卡,只听得“咔嚓”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陆回川眯了眯眸子,还真是2108。 “你不进去?”看着还装模作样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陆回川觉得这戏做到这里,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 可是凤倾不觉得啊!眼看着离她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她怎么可能放弃?! “我,我怕黑。”凤倾垂下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那姿态要多温顺,有多温顺。 可偏偏,藏在心里的那条大尾巴已经摇晃得差点上天! 原本觉得该到此结束的陆回川,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带你进去?” 凤倾假装没看到他眼睛里的嘲讽,再度点了点头,而且还为了以示真诚,主动把房卡拿了出来。 等到两个人进去了卧室,凤倾眼疾手快地将人往门口的浴室里一推。 等到陆回川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浴室的门如被风吹了似的,“啪”地一声关上了。 “你!开门!”陆回川怒了。 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莫名其妙的栽在了女人的手上。 “搞定。”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法有任何问题的凤倾,假装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手转身朝卧室走去。 只要把这个人关自己房间,守他一个晚上,就不怕那个什么未婚妻找上门了。 可这么轻易就中招的男人,真的是位面中心人物?那团子确定没有搞错对象? 心里正怀疑诽谤的凤倾,完全没有想到,在她帮别人解决了“麻烦”的时候,自己的麻烦正在找上门来。 第290章 只要他活着 萧敬腾几乎被苏檀扑了一个满怀。 他一身泥泞,双手张开,不敢触碰怀里的人儿。 此刻漫天雨幕,身后百姓如云,前方诸多事务,可他脑海里只剩下了那道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耳畔只余下了带着轻颤的那句话—— 她说,欢迎回来,她的英雄。 她说,他是她的英雄? 她说,他是她的英雄。 终于确定了这句话的萧逐野,整个人几乎喜极而泣,泪水顺着雨水从眼眶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若是遇到了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枉然。 “檀儿,我回来了。”他终于收拢双臂,将怀里的人儿拥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垂下头用自己的下巴轻轻凑了凑苏檀的鬓发,“你的英雄,回来了。” 就在这时,苏檀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宛若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去,好在萧逐野拥紧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檀儿?”萧逐野脸色大变,这才发现怀里的人儿脸色苍白如纸,那双往日里不施口脂都娇艳欲滴的红唇已经没了丝毫血色。 “檀儿!”萧逐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城里冲去。 徐大人这个时候正往萧逐野等人方向走去呢,结果还没有走到一半,就看到萧逐野抱起苏檀又朝他飞奔了过来。 年进五十的徐大人:“?” 如今的小辈们都如此热情奔放了吗?虽然他们大雍的民风开放,可眼下毕竟是…… “人晕了。”他这边还在想入非非,旁边突然又想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徐大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谁晕了?” 这不都好好的吗? 唐将军眼神复杂,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去将这剩下的一批人安顿好吧。” 说罢,他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抄起一把宽大的油纸伞,朝萧逐野走去。 几句话的功夫,距离已不过须臾。 徐大人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这,这是怎么了……” 他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惊吓了。 “徐大人,乾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在何处?”萧逐野抱着怀里的人儿,经过徐达身边的时候开口。 “在城西的赛华佗,有点距离,我让人请去宁王府。”徐大人赶忙回答,着急忙慌都忘了用敬称。 “末将带了随行的军医,可以先诊治一番。”唐将军扫了一眼萧逐野怀里的人,跟着开口。 “好。”萧逐野没有拒绝,直接抱着人上了马车,“徐大人,唐将军,安顿之事先交给你们。” 此刻,那张俊美的脸上布满了冷峻之色,看不到半点儿随性惬意。 “好,宁王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做好一切!”徐大人身体一顿,赶忙躬身行礼,唐将军也跟着行礼。 七宝在苏檀晕倒时就已经心急如焚,听到自家主子一声令下,“驾!” 大雨滂沱,宛若有排山倒海之势,此刻的道路上已积满了雨水,形成一片片水洼。 马车在雨中飞驰而过,马蹄溅起串串水花,滚滚车轮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飞速旋转,车厢外的布幔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在与风雨做抗争。 七宝紧紧地握住缰绳,不时用力地甩一下缰绳,奋力地驱赶着马匹,使其以极快的速度在雨中疾驰。 豆大的的水珠打在他的脸上,雨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 但马车却毫不停歇,如同一道闪电般穿梭在雨幕之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马车里,萧逐野紧紧地抱着苏檀,怀里的人儿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得如同宣纸一般,往昔那灵动的神韵与熠熠的光彩,此刻已全然消逝不见。 如瀑布般的发丝也被雨水打湿,凌乱地散落在脖颈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似有千钧之重,小心翼翼地将她脖颈处被雨水沾染的发丝轻轻拨开,缓缓地俯下身,将脸贴近她的脸庞,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送去些许温暖。 可她的气息如游丝般缥缈,让他的心愈发揪紧,他试图去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而无力,仿佛再也无法给予他回应。 不过一整晚,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好相信他会回来的吗?都愿意相信自己是她的英雄了,怎么就不能够好好的去府衙里等他呢? 萧逐野每想一句,都似被刀在心口狠狠地往下扎。 好在宁王府离得并不算太远,马车一回到府里,唐将军派来的军医也已经赶到。 萧逐野直接将人抱进了府里。 秋蝉闻声而来,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多说多问,而是转身就去给二人拿干净的衣裳。 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萧逐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军医道,“看看她。” 军医不敢耽搁,赶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后,悬了一路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启禀宁王殿下,这位姑娘无大碍,就是太过于劳累,加之淋了雨后晕厥了,只消换上衣裳休息好,若无发热便不会有大碍。”军医觉得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大,他们行军打仗,见过的生死太多,这点儿小问题当真是不足一提。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开药?” 军医原本想说不用,但一看到萧逐野的眼神,再一想到自家将军的吩咐,福至心灵,“得吃两剂驱寒的药。” “那便去开。”萧逐野挥了挥手,又转头去看苏檀,军医赶忙领命而去。 秋蝉拿着干净的衣裳进屋,先是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儿,再看了看萧逐野,“殿下更衣罢,奴婢也给檀夫人将衣裳和被褥换了。” 萧逐野伸手将苏檀落在额头上的发丝拂开,轻轻呼了一口气,“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苏檀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等到她醒来时,外面的天是黑的,头也还是沉的。 她想喝水,刚准备起身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苏檀掀开帘子,眉头微微一蹙,看了一眼朝站在床榻边的人,又将目光朝屋里别的地方望去。 确认视线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苏檀语气带了几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萧逐野呢?” 第291章 爱情的酸臭味 “殿下出去了。”秋蝉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檀,“你昏迷时徐大人来了,说是还漏了一个村子,殿下和那个唐将军就都过去了。” 按照如今的情形和殿下的嘱咐,她原本该瞒着苏檀的。 可她与她相处那么久,远比那些人知晓苏檀的性子,这件事情难道她不说,这人就猜不出来吗? “殿下说你信他,他定然会回来的。”说完,秋蝉上前扶住苏檀,“你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罢。” 她这段时日身体还没有恢复,来到乾州就一直在宁王府里待着,也是昨日苏檀回来,她才知道原本不过一夜的功夫,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苏檀没有拒绝秋蝉,任由她将自己带回到床榻上,又坐了回去。 但她也没有说话。 屋里只有两个人,安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苏檀安静地望着窗外,雨势依旧没有变小,月光就显得更加的朦胧。 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路上撒了一层盐。 苏檀看了许久,突然收回目光,“秋蝉,我有点饿了。” 秋蝉一怔,这句话着实让她有着措手不及,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忙不迭回答,“殿下临走之前都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我这就去叫他们送来。” “好。”苏檀靠在枕头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得秋蝉离开,苏檀微微仰起头,看向帷幔,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场景——若是放在一般小说或者电视里面,这种时候的情节该是什么呢? 大抵都是女主放心不下,趁着侍女离开的间隙前往寻找男主。 接下来的故事便会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走向—— 第一种是女主一到男主身边,便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男主解决了困扰他许久的难题,男主对女主的爱慕从此更上一层楼; 第二种是女主到了男主身边后,不仅没有法子帮忙男主解燃眉之急,甚至连自己都还需要男主照顾,最后两个人同时被困难打败,但凭借着主角光环,二人都不会死。 编剧或者作者为了让读者和男主都不恨女主,让前行让男主昏迷,让女主醒过来。 接着又会强行给男主降智,让女主发挥她的作用,让男主生出度过这个劫难完全是因为女主在他身边。 接着便是再一次陷入深深地爱慕之中,无法自拔。 但苏檀知道,她不是女主。 她要是女主的话,怎么可能让她一开局就死局呢? 所以她决定哪条路都不走。 她选择第三条路——听萧逐野的话,等他回来。 听人劝,吃饱饭,她不仅不出去,还得吃饱喝足,养好身体。 苏檀正想着,秋蝉已经让人端着饭菜过来了。 菜的样式不多,但每一样都是苏檀真正爱吃的,色香味俱全,端上桌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苏檀只觉得食指大动,不等秋蝉过来叫就自己起身下床,拿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这鱼汤的味道真不错,有皇城的水准。”苏檀一边吃一边点评。 秋蝉就在一旁陪着,见苏檀在哪个碗里伸的筷子多些,便帮她夹上一筷子放在面前的小碟里。 苏檀吃完之后,还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香!” 秋蝉嘴角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询问道,“是上床歇着,还是在屋里走走?” 苏檀瞥了她一眼,“那当然是歇着啊。” 她可是坚定的“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葛优人生主义者。 若是先前,难保为了讨好萧逐野或者维持人设,乖乖地站着走上一会儿,而眼下这么绝佳的机会,她怎么能浪费呢? 秋蝉对于此倒是没有异议,只吩咐人过来将桌子收拾干净,便陪着苏檀回了里面的卧房。 “要我在这儿陪你一下吗?”秋蝉看着苏檀爬上床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伸出去原本准备帮忙的手顿在半空中,最终还是不准痕迹地收了回来。 “不用不用,大晚上的你陪什么啊。”苏檀没有回头,轻快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我没醒之后你肯定都在陪着,你也快去歇着吧。” 秋蝉眯了眯眸子,深深地看了苏檀一会儿,最后回答道,“好,既如此我便去隔壁歇着,你若是有什么随时叫我。” “好。”苏檀爽快答应。 秋蝉望着那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来朝自己挥了挥的人,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再坚持,转身离去。 偌大的卧房,便只剩下苏檀一人。 夜里的雨声很喧嚣,但却被屋子将其阻隔在外,安静地能够听到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以至于那突如其来的“啪嗒”一声,便显得格外的清晰,像是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滩鸥鹭。 苏檀嘴角撇了撇,伸手将被子在眼角处按了按。 该死的,居然还是没有忍住。 鼻头一酸,便又是一串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宛若决堤。 其实,之所以一直赶秋蝉走,是因为她怕自己憋不住。 可事实证明,憋不住就是憋不住,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苏檀不敢哭出声来,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被子下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绝对不是害怕萧逐野会不回来,所以也许是因为她昏迷时,他在他耳畔念叨的那一字一句。 又或许是因为他明明说自己醒来第一个人见到的就会是他,却言而无信。 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知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自己其实都听得到? 如果他知道这些,还会去吗? 或许……还是会的吧。 她应该欢喜的,自己所爱上的男人其实并非如表面那般冷漠无情。 可她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事实上,也没有太大的欢喜。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苦笑。 原来这就是所谓爱上一个人后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吗? 恋爱的酸臭味,旁人没有闻到,她却是先让自己把苦辣都给吃了。 所以,萧逐野你快些回来。 爱情的酸甜苦辣咸,少了你又如何凑得齐这齐全的滋味? 第292章 别被吓着了 是夜,半空中划过一道惊雷,巨大的闪电一晃而过,将整个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几乎所有的飞禽和走兽都在这一刻吓得一边咆哮,一边瑟瑟发抖。 苏檀猛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怔怔地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刚刚那一下,闪电不仅仅是闪电,更像是在她的心口嚯开了一道口子。 苏檀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脏,哪里“腾腾腾”地跳得比平素快了不止一倍。 但这电闪雷鸣不过是须臾之间,很快夜幕便又一次被雨水覆盖,成为雨神的绝对统治。 苏檀试图重新躺下,却发现自己心烦意乱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右手捂上自己的心口,再用左手的胳膊紧紧按压住。 似乎这样,就能让这不受控制的心跳恢复到原本的节奏。 果然,魔尊大大不愧是被神界众神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女魔头”!就这脑回路,谁敢硬面刚? 随着团子这句话说完,空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凤倾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把刀,一定给团子将嘴给削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灵体。 正如团子说的,而且她好死不死,还把自己的魔界给炸没了。 想她凤倾,辛辛苦苦修炼五千年,好不容易将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打败,成为魔界史上第一位女魔尊,自然是要带领魔族搞一番大事业,名垂魔史。 于是,在自己的号令下,神墨大战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杀上神界三十三重天了,结果出来了个什么上神回川。 不仅将她大败于魔族圣地,还要把她抓回神界警示魔界众魔。 为保住自己的名声,她凤倾当然是选择自爆魔体和回川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这一爆,直接把圣地也给炸了。 回川死没死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魔族给她陪了葬。 原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居然进入了这个叫做“希望”的快穿系统,系统里的这个团子告诉她,只需进入三千位面,日行一善,制止位面中心主人的原定死亡,防止位面再次破碎,攒满希望值,系统就能让她回到神魔大战之前。 不管真假与否,她似乎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也是有点靠谱,至少这个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在魔界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之前是怎么死的?”凤倾哼了一声。 “他啊,他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骗他的未婚妻下毒,然后又趁着他身体虚弱的时候,推下楼梯摔死的。”团子晃了晃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滚。 下毒都察觉不到?活该他死了。 凤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那我把杀了他的那个人杀了。” “不行不行不行!魔尊大大你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做,你要是带着这个心思杀了他弟弟,位面崩不崩我不知道,但系统肯定会把你给灭了的。”团子似乎很激动,连着说了三遍不行,在空间里上蹿下跳,“你别忘了,咱们这个系统叫作希望系统,它要的是你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啊!” 哼!好一个日行一善,让她这个女魔头做好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那我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知也是违反规则的,而且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所以?”凤倾挑眉。 “按照我这边的记录来看,今天晚上中心人物的弟弟在这场酒会后安排了人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不得不和那个女人订婚,魔尊大大你看……”团子试探地问道。 其实它很怕女魔头撂挑子啊撂挑子! “今天救他可以拿分?”凤倾双眸眯起。 团子一愣,立马响亮回答:“能!绝对能!十分,可以拿十分!” “那就开始吧。”凤倾冷笑一声。 “哦哦哦!那我马上给你安排新身体!” “什么身体?”凤倾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团子似乎很得意,如果它有手一定会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能够让你马上获得希望值,又可以让你快速接触中心人物的身体!” 凤倾的以魔的名义告诉自己,它并不靠谱。 几分钟后。 凤倾从一具身体里醒来,动了动软到没有力气的手指,“这就是你给我配的身体?” “是,是啊。”团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这是你距离最快能接触到中心人物的,而且人家愿意把身体让给你的身体了。” “让给我?”凤倾冷笑。 团子要哭了,难不成它要说,这具身体刚刚死翘翘了,正好让她进去吗? 好在凤倾并没有纠结这个,“所以我现在只要赶在那个陷害他的女人之前,带走他就可以?” 团子:“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凤倾:“呵。” 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自古以来都逃不过饮食男女四个字,只有神界那帮伪君子,才会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将这倒霉人物带出困境了。 团子在虚空中看到凤倾肃杀的脸,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魔尊大大,你不要乱来啊! 酒局里,众人恭维的声音依旧不断:“陆少不愧是陆总的大儿子,这才回国多久啊?就几句话就让对手溃不成军,想想那场面,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热血沸腾了起来,陆少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在陆总面前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的!” “这事,还得多谢各位伯叔。”听到他们这么说,那青年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回川有些不胜酒力,得先走一步,各位伯叔尽兴。” “陆少今天确实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不过还有一杯酒,咱们可要干咯。”那些中年人看到青年如此,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转头招呼了侍者端来酒。 两道剑眉微微一挑,陆回川轻呼了一口气,薄唇勾了勾,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那回川就再敬各位伯叔一杯。” 杯酒下肚,众人喝彩。 陆回川将酒杯放回侍者的水晶盘里,朝在场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第293章 他说要让你哭 这是苏檀第一次看到萧逐野如此狼狈的样子。 他躺在床榻之上,上身缠绕着被血晕染出一片鲜红的绷带,死气沉沉,呼吸微弱,毫无半点往日的乖张狷狂。 苏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榻旁的,等她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抓住了萧逐野的胳膊。 可那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给她半点儿回应。 她猛地松开手,却在看到停留在半空中空空荡荡的掌心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记忆里男人对她的热情宛若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曾几何时她是极为厌恶他这般行径的,可今日这一切似乎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她缓缓地在床榻边坐下,将男人鬓边被汗水粘住的发往后轻轻拂了拂,就如她未睡醒时,男人对她所做的那般。 “萧逐野。”苏檀眯了眯眸子,“是谁信誓旦旦说我醒来后,你会第一时间在我身边?” “你以为你守在我身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见是吗?” “我告诉你,我虽然没有醒,但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你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却食了言,你就不怕我不理你吗?” “萧逐野,是谁说再也不会骗我的?” “你这个骗子。” “你信不信我马上回皇城,再也不理你了?” …… 苏檀一句话一句话地说着,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她也不知道这番话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只知道,虽然自己陷入昏迷,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尽数听清楚了。 他以为她听不到吗? 竟然什么肉麻的话都往外冒。 “萧逐野,你若是不醒来,我就把你说的那些话告诉所有认识你的人,让他们知道原来堂堂宁王殿下居然还有这般小女儿家的一面。” “哦,不对,你这么厚脸皮,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所以这些对于你应该效果不大。” …… 苏檀手指轻轻戳了戳男人骨节分明的指节,那上面也有几道淤青,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像是找到了一件玩具,玩了一阵子后,轻轻哼了一声,“你要是醒不过来了,那就是你食言到底了,我到时候可就回皇城嫁人了。” 苏檀一边说着,一边将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握进掌心,扬起头,“萧逐野,其实刚刚的那些都是假的。” “接下来这句话才是真的。” “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没有遵守约定,但是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真的再也不会理你了。” 说道最后,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那光洁的脸颊轻轻滑落,最后凝在下巴处,落在手背上发出“啪嗒”一声。 她脑海里还回想着男人守在榻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仰着头不敢让眼泪轻易落下,以至于她没有看到男人的右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姑娘,奴才给殿下送药来了。”七宝站在门口,心里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鼓劲,才终于大着胆子敲响了那紧闭的门。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打搅里面的人,可是自家殿下身受重伤,方才只是让大夫清理好了伤口救回了一条命,这药是必须得按时用啊。 他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苏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进来吧。” 七宝收回自己原本准备第二次去敲门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朝苏檀道,“姑娘放心,大夫说殿下只要熬过这一日一夜,便一定会醒来。” 他原本是想通过这番话安抚一下苏檀的,却在说完之后又觉得,还不如不说。 否则这一日一夜,得有多难熬啊…… 他想说点儿什么找补一下,却发现苏檀神色平静地朝他点了点头,除了那双眸子有些赤红,甚至在她的脸上似乎都找不到半点儿伤心之色。 七宝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先进去把药给喂了,把自己的事情给做了。 只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檀却拦住了他,“我来吧。” 七宝愣了一下,“夫人,还是奴才来吧。” 他印象中,这位主儿在府里可一直都是娇养着的,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 苏檀皱了皱眉头,想再争取一下,却听到七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还是让他去吧,一看就是没有做过活的人,比起在这里矫情,让他活过来比什么都强。” 唐将军抱着胳膊缓缓走上台阶,一双眸子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打量苏檀,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苏檀看了他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侧过了身体让七宝进去。 七宝并非一个人进去的,如今萧逐野昏迷着,他便是再怎么伺候惯了这位主,也没办法能让他在昏迷中还乖乖张开嘴来喝药。 苏檀看着他将身后的两个人带了进去,便再一次准备关门。 但这一次,却被人眼疾手快地挡住。 苏檀抬起头看向他,一双眸子里带着几分冷意,“你做什么?” “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唐将军抱着胳膊,颇有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 苏檀对这个对自己明显没有什么善意的男人并不感冒,“抱歉,我没有什么话想和你说。” 说罢,她就要继续关门。 可唐将军的手劲哪里是苏檀能比得过的,他一只手撑住门,便是苏檀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那门也是纹丝不动。 苏檀死死地瞪她,一双眸子渐渐赤红起来,最后气不过将门狠狠一甩,“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昏迷前跟我说,得想法子让你哭出来,不能让你憋着。”唐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忍不住撇了撇嘴。 苏檀咬着他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唐将军嗤笑一声,“我原本还以为他胡说八道,现在来看居然还真是。” “不愧是被宁王殿下看上的女人,你和他,当真是一路货色,主打的就是一个死鸭子嘴硬。” 苏檀终于没忍住,“你给我滚!” 唐将军纹丝不动,“我是他救命恩人,我进去看一眼,确认人还活着没活着不行?” 说罢,他将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地经过苏檀身边,朝里面走去。 随着他朝床榻越来越近,还停留在原地的人,终于忍不住—— 泪水绝提,哭出了声。 第294章 的确挺英雄 去了里面的人很快又去而复返。 看着被人搀扶住的苏檀,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哭够了的话,要不要听听他为何会出这档子事?” 在苏檀放声大哭的那一刻,秋蝉便再也忍不住,将人抱进了怀里,听到唐将军这么说,饶是平和如她都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将军何必说这般诛心之语?”秋蝉怒斥道。 “什么叫诛心之语?”唐将军反问道,“你能有比这更好的,让她不哭的法子吗?” 秋蝉:“……” “疯子。”她低低骂了一声。 世人怎会有这般奇怪之人? “随便你如何说。”唐将军无所谓一笑,“但是我只给这一次机会,你要是想听就过来,不想听就算了,出事的时候我是唯一一个知晓前因后果之人,等他醒了,你还能不能知道那么清楚可就不好说了。” 说罢,他便双手一背,转身朝外走去。 死要面子的男人哦,活该受罪! S市最顶级的豪华酒店的宴会厅的虚空中,凤倾盯着眼前那个穿着一身剪裁精致深色西装,在人群中谈笑风生,身材挺拔、容貌俊逸的青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这位就是你说的位面的中心人物?” “是的呢,魔尊大大,他就是这个位面的中心人物,名字叫陆回川。”团子身上的光更亮了,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似乎很是高兴。 它终于,又被放出来执行任务啦! 上几次的执行者都因为完成不了任务嗝屁啦,听说这位很强,它很期待! 凤倾懒得看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是中心人物吗?怎么还会死亡?” 还得要她来救? 团子在空中定了一定,“魔尊大大,你不也是你们魔界的主人吗?可你也死了啊?而且还带着自己的位面都……” 果然,魔尊大大不愧是被神界众神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女魔头”!就这脑回路,谁敢硬面刚? 随着团子这句话说完,空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凤倾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把刀,一定给团子将嘴给削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灵体。 正如团子说的,而且她好死不死,还把自己的魔界给炸没了。 想她凤倾,辛辛苦苦修炼五千年,好不容易将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打败,成为魔界史上第一位女魔尊,自然是要带领魔族搞一番大事业,名垂魔史。 于是,在自己的号令下,神墨大战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杀上神界三十三重天了,结果出来了个什么上神回川。 不仅将她大败于魔族圣地,还要把她抓回神界警示魔界众魔。 为保住自己的名声,她凤倾当然是选择自爆魔体和回川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这一爆,直接把圣地也给炸了。 回川死没死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魔族给她陪了葬。 原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居然进入了这个叫做“希望”的快穿系统,系统里的这个团子告诉她,只需进入三千位面,日行一善,制止位面中心主人的原定死亡,防止位面再次破碎,攒满希望值,系统就能让她回到神魔大战之前。 不管真假与否,她似乎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也是有点靠谱,至少这个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在魔界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之前是怎么死的?”凤倾哼了一声。 “他啊,他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骗他的未婚妻下毒,然后又趁着他身体虚弱的时候,推下楼梯摔死的。”团子晃了晃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滚。 下毒都察觉不到?活该他死了。 凤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那我把杀了他的那个人杀了。” “不行不行不行!魔尊大大你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做,你要是带着这个心思杀了他弟弟,位面崩不崩我不知道,但系统肯定会把你给灭了的。”团子似乎很激动,连着说了三遍不行,在空间里上蹿下跳,“你别忘了,咱们这个系统叫作希望系统,它要的是你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啊!” 哼!好一个日行一善,让她这个女魔头做好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那我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知也是违反规则的,而且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所以?”凤倾挑眉。 “按照我这边的记录来看,今天晚上中心人物的弟弟在这场酒会后安排了人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不得不和那个女人订婚,魔尊大大你看……”团子试探地问道。 其实它很怕女魔头撂挑子啊撂挑子! “今天救他可以拿分?”凤倾双眸眯起。 团子一愣,立马响亮回答:“能!绝对能!十分,可以拿十分!” “那就开始吧。”凤倾冷笑一声。 “哦哦哦!那我马上给你安排新身体!” “什么身体?”凤倾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团子似乎很得意,如果它有手一定会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能够让你马上获得希望值,又可以让你快速接触中心人物的身体!” 凤倾的以魔的名义告诉自己,它并不靠谱。 几分钟后。 凤倾从一具身体里醒来,动了动软到没有力气的手指,“这就是你给我配的身体?” “是,是啊。”团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这是你距离最快能接触到中心人物的,而且人家愿意把身体让给你的身体了。” “让给我?”凤倾冷笑。 团子要哭了,难不成它要说,这具身体刚刚死翘翘了,正好让她进去吗? 好在凤倾并没有纠结这个,“所以我现在只要赶在那个陷害他的女人之前,带走他就可以?” 团子:“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凤倾:“呵。” 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自古以来都逃不过饮食男女四个字,只有神界那帮伪君子,才会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将这倒霉人物带出困境了。 团子在虚空中看到凤倾肃杀的脸,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魔尊大大,你不要乱来啊! 第295章 他因何而爱 萧逐野在一阵疼痛中睁开眼睛,下意识便往一旁望去,尚且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里,瞬间变得清明。 只见一道身影正趴在床榻上,纤瘦的肩膀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萧逐野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为什么开始对苏檀有了不一样的感情的呢? 想来想去,大抵还是她落水之后的那场欢好。 声色犬马饮食男女,到底最易惹人沉醉不知归路。 但沉溺于肉体的欢愉只是瞬间之感,他于她绝非如此。 是她傲娇的模样,是她倔强的性子,是她宛若小兽一般楚楚动人的眼眸。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心底,跃上了心尖。 下意识地,萧逐野想伸手摸摸他的小人儿,可方一抬起,便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嘶——” “你醒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苏檀的语气带了几分沙哑,却怎么都掩饰不了其中的欢喜。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苏檀下意识地就要去叫大夫,却被萧逐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苏檀吓了一跳,“你的伤!” 她可没有忘记这人方才那“嘶”的一声。 “无事。”萧逐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用意识压制身体的疼痛,“让你担心了。” 手指落在苏檀的头上,他像安抚一只小兽般,还轻轻地抚了抚。 苏檀咬了咬牙,想说这人怎一醒来就开始不安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自己的手,也在下意识地控制下握住了那一只作乱的手,“那你现在怎么样?” “放心。”萧逐野温温一笑,“看你这模样,都快成小花猫了。” 他从苏檀的手里抽回手,又轻轻捏了捏苏檀的脸,也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他的小人儿都肉眼可见的瘦了。 “你……”苏檀被说得一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明明自己半死不活的,还有心思说这些。” 萧逐野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柔和,“不说这些说哪些?说你趴在我的榻前诉说衷肠?” 苏檀猛地怔住,“你,你都听到了?” 说话时,苏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在了一起,脸上也蔓延上丝丝绯红。 萧逐野挑了挑眉,深邃的眸子里欣喜浮现,“你当真说了?” 苏檀顿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你骗我?” “说什么了?”萧逐野眨了眨眼睛。 苏檀此刻的脸都快红成一只熟透的桃子,“萧逐野,你敢耍我!” 亏她方才居然还真以为这人和自己那天的情形一样,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 “都说什么了?”萧逐野锲而不舍地追问。 苏檀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语气沉了沉:“你这是第二次骗我了。” 萧逐野嘴角的笑容一凝,表情闪过一晃而过的尴尬,轻轻咳嗽一声,别过头去,“哎,伤口好像有点痛……” 苏檀哪里不知道这人就是在转移视线,可看着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还是没有再跟他计较,“到时候再和你算账,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大夫。” 说罢,苏檀起身朝外面走去,这一回的萧逐野倒是乖乖地松开了手,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很快,一直在府里侯着的军医和大夫便被七宝带着进了屋,后面还跟着闻讯而来的徐大人和唐将军。 二人依次给萧逐野诊治了一番,皆道既然宁王殿下已经醒了,那便无甚大碍,只要好好的将养伤口,待得痊愈之后便算是彻底恢复。 旁人端来熬好的药,接着又开了一些进补的方子,便躬身退了出去。 出去的二人组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宁王殿下昏迷的这几日,他们也跟着惶惶不可终日,毕竟这般重的伤,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就命丧当场了。 这宁王殿下能不能平安醒来,他们心里其实都没有底。 万一一命呜呼,他们也绝对讨不到好。 “宁王殿下倒是会挑日子,今日这雨水停了,你也醒了。”唐将军抱着胳膊,乜着斜靠在床榻上喝药的人。 徐大人一听这话,吓了一哆嗦,赶忙找补道,“唐将军这话怎能如此说,殿下这伤也是因水患而受,想来定是上苍看殿下苏醒,欣喜若狂便将这雨水也停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手势,颇有一副这才是真相,你唐将军可千万别胡说八道了的模样。 苏檀在一旁听着他这将老天爷都搬出来说事的话,不由得在心里低低一笑,却也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外面的天。 雨,确实停了。 外面的天很蓝,像是整个世界仿佛被重新塑造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雨水的清新,天空开始放晴,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 远处的山峦和碧树在暴雨的洗礼后显得更加翠绿,在那颓然中又透着一股倔强的生机。 若非它不是一场灾难,却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只可惜,如今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令人无法静心地欣赏这般景致。 但看着眼前的景致,苏檀的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无论是因为人,还是因为环境,历经过劫难,便算是又一次新生。 新生的生命力,总是充满无限的可能。 而这无限的可能,便是塑造一切最关键的因素。 “苏姑娘,你方才说什么?”苏檀正想着,徐大人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什么?”苏檀不明其意,下意识地反问,却见屋里其他的几个人都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檀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是在不知不觉间将那句话给说出了口。 “檀儿,你方才那句话,再说一遍。”许是刚刚喝完药,萧逐野的声音还带着几分低沉,他看向苏檀的眼神多了几分炽热。 唐将军同样如此。 苏檀原本不打算说,可看到几人这般模样,再一想到这个时代匮乏的资源,便还是将其重复了一遍。 “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 三个人同时呢喃着这句话,随着音量的加大,每个人的眼里都浮现出不一样的激动之色。 有欢喜,有希冀,有决心,也有信心。 第296章 但你已经死了 苏檀看着他们如同入怔的模样,大抵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句话就好比当年告诉萧逐野“四季三餐两人”一般,在这个时代亦然能引起无尽遐想。 甚至这句话比之那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不是什么网红金句,而本身就是名人名言。 “苏姑娘这句话,堪称此次受灾之后,本官鼓舞百姓士气的典范。”徐大人在咂摸了好一会儿后,朝苏檀拱手一笑。 唐将军也眯了眯眸子,“这句话,我日后也可以拿来和将士们说。” 苏檀说了一番谦辞,转头看向萧逐野,发现男人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却也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探究。 苏檀垂了垂眸子,知道这男人怕是心里又开始浮想联翩了。 唇角一扬,苏檀眨了眨眼睛,“两位大人用这句话倒是可以,但唯独不能用在宁王殿下身上。” 萧逐野眉头顿时一挑,“为何?” 难道他配不上? 苏檀和唐将军对视一眼,接着道,“因为殿下已经死了。” 萧逐野:“???” 徐大人:“!!!” “什,什么叫殿下死了?”徐大人还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殿下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他急了,这种话可不兴胡说啊! 倒是萧逐野本人淡定得很,目光扫过苏檀后便落在了唐将军的脸上,一脸的兴趣盎然。 其实只要无关乎苏檀,这个男人便能够一直维持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端的很。 唐将军心里诽谤了一番,便将自己的猜测和苏檀之前说过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 徐大人是第一回听他的分析和筹谋,整个人瞪大了眼睛,手脚都局促得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这这……这可是欺君啊!” “欺君?”唐将军低嗤一声,“你就说人被水冲走了,找了三天三夜连尸体你都没有找到不就行了,有什么欺君不欺君的?” 他话里满是无所谓,把欺君之罪几个字说得无足轻重。 徐大人:“……”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他知道自己和唐将军一向沟通不来,可能这就是文官和武官天生的宿命。 于是乎他将眸子投向萧逐野,明明近乎不惑年纪的人,此刻委屈巴巴无措的像个要找大人做主的孩子,“殿下,你说句话啊。” 谁知萧逐野居然是一脸的风平浪静,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了苏檀,“你答应他了?” 苏檀没想到男人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这一层,当即也没隐瞒,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有这样,才好将京城那些人引蛇出洞。” 萧逐野轻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找我说什么。” 这句话说得,颇有几分“你们玩不带我”的不爽成分。 苏檀一听,就知道男人的狗性子又起来了,这人其实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傲娇的很。 “你这不是还没有醒吗?”苏檀道。 “那不能等我醒了再商量?”萧逐野答。 “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唐将军抱着胳膊轻哼一声,“我奏折昨日已经让人送出去了。” “送,送出去了?”徐大人傻眼。 “是啊。”唐将军嘴角一咧,分明带着几分看我对你多好的笑,“你只管跟着追加一封,佐证我的说辞就是。” 说罢,还从口袋里拿去一张纸,“这是我信件内容的拓本,你看着来写,别露馅。” 这番操作,倒是让苏檀也有些懵。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唐将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萧逐野眯了眯眸子,“唐将军倒是好计谋。” 唐将军拱了拱手,“为殿下谋,自当尽心尽力,不遗余力。” 萧逐野轻哼了一声,便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唐将军的另一个同伙。 苏檀被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赶忙道,“你若是好好的,我们也不会这样做的,谁让你言而无信。” 旁人不知道最后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苏檀明白萧逐野肯定是听得懂的。 果不其然,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占领了制高点的男人瞬间哑了火,撇了撇嘴角道,“罢了,既然你们都这般做了,本王还能如何呢?” 唐将军点了点头,心想这帮手果然没有找错,不然这一位哪里有那么好说话。 眼下便只有…… 徐大人见唐将军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我……你让我跟你同流合污……不,跟你同仇敌忾也不是不行,我有一个条件。” 天可怜见,以嘴皮子著称的文官被唐将军弄得愣是话都说不圆乎了。 “说。”唐将军嗤笑一声,“只要不是要我把我小妾送给你。” 徐大人:“……” 萧逐野:“……” 苏檀:“……” 三个人同时有那么刹那间的无语。 徐大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才强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转头看向苏檀,又朝她作揖,“苏姑娘,本官这个要求是想向你提的,不知你可否用几日时间,将那晚在马车上你和老夫所言那些,留下记录,本官想把这些事情做起来,让日后有所应对,也不至于如此次这般措手不及。” 苏檀没有想到这徐大人居然是要跟自己提要求,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徐大人是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这个要求她无法拒绝。 “只要徐大人不嫌弃。”苏檀回之以礼,“但或许我所说的,还需要你们做再次甄别才行。” 无论什么时代,能把百姓装在心里的官员都值得尊敬。 若是真正愿意且又有能力去为百姓做点儿事情,那就更难得可贵。 “哎,好,本官知道的,多谢苏姑娘。”徐大人嘿嘿一笑,那叫一个开心,接着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将手中的纸条一揣,“本官这就回去写折子。” 临走到门口时,又生怕苏檀拒绝似的,停下身道,“我明日派府衙的人过来接你。” 苏檀正要应下,结果被萧逐野拦住,瞪了徐大人一眼,“宁王都死了,你府衙还从宁王府接人,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的猫腻?” 徐大人:“啊,这,下官……” “人,本王自己可以送。” 一个个的,就知道跟他抢! 气死他了! 第297章 精分男人 萧逐野的想法注定还是落空了。 他如今这受了伤的身体孱弱得都起不来身,便是想送苏檀那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乎,一连三日,宁王殿下都是躺在床榻上,用那双哀怨的眸子目送那道身影离开,就差把“不甘”“委屈”“气愤”这些个情绪直接写在脸上了。 苏檀也知晓这人心里不舒坦,便飞速地将自己脑海里那些东西一一拿了出来,让徐大人自行去整理考究那些能用。 原本定的五日,倒是第四天就全部都梳理完了。 徐大人激动得那叫一个手舞足蹈,若非还记得礼仪,怕是要拉着苏檀的手一起喜极而泣了。 “苏姑娘,你真是……你若是个男子,当是国之栋梁!”徐大人想了许多话,却觉得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如这句来得有分量。 苏檀闻言,却是平静一笑,淡淡地摇了摇头,“男子是男子,女子是女子,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人。女子不见得比男子差,男子也未必就比女子强。” 她知道徐大人方才那句话定然是他觉得最好的夸赞,在这个男子方能上朝,女子为男子附庸的时代背景下,她无法评判徐大人思维的对错。 毕竟这不是个人的对与错,而是所处的时代的局限性。 意料之中的欢喜并未出现,徐大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沉默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苏檀也不多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早些回去,毕竟府里还有一个“幽怨妇男”在等着自己。 只刚走到门口,苏檀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徐大人,我明日不用再来之事,还请帮忙先行隐瞒。” “啊?”徐大人抬起头,神情还带着几分恍惚,“哦,好,我知道了……” 苏檀朝他拱了拱手,缓缓地离开了这个自己差不多待了整整四天的书房。 书房里,有她和徐大人以及乾州城一方能人梳理出来的勘探风向监测水患,以及如何布置人员的典籍。 她相信,有徐大人这般心忧百姓的官员在,定然能让乾州城的百姓渐渐免受灾难之苦。 宁王府。 “姑娘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 苏檀一进院子,照例便有不少人朝她躬身行礼,这段时日以来,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就是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嗯。”苏檀看着那一个个穿着素净衣裳,胳膊上还绑着白布条的下人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狗男人是不是玩的有点过了? 自从把那消息送出去之后,宁王府外头就挂上了两个大大的白色灯笼,还安排了一处灵堂,正中央摆上一口黑色的檀木棺材,便连吹拉弹唱的人都一个不落。 苏檀有绝对的理由怀疑,若非是因为萧逐野自己如今的身体不便于行动,他甚至还会亲自跑棺材里躺上一躺,就为了把这事儿给做得“清清白白”。 毕竟如果不是她觉得着实有些瘆得慌,这府里的下人怕是今日一个个都还在披麻戴孝。 想到这儿,苏檀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最后却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事,怕也只有萧逐野那狗性子能做得出来了。 “咳咳……”随着苏檀靠近里屋,便听得里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在这世上发出最后的控诉。 苏檀的脸瞬间黑了,几步跨进屋里,便看到萧逐野倚靠在床榻上,半个身体探出,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 苏檀的脸黑得更加厉害,“宁王殿下,你这是身上受了伤,不是伤风咳嗽。” 狗男人,装好歹也装得像样点吧? 听到苏檀的声音,刚刚还咳嗽的男人瞬间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檀儿,你回来了……咳咳……” 这下子,最后两声咳嗽是真的了。 因为宁王殿下做“吊死鬼”太久了,以至于刚刚猛地抬起来有点被自己呛到了。 苏檀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上前将人扶好在床榻上,又拿了软枕给他靠好,“你就不能够安安分分地养伤吗?” 天天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幺蛾子,第一天还直接将她从府衙给吓得半路折返,当真是不能够安分一点。 萧逐野也没有继续假装下去,理直气壮道,“那你一走就是一整天的,我都看不到你。” 说道最后,他还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一天想一种病症,他容易吗他? 要不是实在没招了,他也不至于用咳嗽这么拙劣的法子啊。 好在明日这人就不用再去府衙了。 萧逐野想到这儿,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几分。 而且他也发现,自从自己身子不适,苏檀对他的态度便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就算是他这几日做的这些,她也只是稍稍地训斥几声,并未当真生气,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啊。 毕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咯。 苏檀被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今日的药喝了吗?” “喝了。”萧逐野撇了撇嘴角,也就是那大夫开的什劳子药方,让他必须按时按点吃,而那时辰又不是苏檀在的时候,不然自己还能够让苏檀喂他。 萧逐野心里如是想着,便将半个身子往苏檀怀里靠去,“檀儿,今日这药太苦了……” 苏檀:妈呀,谁来救救她? 这个狗东西如今都成了一个精分男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盒用酥油纸包着的点心,“詹记的糖葫芦,你试试。” 这东西一出,萧逐野瞬间肉眼可见的眉开眼笑了。 “吧唧”一声,男人笑得开怀。 “檀儿对我最好了。” 苏檀:“……” 第298章 你在上面,就好了 S市最顶级的豪华酒店的宴会厅的虚空中,凤倾盯着眼前那个穿着一身剪裁精致深色西装,在人群中谈笑风生,身材挺拔、容貌俊逸的青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这位就是你说的位面的中心人物?” “是的呢,魔尊大大,他就是这个位面的中心人物,名字叫陆回川。”团子身上的光更亮了,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似乎很是高兴。 它终于,又被放出来执行任务啦! 上几次的执行者都因为完成不了任务嗝屁啦,听说这位很强,它很期待! 凤倾懒得看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是中心人物吗?怎么还会死亡?” 还得要她来救? 团子在空中定了一定,“魔尊大大,你不也是你们魔界的主人吗?可你也死了啊?而且还带着自己的位面都……” 果然,魔尊大大不愧是被神界众神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女魔头”!就这脑回路,谁敢硬面刚? 随着团子这句话说完,空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凤倾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把刀,一定给团子将嘴给削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灵体。 正如团子说的,而且她好死不死,还把自己的魔界给炸没了。 想她凤倾,辛辛苦苦修炼五千年,好不容易将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打败,成为魔界史上第一位女魔尊,自然是要带领魔族搞一番大事业,名垂魔史。 于是,在自己的号令下,神墨大战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杀上神界三十三重天了,结果出来了个什么上神回川。 不仅将她大败于魔族圣地,还要把她抓回神界警示魔界众魔。 为保住自己的名声,她凤倾当然是选择自爆魔体和回川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这一爆,直接把圣地也给炸了。 回川死没死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魔族给她陪了葬。 原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居然进入了这个叫做“希望”的快穿系统,系统里的这个团子告诉她,只需进入三千位面,日行一善,制止位面中心主人的原定死亡,防止位面再次破碎,攒满希望值,系统就能让她回到神魔大战之前。 不管真假与否,她似乎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也是有点靠谱,至少这个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在魔界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之前是怎么死的?”凤倾哼了一声。 “他啊,他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骗他的未婚妻下毒,然后又趁着他身体虚弱的时候,推下楼梯摔死的。”团子晃了晃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滚。 下毒都察觉不到?活该他死了。 凤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那我把杀了他的那个人杀了。” “不行不行不行!魔尊大大你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做,你要是带着这个心思杀了他弟弟,位面崩不崩我不知道,但系统肯定会把你给灭了的。”团子似乎很激动,连着说了三遍不行,在空间里上蹿下跳,“你别忘了,咱们这个系统叫作希望系统,它要的是你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啊!” 哼!好一个日行一善,让她这个女魔头做好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那我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知也是违反规则的,而且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所以?”凤倾挑眉。 “按照我这边的记录来看,今天晚上中心人物的弟弟在这场酒会后安排了人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不得不和那个女人订婚,魔尊大大你看……”团子试探地问道。 其实它很怕女魔头撂挑子啊撂挑子! “今天救他可以拿分?”凤倾双眸眯起。 团子一愣,立马响亮回答:“能!绝对能!十分,可以拿十分!” “那就开始吧。”凤倾冷笑一声。 “哦哦哦!那我马上给你安排新身体!” “什么身体?”凤倾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团子似乎很得意,如果它有手一定会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能够让你马上获得希望值,又可以让你快速接触中心人物的身体!” 凤倾的以魔的名义告诉自己,它并不靠谱。 几分钟后。 凤倾从一具身体里醒来,动了动软到没有力气的手指,“这就是你给我配的身体?” “是,是啊。”团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这是你距离最快能接触到中心人物的,而且人家愿意把身体让给你的身体了。” “让给我?”凤倾冷笑。 团子要哭了,难不成它要说,这具身体刚刚死翘翘了,正好让她进去吗? 好在凤倾并没有纠结这个,“所以我现在只要赶在那个陷害他的女人之前,带走他就可以?” 团子:“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凤倾:“呵。” 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自古以来都逃不过饮食男女四个字,只有神界那帮伪君子,才会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将这倒霉人物带出困境了。 团子在虚空中看到凤倾肃杀的脸,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魔尊大大,你不要乱来啊! 酒局里,众人恭维的声音依旧不断:“陆少不愧是陆总的大儿子,这才回国多久啊?就几句话就让对手溃不成军,想想那场面,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热血沸腾了起来,陆少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在陆总面前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的!” “这事,还得多谢各位伯叔。”听到他们这么说,那青年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回川有些不胜酒力,得先走一步,各位伯叔尽兴。” “陆少今天确实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不过还有一杯酒,咱们可要干咯。”那些中年人看到青年如此,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转头招呼了侍者端来酒。 两道剑眉微微一挑,陆回川轻呼了一口气,薄唇勾了勾,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那回川就再敬各位伯叔一杯。” 杯酒下肚,众人喝彩。 陆回川将酒杯放回侍者的水晶盘里,朝在场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杯酒下肚,众人喝彩。 陆回川将酒杯放回侍者的水晶盘里,朝在场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现场的温度有些许高,两杯酒下去,混着酒精,身上的温度似乎也跟着升了上来,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陆回川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抹冷芒一闪而过。 酒会暗处,一道身影飞速的转进隔壁的洗手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小声又得意的道:“得手了。” 第299章 离开 第二日苏檀醒来时,只觉得连眼皮都带着一股酸涩感,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更是恨不得两眼一闭,再次昏睡过去。 昨天夜里……她怎么就没能够抵住这个男人的蛊惑呢? 可越是不想,那些倒影就越像是潮水一般瞬间将脑袋填充,那种身在其中不知归路的感觉依旧如此的清晰明了,让人身心滚烫。 摆动的腰肢,无法克制的喘息,下意识地迎合,她就像是一只雷雨天在大海里迷失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下随浪翻涌,似乎随时会坠入无尽的绝望深渊,又像是终将被送入充满希望的天堂…… 她就在这两种极致的感觉里被来回揉搓,情绪也随之震荡。 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她是他的救赎,还是他的她的解药。 苏檀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挣扎片刻,调整好呼吸后,终于还是睁开了眸子。 身边男人的呼吸声依旧很是平和,似乎还在沉睡之中。 这不是这段时日苏檀第一次在萧逐野身边睡下,也不是第一次先于他醒来。 但这一次,她却从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这几日都没有的安宁。 就像夕阳西下,余晖映照在古老的庙宇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金色光芒。 庙宇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有心人在演奏古老的乐章。 庙宇前有一口古老的井,井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中变幻的云彩。庙宇的大门紧闭,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供奉着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佛像前的香炉中升腾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在庙宇的后面,有一片宁静的湖泊,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周围的山峦和树木。 湖边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展示着独一无二美丽。 湖中倒映着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翩翩起舞的蝴蝶,它们在湖面上自由自在地盘旋着,徜徉着,没有悲伤,没有哀愁。 苏檀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浮现出这些东西,也知道这些场景其实离她非常遥远,但反应过来时,这些画面却已经在她脑海里如同车水马龙一般,走了一个遍。 随着清醒而来的,便是莫名的怅然若失。 苏檀下意识地轻轻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手臂也顺着腰身轻轻抚了抚。 苏檀一转头便看上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你醒了?”苏檀眸子闪了闪,不知为何她不想告诉这个人自己脑海里方才出现的那些场景。 “嗯。”萧逐野的眸子很是清明,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敏锐。 “方才在想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苏檀嘴角抿了抿,“在想回皇城之后的事儿。” “真的?”萧逐野眉头轻轻蹙了蹙。 “骗你的。”苏檀轻哼一声,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她也的确有想回皇城之后的事情。 或许,又是一番风云涌动。 “萧逐野。”苏檀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嗯?”虽然苏檀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萧逐野却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他微微将身子往苏檀那边侧了侧,“檀儿,你说,我听着。” 苏檀想,如果这个男人没有领会到,或许她也就不说了,不问了。 可他偏偏这般睿智又警觉。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过上平和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也不需要斗得你死我活,白日可以晒晒日头,夜里能够看看月光,若是天气好,我们便出城踏青游湖、登高望远;若是天气不好,便在家中看经史子集、尝美味珍馐……” 苏檀的声音不大,带着一股子清晨睡醒后的微哑,像是一层薄薄的雾,又似一层朦胧的纱,明知会将人缠绕其中,却还是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萧逐野落在苏檀腰肢上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 他知道苏檀的性子,这些话绝非她兴致一来的随口一提。 既然是开了这个口,便是心中有所惦念。 能吗? 萧逐野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他出生皇室,幼时受祖父祖母疼爱,未曾历经蹉跎,但那个时候祖父母和他所讲述的也是家国大义,为君之道。 后来祖父母离世,父皇厌恶,母后不喜,所遇所得明面上虽不至一落千丈,但到底是变了本质,他便开始想要如何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墙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苏檀所说的那些画面,从未在他脑海里出现过。 不是不敢想,是从未想过。 也不只是他,是所有的皇子。 若是谁说自己所追求的闲云野鹤般的日子,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像老大,不也是装装样子? 而于他而言,那些场景自然也是太过于遥远,可偏偏方才苏檀说出来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倘若如此,似乎也不算差。 就像她所言的那句“四季三餐两人一屋”,早已经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目光对上苏檀,“会的。” 总有一日,他会满足她的一切希望。 苏檀一开始说那番话是一时兴起,但说道最后却没有了非得要萧逐野回答的意思。 莫说他的身份,他所处的环境注定了他无法过上这样的日子,便是她自己……自以为离开了三皇子府便能轻松自在,如今不还是身陷其中无法自拔吗? 所以当萧逐野回答自己“会的”这两个字时,苏檀甚至有刹那间的恍惚。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自己的这一刻,是如此的平和且认真。 他是真的有在考虑她说的话。 苏檀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搅动的湖水,泛起一圈圈情不自禁的涟漪。 她想,无论以后能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这一刻她都是满足的。 至少,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上,曾经有人愿意应下她这句,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话。 但是现在—— 苏檀低低一笑,眨了眨眼睛,“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毕竟宁王殿下你如今已是一个死人了。” 第300章 你怎么来了 自乾州遭水患之后,苏檀便没有见过谭桓,但她也没有对此感到担心,一来这人走南闯北多了,这种场面于他而言并非绝境;二来她也不用担心这人带着她的货物钱财一走了之。 所以在苏檀启程当天,谭桓“神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檀也没有觉得有丝毫的诧异。 “苏老弟。”谭桓远远地朝苏檀一拱手。 “谭大哥。”苏檀颔首微笑。 二人默契的谁都没有问对方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乾州这场大雨,可谓这十年来最大的一场,但想来咱们这回去的一路,便能风调雨顺了。”谭桓嘿嘿一笑,将马调转了个向。 “是啊。”苏檀朝他身后望去,果然自己在乾州城先前购置的东西一样不少。 这乾州城因水患一耽搁便是整整一个月,好在先前在惠州城内购置的物资已经先让一批人运送回去了,苏檀倒也不着急,加之如今河运形势还有部分区域不甚明朗,和谭桓一拍即合,二人当即决定这一回去便走陆路。 宁王府门口一片缟素,萧逐野自然是无法出来相送,苏檀回头看了一眼,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苏老弟,启程?”谭桓看了苏檀一眼,脸上闪过丝丝笑意。 苏檀点了点头,二人当即朝乾州城外而去。 只不想,刚走不到一半的路程,便听得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苏檀一回头便看到徐大人骑着马朝她追了过来。 “苏公子,等一下。”徐大人一介文官,平素骑马并不多,此刻坐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拽住马缰,整个人都有些许摇晃。 苏檀朝谭桓看了一眼,谭桓表情很是了然,朝苏檀摆了摆手,“不碍事,耽搁不了多久。” 苏檀:“……” 她也不觉得这要多久。 “徐大人。” “苏公子,还好追上你了。”徐大人一路跑得气都有些喘。 “徐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苏檀想了想,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没有交代清楚的。 “不是我,是他们。”徐大人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又朝身后指了指。 苏檀诧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是…… “苏公子于乾州百姓有恩,你这离去怎也不和我们知会一声?” “就是就是,这回跟着苏老弟做了这些事情,也算是给家里积了德,苏公子要走,怎么也要让我范某送上一程。” “对,苏老弟这一来,我林某才算是明白了何为真正的商贾之道,利人利已啊!” ……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这些人眼里都带着笑,神情也颇为敬重。 苏檀一一看过去,她记得这些人——在这场水患中慷慨解囊的酒楼客栈掌柜。 “多谢大家前来相送,苏某不过是靠一张嘴,但真正为乾州百姓出力的却是诸位掌柜,苏某当不得各位如此赞誉。”苏檀朝众人躬身作了一揖。 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她谦虚,而是在这场灾祸中,每一个出了力的人,都值得被赞誉。 徐大人,唐将军,奔走在前线的将士,在后方安顿百姓的官兵,提供栖身之所一日三餐的酒楼客栈掌柜,还有那些施以援手的城中百姓,以及……萧逐野。 苏檀转头看去,看到这条街道两旁的铺子已经正常营业,来往行人神色平和,小贩们的吆喝声和孩童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时,便知道这座城已经从灾难中走出,终有一日会重现它的繁华。 “苏公子说笑了,若非苏公子心有仁德,我怕是还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偏安一隅呢。”有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檀记得这个人,他一开始咋跟不相信她说的话,别说出手相助,更是直接将她轰了出去。 但最后,他家的酒楼名字却还是出现在了支援榜单里。 中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苏檀不得而知,但苏檀感激他的转变。 “刘掌柜。”苏檀朝他微微一笑,“古道热肠的,可不是我一人。”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也明白苏檀这句话是何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显然一旁的众人也知晓其中因果,见他这般便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还是为首的那位摆了摆手,众人才平复了笑声。 他上前一步:“苏公子,此番帮忙,我等作为乾州百姓无以为报,听徐大人说你亦是商人,此次前来乾州本是为了生意而来,这里也有些我们各自酒楼准备的小东西,算是给苏公子带回皇城的礼物,还请苏公子莫要嫌弃。” 说罢,原本一字排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退至两旁,让出了身后满满两大马车的东西。 苏檀看到这一幕,着实惊了一下,“各位掌柜,你们这是……” “苏公子,你就收下吧,这都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心意,算不得什么。” “就是,你若是不收,我们良心不安,日后赚的银子也不欢喜啊。” 就是就是…… 苏檀话都没有说出口,众人不允许她拒绝的话便一个接一个的响起。 苏檀心中无奈,却隐约也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她转头看向徐大人,对方一脸苦涩,脸上满是:“别看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徐大人是个好官,苏檀大致明白他的为难,只眼下这情形…… 苏檀沉吟了一下,便道,“各位掌柜的心意,苏某心领了,可你我皆是商人,在商言商,若是各位当真分文不取,苏某也难免心生愧疚。这份礼物,便当是各位与苏某结识的礼物如何?待得苏某回皇城之后,也给各位送上一份回礼,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共度劫难。” 直接把东西收走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不收,这些人都直接把徐大人找来了,她若是拒绝,那就是拂了徐大人的面子。 所以收了之后,再回之以礼,也算是一个礼尚往来的法子。 毕竟乾州的生意,她不可能只做这一次。 众人听罢,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当下也都欣然应允。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结束之后,苏檀便继续赶路,多了两车的东西,倒也没有耽搁行程。 只让苏檀出乎意料的是,在夜里停下歇脚时,她看到了一个怎么都想不到,也不该出现的人。 第301章 就想跟你在一起 “你……”苏檀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差点儿惊呼出声,却在对方的示意下,不得不将到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 关上房门,苏檀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宛若擂鼓般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原本答应和谭桓一同下去用晚膳也因此而搁置。 店小二将饭送来时,苏檀去开门时,也不禁对上了对面那人也同样打开了门。 苏檀不动声色地从店小二手中接过晚膳,又道了一声谢后转身回房,她看着对面的房门,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狗男人狗性子,这个时候了都如此的不安分! 苏檀用完晚膳后,让店小二过来收拾干净后,便没有再栓上房门。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对面的人就跟狗闻到了味儿一般,摸了出来。 不是萧逐野还能是谁! “檀儿。”萧逐野进来后便利索地将房门关好,还将门栓也给给带上了,表情堪称笑容满面。 苏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心里感慨,脸上的表情却着实不甚好看,没有理会男人的嬉皮笑脸,“你怎么来了?” 萧逐野自然听得出来苏檀眼下的语气不算欢喜,甚至还带了几分不待见,但他既然敢跟过来,那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檀儿。”他垂了垂眸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再度抬起头来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露出了仿若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神情,“我想了想,比起跟着回京的队伍走,我跟你一同回京似乎会更加安全。” 顿了一下,萧逐野又道:“你放心,七宝还留在乾州,我一个人出来的,不会让他们起疑。” 苏檀乜着他,虽然知道这狗男人心里必然不止是这么一点儿想法,但也明白他说的这话属实。 萧逐野原本的计划是跟着那回皇城的奔丧队伍暗中潜入,免得打草惊蛇,但若是跟萧逐野方才说的对比起来,显然是先走一步更加妥当。 横竖人在不在都没有关系,毕竟报上去的是打捞了三日,仍未见踪迹,简而言之那就是尸首无存。 所以在定计划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提出这点,但想着狗男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便又将这想法给打了回去。 可奈何不住,这想法不止一人想到了,而且对方还付诸了实践。 “你身上的伤好了?”苏檀打量着他行动自如的手脚,脸上的气色倒也红润,不似先前刚受伤时那般看起来虚弱不堪。 萧逐野笑着点头,“好的差不多了,这一路回去,就算是游山玩水了,用不着自己多走,想来还能够早些痊愈。” 苏檀:“……” 喵的,狗男人的歪道理倒是多得很。 明明知道这话说得并不在理,但人都已经来了,苏檀若是将他再往回赶,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你何时出发的?”苏檀不再纠结,起身过去收拾床榻。 “你走后一刻钟我就出门了,我看到了那些酒楼客栈的掌柜和徐大人。”萧逐野一边说一边上前帮忙,却被苏檀伸手拍开。 狗男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里会做这些事情,简直就是帮倒忙。 苏檀将床榻铺好,忍不住乜了他一眼,“故意看我笑话?” 萧逐野一脸错愕,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檀儿你这是什么话?我岂是这样的人?” 他也就是“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就先行一步了。 苏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没错,萧逐野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他比那样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檀儿。”见苏檀不理睬自己,萧逐野当即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又轻轻地用下巴在苏檀的肩膀蹭了蹭,声音低沉又黏腻,“你不要不理我嘛。” 明知道狗男人这行为是想要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可苏檀感受到他话里的绵绻和这刻意讨好的姿态,还是忍不住软了心肠。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她轻轻拍了拍萧逐野的后背,回拥住男人,声音多说有几分无奈,“若是出了事情,你让我……如何是好?” 萧逐野之所以会提前动身,如他所言自然不适十成原因都是因为苏檀,但他一想到能和苏檀一同回去,这一路的山高水长,那剩下五成不可便被彻底地弃之脑后。 可这一刻听到苏檀最后的一句话,他还是忍不住颤动了心里那根坚实的琴弦。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萧逐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身后摇晃的床幔,声音沙哑。 终于,他又有人会真心惦记他了。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亦或者其他,只是纯粹的因为他这个人。 苏檀听着萧逐野的许诺,到底还是心疼大过生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累了吗?要不要早点歇息。” “嗯。”萧逐野将下巴搁在苏檀的肩膀上好一会儿,这才起身,一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苏檀,“累了。” 苏檀被他盯地莫名心底一颤,捧住他的脸:“那你先去睡。” 萧逐野眨了眨眼睛:“檀儿不睡嘛?” 苏檀:“……” 这个老六,装什么一脸无辜? 别以为她会色令智昏到这个地步。 “你先去睡。”苏檀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萧逐野撇了撇嘴角,“好吧。”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朝床榻走去。 苏檀:“?” 狗男人这么好说话? 好吧,事实证明,萧逐野在某些事情上的狗性子,苏檀不算了解了十成,也有九成。 “檀儿也累了,就一起吧。”还没有到床榻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檀拦腰抱起。 苏檀望着那晃动得厉害的床幔,忍不住磨后槽牙:“萧逐野,放开。” 狗男人,讲点诚信行不行? “不放。”萧逐野将头又往苏檀的脖子上拱了拱,呼出的热气恰好在她耳廓处擦过。 苏檀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周身泛起的酥麻感,“萧逐野,你别闹。” 这个狗男人,昨天晚上靠着她今日要离开,为非作歹到大半夜,今天晚上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让他得逞! 第302章 尊贵的小厮 在苏檀义正辞严地坚持下,某人的美男计到底没能够得逞。 于是乎次日清晨,某人便开始表露出各种不适。 “檀儿……”萧逐野斜靠在床榻上,半只胳膊撑着脸,看着不远处已然穿戴好衣裳,连头都不带回的人,语气又变得幽怨了起来。 苏檀置若罔闻,“用完早膳就要出发了,你若是想要同我们一道,那便快些。” “是。”这句话一出,前一刻还在床榻上蛄蛹的男人瞬间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速度快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苏檀见状,心里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在出发时让谭桓去寻了一辆马车过来。 她原本是计划自己这一路回去都骑马而行,可如今萧逐野来了,她自然得改变策略。 毕竟狗男人还有伤在身。 一想到自己昨天夜里看到的,苏檀又忍不住气得牙痒痒,当真不知道狗男人哪里来的兴致和胆子,明明伤口都没有好全,也不怕把自己给做没了。 对于苏檀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谭桓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就火速弄来了一辆马车,待得萧逐野同苏檀一同上去,就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啧,有马车到底舒服许多。”车队启程,萧逐野舒服地往马车车壁上一靠,嘴里发出一声喟叹,“果然还是跟着檀儿,才算是上上之策。” 苏檀:“……” 狗男人你就使劲地拍马屁吧。 哦,不对。 如今拍马屁不叫拍马屁,叫提供充分且恰到好处的情绪价值。 苏檀打量着谭桓这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马车,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谭桓说原本这马车得重新回到乾州城里才能购得,但偏偏一出客栈门,便碰到有人在兜售自家的马车,说是公子小姐骑马走了。 苏檀一开始听到这番话时,还觉得这天底下当真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 可眼下再看看一脸悠然闲适的萧逐野,再瞅瞅这哪里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豪华马车,便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的确是无巧不成书,但这巧却是另一个巧。 萧逐野坐在一旁正闭目养神休养生息,陡然间察觉到一股子危险的气息,当即警觉起来。 感受清楚危险的来源后,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用一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得见佛祖”的语气道,“檀儿,还好这一路有你相伴,否则我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苏檀:“……” 该说不说,萧逐野挑得时机点可谓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愣是将苏檀到了嘴边的话给她又堵了回去。 而眼下—— 掀开帘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起,如蜿蜒巨龙横卧天地之间,云雾缭绕其巅,似仙袂飘飘。 大雨过后,山影重叠,翠色欲滴,仿佛一幅泼墨山水画卷,而那期间更是有一条飞瀑如银练般垂下,溅起层层水雾,在这清晨的阳光的映照下,幻出七彩霓虹。 山脚之下,一弯溪流奔涌而下,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青山绿树,偶有微风拂过,便泛起层层涟漪,恰似“浮光跃金”之景。 山谷里时不时远处传来悠悠鸟鸣,婉转空灵,与潺潺流水之声交织在一起,更显这方天地的静谧与祥和,令人心醉神迷。 看到这样一幕,苏檀不禁有些痴迷,脑海里下意识地便浮现出那段让她心驰神往的诗句: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在上辈子她就一直想,究竟是何等景致,方才能让人生出此般心境,又是经历过何样的磋磨,才能得出此间感悟。 也就是在这一刻,苏檀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意境。 但她又想,倘若身边没有萧逐野,或许她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山间美景。 一路匆匆掠过,只余下赶路的奔波。 “萧逐野,我之前看过几句话。”苏檀转过头。 她突然很想把它们分享给萧逐野。 萧逐野愣了一下,原本斜靠在车壁上的身体微微坐正,“你说。” 于是乎,苏檀便将那番话念了一遍。 她说完后,也不解释,只是平静地看着萧逐野。 像是在等他的回应,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萧逐野从最开始只是单纯的知道苏檀有话对自己说故而认真对待,到最后的眸子里明显多了几分沉思。 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他将这两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了两遍,便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日她和自己所描述的那番场景。 他垂了垂眸子,想回应她,却发现眼下的自己似乎无法给出承诺。 因为,他仍深处樊笼。 但是—— “檀儿。”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等我。” 苏檀听到这两个字时,心脏下意识地轻轻一颤。 萧逐野会想到那天那番话,苏檀又怎会想不到? 从“会的”到“等我”,同样的两个字,但情感却终究是不同的了。 如果说萧逐野那一日只是想回应自己心爱的人的话,那么今日所言便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 这样的日子,他开始心向往之。 苏檀没有要逼迫萧逐野的意思,但却得到了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且高出预期的收获。 她笑着看着眉目清朗的男人,比起大半年前,眼前的人也似乎少了几分狷狂,多了几分沉稳。 “好。”她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主动伸手握住了萧逐野的手,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青山重重。 或许如今的这一切,就像是那首诗所言: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和萧逐野,终究会迎来她们所期望的,春暖花开的日子。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临至皇城时,众人便发现这队伍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生的小厮。 只这小厮也不必听任何人指挥和差遣,更是一日三餐都跟着苏公子吃,时不时还会上马车休息一番。 待得下来后,便是一脸的神清气爽,倒是苏公子,会有好一阵子不出来。 第303章 喂,叫你呢 苏檀返程的消息早在启程的那一日便已经传了回来,苏家人得知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时至今日,苏家父母都不知道苏檀这一走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唯二知道的就是苏柳和苏柏。 皇城外的长亭里,苏柳看了一眼自家如今越发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大哥,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哥,今日怎地有空?” 他就知道,这事儿瞒得住其他人,但唯独瞒不住自家大哥。 果不其然,在大哥回来的第二日,他就被堵小角落了。 一开始他还负隅顽抗了好一阵子,可架不住气力的悬殊,最后还是如实地招了。 他原本还以为这一下得在家里闹翻天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哥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将此事告知爹娘。 他后来想了想,觉得许是因为大哥害怕爹娘知晓了此事后会担心忧虑。 可一连这么几个月过去,别说爹娘了,就连知晓其中真相的他都开始焦虑起来了,更别说在听到乾州水患之事的消息时,他就差没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可偏偏,他大哥表面上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而在乾州宁王殿下的死讯传回皇城后,他终于绷不住——病了。 结果他大哥居然还能老神在在,甚至在看他时,用淡漠的眼神对他说了两个字:“活该。” 苏柳承认,自己在那一刻差点儿没有哭出声来。 别说这是她的亲大哥啊,便是常人,那张热乎的嘴怎能说出这般冰冷的话? 还好,盼星星盼月亮的,到底还是收到了苏檀“平安无恙,即将返程”的书信。 苏柳一想起这段时日自己的心路历程,越发的觉得这不是人做的事情,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爱谁做谁做,反正别找他做。 苏柏神色淡淡,接过那杯算不上味道好的粗茶,抿了一口,“我今日轮休。” 一听话,苏柳眉头一挑,忍不住嘀咕,心想这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指不定是特意和其他人换的班,只是故意不说罢了,毕竟他大哥回皇城后,忙得日日待在大理寺,就差把床都给搬进去了。 但如今的苏柳,已经是一个满十五岁的成熟少年了,早已经明白何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乎他很是了然地点头,便不再多问,端起自己面前的茶也喝了起来。 这在外摆摊供来往行人的茶是真的粗,入口都带着一股子涩味,更别说和他们人间烟火里,自家调制出来的饮子们对比了。 但眼下苏柳却是喝得津津有味,喝完一杯,再来一杯。 苏柏转头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但若是苏檀在这儿,便能发现他这位发个眼神里的不对劲—— 想刀一个人的心,那是藏不住的。 想起当初自己回来后被告知苏檀去了乾州的那个晚上,苏柏就忍不住想将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帮凶弟弟给大卸八块。 可到底没能够下得去手。 后来转念一想,便也知晓,有些事情是他都拦不住的,更遑论是苏柳? 最后能如何?只能够将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揣回肚子里,装着云淡风轻不让爹娘跟着担忧。 “嗯,嗯嗯……我,我看到了!”当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出现的那一刻,苏柳激动得连嘴里的茶来不及下咽,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苏柏循声望去,也站起了身。 苏檀掀开帘子,远远便看到有一道朝这边招手跟只猴子一般的身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哪怕看不尽然,她也知道是苏柳来接他了。 队伍很快便到了长亭,苏柳一路飞奔,一路叫唤,没等马车停稳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 众人也知道眼前这位是苏檀的弟弟,谭桓跟他打了声招呼后,便笑呵呵地让开了位置,让他进去。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苏柳一手扒拉着车门,作势就要往上钻。 苏檀好笑地看着他,“怎么直接到这里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就好嘛。” 苏柳心想,这哪里等的了啊,他柳差自己一路跟过去去接人了。 但眼下这却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苏柳轻轻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不是只有我,大哥也来了。” 他说着,还朝背后使了使眼神,示意苏檀别忽略了后面那人。 苏檀就不觉得自己的心思能够瞒得住苏柏,所以对于他会知晓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但也没有想到苏柏居然也来这儿接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正准备出去时,却被人一把抓住衣袖。 苏檀:“……” 差点儿忘了,马车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微微侧眸瞪了男人一眼,提醒他莫要胡闹,扯过袖子后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大哥。”苏檀朝苏柏微微一笑,“大哥公务繁忙,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苏柏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似乎都没有掺杂丝毫情绪。 但莫名的让姐弟二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苏柳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赶忙出来打圆场,“大哥,檀姐出去一趟,可算是解决了酒楼的危机,你是不知道,咱们这酒楼差点儿就开不下去了……” “开不下去就别开。”不等他过完,苏柏瞪了他一眼,语气丝毫不见客气。 苏柳被堵得一噎,嘴角抽了抽,赶忙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转头朝苏檀投去求救的目光。 苏檀:大哥现在真在气头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苏柳:不会的,他不会对你真的生气的,但是对我就不一定了,姐你快给我支招! 苏檀:那你先躲躲? 苏柳:怎么躲? 苏檀:要不去帮忙搬货物? 苏柳:好办法! 姐弟二人全程都是用眼神交流,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庆幸的是他们居然都精准无误地听懂了彼此的话。 “大哥,我去看看檀姐带回来的东西!”苏柳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苏柏哪里会看不出姐弟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看苏檀脸上的疲惫,到底没有再多说。 “回去好好歇歇。”苏柏眯了眯眸子。 “好,多谢大哥关心。”苏檀眉目弯弯,乖乖地点头应下,二人当即就朝城里走去。 身后的事情有苏柳照看着,倒也不必担心,一行人直接来到了人间烟火的后院仓库。 虽然很想让苏檀回去歇着,但到底苏柏也知道这下货之事最好主家在场,当即也就陪她一同去了后院。 彼时,苏柳正美滋滋地指挥着小厮和镖局的人一同搬运货物,他看着众人,手里拿单子。 “这个放厨房,这个放后头第二个柜子上,你快点来这边,你去那边,还有你,你干嘛呢?咱们家可没有偷懒的人啊,镖局的也不行……” 苏柳这头正指挥得上头,突然看到一道穿着深灰色衣裳的男子正抱着胳膊背对着自己,也不干活,就那么瞅着跟着一根木头桩子似的。 他皱了皱眉头,快步朝那人走去,“喂,叫你呢,你这个人怎地还偷懒啊,还不快,快……” 第304章 还是跟回了家 苏檀原本正和苏柏说着话,陡然间余光瞥见这么一幕,心脏不由得狠狠一颤。 她再定睛一看—— 好家伙! 苏檀吓得顾不得和苏柏先打招呼,几步走到苏柳面前,将他那只准备去扒拉人的手拉了回来。 苏柳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转过头用大大的眼睛里的大大的疑惑瞅她,“姐,你拉我做什么?” 苏檀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眸子,“没事儿,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你回去看着前头吧。” “都快做完了,我得有始有终啊。”苏柳这个时候可正在兴头上,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东西,欢喜得都差点儿亲自上手,哪里听得出来苏檀话里的暗示。 苏檀:“……” 有始有终是很好,但是有时候该放弃的时候就得放弃啊。 看来她下回还得教这小子一个道理:听人劝,吃饱饭。 她还想再说什么,苏柏却也已经走上了前来,他皱了皱眉头,“你们在干什么?” “大哥,我指挥他们搬东西呢,这有个人叫不动。”苏柳觉得自家姐姐还是太心软了,这种事情还是得他们男人之间才有默契,当即转向苏柏求助。 苏柏先是看了一眼苏柳,接着又看了一眼苏檀,二人被他眼神瞅到的瞬间,都有刹那间的心虚。 但很快,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二人身后,那还是一动不动的人的身上。 苏檀下意识地想去挡,却听得苏柏声音淡淡,“苏家可不养闲人,这人看样子并非镖局的人吧?” 苏柳立马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侮辱了一般,“哪有?咱们家的人可不会这般眼里没活,偷懒惫怠!” 说他什么都行,但是人间烟火绝对好得很! “那是镖局的人?”苏柏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苏檀。 苏檀:“……” 她有些无奈。 苏柏不愧是苏柏。 这还用回答吗?这人都这样问了,不就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吗? 狗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混了进来,明明说好让他找到时机就先去他的别院,免得功亏一篑。 结果他倒好,不蛰伏就算了,直接进了人间烟火,还这般大摇大摆,生怕他们看不到一般。 “大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苏柏的袖子, 她还是觉得得和苏柏说实话,毕竟人都已经来了,她要是再将他赶走,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可随着苏檀这么一叫,苏柏却是直接将袖子一把抽了出来,表情更是明显冷了下来。 苏檀:完了,这下怕是真不好说了。 苏柳在一旁瞧得不明所以,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很,他也看出了自家大哥很是生气,而且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为啥啊? 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吗? 苏柳觉得,虽然他很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但是再怎么样还是不能让苏檀一个人孤军奋战,而且还是走这么一条不知前途的是非路。 “大哥……”谁知苏柳刚准备说他再去督促一下,就见那站着不动的人动了—— 整整一大包的香料,便被他搬了起来,朝库房方向走去。 苏柳顿时喜笑颜开,“大哥,不用养闲人。” 你看,这事情不就解决了。 多好啊。 结果,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人,这二人又一次同时变了脸色。 苏檀再也顾不得其他,几步朝那道身影飞奔过去。 苏柏嘴角抿了抿,到底也跟了过去,留下一脸不明就里的苏柳在院子里凌乱。 苏柳:这到底是在干嘛呢? 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哥哥姐姐的操作了? 另一边,苏檀进了库房,便四处搜寻萧逐野的身影,最后在一处角落才发现他正将手中的东西往架子上放去。 苏檀心里一跳,赶忙上前帮忙,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苏檀看着那道将自己挡在身后的背影,语气里到底带了几分忐忑,“大哥,我……” “回去再说。”苏柏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自己帮的人,语气淡淡中带着几分冷然,“你这从乾州回来,给府里带回来个小厮,也无伤大雅。” 小厮? 苏檀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朝萧逐野看去,莫名的觉得这个说辞很是贴切。 眼前这场景,可不就是小厮的装扮小厮的活吗? 可玩笑归玩笑,苏柏能够不动声色地说出这句话,苏檀便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同意让萧逐野住进苏家。 狗男人倒是还真的有本事。 “多谢大哥。”苏檀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谁都知道,眼下这个时候让萧逐野住进苏府会面临多大的风险和危机。 可偏偏,她家大哥还是应了下来。 “我也不止是为你。”苏柏转头看向那道穿着粗布麻衣,远比上一回分别时清瘦良多,但眉目间的气度却再经沉淀的少年,“黎民百姓们,需要一个好的君主。” 第305章 当小姐的小跟班 苏檀不知道萧逐野和自家大哥谈了什么,事实就是在他们密谋半个时辰,自家大哥面无表情地出来之后,便说让苏柳告诉爹娘,她姐带了一个小厮回家。 苏柳:“???” 什么章程?还真和他姐有关系? 他想问个明白,可看到自家大哥那阴沉的脸,又属实没胆子。 想问苏檀,却…… 萧逐野是在苏柏后面出来的,苏檀一看到他,顾不得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赶忙上前,“怎么样?” “无事。”萧逐野笑着朝苏檀眨了眨眼睛,“就是要劳烦贵府多准备一间房,一张榻。” 苏檀嘴角抿了抿,突然觉得这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倒不是怀疑萧逐野所言的话的真假,而是她不明白为何旁人沟通起来会如此轻松,她就处处碰壁? 譬如上回她想去乾州,苏柳和苏父苏母说两句,她就顺利地出了门; 再就是今日,萧逐野想进苏府,和苏柏谈了半个时辰,就成功地登堂入室。 若换做是她去谈…… 苏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衷心希望自家大哥不是被萧逐野的权势所压迫的。 而另一边,苏柳也终于在此刻看清了自家姐姐身边站着的人的模样。 苏柳:“!!!” “大哥,姐,他,他不是……”苏柳自认为自己的记性是不错的,消息也是属实灵通的,所以在将眼前这张脸和那位贵人的模样在脑海里重合的那一刻,他属实有些懵。 这怎么就成了他姐的小厮了? 不是说死得尸骨无存了吗? 不对,死没死的不重要,不是和她姐没关系了吗? 果然啊,她姐还是放不下他! 他就知道! 苏柳气得想跺脚,可奈何萧逐野就在这儿,当着正主的面,他还是不太敢放肆。 于是乎,苏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回去安排。” 说罢,他还朝苏檀的方向拱了拱手。 平常百姓之家,兄弟姐妹之间自然是不必这般客气,苏柳如此行为,想都不用想是因为谁。 结果,人还没有走出两步,就被苏柏喊住了。 苏柳:“大哥还有何吩咐?” 苏柏抿了抿嘴角,“既是小厮,便不必安排得太好,在府里深处寻一处独立的小屋子即可。” 苏柳嘴角一抽,下意识地又朝苏檀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哥,表面上小厮,实际上的身份可是你我彼此心知肚明的啊!你说这话,也不怕人家…… 苏檀看着苏柳求助的眼神,倒是不觉得苏柏说的话有问题,否则以苏柳的性子,说不定真是要把贵客迎进门的架势。 当即转头看向萧逐野,“苏家院子不大,但人口简单,我幼弟屋子后面有处闲置的空房,在府里的南向,可以吗?” 真让萧逐野和苏家伺候的下人住一起时不可能的,她想了想也就这里最为合适。 苏樟自从入了学堂,便有了自己的屋子,但他平素不在家,那处便算是空闲着。 萧逐野听苏檀安排,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小姐的小厮,自然不能离小姐住处太远。”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苏柏站在门口,半个身体都快要出去了,逆着光看向屋里,眼神沉冷又隐忍。 苏柳捂住自己的嘴,强忍住自己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冲动,努力假装自己没听到。 苏檀望着萧逐野,嘴角抿了抿,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当真是——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 苏家三人没有说话,萧逐野便又开口了,“不是吗?” 他像个没事人一般问出这话,语气甚至带着几分笑。 苏檀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上前走到他身边,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接着又朝苏柳道,“就按我刚刚说的做吧。” 说完,苏檀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苏柏和苏柳的眼神。 至于一旁的萧逐野,则是勾着唇角,一脸的心满意足如偿所愿—— 方才苏檀小声地告诉了自己,苏樟的房子,离她最近。 苏家五姐弟,苏柏为了方便办公,已经在外头赁了一处小院子,苏槿和苏檀的院子在同一处,苏柳原本和苏樟挨在一起,但苏柳埋怨住得离家门口太远,以至于他每次清早都要早起一刻钟出门,便央着苏父苏母在前院给他支了一间客房,平素就直接在那儿歇着了。 于是乎,这靠南的院子,如今也就苏檀一个人住着。 至于苏父苏母,二人住在靠东向的屋子里。 苏檀方才那句话的声音虽说不大,但好歹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加之苏柏本身有功夫在身耳力过人,苏柳虽然没听到,但也猜到了几分,兄弟二人的表情同时有些一言难尽。 最后的最后,到底还是以苏柏的一句“公务繁忙,先走一步”,结束了这场能让人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场面。 苏柏走了,苏柳反而就不急了。 他看了看苏檀,又看了看萧逐野,欲言又止,“姐,这……” 这人进了府,该怎么称呼啊? 萧逐野不等苏檀开口,率性回答,“就叫小萧罢。” “小萧?”这一回,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当事人。 苏柳嘴角抽搐,下意识向苏檀求救,“这,这不太妥吧?” 苏檀此刻也是被这两个字雷得外焦里嫩,她看着萧逐野,狗男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小了? 她深吸一口气,倒是要看看萧逐野怎么说。 “既是小姐的跟班,自然是叫小萧。”萧逐野眨了眨眼睛,笑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苏檀:“……” 喵的,狗男人装上瘾了是吧? 这句话一出,苏柳终于 第306章 小姐夜晚可寂寞 在苏家三兄妹的合力掩饰下,萧逐野进苏家那叫一个轻松简单。 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苏柳为了增加“我姐带了一个小厮回家的合理性”,还特意给苏父苏母编说了一场“落魄小生英雄救美,我姐于心不忍施以援手”的狗血戏码。 苏柳说这个故事时,苏檀就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声情并茂跌宕起伏的讲述,恍惚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么一件事情。 但该说不说,对于苏父苏母,这故事好使得很。 苏母甚至听得感动落泪,拍了拍苏檀的手后,便过去叫还站在门外的萧逐野。 “好孩子,多谢你救了我家檀儿,你若不嫌弃,便在府里住下,只是做个小厮,有些委屈你了。”她看着萧逐野,只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无怪乎苏父苏母不记得,毕竟他们先前虽见过萧逐野,但也是远远地瞧过几回,看得也不算真切。 “苏夫人客气了,在下无父无母,自幼飘零,能得一安身之所便心满意足了,是在下给贵府添麻烦了。”萧逐野拱手回礼道。 萧逐野自小在深宫长大,应对苏母自然是绰绰有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不仅将苏母糊弄了过去,便连苏父都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更是让他今夜和苏家人一起吃苏檀的接风洗尘宴。 苏檀看着这一幕,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愧是狗男人啊,有些话是真敢说,真好意思说! 过了苏父苏母这关,便有人带萧逐野下去安顿,他对那人也很是客气,不过须臾功夫,二人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萧逐野问什么,对方就答什么。 苏檀今日归家,家中又准备了接风宴,苏柏自然是要回来了——更何况还有萧逐野的存在。 苏檀在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苏柏将萧逐野的身份给捅出来,毕竟苏柏这没有表情的表情,绝对有萧逐野的功劳在里面。 结果,饭到最后,酒过三巡,依旧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甚至在大家举杯同庆之时,苏柏还特意对萧逐野说了几声感谢。 苏檀听得那叫一个尴尬,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担忧的场景自家大哥不会让它发生了。 于是乎,这顿“十分和谐”的话,便在一众“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夫妻和睦”,“客随主便”中完美结束。 “檀儿,你跟我来一趟。”而在众人收拾完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回去歇着时,苏栢终于朝苏檀单独开了口。 苏檀知道这事儿迟早会来,便也没有再拒绝,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二人来到苏柏住处的书房,苏檀等门一关时,便主动认错道歉,“大哥,抱歉,我不该任性独自一人出远门,也不应该把人带回家里,认打认罚我都认,生气伤身,还请大哥莫要生气。” 苏檀说道最后的时候,伸手去拉苏柏的袖子。 苏柏心里哪里能不气? 他担惊受怕那么多天,今日好不容易将苏檀盼了回来,结果却发现这丫头当真是什么事情都不和他们商量。 “哼。”苏柏将手一拂,在苏檀的手指即将够上他袖袍的时候轻轻甩开。 苏檀:“……” 完了,还气着呢。 “大哥。”苏檀放柔了声音,继续解释,最后还认真地做了一通保证,“大哥,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吗?你再生气,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这一次,苏檀又如法炮制,终于在她又被甩开两次后,终于成功够上了。 她心里一喜,“大哥?” 这是不生气了? 苏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其缓缓地排出,连同身体里那刚刚一起升腾起来的郁闷。 他转头看向苏檀,一直冷然的脸终于多了几分别的情绪。 “你知道我因为什么生气吗?” 苏檀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如何自己是他的话,那生气的点可真是太多了。 于是乎,苏檀老实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可以信任的家人。”苏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 苏檀怔了一下,她知道这个场合下,顺着苏柏的话接下去会是最好的结果,但是…… 苏檀眯了眯眸子,“大哥,这顶帽子有些过于重了。” 她无法接受这句话。 来到这个世上两年多的时间,倘若她没有把苏家人当成家人,她何必做这些? 她是瞒了他们许多事情,可人与人之间哪怕是最亲密的二人,都会有自己内心想要守住的秘密。 若是因为“家人”二字就要毫无保留,恕她不敢苟同。 毕竟,苏柏就敢说自己没有事情瞒着大家吗? 苏柏在苏檀说出那句带着几分冷然的话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说重了,眉头都不由得拧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便甩袖走了。 苏檀:“???” 她看着那扇被风吹得还在摇晃的门,脑子有刹那间的懵,她大哥这是被她气走了,还是被他自己气走了? 毕竟,这是他的房间,该走也是她走才对嘛。 但是人都走了,只能说明今日谈话效果——卒。 苏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够回自己房间。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就被人截住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人,不想又来一轮方才经历的苏檀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 苏柳被自家姐姐这架势吓了一跳,心想他能说什么啊,大哥都被气走了,他当然什么都不能说嘞。 而且,其实他也是想知道自家大哥和二姐之间谈话间的结果会如何。 眼下倒是也不见得非得要人开口才知道不是? “没,我就路过。”苏柳嘿嘿一笑,一边挠头一边朝外面走去。 苏檀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若是有机会,她还是要和苏柏说清楚的。 毕竟,还是一家人。 苏檀这么想着,便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她住的地儿离苏柏的房间不算近,这一路上都很是幽静,夜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的夏虫低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悠然闲适,让苏檀原本郁闷的心也稍稍疏解不少。 只不想,回到屋里刚关上门,便被人一把抱住。 那人将唇靠在她的耳廓,用温热的气息对她低语:“小姐夜里可会寂寞?” 第307章 她给他的安全感 苏檀没有想到萧逐野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可似乎他会出现在这儿,又是理所应当。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苏檀拍了拍萧逐野,“放开我。” “不放。”男人回答得异常干脆,“你大哥让你不舒服了啦?” 苏檀想,若是萧逐野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或许还能“义正辞严”地“呵斥”一番,可他偏偏用这般暧昧的举动说着如此正经的话。 “你松开再说。”苏檀挣脱了一下。 这一回,萧逐野倒是听话地松开了手。 “莫要放在心上,你大哥就是这么一个人。”将人拉着坐下,萧逐野轻轻拍了拍苏檀的手,温声安抚道。 “我知道。”苏檀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心里莫名的复杂。 其实,回来的一路她认真地想过苏柏的那句话,正是因为如此,才觉得当真是不该。 萧逐野点了点头,将苏檀的身体扶正,“放宽心,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过几日等他消了气,我陪你一起去赔礼道歉。” 苏檀被这句话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轻轻拍了下萧逐野的肩膀,“你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萧逐野挑眉,捉住苏檀的手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下,“横竖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敢的?” 苏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方才那句话不太对劲。 “你怎么跟他一家人了?”苏檀忍不住乜了萧逐野一眼。 萧逐野低低一笑,一脸的理所当然,又将苏檀的手抓了回去,“迟早的事罢了。”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以至于苏檀都忍不住气笑了。 萧逐野也笑了,眨了眨眼睛:“总不能因为我如今是个小厮,苏大小姐就不要我了吧?” 苏檀:“……”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忍不住乜了萧逐野一眼。 好好的氛围,愣是矜持不了一点。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萧逐野勾了勾唇角,将苏檀又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那明日大小姐准备做什么?小萧必然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越说越离谱。”苏檀拍了男人一下,经过他这么一闹,原本心中剩余的几分不适倒真烟消云散了。 “你提前回京,具体有什么打算?”苏檀坐直身体,认真地问道。 她其实早就想问了,奈何这一路狗男人不是插科打诨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一回萧逐野倒是没有再说别的,轻轻点了点头道:“等。” “等什么?”苏檀皱眉。 “等两件事情。”萧逐野双眸微微眯起,眼神里闪过一抹深邃。 “一件是你奔丧的队伍回皇城。”苏檀蹙了蹙眉,“可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不愧是檀儿。”见苏檀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一件,萧逐野忍不住赞许地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一点就透,看样子以前果然是在装小白兔骗我。” 苏檀轻哼一声,“你大尾巴狼也不是白装的。” 之前的事情,其实二人如今也算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往事随风,谁都不愿意再回头去究,日子总得往前看,兜兜转转如今能够如此,已经着实不易。 萧逐野哈哈一笑,忍不住又一把将苏檀揽进怀里,二人齐齐往床榻上倒去,“所以,这算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苏檀戳了戳男人高挺的鼻子,“你还没有说清楚,方才那第二点是什么呢。” 可别想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这个月月底就是圣上生辰,按照过往的习俗是要办生辰宴的,皇子公主们都会欢聚一堂,给陛下祝寿。”萧逐野任由苏檀动作,漫不经心道。 苏檀手指猛地顿住,“你是说,那个时候会出变故?” “我也不确定。”萧逐野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有人坐不住。” “二皇子会回皇城?”苏檀很快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线索,倒吸了一口凉气,“谋反可是大罪。” “不成功则成仁。”萧逐野嗤笑一声,“他就算是不动手,也会有人逼他动手的。” “谁?”苏檀下意识地反问。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握住苏檀的手指啄了啄,“这些腌臜事情,就不要听了。” 不用萧逐野明说,苏檀也知道皇室里的那些人各有各的心思,只是…… 苏檀仰头,“你死了,这生辰宴也照样过吗?” 萧逐野似怔了一下,接着低低笑出声,“这就是皇室,从不缺一个皇子。” 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苏檀却从里面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 是啊,这就是皇室。 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哪怕萧逐野是假死,可在明面上,毕竟是已经“死”了啊,一个父亲不会为儿子的离世而感到难过,兄弟们也不会因为从此少了一个而伤心。 所以,她大致明白曾经的萧逐野为何会是那样的一个性子罢。 苏檀突然很想抱抱这个男人。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她轻轻抱住萧逐野,将他的头轻轻靠在了自己的怀里,“没事的。” 苏檀很少会有这般举动,以至于萧逐野都有刹那间的愣怔。 但是很快,他就听到自己的耳畔传来轻柔和缓的声音。 她说,我们来这个世界上走这一遭,肯定会遇到一些不那么好的人和事。 她说,但是我们没有必要为不值得的人伤神。 她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在乎你。 她说,我在乎。 最后三个字落下时,萧逐野感觉到自己额头处落下一个温温热热的吻,带着暖意,带着安慰。 他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 窗外月色柔和,撒在地上的月光像是铺了一层白霜,带着三分朦胧的颜色。 彼时,萧逐野还并不知道在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关系叫做“安全感”。 他只知道,怀里的人明明只有那么一点儿,却给了他足够的安慰,和所有的欢喜。 第308章 误会没有解开 萧逐野说是给苏家当小厮,便还当真做得有模有样,只他这“小厮”主要是跟着苏檀,众人知晓他的“来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时日多了,还是难免有人会悄悄编排二人之间的关系。 一来二去,难免就有些话传了出来,还有一回被萧逐野和苏檀二人听了个正着。 好在二人都没有说什么,好似没听见一般,一脸平静地就离开了,倒是把人间烟火帮忙的伙计们吓了个够呛。 也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这份“坦荡”,之后反而没有什么人再乱嚼舌根。 苏檀今日决定去一趟大理寺。 自从那日和苏柏不欢而散后,苏柏便再也没有回过家,满打满算都已经五日了。 既然有了自己的“小厮”,苏檀这前去大理寺驾车的活自然也就不用假手于人。 马车摇摇晃晃从人间烟火出发,直奔大理寺方向而去,苏檀坐在马车里,手里还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糖水。 “你事情这么多,今日何必还要特意和我跑这么一趟,随便让人送我去不就行了。”苏檀朝马车车帘处坐近一些,忍不住开口道。 “都说了要对小姐鞍前马后,这事儿可不能假手于人。”驾车的人微微一笑,稍稍抬起头,露出一张很是普通平凡的脸。 苏檀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若不是大哥找来的这张人皮面具,她倒是看看萧逐野敢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横行于这市井之间。 不过这话自然只是在心里说说,苏檀索性将帘子稍稍打开,“你这几天不是都有事情吗?” 为了帮他打掩护,她这几日下午都没有再怎么出门,免得被人看到询问她这小厮怎么没有跟着一起。 至于忙什么,不用问也是知道的。 毕竟前天奔丧的队伍已经进了城。 “差不多了,等着时间到了就行。”萧逐野转头看了一眼,见苏檀掀开帘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外面日头大,进去吧,别晒着了。” 苏檀摇了摇头,“没事,这样吹吹风还挺舒服的。” 人间烟火离大理寺也不算远,也就是一刻钟的时辰,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苏檀朝看守的护卫说明来意后,便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请苏檀进去。 苏檀道了一声谢,“有劳。” 谁知她前脚刚进去,身后的人就被拦住了,“你不能进。” “这是……”苏檀看着被挡住的萧逐野,心里顿时咯噔一响。 “苏小姐,苏公子说了让你一个人进去,没说放旁人,虽说是你家的小厮,但是规矩还是要守的。”那护卫铁面无私地道。 苏檀看向萧逐野,对方微微一笑,朝她挥了挥手,“小姐进去就是,小的在门口等着。” 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掉头回去,苏檀也担心纠缠下去会生出事端,当即点了点头,便快步朝里面走去。 萧逐野看着苏檀的背影,又看了看拦住自己的护卫,唇角勾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如今大理寺的规矩,倒是越发的好了。” 那护卫不知道萧逐野的真实身份,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回道,“自从苏大人来了大理寺,便一直和大家说要执法守礼,大理寺上下认为苏大人的话甚是在理。” 言下之意,他们现在这么做,是因为人家引导得好。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眼里的玩味更甚了。 苏柏如今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寺丞,上头还有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卿,却已经能够有这般号召力。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厢,苏檀进去后,苏柏到底没有不理人。 上前接过苏檀手中的食盒,苏柏看了眼外头正火辣辣的日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大哥公务繁忙,别的时辰要办公,我更不好来了。”苏檀笑了笑,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打开,“这几日在家里闲着无事,新做了几样点心和糖水,送给大哥来尝尝,大哥不会怪我打搅了你午休吧。” 苏柏看着苏檀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眸子里的不自在一晃而过,轻轻咳嗽一声道,“不会,只日头这么大,何必你亲自来这一趟,让人送来不就行了。” “说来说去,大哥还是在生我的气呗。”苏檀嘴角撇了撇,将盛好的糖水递给苏柏。 苏柏哪里当真舍得生苏檀的气,他那天也是气得狠了,想到乾州之行路程遥远曲折,他至今都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那个人一定要自己留在皇城,他早就直接去找人了。 好在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一切原本也就可以这样过去。 结果呢?他倒好,不仅登堂入室,还和自家妹子日日待在一起,快活地跟个什么似的。 无非就是拿捏他家妹子心里有他呗。 想到这儿,苏柏忍不住重重吸了一口气,这几天因为这事儿,他倒是还真有些上火。 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苏柏到底还是软了语气,伸手接过那碗糖水,“哪里会生你的气,你别怪大哥那天说话重了就好。” “我要是生大哥的气,就肯定不来给你送糖水了。”苏檀眨了眨眼睛,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 亮晶晶的月牙,像是盛满了星光。 苏柏心中跳漏一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檀儿,你当真这般喜欢他?” 苏檀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了几分。 她垂了垂眸子,似在认真思索什么,最后抬起头来。 方才收敛的笑容再度浮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半年的时间,足够想通所有的东西。 如果不喜欢,那也就此结束了。 可是时间抵不过思念,距离也骗不了真心。 她是真的,对萧逐野动了心。 苏柏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你们之间的误会也已经解开了。” 苏檀想了想,“嗯。” “那就好。”苏柏颔首,“当初我和他在大理寺那个时候,他说要用那个法子保你躲过大皇子的毒手时,我还担心你承受不住,如今看来……到底你和他是有缘分的。” 他没有说的是,自己当时没有阻拦萧逐野,也是想着若是真就因为这个误会二人就此断了也留一了百了。 谁知,苏檀却瞪大了眸子,“你是说……他当时说的那番话,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是为了保护我?” 苏柏愣了愣,“他没有和你解释过这件事情?” 第309章 他比她想象中爱她 苏檀正准备再多问一句,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活泼的声音。 “苏长青,我给你煮了绿豆汤,你这两天因为檀儿的事情急得嘴巴都起燎泡了,快喝了这碗……”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接着便是碗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邱青儿哪里会想到苏柏这儿这会儿还会有人在,而且还是一个女子,顿时吓得楞在原地,千头万绪就跟蛛网一般弥漫开来。 苏檀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遇到邱青儿。 她下意识地先朝自家大哥看了过去,却看她家向来刚正不阿的大哥居然不知道在什么别开了眸子,明显是不敢和她对视。 苏檀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 她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大哥和邱青儿二人之间的事情绝对没跑了,但也没有想到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会是这样啊。 如今这家大哥这样,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苏檀没有说话,苏柏也没有开口,倒是邱青儿再度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里有人,我这就走……”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这一下,兄妹二人几乎同时反应了过来,颇有默契道,“回来!” 邱青儿已经踏出门槛的一只脚堪堪顿住,这女子的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 她挪动着步子转过身,在看清苏檀的脸时,激动得惊呼出声,“是你!苏檀,你,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苏檀微微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揶揄,“抱歉啊,看来是我来的不凑巧了。” 这邱青儿的反应,十有八九是认为苏柏有了别的女子而吃醋。 而苏柏那一声“回来”,可见是一点儿都不想让邱青儿误会。 “不不不,不是。”这一下,轮到邱青儿尴尬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苏柏一眼,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红更是红得像一只刚刚煮熟的虾子。 苏柏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没有管还有其他人在场,左右打量了她一番,“有没有伤着?” 邱青儿赶忙摇头,“没,没有,这绿豆汤是我冰过的,没有烫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去瞅苏檀,却越发的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见此情形,苏檀便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大哥,酒楼里头还有些事情,我这就先回去了。” 苏柏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带了几分欲言又止,最后却是轻轻颔了颔首,“好。” 这态度,啧。 苏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早知道她就叫上邱青儿一起来,说不定还可以事半功倍。 不过没关系,今日没有用上,日后有的是机会。 可没想到的是,听着兄妹二人对话的邱青儿却是又一次局促了起来,“啊,你就走了吗?” “嗯,酒楼里还有事情。”苏檀重复地强调了一遍自己离开的理由。 可不是因为要腾地方给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哦。 “我,我本来还想听你说一下你这次出去的事情呢,一定很精彩吧。”邱青儿明显有被安慰道,语气终于变得轻松了起来。 苏檀挑了挑眉,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你确定要现在说?” 邱青儿瞪了瞪圆溜溜的眼睛,赶忙摆手,“不,不是,看你方便,我下次去找你你再说。” “行。”苏檀唇角勾了勾,终于不再逗小姑娘了,她怕再逗下去,小姑娘连话都不会说了。 再一次和苏柏道了别,苏檀眨了眨眼睛,快步转身离去。 此刻,艳阳高照。 不远处的树荫下,停靠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背影,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大理寺门口的方向。 在看到苏檀出现后,男人锐利的眼神瞬间化为了一池温柔的春水。 “怎么这么快?”萧逐野几步走到苏檀面前。 “有点事儿,待会儿和你说。”苏檀想了想道。 萧逐野挑眉,“你大哥又生气了?” 苏檀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大哥没那么小气,是有别的事情。” “好。”萧逐野点头,只要不是让她心情不舒坦,别的都不是事情。 萧逐野照旧和来时一样,给苏檀赶车,只这一回,苏檀却没有坐进去,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萧逐野眉头一挑,“你这是做什么?” “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苏檀想起苏柏告诉自己的那句话,转头看向男人,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弧度。 萧逐野怔了一下,只觉得眼前这人就像是一把小钩子,轻轻抓挠着他的心,让他情不自禁地想…… 深吸一口气,萧逐野别过头,轻轻咳嗽一声,“别这样看着我,坐里面去。” 他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和急促,听起来就带了丝丝气急败坏和恶狠狠的味道。 苏檀挑了挑眉,“坐这里不行吗?” “哪有小姐跟小厮一起赶车的?”萧逐野没好气回头瞪了苏檀一眼,“进去,把帘子放下。” 苏檀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得让人窥不见底。 但这一次,苏檀却从里面读出了许多自己过往没有看到,或者说她没有深究的情愫。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苏檀突然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萧逐野被问得一愣,眉头紧了紧,“想知道?” 苏檀点头。 “那你坐进去先。” 苏檀乖乖照做。 “坐稳了?”萧逐野问。 “嗯。”苏檀点头,“现在可以说了吗?” “好。”萧逐野唇角一弯,在苏檀没有反应过来时,将车帘一放。 “驾!” 马车飞快驰骋起来,苏檀差点儿没有倒下,气道,“萧逐野,你这个骗子,又骗我!” 萧逐野勾着唇角,发丝在空中飞扬,眸子里满是柔情。 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那大抵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为何不告诉她,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只能够告诉她,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此生不渝,爱意不断。 大理寺守备森严,可邱青儿进苏柏的地盘却能够来去自如不需要通传,要么就是苏柏特意和底下的人交代过了,要么就是邱青儿来得太勤,以至于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了。 可无论是哪种缘故,都直接表明了一件事情——邱青儿的行为,苏柏是默许了的。 她当时离开皇城之前所想的就是有邱青儿在,自家大哥估摸着得花一半的心思在她的身上。 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一半不止了。 第310章 苏姑娘,好久不见 它终于,又被放出来执行任务啦! 上几次的执行者都因为完成不了任务嗝屁啦,听说这位很强,它很期待! 凤倾懒得看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是中心人物吗?怎么还会死亡?” 还得要她来救? 团子在空中定了一定,“魔尊大大,你不也是你们魔界的主人吗?可你也死了啊?而且还带着自己的位面都……” 果然,魔尊大大不愧是被神界众神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女魔头”!就这脑回路,谁敢硬面刚? 随着团子这句话说完,空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凤倾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把刀,一定给团子将嘴给削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灵体。 正如团子说的,而且她好死不死,还把自己的魔界给炸没了。 想她凤倾,辛辛苦苦修炼五千年,好不容易将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打败,成为魔界史上第一位女魔尊,自然是要带领魔族搞一番大事业,名垂魔史。 于是,在自己的号令下,神墨大战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杀上神界三十三重天了,结果出来了个什么上神回川。 不仅将她大败于魔族圣地,还要把她抓回神界警示魔界众魔。 为保住自己的名声,她凤倾当然是选择自爆魔体和回川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这一爆,直接把圣地也给炸了。 回川死没死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魔族给她陪了葬。 原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居然进入了这个叫做“希望”的快穿系统,系统里的这个团子告诉她,只需进入三千位面,日行一善,制止位面中心主人的原定死亡,防止位面再次破碎,攒满希望值,系统就能让她回到神魔大战之前。 不管真假与否,她似乎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也是有点靠谱,至少这个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在魔界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之前是怎么死的?”凤倾哼了一声。 “他啊,他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骗他的未婚妻下毒,然后又趁着他身体虚弱的时候,推下楼梯摔死的。”团子晃了晃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滚。 下毒都察觉不到?活该他死了。 凤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那我把杀了他的那个人杀了。” “不行不行不行!魔尊大大你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做,你要是带着这个心思杀了他弟弟,位面崩不崩我不知道,但系统肯定会把你给灭了的。”团子似乎很激动,连着说了三遍不行,在空间里上蹿下跳,“你别忘了,咱们这个系统叫作希望系统,它要的是你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啊!” 哼!好一个日行一善,让她这个女魔头做好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那我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知也是违反规则的,而且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所以?”凤倾挑眉。 “按照我这边的记录来看,今天晚上中心人物的弟弟在这场酒会后安排了人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不得不和那个女人订婚,魔尊大大你看……”团子试探地问道。 其实它很怕女魔头撂挑子啊撂挑子! “今天救他可以拿分?”凤倾双眸眯起。 团子一愣,立马响亮回答:“能!绝对能!十分,可以拿十分!” “那就开始吧。”凤倾冷笑一声。 “哦哦哦!那我马上给你安排新身体!” “什么身体?”凤倾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团子似乎很得意,如果它有手一定会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能够让你马上获得希望值,又可以让你快速接触中心人物的身体!” 凤倾的以魔的名义告诉自己,它并不靠谱。 几分钟后。 凤倾从一具身体里醒来,动了动软到没有力气的手指,“这就是你给我配的身体?” “是,是啊。”团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这是你距离最快能接触到中心人物的,而且人家愿意把身体让给你的身体了。” “让给我?”凤倾冷笑。 团子要哭了,难不成它要说,这具身体刚刚死翘翘了,正好让她进去吗? 好在凤倾并没有纠结这个,“所以我现在只要赶在那个陷害他的女人之前,带走他就可以?” 团子:“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凤倾:“呵。” 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自古以来都逃不过饮食男女四个字,只有神界那帮伪君子,才会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将这倒霉人物带出困境了。 团子在虚空中看到凤倾肃杀的脸,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魔尊大大,你不要乱来啊! 酒局里,众人恭维的声音依旧不断:“陆少不愧是陆总的大儿子,这才回国多久啊?就几句话就让对手溃不成军,想想那场面,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热血沸腾了起来,陆少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在陆总面前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的!” “这事,还得多谢各位伯叔。”听到他们这么说,那青年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回川有些不胜酒力,得先走一步,各位伯叔尽兴。” “陆少今天确实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不过还有一杯酒,咱们可要干咯。”那些中年人看到青年如此,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转头招呼了侍者端来酒。 两道剑眉微微一挑,陆回川轻呼了一口气,薄唇勾了勾,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那回川就再敬各位伯叔一杯。” 杯酒下肚,众人喝彩。 陆回川将酒杯放回侍者的水晶盘里,朝在场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第311章 为了活着 苏檀没有想到自己出一趟门,居然会接连遇到两个相熟之人。 若说见到邱青儿是偶然,那么见到萧平津就更是意外了。 但很显然,这人并非巧合。 “苏姑娘,好久不见。”萧平津站在马车前,脸上还是过往那样的笑容。 苏檀眸子闪了闪,打开帘子,“见过大皇子殿下。” 萧平津挑了挑眉头,“几个月未见,苏姑娘为何又如此生分,我以为你我是能成为朋友的。” 此刻将近未时,正是这夏日最炎热之时,马车停在街道上,马儿都耐不住直打响鼻,但一身白衣的萧平津却让人看上去清爽又干净。 苏檀眸子闪了闪,她没有忘记先前和萧平津说过的话,但在乾州萧逐野之事后,对这些人她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吗?”苏檀也不想和他过多的掰扯,要她说萧逐野就不应该停下马车。 “苏姑娘不会想着在这儿说吧?”萧平津嗤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檀还真就想这么做。 “去。”但就在苏檀准备开口时,萧逐野突然出声阻止了她的拒绝。 苏檀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男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就听大皇子的安排。” 萧平津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天气炎热,如喝杯茶如何?” 苏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微微一笑,“任凭大皇子安排。” 如果是在人间烟火,自然是直接进去就好,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檀是真的不想让人间烟火和这些人沾染上是非。 所以,这样也挺好。 “大皇子可要上马车?”萧逐野朝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道。 萧平津看向他,目光澄澈又平和,微微一笑道,“不了,你们先去即可。” 萧逐野点了点头,当即便将马车赶向前方的茶楼,萧平津只有一人,倒是很快被甩在了身后。 “你答应他做什么?”趁着间隙,苏檀拍了拍萧逐野,“你不怕他发现你?” “无妨。”萧逐野挑了挑眉。 苏檀福至心灵,“你是说他已经发现了?” “嗯。”萧逐野不假思索地点头,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儿被人认出来的慌乱。 甚至,他的唇角似乎还多了丝丝弧度。 苏檀蹙眉,“他怎么认出来的?” 既然萧逐野没有躲开反而刻意迎了上去,便必然有他的计较,她也就不打算再多问。 只这人,他是如何认出来的? 她自诩熟悉萧逐野,但若是没有人告诉他就是本尊,即便是她看到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怕二人面对面站着,她都不见得能认得出来。 “这话,你待会儿倒是可以问问他。”萧逐野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苏檀:“……” 好家伙,还搁这儿跟她打哑谜呢。 马车很快在茶楼门口停下,交给店小二后,萧平津便也就到了。 三人一同进了二楼的雅间,里面墨七早已经候在了那儿。 苏檀看了过去,突然间有种感觉——与墨七比起来,萧逐野现在这张脸着实该是有些扎眼。 “坐吧。”萧平津率先坐下,亲自给对面倒了两杯茶。 苏檀挑了挑眉,在这一刻也终于确定了萧逐野方才所言没有猜错——萧平津的确认出了他来。 她转头看向萧逐野,却见这人转身站在了她的身后,就像墨七站在萧平津身后那般。 苏檀:“???” 什么章程?她用眼神询问。 “多谢大皇子殿下,只我乃一介平民,当不起殿下倒茶。”萧逐野微微一笑,还朝萧平津拱了拱手。 萧平津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劝,只看向苏檀的眸子里到底多了几分玩味。 “苏姑娘的人,倒是十分懂规矩。”他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抿了一口。 听到这句话,苏檀着实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嘴上却应得很是得心应手,“多谢大皇子殿下的夸赞,他向来如此。” 最后几个字,苏檀说得着实有些咬牙切齿。 这狗男人,当真是会做样子。 如今苏父苏母不也是见他一次夸他一次? “怪不得能够得苏姑娘的青睐。”萧平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苏檀:“……” 这话就有点露骨了嗷。 “大殿下今日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苏檀决定还是有事说事,说完就赶紧撤了。 和这人打交道,不见得比和萧逐野说话轻松。 萧平津点了点头,“不知苏姑娘乾州一行,可见过宁王?” 苏檀眸子轻轻一颤,“不曾。” 虽说直白好,但是太直白就是不礼貌了啊。 明明真主就在面前,他却又开始跟她演了起来。 “那当真是……太遗憾了。”萧平津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为何遗憾?”苏檀挑眉,“大殿下不是知晓我和他之间的龃龉?” “便是有再多的龃龉……”萧平津深吸一口气,“人如今已经没了,再多的怨怼,也该放下了。” 苏檀:“???” 他在说什么,他在教她做事? 不对,这说的好像有点太牛头不对马嘴了吧? 可不等苏檀开口,对方便继续了,“此次陛下大寿,诸多现场事宜吩咐给了我来操办,我想若是他也在,定然能做得更井井有条。” 苏檀越听,却觉得莫名其妙,但隐隐约约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也就不再打断,任由这人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 等到萧平津停下,苏檀估摸着他的意思差不多了后,端起茶微微一笑,“大殿下可说完了?” 萧平津:“说完了。” 苏檀:“既如此,那边苏檀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起身就走,丝毫没有给对方挽留的机会。 她这一举动,别说让萧平津措手不及,便是萧逐野都有些始料未及。 可人都已经走了,他便也只能快步跟上。 二楼窗户旁,萧平津看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唇角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墨七走到他身后,“主子,你说的这些,他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他若是不会明白,就不是他了。”萧平津低低一笑,转过身坐了回去。 “那他一句话都不说?”墨七蹙眉。 “他不说就是都应下了。”萧平津端起一杯茶胸有成竹道,“不光是他,苏檀也都听懂了。” 墨七继续皱眉,“她当真有主子说的那般好?” “她若不好,能有这么好的小厮?”萧平津不答反问。 墨七:“有道理。” “可是主子,你为何会选他?” 他其实不懂,明明二殿下也找了自家主子,而且二殿下还是亲自前来。 萧平津端起茶,轻轻吹了一口气,看着茶叶在茶水中翻滚,好半晌才能印出晃动的倒影,就像是那为了活着而不断挣扎的命运。 “因为我要给自己活路。” 第312章 兄弟仨 还得要她来救? 团子在空中定了一定,“魔尊大大,你不也是你们魔界的主人吗?可你也死了啊?而且还带着自己的位面都……” 果然,魔尊大大不愧是被神界众神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女魔头”!就这脑回路,谁敢硬面刚? 随着团子这句话说完,空间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凤倾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把刀,一定给团子将嘴给削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灵体。 正如团子说的,而且她好死不死,还把自己的魔界给炸没了。 想她凤倾,辛辛苦苦修炼五千年,好不容易将那个懦弱的糟老头子打败,成为魔界史上第一位女魔尊,自然是要带领魔族搞一番大事业,名垂魔史。 于是,在自己的号令下,神墨大战就此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杀上神界三十三重天了,结果出来了个什么上神回川。 不仅将她大败于魔族圣地,还要把她抓回神界警示魔界众魔。 为保住自己的名声,她凤倾当然是选择自爆魔体和回川同归于尽,但没想到,这一爆,直接把圣地也给炸了。 回川死没死她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魔族给她陪了葬。 原以为自己会魂飞魄散,没想到居然进入了这个叫做“希望”的快穿系统,系统里的这个团子告诉她,只需进入三千位面,日行一善,制止位面中心主人的原定死亡,防止位面再次破碎,攒满希望值,系统就能让她回到神魔大战之前。 不管真假与否,她似乎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现在看来,这个系统确实也是有点靠谱,至少这个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自己在魔界的时候大不一样。 “他之前是怎么死的?”凤倾哼了一声。 “他啊,他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骗他的未婚妻下毒,然后又趁着他身体虚弱的时候,推下楼梯摔死的。”团子晃了晃胖乎乎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滚。 下毒都察觉不到?活该他死了。 凤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那我把杀了他的那个人杀了。” “不行不行不行!魔尊大大你可千万不能够这么做,你要是带着这个心思杀了他弟弟,位面崩不崩我不知道,但系统肯定会把你给灭了的。”团子似乎很激动,连着说了三遍不行,在空间里上蹿下跳,“你别忘了,咱们这个系统叫作希望系统,它要的是你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啊!” 哼!好一个日行一善,让她这个女魔头做好事,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那我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知也是违反规则的,而且人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所以?”凤倾挑眉。 “按照我这边的记录来看,今天晚上中心人物的弟弟在这场酒会后安排了人去设计陷害他,导致他不得不和那个女人订婚,魔尊大大你看……”团子试探地问道。 其实它很怕女魔头撂挑子啊撂挑子! “今天救他可以拿分?”凤倾双眸眯起。 团子一愣,立马响亮回答:“能!绝对能!十分,可以拿十分!” “那就开始吧。”凤倾冷笑一声。 “哦哦哦!那我马上给你安排新身体!” “什么身体?”凤倾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团子似乎很得意,如果它有手一定会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能够让你马上获得希望值,又可以让你快速接触中心人物的身体!” 凤倾的以魔的名义告诉自己,它并不靠谱。 几分钟后。 凤倾从一具身体里醒来,动了动软到没有力气的手指,“这就是你给我配的身体?” “是,是啊。”团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这是你距离最快能接触到中心人物的,而且人家愿意把身体让给你的身体了。” “让给我?”凤倾冷笑。 团子要哭了,难不成它要说,这具身体刚刚死翘翘了,正好让她进去吗? 好在凤倾并没有纠结这个,“所以我现在只要赶在那个陷害他的女人之前,带走他就可以?” 团子:“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凤倾:“呵。” 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自古以来都逃不过饮食男女四个字,只有神界那帮伪君子,才会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将这倒霉人物带出困境了。 团子在虚空中看到凤倾肃杀的脸,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魔尊大大,你不要乱来啊! 酒局里,众人恭维的声音依旧不断:“陆少不愧是陆总的大儿子,这才回国多久啊?就几句话就让对手溃不成军,想想那场面,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热血沸腾了起来,陆少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会在陆总面前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的!” “这事,还得多谢各位伯叔。”听到他们这么说,那青年微微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回川有些不胜酒力,得先走一步,各位伯叔尽兴。” “陆少今天确实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不过还有一杯酒,咱们可要干咯。”那些中年人看到青年如此,倒是没有过多的为难,转头招呼了侍者端来酒。 两道剑眉微微一挑,陆回川轻呼了一口气,薄唇勾了勾,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那回川就再敬各位伯叔一杯。” 杯酒下肚,众人喝彩。 陆回川将酒杯放回侍者的水晶盘里,朝在场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第313章 说好的半个月,不好耽搁 七月流火,八月朔风。 虽说热得苦不堪言,但屋里放上冰块便会舒服许多,再来上一杯酸梅汁,手中拿上一本青梅竹马的话本子,也算得上是十分惬意。 这般待遇,寻常百姓不会有,便是官宦人家也得看看家底厚不厚实。 但这几样搁在苏檀这儿,就都不是什么难事。 从那一日醒来后,苏檀就没有看到萧逐野了。 家里的人也没有追问,似乎在他离开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了,苏檀便也乐得自在。 她白日便坐在屋里,喝喝饮子,看看话本,夜里便出去吹吹风,追追月光。 今年的桂花也开得早,苏母喜欢桂花,苏家院子里便种了不少,虽说离苏檀住处有一段距离,但时不时传来时的沁人心脾,也能让人回味无穷。 偶尔苏柳会拿着人间烟火的事情过来和她唠嗑两句,或者是秋蝉带着小锦鲤给她送点儿新做的花样。 如今秋蝉也不像先前那样,一直跟着苏檀了,她那样的性子,在人间烟火也是大有一番作为。 甚至苏柳还特意明里暗里提出想要让她把秋蝉让给他,说人间烟火还缺一位胆大心细的女管事。 对于这个,苏檀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但她也无权决定秋蝉的选择,只说让苏柳自己去说,若是秋蝉答应,她不会做阻拦。 倒是小锦鲤跟在秋蝉身边,挖掘了在做点心的天赋,如今最喜欢的就是蹲在厨房研制些新的点心。 明明人都不比灶台高多少,却已经在人间烟火有了一席之地了。 她们在人间烟火做事是有薪水的,苏檀特意嘱咐了苏柳,小锦鲤只要新研制出来东西顺利上了桌,那都是要额外给银子的。 不能够因为人小就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所以这快半个月的时间,她过得也不算无聊。 只时不时会听到有消息传来。 最初是宁王奔丧的队伍终于进了京,当今圣上深感伤痛不能自已; 紧接着是圣上生辰宴在即,被封为平王的二皇子回了皇都,声泪俱下劝陛下保重龙体; 之后便是圣上的大寿,本以为能因这场生辰宴让他欢心些,万万没想到居然出现又一次出现皇子下毒之事…… 再后来的消息,就越发的乱了。 有的说是皇后帮四皇子夺皇位,有的说是二皇子此番回皇城其实是想要逼宫。 说什么的都有,但其中最为精彩的还是那死而复生的宁王殿下,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在两位狼子野心的皇子手里,救出了当今圣上。 两位谋反的皇子均被下了大狱,陛下虽然被救了下来,但到底还是因中毒伤了龙体,大不如前,还需好一阵子静养。 如今朝堂便主要由死而复生的宁王殿下帮忙打理,原本众臣子还有所担忧,但却发现他虽久不在皇城,但诸多事务在他手里却是井然有序地进行。 于是乎,原本动荡不安的朝堂,便也就此安稳了下来。 ……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譬如那一夜,两位皇子是如何互相倾轧,为谋夺皇位费尽手段,而宁王又是如何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之际。 这些消息苏檀没有刻意去听,但不知为何,总会有人时不时对她说上两句,以至于她从旁人的口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些消息传得甚嚣尘上时,苏柳,秋蝉二人都来了。 虽未明说,但苏檀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听到了这些事情心生担忧,只不管他们怎么说,苏檀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看不出喜怒。 好在,半个月的时间也并不算太长。 这一天夜里,苏檀照旧在用完晚膳之后就到院子里乘凉。 她特意叫人帮着摆了两把躺椅,还放了个小茶几。 往上一躺,月色柔柔地照射下来,夜风迎面吹来,身边是随时可以取用的点心茶水。 有道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苏檀一直对这场景很是向往,但如今这样,似乎也不算太差。 但若是,身边还有一个人…… 心里想起那个人,苏檀忍不住眯了眯眸子,鼻尖处传来一阵桂花香。 离中秋越近,这八月桂子的香味也就越发浓郁,从最开始的清幽怡人到如今的扑鼻而来,似乎也是独属于这个时节的韵味。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便是这世间最基本的道理之一。 想到这儿,苏檀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苏母种的那几棵桂花树,她这般想着,便也就起身了。 她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一路穿过后院朝东厢走去,越走便闻到了越发的浓郁的味道,那几颗桂花树正是种在前往东厢的必经之路上。 走近了苏檀才发现,这几株桂花树并非全部都是传统的黄色,有一株偏橙红,一株金黄。 黄色的在月色下显得柔和,其他的两株却是格外的瑰丽。 苏檀左右瞧了瞧,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造物者的神奇。 只这桂花也不能够欣赏一整夜,她望了望已经到了头顶的弯月,便转身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都很是幽静,路旁的蟋蟀和蛐蛐声却是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蝉鸣声响起,带着秋日特有的生机。 回到院子门口时,苏檀却没有立马进去。 她看着那紧闭的门,轻轻呼了一口气。 房门“嘎吱”一响,她抬眸朝院子处望去—— 只见温柔的月光下,她摆放着的两张躺椅处,有一道身影躺在上面,正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又绵绻的笑容。 “我回来了,说好的半个月,不敢耽搁。” 第314章 仅此一个,举世无双 苏檀在离开院子之前,其实就有想过,等她回来时,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没有在苏柳和秋蝉面前提起过萧逐野,并不代表她没有想他。 但她又想,他既然说了是半个月的期限,那么她就应该心无旁骛亦无芥蒂地等他十五天。 所以她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些。 其实她知道,他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且不说苏柏没有传任何消息回来,便是他自己,本身就是精于此道的好手。 所以,她也相信他会实现自己心中所想。 但是她也无法百分百的让自己笃定,他就一定能在十五天里赶回来。 但是,幸好,他做到了。 勾了勾唇角,苏檀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下,“其实按照日子来说,今日还是第十四天的夜里。” 还没有到十五天的子时,那就不算十五天。 “是吗?”男人躺在椅子上没有动,他也没有转头,而是闭着眸子,仰着头,“可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和她已经隔了多少个秋? 久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所以今日哪怕是这么晚了,哪怕是刚刚和陛下谈完公务,他也一定要来见她。 不仅仅是为了承诺,更多的是因为他太想她了。 苏檀听到萧逐野这么说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男人与平日里的穿着打扮都很是不一样。 今日的男人,穿的应该是皇子的宫服,身上的金丝蟒纹在月色下发出清冷的光,配上他那张矜贵的脸,便越发的显得气质出尘。 只到底没有了他平素里的悠然闲适和自由自在。 就好像这身衣裳穿在身上,哪怕他这般惬意的躺在月光下,依旧带着几分忙碌。 尤其是,在他的眉头还蹙着的时候。 苏檀眸子闪了闪,起身走到他眉身后,伸手取下了男人头上和蟒袍配套的金灿灿的发冠。 随着发冠的取下,男人一头青丝宛若瀑布般逶迤而下。 苏檀将发冠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接着用手指将他的发丝拢在一起,随手在自己头上扯下一根发带,将他们绑成一把。 在苏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男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睁开那双闭着的眸子。 似乎默认允许了身后之人的一切作为。 苏檀将萧逐野的头发拢好后,便开始给他轻轻按了起来。 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场景也不是头一回。 但不同的是,那时候是在曾经的三皇子府,是被萧逐野要求的,带着几分惩罚的性质,而她在给他按的过程中,心思自然也不会单纯。 不像这一次,并非狗男人主动提出,而她也是心甘情愿。 从头顶到脖颈,从太阳穴到檀中穴,苏檀的手法和力度都用的恰到好处。 而男人的那紧皱着的眉,也不知在何时悄悄地舒展开来。 萧逐野没有说话,但在苏檀按到一半时,唇角的弧度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结果便是—— “你放松,别绷着脸。”苏一号技师檀很不满不配合的客人。 这样子,效果可是会大打折扣的嘞! 萧逐野:“……” 所以,笑也算是绷着脸? 虽说心中有所疑问,但萧逐野却是配合地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至少面上看起来是没有笑了。 但—— “还是没有放松。”苏檀撇了撇嘴角,有些不满。 狗男人这是怎么了?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萧逐野这一下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眸子,伸手就将人往前一捞。 苏檀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萧逐野的怀里,紧接着双手双腿都被禁锢住。 被偷袭成功的苏檀:“……” 狗男人干嘛呢? 显他力气大? 显他功夫好? 但不管苏檀心里怎么想,她眼里能够看到的是,萧逐野脸上那股疲倦感退了几分。 “干嘛呢?”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种机会可不是日日都有的。” 她也是看他这么辛苦才做的,结果这狗男人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 萧逐野看着苏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伸手抓过苏檀的手指,低头轻轻一啄,“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揉了揉苏檀的手指,“手酸吗?” 苏檀忍不住在心里直翻白眼。 说实话她今日还真没有按太久,要说久还是上回被逼着给他按的时候,那个时候都不问,这个时候却是问得殷情,可见狗男人有多么不讲道理。 但是不可否认,不讲道理只谈感情的狗男人,她还是喜欢的。 “没事。”苏檀抽回自己的手,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那张飘逸出尘的脸,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几天夜里没睡了?” 方才是她站在后面,加之是夜里,她并没有看得十分真切,如今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便是只有轻微的月光,男人眼底的乌青也是一览无余。 萧逐野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特意藏起来的疲倦,居然在这不经意间被发现。 心里感慨之余,又不由得多了几分欢喜。 “这几日事情比较多。”萧逐野没有打算隐瞒,一来他答应了她不该欺骗时不欺骗,二来……这种事情便是他撒谎,她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何必自讨没趣? “但是你放心,我既然今日能够回来,便说明很快便能轻松一些。”他补充了一句。 苏檀乜他。 她当然也知道狗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事情是做不完的。”她忍不住戳了戳男人的下巴,“若是把你自己累坏了,一切的努力可就付诸东流了。” “嗯。”萧逐野点头,“我知道。” 苏檀又问:“那你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吗?” “算吧。”萧逐野轻轻颔首。 若是按照他曾经的计划,经过这一次,自然是算的,毕竟他想要的已经唾手可得。 他成了那个唯一一个,不可被替代的人。 可偏生,如今他心里又多生出了一个念想。 所以,可以算成了五成,却不能算全部。 但这个,他得再努努力,不能这么快就告诉她。 毕竟他还无法给到确切的回答。 而给她惊喜,总比让她希望落空来得好。 苏檀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我再给你按按吧。” “好。”萧逐野没有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其实按照手法来说,宫里远有比苏檀按得更好的太医,但是他却觉得,身边的人,便是世上最好的。 仅此一个,举世无双。 第315章 我不会当牛郎 “萧逐野,你知道在民间有个故事吗?”苏檀轻轻地揉着萧逐野的太阳穴,目光投向遥远的星空。 夜幕低垂,天际挂着一弯上弦月,如细钩轻悬于墨色的绸缎之上,洒下淡淡的、冷冽的银辉,仿若古时仙人遗落之瑶华。 星辰列阵,或明或暗,错落有致地镶嵌在夜的帷幔上,有的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有的则亮若宝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灯火,遥不可及却引人无限遐想。 银河如一条泛着银光的河流,横贯天际,潺潺流动,将这片星空分割成两半,更添几分深邃与神秘。 风,轻轻掠过,带来夜的凉意和远方的呢喃,仿佛能听见星辰之间的对话,低沉而悠远,讲述着宇宙诞生与消亡的故事。 在这片星光璀璨之下,人世的喧嚣似乎都已远去,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清晰,在这无边的宇宙面前,万物都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什么?”萧逐野开口,语气温柔。 “故事说,有位勤劳善良的牧童名唤牛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一头通灵的老牛相伴相依。 而彼时的天宫之中,有位织女,手执金梭,织云绣霞,其技艺超群,令天衣无缝,光泽熠熠。 然天规森严,织女的生活虽绚丽,内心却孤寂如寒星。 一日,老牛忽开口言人语,告知牛郎,若随它至银河之滨,便能遇一奇缘。牛郎半信半疑,依言而行,于七夕之夜,便见到了偷偷下凡沐浴的织女与众仙女。 织女之貌,闭月羞花,牛郎因此一见倾心。 为了能够留下织女,牛郎将其飞升的衣裳偷偷藏起,时辰至时,众仙女飞升离去,独留下因没有羽衣的织女不知所措,惶然不安。 牛郎便在此时出现,将织女带回来了家,悉心照顾。 日久生情,织女便爱上了牛郎,终与他私定终身,从此开始男耕女织的生活,日子虽过得简朴,但她却甘之如饴。 织女甚至还为牛郎生下了一儿一女。 奈何好景不长,王母发现了织女未归,知道真相后大怒,派天兵天将强行拆散二人,牛郎穿上老牛的皮追上天去,为阻止他相见,王母便用头上的金簪划出一道银河横亘其间,从此两界相隔,只能遥望兴叹。 但牛郎不愿意放弃,每日前往,天下的喜鹊感其深情,每年七月初七,成千上万汇聚银河之上,搭成一座鹊桥,让这对苦命鸳鸯得以相见。 于是,每逢此夕,牛郎织女跨越星河,短暂相聚,泪眼相看,诉说着一年来的思念与期盼。” 苏檀望着天边的星子,将这个在他们那个时代流传千古,引得无数人为之动容,写下诸多佳作的故事缓缓托出。 “七夕?”萧逐野蹙眉,“那不是乞巧节?是女子用来向织女祈求智慧、技艺的节日?怎么我从未听过说的这个故事?” 苏檀点头,眯了眯眸子,笑道:“你没有听过很正常,我也是从歪门邪道的书里看来的,想来你没有看过。” 她当初第一次过七夕时,也如萧逐野听到这个故事一样吃惊。 因为在大雍虽然也有七夕,但是没有所谓的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会的故事。 所以,她今日便把这个故事告诉这个人。 萧逐野挑眉,“所以檀儿是想说什么?” 她既然开口和自己说这个故事,必然就不会只是单纯的讲个故事,毕竟今日并非七夕。 “就是看到了漫天的星辰,想到了,便和你说说。”苏檀道。 萧逐野终于睁开了眸子,抬头看向天际。 诚然如苏檀所言,金晚的夜色很美,月光虽不甚明亮,但十分的温柔,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仿若流水般静谧。 而星辰反而格外的明亮,或明或暗,星星点点。 萧逐野点头,轻轻拉下她的手,“的确很美,歇会儿吧。” 苏檀便回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躺下,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萧逐野,你觉得这个故事美吗?” 萧逐野沉吟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残忍。” 苏檀愣住,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她神情里带着惊愕,哪怕是在这样的夜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逐野双眸微眯,“那个叫牛郎的男子,私自藏起仙子的衣裳,让她无法回去与父母相见,此为一残忍;二来他将其带回家中,诓骗她为他生儿育女,此为一残忍;为了见她,不惜将曾经帮过他的老牛杀害,此为一残忍,诸多种种,难道这个故事不残忍吗?” 萧逐野说完,便转头看向苏檀。 苏檀整个人怔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不是第一次和旁人说起这个故事,但却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这是个一个残忍的欺骗,而非一个浪漫的爱情。 虽然,她可能在表述上说得并非那么准确。 “可是……很多人说,牛郎织女之情,超越了天界与人的界限,教人感叹,甚至连喜鹊都感动了。说他们真爱无畏,纵使银河万里,亦无法阻隔两颗紧紧相依的心。”苏檀深吸一口气道。 “感动了喜鹊?”萧逐野嗤笑一声,“那这些喜鹊够傻的,不好好待着,去给人做踏脚石。” 苏檀原本心中还有几分感慨,但听到这句话却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也就是萧逐野,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吧。 “笑什么?”萧逐野挑眉,语气似乎带了几分对对方反应的不满,但眸子里却是带着笑容。 “没什么。”苏檀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告诉我,这是一个残忍的故事的人。” 其实她从来都不觉得牛郎织女的故事浪漫。 趁人之危的爱算爱吗? 欺骗得来的爱算爱吗? 满足私欲而毁掉另一个人的爱,算爱吗? 爱无绝对,或许也算吧。 但是这不是苏檀想要的。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和自己拥有相同观点的,居然会是萧逐野。 还真是让她出乎意料。 “萧逐野。”她转头看向男人,“虽然很荒谬,但是我不想当织女。” 萧逐野转头,深邃的眸子对上苏檀的目光。 他平静地开口,“我也不会当牛郎。” 我言至此,心绪难平,牛这份坚贞不渝,是否也让汝我动容? 第316章 重回东宫 随着苏檀的故事讲完,二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夜风从二人之间穿过,将他们垂落在身侧的发丝扬起,在半空中打个璇儿又轻轻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萧逐野突然开头,“我得走了。” 苏檀靠在躺椅上,眸子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闭上了。 “好。”她没有睁开眸子。 萧逐野原本准备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你知道我今晚还要走?” “大致猜到了。”苏檀点头。 这也是她为何会和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的原因之一。 其实在某个程度上来说,萧逐野才是那个织女,她才是牛郎。 她说她不想当织女,同样的她也不会去做牛郎。 只不过后面这半句话,她不好告诉他。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的萧逐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檀微微一笑,到底还是睁开了眸子,“不觉得这样也很好吗,不会给你拖后腿,难不成你现在说你要走,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你,抱着你的大腿,说求求你不要走,我不让你走你你会开心?” 萧逐野被苏檀的形容逗乐了,他想了想,“真这样,也不是不可。” “绝无这种可能。”苏檀轻哼一声。 萧逐野哈哈一笑,“若是换做还在三皇子府的你,也不见得做不出来。” “滚!”苏檀这一下是真的没好气了。 狗男人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喵的,逢场作戏懂不懂?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这点儿规矩都不守! “好了,夜深了,如今到底是入了秋,回去歇着吧。”萧逐野叹了一口气,俯身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捞起。 苏檀被抱了一个猝不及防,吓得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在他肩膀上一拍。 狗男人,就知道耍小手段! 萧逐野哈哈一笑,便要大步朝屋里走去,只还没有走出一步,便又皱了眉,“怎的还瘦了?” 苏檀怔住,忙瞪他:“胡说,哪有?” 只这话,到底语气里是有几分心虚的。 萧逐野垂眸乜了她一眼,“这几日我若是得空,夜里便回来陪陪你。” 这女人,定然是饭不好好吃饭,觉不好好睡觉。 苏檀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毕竟这些时日,她的确没有怎么好好睡觉吃饭。 只时日较短,便是连苏柳和秋蝉都没有发现的事儿,怎的在这样一个晚上还被狗男人察觉了。 “听到了吗?”见苏檀不说话,萧逐野便也不急着走,直到她点头应下,才将人抱回房里。 “听到了。”苏檀没好气道。 狗男人要走就快些走,还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将人送回房间,萧逐野过了好一阵子离开,他刚一出苏家的人,便有人跟了上来。 “不是,你送人进个房间,怎么也那么久?”宁野狐有些无语,他这都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萧逐野道,“等她睡着了。” “哦。”宁野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陪她睡觉呗,我懂了。” 萧逐野瞪了他一眼,宁野狐这才安分下来,只好景不长,很快他又道,“我真的佩服你啊,能不能重新被封太子入主东宫就看明日了,你怎么还敢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回来跟她私会?” “私会?”萧逐野转头看他,语气幽幽。 宁野狐倒也不怕得罪这人,理直气壮道,“你不走正门,干着翻墙越院的勾当不叫私会叫什么?” 萧逐野嗤笑一声,“那你这听人墙角的行为,又叫什么?” “我……”宁野狐被反驳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若是萧逐野的行为是私会,那他这听人私会的行为不就更下流了吗? “我那是为了保卫你的安全,毕竟谁知道老二和你母后有没有留什么后手呢?”宁野狐梗了梗脖子,主打一个“你能拿我怎么样?” 而且,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萧逐野自然也知道这人就是嘴巴欠,若是没有他的帮忙,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可能会有这般顺利。 “多谢。”萧逐野道。 萧逐野若是与自己针锋相对倒也好,这一下反倒是让宁野狐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没啥,我知道你们有半个月之约的嘛,信守陈诺乃君子所为,挺好的。” 看吧,他都不得不给萧逐野的行为开始找补了,可太为难他了。 萧逐野唇角勾了勾,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的是,他之所以会来,不仅仅是因为承诺,还有就是他也想她了。 “还有啊,那个什么牛郎织女的故事,你是怎么会觉得残忍的啊?”一事说完,宁野狐便又忍不住说另一件让他如鲠在喉的事情。 亏他在听苏檀说的时候,内心感动得无以复加,甚至还觉得世间又这般感人肺腑的故事,真该告诉世间百姓,永久流传。 结果听完萧逐野所言,他觉得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甚至觉得这种故事就不该拿出来祸害人。 那个牛郎,不就是一个活脱脱欺骗人小姑娘感情的无耻之徒吗? “你最初觉得感人?”萧逐野嗤笑一声,都不用想就知道宁野狐心里想的是什么。 被看破心事的宁野狐:“……” “做人留一线。”他磨了磨后槽牙。 萧逐野挑了挑眉头,“其实她是想告诉我,不管她也好,还是我也罢,都不要去做那个牛郎。” 不要欺骗,不要为了一己之私折断另一个人的翅膀。 所以他说他不会做牛郎。 但是……他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她。 那就是,他不做牛郎的前提是,她会一直爱着他,不离开她。 他到底,还是一个自私自利,占有欲极强的人。 “什么牛郎织女骗不骗的,你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今你不就是等着重回东宫后,再把她也接回去就是了吗?”宁野狐撇了撇嘴角。 “要我说啊,你就应该少些弯弯绕绕的说辞,在今天晚上就直接告诉她这句话的。” 第317章 父子君臣 萧逐野回到皇宫时,已经是子时之后了,按照他的身份,成年之后其实就不会再留宿皇宫,但这段时日不同,他得回去。 按照规矩来说,这个时辰就算是皇城的门早就关闭了,苏家的院子他能飞檐走壁的过去,但皇宫到底不同。 好在萧逐野手里拿了块令牌,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只不成想,刚回到寝宫门口,便被一个内侍监给拦下了。 “三殿下,陛下召见。”内侍监先是恭敬的给萧逐野行了一个礼,接着才说明来意,态度那叫一个和善。 这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皇子,一般的哪里能得到他这般对待。 萧逐野皱眉,看了看天色,“陛下这个时辰还没有歇下吗?” “歇了一阵子了,只做了噩梦又醒了,这不……睡不着了,便叫奴才过来请三殿下。”内侍监回道。 萧逐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既然是陛下召见,那便请林公公带路吧。” “殿下请。”林公公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深夜的皇宫虽然安静,但并不算暗,时不时便会有巡夜的宫人提着灯笼经过,远远地遇见了便恭敬地磕头行礼。 “见过三皇子殿下。” 待得萧逐野离开后,又匆匆地起身离开。 萧逐野回到皇宫后,在皇帝叫了他一声三皇子之后,似乎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都忘记了他曾经被封为了“宁王”,更是一个被贬的皇子。 “林公公,你等了许久了吗?”萧逐野边走边问道。 “不过一刻钟,不妨事。”林公公转头看了萧逐野一眼,又笑道,“想来陛下看到殿下穿戴如此齐整,定然也能理解。” 听到这句话,萧逐野眸子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这林公公倒是会说话。 他定然是知道自己从宫外回来的事情,这是打算替他瞒着陛下了。 “多谢林公公。”萧逐野点头,“公公最近伺候陛下辛苦了。” “哎呦,三殿下这可折煞老奴了,为陛下……和殿下分忧解难,那是老奴的本分。”林公公赶忙回头,恭敬地朝萧逐野行礼。 萧逐野嗤笑一声,一把将他的手往上一台,“走罢,不好让陛下等太久。” 乾清宫中,灯火通明。 萧逐野还没有进到里殿,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急促又沉闷的咳嗽声。 林公公原本就没有什么声音的步子顿时放得更轻了,朝左右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这才拔高声音道,“陛下,三……” 只他话没有说完,便听到里面声音传来,夹杂着几声咳嗽,“是鹿儿来了吧?快,咳咳……快进来。” 听到“鹿儿”这两个字时,萧逐野眸子微微一闪,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陛下,是儿臣。” 他没有叫父皇,却自称了儿臣。 寢殿的屏风后,皇帝正半靠在软玉枕上,身边还有宫女正端着一碗汤药正伺候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怎么还穿得如此齐整?”皇帝抬头看了萧逐野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女退下。 林公公跟着上前,语气焦急,“陛下,您这药……” “药少喝一碗倒也无妨,鹿儿来了,朕和他说说话,明日……咳咳……”皇帝摆了摆手,只话说道一半却又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林公公急得上前抚他的背,却仍然被他阻止。 萧逐野站在旁边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朝旁边端着药站着不敢动的宫女伸了手,“给本宫吧。” 小宫女先是惊了一下,接着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将药碗送进萧逐野的手里。 “陛下,儿臣服侍你汤药吧。”萧逐野端着药碗上前。 林公公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又继续劝道,“陛下,让三殿下服侍你把药喝了,父子两坐得近些,也不妨碍你们说话。” 皇帝原本还在拒绝,却不知是林公公这句话里那几个字打动了他,他最后居然没有再反对。 萧逐野便端着汤药上前,坐在了原本就给他准备好的椅子上。 “陛下,汤药若是凉了,怕是药效就不太好了。”萧逐野舀起一勺子药递到皇帝的嘴边。 皇帝到底还是喝了。 虽然林公公方才说的是二人可以边喝边说,但到底在皇帝喝药时,这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再开口说话。 直到一碗汤药快见了底,皇帝蹙着眉头摆手,“不喝了不喝了,这什么药,太苦了,明日让他们太医院的人过来见朕,一群庸医!” 他说着,便从一旁的金盏里捻起一颗甜枣塞进嘴里。 最后皇帝拒绝的那一刻,是有些许汤药洒出来了的,萧逐野不动声色地拿帕子擦了擦手背,慢条斯理地道:“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医院也是为了您的龙体能够早日康复,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 他这话一说,林公公也跟着应和,“对啊,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 “得了得了,你们少说这些,本来这么晚叫你来也不应该,你还穿得如此齐整,倒是让朕觉得自己越发的昏庸了。”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试图继续劝说的话。 “陛下这话说的,可是要让老奴惶恐死啊,这三殿下穿得如此齐整不是怕在您面前失了规矩吗?早知道可以随意些,必然是不会让陛下等这般久了,可见还是老奴没有传达好陛下的意思。”林公公“哎呦”了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行了,你这老东西动不动就跪着,着实碍眼,出去吧,朕与鹿儿说会儿话。”皇帝挥了挥手,又将身子躺了回去,“你们也一起下去。” 林公公赶忙道谢,临走之前还朝萧逐野看了一眼。 随着寝宫里的人离开,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其实一直都是安静的,只是这偌大的屋子,比之先前此刻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寂寥,明明亮如白昼,却也透着萧瑟。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是高处不胜寒; 月亮,也终究是孤独的。 第318章 对不起你诸多 明明是皇帝将人特意叫来,也是他让宫人都下去,说是要好好和萧逐野说话,可真当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二人时,皇帝却许久都没有开口。 直到一旁的火星子发出“啪嗒”一声响,打破了屋子里的诡异寂静。 “再坐近些吧。”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床榻,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萧逐野看了一眼,拱手行礼,“陛下,这于理不合。” “无妨,就你我父子二人。”皇帝摇了摇头,“过来吧。” 萧逐野这才起身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我之间,有多少年没有坐得这般近,说过话了?”皇帝看着眼前如今已经长得如他一般高,模样俊美的儿子,唇角勾了一丝笑容。 萧逐野眸子闪了闪,垂下头,“已经许久了。” 事实上,是从来没有过。 但是,他应该不会记得的。 因为他知道的,他别的儿子,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所以他不记得自己从未有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帝点头,“是啊,的确太久了,久到朕都不记得上一回和你聊了些什么。” 萧逐野抿了抿唇角,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话,皇帝忍不住又低低叹了一口气,“方才朕说自己昏庸,你听到了吧?” 萧逐野拱手,回道:“大雍国力强盛,百姓和美,万民敬仰。” “国力强盛那是因为祖宗打下来的基业,百姓和美那是因为风调雨顺,万民敬仰……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能杀了朕。”皇帝嗤笑一声,虽然没有说萧逐野说的话是错的,却也将他说的话一一反驳了去,“所以这些,都不代表朕不昏庸。” 萧逐野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皇帝似乎也不需要他说话,目光幽幽地看着一旁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蜡烛火苗,“相反,你去了乾州,经历了那场天灾,便会知道,朕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做好。” 萧逐野还是没有说话。 “所以,朕的儿子皇后谋逆,便是上天对朕的惩罚。” 最后一句话说完,皇帝便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萧逐野一边拿了方帕子给他,一边下意识地去给他拍后背。 只手指刚刚触碰到他后背时,萧逐野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他发现,这个人瘦了好多。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瘦了一圈,人也好像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已经露出了些许斑白。 “那是他们以下犯上。”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手指落在了皇帝的背上。 皇帝没有制止萧逐野的动作,待得呼吸平稳了些,便又道,“若非朕做得不好,他们也不至于以下犯上。” 他执意要说这句话,似乎当真是要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一般。 萧逐野见他如此,便也没有再开口劝说。 皇帝又平复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拍了拍萧逐野的手,将身体靠了回去,萧逐野顺势给他掖了掖被子。 “鹿儿,你如今看朕,是不是觉得朕很可笑?”皇帝笑了笑,转头看萧逐野。 萧逐野抿了抿唇角,“是他们心存不轨。” “是啊,的确是他们心存不轨。”皇帝点头,回忆起那一晚上的事儿,眼神渐渐变得晦涩起来,“朕最想不到的人,却是想要了朕的命。” 这一下,萧逐野终于开口了,“陛下以为,会谋逆的那个人,该是儿臣?” 他虽然是问的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以至于饶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皇帝,都不由得微微一顿。 “因为儿臣手里曾掌握了燕云十八骑,因为儿臣没有得到父皇母后的疼爱,因为儿臣行事乖张性子傲慢,因为儿臣还曾经和陛下做过交易,得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他一连说了四个原因,中间没有丝毫的停顿,“所以父皇觉得,若非是儿臣,谁都不应该谋逆。” 这一次,他终于说出了“父皇”这两个字,但这一次,却也格外的讽刺。 皇帝呼吸一窒。 可本该咄咄逼人的话,萧逐野的表情却十分的平静,就好像他只是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时间,回到那一日地生辰宴。 皇帝不会忘记自己的皇后笑着朝他递过来一杯下了毒的毒酒,他的二皇子明知道那杯酒有毒,却没有阻止皇后的行为,而是等到他喝了下去之后,才以“清君侧”的由头叫出了自己的人,目的就是杀了皇后和四皇子。 而四皇子明明才那么大一点的人,却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将皇位交出来的举动……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自己以为死在了乾州,甚至听到他死讯的那一刻还觉得值得庆幸的三皇子出现,他此刻只怕早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九五之尊如何,天下之主又如何? 依旧逃不过父子相残,夫妻离心。 “抱歉,是朕的错。”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朕这些年,对不住你诸多。”他似乎看到了那个除夕,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地守着夜,唯独他一人跪在黑暗中的场景。 萧逐野手指一颤,“你……” “你放心,朕明日便会下旨,重新册封你为东宫太子,燕云十八骑,朕也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皇帝幽幽叹了一口气,“朕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陛下……” “不必多说,今夜叫你过来,就是想要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了萧逐野开口。 他从六部说道百官,从朝堂内说道朝堂外,似乎要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将自己这么多年的观察发现,布局谋划通通都告诉眼前之人。 他说,你虽然当过一阵子的太子,但在朝堂却没有什么根基,所以要好好的培养自己的亲信; 他说朝堂与后宫虽然看似不相关,实则千丝万缕,后宫与朝堂互相制衡; 他说做皇帝一定得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让下面的人看出自己真正所想。 他说,萧逐野便听; 他问,萧逐野便答。 他有了认可,有的反对,但难得的,这一夜的父子二人居然没有再针锋相对。 日出,东方既白。 三皇子萧逐野,册封为东宫太子。 第319章 众说 东宫太子重新被册封一事,很快便由朝堂传到了大街小巷。 众人听之,纷纷感慨这三皇子萧逐野历经三起三落依旧稳坐东宫,当真是紫微星下凡,天生的皇帝命。 大小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又多了一番新的故事,人间烟火自然也有。 人间烟火的说书人是在苏檀离开皇城下乾州那段时日里,苏柳特意安排的。 食材短缺自然是会对来往客人产生影响,他便花大价钱请了皇城里曾经最有名的,且已经封笔的说书人陈大家重新出山。 这一请,还当真是让人间烟火的生意好得上了一个档次,倒是将那食材短缺的客人彻底给补上了。 后来苏檀回来,苏柳询问过苏檀是否要撤了这说书人的位置,苏檀琢磨了一下,还是让他留下了。 且不说这说书人既然能被大家所追捧引来了客人,可见大家对有此一人的茶楼酒肆的确心向往之,便是撤了这台子,这陈大家的面子自然挂不住。 苏檀觉得没必要得罪了人家老先生的一票“粉丝”,而且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她还真干不出来。 于是乎,这陈大家便留在了人间烟火,每日午时二刻开始到未时二刻结束,说上一个时辰的书。 期间有他自己在书里得来的奇闻异事鬼怪传说,也有当下大雍皇城最新的热点谈资。 苏檀也听过这陈大家的说书,的确造诣颇深,不管是多么无聊的故事,经过他一修饰,都会变得曲折离奇,激动人心,感人肺腑。 往往能引得众人热血澎湃,激情昂扬。 用苏柳的话说,这个时候啊,便是酒楼里的点心饮子酒水盈利都翻上一番。 而这回,三皇子重回东宫之事叫座极好,陈大家自然也不会不跟“潮流”。 但这一开始,陈大家还是和苏柳商量了一下的,毕竟这涉及到皇室,且三皇子乃当今储君,未来的皇帝,和一般的富贵子弟还是有所不同的,一不小心难免会惹上麻烦。 苏柳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拧着性子就冲的苏少东家了,若说这皇城有哪家酒楼不怕惹麻烦,首当其冲就是他家了。 但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去问了苏檀的意见。 可苏檀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决定便好”。 苏柳想着这段时日自家姐姐也没有来人间烟火,索性便顺了客人们的心意,说个三五日便撤了就是。 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正好说着书的功夫,自家姐姐突然过来了。 听到酒楼伙计禀报时,他当即就要叫停,结果又被自家姐姐告知不让。 苏柳无奈,只好去找苏檀。 “姐,你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啊。”苏柳看着气定神闲坐着喝茶的苏檀,莫名地觉得自己不好意思看她。 “青儿来了,带她过来酒楼吃个午膳。”苏檀端起茶抿了一口。 旁边的邱青儿嘿嘿一笑,“听檀姐姐说酒楼这两天又出了新的样式,我想过来试试,银子我会照付,不会影响酒楼生意的。” 自从苏檀回皇城后,不管是苏柏还是苏檀,都带她来过这人间烟火,她还会时不时去苏家找苏檀玩儿。 一来二去,和苏柳倒也算熟络。 苏柳:“……” 他瞥了旁边穿着青色衣裙的邱青儿一眼,心想这就是一个缺心眼惹祸精,她哪里能影响酒楼的生意啊,她影响的是他家姐姐的心情! 可奈何眼前这位的身份摆在这儿,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挑衅未来嫂子,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苏檀一脸平和,邱青儿满脸期待,就剩苏柳一个人内心七上八下,手脚无处安放。 他很想践行那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他”,可偏偏在这两个人面前,他就是做不到。 尤其是,他还不知道咋说。 难不成明明自家姐姐没说什么事情,他却去主动说起?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缺心眼儿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苏柳起身道,“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后头厨房给看看,让他们快些把菜上了来。” 说罢,他赶忙起身,一溜烟就走了,邱青儿忍不住笑,“他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吃个饭而已,急什么啊。” 苏檀微微一笑,颔首点头,“是啊,急什么。” 很快,饭菜便端了上来,苏柳原本觉着跟着这饭菜一上,嘴里一吃,多少便不会顾着外面的故事了。 结果就是—— “哎呀,檀姐姐,你们酒楼这说书人怎么也跟别的酒楼的一样,说什么三起三落,他哪里有什么三起三落啊?尽胡说八道去了!” “还有这个,什么叫知晓乾州有灾祸,为救万民于水火,故而特意让陛下将他贬去乾州,这太离谱了吧?” …… 邱青儿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来上一句吐槽。 苏柳的脸都要黑了。 没错,离谱,离大谱! 他明日就算是拼死也要去跟他大哥说说,让这个女人多长个心眼! 这里头坐着的人是谁啊,那外头说着的人是谁啊,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呢! 深吸一口气,苏柳觉得自己这顿饭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了,他转头看苏檀:“姐,这说书嘛,多少会有些许夸大其词的成分,你就听听就好了。” “是可以夸大其词,可也要依据点事实吧?一个脑袋的人说成三个脑袋的怪物,这还叫夸大其词?”谁知邱青儿一听就更不乐意了。 苏柳:“……” 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吧? 夸大其词不成,那就夸大大其词呗? 可邱青儿还跟没有过瘾一般,哼了一声,义愤填膺道:“想当年檀姐姐对他多好,他却……” “姐!”苏柳紧紧地捏住拳头,“要不,我让陈大家也去吃个饭?” 苏檀夹了一块水晶猪手,气定神闲道:“他上了年纪,你没有让他提前吃饭?” 苏柳:“吃了。” 苏檀道:“那不就得了。” 苏柳:“……” 外头的说书声还在继续,他再去看时,苏柳怎么都瞧不出来自家姐姐有什么别的反应。 得,行吧。 摆烂吧,毁灭吧。 大家一起听“三起三落,天降紫薇星”吧! 第320章 贺喜 另一侧,东宫太子府。 “大皇子殿下,你这边请,殿下在书房呢。”七宝恭敬地将来人往里面引。 之前萧逐野被贬出皇城,这东宫便被查封了一回,如今太子重回,里头的东西自然是要该添置的添置,该扫洒的扫洒。 宫人们一个个都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只差自己没有多生一双手。 萧平津看了一圈,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有劳七宝公公了,这府里事务繁忙,给你添麻烦了。” “哎呦。”七宝听到这句话,赶忙转身回礼,“大皇子殿下这可折煞奴才了,这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书房门口,七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又转身退下,临走时还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萧平津听到身后的动静,轻笑一声,转头道,“别关着了,如今太子殿下可用不着关房门。” 七宝一愣,下意识去看站在窗前的人。 他虽然只是一介内侍,但跟在萧逐野身边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种话外音都听不出来。 这大皇子是在说,如今自家主子稳坐东宫,不必再如此小心谨慎了。 萧逐野转身,朝七宝点了点头,“不必关了。” 七宝这才领命下去。 萧平津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如今也算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了,却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多开开门窗,免得过阵子想开都开不了了。” “大哥说的是。”萧逐野顺着他的话点头。 见对方如此,萧平津不由得微微一笑,“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不少人过来要来拜访,你都拦下了?” “他们来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大哥既然来了,又怎能让他们扰了清净?”萧逐野转身朝椅子上坐下。 萧平津哈哈一笑,也跟着过去,“原本我还想,要多谢你不见他们见了我,可你这话一说,我怎的觉得你是拿我出来当挡箭牌了呢?” “怎么会?”萧逐野否认,“大哥喝茶。” “行啊。”萧平津幽幽地叹了口气,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如今你是太子,便是要我当挡箭牌,我也不会说不行的,毕竟如今我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你了。” 萧逐野微微一笑,“大哥今日做什么了来了?” “自然也是过来给你道贺。”萧平津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给你准备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让人送去你的马厩了,得空了可以去看看。” “汗血宝马?”萧逐野眯眸,手指在杯子上轻轻敲了敲,“大的还是小的?” “啊?”萧平津被问得一愣,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应该,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萧逐野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更想不到这句话里面还有什么意思。 “多谢大哥,这份礼,我很喜欢。”萧逐野微微一笑。 萧平津看了他好一会儿,从那张俊美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不同于他方才所言的那句话的情绪。 “不必客气,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萧平津轻轻呼了一口气,“如今算算,父皇的子嗣里,倒就只剩下你我能够说说话了。” 皇帝子嗣单薄,中间更是有许久一段时间没有皇子诞生,前年倒是又得了一位五皇子,可那还是抱着脚丫子啃的年纪。 二皇子因为宫变谋逆之事当众伏诛,四皇子倒是在皇后以命换命,一人将所有罪责揽下自刎谢罪下留下了一条性命,只他在第二日便被关去了皇家别院,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被放出来。 他想,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所以,大皇子方才那番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是啊……这回的事情,还得多谢大哥的帮忙。”萧逐野淡淡一笑,神色间倒是没有萧平津那般感慨。 萧平津摆了摆手,“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心安罢了。” “心安?”萧逐野似怔了一下。 萧平津垂了垂眸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就当是,为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赔礼道歉吧,不知道这一回之后,你我能不能算得上两清。” 他曾经的隐匿和野心,在先前的交锋中萧逐野早已经心知肚明,虽然互相给对方使过绊子,但他们终究没有斗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两清。”萧逐野将这两个字咀嚼了几遍,并没有立马回答萧平津的话,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大哥知道你和二哥之间的不同在何处吗?” “什么?”萧平津皱眉,他知道萧逐野所说绝对不是什么他和老二性子上的不同。 萧逐野笑了笑,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上,“你没有真正伤害她。” 萧平津双眸猛地一颤,“你……” 居然还是因为苏檀? “那一回在京都府,不管是为了和我作对也好,让我难堪也罢,你的确出手相帮了。”萧逐野回忆起当时之事,唇角勾了一抹意味莫名的弧度。 以苏檀的性子,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只怕她不会卖他的面子。 萧平津嘴角抿了抿,“你是说老二当年在你生辰宴上把她带走那次?” 他记得那一次,苏檀身受重伤,伤痕累累,差点儿丢了半条命。 “可是,那次你进大牢,她……” “那一回,本就是我对不住她。”萧逐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虽有你的算计,但终究是我不够坚定。” 但从那之后,他就彻底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萧平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眼里带了几分不可思议,那怕是他向来惯会伪装自己,这些话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们毕竟是皇子,除了皇家争斗生下来就不可避免,哪里需要认什么错? 或许……这就是他和他的不同之处吧。 “我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了。”嗤笑一声,萧平津感慨地点了点头,“我们兄弟几个,无人能及你。” “但是,倘若我没有听错的话,父皇应该要你马上迎娶太子妃,以稳定朝堂了吧?” 第321章 来不及 随着这句话落下,书房明显有刹那间的沉寂。 屋外的秋风和煦,吹得窗台上摆放着的那盆兰花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被摧枯拉朽。 但庆幸的是,风雨过后,它依旧亭亭而立,葱翠碧绿更甚先前。 萧平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件事情对方怕是不会回答,“你我身为皇家子弟,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想必她能理解你。” 他本意是为了宽慰眼前之人,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得对方发出一声轻嗤,“若是朝堂上之事,皆要由后宫女子来维系平衡,这个君王做得着实窝囊了些。” 萧平津眉头瞬间一蹙,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接受父皇的指婚?” 萧逐野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眉宇间颇有几分桀骜。 萧平津便也就明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到底是多问了。 垂了垂眸子,他再道,“那你想如何?你莫不是想娶她为太子妃?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萧逐野反问。 萧平津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咽了回去,可不可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便是苏柏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但比她更适合当太子妃的人,大有人在,你要如何说服陛下,让她成为你的太子妃?你可以说自己不需要一个太子妃来维持朝堂平衡,但是你想想,如今这般风雨飘摇的局面,你觉得合适吗?”说道最后,萧平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萧逐野眯眸,“你今日是给父皇当说客的?” 萧平津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我当不当说客有什么关系?” “何意?”萧逐野语气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来不及了,父皇已经派人去苏家了,她之后会是你的良娣。”萧平津看向萧逐野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悲戚,“这已经算是父皇的恩赐了。” 就算是太子,仍旧是身不由己。 萧逐野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多谢大哥前来告知。” 在大雍的东宫里,后院中可设名分的女子从上到下有正妃一人,侧妃二人,庶妃二人,良娣二人,良媛四人,承徽四人,这些位份的女子在太子登基后,皆可位列后宫九嫔之上。 所以当苏檀接到这道圣旨时,苏家人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欣喜。 在这个时代,能够嫁进皇家绝对是光宗耀祖之事,哪怕只是良娣。 唯独苏檀。 “苏良娣,恭喜你了,接旨吧。”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他看着姿色美艳的苏檀,心想怪不得如今的太子殿下会这般宠爱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在后宫看惯了各色美人,也不得不赞叹一声苏檀的好样貌。 苏檀平静接过圣旨,“多谢公公。” “那老奴这就先告辞了,日后还需要苏良娣多多照顾才是。”这太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场面话自然说得漂亮。 苏柳眸子闪了闪,等到老太监走出两步,便立马跟了过去,“公公等等,小的还有几句话想替家姐请教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了太监的手里。 “哎呦喂,苏公子客气了,有问题尽管说,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走去。 一旁的苏父苏母见苏檀还跪着,赶忙上前将人拉起来,笑着道,“檀儿这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快起来吧。” 这阵子的传言她也听说了,如今的太子就是曾经的三皇子。 当初这位三皇子离开皇城没有带走自家女儿时,她就一直惴惴不安,毕竟这孩子曾经给皇家做过妾,便是有男子不嫌弃,可谁敢跟皇家因为这种事情沾惹上关系不是? 她也发现了,便是再表面上不说,这孩子心里都藏着事呢。 如今能够有这样的结果,想来也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儿,苏母便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檀儿,既然太子殿下又召你回去,咱们府里那个小厮,你便莫要再走近了……” 说道最后,她语气明显变得担忧起来。 苏檀从接旨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听到这句时,才像是反应过来,“母亲放心,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好……不会回来了?怎么回事?”苏母猛地怔住,神色间露出一丝担忧,“他怎么了?” “他很好。”苏檀嗤笑一声,推开苏母的手,“母亲,我想回去歇会儿。” “我送你回去吧。”这一下,饶是苏母再怎么沉浸在喜悦里,此刻也发现了苏檀的不对劲。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苏檀微微一笑,推开苏母的手。 苏母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父一把拉住。 苏檀独自一人往屋里走去,手里拿着那方明晃晃的,对整个苏家来说都称得上是“荣耀”的圣旨,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走到一半时,秋蝉终于跟上了她,“你……” “秋蝉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苏檀朝她笑了笑,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勉强。 秋蝉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却最终只能够说出一句,“你别多想。” 苏檀点了点头,又继续朝屋里走去。 秋蝉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风扬起她淡蓝色的裙摆,她想,这个秋天从此刻开始,便变得萧瑟了起来。 回到屋里,苏檀关上房间,将手里的圣旨搁在桌上,便将自己蜷进了椅子了。 她不知道怎么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外面的那些人说。 她们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假的,脸上的喜悦也是真的,包括秋蝉。 所有的人都会觉得,眼下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毕竟那是太子府,毕竟是太子良娣,那太子的女人,今后可以写入皇家玉蝶的人。 毕竟……是在这样的时代。 所以,她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呢? 苏檀深吸一口气,将脸贴在膝盖上,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或许,从那一天夜里他来看自己,就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 泪水,从眼角落下,打在地面上,在寂静的屋里发出“啪嗒”一声响。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站在门外,欲要推门的手猛地顿住。 第322章 做不到 察觉到屋里来人时,苏檀快速地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将背影转向房门的方向。 萧逐野看到苏檀的举动,心不由得狠狠一沉。 他小心翼翼地朝她走去,在她身旁坐下,想将她挪进自己怀里,可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顿在了半空。 “檀儿。”他收回手,“抱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怎么这么急着赶过来了?”苏檀转身,朝萧逐野微微一笑,笑容十分明媚。 她眼角的泪水已经被擦去,若非眼眶还泛着红,只怕没人会想象此刻笑着的她,方才无声地落了一地的泪。 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萧逐野一把将眼前的人儿拥进了怀里。 他呼吸比之往日里更加急促,额头上甚至还带了一层薄汗,将怀里的人儿紧紧地抱住,似乎这样才能抵消他一路上的惶恐不安。 苏檀笑着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啊这是,你重回东宫,我还没有专门恭喜过你呢。” 她语气轻松,就好像在今日无事发生。 萧逐野将她抱得更紧了。 苏檀差点儿被他抱得呼吸不过来。 她笑着戳了戳男人的腰,“松点儿,再用力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萧逐野闻言,吓得赶忙松开手,“抱歉,檀儿,我……” 他语气急促,眼里带着不安,焦急得宛若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苏檀叹了一口气,垂了垂眸子,将眼里的情绪尽数掩下,再次抬起头来时,又恢复了那带着笑意的模样,“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她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圣旨。 苏檀的房间里很是素净,这么一道突如其来的明黄色,便显得格外的突兀。 萧逐野垂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握成拳头,嘴角抿了抿,“檀儿,这道圣旨不是我的意思。” 没有回答,却也给了另一种回答。 苏檀微微一笑,拿起帕子按了按他的额头,“我知道了。” 他会这个点来,不是为了这道圣旨又是什么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逐野居然会来的这么快,以至于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如何和他说。 但有些事情来都来了,与其逃避,不如直接面对,更何况这本就是躲不过的。 “你……”萧逐野握住她的手,苏檀此刻的反应,倒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把汗先擦擦,如今一日比一日凉,莫要受了风寒。”苏檀轻巧地挣脱开,直到将她看得到的薄汗尽数擦完才停下。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帕子上还有些独属于她身上才有的好闻的清香。 若是在平素,眼前这般景致,萧逐野早就心猿意马不知到了何处,但今日……他却彻底没有那旖旎的心思,甚至都不敢往这处去想。 苏檀将他身上的汗擦净后,微微一笑,“好了。” 萧逐野赶忙抓住她的手,“檀儿,这件事情……” “你重回东宫,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苏檀再次挣脱他的手,起身朝里面走去。 萧逐野眉头狠狠一皱,去拉她的手落了个空,冷风从指缝中穿过,似只能捏住三分秋意。 他只好跟着过去。 “你看看。”苏檀从柜子上拿下一个紫檀木盒子。 萧逐野伸手,却在此刻犹豫了起来,“檀儿……” “你先看看。”苏檀顺势将盒子往他手中一塞。 分量再沉,也不过一个盒子罢了,但此刻萧逐野的心却像是有千钧之重。 他打开一看,里面摆着一方砚台,一套狼毫,一枚黑墨。 作为皇子,萧逐野自然从小到大不会缺这些,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质地,眼光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毒辣,所以他一眼便能够看出苏檀所送的这几样都是上等珍品。 而且,还是这世上难得的名匠孤品。 “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后来想着你日后定是日日都要批阅折子,所以送套文房四宝该是错不了。只这纸到底不好留存,便就只送这三样了,你不会嫌弃吧。”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唇角噙着一抹上扬的弧度。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会,你能想到送这些,我就很欢喜了。这些都是世间难寻之物,难为你了。”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怎么难寻,对于今后的你来说,也会有人去想方设法为你寻来。”苏檀淡淡一笑,将盒子盖上,“所以我就赶紧送了,否则日后你就不见得看得上了。” “怎会?”萧逐野皱眉,“你送给我的东西,每一件在我心中都是无价之宝,就像……” 如你一般。 最后四个字萧逐野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苏檀笑着阻止,“有你这句话,它们便值得了。” 说罢,苏檀便朝屏风外面走去。 萧逐野心里一咯噔,知晓她这是要说圣旨之事了。 “檀儿,这道圣旨下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他放下手中的盒子,先苏檀一步走到桌子旁,拿起那道明晃晃的圣旨,“你放心,我会去和陛下说明白,我一定要娶你,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此刻的萧逐野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冷静,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看着他这般急切解释的模样,苏檀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心又是微微一颤。 面对这样的萧逐野,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我知道。”苏檀微微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明白这并非是你的意思。” 如果是萧逐野的主意,她不可能再见他。 可是,终究也就这样了。 她目光真诚,语气平静,“但是你是太子殿下,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太子妃是你的责任,是对大雍负责,更是对百姓负责。” “我……”萧逐野呼吸一窒,看着眼前的苏檀竟是哑口无言。 不知道为何,那些能在萧平津面前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面对眼前之人时,竟变得如此怯懦。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323章 我不去 他明白了当初回皇城的一路上,苏檀为何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他,他们是不是也能过上放下一切,只对风花雪月的日子了。 原来,她早就想到了这些。 想到这儿,萧逐野只觉得心中似乎瞬间空了一块,就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他下意识地抓住苏檀的手,“檀儿,抱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怕极了苏檀会拒绝,以至于抓她的手时便下意识地用了几分气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青筋暴起,指甲里都泛着些红。 苏檀垂眸看了一眼,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她没有提醒萧逐野力度用得大了,她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这样。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想要的是什么呢? 是求得一方安稳,求得无拘无束,求得哪怕是这样的时代里,仍然能够寻得一方净土,不用顾及世俗的目光,不必理解所谓的规矩束缚。 可是如今呢? 离最初所想早已经渐行渐远。 不是任何人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枷锁,是因为她自己差点儿把它们弄丢了。 当初想方设法离开太子府,是因为想要离开萧逐野;之后去乾州找他,是因为她舍不得放下萧逐野。 她以为这是追随了本心,可她忘了……只要和他萧逐野纠缠在一起时,就注定和她最初的目标背道而驰。 她也是今天才突然想明白,她已经偏离自己心目中的那片净土太远了。 所以,如今也未尝不是机会。 苏檀抬起头,看着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男人,微微一笑,“谢谢你把我放在心里,也谢谢你这般焦急的过来和我解释这一切,但是没有必要。” 说道最后,苏檀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逐野急了,当即就要解释,却被苏檀伸手阻止,“你不要着急,你先让我把我想说的话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和眼前这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能让他理解呢? 苏檀让萧逐野不说,萧逐野便也就真的没有再开口了,只是他眸子里的焦急,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萧逐野,或许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苏檀终于想到了突破口,她抬起头,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这首从西方传来的名言最能让她抒发此刻内心的情感。 萧逐野猛地愣住了。 他知道苏檀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不是自己想听的,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从苏檀的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何为爱情,何为自由? 她在说什么?她是说她对他的喜欢限制了她的自由吗? 萧逐野死死地盯着苏檀,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一直说他不必道歉,为何一直说那道圣旨没有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哪怕我为你去求娶太子妃之位,你也不会要?”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心都在发颤。 苏檀挑了下眉毛。 她知道萧逐野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但是此刻对于他的理解,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些聪明的过分。 他说出了她准备斟酌再三再说的话。 但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她便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横竖,都是要说的。 “是。”苏檀点头,“哪怕是你刻意去求取了太子妃的位置给我,我也只能对你说抱歉。” “为什么?”萧逐野不解,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悲戚,“你明明和我两情相悦,你我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好好的嘛?” 他到底是急了,最后几句话甚至都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 但苏檀却没有丝毫的生气。 她甚至觉得,萧逐野在这一刻都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并不喜欢他,就证明自己没有喜欢错人,她这一段时光也没有错付。 但是,喜欢又能够如何呢? “萧逐野,还记得那天夜里我和你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吗?”苏檀垂眸,轻轻地拉住男人的手腕。 萧逐野低头一看,便看到苏檀一只手腕已经被自己捏出了青紫色的痕迹,吓得立马松开。 “抱歉,我没有察觉……”他赶忙道歉。 “没事。”苏檀摆了摆手,自己轻轻揉了几下,“你还记得你听完那个故事后,那天夜里说的话吗?” 萧逐野目光追随着她的手,表情微微变了几分,明显是知道了苏檀的意思。 苏檀也不卖关子,眨了眨眼睛道,“你说过你不会做牛郎,我也不愿意,所以你我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做那个本该在九天之上的织女。” “你的执念和这多年的努力,不只是为了东宫太子之位,更多是为了这天下百姓,所以那个位置万不能像你在三皇子府时那般肆意妄为,游戏人生。” “而我的追求,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愿意被规矩束缚,不想被困在后院那种地方和他人勾心斗角,我想要自由,可以无拘无束地做我想做的事情,想去哪里便骑马前去。” 想爱谁,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爱。 最后一句话,苏檀没有说出口,她悄悄地告诉了自己的心。 “所以啊,萧逐野。”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你不能舍弃这一切,而我也不能那么自私,要求你放弃这一切。而我自己,也做不到因为你,就将我心中所想弃之不顾。” “你不要觉得我对不住你,亦不必觉得你对不住我。”苏檀说道最后,甚至还朝萧逐野笑了笑,“眼下这般局面,无非都是你我不是彼此心目中第一选择罢了,没有谁对谁错,更没有谁对不起谁。”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人这一辈子注定会遇见很多的人,路过很多的风景。 而在这段必经之路上,你我都会遇见那么一两个相见恨晚、交谈甚欢的人,也会遇见一段流连忘返,不舍离去的美好风景。 但若是目的地不同,人与人之间就总会分别,会有不舍,会有难过,但是岁月会冲淡一切,你所念念不忘的风景,在下个路口,或许也能重新遇见。 而人生这条逆旅里,唯有时间永恒,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终身的伴侣。 第324章 还是很爱你 苏檀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始终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闪躲或者逃避,就像明月下的清泉,平静又和煦。 所以萧逐野也明白了,她并非是因收到这道圣旨不满,亦或者是对他没有遵守承诺的而生气。 她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言的那样,她觉得自己有更应该去做的事情,去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萧逐野觉得自己无法理解。 这个时代的女子,脑海里怎会生出这般念想。 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不该是她们从一而终的守则嘛?可她为了追逐所谓的自由,宁愿放弃原本的一切。 这些念头,不说惊世骇俗,却也足够离经叛道。 可是不知为何,当他听到苏檀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时,他又觉得,似乎也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就像所谓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又像是那一夜在归途中她说畅想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或许,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这不对。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能理解。”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你说不愿意与我回东宫,是因为不想被束缚,想要所谓的自由,可是你若是嫁给其他的男人,就没有束缚,就能有自由了嘛?” 倘若用她所言的话,后院就是囚笼,那么她会面临的岂不是更小的囚笼? 苏檀挑了挑眉。 对于萧逐野的话,她并不觉得意外。 甚至她很感动他能这样问,至少证明这个男人有认真思考过她所说,而非对此嗤之以鼻。 “我不入东宫,不代表我就要嫁给其他的人啊。”苏檀微微一笑,眉眼澄澈间,仿若山间的清风。 萧逐野瞳孔再度一颤。 “那你……” “和我和你直面自己内心最渴望的那一处一样,我也不会骗自己对你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苏檀唇角勾着弧度,“就算此刻与你说这些,却不能够证明我不爱你。” 我爱你,但是我首先是我自己。 我爱你,但是我首先我要学会爱我自己。 苏檀想,自己能想通这两个曾经无论如何都看不透的道理,或许就是这道圣旨的到来给她最好的成长。 “你的意思是,你依旧心悦于我,但是你不愿意进东宫,哪怕是太子妃也不愿意。”萧逐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苏檀所言中,找到了一句最为贴合的概括。 “是。”苏檀点头。 随着她这坚定的动作,萧逐野的心也在刹那间坠入无尽深渊,却也终于清楚地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在此事上说服她。 若一定要让她入东宫,他自有一千种法子和手段,可如今面对这样的苏檀,他却舍不得了。 所谓的东宫后院困住了她的自由,并非是她的托辞,而是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因为他看到不被束缚的苏檀是何等的耀眼。 无论是短短数日便学会寻常女子想都不敢想的骑术,自此马踏飞燕肆意纵横,亦或者是孤身下乾州挽留人间烟火于危机之中,还是那场天灾中她所展现出来的冷静和智慧。 这每一件都告诉着他,这个女人不被困囿于后院时,是多么的光彩夺目。 她就像一束光,所到之处给了所有的人光亮,便是他这种深渊中的产物,也能感受到温暖。 他若是将她强行挟制在后院之中,便是彻底折断了她的翅膀。 他舍不得。 更不应该。 所以,就像她所言,一切都走到了尽头,唯一的方法便只有彼此放手了吗?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心悦你。”萧逐野看着眼前的人,说出了内心曾经嗤之以鼻的那句话。 苏檀洒脱一笑,“我没有让你不喜欢我啊,萧逐野,我也不会骗自己,我也喜欢你。可是喜欢,不代表两个人就一定要在一起,你若是想我了,便可以来苏府或人间烟火找我,我不会对你避而不见。当然,倘若有一天我离开皇城,那便只能够与你说一声抱歉。” 苏檀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说得若若大方,没有丝毫小女儿家的忸怩,更没有对他隐藏半点儿,可却让萧逐野听得越发的难受。 她甚至毫不掩饰,她可能会随时离他而去,可倘若她不如此坦荡,他便也不必做君子。 “若是如此,那便请你……再皇城多待一段时日罢。”萧逐野轻叹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悲戚与哀伤,“你父母兄弟姐妹都还在皇城,他们不会拘束着你,还有我,我也不会拘束着你。” 萧逐野这么说,便意味着他也就应下了。 苏檀眸子闪了闪,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和方才的选择一般,她答应得也很是干脆。 苏檀的确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因为坦荡,也因为……萧逐野如今成了太子,便会有属于这个身份不得已。 就算她依旧留在皇城,他与她见面的机会,只怕也并不会多了。 毕竟,哪有太子日日往外头跑的呢?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有太多要属于他这个身份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苏檀想到这儿,便又发现了一个盲点——哪怕是自己进了萧逐野的后院,她依旧不会是他所有选择里的第一选择。 话说道这儿,其实也就没有别的好说的了,苏檀拿起桌上那道圣旨,“这道圣旨,该还是得请你帮忙了,我毕竟一介平民,抗旨的事情承担不起。” 皇帝会下这么一道圣旨,估摸着是知道了她和萧逐野之间的这些牵绊,她不知道这是皇帝担心自己这样的身份占据了东宫后院的好位置,还是他想要用这么一道圣旨来向萧逐野示好。 但不管怎么说,拒绝的话,都只能够拜托萧逐野去做了。 “我来处理。”萧逐野接过那道圣旨,“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苏檀眉眼微弯,转身拿起桌上的锦盒,“这份贺礼,不要忘记了。” “好。”萧逐野再次接过,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我走了。” “我送送你。”苏檀点头。 这一次,萧逐野走的是正门,苏檀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你……”萧逐野转身,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苏檀在他身后站住。 紧接着,她福身行礼,“民女苏檀,恭送太子殿下。” 第325章 月亮与银子 苏檀不知道萧逐野要如何去说服当今皇帝,但是她有信心的是,萧逐野既然答应了她的事情,便不会再出尔反尔。 所以她很自然又肯定地在夜里用完晚膳后,告诉了苏家其他的人。 苏父苏母自然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苏母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问得小心翼翼“檀儿,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娘,你想多了。”苏檀哭笑不得,她知道苏母说的“心上人”是有八九就是萧逐野扮的那个小厮。 这件事情她一开始没有打算告诉她们,现在也没有必要再说。 毕竟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于苏母她们而言,无非就是多了一项让他们夜里睡不着的苦恼之事罢了。 “那你……”苏母深吸一口气,“既然没有,为何不愿?” “不能够是女儿想在家里赖着你们?”苏檀眨了眨眼睛。 苏母听得一愣,接着眼圈都红了,“你,你这说的,怎么会……你若是想在家待着,那便是待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她虽然不是苏檀的亲生母亲,但对苏檀却是拿出了真心来疼爱。 苏檀一听她这般说,就知道她这是想起了她不是亲生女儿之事,担心自己觉得她是不想自己再继续在家里待了。 “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苏檀嘿嘿一笑,直接一下子抱住了苏母,“那娘可不能嫌弃我吃得多了。” 苏檀接收了原主这具身体,一开始还只是叫林氏母亲,可这么些年过去,她却能够感受到林氏对她的真心疼爱。 原主是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于她而言,她并没有得过原主母亲的疼爱,如此一来,林氏又何尝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毕竟,原主母亲之死,与林氏本就毫无干系,人家可怜你,不介意就已经十分难得,更遑论是视作亲生。 虽说不管是原主还是苏檀都认可苏母,但到底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苏母给呆愣住了。 这般亲昵的姿态,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曾有过,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朝苏父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苏父显然也没有料想会出现眼前一幕,他也就是在苏檀母亲之事上“糊涂”了一次,其他之时都是端方君子。 一时间,夫妻二人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但好在苏母也在下意识地反应中,伸手回抱住了苏檀。 轻轻呼了一口气,苏母稳了稳心神,“无事无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都听你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和苏父使眼神。 苏父心领神会,赶忙也点头说是。 苏檀微微一笑,从苏母怀里出来,“谢谢娘,谢谢爹。” 一旁的苏柳打从苏檀说出这个消息后,就有一肚子的疑问了,可奈何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到他无法参与呢?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他说话的机会,他自然不能再让它白白溜走,赶忙道,“那姐,你这不用去太子府了,是不是可以安心帮我打理人间烟火了呀?” 苏檀:“……” 这小子,想还是他会想。 结果就是苏檀自己还没有回答,苏父先开口了:“到多久了还要让你姐帮着打理?你自己平日里做什么吃的?” 他平素话不多,可一旦开口便是说一不二。 苏柳被说得脖子一缩,梗道,“不就不嘛,干嘛这么凶啊,儿子女儿不得一样对待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嘀嘀咕咕,可屋里的空间就这么一丁点儿大,谁又会听不见呢? 原本因苏檀那句话沉闷的氛围,突然间也就轻松了起来。 苏檀见几人脸上的紧张淡去,便道,“爹娘放心,此事绝不会牵扯到咱们苏家。” “爹娘担心的是这个吗?”苏母瞥了她一眼,“你若是说这个,爹娘就不乐意了,倒是你,若是觉得皇城待着不舒服,便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檀一听就知道她还是担心自己,当即道,“我没事,我还是想在皇城待着,陪爹娘。” “行行行,都依你。”苏母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笑着点头。 是夜,苏檀回去歇着的时候,苏柳柳跟着一起过去了。 只有两人了,苏柳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地问,“姐,你是觉得太子良娣这个位份不够吗?” 这句话,若是换做旁人来问,定然会被觉得对方是有意轻视,但若是苏柳说,苏檀却不会这么认为。 她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 但是…… “你再好好想想,这话能这么问吗?”苏檀白了他一眼。 苏柳挠了挠头,立马也就明白了过来,“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说快了。” “你对我能这么说,可苏少东家在外可一定要谨言慎行。”苏檀挑眉。 “我知道,姐,我知道了。”苏柳在心里叹气,“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注意,那你……” “不是。”苏檀笑了笑,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我并不是觉得太子良娣的位置低了,他今日也因为此事过来了,我也与他说清楚了。” “那是因为什么?”苏柳不解。 “你看看那个月亮。”苏檀抬头看去,“好看吗?” “好看。”苏柳点头。 “喜欢吗?”苏檀又问。 “喜欢啊。”苏柳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苏檀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那你喜欢银子吗?” “自然是喜欢的!”苏柳回答的毫不犹豫,若是不喜欢银子,他开什么酒楼。 “若是让你只能在这里面选一个呢?”苏檀转头,看向苏柳的眼睛。 “那我选银子。”苏柳认真想了想,“月亮很美,可我还是更喜欢银子。” “是啊,月亮很美,你还是会选择银子。”苏檀微微一笑,“可我想要去追一追这每日都不一样,无拘无束的月色。” 苏檀说完,便没有再多说。 第二天,苏柏回府了。 问了同样的问题,苏檀给了他和苏柳同样的回答。 兄妹三人最初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夜里时,苏檀收到了两张信笺。 她认得出来,这是出自苏柳和苏柏的字。 上面出乎意料的是两句同样的话—— “只管去追你的月色。” 第326章 东宫无妃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轨道。 这是萧平津在太子重新册封后,第二次踏足东宫。 看着案桌前摆放着一堆案宗折子,埋首其中的人,萧平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慨。 他想,好在自己不在这个位子上,否则这一日日的案牍劳形可着实是磋磨人。 但很快萧平津又想,也就是人的心态变了,所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会随之发生变化,若是换做曾经还是那个鸢飞戾天的他,只怕是恨不得自己才是坐在上面的人。 但是再细细一比对,如今这样悠然闲适逍遥自在的日子,似乎才更加适合于他。 至少,曾经的伪装无需再伪装,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返璞归真”? “见过太子殿下。”他微笑俯身。 “大哥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坐在上面的萧逐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卷宗。 ”过来看看你。“萧平津也不需要他招待,自己找了一处地儿坐下。 虽说萧逐野如今已是太子,但自从那一日的交心之后,二人之间的相处反而自在了许多。 在萧逐野被封为太子之后,萧平津也被封了靖王。算算这几位被王的皇子,这还是第一位封王之后没有被赶出皇城的。 “大哥封王之后,倒是反而清闲了许多。”萧逐野将手中的卷宗放置一旁,又拿起了一册新的卷宗。 “本就无甚事,庸人自扰之。”萧平津低低一笑,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挥开,清风徐来,衣袂飘飘,配上他那副悠然闲适,倒是真有了几分谪仙的模样。 萧逐野叹了一口气,哪里还看得下去手中的东西,终究是丢在了一旁,“大哥说的是。” 萧平津闻言眉头一挑,如今二人虽说不再对立,但是他知晓萧逐野的性子,向来是三分疏离,七分高傲,如今流露出这般表现,无非还是因为那件事情罢了。 “其实我今天前来,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萧平津收起手中的扇子,“事先说好,我并非要说你什么,也不是来看笑话的。” “我知,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萧逐野嗤笑一声,他如今这身份,还有几人敢这般?也就是她…… 萧平津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萧逐野堵了回去,一时间不禁哑然失笑,“所以,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他得知的消息,可是苏檀自己不愿。 拒绝皇家圣旨的,古往今来她苏檀不是第一人;但拒绝皇家赐婚的女子,古往今来却是头一个。 若是常人,只怕是早就落得一个抗旨不尊,株连九族的下场了。 可偏偏,她就成了。 萧逐野自然也知道萧平津是因为什么来的,他本意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这些,可偏偏正好又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 他这段时日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苏檀说得那番话,可不管他怎么样把自己埋在公务里,那些平淡却足够震惊任何人的字眼,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或许是能够与眼前这个人说到说到的,毕竟他和他一样,有着属于皇家的无奈。 萧平津见萧逐野不说话,便又继续道,“是因为给的良娣的身份她也不满意?” 他在府里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想过这会不会萧逐野和苏檀一起想出来对抗的法子。 “可若是因为这个,你大可可以和她说清楚,等你继位之后,后宫的嫔妃都是由你来定,届时……” “若是因为这些,那便好办了。”萧逐野一开始还打算听萧平津说完,可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还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是……”萧平津皱眉,“她移情别恋了?” 这句话说的,萧逐野忍不住乜了他一眼。 “她只是不想进东宫罢了。”许久,萧逐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意?”萧平津觉得自己有点没有听明白,明明这句话里每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怎么感觉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萧逐野见他这般反应,便知道自己当初的反应并非偶然。 于是乎,他将苏檀和她说的那些话,挑拣着和萧平津说了。 萧平津听完,整个人呆若木鸡,神色震动。 萧逐野见他这般颜色,也不觉得惊奇,嗤笑一声转身朝桌案走去,留下时间给萧平津自个儿琢磨。 他目光下意识投向了桌案上放着的那个锦盒,手也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只是在触碰到锁扣时,被身后人的声音给惊醒。 他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猛地缩回了手,甚至像是害怕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将手悄悄地背在了身后。 “不愧是她。”萧平津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诸多念头闪过,千言万语却也只能汇聚成这么四个字。 也只有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倘若这些话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意外。 她本就是那样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存在。 萧平津抬起头,看向萧逐野的眼神带了几分唏嘘,“难为你了,喜欢上她这般的奇女子。” 想当初他是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但是说完这句话,萧平津觉得又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我也同样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奇女子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去真心待你。”萧平津道。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今日又一次释然了。 人生哪有什么圆满的,不过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与如今的萧逐野比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真心相待吗? 萧逐野在心里点了点头。 是啊,她的确对他拿出了所有的真心,以至于他若是用上哪怕一丝手段,都会在心里唾弃自己。 “所以,你接下来就安心迎娶父皇给你娶的太子妃了?”萧平津觉得,事情走到这一步,似乎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逐野居然说出了一句比之苏檀那些惊世骇俗还要惊世骇俗的话。 “谁说我就一定有太子妃?” 第327章 笑如菊花 “你这句话何意?”萧平津猛地怔住,手中的折扇被死死捏住。 萧逐野幽幽地看向窗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如今朝堂动荡不安,百姓尚未安居乐业,身为太子怎能心系儿女情长?” 萧平津这下听懂了。 或者说,他最初也听懂了,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娶太子妃?”萧平津觉得,他和苏檀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人都一样的疯。 “一个都不要。”萧逐野却是势必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萧平津倒吸了一口气,“这又怎么可行呢?” “如何不可行?”萧逐野挑眉,“陛下若是不同意,大可以换一个太子,不如让大哥来?” 说最后一句话时,萧逐野看向萧平津,眼神里多少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我若是没有记错,大哥对那个位子也是心向往之的。” 萧平津心里“咯噔”一响,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萧逐野这些话到底只是玩笑,还是真是试探。 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真敢说是,日后还不见得会如何。 “太子这就说笑了。”萧平津叹了一口气,“到底过往年少轻狂少不经事,如今早就没有了那般宏图大志,做个闲散王爷就够了。” 时也运也命也,他就算是依旧想,也注定轮不到他。 更何况,他现在着实不觉得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 或者说,苏檀说的那些话,他回过头再去想,似乎的确很有道理,那是一种超脱寻常人的智慧。 “好了,我也就是听到了风声过来来问问,你如今手里的事情多,我便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萧平津说着,便起身告辞。 萧逐野见他要走,便也没有多留,只不着声色地提醒他过些时日去礼部任职。 他如今被封了王,也得了一些礼部的差事,原本太子大婚之事便是由礼部主导的,萧逐野就不信他今日前来没有一丝自己的差事在里头。 待得萧平津离去后,萧逐野就回到了桌案前,七宝过来给他换了杯茶,见他手边的墨快没了,便道,“殿下,奴才给你再添点儿墨吧。” 还有这么多折子和卷宗,手头这些墨定然是不够用的,偏偏自家主子办公时又不喜欢有旁人在身边侯着,他们便也只能趁着换茶水的功夫时不时进来瞧瞧。 总不能够让主子还自己动手去磨墨不是? 七宝这句话说得平常,往日里也是这般语气和腔调,可今日却让萧逐野莫名的多了几分恍惚。 他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当初还在三皇子府时,苏檀坐在他怀里,一边忸怩却一边给他磨墨的场景。 如今想来,当初的她心里必然是不愿的,讨好他的模样就更是装出来的。 可不得不说,那一幕的表面着实让他觉得美好。 倘若是她在身边……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竟是不敢细想。 他怕自己但凡多想一下,心里就会疯狂滋生出那些阴暗的东西。 好在一旁的七宝见他没有说话,便再次开口询问。 萧逐野轻轻呼了一口气,“磨墨吧。” 七宝忙应下,只他磨的时候,萧逐野的目光再次下意识看向桌案左上角摆着的那个锦盒…… 另一侧,萧平津出了太子府上了回府的马车,走在一半时却突然叫住了墨七,“掉头,去一趟人间烟火。” “王爷。”墨七皱眉,“你这刚刚从东宫出来就去找苏檀,会不会不合适?” 如今没有了那个需要时时刻刻让人绷着的目标,墨七的话便也就比平时多了几句,也多了几分自己的判断。 萧平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过去又不是要挖他墙角,有什么不合适的,快些吧,我怕再晚点她都不见得还在。” 墨七闻言,便也只好应下。 事实证明,苏檀的确不在人间烟火,但也不是他去晚了,而是她压根就没去。 她今日被邱青儿约着出去野外看菊花了。 萧平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愣神,接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墨七不解:“王爷这是笑什么?” “没什么。”萧平津摸了摸鼻子,将怀里的扇子“唰”地一下打开,“走罢,咱们也去看看这菊花。” 墨七蹙眉,“你又不爱菊花。” 萧平津:“……” 他唇角的笑容僵了僵,“谁告诉你我不爱菊花的?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这般品性高洁之花,难道和我不像吗?” 墨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又认真地摇头。 很显然,还真像不了一点儿。 萧平津被气得一噎,手里的扇子都收了,“你少说两句,赶紧赶车吧。” 这个墨七,越来越放飞自己了简直! 主仆二人顺着苏柳说的方向而去,约末半个时辰便到了郊外,顺着东边的小路往山道驶去,又过了约末两刻钟,终于瞧见一处院子。 那是邱家的别院,里头别的没有,就是菊花多。 萧平津对于自己这不请自来的行为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和苏檀打过的交道,不请自到的次数着实太多,也就不差这一回了。 而且,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坏心眼不是? 这么一想,萧平津脸上的笑容就真实许多了,以至于苏檀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她今日看到的那朵开得最灿烂的——菊花。 她打包票,自己绝对没有要侮辱人的意思。 菊花多好啊,花之隐逸者也呢,与萧平津的气质一对比,简直就是配一脸! “靖王殿下。”苏檀朝对方微微一笑。 “你……”听到苏檀说出这个名号氏,萧平津忍不住挑眉,“你消息倒是灵通。” “这本就是大事,灵不灵通只要留心便都会知道的。”苏檀笑着摇头。 “到底还是得留心才会得知呀。”萧平津点头,语气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苏檀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却并不想再和他纠缠,“靖王殿下今日特意前来此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第328章 劝他娶太子妃 “你这般聪明,其实应该知晓我是为何而来。”萧平津看着苏檀通透的眸子,突然间有些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真的走出最后一步。 否则,万劫不复之人里,必然有他一个。 “靖王殿下说笑了。”苏檀淡淡一笑,摇头,“靖王殿下与苏檀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我怎会知晓你的来意。” 萧平津挑眉,他知道苏檀打得一手好太极,如果自己不主动开口只怕这事情到头来都只会是水中月镜中花。 “你知道太子殿下如今的境况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句话时目光下意识地盯向苏檀的眸子,似乎要看穿她心目中所想。 苏檀坦荡摇头,“没有。” 她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会再主动去关注萧逐野的事情了,而苏柳在那天之后也将人间烟火的说书人请走了,茶余饭后所能听到的就更少了。 对于苏檀的回答,萧平津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认为对方有和自己说谎。 他只是觉得唏嘘,明明是相爱彼此的两个人,原来也能够走到这般境地。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如今看来一切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那我今日来了,你可愿意听两句?”萧平津捏了捏手指,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 他来这儿的事情并没有告知萧逐野,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完那些话之后,苏檀会做出什么决定。 他只是觉得,事情或许还会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他也做好了被苏檀拒绝的准备。 他想,倘若苏檀说不,那他就直接打道回府就好了,就当是自己最后一次掺和了。 可苏檀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眉目间不见半分尴尬或者逃避之色,“能够让靖王殿下亲自跑这样一趟,若是不听,怕是不知好歹了。” 萧平津嘴角动了动,忍不住轻轻在心里感慨了一声,也就是这样处变不惊安之若素的女子才能够让萧逐野那般高傲的人心甘情愿弯腰低头罢。 “我听太子说了你和他所言。”萧平津刚准备开口,却被苏檀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想听了吗?”萧平津蹙眉。 “不是。”苏檀摆了摆手,左右看了看,在萧平津疑惑的目光中,对上了一旁的一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 “坐下说吧。”她微微一笑,便率性朝那石头方向走去,坐下后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不嫌弃的话,你也坐下?我觉得你这些话可能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站着挺累的。” 苏檀坐下,微微扬起头,萧平津看着这张如今未施丝毫粉黛,逆着光的脸,恍惚间似乎觉得苏檀的那些惊世骇俗并非那么容易理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就是你想过的吗?”他也跟着坐下,冰冷的青石板透过来的凉意让他忍不住轻轻呼了口气。 苏檀挑眉,“哪里敢和五柳先生比,我这不过是跟着青儿过来一起游游院子,看看花罢了。”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萧平津却依旧摇头,“你如今不是这样吗?” “不是。”苏檀反驳,手指将身边一朵盛开的菊花轻轻一拨,“我做不到。” 她若是有这般心境,这个时候就不会在这里了。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就是因为还没有放下,所以才需要一些所谓的外物来帮衬。 她不相信萧平津不懂这个道理。 萧平津没想到苏檀居然会这般坦然地告诉他自己如今的状态,虽然不是自己预料之中的回答,但似乎与他要做的事情相联系,这个回答似乎更具优势。 这么一想,萧平津也就不打算再兜圈子。 “太子殿下后院无妃。”他冷不丁开口。 苏檀正在将被风吹得晃到她身上,一不小心就和她腰带缠绕在一起的小雏菊努力解开,闻言手指下意识地一顿。 许是力气用大了几分,那花儿便“啪”地一下断了。 苏檀怔怔地看着垂下去的花枝,嘴角喏动了几下,好半晌没有动。 在萧平津的角度看去,看不到苏檀那边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她突然就停住了。 他准备再度开口,却听得苏檀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平津挑眉,心想苏檀不愧是苏檀,当真是够沉得住气的,就这点儿上,有一说一,她和萧逐野是一模一样! 只是这要是能和你没关系,我能来找你吗? 可想归想,话却是打死都不能够这么说的。 于是乎,萧逐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苏檀始料未及之时起了身,紧接着朝她深深一揖,“苏姑娘深明大义,我今日过来是来求你的。” “求我?”苏檀心尖轻轻一抖。 “是。”萧平津继续维持着作揖的姿势,“求你去劝劝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不可不立太子妃,否则于国无利,终将导致朝堂动荡。” 苏檀只觉得像是有什么猛地落下,压得她心口发闷,“你是说……让我去劝他成亲?” 最后几个字,萧平津终于从苏檀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艰涩之感。 但他却必须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是。”他点头,“你和太子之事,我也算是一个见证,此事若说还有谁能够劝得住他,我想只能是非你莫属,还请你看在大雍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能去劝说于他。” 萧平津鲜少有这般慷慨陈词之时,以至于他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都让苏檀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梦。 但梦似乎都没有这荒诞了。 她自然是可以拒绝此事,更可以说萧平津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 可是,不行。 生而为人,便要对得住自己的天地良心,因为她知道萧平津的这些话不是假话。 “你们,没劝吗?”苏檀没有去扶萧平津,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去。 “劝了,无用。”萧平津坦然,“怎会不劝,可他似乎要一意孤行,此事陛下还在压着,但若是被朝臣知晓了,怕是要国家动荡。” “苏檀,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来做了。” 第329章 求一个真相 萧平津过来说的事情不少,但时辰却没有用太久。 最后临走前,萧逐野看着苏檀,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阑珊,“我和你说这些,一来是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即便我当不了一国之君,但好歹也是皇子。” “二来呢?”苏檀没有应他,有一就有二,她倒是想知道这个人所谓的二就是什么。 “二来……”萧平津轻轻呼了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二来就当做是给我做过的错事赎罪吧。” 说完,他便朝苏檀再度一作揖,接着转身离开。 苏檀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侧,早就等在一旁的邱青儿迫不及待地过来了,“檀姐姐,他过来这里说什么啊?” 她先前和苏檀分开了,以至于萧平津刚来时她并不知道,等到她发现时,又不好过去。 她不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说不想让旁人知道的话。 而且,临走前萧平津都没有跟她打招呼。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如今也不想跟姓萧的人再打交道。 但是,她不能不管苏檀。 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跟苏柏保证过的,她肯定会让苏檀平安无恙又开开心心地回去,可不能够说到做不到。 “没有,就是他也出门玩,正好看到了就顺带过来打个招呼。”苏檀朝邱青儿微微一笑。 她自然知道邱青儿是关心自己,但是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又有何用,平白让她跟着担心。 邱青儿也明白苏檀这话是假的,可既然苏檀这么说了,她也就不能够再不依不饶。 只是有一件事情,她觉得自己不该瞒着苏檀。 “当初,你被他关在清风小筑的时候,是萧平津告诉我的,也是他跟我说让我去找你大哥。”邱青儿轻轻呼了一口气,“抱歉,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此事。” 苏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当即也有些错愕,“你是说当时他知道我在清风小筑?” “是吧。”邱青儿挠了挠头,不然他怎么会告诉她苏檀就在那儿呢,她有些忐忑地问道:“檀儿,这件事情是不是很重要啊?”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眸子里到底多了几分恍然。 其实邱青儿如今再说起这件事情,早就是时过境迁了,但不妨碍苏檀知道梳理出当初那诸多事宜的脉络。 或许,有些事情她真的误会萧逐野了。 而这,应该就是萧平津那所谓的做过的“错事”了。 乾州之行,萧逐野和她坦诚了不少事情,但那些事情仅限于发生在二人之间,其他的苏檀没有问,萧逐野自然也就不会提及。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谈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样,你要的菊花采到了吗?”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询问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我已经弄好了。”邱青儿忙摆摆手,“我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做事情的。” 苏檀闻言一笑,“那让我看看你的战果?” “可以啊。”邱青儿嘿嘿一笑,转身招呼自己的丫头过来,她如今伺候的人还是当初跟着她进三皇子府的那两个,如今和苏檀也算熟悉。 她从一人手里接过一个布袋子,将自己的战利品大大方方地展现给苏檀,语气里又带了几分献宝的意思,“你闻闻,香不香。” 苏檀看到那装满满满一布袋子的野菊花的瞬间还有些怔住。 她深吸一口气:“你今日过来说的摘点儿花,就是这些?” “是啊。”邱青儿回答得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我问了大夫,他说这些野菊花最好清热下火。” 好一个清热下火!苏檀都差点儿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 你堂堂一个国公府大小姐,放着这一园子的珍品菊花不赏,就为了采这些野菊花? 怪不得一开始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自己去四处看看。 “你采这些是?”苏檀觉得自己大致也明白这人是想做什么,可一想到她这行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古怪。 “哎呀。”邱青儿也是一时激动给说秃噜嘴了,陡然间反应过来,脸瞬间红成一片,抱起那一袋子菊花就往外跑。 苏檀:“……” 好吧,是她狂野了,她不该问。 惊扰了少女的一池春梦,她真该死啊。 等到将苏檀送回苏府时,原本还说好中午在苏家用了午膳再回去的邱青儿死活不愿意进门了,急急忙忙地催促车夫赶紧将马车一溜烟儿的赶跑了。 是夜,苏柏难得回来了。 苏檀看着他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眼神,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哎呦喂,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果然是一身的酸臭味。 就算是她这冰山大哥,也免不了俗。 果不其然,等用完晚膳,苏檀说自己要回去休息时,苏柏终于忍不住了。 他起身:“我也回去休息,送你。” “好呀。”苏檀眨眨眼睛。 二人一同离开,苏柳也想跟上,但又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挠了挠脑袋,老老实实地回了前院。 “今日出去游玩如何?”苏柏出声询问。 苏檀乜了他一眼,“还好,就是看着青儿摘了一大袋野菊花,觉得稀奇。” “野菊花?”苏柏蹙眉。 “是啊。”苏檀点头,“说是这东西最好清热降火,准备亲自动手晒了,哎……大哥,你说她这般亲力亲为是为了谁啊?” 为了谁? 自然是为了苏柏。 苏柏不可能听不出来苏檀话里的揶揄,可偏偏他作为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就算是知道了,也只能当做听不懂。 但他也想,怪不得那人今日没有来大理寺找他,只怕是忙着回家捣鼓这些去了。 “大哥,我问你个事情呗。”苏檀看身边唇角含笑的人,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说。”苏柏当即转头,脸色认真。 “他……不打算娶妻吗?”苏檀说这句话时,不知道自己此刻心里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她以为自己只是单纯想要求得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当答案再一次宛若真相一般,摆在她面前时,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所求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真相。 第330章 身在其中 苏柏在说完只好,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即蹙眉,“你还在意着他?” 苏檀摇头:“没有。” 只是这一次的摇头她心里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的笃定。 心是不会骗人的,听到萧逐野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若是没有任何念头是假的。 只是这念头究竟是什么呢? 苏柏想了想,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若是苏檀有那样的想法想来,最开始或许也不会这般坚定的拒绝了萧逐野的请求。 “那就是今儿出去的时候见到了谁,有人特意告诉你?”苏柏眯了眯眸子,这些事情到底是皇家之事,朝堂都还无人几人知晓,若非苏檀自己留了意,那就只能这般解释了。 苏檀嗤笑,感叹于自家大哥的敏锐,“谁告诉我的这些其实也都已经不重要了,大哥也不必担心我的,我这样问,只是想知道若是太子不娶妻,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你……”苏柏眉头狠狠一皱,“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当做是我随口这么一问罢了,若是大哥觉得不好回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苏檀见苏柏神色在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有些事情不用问也大致能知道结论。 就在苏檀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却听得苏柏深吸口气,“会动摇国本,太子不娶妻,会让邻国笑话,朝堂多心,百姓不安,江山后继无人。” 苏檀猛地怔住。 苏柏所言,比萧平津今天讲的,显然更为直白。 秋风刮起,扬起树叶哗啦作响,苏檀站在夜色里,只觉得自己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离,只留下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与她心中那颗不知为何物的种子悄然共鸣。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她相信,会有这样感受的,不是只她一人。 苏柏见苏檀这般,忍不住轻声唤了她一句,“檀儿,怎么了?” 他知道作为兄长,有些事情自己不该说,可是这世间的诸多事宜,当真是他不说就能阻止的吗? 就像心里生出了一块疮疤,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种伤得慢慢才能愈合得了,故而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可谁会想得到,是不是那个人自己在夜深人静时,会不会悄悄地将伤疤一层又一层的揭开呢? “我没事,就是觉得,他这个太子当得还挺任性的。”苏檀嗤笑一声,苏柏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檀制止。 于是乎,苏柏便也就不说了,他想自家妹妹既然不愿,那便随她去,只他这个做大哥的永远是会永远会是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大哥。”苏檀走了两步,突然转头看他,“大哥预备何时向邱家求婚?” 如今大局已定,自家大哥在大理寺也是越发的受到重用,虽说这里面也许会掺杂萧逐野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倘若他大哥没有这个能力,便是有太大的靠山,也走得不会长远。 对于苏柏在萧逐野手下做事,苏檀也想的很开,一个臣一个君,他大哥难不成还能为了自己起兵造反? 他眼下这般炙手可热,若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怕国公府那边会不满意,毕竟邱青儿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 苏柏或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竟是难得的当场怔住,脸上的表情都仿若多了几分恍惚。 苏檀鲜少看到自家冷静的大哥露出这般的这般表情,当即就皱了眉头,“大哥不会还是从未考虑过此事吧?” “怎会?”苏柏几乎想都没想便否认了。 只说完之后,他又沉默了。 “那是?”苏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既然考虑过了,那便不该是这样一番局面,更何况是郎有情妾有意。 难道是…… “大哥不会是因为她嫁过人,所有才……” “我从未有过如此想法!” “嫌弃”二字苏檀还没有说出口,苏柏忙急哄哄地打断她的话,“我愿意娶她!” “那是因为什么?”苏檀得这件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她家大哥也不是这般性子。 在苏檀灼灼的目光下,苏柏捏了捏手指,轻轻吐出五个字,“是她不同意。” “她不同意?”苏檀蹙眉,“不会啊,我曾经和她说过,她说她愿意嫁给你的。” “她竟是这般说?”苏柏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是啊。”苏檀点头,“乾州之行前,我和她说过此事。” 苏柏深深地倒吸一口气,脸上一阵惊一阵喜。 苏檀看着他的反应,突然福至心灵,“难道是……大哥在她当初去找你的时候,就说了此事?” 苏柏沉默了。 苏檀真相了。 她想,果然,勇还是要属苏柏勇! 这还真是想干就干啊! 那个时候如果邱青儿答应了,她怕不是现在都能当姑姑了吧? “大哥,我觉得你应该再去问一次的。”苏檀笑了笑,“或许你们之间,存在一个美丽的误会。” 邱青儿那个时候哪里敢轻易答应他啊。 被苏檀这么一说,苏柏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向来坚毅的男人,这会子也变得眉目柔和。 “大哥寻机会就去拜访邱家老太爷吧。”苏檀微笑。 “可是邱家……”苏柏难得多了几分迟疑。 对于苏柏的反应,苏檀没有丝毫意外。 正是因为在意,才会心生胆怯。 苏檀:“大哥放心,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喜欢,只要能让你幸福,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一起支持你的。” 就像她当年的所作所为,苏家父母尚且能够如此包容,又怎会不想要自己的儿子幸福呢? “而且青儿性子浪漫,活泼开朗,她几番上门,父亲和母亲不也十分欢迎吗?”苏檀莞尔一笑,打消了苏柏最后的几分顾虑。 苏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那大哥早点回去休息?”苏檀挥了挥手。 苏柏捏了捏手指,突然低低一笑,“檀儿,你说人会不会清醒于旁人,会糊涂于自己?就像我,还需要你来宽慰。” 苏檀微笑点头,“自然是会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 说道最后三个字时,苏檀猛地顿住。 苏柏低叹一声:“所以檀儿,你会不会也是如此?” 第331章 他生不出来 苏柏走后,苏檀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八月底的天已悄然染上了秋的凉意,夜色如水,轻盈又温柔地铺满了大地。 耳边是夜风的低语,它们似乎带着远方的呢喃,轻轻掠过耳畔,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寒,扬起细细的发丝,打在脖颈上似有若有若无的痒。 树梢也随之轻轻摇晃起来,叶儿发出了阵阵哗啦哗啦的声响,宛如一场即将落幕的仲夏夜之梦,在这宁静的夜晚轻轻吟唱。 迎着冷风,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身体明明已经困顿疲倦,但脑海里的思绪却是格外的清明。 她起身进屋,正要关门时,突然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他穿着一身白衣,身量颀长,脸长得格外的妖冶,在这夜间的月色下,似仙又近妖,正对着她笑。 苏檀差点儿吓了一跳,正要关门的手猛地顿住,心都跳漏了半拍。 不是她胆小,而是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想起那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鬼怪之事。 只可惜了,她到底是没有看到鬼怪。 这是只狐狸精,还是只男狐狸精。 当然,这也是个人,还是个活人,更是个她认识的活人。 她没有说话,转身朝屋里走去,只是那原本要关上的门却维持了现状,风往里一吹,便又不可避免地将它吹开了几分。 宁野狐觉得脸上笑容都有了几分僵硬,他忍不住揉了揉嘴角,接着龇牙咧嘴,胜似闲庭信步又大摇大摆地进了女子闺房。 屋里,苏檀已经倒好了茶水。 “宁神医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想必一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情吧。”苏檀将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放在一点儿都不带客气,进来后自己找椅子坐了下来的人面前。 杯子与小几相碰,发出“啪”的一声,在这宁静的夜里,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宁野狐挑眉,“我记得最初认得你的时候,你没有这样好的口才吧?” 最开始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虽然性子活泼娇憨,但也透着一股子傻气和自大,哪有如今这讽刺人都变得如此高雅。 当然,他是不承认这被讽刺的对象是他自己,他权当听不到。 苏檀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宁神医作为医者,不是最擅长改变原有的局面吗?可是你该知道,你之所以能改变,是因为人本身就易变,不管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生活。” 宁野狐嘴角一抽,心里大骂这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歪理!可再偏偏等他稍微再仔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好像这里头还真的就又有了那么几分道理。 “你这些话,别跟我说啊。”宁野狐梗了梗脖子。 不行,他害怕。 苏檀轻笑一声,只当做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道,“而且,宁神医当真就这般笃定,你看的就是真的,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宁野狐:“……” 这都什么玩意儿? 跟他玩儿绕口令呢? 怪不得萧逐野越来越迷恋这女人,就这些话,谁听谁不迷糊? 宁野狐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深吸一口气,“你再说下去,白鹿书院都得请你去当夫子。” “多谢宁神医的夸赞。”苏檀笑得越发的灿烂。 宁野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掉进苏檀的坑里了。 这让她去当夫子,不就等于自己认同了她所说的那些是有道理的吗? 苏檀自然不会看不出宁野狐的郁闷,但是那又如何?毕竟她就是故意的。 当初她身体里被下蛊,她就不信没有宁野狐这只男狐狸的手笔! 看着苏檀这带着玩味的表情,宁野狐气得够呛,偏偏一张好看的狐狸脸无论如何都呈现出来一股子媚态,此刻就更平添三分魅惑。 苏檀深吸一口气,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死狐狸精”后,转头不去看他:“有事没事?” 这人可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 “咳咳……”宁野狐听着这直白的话,差点儿没有将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这女人,刚刚还说她会说话,眼下这话可真是难听极了。 “若是无事呢?”宁野狐挑眉,擦了擦嘴角。 “没事就走。” “那若是有事呢?”宁野狐嘴角狠狠一抽,这话是当真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啊。 “有事说事。”苏檀乜他。 这语气,这姿态,这神情!! 宁野狐抬起手指,颤抖地指了指苏檀,愣是半天没有说出半个字。 这活脱脱分明就是另一个萧逐野啊! 苏檀可真是不想管这狐狸男的反应,施施然地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身心舒畅。 总不能一直让他们欺负她吧,她也总该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一天呀! 宁野狐手指哆嗦了半天,终于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给吐出来,见苏檀还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行我素的姿态,忍不住轻轻一哼,“我刚刚听见你和你大哥说的话了。” 苏檀端茶杯的手猛地顿住,正准备训斥却在开口前一刻明白这人的意图。 他这是想激怒自己吧? 那她就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于是乎,原本带着愤怒的“无耻”便成了轻飘飘的“所以呢”? 所以呢? 宁野狐瞪大凤眸,就这三个字?没了?这女人不该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吗? 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宁野狐的脑海里,差点儿压得他透不过气,好在他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想,等那几个字说出来,他看苏檀还怎么装出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所以。”宁野狐特意拔高了声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大事!” “你说。”苏檀点头,“我洗耳恭听。” 宁野狐扬了扬下巴,“刚刚你们说萧逐野不娶妻所以没有子嗣,会影响大雍的国本是吧?” 苏檀挑眉。 “那我现在告诉你。”宁野狐勾了勾唇角,脸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们大可不必去想这些,因为就算是他娶妻,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子嗣。” 看着苏檀猛然转过来的目光,宁野狐一字一句: “他,生不出来。” 第332章 他为了你不要命 随着宁野狐这句话说完,屋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屋外秋风瑟瑟,在月色下摇摇晃晃,偶尔一阵寒鸦飞过,发出喑哑的嘶鸣,带着几分远古的萧索。 “你在说什么?”许久,苏檀才找出自己的声音,她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且冷静,可手中那不受控制轻轻晃动着的茶杯,却清晰地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二人坐得如此之近,宁野狐又观察得仔细,自然是将苏檀的这般反应尽收眼底。 他觉得自己该得意的,毕竟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可事实上,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欢喜。 他抿了抿唇角,突然间觉得自己这番做法十分不君子,虽然他从未以君子自居。 他转头看苏檀,身边的女人长了一副极为惊艳的容貌,他知道自己生得好,是世间少有的颜色,即便是与这天下的女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与苏檀相比,他依旧逊色。 只这想法也并非一以贯之。 就像是,他最开始只记得那个在香云寺撞见,被下了蛊的女人,生得比寻常女子好看些,拿她来来给萧逐野解蛊,也不会太让他为难, 之后他便也没有再多关注这个女人,只听得她在萧逐野的后院里凭着他的“宠爱”作威作福,不知天高地厚。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在意。 毕竟这个女人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这也算是给她临死前的补偿。 可谁知道,她居然掉进池子里丢了半条命,差点儿把自己给作“死”了。 被萧逐野拉过去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是她进了三皇子府后,他们第一次再遇。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又蠢又会惹麻烦,心里期盼着赶紧让她将萧逐野的蛊毒给解了就万事大吉。 但是作为医者,他也不得不提醒萧逐野,不能为了解蛊就往死里折腾,免得受反噬。 所以,萧逐野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就好了一些。 一开始他还以为萧逐野是因为自己的话,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改变,直到那一天在梅园的雪地里相遇。 她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像是落入凡尘不谙世事的仙子,身上带着格外鲜活的气息,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靠近。 毕竟他和萧逐野属于同一类人,没有见过光,自然想要追逐光。 那个时候,他才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美,萧逐野怪不得食髓知味。 也就是那一回,他发现这个女人在萧逐野的心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哪怕那人死鸭子嘴硬,可作为多年的朋友,他又怎会看不出他心思的变化。 再之后,事态便越发的不可控,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想起萧逐野当初为了救她,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的情形,宁野狐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当初是他做了恶人,如今便就让他把恶人做到底吧。 “你知道萧逐野当初将你纳入府,是因为要解蛊吧?”宁野狐转头。 苏檀眯了眯眸子,“我知道,这蛊不就是你下的吗?” 要说起来,这人与萧逐野就是一丘之貉。 宁野狐:“……” 他觉得自己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他刚刚这是干嘛啊?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是我下的。”可事实如此,他也不可能说这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当时不也是无奈之举嘛。” 无奈之举? 苏檀眸子里闪过一抹嗤笑,听起来确实如此,毕竟在他们的眼里,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哪里比得上皇子尊贵。 “你别这样笑,我承认当时做错了行不行?我给你赔礼道歉。”宁野狐深吸一口气,看着苏檀笑成这个样子,心里莫名的发慌。 “你不用跟我赔礼道歉。”苏檀垂了垂眸子,“你该赔礼道歉的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宁野狐皱眉,“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这如今都开始有人这样说自己吗? 还是说,她就是变着法子,拐着弯儿的骂他?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如直说吧,所谓的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檀看向宁野狐,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素养和眼前这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 “哦哦,好的。”宁野狐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尴尬,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应该没有和你说过,自己体内的蛊是什么吧?” 苏檀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萧逐野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这件事情。 最开始是她不知道,后来她知道了,但她从没有主动问起,他也没有再次提及。 “那种东西,是个男人都不会想说的。”宁野狐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苏檀猛地瞪大眼睛,终于明白了宁野狐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是。”宁野狐点头,这女人不蠢,这个时候不可能还听不出来,“他和你做那事儿,便是为了把蛊虫转移到你体内。” 苏檀沉默了。 宁野狐的话虽听之荒诞,但她回想起过往种种,却明白这并非胡说八道。 所以,那个狗男人居然…… 宁野狐说道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再继续,却被苏檀猛地打断。 “你方才说的,是他身体的蛊至今未解?”苏檀看向宁野狐,语气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宁野狐挑眉,只觉得这女人有时候真是过了头,他都还没有说道这一步呢,但既然挑明了话题,那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 “是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苏檀,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你还记得当初那条蛇吗?” 苏檀微怔,“我记得是因为蛇毒与我体内的蛊虫相互制衡,所以反而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宁野狐垂眸一笑,“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也不错,的确是这样。” “可是你知道这互相制衡一旦控制不好,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宁野狐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丢,“剧毒爆发,瞬间毙命。” “唯一能解此局的,便只有千年肉灵芝,而它,是丞相之女的陪嫁。” 第333章 来信 入秋的夜不像夏日炎炎那般不好入眠,但苏檀却整整一夜都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脑海里想的都是宁野狐说的那些话。 他喋喋不休了一大堆,但其实总结而言不过三句—— 萧逐野之所以当初娶太子妃,是为了从对方手里得到肉灵芝。 可那肉灵芝他并没有给他自己用,所以他体内的蛊毒依旧没有解开。 她身体里的血有肉灵芝的功效,她的血可以救萧逐野。 天渐破晓,苏檀终于小憩了一会儿,只起来时整个人还是显得异常的憔悴。 于是乎,她难得不再素面朝天。 “咦,你今日……”苏柳看着苏檀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异常,这段时日在家,他可几乎没有看到过苏檀如何修饰自己。 苏檀只轻轻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也不得不在心底里感慨苏柳生了一双火眼金睛。 她今日虽然上了妆,但并没有做太多的装扮,也只是将眼底的乌青遮掩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憔悴。 苏柳见自家姐姐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当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 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不管男男女女,都总会有诸多烦恼的嘛,毕竟——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现在可不就是识尽了愁滋味,天凉好个秋嘛! 就像他,不也会有不一样的苦恼。 只不过,他跟她们的苦恼不一样。 苏柳嘿嘿一笑,三下五除二用完早膳,正要去酒楼,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坐了回来。 今日苏母被朋友邀请去香云寺上香,故而一早就走了,苏父也有旁的事,这早膳便只剩下了他们这几个小辈。 苏柏也用完了早膳已经离开,正好是说话的时机。 “你怎么又回来了?”苏檀看着苏柳那在自家还一副狗狗祟祟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姐,有封信,我忘了给你了。”苏柳挠了挠头发,“前天到的,我这两天太忙了。” “信?”苏檀一怔,抬起头,“什么信?” 这时代虽然通讯工具基本上靠写信,但是她可没有什么“笔友”啊。 “你自己看吧,是乾州来的,我没拆。”苏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先前你不是让我给乾州的商户们寄送了一些回礼嘛,估计是他们想要谢谢你。” 被苏柳这么一提醒,苏檀便想起来了,但还能收到回信,倒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给我吧。”苏檀放下手中的碗筷,伸手。 “好嘞。”苏柳将信往苏檀手中一送。 苏檀的手顿时被他砸得往下一沉。 苏柳嘿嘿一笑,“我不是故意的啊,主要是这信太重了。”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苏檀乜了他一眼,低头看手中的信,的确这信还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薄,都快有一根手指头粗细了。 好在这上面写了是书信,又写了“苏公子亲启”,否则苏檀会以为这里面藏了一块金砖。 她正准备打开,却见苏柳拉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顿时哑然失笑。 “你不赶紧去酒楼?”苏檀停下拆信的手。 “哎,马上走,就走,走。”苏柳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尴尬地笑了笑,这才起身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见他那屁颠屁颠,连身后的发髻都摇摇晃晃出门去的背影,苏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等到苏柏和邱青儿的婚事定下了之后,是不是也该提醒苏父苏母给苏柳也看看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中的书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苏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里面并非只有一封书信。 最上面的是乾州府衙寄过来的,第二封是那些商贾,第三封上面写着“乾州百姓书”。 看样子,是趁着这商贾给她回信的时候,一并给寄了过来。 苏檀将它们一一拆开。 乾州府衙说的是“按照她告知的方法,乾州监测灾情的人员和各项布置已经一一就位,还请教了她几个其他的问题云云”。 商贾们说的是“感谢她的礼物,若是苏檀有需要,乾州愿意不断供应食材给到皇城,若是皇城的酒楼有意愿,可以请苏檀作为代表和他们商议”。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乾州的商贾只认苏檀的面子的意思。 对于这个苏檀倒是有些诧异,这些乾州商贾的言外之意,就是给了她“供应链垄断权”的意思了。 苏檀想了想,决定将这封信交给苏柳去决定,毕竟苏家的商业之路,日后还是要由苏柳来走,而要走成什么样,也应该由他自己来规划。 将第二封信放下,苏檀拿起了第三封信,这是这三封信里面最为厚实的一封。 书信的一开头并非是百姓的话,而是府尹大人所书: “苏公子,百姓得知我们要给你回信,心中也有万千话语想要与你说,我知不该打扰你,但这些都是当时受灾的百姓,我也不好推辞,便只好给他们代笔书信,不好改动他们的言辞,故而恐书信略显“晦涩”,还请海涵。” 苏檀一看,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这府尹大人这个时候居然还玩起了“秉笔直书”的那一套。 苏檀将它们从第一封看到最后一封,一开始她只是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便拿着书信站了起来,原本轻松的面容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等到所有的看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苏檀将最后一封书信放回桌上,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口气,莫名的觉得心情格外沉重。 其实这些书信上说的都是好事,毕竟对于受灾的百姓而言,这家已经重新建好了房子,那家都开始养了两头猪,还有人生了孩子…… 诸如此类,怎么不算是好消息? 最后的最后,无一不是感谢苏檀的慷慨解囊,再造之恩。 当然,这里面谢的不只是苏檀一个人,他们也谢府衙,谢商贾,谢萧逐野。 谢这青天盛世,太平人间。 第334章 她的决定 苏檀一个人坐了许久,桌面上放着那一沓厚厚的书信,直到秋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吹得那薄如蝉翼的纸哗啦作响,苏檀才从沉思中如梦惊醒。 她下意识地去按那被风吹得即将散开的书信,只到底动作晚了一步,还是有一张被风吹得往角落里飞去。 苏檀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盒子将其他的书信压好,这才起身去捡那被吹走的一页。 那一页是府尹大人给百姓的代笔,苏檀轻轻吹了一下,又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拭干净。 这页信纸上的字与其他的相比明显墨迹淡了一些,苏檀想,这许是府尹大人写到了最后几页,没有墨了所致。 上面的内容也没有太多,但看到最后几个字时,苏檀捏住书信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愿君明官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短短的十三个字,苏檀不知道自己此刻自己的心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她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乾州百姓自己所言,还是府尹大人最后的最后终于还是用了自己的言语。 但是她看得出来百姓们的渴求。 她想,乾州城一定也已经知道了萧逐野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因为府尹大人在给她的书信里也提到了“恭喜”二字。 他们在庆幸,那位曾经在乾州城与他们共患难的人,在未来会成为他们新一任的君王。 他们相信有这样的人在,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变得更好。 事实上,苏檀也毫不怀疑萧逐野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虽然行事古怪,但她知道这个人内心依旧有他的坚守,对这个国家和百姓尽心尽责。 可若是按照萧平津和自家大哥所言,他不娶太子妃,没有下一任太子,这个国家日后会是怎么样呢? 这种涉及国运之事,苏檀知道其实牵扯良多,颇为复杂,不是单一因素便可以决定的。 可倘若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而且还是那种不需要弯弯绕绕,就可以归咎于她的原因,苏檀却怎么都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可以舍己为人的圣母,可这种事情,她怎能假装视若无睹?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将那些信全部收将起来,用一个锦盒尽数装好,然后放进柜子里。 在关上柜门的那一刻,她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而在做出这个决定时,苏檀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意料之中的难过与悲伤。 转身走向另一旁的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收拾好的包袱,里面的东西不多,但却足够她在外面寻一处僻静之地,过上三五年的宁静生活。 这是她前些日子收拾好的,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苏家人,但如今…… 苏檀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回到原本的位置,随着东西的归位,她的心好像也因此被重新拼凑了一遍。 是夜,苏檀用完晚膳之后,便将乾州商贾的来信转交给了苏柳,让他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和他们合作,如何合作。 苏柳看到那上面的内容,果不其然直接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有了这东西,咱们家的酒楼今年就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苏檀将书信在嘴唇上“吧唧”了一口。 “你若是想建人间烟火的分好,明年开春后便也可以做了。”苏檀瞧着他欢喜的模样,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笑容。 苏柳猛地转过头来,“真的?” 苏檀颔首,“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苏柳望着她,嘴角撇了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檀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苏柳深吸一口气,“姐,明年才开始开新的,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啊,九十十一十二,这还有四个月呢,我这四个月得多难过啊,呜呜呜……” 苏檀:“……”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明知道苏柳这反应多少带了几分虚情假意,但苏檀还是尴尬得脚趾扣地,她深吸一口气,“这不是给你四个月好好准备嘛,等到明年再告诉你,你哪里来得及?” 苏柳瞬间恢复了表情,嘿嘿一笑,“哎,那倒是说得没错。” “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告诉我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苏檀,颇有几分考究的意味。 苏檀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开,“这不是正好收到了乾州的书信嘛。” 苏柳想了想,“这倒是,姐,你可真的是咱们老苏家的大福星啊!” “明日,秋蝉休工一日,我有事情要出门,让她同我一起去。”苏檀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也多了几分欣慰。 这少年,到底是长大了。 次日,秋蝉过来时,看到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的苏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们二人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面了,但是她知道苏檀过着安静平和的日子就行,她和小锦鲤也过得不错。 “秋蝉姐姐。”苏檀朝她微微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想出趟门,你今天能同我一起去吗?” “去何处?”秋蝉看着苏檀头上那带着珠钗点翠的发髻,心里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去太子府。”苏檀回答,果然不出她所料。 秋蝉眯了眯眸子,没有拒绝,只是到底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秋蝉在去的路上问。 苏檀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摇了摇头,“不用。” 她其实也不是非得有人陪着不可,但是一个人终究是少了几分勇气。 她不知道那个地方还有几分是自己当时在的模样,至少身边有一个熟悉的人,能够让她心安几分。 秋蝉听她这般说,便也就不再多言,二人来到太子府门口时,当值的人明显果然已经不再是曾经认识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这守卫并没有阻拦她们,待得秋蝉说明来意后,进去禀报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让二人进了门。 苏檀垂了垂眸子,心里便了然萧逐野估摸着今日在家。 果不其然,还没有走出几步,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335章 他迫不及待 来人正是七宝,他甫听到外头守卫通传的消息时,一度还以为听错了,可听外头的描述,还真就有那么几分相似,便赶忙让人先去将人留下,自己边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看到还真是苏檀和秋蝉时,他的心雀跃得差点儿跳到嗓子眼。 “檀儿姑娘,秋蝉姐姐!”七宝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行礼,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跟着他过来的下人使眼色,让他先去禀报。 他来得匆忙,又担心外头的消息有误,不敢让自家主子空欢喜一场,便没有第一时间通传。 苏檀见他这般激动,眸子里闪过一抹感慨,“太子殿下在吗?” 听到苏檀的称呼,七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道:“在在在,殿下在书房,奴才带你们过去。” 七宝是真的欢喜与激动,他自小跟在自家主子身边,自然明白萧逐野心中所求所思。 可真正得到了,他却发现自家主子这段时日似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欢喜。 日日将自己伏案于各种公务前,像是除了公务之外,便无任何能够让他上心之事。 他心里担忧焦灼,可主子的事情哪里是他能够轻易置喙的,他顶多也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时辰到了,该歇息了。” 出乎意料的是,自家主子倒是比过往更好说话了,他一说时候到了,他也会听。 可若只是这样,那便也就罢了,偏偏他能够听到那明明很是困倦疲惫,可夜里却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声响。 他不知道有多少原因是因为苏檀,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会走到那一步,但是他明白,今日苏檀愿意回来见殿下,无论所为何事,至少今日的殿下,能够多上几分欢喜。 想到这儿,七宝忍不住悄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苏檀不准痕迹地别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七宝泛红的眼眶。 “你说谁来了?”书房里,萧逐野手中正拿着一只朱批,陡然间听到那个名字时,手指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一大滴红色的朱砂落在书页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这下人是在萧逐野重新被封为太子之后新进来的内侍,平日里便是跟着七宝,七宝忙活不开的事情便都交由他去做,若是他自己有旁的要紧事,便留这人在萧逐野身边侯着。 虽说也不是日日都能贴身伺候,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算是知道了这位太子殿下喜怒不形于色,万事万物运筹帷幄的性子。 陡然间看到萧逐野露出这般震惊的反应,一时间都吓得不轻。 好在他也算是一个沉稳的性子,只略微恍惚了一下,便继续回话,“是苏,苏檀姑娘。”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身边有一阵风刮过,等他下意识地抬头时,桌案前已经没有了萧逐野的身影。 如今的太子府已经仍旧是曾经的三皇子府,苏檀对于这去书房的路也并不陌生,这一路走来倒是看到了不少新的面孔。 七宝一边带路一边察言观色,“殿下之前下了一趟乾州,府里原本的人遣散了不少,如今这些都是新采买的,但是这里头的布置,还是和原本的一模一样,尤其是后院……” 七宝原本想告诉苏檀她的院子那些都还好好的,可一想她当初就是这般想逃离皇子府,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说此事,当即就闭了嘴。 苏檀只当没有听出来,一路上装聋作哑,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有走到书房,便看到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虽然隔得尚且还有一些距离,但苏檀仍旧一眼看出了这人的身份。 只是,像,却也不像。 像的是他的身形模样,虽然清减不少,但苏檀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像的,是他的举止。 在苏檀的印象里,这个人哪怕最为落魄的时候,仍旧能够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胜似闲庭信步的模样,哪里会如眼前人这般,步伐匆匆,神色慌张。 可是,无论怎么样,这就是他。 苏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下扯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眼看萧逐野就要到跟前,苏檀见四周不少人望了过去,当即就要行礼,却被人一把托住手腕。 “不必多礼。”萧逐野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苏檀的身体,手指却没有立马从她的手腕上挪开。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他用尽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将眼前之人一把拥入怀中的冲动。 “你要来,怎么也没有先同我说一下?”萧逐野深吸一口气,见苏檀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心里闪过一丝窃喜,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今天路过太子府。”苏檀微微一笑,“便想过来看看你。” 路过? 萧逐野双眸一眯。 他这太子府可不是在什么车水马龙的市集之中,旁人见了退避三舍都是轻的,哪里是什么随便路过的地儿? 所以苏檀这是,特意过来寻他的。 想到这儿,萧逐野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几分,“近日事情太多,不然我该去看看你的,你能来,我着实很开心。” 苏檀也笑了笑。 倘若如当初所言,他们二人最好是都不要再见,所谓的若是想见了也可以见,谁都知道那是当初说的场面话。 所以对于萧逐野如今能这般守约的行为,苏檀心中其实是感激的。 萧逐野将人带了过去,却不是书房,而是他的主卧。 书房是正经谈事情的地方,他不想和苏檀在那样的场合下说任何事情。 苏檀自然认得这边的路,却也只当做不知道,任由他带着自己过去。 到了里屋,二人坐下,七宝让人将茶水奉上后,便和秋蝉一同退了出去,不用吩咐地将门给关好。 房门合拢发时发出“啪嗒”一声闷响,像是这秋日里若有若无的叹息。 苏檀早就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可真到了这一步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初说要离开的是她,如今她要再回来,这个男人会不起疑心吗? 第336章 萧逐野,我想回家 倘若萧逐野因为怀疑而拒绝她,那么她所要做的事情都将功亏一篑。 苏檀轻轻呼了一口气,正斟酌着自己该如何开口,却听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先说话了。 “最近苏家的生意可还好。”萧逐野轻声询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见他主动打破沉默,苏檀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还好,从乾州运送回来的物资,恰好解决了当时的困境。” 萧逐野点头,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那就好,我私底下也听说进人间烟火可尝遍人间烟火。” 从苏家酒楼一开业,他便一直有所关注,这酒楼能做得这般风生水起,少不了苏檀的出谋划策。 但是她那个弟弟,也的确是个人才。 如今大雍皇城只怕是没有哪个酒楼能做到人间烟火这般广迎天下客,上至朝堂官员,下至黎民百姓,间或文人墨客,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人间烟火味”。 苏檀见萧逐野这般神情,心里微微一动,脑海里莫名的就浮现出人间烟火方开业时,出现的那一群世家子弟。 他所说的……大抵就是那群人吧? 原来,她又在不知不觉间欠了他一回人情。 “大雍皇城治安严谨,百姓们生活和乐,这才是酒楼能够开下去的根本缘由。”苏檀看着萧逐野,认真道,“尤其是这半个月,更甚从前。” 倘若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除非是大发国难财,否则谁能够独善其身? 萧逐野眉头一挑,低低一笑,“我可以当作这是你在夸我吗?” “我说的是事实罢了。”苏檀眨了眨眼睛,“你若是觉得不是你的功劳,就不要冒领。” 见苏檀这般娇俏的模样,萧逐野一时间有些愣怔,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难得能听到你夸人,我怎么舍得放下,这便却之不恭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二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变得微妙起来。 苏檀方才所言,其实并非只是为了讨眼前之人欢心所言,而是她眼睛所看到的的确有了变化。 在与人间烟火两条街相隔之处,曾经有一段大雍皇城最为破落的胡同,里面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更别说能够有容身之处。 苏檀知晓后,时不时会让酒楼的人送些吃食过去,但前阵子去时,却发现这些人已经不在了。 她一开始还担忧这些人是否遭遇了意外,特意让人去查了一番,可得到的结果却是皇城的人已经准备在城西帮这些百姓修建屋舍,这些人暂时住到了旁边的城隍庙里。 得知此事的安排后,苏檀想了想便知道这是谁下的令。 当初在乾州安顿那些受灾百姓时,她曾经和萧逐野提及过此事,说是“不止千里外,皇城也有这般孤苦无依的百姓”。 她当时并没有期盼萧逐野能够做什么,可事实证明,他的确有能力,而且适合去做一个君王。 想到这儿,苏檀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你这段时日一直忙着公务?” 萧逐野怔了一下,笑了笑,“太子方册封不久,事情的确不少。” “那也要顾及身体。”苏檀抬头看他。 目光在空中交织,二人皆是一愣,似有那么一瞬间的闪躲,但最终还是谁都没有躲开。 这是苏檀分开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这般大大方方地看萧逐野,方才知识发现他消瘦了不少,现在才发现他的气质也内敛了许多,矜贵便更甚从前。 “无碍,你放心。”萧逐野点了点头,心里欣喜于苏檀对自己的关心,脸上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他怕自己会意错了苏檀的来意,让她不开心;也怕自己的一时唐突,吓得她转身就跑。 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来。 但是礼尚往来是不会错的。 “你看起来比在乾州时气色好了一些。”萧逐野道。 那段在乾州的日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许是皇城的水土养人。”苏檀笑着点头。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今日的好气色多少有几分妆容的衬托点缀。 而听到这句回答的萧逐野,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他有多么期待听到苏檀的回答,就有多害怕她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离开了他的缘故。 她的性子,她和他如今的干系,倘若她想这样说,是绝对不会也不必给他留情面的。 可她偏偏回答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她今日前来是…… 一想到某种可能,萧逐野的心开始擂鼓。 渴求几乎脱口而出,宛若冲出牢笼的野兽,却在最后一刹那戛然而止,思绪回笼。 “也或许是,没有了诸多让你烦心的事情罢。”萧逐野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几分。 她这段时日过得如何,他自然不可能不留意,他也想过真就不再听不再探了,可夜深人静时,哪里挨得住。 听着她过得欢欢喜喜,和家人有说有笑,和朋友出去游玩时,心里虽然落寞但却也松了一口气。 到底,不是两个都落入窠臼。 或许,从把肉灵芝给她的那一刻开始,他所希望的便是她能够活的好好的。 “其实,也没有。”苏檀见萧逐野这么说,垂下眸子嗤笑了一声,再度抬起头来时,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总归还是有些人放不下的。” 萧逐野的心,瞬间如擂鼓响起。 刹那间,他四周万籁俱寂,惟余眼前之人。 “你……” “萧逐野,你可还愿意让我回到你身边?”苏檀没有理会他的惊愕,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萧逐野藏在袖子里捻着的手指猛地紧握成拳。 “你……方才说什么?你要……”他唯恐自己听错了,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语气更是明显的小心翼翼。 苏檀垂眸笑笑,再次抬起头来时,回应对方的是更为笃定的声音,“萧逐野,我说,你还愿意让我回来吗?” 第337章 她的要求 萧逐野想,这几个字,大抵是他这段时日,最想听到却最不敢相信的了。 “檀儿,你方才所言,当真?”萧逐野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地起身朝苏檀走去。 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苏檀甚至能够听到萧逐野那陡然间急促起来的呼吸。 她缓缓起身,想要告诉他自己方才所言并非虚假,却在下一刻被人禁锢在了椅子里。 萧逐野的双手按住椅子扶手,将苏檀围在那区区方寸之间,似乎害怕这人方才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游戏人间之后就会转身离去。 他经不住这般戏弄…… 苏檀也在瞬间明白了萧逐野的心思,原本已经做好了万般建设的心绪也在不由得再起波澜,仿若一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孤舟。 在某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萧逐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说他心狠手辣,他的确从未对敌人留情过;他偏偏又爱着这个世间的黎民百姓;说他高高在上,他的确矜贵非常,可偏生又能够放下身段与民同乐;明明运筹帷幄的一个人,却在不经意露出这般让人不知所措的神情……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但苏檀却也在这一刻明白,无论眼前之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他都是自己深深爱上,放不开,丢不下的人了。 于是乎,苏檀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萧逐野的眸子,“我说,我想回到你的身边,你是否还愿意让我回来?” 话音刚落,风云变幻。 苏檀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瞬间堕进了一张大网,近乎无法呼吸,却也感受到了那强烈到几乎喷涌而出的浓烈情绪。 萧逐野将人紧紧地抱住,就像是抱住了那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他将脸埋在苏檀的脸颊旁,竭尽全力地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个一碰就碎一唤就醒的梦。 他情不自禁地将手臂越收越紧,紧到二人之间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在轻轻撩动自己的发丝。 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檀儿。”萧逐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次你所说的,我不会给你再反悔的机会。” 他捏紧了拳头,低沉的话语在苏檀耳畔近乎呢喃。 若是再来一次,他会疯的。 没有希望也便罢了,可她不能够一次又一次给他看到光明,却也一回又一回地将他推回那万丈深渊,无间地狱。 “我不会走。”苏檀了解萧,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这平静的话语下,藏着怎么样的汹涌波涛。 她轻轻地拍了拍萧逐野的背,以示回应,“只要你需要,我便会陪着你的。” 萧逐野听到这句话,像是心安了一般,终于懈了全身的力气,也像一只柔软了刺儿的刺猬。 “需要的。”他深吸一口气,“我永远需要你。” 一直以为,不都是他在追逐着她吗? 就像黑暗虽然害怕光亮,却也最期待它如期地出现。 苏檀垂了垂眸子,对于萧逐野的回答她好像没有丝毫的意外,但与此同时,一抹叹息却在心底无声的蔓延。 “可以,先将我放开吗?”她拍了拍萧逐野的后背,“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萧逐野闻言,吓得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檀儿,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的。”苏檀将人轻轻推了一下,看着萧逐野小心翼翼的表情,唇角一扬,“你是故意的。” “对……不,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的。”萧逐野原本正要应着,谁知道苏檀会来这么一个回马枪,让他简直措手不及。 苏檀好笑地看着他,“好啦,逗你的,堂堂太子殿下,何至于此。” 他这般小心翼翼,她到时候如何舍得? 萧逐野见苏檀脸上露出往日里那般神采飞扬,这才将心彻底揣回肚子里,眉头一挑,将人一把捞进怀里,紧接着一个旋身,二人之间便换了天地。 天旋地转之际,苏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从椅子上腾了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萧逐野的腿上。 而前一刻还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男人,此刻已经变得笑语盈盈。 苏檀:“……” 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就让这个男人找回自信?这简直得寸进尺得太快了吧? “檀儿,我没有娶太子妃。”萧逐野抱着苏檀,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自己最心心念念的人儿,他怎能不欢喜。 于是乎,尊贵的太子殿下也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想要告诉自己心爱的人,他的“忠诚”。 苏檀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她正要回答,却听到萧逐野又一次开口,“也没有其他的人。” 苏檀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男人这几句话里的深层次含义。 他是想要让她放心,安心吧? 若说没有一丝感动,苏檀想,无论是从情感出发,还是从谎言的角度,这怕是要被天打雷劈。 但是,她回来的缘故,却不能让她沉溺其中。 “当真?”苏檀挑眉,“你不会为了哄我,故意骗我吧?” 她语气带了几分娇憨,像是在审视萧逐野话里的真实性,但凡被她发现有一丝一毫的作假,她便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自然是真的。”萧逐野轻哼一声,“你进来之后,可曾看到有谁在?” “那谁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金屋藏娇呢?”苏檀继续假装不信。 萧逐野笑了,“藏谁?藏你好不好?” 他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心意,他是当真想如此做;假的也是他的心意,他还是怕这人在哄骗于她。 “好啊。”谁知,苏檀竟也不假思索地应下,“那你给我一个金屋子吧。” “好。”萧逐野哈哈一笑,“我明日便去宫里向陛下请旨……” “等等,还是算了吧。”谁知他话还没有说道一半,又被苏檀阻止。 “檀儿?” “金屋藏娇有点太过奢侈了,我怕无福消受最后不得好死。”苏檀眯了眯眸子,历史上那位著名的陈皇后,到底被她的竹马所辜负。 “胡说,你怎么会!”萧逐野赶忙拉住苏檀的手,“不许胡说。” “好,我不说。”苏檀反握住萧逐野的手,“那我提另一个要求吧,我这个人心眼小,妒忌心强,所以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能够有别的女人。” 他 第338章 我也不要太子妃 这大抵是苏檀第一次这般认真且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以至于萧逐野听到的刹那,都有瞬间的愣怔。 但是当他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这就是他放在心尖尖的,那个敢对他使小性子,生动活泼的人儿! “我答应你。”萧逐野重重点头,忙不迭地许诺,“你放心,我明日就去和陛下说,封你为太子妃,我这辈子定是非你不娶……” 他语气激动,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哪里还是那个半分风雨不动的矜贵太子。 可他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怀里的人儿给出了拒绝。 “不要。”苏檀蹙眉。 萧逐野猛地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檀眸子闪了闪,“我不要当什么太子妃,你也没有必要去因为我和陛下朝臣去作对。” “可……” “没有什么的啊。”苏檀莞尔一笑,“一看你就不知道里面的关键。” 萧逐野被她这反应弄得有些不明就里,“何关键?” “做太子妃,那便是要记录在皇家宗谱上,这就意味着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除此之外,她还必须得承担起太子妃的责任,不仅得为你打理家事,还得贤良淑德,甚至还可能要表现出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为你迎娶别的女人。” “这些事情,我不喜欢,也做不来。”苏檀看着萧逐野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任性,也带了几分娇纵,“我不想去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女人,我只想让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与其让我当什么太子妃,不如让我成为一个勾引太子殿下的小良娣,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她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双手抬起,恰到好处地勾住了萧逐野的脖子。 萧逐野的心神都不由在此刻为之一荡,他明知道这番话里面或许并非全是真话,可事实是……他的确心动了。 于是乎,他便低了头,碰了唇。 唇舌便像是找到归途的游子,难舍难分。 待得分开,两人的唇瓣都像是疾风骤雨过后的荼靡,妖冶迷人。 苏檀双眸微眯,轻轻喘着气,双眸却不服输地盯着萧逐野,像是随时准备反扑的猎人。 “你答应不答应?” “应你就是。” 萧逐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最后到底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回答其实并不勉强,只要她愿意回到自己身边,只要自己只有她一个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想当太子妃,那便是太子妃; 她想当宠妃,那就是宠妃。 只要是她,这辈子便无差。 “拿来。”苏檀暗暗松了一口气,眉头一挑,伸出手来。 “什么?”这次,轮到萧逐野蹙眉。 “那道圣旨啊。”苏檀答得理所当然,“你父皇给的圣旨,给我就是,也免得还要再去写一道了。” 萧逐野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个时候倒是问得积极,当初给我的时候,可不见得有丝毫伤心。”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就好。”苏檀拍了萧逐野一下,突然间瞪大了眸子,“你不会当时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一气之下恼羞成怒就将它给撕了吧?” 萧逐野:“……” 他该不该说,这女人的想象力着实惊人。 撕圣旨,她怎么敢想? 但是——萧逐野突然间反应过来,当时自己拿回来的那一刻,他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丝心思…… “没有。”萧逐野轻轻咳嗽一声,将头别了过去,“我待会儿给你拿。” “现在就去。”趁着萧逐野没注意,苏檀从他怀里“噌”一下跳下来,“你休想浑水摸鱼。” “现在?”萧逐野挑眉。 “当然。”苏檀道。 “罢了。”萧逐野叹气,眸子里闪过一抹宠溺,“走罢。” 二人到底还是去了太子府的书房。 新来的下人大多不认识苏檀,看到他们的背影,一个个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如果他们没有看错,太子殿下这是牵了一个女人吧? 这可是自家太子殿下第一次带女人回来!还一路毫不避讳地这般亲昵。 于是乎,在苏檀二人离开后,下人们便小心翼翼地“炸开了锅”。 七宝这边也终于和秋蝉把这段时日彼此主子的事情说完,便见身边走过两三个叽叽喳喳窃窃私语一脸兴奋的小丫头。 他眉头一挑,便叫住了几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太子府何时这般没有规矩了?”七宝蹙眉,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殿下知道了,她们的命还要不要? “不,不是。”几个下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于新奇。” 她们是新买来的丫头,平日里哪里见过萧逐野这般行事,在太子府当差也没有被任何人磋磨,十三四岁的丫头,哪里会不好奇吃瓜。 “什么事情新奇?”七宝直觉这事情并非坏事。 “方才奴婢看到,太子殿下拉着今日进府的那位姑娘去书房了。”一个小丫头大着胆子回答。 她也是觉得太子殿下心情不错,这才敢私下议论的。 “不是拉着。”她刚说完,七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一个丫头又开口了,“是十指紧扣!” 拉着,或许还可能有人是不情不愿。 但十指紧扣,那便绝对是两厢情愿了! 七宝差点儿激动得惊呼起来,忙不迭再次追问,“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没有,奴婢可以肯定。”那第二个开口的小丫头笃定点头。 “对对对,是十指紧扣。”第一个小丫头也反应过来。 七宝顿时深吸一口气,与秋蝉对视一眼后,挥了挥手,“下去吧,以后好好干活就是,别再说些闲言碎语了。” 话虽然严厉,但语气明显缓和不少。 小丫头忙不迭道谢退下。 七宝看着秋蝉,竟是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眶,“秋蝉姐姐,主子他,终于苦尽甘来。” 第339章 独一无二的人生 书房里,萧逐野带着苏檀走到自己办公用的桌案前时,仍舍不得松开那彼此间十指紧扣的手。 虽然未曾明言,但苏檀却能够感受着男人悄无声息蔓延的情绪。 她轻轻笑了笑,手指微曲,在萧逐野的掌心挠了一下,“先放开,你放心,我不跑。” 这个男人,怎就这般小心翼翼。 她声音清脆,宛若清风过境,又似夜莺啼鸣。 “那你且等我。”萧逐野原本想说便是不松开他也能够拿到那方圣旨,但既然苏檀开了口,他也就听话地松开了手。 只在此之前,他却还是拉着苏檀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要把人定在此处一般,“你先坐一会儿。” 苏檀微微点头,看着萧逐野转身又去到他办公的桌案前。 苏檀坐的椅子是这个屋里最好的视角,只需略微转头,便能将屋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她看了一眼屋中简朴的布置,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曾经这个书房里的豪华,这般一对比,她忍不住低低一笑。 只怕曾经的戏,萧逐野自己做得也难受吧? 一边笑着,苏檀的目光下意识地去追寻男人的身影。 只见萧逐野微微弯着身子取下放在左上角的一个檀木锦盒,如获至宝一般抚摸了几下,这才转身朝苏檀走去。 苏檀眼里闪过一抹错愕,却又很快对上了萧逐野通透的眼眸。 他微微一笑,倒也没有隐藏,“上回从苏家回来,便将这些东西都都放在了一起,明知道应该将它们都藏起来,却一想到这是你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到底还是舍不得了,便特意摆在了眼前。” “当时只为了求一个睹物思人,倒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有将他们拿出来的,梦想成真的一日。” “这下可好了,你既愿意回来,这几样东西,我便也能够安心的用了。” 他笑得灿烂,眉眼舒展,当着苏檀的面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锦盒。 明晃晃的圣旨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只这一回出现在二人面前,却不再是被人嫌弃了。 “给我吧。”苏檀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虽说这道圣旨我并不觉得非得要拿回来,但总得还是要给到我爹娘做个见证,让他们心安,否则女儿不见了,他们怕不是要去告官。” 苏檀笑着道,她知道苏家的人对她诸多爱护,自然要给苏家人一个交代。 而且有了此事,苏柏和邱青儿的事情也应该能早日提上日程。 萧逐野见她将圣旨折好收回,眸子闪了闪,“要不这个还是我陪你回苏家走一趟吧。” 苏檀当即挑眉:“你公务繁忙,实在无需专程为此走这一趟,我先回去和家里人说明一下,这段时日还是要辛苦太子殿下稍作准备。” “什么准备?”萧逐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表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苏檀莞尔一笑,“既然是太子良娣,那便没有随随便便进门的道理吧。” 毕竟是良娣也是妾室,但总算是有了名分和位份,虽然比不上允许太子妃或是侧妃的大阵仗,但也不至于再由一小顶轿子,就直接送进门。 但这也看男人的重视程度,但苏檀相信萧逐野在这件事情上定然会做得十分妥当。 而在听完苏檀说出这么一番话的萧逐野,原本带了几分沮丧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拨云见日般的笑了起来。 “此事自然是需要好好计量的。”萧逐野欢喜应下。 苏檀也微笑,“如此,那便有劳太子殿下好生准备了,我今日这就告知父母。” 书房外,秋蝉和七宝已经在外头后着了,见苏檀出来时手中拿着赫然是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时,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笑,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回府的马车上,秋蝉看着苏檀手中的圣旨,嘴角抽动,脸上的表情更是带了几分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苏檀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就用问吧,” 秋蝉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你这又是何苦呢?” 兜兜转转这么一遭,劳心劳神,让自己难过,最终却又回到了同样的起点。 偏偏她还不能说此事是天意弄人。 但苏檀却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说这样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差异,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十分的轻松和惬意。 她笑了笑,将头靠在马车的车身上,任由头上的发簪随着马车一起晃动,发出环佩叮当的声响。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的确能一眼看到终点,可哪怕是如此,我们还是需要去走上这一遭,走过了方才不算辜负啊。” “就像我们这一辈子,到头就只是一个死字,可总不能因为我知道了最终我们都会死掉,便眼下也就不活了吧,反而会想尽一切活的更好不是嘛?” 这世界的人到底是忌讳说“死”这样的字眼,秋蝉忍不住地制止,“你说这些做什么?况且这两件事情怎能混为一谈?” 苏檀倒是没有什么避讳,但也能理解秋蝉,于是乎就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其实很多事情不是试一试,又怎能知道是不是真就混为一谈了呢?”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如此之多,尽善尽美的事又太少,走过了才不算遗憾,尝试过了才算是青春,谁不会去犯一个两个错误呢? 可当真当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再回头来看,这些错误又真的只是错误吗?人生不会有白走的路,我们最终会活成什么样的自己,一定是因为我们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里带上的泥土。 也正是是这些泥土铺就出来的道路,才让我们的生命开出了属于我们每一个人不一样的花朵。” 苏檀其实很少如此这般一本正经的和秋蝉说这些话,以至于听到她突然笑着和自己说着这么一番话时,秋蝉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想自己应该是对苏檀有足够的了解,毕竟她陪着她这么多年。 可这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对眼前之人知之甚少,就像她一开始不理解她为什么兜兜转转,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结局;为什么说着这样的话时会如此的坦然?” 女子年华何其重要,她当真就不怕在变故中蹉跎了岁月,也丢了当初的那份真情吗?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苏檀说的这一番话的道理。 这一辈子到底会活成什么样子,总不能因为是同一结局就结束,哪怕是同样的一个结局,倘若过程不一样,那就算是那就不能够算作是同一件事情。 而人的这一辈子不就是通过这样一件件不一样的事情而堆叠起来的吗? 那才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啊! 第340章 苏檀出嫁 苏檀拿着圣旨回苏家时,苏父苏母正好都从外头回来。 二人相遇是巧合,与苏檀遇见便更是巧合中的巧合。 原本在见到了自家的女儿也回来了,真要欢欢喜喜上前打招呼的二人,在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时堪堪顿住脚步。 苏母首先反应过来,“檀儿,你这是?” 她指着苏檀手里的东西,有些想问又不敢问,苏父明显也是想要询问的,只他到底平而里的角色是严父多一些,便顺着苏母的话点了点头。 苏檀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将圣旨递给二人,“爹娘,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路东宫了,这是之前过来宣读的那一道圣旨,想请你们代为收下。”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圣旨上面是谁,就是给谁的。 可苏檀还是想把这它交给苏家父母。 有了这道圣旨,即便苏家仍然只有苏柏一个人是官身,可今后的地位在这皇城中便是彻底不一样了。 她想自己能为他们做一点便是一点罢,况且有这样一道圣旨在的话,二老总能够安心一些。 “你这是做什么?”看着手中的圣旨,苏母忍不住落泪,“你这是自己想通了,想清楚了吗?还是谁又胁迫你了?” 她又怎会去在意这一道圣旨呢? 她只是可怜眼前的孩子,兜兜转转却躲不过命运的捉弄。 苏檀拒绝这道圣旨时,他心里有个焦虑,可她想如果这是自己孩子选择人生,那她就义无反顾的支持就好了。 哪怕是她在苏家一辈子不嫁人了也好,至少在自己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就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如果是她自己想要走,那也很好,只要是她想的。 她就怕…… 苏母并没有明说这些心绪,但苏檀却从她的眸子里看懂了一切。 对于眼前的人,她感激他们的包容,感激他们的付出。 “爹娘放心。”苏檀微微一笑,“自然是我自己想通了。” 她想这是她对苏家父母的承诺,也该是对自己的承诺。 苏母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一定要为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虽然只是太子良娣,但她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夜里,苏柳和苏柏回家后,听到苏檀宣布此事时,兄弟二人的表情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苏柳一脸错愕的看着苏檀,他是知道苏谭一开始的计划的,此刻的他,脑海里满是问号。 她不是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随时出门了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后院里将自己禁锢住呢? 但是苏柏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苏檀一眼后,平静的问道,“你当真做好了决定?” 苏檀点头,“是。还是想回到他的身边。” 她笑得灿烂,没有一丝毫被勉强的意味,就像是真的能够去做自己最想的事情般,属于孩童的笑容。 苏檀的确是做了她很想做的事情。 只这件事情究竟算不算是自己内心最渴望的,她如今也不知道了。 她不是一个十足善良的人,但她也不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人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谁而去牺牲自己,可是一想到千千万万个人时,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于似乎,做出这样的选择便也就不再难受。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为了那些人不过是糊弄自己的借口。 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待在后院,还是远走天涯,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心安。 只有心安才算自由。 苏檀成亲的日子很快就有人送到了苏家,定在了十月初九。 据说那是钦天监算过的日子,属于这一年里最为适配的一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虽不见桃花,但也一切尽如人意。 这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对于这个时间苏檀并没有任何异议,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足够她和家里的人好好道别,也足够她梳理心情,去面对自己未来的新生活。 虽然并非是太子妃,但是萧逐野却给了苏檀最大的尊重。 朝场上的百官见萧逐野有了良娣的人选,便也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一个个开始劝说太子要尽早的迎娶太子妃进门。 只这些话尽数都被当今皇帝尽数拦下,言明太子刚接手朝政不久,一切还需以公务为重,能有一个良娣在后院操持就行了。 太子也说自己如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今皇帝和未来皇帝都这样说了,底下的大臣哪里还好再多说别的,于是乎原本那些催促着娶太子妃的声音也就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十月初九,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虽然已进入初冬,但这一日并不算寒,空气中微微透着些许凉意,枝头还有鸟雀的啼鸣,街道上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在众人的期许和翘首以盼中,东宫的轿子来到了苏家门口。 今儿苏檀便算是正式出阁了,要给父母磕头奉茶后,由兄弟亲自送上轿撵。 苏家所有的人都在,苏瑾带着苏樟也从书院回来了,苏檀的喜头是苏母亲自给她梳的,盖头也是她盖的。 原本要请喜婆,但苏檀却拉住了她的手,请她亲自为自己点上红妆。 一梳梳到尾,二梳齐白头,三梳子孙满堂。 最古老又最诚挚的祝福回荡在苏檀的耳边,苏檀一步一步走向那顶红色的轿撵。 虽然萧逐野给了他十足的诚意,但到底也不能够违背祖制,他本人并无法亲自前来苏家迎娶。 随着帘子在喜婆的声音中落下,伴着唢呐的声响,苏檀知道自己即将开启另一段新的人生。 太子府,萧逐野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七宝很想提醒自家主子,这其实也并不符合规矩,可见萧逐野脸上的笑容时,又觉得这个时候其实规矩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人生,也就那么一遭。 第341章 新婚之喜 萧逐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他与苏檀兜兜转转,历经蹉跎,却到底是没有相负。 今日虽不算大婚,但他知道这是这辈子的最后一回。 对于苏檀的良娣身份,萧逐野一开始便不认可,在他心里,她是他值得托付的伙伴,是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的知己,是他唯一真心相待,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可她是这般的明理知事,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要太子妃的名分。 萧逐野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愧疚和遗憾的,所以他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在其他上去弥补。 他想将那属于太子妃的宜香居给苏檀,想让她穿正红风光入门,更想亲自前往苏家迎接,可偏偏却都被礼部的人告知于法理不合。 他其实也可以不顾一切的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但是他知道倘若自己当真这样做了,苏檀不见得会开心。 所以他就只能用折中的法子了。 不让住宜香居,他便将他原本的含光院里面布置得与其别无二致;不可穿正红,那么他便陪她一起穿品红;不让他去迎娶,那么他便站在这门口,让所有人能看到他眼里的满心期待。 从今日起,他与她便是在万众瞩目下结成的佳偶,将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苏檀虽然盖着红盖头坐在马车上,但却能听到外头的热闹。 孩童的嬉笑声,大人的交谈声,夹杂着唢呐的喜乐,声声入耳。 原本上轿撵时苏檀还不觉得如何,可当靠那个男人越来越近时,她竟是莫名的生出了些许紧张。 似乎在这一刻,又一次明白了“近乡情怯”是何种感觉。 只这一回,远比上次去乾州时更为强烈。 行了约末半个时辰,耳畔的喧闹终于越来越小,苏檀便知道自己离太子府的距离不远了。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红色的龙凤呈祥苏绣盖头轻轻摇晃,薄如蝉翼的纱,让她能够朦胧地看到外头的情形。 明明入目的都是一片红,可她偏生就依旧能从那里面一眼认出那道身影。 熟悉,却也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萧逐野鲜少穿这般艳丽的颜色,他素来喜欢穿白衣,也的确衬托他矜贵的气度。 可苏檀却觉得,这个骄傲的男人穿红色定然也会十分惊艳。 就像是一道惊鸿,掠影而过,给世人留下无边无际的遐想。 苏檀下意识地想要看得更加清晰。 也就是在此刻,喜轿终于停下。 “太子殿下万福,苏良娣到!”喜婆恭敬地朝萧逐野行礼。 在看到一身红衣的新郎官出现在门口时,喜婆着实惊了一下,她是宫里派出来的嬷嬷,做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事情。 眼前这太子殿下怎么说呢? 你说他违背了祖宗规矩,可偏生他又并未前去迎接;你若说他没有违背,可古往今来站在门口迎接侧妃的,估摸着也就是他一个了。 就……很难评啊。 好在喜婆也是个灵活的人,没有纠结太多,口齿清晰地将礼数尽数一一道出,最后请新人出轿。 随着那帘子被拉开,一只骨节分明苍劲有力的手递了过来。 苏檀微微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满是柔情带着笑意的眸子。 此刻他在轿子外微微逆着光,让人看不尽然,但是苏檀却很是明确地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情绪。 于是乎,她勾了勾唇角,抬手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只让苏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男人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立马握住,而是换了一个方向,紧接着手指与手指交叉。 苏檀愣了一下,便明白了男人的心意。 于是乎,她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手指微弯,接着便是十指紧扣。 喜婆在一旁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错愕,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喜笑颜开的模样。 一边暗道自己当真是大惊小怪,毕竟这新郎官都已经出来迎接了,这点儿小动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边笑着开口,“迎新娘,送洞房咯!” 苏檀是妾,且不是侧妃,自然是没有夫妻对拜这一说的,至于高堂什么的,现场皇帝没来,有谁敢受这对新人的礼儿? 太子府里已经尽数被布置上了红色的缎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喜气洋洋之色。 苏檀很快便被人送到了属于她的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苏檀心里就隐隐有种感觉,而当真她们停在那个她熟悉的院落前时,她还是感受到了心猛然跳漏一拍。 居然,真是含光院。 但是,进去之后,苏檀却发现这里面与之前,明显相差甚多。 过往的含光院在三皇子府而言应该也算是顶豪华的配置了,可看到如今的含光院,她才明白什么叫做豪奢。 “想着你还是会习惯住含光院,便没有动地方,但却将旁边的地儿也囊括了进来,做了些许修饰和调整。”萧逐野上前一步,笑着转头。 这种时候,苏檀还能够说什么,便是不想那也不可能说不。 “你不会真的按照先前说的,弄了一座金屋子吧。”苏檀眨了眨眼睛。 “我倒是想。”萧逐野挑眉,“只可惜有人不让,所以我也没法子强迫她,免得她不乐意。” 苏檀:“……” 这狗男人,茶颜茶语的话是谁说的? 但是,该说不说,狗男人这番话说得又十分有水平,无论她是否真的想,都怪不得他的头上。 只是…… 苏檀看着屋里熟悉又陌生的布置,差点儿自己把盖头给掀开了。 这……不是一整个金屋子,那也算半个了吧? 喜婆可不管这些,她只是感慨眼前这位不愧是她们大雍的太子,纳个良娣也有如此的手笔。 于是乎,她恭敬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后,便欢欢喜喜地跟着七宝出去领赏了。 萧逐野看着已经坐在床榻上的人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门口守着的人吩咐,“你们也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没有本宫的允许,便不必过来了。” 第342章 新婚之夜 虽是纳良娣,但今日也并非没有客人前来,萧逐野贵为太子,虽不必一直招待,但至少也得现个身。 只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似乎有人比他还要欢喜,尤其是宁野狐,在宾客之间宛若一只上下跳窜的猴子。 冬日的白昼短,只一会儿的功夫,竟也是到了日落黄昏。 他离开时,宁野狐还神秘兮兮地拉住他的胳膊,朝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给你,祝你新婚快乐。”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晦涩莫名,只在宁野狐笑得一脸狐狸模样时,将那里面的小药丸丢进了他手中的酒杯。 紧接着——扬长而去,竟是丝毫没露半分破绽。 夜幕深沉,新房内红烛高烧,光影摇曳,房间中央,一张铺满红绸的大床显得格外醒目,四周挂满了彩带与绣球。 苏檀身着那华丽的嫁衣,安静地坐在床边,听着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下意识地泛起丝丝期待,但与此同时,一股说不清的紧张在悄然蔓延。 萧逐野轻缓推开门而入,他的目光如炽热的火焰,瞬间就牢牢地锁定在苏檀身上,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爱意。 “檀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轻轻地在房间里回荡。 苏檀闻声抬起头,隔着盖头对上他那饱含深情的目光,脸上顿时泛起如晚霞般的红晕。 萧逐野缓缓走到她身边,缓缓坐下,然后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触感仿若触电一般,让两人的心都微微一颤。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要确认今日是真实存在。 “檀儿。”萧逐野轻唤,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他的手轻轻抬起,终于亲手揭开了那红色的盖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仿佛世间万物皆在这刻失色,唯有她,是这天地间最璀璨的星辰,“这一日,我等了太久。” 明明二人之间已经十分熟悉,可在这一刻,苏檀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羞涩,她低下头,轻轻呼了一口气:“萧逐野,我……” 萧逐野看着她那害羞带怯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渴望。 “我在。”他伸出手,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再次望向自己,四目相对间,似有电流在穿梭。 他的另一只手慢慢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滑动,最终落在她的肩头,微微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而富有磁性,“檀儿,从今日起,我会用我的全部来爱你,守护你。” 苏檀眸子微微一颤,她轻轻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地回应道:“我知道的。” 不必在此刻说相信,因为她早就不会怀疑男人的爱意。 萧逐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享受着这静谧而又充满暧昧的时刻。 萧逐野的手在她的后背缓缓游移,仿佛在安抚着一只受惊的小猫。 萧逐野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道:“檀儿,你可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今日终于能与你如此相拥,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苏檀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轻声说:“我也是。”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萧逐野轻声吟道,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期盼。 苏檀听着他的诗句,心中充满了幸福,身体也不自觉地更向他贴近了几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轻声说道,那话语中隐含着一种坚定的承诺。 萧逐野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温柔的触碰让苏檀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他的手开始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然后缓缓向下,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电流。 苏檀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得厉害,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似要滴出血来。 “檀儿,我想……。”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渴求,那隐隐的欲望却也越发明显。 苏檀深吸一口气,点头,“你可以。” 萧逐野眼睛一亮,仿若听到了天籁之音,但他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 轻轻地解开苏檀的嫁衣,洁白如玉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苏檀闭上眼睛,任由他摆布。 萧逐野的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游走,感受着她的柔软与温暖,每一次的触碰都好似带着火苗,让苏檀的身体渐渐发热。 他的唇也开始在她的脖颈处游移,留下一个个炽热的吻。 苏檀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她微微扭动着身体,似乎在回应着他的热情。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萧逐野的衣袖,仿佛在寻求着某种依靠。 “萧逐野……”她轻声呢喃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迷离。 萧逐野轻声回应道:“檀儿,我在这,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开始是温柔而缠绵的,渐渐地变得热烈而急切,仿佛要将她整个融化。 苏檀渐渐地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吻,双手绕上萧逐野的脖颈,仿佛要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 萧逐野的手在她的背部和腰间来回抚摸,然后顺着她的曲线缓缓向下,滑过她的大腿,停留在她的膝盖处,轻轻抬起她的腿,让她更紧密地贴近自己。 “檀儿,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萧逐野轻声说道,那声音中带着坚定与满足。 苏檀闭着眸子,没有回答,却将唇又一次印了过去,“会的。” 一辈子有多长呢? 但无论多长,只要是往后余生,都算。 萧逐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却也在此刻,屋里的气氛彻底火热,那灵活的手开始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走,从她的脖颈开始,轻轻地揉捏着。 苏檀也热烈地回应着他,房间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萧逐野……我爱你……”苏檀轻声说道。 “檀儿,我也爱你……”萧逐野猛地怔住,声音在刹那间变得沙哑。 他的眼神深邃,却也充满了坚定与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爱他。 他怎能不疯? 终于,萧逐野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抱住怀里的人,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情感。 随着夜色渐深,红烛渐渐燃尽,房间内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成一首无声的恋曲。 第343章 我饿了 红烛高烧,新房内一片旖旎。 萧逐野轻轻拥着苏檀,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他看着苏檀泛红的双颊,眸子里洋溢着幸福而餍足的笑容。 “还好吗?”他轻轻将苏檀被汗水沾湿的发丝挑开,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哪怕是再如何告知自己要克制,可美色当前,还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他如何能忍得住? 自然是一不小心便做得狠了。 苏檀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在这种事情上,苏檀其实并不觉得不好意思,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就是天地间最符合自然规律之事。 以前是因为心里没有接受萧逐野这个人,如今既然决定陪他走这么一遭,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 苏檀微微仰起头,眼中闪烁着俏皮的光芒,娇嗔道:“萧郎今日就够了?” “萧郎”二字,就像是水珠子掉进烧开的油锅,让萧逐野的心都噼里啪啦的灼烧起来。 萧逐野呼吸顿促,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檀。 他自然是不够的。 食髓知味,娘子美味,他哪里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可偏偏他心里念着苏檀的身子,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算是将人长长久久地留在了身边,他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一时间的欢愉,而损害自己长久的利益? 可偏偏,苏檀这话让他…… 不上都不行。 于是乎,萧逐野再度翻身而起,将人儿压在了身下,而苏檀也很是配合的抬了抬自己的身子,将双腿绕了上去。 彼时已经是夜半子时,可二人却像是不知疲惫一般,抵死缠绵,直到二人皆是力竭。 萧逐野轻轻喘了一口气,看着苏檀已经差不多要把眼睛闭上了,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轻轻刮了一下苏檀的鼻子,“怎么样?还来吗?” 苏檀其实在他做到后半场时就已经开始犯困了,没办法……身体的疲倦那是实打实的,而且在这种事情上,甭说女人在下面不用出力,累死累活的就是女人。 更别说,其中有一场苏檀还是在上面的。 苏檀努力睁开已经沉得要打架的眼皮,乜了萧逐野一眼,也不说别的,两只手臂又缠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嘴里到底是没有了挑衅的话儿,“我要沐浴。” 许是叫得厉害,她嗓音都带了几分沙哑,可在这种情形下,就更显得娇气。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女人可当真是一点儿苦都不带让自己吃的。 想要享受时就使劲使唤他,不想要了就直接一脚把自己给踹开。 可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毕竟,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找回去,可不就是让她享福的嘛? “好。”萧逐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说着便要自己先起身,谁知苏檀双臂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萧逐野无奈,“你不松开,我如何带你去沐浴?” 不是都已经困得眼皮子睁不开了吗,怎地还能闹腾? “你抱我去。”苏檀哼哼唧唧了两声。 萧逐野哭笑不得,“自然是我抱你去,可你这放开,我如何起身?” 苏檀才不管,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不仅不起,反而还将自己的双腿也绕了过去。 萧逐野:“……” 他当真是败在这女人手里了。 好在萧逐野本身习武之人,不算手无缚鸡之力,苏檀身子又轻盈,他便也没有再说要她起来的话,只双手一撑,便起了上半身,紧接着一手往苏檀臀上一托,一手便撑住床沿下了地。 苏檀当然没有真的就立马睡着,察觉到萧逐野这轻而易举的行动,忍不住在心里轻轻一哼。 狗东西,就知道他方才在床上时没有用尽全力。 走出屏风,外头就有下人早已经准备好的浴桶。 浴桶氤氲着热气,水温恰到好处。 萧逐野一开始想将人先放下去,可见苏檀这般“毫无意识”的模样,心里莫名的就起了几分别的心思。 于是乎,他便托着苏檀,抱着她坐了下去。 这么一来,二人的姿势就又变得无比暧昧了起来。 苏檀:“……” 喵的,狗男人果然够狗。 她们二人刚刚做完那种事儿,自然是都是彼此之间坦诚相见,现在这姿态,就像是她强迫良家妇男一样。 偏偏萧逐野还不老实,双手在她后背轻抚,他的手指温柔地划过苏檀的肌肤,却也顺势不断地将她往他怀里按压。 苏檀:“……” 一开始她还被弄得有些舒服,可到了最后就明显有些忍无可忍。 苏檀猛地睁开眸子,瞪向他。 却见萧逐野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檀儿这是怎么了?” 彼时,有微微的晨光透过窗纱洒了进来,给房间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晕,却更显得暧昧。 苏檀抿了抿唇角,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萧逐野一脸坦然,“腰酸吗?要揉揉吗?” 他一边说,就一边动,动作倒是轻柔缓慢,加上他习武多少知晓一些穴位所在,几经按压,倒还真让苏檀缓释了几分酸痛之感,舒服的忍不住眯了眸子。 “这里,再来几下。”苏檀喘着气儿指挥。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这种水平姿色的,搁现代一上钟可要不少钱。 萧逐野听着她这如猫儿一般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哪里有不依的? 等到洗完后,萧逐野还细心地为苏檀擦干身体,为她穿上干净的衣物,再抱着她回到床榻。 床榻上,侍女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被褥,苏檀触摸到柔软的床榻,立马翻了个身,然后……沉沉睡去。 萧逐野听着身边不一会儿就传来的平稳呼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但眼下,他心里的欢喜却骗不了任何人。 “谢谢你回来。”临睡之前,他靠近苏檀,在她耳畔呢喃。 太子并非日日需要上朝,而且萧逐野特意跟皇帝告了三天的假,次日二人自然是直接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毕竟昨夜的事儿,可不是小朋打架啊。 但还是萧逐野先醒。 只他醒来时,也没有叫苏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女子,眸子里的情绪满是温柔与爱意。 等到苏檀睁开眼睛。 “檀儿,我爱你。” “我饿了。” 二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接着,听完对方的话后,彼此就都沉默了。 苏檀看着萧逐野微微抽搐的嘴角,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不好意思,我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其实是个搞笑女。 可是,她是真的饿了啊! 而且谁家一大早起来说这种话啊? 第344章 早膳 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幔,柔和地洒在房间里。 萧逐野和苏檀缓缓醒来,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新婚的甜蜜与幸福。 萧逐野温柔地对苏檀说:“檀儿,我们起来用早膳吧。”苏檀笑着点点头,两人起身,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来到了摆满早膳的桌前。 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食物,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白粥配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如脆嫩的腌黄瓜、香喷喷的炒豆苗;还有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饺,饺皮在阳光下闪烁着润泽的光芒;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皮薄馅大,汤汁欲滴,让人食欲大增。 萧逐野轻轻地拉开椅子,扶着苏檀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他看着苏檀,眼中满是宠溺,轻声说道:“檀儿,看看这些早膳合不合你的胃口。” 苏檀看着满桌的美食,心中满是欢喜,笑着说:“萧郎,这些看起来都好美味呀。” 她的目光落在那碟水晶饺上,忍不住夹起一个放入口中,饺皮的爽滑和馅料的鲜美在口中散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萧逐野看着苏檀可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夹起一个小笼包,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吸出里面的汤汁,然后递给苏檀,“檀儿,尝尝这个小笼包,味道很不错。” 苏檀接过小笼包,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赞叹道:“真的很好吃呢,萧郎。” 她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和萧逐野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感到无比幸福,她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萧逐野看着苏檀吃得开心,自己也胃口大开,他端起一碗白粥,慢慢地喝着,感受着那股温暖和舒适。他心中想着,从今以后,他要好好照顾苏檀,让她永远都这么快乐。 在这温馨的氛围中,两人一边吃着早膳,一边轻声交谈着。他们谈论着昨天的婚礼,回忆着那些美好的瞬间;他们谈论着未来的生活,憧憬着以后的幸福日子。 苏檀轻声说道:“萧郎,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一起吃早膳好不好?”萧逐野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好,檀儿,只要你喜欢,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吃着早膳,享受着这宁静而美好的时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吃完早膳后,苏檀靠在萧逐野的肩头,轻声说:“萧郎,我觉得好幸福呀。”萧逐野紧紧拥抱着她,“檀儿,我也觉得很幸福,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的。”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彼此的温暖和爱意。然后,萧逐野带着苏檀走出房间,来到花园里散步。花园里的花朵争奇斗艳,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苏檀拉着萧逐野的手,漫步在花丛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萧逐野看着苏檀美丽的脸庞,心中充满了爱意,他轻声说道:“檀儿,你真美。” 苏檀羞涩地低下头,“萧郎,你就会哄我开心。” 萧逐野其实难得地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但他知道,只要有苏檀在,未来的日子里就还会有更多的美好等待着他们,他们会一起携手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创造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 苏檀看着桌上的早膳,突然想起了这段时日里,在苏家和苏父苏母一起吃早膳的情景。 莫名的,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情绪,眼眶微微发红。 萧逐野察觉到了苏檀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檀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檀轻轻地摇了摇头,“萧郎,我没事,只是想起了和家人一起吃早膳的日子。” 萧逐野握住苏檀的手,温柔地说:“檀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不再感到孤单。” 苏檀感动地看着萧逐野,“萧郎,谢谢你。” 萧逐野摇头,苏檀把他当家人,他又何尝不是将苏檀当成自己的救赎? 像他这样的出生,便是喜欢也得说不喜欢,便是厌恶也得使劲藏着。 是苏檀的到来,告诉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怒哀乐,让他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如何能不喜欢苏檀?又如何能不感激苏檀? 他甚至想,她既然愿意陪他度过这些并不算有趣的日子,那他便应该带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只可惜,如今尚且不到时机。 但,他总会许她那一天。 而且,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萧逐野深吸一口气,夹起一块糕点递给苏檀,“檀儿,别想那么多了,先吃早膳吧。” 苏檀接过糕点,放入口中,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她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这天,他们吃完早膳后,萧逐野带着苏檀来到了书房。 他突发奇想给苏檀写一首诗,表达他对她的爱意。 萧逐野坐在书桌前,提起笔,认真地写了起来。 苏檀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感动。 过了一会儿,萧逐野写完了诗,他把诗递给苏檀,“檀儿,这是我写给你的诗。” 苏檀接过诗,仔细地阅读起来。 诗中写道:“春风拂面意绵绵,与汝相伴心甜甜。携手同行人生路,白头偕老共欢颜。”苏檀读完诗后,眼中闪烁着泪光,“萧郎,这首诗真美。” 萧逐野轻轻地拭去苏檀眼角的泪水,“檀儿,只要你喜欢就好。” 其实,他想说的是 他们在书房里待了很久,萧逐野给苏檀讲了很多故事,苏檀听得津津有味。他们的笑声在书房里回荡,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萧逐野和苏檀的生活依然充满了甜蜜和温馨。他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却始终相互扶持,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