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祁厅长,叫我祁书记》 第1章 祁司法员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早上八点,祁同伟站在乡政府二楼的木头窗子前,百无聊赖的看着楼下跳皮筋的麻花辫小女孩,内心五味杂陈。 他本是个九零后,本科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市财政局工作。 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只可惜在官场上,会干的不如会说的,认真努力的不如溜须拍马的。 领导换了好几批,没有不夸他的,可每次到了提拔重用的时候,却从来没有他的份。 倒是那些关系户,一个比一个升的快。 就在祁同伟不再相信大饼,准备躺平的时候。 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成了同名同姓的祁同伟。 就是那个出身微末,却立志要胜天半子的汉东省公安厅长祁同伟。 对于这部《人民的名义》,祁同伟上辈子看了好几遍。 第一次看的是电视台首播,祁同伟才二十五岁,参加工作时间不长,业余时间就是谈恋爱打游戏,思想也比较幼稚,满脑子的理想主义。 对剧里那些正面人物,尤其是侯亮平、陈岩石、李达康和易学习等人,充满了敬佩,立志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正直之士。 甚至还有点恨编剧,为什么要把自己同名同姓的祁厅长,塑造成一个心狠手辣的腐败分子。 (本书以后提到祁厅长,就是剧里那位,提到祁同伟,就是书里这位。) 第二次重温此剧的时候,祁同伟二十八岁,在仕途上经历了一些挫折,也见识了一些世间险恶。 再看剧里那些正面人物,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伟光正了,他们身上也有槽点,不够真实。 到了三十二岁,祁同伟在挫折中变得更加成熟,并学会了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看待问题。 再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又有了很多新的领悟。 世界并非只有黑与白,而是存在着大量的灰色地带。 所谓大公无私的圣人,更是可遇不可求。 尤其在充斥着明争暗斗的官场上,即便是正面人物,也会有阴暗面,也会有私心,或多或少而已。 而那些反派,也不全都是天生的恶人。 比如说祁厅长和高育良。 他们的本质并不坏,身上甚至有不少人性的闪光点,只是因为造化弄人,才阴差阳错的走上邪路,最终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如果有来世,相信他们也会希望自己,做个好人吧…… 遗憾的是,祁同伟悟透这些道理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 仕途发展空间已经被堵死,哪怕拥有再多的学识,也是枉然。 幸运的是,祁同伟穿越到祁厅长身上后,只有二十五岁,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还没来得及黑化。 一切都还有转机…… 来都来了,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吧。 利用自己丰富的学识和未来认知,加上祁厅长的先天条件,在官场上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既可以弥补自己上辈子的遗憾,也算是给祁厅长一个新的活法。 如果可能的话,再拉上高育良一把…… …… 实事求是地讲,这个开局还是不错的,比重生到自己身上,靠谱多了。 汉东大学政法系的学生会主席,硕士研究生毕业,论含金量,和未来的985大学定向选调生相比,只会高不会低。 校友遍布汉东官场,不乏身居高位者,都是些潜在的政治资源。 尤其是政法系主任高育良,不久后就会踏入政坛,并一路升迁至汉东省委三把手。 自身还长的特别帅,丝毫不比娱乐圈明星逊色,妥妥的才貌双全大男神。 当然,现在面临的麻烦也不小。 因为太过优秀,他被高干子弟梁璐看上了,拒绝之后,正受到对方的迫害。 按照现在的政策,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原则上可以直接享受副科待遇。 他却被梁璐使了绊子,发配到穷山沟里当司法助理员,连股级干部都不算,至今已经快一年。 相比之下,还有几个月才毕业的侯亮平和陈海,前途却一片光明。 侯亮平找了大学同学钟小艾做女朋友,而且这个钟小艾很有来头,她父亲现在是副省部级干部,据说将来能至少升到副国。 凭借这层关系,侯亮平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到省检察院,过渡一段时间后,又会被调到首都。 至于陈海,自身就是高干子弟,他父亲陈岩石是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官至正厅级。 虽然陈岩石是个清官,但政治资源摆在那里,因此陈海毕业后,也会进入省检察院。 …… 此时,是1995年三月。 此地,是汉东省岩台市金山县红山乡。 金山县位于汉东省西部,名字听起来挺壕,实际上却是全省最穷的县。 红山乡地处岩台山脉边缘,位置偏僻,是金山县最穷的乡。 (汉东省原型在南方沿海发达地区,金山县的穷,只是相对本省而言,比内陆地区还是要好很多的。) 但这里的人却一点也不简单。 县委书记易学习。 县长李达康。 副县长丁义珍。 乡长孙连城。 假以时日,个个都是汉东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 祁同伟穿越过来后,定下了远大志向,未来要像沙瑞金那样,成为主政一省的封建大吏,甚至更进一步。 但未来不是靠想出来的,而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 目前他只是个乡镇干部,起点太低,要想快速升迁,实现政治抱负,就必须先跟上级领导搞好关系。 毕竟在官场上,工作能力只是一方面,站好队跟对人,才更为重要。 自己应该怎么利用这些资源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了祁同伟的思路。 “同伟,在看什么呢?” 祁同伟回头一看,是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的老所长杨振民。 “杨所早,我闲着无事,看看外面的风景。” “呵呵,穷山僻壤有啥好看的,过来,我们杀两盘。” 摆好象棋后,杨振民抽出两支红梅,一支递给祁同伟,另一支放进自己嘴里,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 “小祁,我还是要劝劝你,别去缉毒队。那些毒贩都是亡命之徒,你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不是警校出来的,没经过专业训练,去了恐怕会有危险。” “杨所,您说得有道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我决定不去缉毒队了。”祁同伟直接答道。 即使杨振民不说,他也会撤回申请。 原主年轻时太过天真,相信只要努力奋斗,就能改变命运,以为参加了缉毒队,立功后可以调到首都,和女友陈阳团聚。 结果身中三枪险些丢了性命,也没能如愿,又被梁璐弄回了司法所。 这种英雄不当也罢。 杨振民颇感意外“你之前态度可是很坚定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想明白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没必要非去缉毒队当英雄,英雄也好,理想也罢,在权力面前啥都不是。” “明白就好。”杨振民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眼光放长远点,你不要看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就觉得自己也没有希望。 我当年是工农兵大学生,含金量太低,分到哪,就得在哪干上一辈子。但你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的汉东大学政法系研究生,还当过学生会主席,组织上已经存了档的,在基层熬上几年,肯定会被委以重任。” 杨振民并不知道祁同伟被迫害的事情,以为他是被组织派到基层锻炼来了。 “谢谢杨所的教诲,我会记住的。” 祁同伟嘴上很谦虚,心里却一点没把这番话当回事。 虽说官场上讲究按资排辈,年轻人熬一熬很正常。 但干部年轻化是未来趋势,一步慢步步慢。 祁同伟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再熬几年都奔三了,届时如果还是个小司法助理员,恐怕也没多大上升空间。 熬熬熬,熬个锤子,劳资又不是驴皮。 上辈子熬了十几年,是因为自身条件太差,实在没有办法。 这辈子开局拿了个大礼包,还有熬的必要? 与其韬光养晦,不如重拳出击,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年代的官场。 平行世界又如何,只要人性的本质不变,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和运行规律,就有迹可寻。 就连所谓的历史,也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姿态,不断重演罢了。 有没有可能,人类其实并非进化而来,而是被高等文明创造的,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是智能程序演化而成,会随着自己的行为而改变。 只不过再高等的程序,也可能会出现卡bug的现象,于是便发生了一些人类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以及荒诞离奇的梦境…… 第2章 公务员的福利 当然,要想逆天改命,单凭现有的条件还不够,必须先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那就是梁璐。 娶她肯定是不行的,这个女人不仅比自己大了整整十岁,而且心态扭曲,刁蛮任性,一身的公主病。 祁厅长就是因为被迫向她下跪求婚,才导致信仰破灭,最终自暴自弃的。 但她的父亲梁群峰是现任汉东省委专职副书记,同时还掌管着省委党校,妥妥的三把手,位高权重。 若是要存心打压,自己在官场根本没有活路,只能下海去经商。 但对于一个知识储备量极大的穿越者来说,经商就是小菜一碟,实在太没有挑战性了。 更何况,权力才是世界的主宰。 商人的社会地位和官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没有权力的庇佑,哪怕拥有再多财富,也可能弹指间灰飞烟灭。 所以,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不用娶梁璐,又能让她主动放自己一马。 打定主意后,祁同伟找到老司法所长杨振民,说道“杨所,我想请几天假。” “几天,干嘛去?” “三天吧,我想明天去一趟京州,找找组织上的领导,汇报自己这一年的工作心得。”祁同伟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行,这假我批了,你也别明天了,现在就去宿舍收拾行李,今天应该来得及赶到京州,假从明天开始算。” 杨所长虽然官运不济,但心地宽厚,慈眉善目,是个老好人。 “杨所,这不好吧,今天我已经来上班了,就应该把班上完。” “那有啥关系,你只管走,在所里也是闲着,无非就是喝茶下棋看报纸,别耽误了你的大事。” 祁同伟的宿舍就在乡政府的三楼,他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坐上了前往县城的乡镇小中巴。 从地图上看,红山乡到省城京州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有不到两百公里,但因为交通条件极差,去一趟很不容易。 破烂不堪的小中巴,要在满天灰尘的砂石路上扭动爬行三十公里,历时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金山县城。 县车站每天只有两趟开往京州的客车,上午下午各一趟,而且还不是直达,要多花两个小时车程,往岩台市方向绕个大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金山县境内只有一条像样的柏油马路呢。 上午十点,祁同伟到了县车站,但他并没有急着去买前往京州的车票,而是叫了辆摩的,来到距离县城不到两公里的石塘村。 祁厅长的家就在这儿。 祁同伟之所以先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开祁厅长身上的谜团。 剧里的祁厅长,虽然重情重义,但智商忽高忽低,行事太过诡异。 跪梁璐,给赵立春哭坟,舔李达康,杀陈海,可以说是迫于无奈,或者利欲熏心。 腐败堕落,贪赃枉法,给乡亲们安排工作,也都能勉强找到合理的解释。 可他为什么要在风口浪尖上,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帮村里的几个轮j犯脱罪? 为什么明知罪行即将败露,却宁死也不出逃? 这值当吗? 背后究竟又有什么隐情? …… 石塘村因一口巨大的水潭得名,坐落在金山县到岩台市的柏油公路旁,交通十分便利。 加上紧邻县城,可以到进城去卖瓜果蔬菜,因此经济条件相对较好,人均年纯收入可达一千五百多元。 这个收入,虽然明显低于汉东省平均水平,但基本能达到全国平均水平,在金山县,更是排名前列的富裕村。 九十年代其实没那么穷,只是内地和沿海省份差距大,而且当时物价高,有些东西比现在还贵,存钱难 望眼望去,村里的建筑主要以两层小楼和青砖大瓦房为主,都带着院子。 靠近公路的几十户人家,更是盖着清一色的三层楼房,楼上住人,楼下则经营着一排修车铺和农资商店等等。 祁厅长家却是个例外,还住着公社时期盖的的土坯房。 屋内低矮阴暗,连水泥地面都没铺,仅用粘土夯实,一旦到了阴雨天,便会异常潮湿。 全村一共三百户人家,这样的房子屈指可数,除了祁厅长家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孤寡老人和五保户。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因为他十岁那年,父母遭遇过一场车祸,双双落下残疾,肇事车主还跑了,连医药费都没人赔,以至于家道中落,陷入赤贫。 好在村里的乡亲大多沾亲带故,颇讲情义,常年接济他一家,就连他读书多年的费用,也都是大家帮忙凑的。 此时家里空无一人,这个时间点,祁厅长的父母应该在菜地里忙活。 祁同伟便放下随身物品,去马路边的修车铺找祁二蛋。 祁二蛋是祁厅长的儿时玩伴和铁杆跟班,长的五大三粗,为人耿直厚道。 此时他正拿着工具在撬汽车轮胎,看见祁同伟过来,便立马丢下手中的活。 “伟哥,你找我?” 祁同伟往修车铺里看了一眼,发现只有祁二蛋在干活,其他人都聚在一起打牌,不由皱了皱眉头。 “嗯,我找你有点事。” “啥事?” 祁同伟用手指向不远处的水塘“我们到对面坐会,单独和你说。”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吆,这不是祁司法员吗,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不用上班?” 祁同伟回头一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说话的是一个黄毛,名叫李军,修车铺老板的儿子。 此人是村里著名的混子,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扒女厕所这些下三滥的事情没少干。 他和祁厅长同一年进小学念书,结果祁厅长都考上大学了,他连初中都没念完。 进入社会后,李军依然胡作非为,敲诈勒索打架斗殴样样精通,前几年他爸开了修车铺,家里赚了点钱,更是张狂的不行。 祁同伟初来乍到,还没彻底弄明白情况,不想和这种人纠缠,便随口搪塞道“我这几天要去京州出差,顺便回家看看。” 李军吊儿郎当地说道“你这啥破工作啊,工资没多少,还要大老远的去出差,干脆别干了,到我这来打工算了。” “就是,祁司法员,你家里欠了好几万,都是村里大伙一起凑的,现在那点工资,猴年马月才能还的清啊。” 帮腔的叫李勇,他是李军的堂弟,也是一名修车工人。 九十年代,我们国家从计划经济转型为市场经济,出台了很多鼓励经商的政策。 私营企业和个体户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新闻里经常报道小学生成了大老板,一群大学生帮他打工。 哪怕摆地摊也能赚大钱,轻轻松松成为万元户。 相比之下,体制内的工资收入反而显得微薄,甚至还不如私企员工。 “读书无用论”更是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 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店的…… 因此,自恃家里赚了点钱的李军,压根就没把研究生毕业后,被分到山沟沟里的祁司法员放在眼里,每次见面都会嘲讽他。 祁同伟心里有些不爽,停下脚步问道“李军,你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李军本来只想调侃戏弄一下祁同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接话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二蛋的工资是六百块一个月,你也一样。” “太少,我没兴趣。”祁同伟嗤笑一声,直接回绝了。 “六百还嫌少,祁同伟,你现在工资有这么多吗?” “没有,我上个月领了四百八。” 祁同伟是司法干部,有额外津贴,收入略高于普通职工 “切,才这么点,还以为你当干部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连我都不如。”李勇又抢着帮腔,表情还有些洋洋得意。 “李勇,真的觉得我不如你吗?”祁同伟用看智障的眼神瞅了他一下,继续说道 “我有双休和各种节假日,平均算下来,一个月能休息十天,你能吗?” “我坐在办公室里上班,体面干净还不累,而且夏天有降温费,冬天有取暖费,逢年过节有过节费,你有吗? “我在单位吃饭不要钱,我这bp机两千多块,单位发的,穿的制服和皮鞋也都是单位发的,外加劳保和生活用品,你有吗?” “我买房子和看病基本都不需要自己掏钱,老了还能拿退休工资,你行吗?” “我是高学历国家干部,将来可以升官,当乡长,县长、市长甚至省长,你可以吗?” “李勇,你身为一个修车工人,靠力气吃饭,本来不丢人,但要嘲笑我,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李军,我不是看不起你的修车铺,实在是你给的太少,别说一个月六百,就算一千二,恐怕也比不上我现在的四百八……” 祁同伟一连串话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把李军李勇二人怼的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其实打心底里,他并没有炫耀的想法,无奈这两个货实在太令人讨厌了,只能以牙还牙,打击一下。 最后,祁同伟用怜悯的眼神扫了扫二人,说道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省的以后再出来丢人现眼,我和二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李军的身形晃了晃,心里想阻止,但行动上却没有。 祁同伟一贯逆来顺受,今天一反常态,不再任人羞辱,甚至开始反击了。 这令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轻举妄动。 等两人走远了,李军才露出不忿的表情 “这个祁同伟,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嘛,摆什么臭架子,好像我真的愿意请他一样。” “就是,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人模狗样的,有什么了不起。”李勇一脸谄媚。 第3章 冒死救下两人 塘边刮着微风,寒意袭人,祁同伟和二蛋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二蛋,为啥其他人都在打牌,就你一个人干活,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是有一点,不过我能忍。” “干嘛要忍,你做人不能太老实了。” “伟哥,你不用生气,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现在没有更好的地方去,所以先在他那凑合一下,只要时机成熟了,我立马走人。” 二蛋思路清晰,他只是本分,并不是傻。 见他心里有数,祁同伟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说正事 “二蛋,我明天去京州,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帮我点忙?” “什么事,我懂得东西不多,能帮的上你吗?”二蛋奇怪的问道。 “是这样,我在京州读书的时候,有个大学老师,叫梁璐……” 祁同伟把具体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又道“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见梁璐,让她父亲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 “不可能吧,省里的大领导,给我一个农民安排工作?”二蛋自然是不信。 “这是表面的。”祁同伟继续解释道“我是想让你帮我去恶心一下梁璐,让她对我产生反感,以后可能就不会继续纠缠我了。” “伟哥,这不对啊,既然梁璐她爸是省里的大领导,你娶了她,岂不是跟电视里的乘龙快婿一样,也能当大官,为啥要拒绝啊?” “你懂个屁,我借了她家的光,就相当于当了上门女婿,会一辈子被人耻笑,抬不起头的知道吗?” “这,确实也是……” “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要能力有能力,要才华有才华,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去翻身,为什么非要寄人篱下?” “伟哥,你真有骨气,了不起。”二蛋听了这话,一脸敬佩,伸出了大拇指。 接下来,祁同伟便开始交代了一些细节事项。 可还没说两句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巨响,像是汽车轮胎爆炸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台黑色小车栽进了水塘里。 “那车怎么回事?”祁同伟问道。 二蛋面朝着小车落水的方向,多少看到了一些“伟哥,我也没看仔细,估计那个小车是爆胎了,才失控翻进去的。” “走,我们去看看。” 祁同伟撒开丫子狂奔,十几秒后便到达了落水地点,只见小车飘在水面上,正在一点点的缓缓下沉。 车门和车窗都是关着的,显然有人困在里面。 此处的潭水至少有五六米深,一旦车子彻底沉没,后果会不堪设想。 祁同伟会游泳,赶紧开始脱身上厚厚的衣服,准备下水救人,转头一看,却发现二蛋在一旁看着小车发呆。 “你愣着干啥,还不脱衣服下去救人?” “不行啊伟哥,现在才三月,水冷的很,直接下去会抽筋的,到时候人没救上来,我们也会搭进去。” 二蛋从小在塘边长大,对水十分熟悉。 这句话提醒祁同伟,他脱掉外衣之后,在原地来回跑跳了起来,并且让二蛋也跟着他学。 大约两分钟后,身体开始发热,才跃入了冰冷的水中。 此时潭水刚刚淹到车门把手的位置,祁同伟贴着玻璃往里一看,只见车内坐了两人。 驾驶员是位三十来岁的男人,满脸是血,已经受伤昏迷,估计是在方向盘上磕的。 副驾驶上则坐着位面相姣好的年轻姑娘,二十出头的模样,因为系着安全带,似乎没有大碍,正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 “救命、救命啊!” 发现有人出现在窗外,那姑娘仿佛看到了救星,立马大声呼喊。 祁同伟试图发力打开车门,却因为水压太大而无果,便大声喊道“你先解开安全带,再把车窗摇下来。” 车窗很快被摇了下来,潭水疯狂的涌入,不一会,车内外的水压实现了平衡,车门得以成功打开。 但车子下沉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引得姑娘惊叫连连。 眼看车子很快就会沉没,祁同伟不敢耽搁,迅速钻进车里,将两人拽了出来。 男司机现在昏迷着,情况更为危险,祁同伟便对姑娘说道“你等一下,我先把他救上去。” “大哥,你别丢下我,我不会游泳。” “你不要怕,用力深呼吸一口,憋住气,可以在水里坚持一会,我马上就回来,没事的。” 说完,祁同伟撇下她,拖着男司机向岸边游去。 此时,二蛋也已热身完毕,跳入了塘里,祁同伟便把男司机推过去,让他把人带到岸上,自己则转身去救年轻姑娘。 可意外突然发生了,那姑娘因为惊吓,没能憋住气,连续呛了几口水之后,心里更是愈发恐惧,疯狂地在水里扑腾挣扎。 祁同伟刚一靠近,便被紧紧的搂住了脖子,那姑娘出于求生本能,不顾一切的想要借着他身体往上爬。 猝不及防之下,祁同伟被直接按进了水里,他连忙双脚猛踩,奋力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大喊道“你松开,别抱着我不放。” 可生死攸关之际,姑娘哪里听得进去,反而像八爪鱼似的越缠越紧,死都不肯撒手。 刚才为了救男司机,祁同伟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只和姑娘纠缠了几个回合,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很快就会耗尽,被拖到水里一起淹死,就算二蛋回头来救,也未必能救的起来。 我可不能死,必须先自保。 念及于此,祁同伟抬手狠狠扇了年轻姑娘一巴掌,趁着她发懵的瞬间,手脚并用,发力摆脱了她,转身逃向岸边。 瘫坐在岸边石头上,祁同伟大口的喘着气,以便尽快恢复体能。 与此同时,二蛋已经把男司机背到了马路边上,有几个村民也闻讯赶来围观,其中包括李军和李勇。 “祁司法员,你坐着干嘛呢,还不快去捞那个女的,她要不行了。”李军用手指着正在水里扑腾的姑娘。 祁同伟一把拉住准备下水的二蛋,“先别下水,等时机到了,我们再一起去捞。” 又转头对岸上没好气地道“李军,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下来救,与其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如到你家修理铺打个电话,把救护车叫来。” 就这样,等了几分钟后,年轻姑娘终于停止了扑腾,缓缓沉入水中。 事不宜迟,祁同伟重新下水,二蛋紧随其后,两人齐心协力,轻而易举地把人捞了上来。 姑娘的脸色略有些发青,呼吸也已经停止。 祁同伟赶紧把她的身体平放在大石头上,然后解开紧扣的衣物,用力按压胸口,对她进行心肺复苏。 连续十几下之后,没有任何效果,祁同伟只得改变策略,俯下身去,嘴对嘴开始人工呼吸。 这本是对溺水者的正常施救动作,但围观的村民并不懂。 而且这年头农村人的思想还比较保守,在他们看来,祁同伟的行为很出格,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同伟这是在干嘛呢?” “他不会在占那个女的便宜吧?唉,大庭广众的。” “不至于不至于,同伟从小人品就很好,又念了大学和研究生,知书达礼的,我想应该是在救人吧?” “可男女授受不亲,他这动作也太胆大了,我娃都生了几个了,看着也觉得害臊……” 这些话传到祁同伟耳中,不由皱起了眉头,但此时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和他们争辩,只能听之任之,继续自己的施救动作。 幸亏溺水的时间较短,年轻姑娘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几分钟后便悠悠醒转,将胸腔里的水全吐了出来。 第4章 这姑娘绝非一般人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姑娘知道自己总算死里逃生,也顾不上围观人群的目光,紧紧抱住眼前的救命恩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祁同伟会心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怎么会呢?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估计就快到了,你等下去医院检查一下便可以了。” 这本是温馨感人的一幕,可世上总有一些人见不得人好,喜欢当搅屎棍。 李军和李勇又开始挑拨离间了 “我说祁司法员,一直没看出来,你心机够深的啊,刚才故意不救,等人家姑娘快淹死了,再来个英雄救美,真有你的。” “就是,这一手玩的真高明,不但捞了个大人情,还占了人家的便宜。” “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被他吃豆腐了,他不但摸了你的胸,还亲了你的嘴。” “没错,姑娘,你上当受骗了……” 听了这番话,年轻姑娘脑子里嗡的一声,用力推开祁同伟,半信半疑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 祁同伟心中无愧,自然是一脸坦荡 “一开始不救你,是因为你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硬搂着我的脖子往水里拖,如果强行去救,不但救不了你,我也有可能淹死。 至于后来那些动作,只是对溺水者的正常施救,别人来了也一样,我没有任何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姑娘听完后,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端详了祁同伟一番,又看看了李军和李勇,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眼前这位大哥,相貌堂堂正气凛然,岸上那两个家伙,气质猥琐流里流气。 该信谁,不该信谁,还用考虑吗? “大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谢谢你冒死救我一命,这天大的恩情,我不知该怎么回报。” “不要这么说,都是被坏人误导所致,我能理解,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县城到这里只有几分钟车程,说话间,救护车就响着鸣笛声赶到了现场。 祁同伟帮着医生帮忙把昏迷的男司机抬上车后,对年轻姑娘说道“姑娘,我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医院了,你自己保重。” 姑娘刚要说什么,救护车的门却已经关上,鸣着笛呼啸而去。 救护车刚走,马上又有一辆吊车到达事故现场,车上下来三个人观察水面,显然是来打捞坠入水中的小车的。 但听说水深有五六米之后,他们都犯了难,商量几句之后,领头的问围观的村民 “你们谁会潜水,能不能下去一趟,帮我们把钢丝绳挂到水底的小车上。” 祁同伟和二蛋反正已经湿了身,再下一次水也无所谓,索性答应下来,顺便赚了一百块辛苦费。 祁同伟看着被打捞上来的小车,眼皮子跳了跳。 车牌号是汉f 00021。 汉f代表岩台市,00021这个序号,说明此车百分百是市委市政府的公务车,甚至有可能是某位领导的专车。 祁同伟意识到,自己救的绝非一般人。 是否立刻追到县医院,对那姑娘进行一番深入了解? 毕竟他已经打算摆脱梁璐,从基层一步步干起。 要想在基层快点出成绩,领导的支持肯定是少不了的,至少不能被刻意打压。 如果对方真有岩台市委市政府的关系,或许能在县领导面前,帮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可转念一想,祁同伟又改变了主意。 这么做显得太唐突了,目的性太强的行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反正救命之恩大于天,人家不可能忘了,出院之后,肯定会回来打听自己的下落。 更何况,自己眼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回家后,祁同伟刚换上干衣服,就看见父母拿着锄头簸箕进了门。 父亲祁长贵的后背有伤,无法挺直腰杆,略微有些驼背,脸上沟壑遍布,写满了沧桑。母亲王秀莲的左脚带着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们才不到五十岁的人,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 “同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祁长贵问道。 看着两位老农民,祁同伟心里很是矛盾,犹豫片刻后,还是代入了新角色,喊了声爸妈。 “爸妈,我要去京州出差,走之前来看看你们,如果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我去京州给你们买。” “不用,你现在工资也不高,家里还欠了那么多钱,省着点吧,先把债还清了再说。” “我们家这些年,究竟欠了村里人多少钱,有没有具体账目?”祁同伟问道。 “有,我拿给你看。” 祁长贵从柜子里翻出个小本子,祁同伟接过来一看,上面记得密密麻麻,详细到了每一笔借款。 一共有两百多户人家,估计村里除了同样贫穷的五保户,每家每户都借了钱。 其中村支书祁志勇和村长李红兵,以及二蛋家借的最多,均为一千元,剩下的人家从十元到几百不等,总计五万零三百元。 祁同伟顿时有点懵,问道“这么多钱,怎么借到的?” “你忘了,通过祠堂借的啊,这事还亏的你从小会读书,否则借不到那么多。” 祁同伟仔细找了一会,发现了李军李勇他们父亲的名字,前者借了两百,后者借了五十。 “同伟。”祁长贵开口道 “你十岁的时候我就残了,家里这些年全靠乡亲们帮忙接济,他们赚钱也不容易,这几万块钱,是天大的恩情,你可千万不能忘记了。 做人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有一天你发达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乡亲们。” 祁同伟点点头,道“我明白,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我会把这些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的。” 紧接着,他又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当了官,而村里有人犯了法,来求我帮忙捞人。 但这是徇私枉法的,可能会因此丢官甚至坐牢,我帮不帮?” “你不要乱想,不可能的事。” “我说的是如果,万一发生了呢?”祁同伟想要个确切答案,继续追问。 “这个……”祁长贵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说出了他的想法 “真要有那么一天,你还是得帮,哪怕自己做一些牺牲,也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说我们忘恩负义。” 唉,原来如此。 祁同伟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祁厅长的黑化,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除了梁璐之外,和原生家庭也脱不了干系。 五万多块钱,确实不是小数目。 按照石潭村的生活水平,在八十年代,大约能抵上三四十户人家的年收入。 相当于村里每家每户,都借了一个半月的收入给自己。 即便放在九五年,也需要大约八户人家的年纯收入。 祁厅长年纪轻轻就背了巨债,本以为工作后就能苦尽甘来,却遭到官宦子弟打压,压力实在太大了,很难挺直腰杆做人。 祁长贵虽然感恩,但太迂腐,也不懂法,一定程度上拖了祁厅长的后腿。 后来祁厅长为了翻身被迫放弃尊严,为了报恩不惜徇私枉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明白了。”祁同伟不置可否地说道“你们刚从地里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我有事去村委会一趟。” 第5章 帮祁厅长还人情 一趟进村委会,村支书祁志勇和村主任李红兵就主动迎了上来。 身为村干部,他们的政治觉悟当然要比李军李勇之流高出不少,祁同伟虽然现在的工作一般,但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 更何况祁同伟是研究生,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领导看上并重用。 那就成了全村的希望了,千万怠慢不得。 “支书,村长,你们好,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祁同伟率先开口。 “同伟,你先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李红兵拿起茶叶和热水瓶。 祁同伟拿出账本放在桌子上,道“我想麻烦你们出面,组织乡亲们开个会,让这本子上的每家都派出个代表。” 祁志勇看了看,开玩笑道“怎么,同伟你是赚了大钱,要还债么?” “支书说笑了,我现在可还不起,不过我现在有个赚钱的路子,想要乡亲们一起参与。” 来之前,祁同伟已经想清楚了。 在官场上,除了站队之外,经济问题是最严重的问题。 一个官员,只要不在经济上犯错误,是很难被扳倒的,至少也会给个退路。 就拿高育良来说,即便站错了队,如果没有高小凤的信托基金,他面临的最大惩罚,也就是提前退休,而不会身陷囹圄。 但是,不犯经济问题,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极难。 官员手握权力,必须有更高的道德标准和纪律约束,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官员也是人,也会有一定的物质需求,也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 更何况,他们手中的权力,往往附带着巨大的利益,很容易遭到围猎,无时不刻面对着糖衣炮弹的诱惑。 如果自身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很容易把持不住,被拉下水。 从古到今,能以清廉闻名的官员又有几个呢? 海瑞,人称海清天,名垂青史,可以算一个。 但他活着的时候,天天吃糠咽菜,母亲过寿买了两斤肉,居然轰动了官场。 据说去世的时候,更是家徒四壁,穷到连买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 祁同伟只是想做个简简单单的好官清官,但并不想走海瑞那样的极端,所以必须要先解决掉钱的问题。 可是国家有明文规定,公务人员不得从事商业经营活动,意味着他既然选择了仕途,就不能再去创业。 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要想赚钱,只能去炒股、写书和买彩票等等。 写书肯定不行,太费精力,会耽误工作,那几位靠写书致富的官员,小桥明月,都是些清闲的岗位。 买彩票就更不靠谱了,别说世界变了,就算没变,祁同伟也记不住中奖号码啊,更何况还要过主任那一关。 所以,最适合祁同伟的,还是炒股。 毕竟他上辈子学的是财经,门儿清。 虽然换了一个平行世界,但资本市场的走向,是由社会发展方向和市场运行规律决定的,不会有太大区别。 实事求是地讲,国内股市确实很烂,和男足有的一拼。 制度不健全,充斥着各种投机陷阱,而且监管和执法不给力,导致犯罪成本太低,和利益完全不成正比。 大小非、庄家、游资和基金经理们,便利用资金优势和花样百出的违规手段,肆无忌惮地割股民韭菜。 但股民的机会还是有的。 前提是不要自作聪明,去和庄家和游资博弈,试图火中取栗,一夜暴富,这样做的话,本质上跟赌博没有任何区别。 所谓十赌九输,你再聪明,赌技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会出老千啊,这种人哪怕去了牛冠全球的米国股市,照样会血本无归。 如果能把眼光放长远点,平时多学些专业知识,再关心一下国家政策和财经新闻,就会发现,国内其实也有很多优质股票,长期坚持价值投资,收益会非常惊人。 九十年代中后期,老百姓解决温饱后,开始追求更舒适的生活,家电和地产领域牛股辈出。 进入新世纪后,我国逐渐成为世界规模最大的工业国,各行各业都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资源股如日中天。 接下来,家庭电脑普及和人手一台智能手机,使得互联网科相关产业大爆发。 再往后,又会是新能源和人工智能的时代。 更别说那些经久不衰的行业巨头,以及医疗消费大白马,只要找对时机入场并长期持有,便可以稳定地躺赚…… 但眼下的问题是,祁同伟全身家当就几百块钱,根本拿不出炒股的本金。 所以他打算让乡亲们出钱,自己当操盘手。 反正现行法律没有非法集资罪,更没有禁止代人炒股的行为,这么干不但不违法,还有两大好处 第一,石塘村地理位置好,相对金山县其他农村来说比较富裕,有不少万元户,其他乡亲家里,多少也有些存款。 哪怕刚开始筹到的不多,但只要能赚钱,把信誉度培养起来了,后续资金便不成问题。 第二,祁厅长欠了乡亲们很重的人情债,自己既然占用了他的身体,就该帮着还债。 但还债的方式有很多种,至少要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内进行。 不能因为还债,把自己的政治前途给搭进去。 祁同伟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借的是钱,那就直接拿钱去还,考虑到通货膨胀和人情的因素,多还一些就是。 借了五万多,帮他们赚五百万,够意思了吧。 等乡亲们赚到了足够的本钱,再给他们指引一个有前途的产业,走上可持续发展的致富路,也就仁至义尽,无愧于心了。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便可以彻底甩掉包袱,轻装上阵,踏踏实实地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同伟,能不能先透露下,你发现了什么赚钱的路子。”祁志勇一脸笑眯眯。 “我打算向村里的乡亲们融资一笔钱,拿去炒股。”祁同伟实话实说。 “炒骨?骨头也能拿来炒?还能赚钱?”李红兵一头雾水。 “不是骨头的骨,是股票的股,简单的说,就是我看好一些公司的发展前景,买入他们的股权,当股东拿分红,等他们做大做强后,我的投资还可以升值。”祁同伟耐心地解释道。 祁志勇笑道“红兵,让你平时多学习,你不听,这回闹笑话了吧。这事我在报纸上看过,据说前几年股市刚成立的时候,很多人排队买什么券赚了大钱。” “那叫认购券,可以换新发行的股票,抢到就能赚钱。”祁同伟补充道。 “哦,我知道了。”李红兵终于反应过来,“是不是电视剧《大时代》里面,方展博和丁蟹他们玩的那个。” “对,是那个。”祁同伟上辈子也看过《大时代》,记得大致剧情,做为一名财经类学生,更是对“丁蟹效应”如雷贯耳。 “可是这玩意风险很大啊,电视剧里面,他们几亿几十亿的赌,输了就倾家荡产,甚至跳楼自杀。”李红兵不放心的道。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玩的是股指期货,说白了就是对赌,我买的是具体公司的股权,属于投资,拉菲特你们知道么,著名的股神,他就是干这个的。” 祁志勇和李红兵对视一眼,同时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 “他很出名的,买股票都快买成世界首富了,经常上电视和报纸,你们留意一下就知道了。” 第6章 筹款大会 “同伟,照这么说,你买股票一点风险都没有,百分百能赚钱?”祁志勇问道。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风险,因为股市是有波动的,短期可能有赚有赔,但是长期的话,我敢打包票,百分百赚钱。” “短期是多久,长期又是多久?” “短期几个月,算半年以内吧,长期一年以上。” “那一年你能赚多少?” 祁同伟想了想,回道“这不一定,毕竟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我只能说,肯定比银行的利息高很多,一年赚四十个百分点,两年翻倍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说道 “对于这件事情,我准备了两个方案,供乡亲们选择。” “第一个方案,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乡亲们借钱,先借五年,年息三十个百分点。” “第二个方案,以村委会的名义,另外开一个股票账户,让乡亲们投资进来,我帮着炒股,赚到钱之后,我拿五成利润,如果亏了,我也只赔一半。” 祁志勇听罢,拿起纸条看了好一会,对李红兵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起身出门。 “同伟,你先坐会,我们两个合计一下。” “好的。”祁同伟点点头,胸有成竹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说了那么久,也有些口干舌燥了。 祁志勇和李红兵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做为村长支书和万元户,头脑和阅历还是很丰富的,并不好糊弄。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大夸海口,吹得天花乱坠,他们反而会有所怀疑。 把具体事情说的详细一点,回报率说的保守低调一点,才容易获取他们的信任。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点很重要。 顷刻的功夫,两人便商量完毕,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村里的喇叭也随之响起 “村民们注意了,村民们注意了,半个小时后到祠堂门口开会,每家每户各派一个代表,要能管事的,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连播几遍之后,祁志勇和李红兵关掉话筒,又坐回了祁同伟面前。 “同伟,我和红兵都不是外人,你实话实说,哪个方案更好一点。” 祁同伟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定给他们一点甜头。 毕竟,祁志勇和李红兵在村里威望极高,等下的筹款大会,少不了他们出力。 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是自己最大的债主,并动员了其他村民借钱,于情于理都应该开个后门。 “既然二位叔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隐瞒,建议选择第二个方案。 实话告诉你们,两年翻倍是保守的说法,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年翻一倍都不止。 但请记住,这是我给你们的特别福利,千万不能对外说。 至于其他乡亲们,我一视同仁,越是信得过我的,赚的越多,胆小怕事的,那就少赚一些。 如果有唱反调搞破坏的,那就坏了感情了,我把欠他们的钱连本带利还掉,从此再无瓜葛。” “敞亮,体面。”李红兵竖起了大拇指,“同伟,我们没看错人,这份心意一定记下。” 祁志勇也道“同伟,你长出息了,这么多年的书真没白读,现在只是潜龙在渊,总有一天要飞黄腾达。” …… 汉东省地处南方,保留下来的传统习俗相对较为完整,其中最典型的当属宗祠文化。 传统观念里,祠堂是宗族兴旺的象征,尤其在农村,只要有同宗同族聚集的地方,都无一例外的竖立着传承悠久的祠堂,可谓星罗密布,遍地开花。 一些人多且杂的大村,甚至会有好几个以各自姓氏名目的祠堂。 封建时代,官府权力通常只能到县级,祠堂和族长则在乡下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可以取代衙门,用族规处理大小事务,维持日常秩序。 家族里一旦出现优秀人才,还会举全族之力,资助他去参加科举考试,期待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现代社会,祠堂的大多数功能已经被基层政府所取代,但依然有着非凡的象征意义。 族人们如果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会被罚到祠堂去跪祖宗。 逢年过节要去祠堂祭拜,一些重大事项,包括婚嫁丧娶的仪式,基本上都在祠堂门口进行。 石塘村的祠堂修的宏伟壮观,气势磅礴,高大的屋檐下,挂着“祁李祠堂”四字牌匾,这是一座罕见的双姓祠堂,代表着村里的两个大姓,祁姓和李姓。 传说,村民们的祖上是一对结拜兄弟,祁为兄,李为弟,两人是生死之交,歃血金兰之后,便一同携带家眷在此定居。 几百年来,两族人谨遵祖训,世代交好,精诚团结在一起,不断发展壮大,逐渐成为上千人的村落。 甚至到了解放后,村委会也保持着固定的格局,始终由祁家人担任支书,李家人担任村长。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为祁同伟启用祠堂了。 第一次便是祁同伟十岁那年,祁长贵夫妇车祸重伤,司机逃跑没抓到,结果祠堂出面,解决了他们的治疗和康复费用。 第二次在祁同伟十四岁那年,他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全体村民给他凑齐了学费和生活费,并集体对祖宗许下承诺,不管祁同伟将来能念到什么程度,都会一直把他供下去。 …… 半个小时转眼就到,祠堂门口的空地上聚集了好几百人。 几乎每家每户都派了代表,众人自带板凳,密密麻麻坐在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着,小孩子们则在周围跑来跑去,追打嬉戏,场面异常热闹。 “开会了,大家静一静,小鬼都走远点,到边上去玩。”台上的李红兵拍了拍手,大声喊道。 等场面平静下来,祁志勇开始发言“今天这个会的内容,跟大家的钱袋子有关,你们都要认真听,不能做主的,回去一定和当家的好好商量。” 他指了指身边的祁同伟,又道“同伟是我们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研究生,大家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现在他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子,没有忘记村里的乡亲们,想带着大家一起发财,接下来请他发言,大家鼓掌。” 噼里啪啦的掌声过后,祁同伟站了起来,他决定先定个高调,镇镇场面 “乡亲们都知道,现在已经改革开放很多年了,国家非常重视经济发展,赚钱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沿海发达地区的老百姓已经开始走向富裕,很多人都住上了新房,用上了空调、彩电和冰箱,甚至还开上了小车。我们农村人也不能落后,也要奔小康,大家说对不对。” 下异口同声。 祁同伟继续说道“我从新闻上看到,最近几年,很多人都通过股市发了财,为了保险起见,我又研究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事确实靠谱。 我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当年父母的医药费和我读书的学费,也都是乡亲们借的,所以我一发现这个机会,就想到了大家,打算带着大家一起买股票,赚大钱。” “同伟,股票是什么东西?”台下有人问。 祁同伟耐心的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股权投资。现在外面的城市里有很多大公司和企业,他们生意做的非常大,很赚钱。 但我们老百姓想要开公司办企业,没有那么多本钱,所以只能花钱买他们的股票,当他们的股东。 他们拿了这些钱,去扩大经营规模,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分红,以及股权升值带来的收益。” “听起来好像不错,可人家不认识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骗。”有人又问。 第7章 再捣乱,就去跪祠堂 这个年代,虽然遍地都是机会,但骗子也极多,所以有些老百姓也很谨慎。 面对乡亲们的疑问,祁同伟笑了笑,继续解释 “当然不会了,全世界所有发达国家都有股市,我们国家从1990年开始,也成立了股票交易所,这是合法正规的途径,不可能被骗。” “同伟,你介绍的差不多了,现在说说具体章程,怎么带大家赚钱。”祁志勇插了一句嘴。 “好的,是这样,我准备了两个方案,供大家选择,参不参与全凭自愿,我不勉强。” 祁同伟拿出自己的方案,开始宣读起来。 可刚一说到借钱,台下就不淡定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有一部分人甚至直接拿起板凳起身。 等到第一方案宣读结束,已经有几十户人家离开了现场。 这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毕竟老账没有还清,再借新账肯定很难,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工作不好,让很多村民都失望了。 因此,祁同伟没有在意,继续宣读第二方案。 就在这时,台下有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 “祁同伟,你可真行,唱了这么久的高调,绕了半天,原来是问大家借钱来了。” 捣乱的不是别人,又是家里开着修车铺的李军,这回他连祁司法员都懒得叫了,而是直呼姓名。 “就是,他明明是想要大家帮忙,反倒说要带大家赚钱。”狗腿子李勇跟着发声。 “你家欠了村里人那么多钱,也不想着还,现在又要继续借,好意思么?” “唉,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差点把大家都骗了。” 眼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祁志勇连忙起身,想要出言制止。 祁同伟却轻轻摇头,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别管。 李军和李勇在这个场合闹事,正中了祁同伟的下怀。 所谓可一可二不可三,仅仅半天的时间,他们已经第三次和自己过不去了,必须给他俩一点眼色看看。 凡事都讲究个度,我可不是愚孝的祁厅长,因为欠了你们的人情,就可以让你们随便羞辱。 区区二百五十元借款,哪怕一次羞辱抵一元,也早该抵消了吧,早就不再欠你们的人情了。 现在你们尽管闹吧,闹得越凶,等下我就越有理由和你们公开撕破脸。 但祁同伟能忍,台下的祁二蛋却忍不了,站出来打抱不平。 “你们两个少放屁,伟哥他不是那种人。” “二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敢和我这么说话,是不是不想在我那干了?”李军顿时勃然大怒。 “不干就不干,有什么了不起,你吓唬谁啊?伟哥已经说了,他会到城里给我找个新工作,比你那破修车铺好一百倍。” 二蛋针锋相对地呛了回去。 “你……”李军气的一时说不出话。 走狗李勇赶紧替主子争辩“骗鬼呢,祁同伟他现在自己都在山沟沟里,还给你找城里的工作,做梦去吧。” “没错,祁同伟就是个骗子,欠钱不还,还要继续借,你信他肯定没有好下场。”李军回过神来,一起围攻二蛋。 祁同伟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决定亲自下场,参与辩论。 “李军李勇,你们说我是骗子,有什么证据,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诬陷。” “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要是真心的,就先把欠下的钱还清,再来问大家借钱。” “之前我读书欠下的钱,现在确实还不起,但我肯定不会赖账。今天是另一件事,不能放在一起说。” “你少来,反正你不先把钱还了,别想我家再借你一分钱。”李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还有我家。”李勇也道。 “你们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你们爸妈说的?” “这点小事,不需要我们爸妈出面,我们自己就能做主。” 祁同伟等得就是这句话,钱是这两货的爸妈借的,就算欠人情,也是欠他们爸妈的,而不是这两个垃圾。 既然他们说了不代表爸妈,那自己也无需再顾忌什么,和这两个狗东西划清界限就是了。 祁同伟翻了翻账本,说道 “你们两个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可没打算向你们借钱,既然口口声声说还钱,那我就先还给你们好了。 本子上记得很清楚,一个是两百,另一个是五十,凑起来是二百五,我现在就还给你们,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说完之后,祁同伟从兜里拿出两百五十块钱,丢在桌子上。 李军上台后,并没有拿钱,而是说道“这不对吧,你家借了我们家的钱,已经有十年了,利息呢,至少还要再给四百。” “利息?”祁同伟冷笑一声道“换成其他乡亲,我当然会给利息,而且还会加倍的给。” “但你们仗着这点钱,从小到大,一直找我的麻烦,早就没有人情和利息可言了,我就还你们二百五,一分钱都不多给。” “你要是不给我利息,今天就别想在村里借钱。” 李军说完这句话,转头向台下叫嚷道“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祁同伟借钱不还利息的啊,千万不能再借钱给他了。” 此言一出,村长李红兵的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他是今天这场融资会的召集人之一,也是村里李姓村民的话事人。 李军这么闹,等于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军,你给我闭嘴,还有李勇,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祠堂面前,由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撒野,信不信我把你们捆起来,罚跪三天三夜。” 支书祁志勇则比较冷静,开始讲起了道理 “李军李勇,我在喇叭里说的很清楚,每家每户派一个管事的,按理说你们没资格开这个会,应该是你们的爹来。 你们既然来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听,不想参与可以走,没人拦着,可你们却故意捣乱,我要不是看在你们爹娘的面子上,早就…… 算了,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搞得太难看,你们走吧,有事让你们爸妈来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军哪怕再傻,也应该明白现在的形势了。 跪祠堂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村里早就没有了族长,但祁志勇和李红兵身份特殊,实际上和族长没啥区别。 真惹怒了他们,别说是自己了,就是自己的爸妈来了,也得老老实实的跪祠堂。 很明显,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但李军并不甘心,临走前又煽动村民们一把。 “大家听我说,千万不要相信祁同伟,钱还是存在银行里稳当,他给的利息也高不了多少,万一亏了还不上钱怎么办?” 这句话还真到了不错的效果。 大多数村民毕竟没什么见识,不明白高学历公务员的含金量,只觉得祁同伟现在工作不行,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为了避免自己的钱打水漂,便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的功夫,现场就少了一大半的人,只剩下七八十户人家还在观望。 李军颇为得意,他家毕竟是开修理铺的,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多少懂些揣摩人心,知道大家最在乎什么。 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就不值得去冒险,只为了那点利息,便把本金交给他人管理,一般人都不会同意。 除非对方有极高的声望,现在的祁同伟现在,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实际上即便条件符合,也未必靠谱,比如说某些融资平台、财经专家和基金经理,一个比一个坑。) 但李军的得意,在祁同伟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这些人走与不走,祁同伟根本就不在意,凡是心有疑虑,信任度不够的,即便留下,也出不了几个钱。 等将来有了赚钱效应,他们又会懊悔不已,反过来求着加入。 到了那个时候,不但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可以重新定条件,李军和李勇,也会被骂的抬不起头。 第8章 支书村长的如意算盘 “好了,该走的都走了,大家都做到前面来,我们继续。”祁志勇招呼道。 “同伟。”一个女村民站了起来,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相信你的为人,但说句心里话,你给的利息确实不比银行高很多。” “兰芝婶,你稍安勿躁,听我给你算笔账就明白了。”祁同伟示意她坐下。 “现在银行五年定期的利息最高,每年是将近14个百分点,假如存一千块,五年下来,大概有不到七百块钱利息。但是把钱借给我,知道有多少利息嘛。” “你一年给三十个百分点,五年就是一千五块咯?” “并不是。”祁同伟笑着摆摆手,“我给的利息是2712元,相当于银行的四倍。” “这么多?怎么可能?” “银行给的利息,是每年都按一千块本金计算的,但在我这里,会把利息给你们算到本金里,第一年变成一千三,第二年变成一千七,第三年变成两千二。 以此类推,到了第五年,你们的本金就会变成三千七,其中两千七,是我给你们的利息。”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比银行高出近四倍的利息,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反正祁同伟家之前也欠了不少钱,哪怕这次亏了,无非就是再多欠一点罢了,只要他将来当了官,肯定都能还的起,可万一赚了呢? 如果自己拿着这些钱去做生意,同样有亏钱的可能,还要起早摸黑,费时费力,现在只要丢给祁同伟就行,啥都不用管。 这年头,农村里本来就聚赌成风,把赌注压在祁同伟身上,以小博大,可比直接去赌划算多了。 祁二蛋率先举起了手“伟哥,我报名。” “二蛋你先别急。”祁同伟摆摆手,阻止了他,“我还有第二个方案,大家听完了再做决定。” “那你快说。”众人已经迫不及待。 祁同伟不紧不慢地把第二个方案讲完,又接着说道“这两个方案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各有所长。” “第一个方案可以获得无风险的利息收入,第二个方案不太稳定,可能赚的更多,也可能赚的更少,总之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绝不会让大家亏一分钱。 我明天还要去一趟省城京州,见见大学里的教授和财经专家,请教一下他们的意见。 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现在先登个记,然后两天内把钱准备好。我后天回来,晚上必须见到钱,过期无效。” 说完之后,祁同伟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胸有成竹的看着台下。 就在台下众人还在左顾右盼、举棋不定的时候,台上的祁志勇和李红兵,知道自己该出马了。 李红兵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 “同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犹豫个屁,我先带个头,出一万,两个方案各投五千。” “这么多?”支书祁志勇一脸惊讶,“你就不怕亏了?” “怕啥,我是站着尿的,怕死就不当鬼了?要是同伟拿钱去做生意,我可能还会担心,毕竟他没这方面的经验。 但现在他是拿钱去买股票,股票是啥,那是知识分子玩的东西,同伟这样的高材生,整个金山县也找不到几个,要是连他都玩不转股票,还有谁能玩得转?” “你说的有道理。”祁志勇点点头,“那我家也出一万,不,我出一万二,两个方案各投六千。” “好家伙,你玩真的,比我投的还多。” “那当然,你是村里的二把手,我才是一把手,怎么能比你少了,再说,同伟刚才说了,他要去省城向一流的专家取经。 这叫啥?这叫双保险知道不?万无一失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两人你来我往,唱起了双簧。 祁志勇和李红兵在村里威信极高,他们的表态,对台下群众有很积极的影响。 二蛋又说话了“伟哥,我没有什么钱,只能出一千,等回去和我爸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多拿点钱出来。” “你投哪个方案?”祁同伟问道。 “投第二个,我们是兄弟,有钱一起赚,要死一起扛。” “放屁,死什么死,二蛋你记住了,我们只会赚大钱。” “对对对。”二蛋拍起了自己的嘴巴,“我是乌鸦嘴,刚才说的不算。” 这么一来,在场的七十多户村民,彻底吃下了定心丸。 他们之所以能留到现在,除了看在支书村长的面子上,也都看好祁同伟的人品和前途 而且大家都知道,祁二蛋从小就是祁同伟的铁杆跟班,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祁同伟坑谁也不可能坑祁二蛋。 于是陆续跟上,踊跃报名。 有两户出五千的,出三千和四千的,各有十户左右,超过半数的人选择了两千,剩下几家,也都出了一千。 总计筹款十八万三千,除了二蛋那一千块之外,全都是分开投的,两个方案各占九万一。 其中有一户,说自己家刚修了房子,实在拿不出钱来,只能出五百表示一下心意,希望祁同伟不要嫌弃。 祁同伟当即表示,我还欠着你家三百块呢,今天连本带利加进来,也算一千本金,以前那笔账就此一笔勾销。 顺便又开了个玩笑“这里那么多乡亲,都在我读书的时候出了力,就你家没有,这笔账我可记下了。”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爽朗的笑声,众人皆大欢喜。 等到散场之后,祁志勇和李红兵又拉着祁同伟回到村委会,台下一直没说话的祁长贵也一同跟了进去。 四个人关门密谈起来。 “同伟,我打算再追加两万,全投到第二方案,你接不?要是接的话,我明天就把银行里的定期存款取出来。”祁志勇问道。 “我也再投两万块的第二方案。”李红兵也道。 祁同伟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两人。 刚才当着乡亲们的面,他们分开投,现在私底下,又加码风险和收益都更大的第二方案。 有点意思。 “支书、村长,你们投那么多钱,就不怕我是吹牛的?” “呵呵,你上重点高中,读大学,考研究生,从小到大吹的牛,哪样没实现?” “但这次不一定,所谓炒股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我万一亏了怎么办?” “亏了就亏了,几万块钱而已,大家平摊之后也没多少,你又不是赔不起。” “支书,村长,我们家穷的叮当响,真赔不起。”祁长贵有些急了,抢着回道。 “此言差矣,长贵老兄,你们家穷是暂时的,同伟迟早要当官,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祁志勇笑着回道。 李红兵也在一旁点头。 原来是这样。 这下祁同伟彻底明白了。 与其说祁志勇和李红兵相信自己的人品和能力,不如说他们看好自己的前途。 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自己只要将来当了官,就有的是钱,他们现在是提前布局,在金钱和感情上,对自己全面投资。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动机虽然不太纯粹,但眼光确实很长远,自己也没必要拘泥于小节。 “既然这样,我把钱接下就是,必将殚精竭虑,不负二位叔叔所托。”祁同伟表情很认真严肃,心里却颇为高兴,毕竟多了几万块,赚钱的速度又能加快了。 “红兵,我没说错吧,同伟是个爽快人,不会扫兴的,晚上你们一起到我家来吃酒。”祁志勇笑着对李红兵说道,两人都显得颇为兴奋。 祁长贵则在一旁沉默不语,此时的他,心中有喜有忧。 喜的是,儿子今天出尽风头,不但轻松解决了搞破坏的李军,就连支书和村长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忧的是,儿子又借了这么多钱,算上老账,家里已经欠了二十多万了,利息还那么高,赚了自然最好,万一亏了,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唉,也不知道股票到底是个啥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利? “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我家同伟,让他时来运转,发大财。”祁长贵在心里默默地许了个愿,脸上的沟壑也更深了。 第9章 和梁璐摊牌 “伟哥,伟哥,快醒醒,时间不早了。” 祁同伟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摇自己,睁开眼一看,是祁二蛋。 “二蛋你干嘛呢?” “伟哥,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去省城吗?” “哦同伟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在祁志勇家吃饭,祁志勇拿出了一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 女儿红是一种黄酒,和白酒完全不同,口味香甜,度数不高,据说还加了很多药材,有保健功能,祁同伟自恃酒量不错,一连喝了几大碗。 没想到这酒的后劲特别足,祁同伟回到家后没多久,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醉倒在了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现在几点了?”祁同伟拍拍略微发沉的脑袋。 “刚好八点,我看准时间叫你的。”二蛋回道。 “啥?”祁同伟坐起身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赶不上班车了。” 到京州的班车每天只有两趟,早上那趟是八点发车的,没赶上就得等下午二点才有车。 如果下午走的话,到京州差不多天黑了,基本上啥也干不了,等于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伟哥,我看你睡的正香,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反正去省城的班车要经过我们村,我们现在过去刚好来得及。” “我刷牙洗脸,收拾东西,不要花时间?”祁同伟跳下床。 “啊?我忘了这个,伟哥你别急,我现在去村口把班车拦下来,让它等一会,你赶紧收拾。”二蛋说完后,夺门而出。 等到祁同伟收拾完一切,赶到马路边时,已经是八点十五分。 二蛋那小子,还真把去京州的班车给拦了下来,只见他挡在车前,死活不让人家走。 司机倒是无所谓,靠在椅子上悠闲地抽着烟,卖票的少妇却忍不了,正横眉竖眼地用本地话对着二蛋骂娘。 祁同伟一过去,卖票少妇的声音就温柔了不少,估计是他的高颜值和干部气质起到了作用。 “帅哥,是你要去京州?” “是我,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几分钟,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你赶紧上车吧,今天多亏是遇到了我,换成别人肯定不会等,来,把东西给我,我帮你放好。” 卖票少妇脸上笑成一朵花,甚至主动帮忙把祁同伟的行李拿上车。 下午两点,祁同伟准时出现在汉东大学校园内。 他先把二蛋带到后山脚下的文苑亭,让二蛋先在此等候,自己则直接走向政法系大楼里梁璐的办公室,腰杆挺的笔直。 面对面见到梁璐的真人后,祁同伟心里不由惊叹了一声,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此女确实是天生丽质,虽然已经快三十五岁,却看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和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差不太多。 颜值气质更是没的说,眉眼如画,温婉娴静,用美若天仙形容都不为过,别说校花了,哪怕把她放到演艺圈里,也应该属于天花板那一档。 但祁同伟很快就清醒过来,并且开始在内心狠狠唾弃自己 “祁同伟,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不再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叔,而是同样具备超高颜值的顶级才子。 梁璐不但年龄大,而且心态扭曲,根本配不上你,你要自重啊。” “同伟,你怎么来了?”梁璐见祁同伟来了,心里很是高兴,但看他两手空空,又有些失望。 “梁老师,我想私下和你聊聊。” “在这聊吗?” “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去假山那边的文苑亭坐会吧,等下其他老师来了,人多说话不方便。” 两人便一同下了楼,并肩走向文苑亭,路上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和梁老师一起的男的是谁,长的真帅,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那是祁同伟学长,前两年我刚进汉大的时候见过他,印象很深。”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祁学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感觉他长的不比四大天王差。” “祁学长不仅长的帅,还是汉大的风云人物,据说当年全校有一半女生都喜欢他,其中就包括梁老师。” “照你这么说,他真是梁老师的男朋友?” “应该不至于,梁老师虽然很漂亮,但年纪太大,祁学长应该不会喜欢她。” “那不一定,我听说祁学长毕业后,被分配到岩台山里当司法助理员,梁老师的父亲是省里的大领导,或许他想攀高枝也不一定。” “怎么会这样,祁学长这么优秀,居然分到那种地方,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还用问,肯定是梁老师搞的鬼……” 大学生口无遮拦,说话没轻没重,这些议论隐隐约约传过来,祁同伟大致也听到了一些,但他没有任何表示,一笑而过。 “梁老师,这是祁二蛋,我同村老乡,我们是穿着开裆裤从小玩到大的。”进了文苑亭,祁同伟介绍道。 梁璐看了土里吧唧的祁二蛋一眼,心里很是嫌弃,只轻轻“噢”了一声。 问道“同伟,你不是要和我私下聊嘛,怎么还带个人来?” “我和你聊的就是他的事。”祁同伟不紧不慢的道“二蛋现在没有事做,我想请你爸梁书记帮忙,给他在京州找个工作。” “找工作?他会干什么?”梁璐问。 “嫂子你好。”二蛋按照祁同伟的事先吩咐,抢答道 “我听伟哥说,你爸是省里的大领导,比副省长还要大,肯定能给我找个好工作。 我虽然初中没毕业,但要求也不高,只要工作体面一点,活轻松一点就可以了。如果工资能高一点就更好了,我想,大概一千块一个月差不多吧。” 听完这番话,梁璐顿时怒火攻心。 开始那声嫂子,还令她喜上眉梢,没想到后面却越说越不像话。 我梁璐堂堂大学教师,博士学历,现在的工资也才九百块一个月。 你祁二蛋初中都没毕业,居然要一千块一个月,还要求工作体面轻松。 可真敢开口,你咋不上天呢? 但出于高级知识分子的修养,梁璐并不屑于对祁二蛋这种乡野村夫发难,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始作俑者祁同伟。 她怒气冲冲地质问道“祁同伟,你为什么把我爸的职位告诉村里人?” 祁同伟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道 “唉,梁老师,我也是迫于无奈,我和亲戚们说,打算和一位比我大十岁的老师结婚。 结果所有人都想不通,我父母更是明确反对这门亲事,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说出你爸的身份,他们才勉强同意了。” “就算你有难处,也不能随便给别人许愿啊,你看看你这个发小,提的什么要求,一般人办得到吗?” “你以为我想吗?”祁同伟又摊了摊手。 “我家里很穷,父母又有残疾,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些年读书的开销也都是村里人一起凑的。 你不会认为他们都是无偿奉献的活雷锋吧,他们都是要回报的,等的就是这一天。 实话告诉你,祁二蛋仅仅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都等着你爸给他们找工作呢。” “我要是不答应呢?”梁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样的话,我也不能勉强你,只能表示遗憾,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算了吧。 以后大家各走各路,再无瓜葛,我也不会再来找你帮忙了。” 第10章 陈阳竟然会如此复杂? “不找就不找,祁同伟,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我离了你就活不了?”梁璐气急败坏道。 祁同伟心里暗自狂笑,他等得就是这句话,他站起身对二蛋道 “二蛋我们走吧,你也看到了,梁老师看不起咱农村人。 回去之后,别忘了把她的话告诉大家,省的他们说我祁同伟忘恩负义,不给他们找工作。” 谁知,两人刚走出没多远,梁璐就追了上来,把祁同伟单独拽了回去,竟然还带着微笑,仿佛学了变脸一样。 “同伟,我差点上你的当了,今天你是故意的,那个祁二蛋,也是你找来演戏的对不对?” 梁璐好歹是个博士,智商并不低,结合前因后果,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大概情况。 祁同伟当然不会承认,回道 “梁老师,你还真的想错了,我并没有演戏,刚才说的都是事实。二蛋他在我们村里还算忠厚老实的,比他混蛋的人有很多。 要是换成他们,可不只是找工作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会打着你爸的旗号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我爸是老革命,他不会干违法的事情。”梁璐回道。 “我当然相信梁书记的党性和人品,但官场上的斗争是很残酷的。哪怕梁书记什么都不干,那些竞争对手也会抓住这点小瑕疵大做文章。 别忘了,你爸的年龄就快到点了,如果不能再进一步,马上就要退居二线。” “这……”梁璐身为高干子弟,童年时期还经历过一场社会大动荡,对官场上的事情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祁同伟所言不无道理,一时陷入了沉思。 祁同伟可不会给梁璐整理思路的机会,抓住她情商低、虚荣心强,以及恋爱脑的弱点,趁热打铁道 “梁老师,你家境这么好,长的又美若天仙,我一个穷小子,能被你看上,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这些年我为什么一直躲着你?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有多麻烦,所以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一个小小的基层干部,毁了也就毁了,无所谓,可一旦我们结了婚,有些人就会顺藤摸瓜,牵扯到你爸,到了那个时候,我可真是罪孽深重,万死莫辞了。” 祁同伟一副痛心疾首、黯然神伤的模样,甚至还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演技十分逼真。 “同伟,这么说,你真的是为了我好?我把你弄到山里的司法所,你也不恨我?”梁璐半信半疑的问道。 “有什么可恨的?梁老师,其实你本来很完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都是你那个前男友把你害了。 说白了,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应该彼此帮助对方才对,何必要互相伤害、互相欺骗呢?” 这番话说的情深意切,完美的击中了梁璐的死穴。 她虽然是高学历,但从小娇生惯养,又是看着琼瑶剧长大的,被那些狗血剧情毒害的很深。 因此,她在感情方面不仅幼稚、而且极端,远不如以后的女性那般“人间清醒”。 被前男友抛弃后,梁璐更是犯下了重要的心病,思想上钻了牛角尖。 她追祁同伟,并非真的喜欢,而是因为祁同伟非常优秀,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向前男友证明自己的魅力。 如今最大的心结被祁同伟直接点破,梁璐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被彻底带到沟里去了。 只见她双手掩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同伟,所有的一切,都怪那个负心男,他背信弃义,始乱终弃,害的我一时迷了心智,才会做出伤害你事情。 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了好了,你不要难过了,我既然知道你的不幸,又怎么会怪你呢?再说,我也不忍心去记恨你这样的美人啊。” 祁同伟先是安慰,接着又连哄带夸。 这一套能满足绝大多数女人的精神需求。 梁璐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忠言逆耳。 剧里的祁厅长要和她对着干,她就把祁厅长往死里逼。 现在的祁同伟满嘴花言巧语、鬼话连篇,反倒令梁璐深信不疑。 此时的她,觉得祁同伟是天底下最理解自己的人,甚至把祁同伟当成了知己。 于是,梁璐心里愈发愧疚,决定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同伟,你放心,我今天下了班就去跟我爸说,让他立刻把你从山里调出来,京州市检察院、法院,或者公安局,单位你随便挑,他肯定能办到。” “如果我想调去首都呢?” “首都?”梁璐听了这话,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回道“那不行。” “梁书记办不到?” “不是我爸办得到办不到的问题,你去了首都之后,人生地不熟,会失去所有人脉,不利于你的前途发展。 而且我知道,你去首都主要是为了陈阳,她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梁老师,此话怎讲?”祁同伟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想要刨根问底。 梁璐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我家以前也是住在省检察院家属大院的,和陈岩石是邻居,我看着陈阳长大,比你更了解她和她的家人。 陈阳和陈海虽然是亲姐弟,但家教完全不一样。 陈海从小被管的很严,所以为人忠实厚道,行事循规蹈矩。 陈阳却被宠的厉害,以至于做人很现实,心机特别重。 虽然你们在谈恋爱,但她未必是真心爱你的,可能只是觉得你长得帅,又那么优秀,和你在一起会比较有面子。 而且陈岩石也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 你想想,我和前男友分手后,并不缺乏追求者,为什么偏偏要反过来追你,因为我知道你和陈阳压根就成不了。 事实上,如果你没和陈阳谈恋爱,我根本就不会去追你,我当时有个错误的想法,觉得你连陈阳都能接受,肯定也能接受我,所以才会大胆行动的。 你越是不同意,我就越不服气,非要追到你不可。” 如果是祁厅长本人站在这里,恐怕会大骂梁璐,说她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但祁同伟的人生经历更多,知道人性有多复杂,所谓的爱情,并不像年轻人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和纯粹。 更多的是见色起意罢了。 而且,他看过不少纪实文学和年代影视作品,明白了一个道理 高干子弟一旦放松了思想教育,其所作所为,会比普通人更离谱、更没有下限。 另外,祁同伟体内残存的记忆也显示,梁璐这番话很有逻辑,可信度极高。 性格上,祁厅长思想传统,重感情讲义气,而陈阳的更偏向西方思想,还曾经说过,以后想到国外去定居。 两人的三观完全不一致,家境也很悬殊,根本不具备走到一起的客观条件。 而且,爱情本来应该是一场双向奔赴,但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两人的投入却完全不对等。 毕业后不到一年时间,祁厅长曾经不辞万里去首都找过陈阳两次,但陈阳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连打电话和写信的次数也只有寥寥无几。 更不要说后来,祁厅长为了和陈阳在一起,去参加缉毒队,差点丢了性命,而陈阳又为祁厅长付出过什么? 这样的表现,说她是真爱,谁敢信? 有没有可能,陈阳是美羊羊,而祁厅长只是沸羊羊? 只不过祁厅长出身太低微,以至于爱情观十分幼稚,完全被陈阳的小恩小惠所蒙蔽,加上后来的婚姻不幸。 所以误把绿茶当成了天使,并惦记了一辈子。 至此,祁同伟心里关于陈阳的谜团,解开了不少。 或许他推测的不完全对,但最起码在逻辑上,是能说通的。 至于是否真是这样,还需要通过进一步的了解,再下定论。 第11章 借梁璐之手,拆散侯亮平钟小艾 古人云,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后面还有半句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祁同伟此行,只是为了摆脱梁璐,然后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否则的话,以梁璐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又会生出事端。 于是,他拒绝让梁璐帮助调动工作 “梁老师,谢谢你的提醒,我自有分寸。关于调动到省里的事情,我没兴趣,不必麻烦你。” “为什么,难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们不能成为夫妻,难道做个朋友也不行吗?” “别误会,我已经原谅你了,但是我在司法所待了一年,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干政法,所以更希望到基层政府去工作。 在那里,我可以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如果你真要帮我,那就让你爸往的能力,一步步干起来。” 祁同伟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亮。 表面上,他不要梁群峰帮忙,实际上,仍然可以沾不少光。 要知道那可是省委三把手,假如这个招呼真的打过去,几乎和圣旨无异,祁同伟想去的地方可以随便挑,没人敢说个不字。 而且地方上的领导还会认为,祁同伟在省里有后台,资源倾斜和政策支持肯定少不了,也容易出成绩。 除此之外,祁同伟还可以给梁群峰留个不攀附权贵,踏实做事的好印象,不说直接提携吧,哪怕他在下属面前提几句祁同伟的名字,那也是好的。 其实仔细想想,梁群峰这个人应该不会太坏,至少还是有底线的。 否则的话,梁群峰为啥不把两个儿子也扶上高位。 以至于祁厅长后来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梁璐,甚至当着梁璐的面,骂她两个哥哥是草包 ,梁璐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就算能力差水平低好了,这样的官二代多的去了,不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后来汉东官场巨震,几乎塌了半边天,梁群峰却能毫发无损,安享晚年,这更说明了他没有犯下最严重的错误。 所以,只要能守住原则和底线,沾一点梁家的光也没什么。 毕竟之前被梁家打压的那么惨,是他们欠自己的,现在要做出弥补,很公平很合理啊,凭啥不接受? 梁璐自然不知祁同伟的心思,一口答应了下来。 …… 事情解决了,两人便一同离开文苑亭,往政法系大楼走去,梁璐要回去上班,祁同伟则打算去和高育良打个招呼。 高育良人品怎么样先不说,毕竟是祁厅长多年的老师,好不容易来汉大一趟,总要见个面问个好,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貌。 快到大楼的时候,祁同伟下意识的往自己曾经待过的教室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祁同伟改变了主意,并且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侯亮平。 此时的侯亮平,正站在教室窗户后面,用一种带着不屑的眼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祁同伟。 咋滴,看不起我? 我又没跪梁璐,只是和她走在一起,都不行吗? 既然这样,我干脆帮你一把。 年纪轻轻的大好青年,就别想着吃软饭了,下来陪我一起奋斗吧…… “梁老师,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挺狗血的,你想不想知道。”祁同伟停下脚步,同时叫住梁璐。 “什么事?”梁璐一脸好奇,回头问道。 “侯亮平现在是不是在和钟小艾谈恋爱?”祁同伟反问道。 “没错,这是政法系公开的秘密。” “那钟小艾的人品和性格怎么样?” “钟小艾挺好的,长相气质都不错,父亲在首都当副部长,配侯亮平绰绰有余。性格也好,很豪爽、很讲情义的那种,像古代的女侠客。” “那这事你得管管,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谈下去了,否则钟小艾要吃大亏。” “为什么?”梁璐很是不解。 “你还不知道吧,侯亮平虽然学业优秀,长相帅气,但人品却不太行。据我所知,他有个邻居叫曾小娅,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是初恋情人,曾小娅没念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她常年省吃俭用,把多余的钱拿给侯亮平当生活费。 但侯亮平知道钟小艾的家庭背景后,为了攀高枝,便移情别恋,把曾小娅给抛弃了。 既然钟小艾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她遇人不淑,最起码,得让她知道这个事,省的被骗了感情。” “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梁璐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 “听我后面的学生会成员说的,侯亮平大一那年,想加入学生会,便到处拉关系,主动邀请他们回家做客,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个侯亮平的那个初恋女友。” 这事其实并不是真的,而是祁同伟编的。 当然,也不完全是胡编。 前一世的祁同伟,和侯亮平一样,都是在国企家属大院里长大的,太了解那里的环境了。 几百上千户人家挤在一个院子里,谁都有一批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小伙伴和青梅竹马。 像侯亮平这样学习好,长的又帅的,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上大学之前,肯定会有初恋女友。 即便没有曾小娅,也会有王小丫,李晓雅,张小雅…… 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行了,具体叫什么并不重要。 更何况,钟小艾父亲肯定会借这个理由,逼女儿和侯亮平分手。 毕竟像他怎么大的领导,都会希望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甚至政治婚姻。 而不是找侯亮平这样的凤凰男当女婿。 祁同伟之所以要给侯亮平挖坑,并非单纯的临时起意,更多是因为心中不忿,侯亮平那个不屑的眼神,又碰巧成为了催化剂。 实事求是地讲,侯亮平日后做为一名纪检干部,职业素质确实过硬,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可以算是个好官。 但另一方面,侯亮平做人实在太差,不仅没礼貌,而且非常倨傲,狂妄自大。 别人暂且不说,就论季昌明和高育良,不仅是他的上级领导,还是他的长辈和老师,可侯亮平在他们面前,却总是一副吊不啷当,甚至咄咄逼人的架势。 说白了,侯亮平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底气,无非就是靠着钟小艾的家庭背景。 否则的话,就他那副嘴脸,别说在官场上一路上升迁了,站稳脚跟都够呛。 识人易、观己难。 大家都是靠女人上位的人,侯亮平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瞧不起祁厅长? 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对祁厅长评头论足,唯独侯亮平没有资格。 至少祁厅长年轻的时候,面对迫害并没有屈服,想凭借自身的努力去抗争,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参加缉毒队。 直到中了毒贩三枪,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之后,才认清了现实的残酷,被迫向命运低头。 哪怕后来祁厅长黑化,也并非像侯亮平说的那么毫无人性,孤鹰岭上他穷途末路,完全可以先杀掉侯亮平,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饮弹自尽。 反观侯亮平,又做了什么呢? 无非就是娶了个好老婆,靠着岳父的关系进入核心部委,然后按部就班,一路顺风顺水的往上爬。 当然,凡事有得必有失,侯亮平的岳父深谋远虑,刻意把他的职位压制在钟小艾之下。 如此一来,他非但不敢卸磨杀驴,还得乖乖的在家里干家务,做饭、拖地、刷马桶…… 这是他的不幸。 可侯亮平的这点不幸,能及的上祁厅长的万分之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祁同伟非常想知道,假如两人的局面互换一下,侯亮平真的能比祁厅长做的更好吗,他还能那么大义凛然,伟光正吗? 祁同伟甚至可以让一步。 不需要梁璐去打压侯亮平,只要破坏掉他和钟小艾的恋情,让他失去攀附权贵的机会,凭自己的本事去干就行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如果侯亮平也能做到不走捷径,脚踏实地的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干部,祁同伟就佩服他是个人物,沙州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要告诉钟小艾,劝她分手,不能让侯亮平的攀附计划得逞。 我还要把这事转告给高主任和学校领导,像侯亮平这样没有道德的人,就算学校不给他处分,毕业分配的时候,也要有所限制,绝不能委以重任。” 梁璐被渣男伤害过,自然最恨渣男,立马和祁同伟站到了同一个战壕里。 “没那个必要,此事让钟小艾知道即可,千万不要告诉校领导,侯亮平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观察了他整整三年,能走到今天并不容易,真要是彻底毁了,我也会感到痛心。 我党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侯亮平固然有错,但也不至于一棍子给他打死,要给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许他能从此事中吸取教训,重新做人也不一定。” “同伟,你不愧是我们汉东大学政法系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顾大局识大体,我真的没看错人,只可惜我们之间有缘无分,不能走到一起。” 梁璐见祁同伟如此高风亮节,心里更是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她暗暗打定主意,既然祁同伟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那就在私底里下些功夫,尽可能帮助祁同伟早日摆脱困境,以弥补之前的过错。 第12章 陈岩石的私心 和梁璐告别后,祁同伟离开了汉东大学,前往下一站,汉东省检察院家属大院。 此行的目的,是去会一会陈岩石。 陈岩石做为一个老革命,真正做到了清正廉洁,确实是个心里装着国家人民的好干部。 但事业和家庭是两码事,尤其是婚姻,往往讲究门当户对。 堂堂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正厅级干部,真的会愿意让祁同伟这个农民出身的凤凰男,当他的女婿? 如果陈岩石有这个心,以他嫉恶如仇不畏权贵的性格,又怎么会对祁同伟遭受的不公,视而不见呢? 要知道日后,他连省委书记赵立春都敢举报,又怎么会惧怕副书记梁群峰? 难道祁同伟这个准女婿,还不如那些大风场的工人重要? 另外,陈岩石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如果他真没私心,陈海为什么一毕业就能进入省检察院,连回避原则都不顾了。 而且陈海的性格和工作风格,明显不是当领导的料,为什么四十出头,就能成为副厅级干部,比侯亮平升的还快? 祁同伟想把一切都探个究竟,以便早谋打算。 省检察院家属大院坐落在一个宽敞的弄堂里,门口设了岗亭,有持枪武警站岗。 二蛋见了武警,两腿直打哆嗦,不敢往里走,祁同伟也不勉强,让他到一旁的花圃边等着,自己单独进了大院。 武警早已认识他,还主动打招呼“祁大才子,又来看陈老检察长啊,上次你拿来的茶叶,他都分给我们了,味道真香。” 祁同伟心里顿时产生了不悦的情绪。 记忆显示,上次送给陈岩石的茶叶,是最细嫩的高山野生绿茶,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非常珍贵。 靠着杨所帮忙,才好不容易搞到了半斤,陈岩石居然全部分给别人了,这算怎么回事? 由此看来,此行的结果不会太乐观。 “你们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们带一点,陈检察长在家不?”祁同伟客套道。 “应该在,陈老中午回来后,没看到再出去。” “那好,我先过去看陈老,有空我们再聊。” 果然,一踏入陈家的大门,祁同伟就感觉到不对劲。 非常的不对劲。 陈阳的母亲王馥真看见他后,虽然摆出了一副笑脸,但看上去分明有些假。 陈岩石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指着他手中的保健品和水果说道“小祁,我上次不是说过吗,从来都不收礼,你怎么还带东西来?” “陈伯伯,外人的礼可以不收,但我现在是陈阳的男朋友,代她孝敬您老的。” “那也不行,你们还没有结婚,再说,你如今在司法系统工作,虽然离得远了点,但名义上也可以算是我的下属,收了你的东西,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 看着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祁同伟有点想骂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陈岩石不把自己当未来女婿看,手上这点东西又不是什么贵重礼品,犯的着摆出一张臭脸嘛? 但此时祁同伟又不好去和陈岩石置气,只能陪着笑脸“陈伯伯,这也不值几个钱,已经拿来了,您总不能让我再带回去吧。” “行吧,下不为例啊。”就连王馥真也有些看不过去,主动上前把礼品接去,算是打个圆场。 坐下后,陈岩石还算知道关心一下晚辈“小祁,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 “工作还行,就是山高路远的,想要出来看看您老,都不方便。”祁同伟客套的回道。 “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调出来?”陈岩石的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那倒不必,我的前途,会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用不着外人帮忙。”祁同伟立马用话堵了回去。 难不成只有你陈老正直不阿,凭本事过日子,别人都是势利小人,只会走后门拉关系? 瞧不起谁呢? “知道就好,山里的条件虽然比城里差一些,但比我们当年,又不知道要好多少。 我参加革命那会才是真的苦,连饭都没得吃,就啃那窝窝头和野菜,还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即便是饿着肚子,也没耽误我们闹革命啊,那年我才15岁,就扛着炸药包……” 陈岩石又开始描述起自己的光辉历史,顺便再给祁同伟上一堂思想政治课,说到兴起之时,更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唉,祁同伟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老头真不愧是块石头,老顽固。 因为你当年吃了苦,现在的人也必须得跟着受罪,还不能有点追求了? 说好听点,这是思维僵化,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要是说的难得听,那就是愤世嫉俗,搞道德绑架那一套。 暂且不论陈阳到底是怎么回事,单凭这个未来岳父,祁同伟也得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了。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将来经济条件好了,自己肯定也要享受生活。如果家里有这么个老头,成天挑这挑那,日子还怎么过。 搞不好他还会在外面给自己惹麻烦,引发公愤呢。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祁同伟硬着头皮,好不容易等到陈岩石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赶紧提出告辞 “陈伯伯,今天就到这吧,我到京州来有事要办,同事在大院外面等我,下次有机会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陈岩石倒是收放自如,说停就停,他没有强留祁同伟,只一脸严肃地道“你有正事,就应该先办,而不是来见我这老头子,以后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没事少往京州跑。” 等祁同伟走出了家门,王馥真才有些不忍的说道“老陈,其实小祁这孩子蛮不错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确实受了很大的不公,就算你不同意把阳阳嫁给他,也应该适当帮一下。” “老婆子,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陈岩石叹了口气,接着道 “只是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一辈的政治资源,只有一个小辈可以传承,而且还要隔代衰减。 我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正厅级基本定格,我的能量就这么大,即使海子争气,也最多只能把他送到副厅的位置上,以后还能不能再进一步,全靠自己的造化。 小祁这孩子确实优秀,可偏偏也走了仕途,我现在要是帮了他,等于在他身上做了我的记号,海子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还是顺其自然吧,现在阳阳在首都,小祁待在山沟沟里,这样其实挺好的,等时间长了,他们的感情就会淡掉,最终不了了之。” 此时的陈岩石,形象似乎不再那么高大,却更丰满了。 大公无私那玩意,本质上是反人性的,自打问世那天起,一直用来约束他人。 理论上,所有公务人员都应该遵守这条规矩,可遵守到什么程度,又要因人而异。 假如一个人真的能做到百分百的大公无私,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有私心,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有资源优先考虑自己的儿子,才算是一个真正合格的父亲。 第13章 高育良的安排 二蛋蹲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蚂蚁搬毛毛虫,见祁同伟从大院里走出,立马跑了过去。 “伟哥,事情办完了?” “差不多了,晚上还有一家,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明天早上回金山。” 祁同伟带着二蛋回到汉东大学附近,找了家经济实惠的旅馆,花五十块钱开了个带浴室的双人间。 今天跑来跑去,一身臭汗,必须洗个澡清爽一下。 吃完晚饭,祁同伟又要出门,对二蛋说道“你不熟悉环境,别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待在房里看电视,我办完事就回来。” 这时,腰间的bp机就传来了“滴滴滴”的声音。 祁同伟拿起来看了一眼,赶紧跑下楼,拿起旅馆前台的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稳重且充满磁性的男音“喂,是同伟吗?” “高老师,是我。”祁同伟一听就知道是高育良。 “同伟,你还在京州吗?” “还在,我明天才回去,刚打算去看您和吴老师,您就先打了我的呼机。” “呵呵,我就说嘛,你人都到京州了,怎么会不来看我,快点过来吧,我和吴老师在家里等着。” 高育良目前住在汉东大学的教授楼里,他是历史爱好者,妻子吴惠芬又是历史系教授,家里的装修风格自然充满传统了文化气息。 角落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瓷瓶,墙上更是挂满了书法作品和水墨画,艺术水平都不低,厚重感十足。 奇怪的是,客厅沙发背后最显眼位置上,挂着的那幅书法却不怎么样。 看起来应该是篆体字,祁同伟没有这方面的研究,也不知道写的啥,反正模样有点像是“采药超人”…… “同伟,这字怎么样?”高育良问道。 “挺好,苍劲有力,气度不凡。”祁同伟违心说道。 “这幅《大道无为》,是省委梁群峰书记亲笔写的,你应该知道他,就是梁璐的父亲。” “难怪高育良会把这幅字画摆在正堂。”祁同伟恍然大悟,心想“看来他已经巴结上了梁群峰,准备往政界发展了。” 这时,吴惠芬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个装满水果的果盘,招呼道 “同伟,别站着,坐下吃点水果。” “谢谢吴老师。”祁同伟也不客气,拿起个苹果就啃了起来。 一阵寒暄过后,高育良表情庄重地开始了正题。 “同伟,我有个事要向你求证,梁璐说,侯亮平读大学之前有个女朋友,后来为了钟小艾,又把她抛弃了,是不是真的?” 祁同伟心想,下午才说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高育良耳朵里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梁璐和吴惠芬是闺蜜。 更何况女人大都喜欢八卦,学历再高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高育良似乎没必要管这事吧,为何特地找自己打听? 难不成是梁璐要求的,她非要整死侯亮平? “确实有这个人,我听后面那批学生会干部说过几回,应该错不了。至于侯亮平是不是为了攀附钟小艾,抛弃了她,我就不敢断言了,高老师您自己分析吧。” “育良,钟小艾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吴惠芬突然问了一句。 “钟小艾的父亲在首都,担任实权部委的副部长。”高育良想了想回道。 “他和梁书记比谁更大?” “级别一样,都是副省部级,但梁书记年龄快到点了,退休前最多只能到正部,还不一定上的去。钟小艾的父亲要年轻差不多十岁,发展空间更大,正部级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副国级都有可能。” “那还有啥可分析的,我看就是这么一回事。”吴惠芬沉不住气了,一脸愤慨。 “古往今来,多少进京赶考的书生,金榜题名之后,就开始攀附权贵,娶了高官千金,把家里的结发妻子给抛弃了,陈世美就是最大的例子。难怪我们家芳芳那么喜欢侯亮平,他都不为所动,原来是看不上你这个教书匠,想要找更个有权势的岳父。” “吴老师,不要急着下结论嘛,我看侯亮平不是这样的人。”高育良显得更稳重一些。 “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去调查下,如果属实的话,侯亮平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必须给予处分。” “处分就算了吧,年轻人谁还不会犯点错误,没必要劳师动众,依我看,把这事告诉钟小艾,断了侯亮平的心思就可以了。” 祁同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里算是有底了。 难怪这两口子专门找自己询问此事,原来是为了他们的女儿,高芳芳喜欢侯亮平很久了。 区别在于,吴惠芬是担心侯亮平的人品,害怕女儿遇人不淑。 而高育良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看他的意思,还是打算保侯亮平,这也难怪,毕竟侯亮平才是他最器重的学生。 当着祁同伟的面,两口子的争论点到即止,很快便偃旗息鼓。 吴惠芬有些不情愿的出了门,留下师徒二人独处。 “同伟,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聊聊毕业这一年来工作的心得,看我能不能给你点建议。”高育良道。 “高老师,我挺好的,岩台那个山沟沟里,风景迷人,空气清新,有利身心健康,和疗养院差不多,而且工作也轻松,养老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你是在说反话,心中有怨气,觉得自己被打压了,埋怨我和校领导没有帮你说话,是不是?” 祁同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嘴里没吭声,连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你觉得呢? “同伟,别想歪了,你是学生会主席,又是硕士学历,组织上怎么可能忘了你?梁书记亲口对我说过,把你放到岩台山,是为了锻炼你,考察完之后,立刻就会重用。” “是吗,那现在考察的怎么样了?” 祁同伟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嗤之以鼻。 什么考察,要不是我已经搞定了梁璐,恐怕现在压根就不会有这番谈话。 “差不多了,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高老师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有件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要保密,别去外面说。”高育良一脸神秘,接着说道 “梁书记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再过四个月,我带完这一届学生,就会被调离汉大,去岩台市担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等我到了岩台,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调到市里,顺便解决掉你的副科待遇。不出意外的话,侯亮平毕业后也会跟着我去岩台,到时候你俩要互相照顾,我们师徒三人联手,干一番成绩出来。” 这番话令祁同伟大为震惊。 倒不是因为高育良即将从政,也不是因为高育良对自己的安排。 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如此重要的事情,高育良就这么轻易说出来了? 难道高育良真的很看重自己,才会坦诚相待,毫不保留?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将来要不要拉高育良一把? 虽然高育良后面腐败掉了,但他和其他贪官污吏比起来,还是有底线的,并不算大奸大恶之徒。 祁同伟的大脑飞快运转着,很快就从纠结中走了出来,否决了刚才的想法。 应该不太可能。 大概率是因为高育良现在比较年轻,加上他一直在学校里工作,不算正式从政,所以城府还不够深,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要说高育良最看重、信任的学生,首先是侯亮平,自己可能还不如陈海。 对了,高育良打算把侯亮平带到岩台,这是否意味着,他有把握拆散侯亮平和钟小艾? 甚至,高育良很可能想把侯亮平收为乘龙快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一方面,侯亮平会失去背靠参天大树的机会,只能留在汉东发展。 另一方面,侯亮平会理所当然的成为高育良的接班人。 自己和侯亮平之间,依然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无所谓,其实这样的局面也蛮好,他有政治资源,我有上帝视角,起点差距不大,以后的发展,各显神通就是。 祁同伟非常想知道,假如高育良将来依然会腐败掉,侯亮平会怎么办。 他是选择大义灭亲呢?还是同流合污呢? 第14章 炒股资金顺利到位 “高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想去市里,更希望调到基层政府部门去工作。” “为什么?”高育良颇感意外,“你现在是政法干部,转为一般的行政干部,那是自降身份。” “但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在基层政府,我可以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些实事。” “同伟,你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但你可以先到市里,把级别问题解决掉,到时候再申请下基层,你的身份就变成了领导,岂不是可以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 高育良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令祁同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看来高育良这个人,确实是真心诚意为自己着想的。 甚至高育良当了大官之后,经济上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没能抵御权力和美色的诱惑,才上了贼船。 事实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在权力和美色前不动心呢? 唉,要是高育良别从政,一直待在校园里,当他那个儒雅的教授多好…… 当然,即便高育良有心帮忙解决副科问题,祁同伟也不愿意。 毕竟没有了梁家的关系,两人现在只是普通师徒。 高育良念在师生情分上,帮一次忙没问题,两次也说不定,但多了肯定不行。 既然这样,何不先凭自己的本事从基层干起来,等级别高了之后,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者晋升关键时刻,再请高育良出手。 将那一两次机会,博取利益最大化。 “高老师,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要不我先去干几个月,历练一下,等您过去了,再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祁同伟的回答模棱两可。 高育良听明白了,笑道“你既然一定要去,我不勉强,其实这样也好,你努力干出点成绩,到时候我更能帮忙说上话。” 回到旅馆,已经是晚上十点,房间里的电视机画面还亮着,但祁二蛋却打起了呼噜。 这小子有早睡的习惯。 祁同伟却没有任何睡意,脑海里反复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 首先,搞定了梁璐,她和她的父亲梁群峰不再是麻烦,反而有可能会对之前打压自己的行为做出补偿。 然后,看清了陈岩石的立场,这段感情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应该找个机会彻底断掉。 另外,高育良透露的动向很值得关注,如果好好利用,对自己的发展会有不小的帮助。 最后,还坑了侯亮平一把,把他从天上拉回了人间…… 总而言之,这趟京州之行收获颇丰,超额完成了既定计划。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祁同伟带着祁二蛋准时出现在了京州最大的证券交易营业部。 这是最后一站了,结束之后,他们就得赶午后的班车回金山县。 95年,国内很少有家用网络,大多数股民要想买卖股票,唯一途径是去各地的证券营业部。 有钱人可以进大户室使用电脑,普通人则只能在营业厅的滚动大屏幕上看股票行情,再去窗口办理交易。 京州毕竟是省会,炒股的人不少,营业厅大屏幕前的长凳上坐的满满当当。 只可惜现在是熊市,大盘指数已经从两年前的高位腰斩,今天的行情依然不怎么好,屏幕是红少绿多。 “伟哥,这上面的就是股票?”二蛋指着大屏幕问道。 “对,你看,最前面的是股票代码和名字,后面是它们的价格、涨跌幅度等等。”祁同伟解释道。 “为什么有些股票是红的,有些股票又是绿的?” “红的股票,代表今天上涨了,绿的代表下跌了。” 二蛋听完,沉思一会后,指着众股民咧嘴笑了。 “真好玩,赚了钱的人很开心,红光满面的,所以股票涨了就是红色,亏钱的人很难过,就跟戴了绿帽子一样,所以股票跌了就是绿色。” “可以这么理解。”祁同伟点点头,又道“但你说话小声点,小心亏钱的人听到了,过来揍你。” 二蛋这才发现,有几个愠怒的眼神已经看向了他,他赶紧捂住嘴巴,躲到祁同伟身后。 目前国内的上市公司并不多,只有区区两三百支股票。 祁同伟盯着大屏幕端详了没多久,便把所有股票的行情都看了好几遍,并且将十几只股票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紧接着,他又反复琢磨好一阵子,最终敲定了南方科技和西部彩电。 这两支股票,对照着上辈子的深科技和四川长虹。 国内即将全面开放互联网,前者主营计算机业务,是最大的受益公司。 与此同时,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后,对彩电有巨大的需求,后者的业绩爆发在即。 托熊市的福,目前这两支股票的价格都在底部,一旦启动,涨幅空间将十分巨大。 …… 大客车刚在石塘村口停下,祁志勇和李红兵就带着几个人围了上来,十分热情。 “同伟,一路辛苦,来,我们帮你拎东西。” “支书村长,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祁同伟有些受宠若惊。 “哪里,我们算准时间的,就等了一小会,你事情办的顺利不?” “挺顺利的,该见的人都见了。”祁同伟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又补充道“要买的股票,我也已经选好,只要资金到位,明天就可以去买。” “钱的事情你放心,都准备好了,这就通知大家过来。”李红兵喜出望外。 祁志勇却拦住了他“红兵你急啥,同伟和二蛋还饿着肚子呢,先让他们吃饭。” “没事,我现在不饿,先把重要的事情搞定,饭晚点吃也没关系。” “也好,其实我们都没吃,等着你俩回来一起吃呢。”祁志勇转身吩咐道“你们几个,赶紧去通知入股的乡亲,让他们立刻到村委会集合。” “村委会太挤了,恐怕坐不下那么多人,还是去祠堂吧,那里面宽敞。”李红兵建议道。 “同伟,你觉得呢?” 祁同伟耐人寻味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上次召集全村开会,几百号人确实太多,放在祠堂门口进行可以理解。 这次只有几十个人参加,村委会明明能挤下,却还要放到祠堂,李红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说白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借祖宗的威望镇镇场面,觉得祁同伟肯定不敢在祖宗面前诓骗大家。 祁同伟也不计较,他是真心诚意要带乡亲们赚钱,心中无愧,自然不惧祖宗见证,更何况…… 参股的村民们很快到位,而且都带着大把的现金,只是在具体情况上,和之前说好的有些出入。 有不少人追加投资了,他们是明智的。 其中二蛋的父亲出于对祁同伟的信任,追加幅度最大,从一千加到五千,而且全部投第二方案。 也有一些人缩减了投资,毕竟股票对他们来说是个新鲜事物,谨慎一点也可以理解。 还有几户人家非常不明智的打了退堂鼓。他们认为,反正祁同伟父子是出了名的感恩,到时候肯定还会接受他们,不如先观望一阵子,真能赚钱再加入也不迟。 但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祁同伟已经换人了,现在这位可没有报恩的想法,充其量不过是在帮忙还人情罢了。 这次反悔之后,下次再想参与可就难了,就算祁同伟勉强答应,也不可能给他们再开出那么好的条件。 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比之前还多了几万,一共集资到二十六万八千。 两个方案大致四六开,借钱给祁同伟的占四,委托祁同伟炒股的占六。 祁同伟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收下了钱,并且给每户村民都打了借条和协议书。 数目太多,以至于手都写麻了…… 第15章 初见李达康 金山毕竟是贫困县,全县只有一个证券营业厅,就设在县政府大院的斜对门。 营业厅面积不大,生意也异常惨淡,早上十点,已经是开盘的时间,大厅里却是空空荡荡,一个股民都没有。 女柜员们闲着没事干,围在一起聊天,角落里的保安甚至一大早就打起了哈欠。 得知祁同伟前来开户,并且打算一次性投资二十多万,柜员们顿时来了精神,客户经理还主动邀请他上二楼的大户室。 大户室就是不一样,有宽大的真皮沙发,有免费的茶水饮料,客户经理还会主动提供一些小道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联了网的电脑,可以查询每支股票的具体走势。 仔细看完南方科技和西部彩电的k线图之后,祁同伟忍不住撅起嘴,轻轻摇了摇头。 股市里有个十五字金科玉律短线看情绪,中线看趋势,长线看价值。 短线风险太大,必须要天天盯盘,祁同伟显然不具备那个条件。 长线时间跨度太长,平均下来,年化收益偏少,祁同伟看不上。 所以最适合他的,只能是炒中线。 但目前这两支股票还在底部横盘整理状态,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显然是庄家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筹码,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行情。 至于这个盘整的过程会有多久,很难说。 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以上也有可能。 若是换成别人,完全可以提前埋伏进去,静待花开,但祁同伟的资金是有成本的,而且成本还不低,他可等不起。 好在祁同伟还有十几支备选股票,他翻开笔记本,在电脑上一支一支的查了起来。 认真看完一遍后,祁同伟锁定了新的目标老窖酿酒。 白酒行业以业绩稳定,现金流充沛著称,是公认的长牛板块,而老窖酒在业内的地位仅次于茅台五粮液。 考虑到另外两家公司都还没有上市,所以就目前而言,老窖酿酒具备一定的稀缺性,也是个较好的投资标的。 而且从k线图上看,老窖酿酒的多项技术指标都形成了多头排列,股价也从底部启动,走进上升通道。 价值投资类股票,上升趋势一旦形成,至少会有持续一两年的行情,甚至在此期间,公司还会间歇性释放利好消息,不断强化投资者的信心。 除非突发重大的黑天鹅事件,否则根本不可能逆转。 但这种小概率事件,并不在祁同伟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果断拿出随身携带的资金,全部转入股票账号。 麻烦在于,现在股市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规模还不大,老窖酿酒平时一天的交易额只有区区两三百万。 祁同伟手头的资金几乎能占到日交易额的十分之一,如果一次性砸进去,必然会造成股价大幅波动。 所以在具体操作上,祁同伟只能不厌其烦的采用了分批买进的方式,每次挂单都不超过五手,买入价也控制在现价的三分钱之内,绝不追高。 就这样,花了整整一个交易日的时间,二十六万多资金才悄然无息的全部进场,最终变成了204手老窖酿酒股票,即两万零四百股,每股的平均成本在左右。 这是个非常理想的价格,具体能涨多少,现在还说不好,但一年翻一倍,估计问题不大。 至于南方科技和西部彩电,可以暂时先放一放,等他们结束盘整,走出上升趋势再说。 下午三点,股市收盘了,祁同伟看看时间还早,便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走向了马路斜对面的县委大院。 金山县委和县政府共用一栋办公楼,上下四层,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正中位置挂着巨大的国徽,鲜艳的国旗在楼顶迎风飘扬,门前的巨石上,则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祁同伟进来的目的,是要见一见年轻时期的达康书记,也就是现任金山县长李达康。 要想仕途走的顺,实干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跟对人。 如果没有贵人提携,哪怕干的再好,也就混个口碑,升官进爵却很难。 祁同伟现在的处境很清晰,梁家的政治资源已经随风而去,陈岩石根本不会帮,至于高育良那里,也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能抱以过大的期望。 当下最能倚仗的,反倒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李达康。 名义上,李达康只是金山县的二把手,在县委书记易学习之下。 但李达康是现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赵立春的上一任秘书,凭借这层关系,金山县大大小小的干部,没有人敢忤逆他,所以他才是实际上的一把手。 一方面,李达康此人作风霸道,独断专行,对下属尖酸刻薄,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但另一方面,李达康又是一位雷厉风行,真心做实事谋发展的实干家。 尤其是他对gdp的追求,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正是祁同伟迫切需要的。 祁同伟身为高学历的后备干部,有天然的优势,如果能在基层经济建设上干出成绩,肯定会受到李达康的关注和重用,并借此搭一搭他的顺风车。 运气好的话,三年内来个两级跳,解决掉正科待遇,完全有可能。 县长办公室设在三楼,走廊右手边最后一间就是,房门大大方方的敞开着。 祁同伟走上前,敲了一下门。 此时,李达康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材料,见有人敲门,便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 只见他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的不是很帅,但气质十分突出,精神、刚毅、干练、意气风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尤其是那凌厉霸道的眼神,更让人过目不忘。 “同志,你有事吗?”李达康问道。 “李县长您好,我叫祁同伟,在红山乡司法所工作,到人事科办理工作调动。” 达康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地面,“祁同伟同志,我想你是找错地方了,人事科在二楼,这里是三楼。” “哦,看来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李县长,打扰您工作了。” 祁同伟本打算请李达康帮忙打声招呼,可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退出门去。 我和他素未相识,空口白话的求人办事,哪里张的开嘴? 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调动的事情,然后实打实的干出点成绩,再来找李达康,那就有底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达康的气场真强大,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加上能干事,日后一路高升至省部级领导,并非偶然,绝对不仅仅是靠着赵立春的关系。 这么好的借力机会,自己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第16章 回乡提出调动 交待一下背景 本书真实还原九十年代基层风貌。 当时农村整体文化水平低,遍地法盲,民风野蛮,拉帮结派很严重,乡村干部的路子都很野。 假如像现在的干部标准一样,循规蹈矩,严守纪律,按章办事,根本镇不住场面,甚至根本站不住脚。 所以主角下村后,为了开展工作,尽快出成绩,作风比较激进,甚至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假如用现在的眼光代入,会觉得不太稳重,冲动。 请勿强行代入,谢谢。 …… 三天假期结束后,祁同伟回到了红山乡。 昨天没有开口找李达康帮忙,调动工作的事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乡党委书记郑华军身上。 祁同伟先说服了司法所长杨振民,又拉着他来到了郑华军的办公室。 郑华军五十岁左右,皮肤黝黑,在红山乡工作了几十年,从办事员一路干到党委书记,是个正宗的本地干部。 得知祁同伟的来意之后,郑华军不由大吃了一惊。 要知道乡政府的琐事多,工作又苦又累,吃力还不讨好。 反观司法所,不但清闲,每个月还有额外一百块钱的司法补贴。 全乡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嫉妒祁同伟,可他居然放着这么好的的差事不干,硬要调到乡政府来吃苦头,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小祁,你确定,真的想要转为行政干部,到乡政府上班?” “郑书记,我确定,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祁同伟斩钉截铁地回道。 郑华军沉吟了一会,说道 “小祁,你是汉东大学毕业的高学历人才,愿意主动调到乡政府工作,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但这事其实并不好办。 司法所名义上归乡政府管,但也仅仅是名义上而已,实际上你们属于政法系统,由县司法局垂直领导,我单方面做不了这个主。” 祁同伟早有准备,为了实现调动工作目的,他开始扯虎皮拉大旗了。 “郑书记,您说的我明白,我请假三天去京州,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这一趟,我跑了不少单位,见了一些组织上的领导。 包括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梁群峰和汉东大学政法系主任高育良,他们都很支持我的想法。” 话音刚落,郑华军就正了正身子,表情也明显庄重起来。 目前整个红山乡政府,不包括祁同伟的话,一共只有三个年轻大学生,都是毕业于普通院校的大专生。 而祁同伟毕业的汉东大学政法系是公认的干部摇篮,更何况他还是学生会主席,研究生学历。 这样的履历,根本就不应该分到红山这穷乡僻壤来。 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得罪人被发配,二是来积累基层工作履历。 现在看来,既然祁同伟有那么多的关系,甚至能和省委主要领导说上话,他到红山乡干嘛来了,还用说吗? 问题在于,他在司法所待的好好的,为啥非得调过来,难道是觉得闲得慌,想干点实际工作,捞点政绩给省里的领导看? 念及于此,郑华军便试探性的问道“小祁,我原则上同意你调过来,具体想到哪个科室,想好了没有?” “梁书记和高主任的意思是,我既然要调,干脆就别待在乡政府了,直接调到最穷最落后的地方当驻村干部,踏踏实实去锻炼。” 祁同伟如此忽悠郑华军,是有原因的。 自己是研究生毕业,本该在试用期内直接享受副科待遇,此时距离一年试用期结束,还有四个月,必须尽快出成绩,引起李达康的注意。 那样的话,就可以在试用期结束后,名正言顺的解决副科级。 可待在乡政府,只能处理一些琐事,还要听领导的招呼,短期内能出什么成绩呢? 只有到村里去当驻村干部,才能充分施展拳脚。 落后的村子,虽然条件会苦一点,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基础差底子薄,可以干的事情多。 而且随便做出点成绩,都会显得非常醒目。 郑华军点点头,说道“那是,越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嘛。” 祁同伟看郑华军的态度,觉得有戏,便转头问杨振民“杨所,我们乡哪个村最穷?” “应该是紫溪村吧。”杨振民回道。 “那我就去紫溪村好了,郑书记您觉得呢?” “紫溪村不行。”郑华军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 “那里的条件太恶劣了,组织涣散,民风刁蛮,而且交通和通讯也极其不方便。 你一个人过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上面追究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祁同伟听了,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坚定了这个想法。 “郑书记,那样的话,我更应该去了。 组织涣散,我是党员,可以帮忙整顿建设。 民风刁蛮,我是学法律的,可以去宣传普法,提高群众素质。 至于经济条件差,交通和通讯不便,说白了就是穷,我去了以后,会想尽一切办法,带领村民们致富。” 郑华军和杨振民对视了一下,祁同伟说的挺好,但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年轻人天真的理想主义,根本不切实际。 真要有那么容易的话,紫溪村的面貌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郑华军灵光一闪,来了主意,指着窗外说道 “小祁,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说来也巧,今天刘彬副乡长要带人去紫溪村办事,要不然,你也跟着过去,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再说。” 祁同伟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院子里聚集了七八个乡政府工作人员,各个办公室的人都有,且都是青壮年男子。 “这么多人,去办什么事?” “紫溪村有户村民,不仅自己拖欠三提五统,而且还鼓动其他人一起抗缴,影响极其恶劣。 乡里已经开会决定,今天过去,对他进行强制征收。” “三提五统?”祁同伟觉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会吧小祁,你到乡里也快一年了,连提留统筹都不知道?”郑华军有些诧异,心里甚至起了一丝轻视。 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小子大概是书读的太多,办公室坐的太久,一点也不接地气。 就这,还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紫溪村的落后面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原来是这个。”祁同伟顿时恍然大悟,提留统筹的名气如此之大,他上辈子又是在财政局上班,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他参加工作那会,提留统筹已经正式取消,成为了历史档案,没有亲自接触的机会,再加上郑华军说的是三提五统,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谓的提留统筹,指的是村提留和乡(镇)统筹。 村提留有三项,分别是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乡(镇)统筹有五项,分别是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优抚费和交通建设费。 这些收费项目,是八九十年代乡(镇)村两级政府最核心的财源。 刚开始,基层政府还能遵守上面的规定,提留统筹的征收比例不超过农民人均纯收入的5%,农民能够承受的起,并没有太大意见。 第17章 提留统筹和分税制改革 但是,从94年开始,这一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此之前,各种税收主要由地方政府支配,上缴国家的比例很低。 这导致了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赤字严重,根本无力发展军事、教育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大事,甚至连维持社会治安,扶贫救灾都成了大问题。 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破坏国计民生,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国家自94年开始,实行分税制改革,收回大部分财权,以便充盈国库,统筹安排。 如此一来,国库是充盈了,可地方政府又突然没钱了,很快便出现了财政危机。 公职人员工资长期滞胀、拖欠,很多人被迫选择停薪留职,甚至直接辞职,去沿海发达地区经商打工。 祁同伟清楚记得,自己上辈子念中学那会,正赶上九十年代末期,学校经常几个月发不出工资。 以至于老师们穷到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天天发牢骚,甚至还为此集体抗议、罢课了好几回。 城里的财政尚且如此困难,自然没有能力再去支援乡镇农村,基层政府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只能无奈的把手伸向了农民。 不仅提留统筹的比例大幅提高,各种名目的集资摊派也是层出不穷,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十年左右,直到国家经济再度腾飞,以及地方政府开始土地财政后,有了足够的资金进行支付转移,并且把各项农村税费逐步取消,才彻底结束。 说实话,这趟任务,祁同伟不太愿意去。 强制征收,若是对方拿不出钱,无非就是牵猪挑粮食之类的,农民已经够难了,还要这样对他们,多少有些缺德。 可这又是了解紫溪村的绝佳机会,而且郑华军已经发了话,不好拒绝。 祁同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硬着头皮下了楼。 集合的人群中,有党政办的刘洪涛和傅欢,综治办的张大明,财政所的许志勇和张华,农业办的李华强等等。 外加一个派出所民警,名叫胡笑伟。 胡笑伟这个人挺会来事,看见祁同伟下来,主动上来打招呼“祁大才子,你今天也要参与行动?” 祁同伟苦笑一声“没办法,郑书记发了话,让我跟着一起去,你呢?” “和你一样,说是今天可能会发生冲突,需要有人维持秩序。” 同伟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分管农业和财政的副乡长刘彬走了出来,挥手喊道“人都到齐了,走吧。” 红山乡政府穷的叮当响,只有三台公务用车。 普桑是两位党政一把手共用的专车,此时不在家里,被乡长孙连城开到外地招商引资去了。 吉普车是派出所的警用专车,这不是执法场合,开去不合适。 剩下那台长安面包,平时被当成了生产队的驴。 因为使用的过于频繁,早已累趴窝了,乡里也没钱修,干脆让它瘫在院子里。 好在乡里有不少同志是骑摩托车上下班的,于是今天来了个私车公用,大家两人一组,乘着五部摩托车出发。 刘彬当仁不让,挑了辆车况最好的嘉陵125,并邀请祁同伟坐在他的身后。 紫溪村离乡里其实并不是很远,站在乡政府楼顶,透过树木,就能隐隐约约看到山脚下的村落,目测也就五六公里。 但中间隔了一条几十米宽,水流湍急的河,而且附近没有桥,所以只能从下游几公里处绕桥通过。 如此一来,便凭空多了十几公里的路程。 一行人过了桥,速度立马慢了下来,河对面全是机耕道,里面很窄,最多只能走小车和小四轮拖拉机。 而且这是条泥巴路,晴天一身都是土,雨天两脚全是泥。 更不幸的是,前两天刚好下了一场雨,还没来得及彻底干透,此时路面上带着些有些泥泞。 果然,走出没多远,许志勇和张华的摩托车就不小心陷进了泥坑,虽然没花多少力气,就把车推了出来,但张华却被溅了一身泥。 又走出两公里,张大明和胡笑伟的摩托车熄火了,这回是车坏了。 张大明鼓捣了一阵子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修不好。 刘彬当机立断,决定把张华留下。 反正他身上已经脏了,去了也不好看,干脆让他把坏掉的摩托车推回去,其他人挤一挤,继续前进。 张华一脸的不开心,但是看着自己那身泥巴,只能无奈答应了。 好在接下来再无意外,一行人摇摇晃晃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达了紫溪村。 但是,从94年开始,这一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此之前,各种税收主要由地方政府支配,上缴国家的比例很低。 这导致了国家财政入不敷出,赤字严重,根本无力发展军事、教育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大事,甚至连维持社会治安,扶贫救灾都成了大问题。 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破坏国计民生,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国家自94年开始,实行分税制改革,收回大部分财权,以便充盈国库,统筹安排。 如此一来,国库是充盈了,可地方政府又突然没钱了,很快便出现了财政危机。 公职人员工资长期滞胀、拖欠,很多人被迫选择停薪留职,甚至直接辞职,去沿海发达地区经商打工。 祁同伟清楚记得,自己上辈子念中学那会,正赶上九十年代末期,学校经常几个月发不出工资。 以至于老师们穷到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天天发牢骚,甚至还为此集体抗议、罢课了好几回。 城里的财政尚且如此困难,自然没有能力再去支援乡镇农村,基层政府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只能无奈的把手伸向了农民。 不仅提留统筹的比例大幅提高,各种名目的集资摊派也是层出不穷,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十年左右,直到国家经济再度腾飞,以及地方政府开始土地财政后,有了足够的资金进行支付转移,并且把各项农村税费逐步取消,才彻底结束。 说实话,这趟任务,祁同伟不太愿意去。 强制征收,若是对方拿不出钱,无非就是牵猪挑粮食之类的,农民已经够难了,还要这样对他们,多少有些缺德。 可这又是了解紫溪村的绝佳机会,而且郑华军已经发了话,不好拒绝。 祁同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硬着头皮下了楼。 集合的人群中,有党政办的刘洪涛和傅欢,综治办的张大明,财政所的许志勇和张华,农业办的李华强等等。 外加一个派出所民警,名叫胡笑伟。 胡笑伟这个人挺会来事,看见祁同伟下来,主动上来打招呼“祁大才子,你今天也要参与行动?” 祁同伟苦笑一声“没办法,郑书记发了话,让我跟着一起去,你呢?” 第18章 强征引发冲突 这小伙子似乎也见过些世面,很快又平静了下来,率先开了口,语气很不友好。 “林有田,你要是吃饱了撑着,情。” 这话让林有田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把脸拉得老长。 “叶飞,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说话注意点,要不是为了工作,你以为我愿意往你这跑。” “狗屁工作,不就是乱收费乱摊派么,拉倒吧,我不吃这一套。” “瞧把你小子能的,告诉你,今天乡政府和派出所都来人了,要对你强制执行,不交都不行。” “怎么,你们今天想仗着人多来硬的,劳资不怕,别以为我是吓大的。”叶飞却并不畏惧,两眼一横。 随即又转头对屋里喊道“娘,小娟,你们去把大兵小五他们叫过来,就说要和林有田干仗。” 他母亲和妹妹正要出门,却被胡笑伟上前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国家有规定,派出所不能参与征收农村税费。”叶飞质问道。 胡笑伟回道“派出所是不参与,我今天过来是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你要喊人,把事情搞大,我当然要管。” 刘彬则说道“叶飞,我们是来讲道理的,你不要聚众闹事,为了点小钱吃官司,不值得。” “你就是刘副乡长吧?” “没错,我叫刘彬,主管乡里的财政税收。” “行,既然你要讲道理,那我就和你讲道理。” 叶飞说完后,让家人搬出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请大家坐下,自己则回屋取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沓票据。 “刘副乡长,国家规定的农业税,我家是全额缴纳的,一分钱也没有拖欠,没错吧?” “这个没错,但是你家也只交了这个,三提五统等其他税费一分没交。”刘彬回道。 “农业税是上交国家的,无可厚非,可是三提五统这些算什么玩意,我凭什么要交?” “这些也是有政策的,我们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政策规定的怎么了,宪法里写的明明白白,人民的国家的主人,政府是人民的公仆。 政策如果不合理,人民就有权反对。” “那你说说,哪些不合理?” 飞早有准备,翻开笔记本,和刘彬一条一条掰扯起来 “村里收的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按规定是用于生产、公益事业和日常管理开支。 但实际上,前两项村里根本不花啥钱,全被村干部大吃大喝了。 镇上收的教育费、优抚费和民兵训练费,还算合理,但是计划生育费和交通建设费,我意见就大了。 现在你们到处抓超生婆,一个人要罚好几千,这么多钱还不够用于计生办的开支吗,为什么要另外收计划生育费? 交通建设费,顾名思义就是拿来修路的,但你看看,我们村里的路能叫路吗?据我所知,那还是公社时期修的。 这些都算了,为什么从去年开始,一下子要多交那么多钱,依据是什么?” 这番话令刘彬一时哑口无言,他也清楚有些收费不合理,但这就是他今天的任务。 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你有什么不同看法,可以去上级部门反映,我今天来,就是要把该收的钱收上去。” “我忙得很,没空去反映,你要收我的钱,就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就是不交。” “你这样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随便你怎么认为,我是当过兵的人,认死理,凡事就讲个公平正义。 不能让自己的血汗钱不明不白的让村干部吃掉、喝掉,贪掉了。” 几分钟的功夫,叶飞连续二次当着镇领导的面,提到村干部大吃大喝的问题,这让一旁的林有田很生气。 他反驳道“叶飞,你不要血口喷人,说我们吃喝贪污,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叶飞一脸的不屑“证据?你们把账都做平了,当然没有证据,但实际情况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再能骗,骗得了天地良心么?” 林有田说不过他,只能对刘彬道 “刘乡长,我说的没错吧,他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油盐不进,和他讲道理就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来硬的。” 刘彬来之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叶飞讲的有理有据有节,硬要计较,恐怕还是本方理亏。 可这么一大帮子人,如果白跑一趟,回去没法和乡里交差。 而且此事传出去之后,负面影响极大,到时候大家有样学样,真的是一分钱也别想收了。 现在县财政没钱拨下来,要是再没了提留统筹,全乡一百多号工作人员和教师都得喝西北风,政府也没办法运转。 想到这里,刘彬咬了咬牙,艰难的下了决心。 “叶飞,既然和你说不通,那我们只能强制执行了,现在就把你的摩托车拉回乡政府扣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把欠下的税费补齐,再把摩托车骑回来。” “我看你们谁敢。”叶飞顿时暴怒,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挤出几个精壮的小伙子,站到了他的身边。 虽然胡笑伟拦住了叶飞的母亲和妹妹,但现场的村民依然把消息扩散了出去。 这几个小伙子是叶飞的本家兄弟,早就闻讯赶来,围观了好一会。 “叶飞,你要聚众闹事,暴力抗法?” “我没有闹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你这样还像个退伍军人吗?” “像不像,也改变不了我是退伍军人的事实。” 刘彬斗嘴不过叶飞,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动手吧。” 只见他挽起袖子,身先士卒的冲向了摩托车,林有田带着两个村干部紧随其后,刘洪涛、傅欢、许志勇等人也纷纷上前。 在场所有拿工资的人,只有祁同伟和胡笑伟没有参与。 叶飞一家人和帮忙的小伙子也毫不示弱,和他们撕扯在一起,场面顿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看热闹的群众也越来越多,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在周围跑来跑去,给他们鼓掌加油。 “哎呀……” 突然,人群中的林有田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小腿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扁担,直接抱腿躺下了。 祁同伟看的清清楚楚,是叶飞父亲叶土根出的手。 而且从他的动作来看,一点也不随意,明显是故意冲着林有田去的,看来两人平时就已经积怨颇深。 见此情景,胡笑伟一个箭步冲过去,掏出手枪举过头顶,朝天开了一枪,大喊道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要抓人了。” 面对警察和漆黑的手枪,村里的年轻人很是忌惮,纷纷停下了手。 乡政府和村委会的工作人员则趁机夺下叶土根的扁担,连同叶飞一起,都牢牢控制住。 眼看冲突就要结束,谁知道下一秒,突然又发生了更大的变故。 叶飞那未成年的妹妹叶娟,调头跑回屋内,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竟然多了把长柄双管猎枪。 只见她端起枪口对准胡笑伟,奶凶奶凶的道 “臭警察,别以为只有你有枪,我家也有,快点放开我爹和我哥,不然我打死你。” 第19章 冷静化解危机 刘彬差点没被这一幕吓晕过去。 胡笑伟鸣枪示警,只是为了震慑场面,不可能真的对老百姓开枪。 叶娟就不一样了,十二三岁的女娃,哪里知道轻重,万一不小心走了火,那就是流血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她手里的猎枪俗称“喷子”,威力极大,如果里面装的是钢珠,这么近的距离,甚至可以杀死皮糙肉厚的野猪,何况是人。 为了平息事态,刘彬赶紧让众人放开叶家父子,并要求胡笑伟收回手枪。 叶飞也快步上前,一把夺下妹妹手里的猎枪,责备道“小娟,谁让你拿枪的?” “哥,他们欺负你们,我不能坐视不管。” 叶飞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对众人说道 “大家不要怕,这猎枪我只有打猎的时候才用,平时里面没有装火药,伤不了人,我妹妹太小不懂事,还请你们不要怪罪。” 叶土根则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村主任林有田 “林有田,你不得好死,前两年我儿在部队里,都要升军官了,就是你写信告黑状,害的他提前复员。 如今又为了这么点税费,天天来我家找麻烦,还把乡政府和派出所的人都喊来,究竟是踩了你的尾巴,还是挖了你的祖坟,要这样坑害我们。” 祁同伟虽然一直袖手旁观,脑子里却在不停思考,听了这话,总算彻底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叶飞当兵出身,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差,还懂国家政策。 表面上看,他不肯交钱是纠缠着一些细节,可实际上,他是不愿意向林有田低头。 念及于此,他走了过去,胸有成竹道“刘乡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又对叶飞说道“叶飞,你好,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叶飞上下打量了祁同伟一番,问道“你是谁?” “他是汉东大学的法律专业研究生,名叫祁同伟。”刘彬抢答道,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祁同伟也是乡里的一份子,今天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刚才不说话不动手,应该是在想对策。 现在主动把事情接过去,说明已经有办法了。 他一个高材生,不说别的,从政策和法理上压制叶飞,绝对没问题。 只要夺回了话语权,如果叶飞还要胡搅蛮缠,到时候再采取强制措施,便是名正言顺,也不会造成什么坏影响。 介绍祁同伟的时候,刘彬故意耍了个心眼,不说职务,只说学历背景。 他基层经验丰富,了解农村人的心思,知道大家文化水平低,所以格外崇拜高级知识分子,甚至会盲目信任。 果然,叶飞听说祁同伟是法学研究生,态度立刻客气了很多,恭恭敬敬的把他请进屋,又泡上一杯茶。 “祁专家,您喝茶,有什么话请直说。” “不要这么叫,我只是个研究生,算不上什么专家。”祁同伟谦虚的回道。 可如此一来,叶飞的内心更敬佩了。 他文化不高,只是个初中毕业,平日里打交道的人,也大都是些文盲、小学生和初中生,极少有高中生,大学生更是难得一见。 至于研究生,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只生活在电视和报纸里。 据说只有最顶级的大学生才有机会考上研究生,更何况,眼前这位是出自汉东大学这样著名的重点大学,说明他在研究生里也是佼佼者。 如此人物,还这么低调谦虚,一定是有大智慧的。 “您是法学专家,给我评评,刚才我说的那些有没有道理。” “很有道理,你一个农民,能有这样的理论水平,非常了不起。还有那个村主任林有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问题,估计不是什么好人,你质疑的对。” 祁同伟点头表示认可,夸了夸他,还顺着他的心思多说了几句。 从之前叶飞和刘彬的辩论中,可以看出,叶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对于讲道理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比他还讲道理。 如果再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成功的机会就非常大了。 “专家就是专家,真是太有眼光了。”叶飞果然很受用,竖起了大拇指。 “林有田那个人坏的很,当年陷害我的事情就不提了,他还仗着自己是村主任,贪污公款,大吃大喝,在村里乱搞女人。 其实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想到交上去,就会被林有田这些人给糟蹋了,实在是不甘心。” “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向上级部门反映情况,让林有田下台,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说几句。”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只要能扳倒林有田,我马上交钱。” “叶飞,这你就想错了。”祁同伟喝了口茶,娓娓道来 “林有田的问题,和你缴纳税费,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其他人拖欠还说得过去,但你做为退伍军人,思想觉悟应该更高些。 而且提留统筹里面有一项优抚费,你也是收益对象,怎么能公然抗缴? 自己不交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拉上别人和你一起呢? 这样的行为,要是放在部队里,恐怕会被重罚吧? 今天这事,你要分开来看,不能把刘乡长和林有田混为一谈。 刘乡长带了那么多人来,是执行公务,你和他对抗,就是对抗乡政府,没有好果子吃。 关于林有田的问题,也不能空口白舌,必须要收集到确切的证据,才能进行举报,否则他还会反咬一口,告你诬陷诽谤,到时候得不偿失。” “这……”叶飞顿时有些羞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才开了口 “祁专家,我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要不您教教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首先,你把该交的税费都交齐了,尽完你自己的义务,也好让刘副乡长回去好交差。 然后,你可以要求乡里和村里,公开这些费用的开支账目,这是纳税人应有的权利。 总而言之,我们做为共和国的公民,既要争取自己的权利,也得履行自己的义务。 中间如果出现什么问题,先不要搞对抗,可以通过沟通去解决,不仅要做到有理有据,还得有节。 你说对不对?” 叶飞听完之后,低下了头,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说道“您真的是大智慧,和你相比,我真的很惭愧。” “您放心,我这就把拖欠的钱补上,还有跟着我起哄的那几户人家,也交给我去说,保证一分都不会少。” 言罢,叶飞从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祁同伟拿起来数了数,一共220元,便问道“这个钱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家一共四口人,我爹我妈,妹妹,再加上我,每人55块钱,以前是按照村里人均年纯收入5%计算,今年直接变成10%,所以我才不肯交。” 祁同伟不由一惊,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没想到紫溪村会穷到这个地步。 全国农民人均年纯收入是1500多,这里才550元,只有大约1/3,平均一个月还不到50元。 现在已经是95年,大米一块多,猪肉要卖四五块,蔬菜也要块儿八毛的,这点钱能干什么。 而且这还是全村平均之后的结果,那些最穷的人家,恐怕连温饱都成问题。 这下,祁同伟彻底坚定了到紫溪村驻村的想法。 不仅是为了捞政绩,还要帮助村民们,真正从贫穷中走出来。 “叶飞,人是相互的,既然你能主动配合工作,那我也给你许下个承诺。 接下来,我会帮忙监督这些钱款的使用情况,还有那个林有田,如果他真有问题,我一定追究到底,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说完这话,祁同伟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你家的茶不错。” “祁专家,你要是喜欢这茶,可以带一点回去慢慢喝。” “不用,我很快会再来你这喝茶的。” 说服了叶飞,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在他的协调下,几个跟着抗缴的小兄弟都选择了配合。 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村民,也纷纷将欠下的钱补齐,只剩下几户确实拿不出钱的人家,继续拖欠着。 最终,工作组此行一共收上来五千多元税费,远远超出了预期。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赶回乡里吃饭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村里就地解决。 吃饭地点不在村委会,而是设在村主任林有田的家里。 祁同伟进门后,只随便看了几眼,心中的火就噌噌往上冒。 第20章 发飙 所谓穷庙富方丈,说的就是林有田。 村民们的日子过得那么紧巴,他却滋润的很。 不仅二层小楼修的漂亮,里面的装修也好得很,家具摆设更是一应俱全,沙发、电视、洗衣机都有,甚至还装了台电话。 这才是真正的村里首富,比起叶飞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叶飞是靠勤劳致富的,他林有田靠的什么? “林主任,你除了村委会的工作,还干了什么副业?” “没有。”林有田摇摇头,笑道 “祁同志,你有所不知,村里的事情多的很,李支书年纪大了,去城里的女儿家养病,我既当爹又当妈,忙着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去搞副业。” “我看你家里蛮不错的,连电话都装起了。” “呵呵,我自己可装不起,那电话、电视机和沙发,全都是公家的。 村委会太破旧了,村干部都不愿意去,我只能做出点牺牲,把自家一楼几个房间贡献出来,充当临时村委会。 平时村里开会、安排工作什么的,都在这里进行,那些设备,也干脆都搬过来了。” 这解释看起来挺合理,刘彬等乡政府工作人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祁同伟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林有田的做法,不但将公物据为己用,瞧他那尿性,很可能还会中饱私囊,把本该拿来修缮村委会的钱给侵吞了。 到时候他卸任不干了,村委会往回一搬,还是个烂摊子,自己家里却漂亮的很。 不一会,林有田的婆娘把饭菜陆陆续续捧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大桌,不仅鸡鸭鱼肉俱全,酒也不差,是一箱剑南春。 祁同伟略微算了一下,连酒带菜起码要两三百块钱,如果按招待费报账的话,估计还得翻一倍。 几乎相当于一个村民一年的纯收入。 叶飞刚才说村干部大吃大喝,林有田还不承认,结果这么快就实锤了。 刘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他招呼大家坐下,又道 “今天的催缴工作圆满完成,都是祁大才子的功劳,等下大家一定要好好敬他,千万不能保留。” 祁同伟看着一桌民脂民膏,哪里吃的下去,连忙用手把杯子一捂。 “不必了,我不太会喝酒。” “看看,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谦虚。 祁大才子,今年春节乡政府聚餐,你可是大杀四方,喝了整整一瓶多白酒。 结果不但屁事没有,还能自己走回宿舍睡觉,这事乡里谁不知道?” 被拆穿后,祁同伟只能另找借口 “大家有所不知,我前两天在京州,陪省里的领导吃饭,喝了好多酒,当场就吐了一地,现在胃里还难受得很,所以今天真不能喝。” “原来如此,那可以理解。”刘彬一听省领导这几个字,立马庄重起来,口气也松了不少。 “只是,乡镇工作哪有不喝酒的,要不这样,你少喝一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有田,给祁大才子换个杯子,最小的那种。” 新拿来的杯子是袖珍版的,至少要三四杯加起来才有一两,确实没什么负担。 而且刘彬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祁同伟也不太好当着众人驳他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反正他打定主意,自己不敬酒,人家要敬的话,那就喝一杯,意思一下就行。 很快,祁同伟便和桌上所有人都喝了一杯,面对其他人,他都是干掉的。 唯独轮到林有田和胡笑伟敬酒的时候,他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林有田心里和明镜似的,猜到祁同伟是从叶飞那里听到了什么,所以对他有意见,不愿和他干杯。 但他是老油条,什么话都没说,只当没看见。 可胡笑伟毛头小伙一个,就没有这样的城府了,指着祁同伟的酒杯道“你杯里的酒没喝完。” 祁同伟没动,只默默地看着他。 胡笑伟还没明白过来,又不识趣的道“你这是犯规,按照规矩,应该自罚三杯。” “你确定?”祁同伟的脸阴沉了下来。 这下,胡笑伟倒是看出祁同伟不高兴了,但年轻人最怕丢面子,只能硬撑道 “那是当然,虽然今天你功劳最大,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必须得给我干三杯。” “我如果就是不喝呢,难道你要拿枪逼着我喝?” 此言一出,旁人都听出端倪了,身边的傅欢赶紧劝道 “小祁,别这样,大家都是同事,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 “面子?”祁同伟冷笑一声,道“如果是你们,我当然会给面子,但胡笑伟他不配。” “我怎么得罪你了?”胡笑伟问道。 “不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诉你。胡笑伟,刚才叶飞家的冲突,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你为什么要鸣枪,这就是你维持秩序的方式,还像个人民警察嘛? 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派出所的小民警,就敢这么胡作非为,要是将来让你当了官,那还了得,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还罚我喝酒,你也配?” 众人这才明白祁同伟为何发火,但又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纷纷表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抓着不放? “我真的是小题大做吗?”祁同伟反问道。 “你们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多亏那个女孩子没有开枪,否则造成流血事件,甚至死人,会是什么后果? 首先,刘乡长百分百要免职,然后,我们这些人,至少会被严重处分,或者停职,前途尽毁,可能连工作都没了。” 听了这话,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也知道,祁同伟是政法高材生,理论功底扎实,在法纪法规方面,在座的没人比他更懂,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错。 许久,刘彬率先开口,当起了和事佬“小胡,不是我说你,太毛躁了,这下知道错了吧,还不赶紧给祁大才子道歉。” “不必了。”祁同伟本来就不愿吃这顿饭,索性趁此离开。 “刘乡长,把摩托车钥匙给我,我先回乡里了,你们慢慢吃。” “这……”刘彬本还想再劝几句,但看看祁同伟的表情,知道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只得无奈的摆摆手。 “既然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随便扒两口,回吧。” 第21章 完成调动,成为驻村干部 郑华军本以为,祁同伟到紫溪村走一走看一看后,肯定会知难而退,哪知道他回来之后,反而一口咬定非紫溪村不去了。 无奈之下,只好把刘彬叫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彬是个武侠小说迷,把今天发生征收税费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甚至还主动加了点料,说祁同伟不但水平高,而且临危不乱,颇有侠士之风。 如此一来,郑华军对祁同伟也是刮目相看,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答应了他调到乡政府,并且去紫溪村驻村的请求。 只是特别叮嘱,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如果觉得不适应,随时回来,再安排其他岗位。 另外,郑华军还特批了一台摩托车给祁同伟专用,做为下村的交通工具。 这年头调动手续并不是很繁琐,有了郑华军的首肯,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乡司法所由乡政府和县司法局双重领导,只要两边的领导签个字,再到县人事科盖个章,便可以完成全套程序。 去司法局要签字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小波折。 祁同伟好说歹说,邱志国局长就是死活不答应,认为他是自毁前程。 无奈之下,祁同伟只能借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了梁璐。 梁璐又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梁群峰的秘书,让他找到司法厅。 以司法厅行政处的名义,把电话打了回来,建议邱局长尊重祁同伟同志的自身意愿,酌情处理。 邱志国放下电话后,干净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虽然邱志国也分不清楚上面的意图,但祁同伟既然能搬动省厅的领导出面,人际关系肯定不简单,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至此,祁同伟顺利完成了仕途计划的第一步,到最穷的村里去驻村。 虽然他的计划没错,农村工作特别锻炼人,基层经历对将来的发展很重要,而越穷的地方,越容易通过经济建设,引起李达康的注意。 但祁同伟还是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上辈子的他,生在城里,长在城里,读书也在城里,工作后,又一直在市直机关坐办公室,根本没有机会去体验农村生活,对农村的了解非常有限。 更何况,现在是法制极不健全的九十年代,而紫溪村,又是全省首屈一指的穷村。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虽然难听,但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意味着,祁同伟的驻村之旅不会很顺利,工作也不会太轻松。 接下来,可能会有许多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怪事,在等着他…… 三天后的上午,一辆小摩托孤单行驶在前往紫溪村的狭窄土路上。 祁同伟头戴安全帽,身后座椅上捆了两个大蛇皮袋,里面装着脸盆、热水瓶等生活用品,外加一床被褥。 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经过暴晒后的土路已经完全干透,不必再担心陷车,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灰尘,把祁同伟弄得灰头土脸。 此时的他,像极了春运时期,不远千里赶回家过年的农民工。 紫溪村村口,有一棵直径好几米的千年古樟树,林有田和叶飞各自带着几个人,早就候在了这里。 林有田接到乡里电话通知的时候,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几天前祁同伟在酒桌上发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分明是个硬茬。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祁同伟对他不太友好,这番前来驻村,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 但木已成舟,林有田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硬着头皮迎接祁同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至于叶飞,前两天去乡里集市卖鱼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消息,这让他兴奋不已。 祁专家果然说话算数,这回下村,肯定带着尚方宝剑,要来收拾林有田。 但叶飞不清楚祁同伟具体什么时候来,于是便紧盯着林有田,眼看今天对方行动,立马喊了几个好兄弟,一起凑热闹。 为了表示自己对祁同伟的尊重,他甚至还花了一百块钱,把村里搞红白喜事必用的唢呐乐队请来助兴。 祁同伟刚一现身,古樟树下立马沸腾了起来。 林有田这边,几个村干部集体挥舞着小红旗,齐声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叶飞那边,唢呐和锣鼓声集体作响,奏起喜庆的曲谱。 祁同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压根就不懂唢呐,虽然也能听出曲调里的欢快,但隐隐还是有一种自己要被送走的感觉。 于是赶紧下车,连续做出双手下压的动作,嘴里大喊道“大家都停下,我是来工作的,你们不要搞成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了,祁同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立马又享受了一把身体被撕裂的感觉。 林有田派出妇女主任张秋香,叶飞则亲自动手,两人各拽着祁同伟一只胳膊,要往本方家里拉。 “祁干部,你一路风尘仆仆的,实在是辛苦了,先到我家休息一下。” “祁专家,茶我已经泡好了,就是你喜欢喝的那种,先去我家坐会。” “叶飞,你怎么回事,迎接乡里下派干部,是村委会的份内事,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祁专家是我朋友,大老远过来,我难道不应该招待一下,尽尽地主之谊吗?” “……” 祁同伟被搞得实在烦不过,便把手用力一甩,挣脱了束缚。 “你们都别争了,我现在哪家都不去,先去村委会看看行了吧?” “小祁领导,村委会恐怕不行,破破烂烂的,到处全是灰,没办法待人,还是去我家里的临时村委会吧。”林有田提议道。 “那确实,村委会的东西全被主任搬回家自己用了,现在里面空荡荡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叶飞嘴里夹枪带棒,狠狠戳了林有田的肺管子一下。 “叶飞,你有完没完,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林有田当众被人揭短,顿时阴下了脸。 “我说错了吗,你做都做的出,还不让人说?”叶飞针锋相对。 “马勒戈壁的,你们都给我闭嘴。”祁同伟快被这两个活宝给气晕了,忍不住爆出了脏话。 “我大老远跑来,不是看你们吵架的,你们如果实在忍不住,还要继续吵,那就滚远点,别让我听见。” 还真别说,两句话一骂,效果立竿见影,两边都停止了争执,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祁同伟。 这就是农村,有时候好好说,压根没用,发脾气爆粗了,反倒会有人听。 “你们不吵了是吧,那就听我说,我现在先去林主任家开个会,叶飞你把我的行李都搬回家去看着,我等下过去拿。” 叶飞本还有些不乐意,可一想到行李在手,说不定祁同伟还会在他自己家住下,顿时答应下来,带着几个人扛上行李,屁颠屁颠的走了。 第22章 紫溪村比想象中还穷 到了林有田家里,祁同伟直接进入工作角色,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来之前,他做过一些功课,再结合几个村干部的现场介绍,算是对紫溪村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全村共有302户人家,村民1233名,除个别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之外,全部以务农为生。 其中八成以上村民聚居在村中心附近,另外,在远处的山谷里,还散布着四个自然村,加起来有两百多人。 耕地一共是725亩,以缓坡梯田为主,人均耕地仅半亩多一点,但林地资源非常丰富,辖区内有三万多亩山地和竹林,风景十分秀丽。 基础设施建设非常薄弱。 除了村中心的几百米鹅卵石路面之外,全村范围没有一条可以通车的硬化道路,全部都是泥巴路,每到雨季就会交通瘫痪。 通讯方面,全村仅村委会一台电话,村民们和外界联系主要靠书信往来,邮递员每周会往村里跑一趟。 自来水肯定是没有的,不过村里有不少公用水井和山泉,水质极佳,堪比矿泉水。 电倒是不缺,山里面有一个小型水库发电站,只是电压不稳定,家里的电灯一闪一闪的容易坏。发电机组也偶尔会出现故障,一停就是好几天。 至于经济和教育,更是一塌糊涂。 上一年全村人均纯收入只有548元,好在农村开销小,温饱倒是不成问题,但除了个别家庭外,基本上都没有积蓄。 村里的小学校有近百名学生,但只有三间教室、五个教职工,除了校长和一名年轻女老师是乡里派来支教的,其他三人全是本地村民。 他们自己也不过才初中文化水平,甚至连普通话都说的不太标准,小学校的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这些孩子中的一大半,念完小学就会回家务农,一部分成绩较好的,会去乡里的中学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但基本上也到此为止了。 只不过,除了回家务农之外,他们还多了两种选择外出打工,或者等年龄到点后报名参军。 …… 了解完这些情况之后,祁同伟默默沉思了好一会。 紫溪村不愧是全乡、全县、全市、乃至整个汉东省最落后的村落。 他站起了身道“差不多了,今天这个会就开到这吧,我得去叶飞家一趟,行李还在他那呢。” “你要住在叶飞家?”妇女主任张秋香连忙问道。 “不行吗?” “你是乡里下来的干部,住在群众家里,传出去不好,依我看,还是在林主任这里给你腾个房间,比较合适。” “劳你费心了,我觉得两边都不太合适,还是直接住村委会更好。” 祁同伟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对方回应,便直接走出了屋子,留下五个村干部大眼瞪小眼。 林守业忐忑不安地问林有田“三叔,这个乡里来的祁干部好像来者不善,他会不会真的去查账。” “查就查,你不是把账都做平了,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怕万一有什么纰漏,给他抓住把柄。” “没事,我在乡里和县里都有关系,只要账上没有大问题,他不能把我这么样。” “要不我找几个人,暗地里收拾祁同伟一顿,让他吃点苦头,知道紫溪是谁的天下。”治保主任马宝贵提议道。 “那不行,乡里已经打过招呼了,祁同伟认识省里的领导,千万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另外,他到我们紫溪,八成是来混基层履历的,短则几个月,最多一年就会被调走,我们忍一忍就是了。” “可我看他问这问那的,还要看账本,恐怕是真的要干事情,而且他好像有点看不上我们。” “看不上我们就对了,人家可是研究生,比大学生还厉害,省里又有人,怎么看的上我们这帮泥腿子? 要是他一来就主动搞关系,我们反倒要小心了,说不定是在打探我们的底细,然后搞事情。” 林有田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吩咐道“你们记住了,以后对祁同伟的宗旨就是礼貌、热情,工作不配合。 年轻人一般都没啥耐心,只要他什么都干不成,时间一长,肯定会觉得没意思,自己主动走人。” 第23章 后山竟有个废弃茶园 祁同伟走出院子,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叶飞家怎么走,刚想着找个村民问路,突然后肩被人轻轻一拍。 转身一看,正是叶飞,便问道“你在外面等了好久了吧?” “哪有,刚来没几分钟,这不巧了吗?”叶飞笑得一脸灿烂。 其实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不远处的墙角下,躺着好几个刚丢的烟头。 祁同伟心知肚明,微微一笑道“走吧,去你家。” “祁专家,你慢点走,前面拐个弯,再走一百来米就到了。” “我现在是下派的驻村干部,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专家。” “为什么不能叫,你是搞法律的,来紫溪驻村,不就是为了查办林有田那个腐败分子吗?”叶飞有些不解。 “这你就搞错了,我可不是来查人的,而是来帮助发展经济的,带领紫溪村全体村民致富,才是我的任务。” “是这样啊。”叶飞挠挠头,想了想又道 “其实这也不矛盾,紫溪村现在之所以这么穷,林有田的责任最大,不把他整下台,就别想发展经济。” “是吗?”祁同伟回头看了看林有田家,“我们先走,具体情况到你家再聊。” 一踏进叶飞家大门,全家人都热情的围了上来。 叶土根激动的握住祁同伟的手,道“祁专家,可算把您给等来了,上次要不是你您,我家叶飞和小娟就闯了大祸了。” “小娟,你过来,给恩人磕个头。” “呃……使不得使不得。”祁同伟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扶住正要下跪的叶娟。 “叶大叔,其实这事没那么夸张。” “还不夸张?小娟可是拿了枪对着警察啊,叶飞说了,要不是你把事情摆平,她会被抓起来,送去当少年犯,一辈子都完了,以后连嫁人都嫁不出去” 祁同伟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叶飞“这话是你说的?” “嘿嘿。”叶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想吓唬一下小娟,让她以后不敢再碰我的猎枪,没想到我爸当真了。” 叶土根还要说感谢的话,却被祁同伟拦住了。 “叶大叔,这事已经翻篇了,以后不要再提,我今天过来,是想了解林有田的情况。” “那个人坏的很,缺德带冒烟,而且还是个贪官。” “暂时不谈贪官的事,你先说说,你家和林有田到底有什么过节,我上次没听明白,今天想彻底了解一下。” “爸,这是我的事,还是让我来说吧。”叶飞接过了话茬。 “我刚满十八岁就去当兵了,在部队里表现还可以,不但入了党,还当了班长。 到了第三年腊月里,也就是大前年,我回家探亲,在客车上遇到三个拦路打劫的匪徒。 我是人民子弟兵嘛,肯定要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于是我就上去和匪徒搏斗。 最后,我把他们都打跑了,自己也被捅了两刀,好在当时是冬天,衣服穿的厚,没有伤到要害,抢救过来了。” 叶飞撩起上衣,给祁同伟看了看肚子上的伤疤,继续说道 “出院之后,我回到部队,领导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于是给我记了个二等功,还要破格提拔我当排长,我当时很高兴,就写信告诉了我爸。 谁知道没过多久,团领导把我单独叫去,告诉我排长资格被取消了,而且必须立刻复员回家。 我反复哀求,领导才告诉我,是我们村里有人写了举报信,告了我一状,而且性质非常恶劣,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就无可奉告了。” “所以你认为,是林有田写的举报信?”祁同伟问道。 “我们营长私下对我说,举报信上有村委会的公章,部队领导还打电话到村支部求证过,我们村里就一台电话,摆在林有田家里,除了他还能是谁?” “确实。”祁同伟点点头又问“那他为什么要害你,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还用说,肯定是为了他在村里的地位。”叶土根重温了一遍儿子的不幸遭遇,心中悲愤不已,忍不住插话进来。 “林有田在村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告他的人不少,却一直没有倒台,不就是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在部队里当军官,可以给他撑腰嘛。 如果我家叶飞也当上军官,说不定哪天能超过他儿子,到时候他可能就要失势了。” 祁同伟把一连串信息归纳整理之后,基本可以断定,叶家父子所言不虚,这事就是林有田干的。 “这事你们好好记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林有田算账,现在我们再聊聊其他问题吧。 叶飞,你一直说他是个贪官,有什么凭据?” “祁专家,如果要他贪钱的真凭实据,我确实拿不出来,估计你去查账都没用。 但是你也看到了,他把村委会的设备都搬回家自己用,这不就是贪污的一种表现嘛。” 还有他家那个两层楼房,全村就一个,他对外说是儿子寄的钱,你相信吗? 至于村干部经常大吃大喝,全村人看在眼里,都是敢怒不敢言,往乡里县里举报也没用。” “这些我都知道,我会想办法去查清楚的。”祁同伟点点头,又问道“刚才来的路上,你说村里经济发展不起来,都是林有田的责任,此话怎讲?” 叶飞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指着面前的茶水问道“祁专家,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挺好的,清香四溢,甘甜润喉,和我以前喝过的一种名茶有点像。” “是不是碧螺春?” “对,就是碧螺春。” “这就是我说的原因。”叶飞整理了一下思路,再次开口娓娓道来 “前年上半年,也就是我复员回家没多久,乡里来了个投资商,是省城一个茶叶公司的老总,看上了我们村的后山坡。 他说这里的环境和碧螺春的产地很像,想把茶树苗移栽过来,但村里的交通太差,他怕茶叶运不出去,于是又提了个要求,必须在河上盖一座可以直接通到乡里的大桥。 当时上级领导很重视,县里乡里专门拨了修桥款,动工之后,省城的老总也立马兑现承诺,在后山种了两百亩茶叶。 没想到桥修到一半,出了意外,有个民工不遵守安全条例,掉到桥下摔死了。 那人刚好是林有田的表弟,于是他便指使一群人天天去工地闹,最后赔了二十万,如此一来,修桥款就不够用了,只能停工。 这一停,就再也没有复工,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桥墩一直竖在河道里,茶叶公司老总也心灰意冷,中止了合同,连后山的茶园都不要了。 如果林有田不指使人去闹,只赔个几万块的话,估计全村人凑凑,再多做一些义务工,兴许还能把桥建完,那我们村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所以,我现在喝的就是后山茶园的茶?” “现在已经不是茶园了,漫山遍野都是杂草灌木,长的比茶树还要高,人根本走不进去,只能在边边角角采一点,自己喝,或者招待客人用。 当时茶叶老总说过,这茶树苗是已经培育好了的,只要能成活,两年内就可以大量产茶,现在刚好两年了,却只能放在那里自身自灭。” 听完之后,祁同伟拿起茶杯喝了口,回味了好一阵子,意味深长的道“这么好的茶,确实太可惜了。” 这时,叶飞的母亲走了过来问道“快到中午了,祁专家是不是在这里吃饭。” “这不是废话嘛,还需要问?”叶土根白了她一眼,又笑眯眯地对祁同伟道 “祁专家,你帮了我们家大忙,还没机会好好谢谢你,今天留下吃个饭,我和叶飞陪你喝几杯,行吗?” 祁同伟本打算推辞,可想了想又答应了,只吩咐了一句 “吃饭可以,但要随便一点,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另外,酒就不喝了,下午还有事情要办。” 毕竟,如果不在叶飞家吃的话,搞不好又得被林有田叫去大吃大喝,然后打着招待乡里干部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往兜里搂钱。 叶土根见他答应了,开心的道“叶飞,去抓只水鸭让你娘炖上,再把腊野鸡也拿两只,清蒸。” 叶飞“嗯”了一声,就要往门外走,祁同伟赶紧拦住他。 “说了随便点,还搞这些东西干什么,都说党的干部,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我才第一天下村,就在老百姓家吃香喝辣,传出去还了得?” 叶土根面露难色,“您好不容易赏个脸,我要是拿一桌子蔬菜招待,会被人笑话,至少得弄个荤菜吧。” “蔬菜挺好的,绿色环保,实在不行,就烧个鱼吧,你家不是养了鱼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叶土根拍了拍大腿,“孩他娘,去把水池里养着的甲鱼,挑个大的杀了。” “你这……”祁同伟顿时无语。 “甲鱼也是鱼嘛,反正是叶飞抓的,又不花钱。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让叶飞去山里打只麂子回来,给你尝尝鲜。” 第24章 给地头蛇下马威 吃完饭,祁同伟便起身告辞,他得赶紧去村委会把房间整理出来,要不然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叶飞本想让祁同伟住在他的家里,可祁同伟不同意,便只好带着妹妹跟着去,帮着一起拿行李,顺便再一起收拾房间。 村委会是一栋两层办公小楼,建于公社时期,砖混结构,屋顶盖着瓦,因为年代悠久,且废弃多时,显得格外破败,院子的大门也已经东倒西歪,空地上长满了杂草,十分荒凉。 此时一楼全部关着门,二楼倒有扇门开着,并且有声音传出,祁同伟便上了楼,只见房间里有三个学生模样的小孩,正拿着扫把和抹布搞卫生。 “小朋友,谁让你们来的?”祁同伟问。 一个十岁左右,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抬起了头,怯生生的回道“叔叔,您是乡里来的干部吧,张主任让我们来打扫房间的。” 祁同伟心里顿时不悦,这个张秋香,自己不愿意来打扫就算了,居然派几个孩子过来,也太不像话了。 “你们都是村小学的学生吧?” “是的叔叔,我读四年级,他们比我高一点,读五年级。” 这时叶飞兄妹也跟着进门,小姑娘顿时喜上眉梢,露出童真的笑。 “哥,姐,你们也来了。” “叶飞,这也是你妹?” “不是亲的,是表妹,我小姨的女儿。” “哦,让她们都回去吧,她们太小了,爬上爬下不安全,我们两个亲自动手。” 刚打扫完房间,林有田就带着妇女主任张秋香和治保主任马宝贵,扛着床架和床板来了。 林有田见叶飞在场,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张秋香瞅瞅房内,发现几个小孩不在,也撇了撇嘴角。 好在他们还算识相,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把床搭好,否则肯定少不了要被叼一顿。 但祁同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冷冰冰的开口道 “林主任,光给我收拾一个房间不够,要把整个村委会全部搞干净,该修的地方修,该换的地方换。” 林有田一愣,回道“修村委会怕是要花不少钱,至少得千把块,村里账上没钱。” “村里没钱,但你有啊,反正都借了两万多了,再借千把块也没关系吧?” 林有田脸色暗了下来,可他又不敢和祁同伟争执,只得气鼓鼓的答应道“你是领导,你说了算,我回头就找人来修屋子,总行了吧。” 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祁同伟叫住了他,“只修屋子不行,你还要把所有设备都搬回来,以后恢复在村委会办公。” “你……”林有田的脸彻底黑了,祁同伟刚到第一天,就来这么一出,不是明摆着跟他过不去嘛。 但他毕竟老奸巨猾,硬是撑着没有发作,可马宝贵却忍不了了,主动跳出来指着祁同伟的鼻子开骂。 “姓祁的,是不是给你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钦差大臣,想干嘛就干嘛。告诉你,这是紫溪村,是我们的地盘。” 祁同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哪位?干嘛到村委会来大喊大叫?” 马宝贵顿时有点懵,就在上午,大家还一起开了会,现在祁同伟居然装作不认识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叫马宝贵,村里的治保主任,怎么了?” “马宝贵是吧,我正式通知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紫溪村的治保主任了,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吧。” 林有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躲在后面,便站出来替马宝贵说话 “小祁领导,治保主任是村委会任命的,你个人不能说免就免。” “那好办,林主任,麻烦你去把其他村干部全都叫过来,现在就召开一次村委会,免掉马宝贵。” “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祁同伟挑了挑眉毛。 “你一口一个领导叫着,马宝贵身为治保主任,竟然辱骂上级领导,还公然叫嚣,紫溪村是他的地盘,难道不该免职?” “如果村委会通不过,说明紫溪村的干部队伍素质有很大问题,那我只能上报乡委乡政府,提前召开村民选举大会,重新选一批德才兼备的村干部出来。” 站在一旁的叶飞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毕竟在部队待了好几年,政治上并非一窍不通,知道祁同伟这招有多绝。 马宝贵是林有田的忠实走狗,林有田如果不保,就会寒了马宝贵的心,可他要强行去保的话,搞不好连自己村主任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但林有田也不是吃素的,还想继续周旋“小祁领导,我看要不这样,我这就让人把设备都搬过来,马宝贵那边,请你高抬贵手,让他向你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规章制度干什么?林主任,难不成你平时工作,也是这么和稀泥的? 马宝贵犯了原则性的错误,要是再让他继续当治保主任,以后我在村里还怎么开展工作? 至于那些设备,本来就是村委会的,也能拿被你来当交换条件?你要是不愿意搬,没关系,我亲自去搬好了。” 祁同伟说完,瞟了叶飞一眼。 叶飞心领神会,连忙大声喊道“祁专家,你需要人帮忙不,我去喊。” “去吧,多叫几个人过来,最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林主任家里有太多村委会的东西,人少怕是搬不动。” “祁同伟,算你狠,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林有田再也无法忍受,彻底撕下了伪装,气急败坏的带着人走了。 祁同伟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屑的笑了笑。 刚来第一天,就把地头蛇给彻底得罪了,但他丝毫不惧,反倒轻松无比。 如果在石塘村,祁同伟可不敢这么做,至少也要迂回周旋一下。 那里的宗族势力太强大,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众怒,被围攻架空到没有立足之地。 而紫溪村人口结构复杂,姓氏繁多,根本没有所谓的大宗族,就是一盘散沙,很难形成合力。 说白了,这里还讲着一部分森林法则,只要你足够强大,别人便怕你敬你追随你。 别看林有田之前在村里一手遮天,可权威一旦被打掉,他的支持者很快就会做鸟兽散。 至于林有田背后的靠山,无非就是那两个当着低级军官的儿子,然后最多在乡里县里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这样的背景,吓唬一下普通村民还可以,在祁同伟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第25章 茶园和桥 入夜后,紫溪村渐渐陷入了黑暗和寂静,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闪烁的霓虹,更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 祁同伟靠坐在一张藤椅上,借着满天繁星发出的微弱光亮,隐隐约约能看见后山的轮廓。 茶叶、修桥。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旋转。 紫溪村家底子太薄,后山的两百亩茶园是唯一具备了一定基础,短期内就可以产生价值的经济产业。 如果能把茶园重新启动,必然会给村里的经济发展注入一剂强心剂,对自己而言,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政绩。 但光有茶园还不行,还得把茶叶运出去,光靠目前那条泥巴路恐怕行不通,总不能全靠摩托车往外拉吧。 所以,必须把通往乡里的桥给修起来,只要桥通了,外面的车可以开进来,后山那么好的茶,肯定会有销路。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京州的那个茶叶公司,他们在这里投了不少钱,就这么白白丢到水里,应该不会甘心,说不定愿意帮忙重启茶园。 更何况那座桥已经是个半成品,耗资最大的基础和桥墩都完成了,只要把上面的桥梁盖上,再在大桥两侧修一条简易公路就可以通行,估计花不了很多钱。 三十万左右应该够了吧,也不知道乡财政紧张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拿的出这笔钱。 祁同伟抬头望向星空,很快就找到了著名的北斗七星,距离七星不远处,还有一个不知名的星体在调皮的眨着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宇宙区长孙连城。 那是个官场异类,不爱升官不爱钱,只爱拿着望远镜看星星,探索宇宙奥秘。 现在孙连城是红山乡乡长,要想乡财政出钱修桥,必须要得到他的支持。 自己穿越过来后,还没见过孙连城的面,说是去外地招商引资,好像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啥时回来……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祁同伟就醒了,村委会的压水井已经年久失修,无法使用,无奈之下,他只能拿起洗漱用品,走向几十米外的小学校。 此时,小学校的压水井旁,已经有人在洗衣服,是一位很年轻的姑娘。 她估摸20岁左右的样子,长的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干净秀气,看上去挺舒服的。 姑娘感觉有人过来,回头看了看,嘴里咦了一声,问道“你找谁?” 祁同伟扬了扬手里的毛巾牙刷,又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村委会,解释道“我是乡里新派来的干部,村委会里没有水,想借用一下小学校的水井。” “你就是祁同伟吧,我说怎么没见过你,做为前辈,我郑重欢迎你来到紫溪村。”姑娘停下洗衣服的动作,大方的向祁同伟伸出了手。 “前辈?”祁同伟有些莫名其妙,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伸手和她握了握。 “没错啊,我也是乡里调过来的,而且比你早一年,难道不是你的前辈吗?” 祁同伟这才反应过来,村小学有个乡里下派的女老师,眼前这个姑娘普通话非常标准,举止也落落大方,肯定不是本村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便开玩笑道“呵呵,那感情好,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叫刘瑞英,今年22岁,岩台师专毕业,当老师快四年了。” “小刘老师,我记得村小学校长好像也是从乡里派下来的,怎么没看见他?” “我们校长叫高明远,他在村里有个亲戚,所以就住在亲戚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祁同伟心想,这个高明远应该人不错,知道一男一女住在小学校宿舍里不合适,选择主动避嫌,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相比之下,有些人同样也是校长,或者教授导师之类的,表面上为人师表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挖空了心思去祸害女学生,简直禽兽不如。 这种无良群体,哪怕拖去枪毙一百遍,都不解恨。 “你一个年轻姑娘,单独住在这里不怕吗?”祁同伟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刘瑞英一脸不以为然,接着道“高校长给我准备了一把防身的小刀,锋利的很。刚开始,也有坏人扒过我房间的窗子,后来被我划了几刀,就再没人敢来了。” “哼,算那小子跑得快,没让我追上,要不然非阉了他不可。” “呃……”祁同伟听完后大吃一惊,不由向后退了一小步,甚至还忍不住偷偷瞄了自己下身一眼。 这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啊,看起来长的挺秀气,性格却这么泼辣。 不过话说回来,刘瑞英有一米六的个头,骨架壮实身材丰满,力气应该不小,至少不会是个文弱女子,加上有利刃在手,一般人确实很难侵犯到她。 “祁同伟你瞄什么?”刘瑞英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跟着瞄了一下。 “我的刀子是对付坏人的,又不会对着你,你怕啥,难不成你也想打什么歪主意?” 祁同伟彻底无语了,刘瑞英不但性格泼辣,脸皮也挺厚,怕是身子里装了个男人吧,甚至比一般男人还厉害。 架不住、架不住,还是早点开溜吧。 他装模作样看了看手上的表,说道“小刘老师,我八点前要到乡政府办事,今天就说到这吧,下次再聊。” …… 看着一身灰头土脸,却又满脸期待的祁同伟,郑华军不禁有些头大。 这小子也太不省心了,去紫溪村前后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鼓捣出那么大的动静。 昨天傍晚,林有田带着紫溪村全体村干部,跑来告祁同伟的状,好不容易安抚下去,今天一大早,祁同伟又亲自跑来要钱。 要钱也就罢了,还一下子就要三十万,可真敢开口。 县财政今年一毛钱没有拨下来,乡里早就欠了一屁股债,到了下半年,连工资都不知道能不能发的出来,去哪给他找这三十万。 唉,以前祁同伟的工资奖金都是司法局发的,压根不知道乡政府有多难。 “小祁啊,修桥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让你来说。” “郑书记,那桥已经修了一大半,最花钱的基础和桥墩都有,上面的桥梁不需要很多钱。” “你说的我都知道,问题是乡里现在真的没钱。” “您想想办法嘛,只要桥通了,紫溪的茶园就能激活,到时候把茶叶运出去,很快就能把钱赚回来。那茶我喝过了,真的很不错,不比碧螺春差多少。” “茶确实是好茶,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外面的客商不知道,你卖给谁去?” “就卖给原来那个京州的茶叶公司啊,茶树是他们种的,对茶叶的品质再清楚不过,只要能拉得出去,他们没理由不要。” “小祁,你太想当然了,这事复杂的很。当年那个茶叶公司和紫溪村村民闹得很不愉快,中止合同时我也在场,他们老板放了狠话,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紫溪村半步。” 这个说法,对祁同伟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但他并不愿放弃这个短期内就能出成绩的机会,坚持道“郑书记,我还是想试试,您能不能让人把当年茶园的合同材料找出来,我往京州跑一趟。” “你确定?希望真的不大,去了恐怕也是白跑,还要多出来回路费。” “事在人为。”祁同伟咬咬牙,决然的道“郑书记,路上的开销我自己私人出,您给我批几天假就行。” 听了这话,郑华军对着窗外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被祁同伟的执着打动了,拍拍他的肩膀。 “那不至于,不管怎么说,你是为了公事,乡里再穷也会支持,去吧,花了钱记得开发票,回来给你报销。” 第26章 智取茶叶公司吴总 拿着京州那家茶叶公司的详细地址,祁同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了门。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去后刚一张口,就被人拿着扫把轰了出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我们公司不欢迎红山乡紫溪村的人,你识相点快滚。”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来找你们老板道歉的。”祁同伟又欲往里走。 “没那个必要,你滚远点,别出现在我们老板面前,就是最好的道歉。”几个公司职员堵住大门,死活不让进。 “不让我见你们老板,那我今天就不走了。”祁同伟倔劲上来了,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长的一表人才,看起来应该还是个干部,怎么也会耍赖?”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是乡里领导派我来的,不见到你们老板,我回去交不了差。” “那随便你,爱坐多久坐多久,但我提醒一句,你最好别进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职员隔空挥了挥手里的扫把,吓唬祁同伟。 三月的太阳虽然不算毒,但晒得时间长了,祁同伟依然觉得有些扛不住。 他倒是想找个机会冲进去,可两个人高马大的公司职员,守在大门口死死盯着他,就算强行进去了,也不知道总经理办公室的具体方位。 估计还没见到人就会被抓住,行不通。 唉,这两个门神,上班不用干活的嘛,难道都是关系户? 要不然,干脆把自己晒晕,用诚意感动对方,说不定能换取见面的机会。 念头刚起,就被祁同伟自我否决了,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太老套了,未必有用。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个以退为进。 祁同伟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对看门的职员道“不让进就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等养好了精神,下午再来。” 说完便背着包离开了,但他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公司外面的绿化带里,躲在一棵树后观察情况。 不一会,三楼窗户伸出个光溜溜的脑袋,祁同伟赶紧从包里拿出照片对比,发现此人正是茶叶公司老总吴天德。 只听他对楼下喊道“张强,那个紫溪村的人是不是走了?” 名叫张强的职员赶紧跑出来回道“吴总,走是走了,不过他说,回去养精蓄锐,下午还要来。” “唉,真是个神经病,那你们也回自己的办公室歇会,等下午他来了,继续盯着。” 嘿嘿,机会来了。 祁同伟连忙跑进马路对面的旅馆,开了个钟点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个人。 白衬衣换成体恤衫,原本三七开的发型,现在梳成了大背头,背包也丢在房间里,只单独拿了个文件夹,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墨镜。 果然,祁同伟再次走进茶叶公司的大门后,不再有人阻拦,就连刚刚还一起赶过他的前台小姐,也没认出来。 “先生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家是开茶庄的,有好几家店,找你们吴总谈谈购买茶叶的事情。” “请问有预约嘛?” “我和吴总已经通过电话了,他让我直接上去找他。” “哦,跟我来吧。”前台小姐不疑有诈,起身带路。 “不用麻烦。”祁同伟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我和你们吴总是老相识,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你是?”吴天德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看着祁同伟的眼神既有些疑惑,又带着一丝警惕。 “吴总,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这是我茶园产的新茶。”祁同伟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小袋茶叶,摆在吴天德的办公桌上。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只收购新鲜的茶叶,不要成品茶。” “我明白,只是希望吴总鉴定一下,如果觉得可以,要新鲜茶叶也行。” 吴天德用手指捏起几片茶叶,看了几眼,态度立马端正起来,他拿出个精致的玻璃杯,泡上后反复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 “你这茶是碧螺春,可惜不够正宗,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总不愧是业内一等一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了名堂,这是碧螺春的茶树,但茶园不在原产地。”祁同伟恭维道。 “呵呵。”吴天德很受用,笑道“我干这行二十多年了,多少还是有些见解。” “正宗的碧螺春,是茶树和果树混栽在一起,所以会隐隐带着一丝果味的清香,你的茶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这茶也挺不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茶园的地理条件应该和原产地差不多,而且没有使用化肥农药,还是原生态。” “太厉害了。”祁同伟夸赞道。 “我的茶园建在海拔两百米左右的山腰上,山上土质疏松,面前有河,环境湿润,水气充足,而且日照时间适中,和原产地八九不离十。” 了这话,吴天德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样的地方我曾经也找到过一个,连茶树都种下去了,只可惜……” “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还有,你的茶园在哪,有多大面积?” 祁同伟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直接摊牌“吴总,我叫祁同伟,我的茶园在金山县红山乡紫溪村,这茶就是从吴总当年种下的茶树上摘的。” “什么?”吴天德脸色大变,认真打量了祁同伟一番,“到底还是让你溜进来了。” “不过没用,我不和紫溪村的人打交道,你还是走吧,多少给自己留点脸面,也省的我叫人。” “吴总你别急,其实我并不是紫溪村的人。”祁同伟按照计划,拿出了以前用过的工作证。 “我是汉东大学政法系毕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分到金山县司法局,现在到紫溪村,是去扶贫的。” 吴天德接过工作证,认真看了一遍,问道“这么说,你不是林有田派来的?” “开玩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政法干部,人事档案存在省里,他林有田连个编制都没有,也配指使我? 吴总,实话跟你说吧,我下去之后,发现林有田这个人问题不小,正在调查他贪污的证据,今天过来,不仅是希望吴总你能重启茶园,还想搞清楚当年你为什么会放弃茶园,林有田在中间做了什么,是否有违法乱纪的行为?” “唉,说起来都是泪啊。”吴天德打开一盒华子,递向祁同伟,“祁干部,你抽烟不?” “叫我小祁就行,平时不怎么抽,但可以陪你玩一支。” 烟雾缭绕中,吴天德聊起了往事。 原来当年,吴天德在紫溪村茶园前后一共投进了四十六万,后来修桥出现事故,款子不够了,他非常着急,一度打算自己垫资,把剩下的桥修完。 但他是个生意人,不可能白花这个钱,于是就和村委会商量,希望改变茶园的收入分成,从五五开,改为六四开。 按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没想到林有田死都不肯答应,他吃准了茶叶公司已经投了四十多万,不会轻易放弃茶园,所以一定还会再无偿拿钱来修桥。 好话说了不少,礼也送了,事情始终谈不下来,吴天德就觉得紫溪村营商条件太差,不能长期合作,盛怒之下,来了个鱼死网破,直接毁约,代价是放弃茶园,前期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吴天德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只要林有田还是村主任,就不会再踏入紫溪村半步。 祁同伟敏锐的注意到,昨天乡党委书记郑华军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但是和吴天德描述的有出入。 郑华军漏掉了“林有田还是村主任”这个前提,也不知他是疏忽了,还是刻意为之。 “吴总,你的意思是,如果林有田下台了,你就肯回紫溪村重启茶园?” “我可没说这话。”吴天德直接否认了。 “两年前,我公司不像现在这么大,四十六万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这件事,多年的合作伙伴和我大吵一场,分道扬镳了。紫溪村对我伤害太大,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那里了。” “吴总,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错的是林有田那一小撮人,而不是全体紫溪村民,他们的生活太穷太苦了,真的需要这个茶园。”祁同伟还在争取。 “小祁,我虽然没有从政,但在官场上也有不少朋友,多少了解一些情况。一般年轻干部下基层,都是去混履历的,不需要两年就会调回去提拔。” “你的条件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的多,没必要费那个劲,混到调动就行了,至于紫溪村村民过的怎么样,和你并没有太大关系。” 第27章 约定和算计 “我不这么认为,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既然我下去了,就得帮老百姓做些实事,要不然对不起国家和人民。哪怕吴总你真的不答应,我也会去找其他茶叶公司,一定要把紫溪村的茶园激活。” 听了这话,吴天德眯起眼睛,仔细的端详了祁同伟一阵子,终于松开了口。 “看来我是小瞧你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无动于衷,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子。” “请说。” “如果你能把茶叶从紫溪村运出来,并且送到金山县城,我就派车去拉,价格方面,按照市场价收购。” “真的吗,那太好了,吴总,我替紫溪村的村民谢谢你。”对祁同伟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大的惊喜,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祁,你先别急着高兴。茶叶款方面,我要扣一半,直到把前期投入的四十六万全部抵消后,再给全款。我毕竟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希望你能理解。” “能理解能理解,这个要求是应该的,你还没算利息呢。”祁同伟忙不迭的点头。 “只是吴总,茶叶款能不能少扣一点,村民们真不容易,而且现在茶园已经荒的不成样子,光是恢复原状,就要花不少人力物力。” “那你说扣多少?” “三成怎么样?就当帮帮忙。” “还是四成吧,我自己算过,从今年开始,茶树应该正式进入丰产期了,只要管理得当,茶叶质量过硬,两百亩茶园,一年的产值应该能达到八十万。” “按照四成的比例,也就是三十二万,最多一年半,就能把我之前的投入抵消,大家扛一扛就过去了。” “那行,吴总,我们一言为定,您可千万不能反悔。” “放心,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最起码的信誉还是有的,等第一批茶叶送出来,我们就正式签合同,但有一点,我不和紫溪村签,至少要红山乡政府出面,或者你去注册个公司,我和你个人签也行。” “您信得过我个人?” “当然,说实话,我能答应收紫溪村的茶叶,只是因为你。 我觉得你人不错,有勇有谋,还肯真心为老百姓做实事,这年头,你这样的干部不多了,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 吴天德心里算盘打的响亮,他主要经营高档茶叶,和官场上的礼尚往来息息相关,像祁同伟这样的高学历年轻干部,前途不可限量,和他交朋友,百利而无一害。 祁同伟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以后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还是先搞定眼下的问题要紧。 “吴总也是个爽快人,我非常高兴能结识你这个朋友。” …… 看着风尘仆仆的祁同伟,郑华军瞬间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之前祁同伟待在司法所混日子,本以为他是个只懂理论,不接地气的书生,没想到他调过来之后,敢想敢做,敢打敢拼。 几天之内,不仅给林有田来了个下马威,还把茶园这么难的事给办下来了。 反观自己,多年来谨言慎行,苦苦维持着红山乡的局面,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看来,恐怕是耽误了红山乡的发展。 “小祁,吴天德真的不计前嫌?会不会是耍我们的?”郑华军还是有点不放心。 “郑书记,您放心,我和吴总草签了一份协议,而且我们说好了,等第一批茶叶运出去,就签有法律效应的正式合同。” “协议呢,具体什么内容?” 祁同伟从包里拿出两张打印纸,递了过去,郑华军接过,认真看了几眼后,问道 “小祁,如果茶园重启,一年能产生多少效益。” “吴总说至少八十万产值,我们占六成,就是四十八万,刨除所有成本,估计能有三十万左右的纯利润。” “不错,真的不错。”郑华军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紫溪村人均年收入才五百多,如果茶园每年能产生三十万纯利润,相当于人均收入直接涨了将近一半。 而且这还是第一年,等第二年把债还清后,利润还会再上一个台阶,那个时候,紫溪村就可以一举甩掉最穷村的帽子了。 可郑华军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他翻看协议的时候,发现在第二页,吴天德提了两个非常棘手的附加条件。 第一,要求地方上把大桥修好。 第二,要把林有田的村主任位置撤掉,并且对紫溪村村委会进行大换血。 “小祁,你能不能再和吴总商量一下,第一条我们可以合计合计,哪怕砸锅卖铁都在所不惜。但第二条,还是算了吧。” 祁同伟当然不会答应。 因为他和吴总达成的只是口头约定,而面前这份协议,是他伪造的,就连上面吴天德的签名,也是他亲笔模仿的。 那两个附加条件更不必说,自然也是祁同伟自己的主意。 为了让这份假协议看上去更真些,他还特地跑了趟打印店,花了二十块钱打印出来。 特么的,这年头打印店真黑,真暴利啊。 想到那二十块钱,祁同伟就不禁有些心疼,那可是他私人掏的腰包,不能白花了。 “郑书记,这事恐怕没的商量,吴总把话撂明了,他和林有田势不两立,不把林有田拿下,就不收紫溪村的茶叶。” 郑华军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说道“吴总这么想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只是林有田也不是好惹的。没有他违法乱纪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即便是有,恐怕也……” “郑书记,我就不明白了,林有田凭什么这么硬,他那两个儿子,在部队里也不过是个连长和排长,能有多大的势力?” “小祁,你刚去紫溪没两天,不清楚情况,林有田他能在那横行霸道,当然不是只靠那两个儿子。” 说到这里,郑华军压低了声音“小祁,林有田真正的靠山,是县公安局局长吴金虎,吴金虎年轻时在紫溪插过队,就住在林有田家里。” 原来如此,祁同伟恍然大悟。 看来自己还是多心了,郑华军并不是有意包庇林有田,平时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去得罪一位公安局长。 难怪上次去紫溪收提留统筹,林有田挨了叶土根一扁担,胡笑伟立马就敢拔枪,肯定也是因为吴金虎的关系。 但郑华军怕吴金虎,祁同伟却不怕。 他这个县公安局长,既没有挂副县长但的头衔,也不由政法委书记兼任,区区一个正科级干部而已,无非就是位置重要些。 而正科级,不过是祁同伟三年内的目标罢了。 更何况,再过几个月,高育良就要到岩台担任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是比吴金虎高了整整三级的顶头上司。 自己和侯亮平二选一的话,恐怕高育良会偏向侯亮平,但如果和吴金虎发生冲突,高育良肯定会站到自己这边。 想到这里,祁同伟不禁底气十足,朗声说道“郑书记,你放心,吴金虎如果干涉,你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就是,实在不行,就连他也一起拿下。” “啊?”郑华军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面前这个祁同伟,到底是什么来头,要对付林有田也就算了,竟然连县公安局长也不放在眼里,张口就敢说拿下? 难道他之前并不是吹牛? 真的能和省里的梁群峰书记说上话。 自己在红山当书记已经整整十年,一直没机会往上走,眼看就快要五十岁,如果今年换届再不动动,恐怕就彻底没戏了。 管他是真是假,先和祁同伟搞好关系再说,万一他真能在领导面前帮着说上好话,说不定自己在退休前,还能混上个副县长。 念及于此,郑华军正了正身子,嘴里异常客气地说道“小祁,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肯定支持你,但有一点,你查林有田的时候,必须要收集到真凭实据,把事情坐实,千万别给人留下把柄。” 第28章 正式重启茶园 尽管有了郑华军的首肯,但祁同伟并没有直接对林有田下手。 他是来干事、攒政绩的,至于拿下林有田,只不过是给紫溪村的一个赠品罢了。 而且祁同伟初来乍到,手里能用的不过是叶飞和他那一帮好兄弟。 要想一口气掀翻根深叶茂的林有田,并不那么容易,必须要把更多的村民团结起来。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茶园盘活。 等把茶叶卖出去了,村民们见到了钱,自然会主动倒向自己这边。 碧螺春之所以名贵,关键就在于那个春字。 只有春天里采的茶叶才能叫做碧螺春,尤其是春分到清明这段时间,质量才是最好的。 等过了春天,虽然还能再采好几季,但那只能算是普通的绿茶,卖不上大价钱。 眼下已经是三月中旬,距离清明还有不到二十天时间,赶不上的话,就只能等到明年了。 而且茶园里现在杂草灌木丛生,根本不成样子,清理起来非常困难,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当天下午,祁同伟就在叶飞的帮助下,以每人每天二十元的超高薪,召集到四十多个男性村民,全是身强体健的青壮年。 以前村委会让村民干活,要么就是义务工,要么一天也就几块,这钱还经常拿不到,只有一张白条。 如今祁同伟不但工资开的高,而且是现钱,大家自然干的格外卖力。 两天后,茶园便焕然一新,恢复了原貌,清理出来的杂草和灌木,在山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问题又来了,茶园因为长期没人打理,病虫害非常严重,茶树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虫和虫眼。 祁同伟连忙骑上摩托车,赶到县农业局,以最快的速度驮回了一名技术员。 技术员到现场看了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情况太严重了,必须使用农药才能根治,而且剂量要加大,没有几个月恢复不过来。”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祁同伟问。 “如果非要强行出茶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产量会低不少,而且非常的耗时耗力,恐怕不太划算。” “低就低,有总比没有好。” 祁同伟让乡里来了个人,把技术员接回县里,自己留在村里继续招人。 这回的工作是人工捉虫,不需要下力气,讲究的是个细心认真,所以主要招女性,工资十块钱一天。 那么大的茶园,要想两天内把虫子全部捉完,没有三两百人根本办不到。 但村里绝大多数村民,还是畏惧林有田,他不发话,不敢来茶园干活,最后哪怕算上男的,也只招到了一百八十多个人。 就在祁同伟想着要不要去别村招人的时候,小学校长高明远带着刘瑞英主动找上门来了。 “小祁领导,要不然我把小学生全部组织起来,帮忙捉虫?” 祁同伟挺感动,然后又拒绝了。 “谢谢高校长的帮忙,但这不太好吧,怕是要耽误孩子学习。” “没关系的,两天时间而已,找个周末补上就行了。” 祁同伟想了想,依然觉得不行“还是算了,回头有人说我雇佣童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童工?”高明远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多虑了,这里是农村,哪个孩子没有帮家里干过农活,要是都按童工算,恐怕村里人全都要被抓起来。” 这时,刘瑞英出了个主意“你不给孩子钱就行了,那就不算雇佣童工。” 说完,她又对高明远道“高校长,要不我们以劳动实践的名义,让孩子们去茶园干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刘老师的办法好使,就这么定了吧。至于村委会该给孩子的工钱,干脆以赞助费的名义直接给到学校,学校的桌椅教具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正好可以换掉。” “高校长,顺便也改善一下食堂的伙食呗,天天白菜萝卜马铃薯,一个多月没吃上肉,我都饿廋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唱一和,自作主张的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反倒是负责出钱的祁同伟,被撂到一边,成了个摆设,他忍不住瞟了身材丰腴的刘瑞英一眼,心中暗道你还吃啊,胸口上的扣子就快扣不上了。 自打祁同伟到紫溪村的第二天起,以林有田为首的全体村干部就再也没有去过村委会。 如今这边忙的不可开交,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但没有动静,不代表没有想法。 会计林守业最年轻,也最沉不住气,偷偷去找了林有田。 “三叔,茶园那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一下。” “怎么,你也想去祁同伟那里赚钱?”林有田两眼一瞪。 林守业顿时慌了起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村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几个村干部不出面,好像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没见过祁同伟刚来那天,是怎么羞辱我的? 他把我这个村主任放在眼里了吗? 现在要我主动去找他,门都没有,你们也全都不准去,否则别怪我翻脸。” 不知不觉,离清明节只剩下最后三天。 在此期间,茶树没有了害虫的侵扰,加上春天空气湿润,迅速恢复生机,长出了大量的嫩芽。 吴天德在电话里告诉祁同伟,茶青嫩叶采下后,要立刻放进冷柜,能保存一个礼拜。 如果村里没有条件,用塑料膜封起来也行,但最多只能保存三天,时间一过,质量就会大幅下降,也卖不上价钱了。 两百亩进入丰产期的茶园,可以一次性产出两千到三千斤嫩苗,以祁同伟现在能够调动的人手,一天绝对采不完。 于是他决定,花一天半时间采茶,收拾完毕后,赶在第二天天黑前运出来。 尽可能把状态最好的茶叶交到吴天德手里,多卖一块算一块。 天刚亮,近三百名男女老幼便已经手拿竹篮竹篓,在后山茶园的各个位置分散站开。 随着祁同伟一声令下,立马忙碌了起来。 茶青嫩苗极轻,一斤就需要采摘上万次,所以这份工作看似轻松,实际上却非常辛苦。 但大家毫不在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连汗水都是快乐的。 更多的人则站在山脚下观望,其实他们也想上,但又因为畏惧林有田,所以不敢。 终于,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率先忍不住,跑到祁同伟面前报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超过半数的村民都加入了采茶大军。 紫溪村的人太穷了,太渴望见到钱了。 林有田再可怕,还能比穷更可怕吗? 由于人手突然翻了一倍,采摘进度大大加快,原本计划一天半的工作量,赶在天黑前就全部完成。 接下来,祁同伟指挥村民们,连夜打包、过秤,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是2638斤,装茶叶的麻袋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看着丰硕的成果,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再过不到一天,这些麻袋就会变成至少十多万现金。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一笔钱了。 第29章 意外下雨,老支书救场 “沙……沙……沙沙……” 祁同伟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些异响,本以为是屋里有老鼠,可仔细一听,却发现声音来自屋外。 “完蛋。”祁同伟顿时觉得不妙,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晨五点半。 正常情况下,天空应该已经微微露白,但此时窗外却依然黑蒙蒙的。 这是下雨了。 天气预报明明说这几天是阴天多云,怎么会突然下雨了,而且下的还不小。 按照祁同伟原本的安排,天亮后,会有一个带斗的小面包车开进来,来回跑个三趟,十点前就能把茶叶送到乡里。 然后乡里再派一个货车送去县城,吴天德在那里等着收货。 但随着这场雨的落下,怕是之前的安排要落空了。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祁同伟打开门,只见叶飞父子身穿蓑衣,带着几个人赶来了。 “祁哥,下雨了,去乡里的路要断。” “叶飞,如果雨停了,路能通吗?”祁同伟问道。 “要是只下一点小雨,那勉强还能走,但是现在这个雨,路上恐怕已经成了烂泥滩,面包车是肯定进不来的。” “那明天呢,明天能走不?” “也走不了,除非天亮后立马停雨,再连开两天大太阳,或许勉强可以一试。” “来不及了,茶叶放不了那么久,得想其他办法。” 这时,楼下办公室传来了电话铃声。 祁同伟连忙跑下去,拿起话筒一听,是郑华军。 “小祁,面包车我已经安排好了,但是司机说进不去紫溪啊。” “郑书记,我明白,我正在召集村民想办法,先不和你说了。” 祁同伟放下电话,刚走出几步,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吴天德。 “小祁,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下雨?” “吴总,下了,下的还不小。” “据我所知,一旦下雨,紫溪村就会和外界失去联系,你们还能把茶叶送出来吗?如果送不出来,我就回京州了。” “吴总你先千万别走,再等等,我正在想办法,已经有眉目了,无论如何,今天一定会把茶叶交到你手上。” 此时,村委会门口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几十位村民,外面还有越来越多的村民正在赶过来。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祁同伟,等他拿主意,可是,他现在已经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该死的老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要赶在最关键的时候下。 还有那破天气预报,什么玩意。 “小祁领导,能不能让我说几句。”就在祁同伟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祁同伟抬头一看,是张陌生的面孔,便疑惑的问道“老人家,您是?” “小祁领导,他是我们村老支书李长生。” “哦,李支书您好,还是第一次见面。” 李长生面带愧色,点了点头道 “你到我们紫溪这些天,为了茶园四处奔跑,没日没夜的忙活,而我这个做支书的,却什么都没干,真是惭愧。今天你休息一下,把事情交给我吧。” 紧接着,他转身面对群众,朗声道 “小祁领导为我们村做了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外面的路断了,茶叶送不出去,我们不能再麻烦他,这是我们村的事情,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 “老支书,理是这个理,可你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么多茶叶送出去?”一位村民问道。 “是福强吧,我问你,你每年往乡里送公粮,是怎么送的?” “用小推车呗,但那得赶上晴天,路干了才行,要不然中间那段上坡路,轮胎直打滑,根本就过不去。”福强回道。 “过不去也得过,村里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小祁领导,给大家找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不能就眼睁睁的错过了。” “老支书,你的意思是硬上?” “对,就是硬上,如果小推车过不去,我们就用肩膀扛,哪怕是死,也要把茶叶扛出去。” “死?”听到这个字,祁同伟顿时一惊,忍不住问道“老支书,用小推车送茶叶,路上是不是有危险?” “这个……”李长生沉吟不语,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飞,你知道怎么回事不?”祁同伟转头问叶飞。 “祁哥……”叶飞为难的看看父亲,又看了看老支书,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确实有危险,前两年,村里有个小媳妇难产,孩子怎么都生不下来,只能送到乡卫生所,但那天下着大雨,车子进不来,她男人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板车,想把她拉去乡里。 结果走到中间那段上坡路,车轮子打滑,翻进了路边的山沟里,她男人不肯撒手,也一起跌下去,三条人命全没了。” 叶飞说完,面带悲伤低下了头。 在场的村民,也都知道这事,全部陷入了沉默。 “我不同意,钱可以不赚,反正茶园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人命没了,那就回不来了。”祁同伟直接否决了这个方法。 “小祁同志,请你相信我好吗?我在紫溪生活了一辈子,比谁都更清楚路上的情况,我会掌握好分寸的。”李长生仍然在坚持。 “您能保证路上不出事?” “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保证。” “那你先说来听听,我不需要什么保证,只要万无一失。” 李长生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亮了,雨也暂时停下,他让所有的乡亲们都回去,把自家的板车和小推车都集中到了村委会。 然后带着几个人,一一检查,最终挑出了近五十个车。 为了安全起见,每个车上只放两包茶叶,也就是六十斤,然后每个车配置两名青壮年男子,路上轮流拉车。 剩下的村民负责推车,凡是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下,且身体健康的,不论男女,愿意跟着的全都去,长路漫漫,总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很快,全部茶叶都装车完毕。 李长生穿上蓑衣,头顶斗笠,当仁不让地站到打头的板车前,把牵绳挂在肩膀上。 “老支书不可。”祁同伟连忙阻止,“您年纪大了,而且有病在身,还是让年轻人来吧。” “小祁领导,其实我没病,我在城里的女儿家住了三年,说是养病,其实是为了躲着村里的乡亲。我当了整整十年的村支书,既不能改变村里贫穷落后的面貌,也无力阻止林有田胡作非为,我有愧,实在是没脸见乡亲们啊。 直到昨天,我听说村里要出茶了,才偷偷溜了回来,只为能亲眼看一看这难得的盛景,现在站在这里,总算没有遗憾了。” 说到这里,李长生转身振臂高呼 “乡亲们,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闯过这条烂泥滩,它在前方等着我们呢。” “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出发!出发……”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点,紫溪村外的土路上,排列着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数百名村民拥簇着几十辆板车和小推车,在泥泞狭窄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祁同伟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们国家的农民,无疑是人类史上最勤奋,最能吃苦耐劳的群体。 他们贫穷,他们苦难,他们被人瞧不起,但他们绝对没有不努力。 想想红旗渠,想想太行山挂壁公路,想想高山变平湖,再想想淮海小推车…… 只要有人能给农民指引出正确的方向,他们就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敢让世界换新颜。 李长生告诉祁同伟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景,还是三十多年前修水库的时候,那年我才不到三十岁,和你现在一样年轻。 祁同伟回复李长生 这样的情景,下次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后加的很多人说不用车,用肩膀,请问想过没有,这是条烂泥巴路,运的是新鲜茶叶,摔一跤怎么办,那茶叶还能卖吗?除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才会用肩膀。 第30章 人,有时真能胜天 由于道路太过泥泞,队伍前进速度很慢,一个小时还走不到两公里,而从紫溪村到下游的大桥,足足十公里都是这样的路况,至少要走六七个小时。 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下,路上千万别有麻烦,否则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麻烦肯定会有的。 九点多钟,队伍来到了一个坡前,这段上坡有好几百米,而且角度比较倾斜,也就是叶飞嘴里,出过事故的地方, 前面十几辆车,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没有遇到太大麻烦,顺利翻越过去了。 但随着大家的踩踏,道路愈发变得泥泞,后面的车要么被死死陷住,要么轮胎疯狂打滑,死活就是上不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长生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推车,用人力把茶叶和架子车全部抬过坡顶去。 于是路上又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车上面没有人,人的身上却有车。 伴随着无数次的跌倒和爬起,11点整,队伍总算成功翻越了路上最大的障碍。 剩下的六公里路,虽然不能算是一片坦途,但基本都是平路和缓下坡,相对要轻松很多,队伍前进速度也能加快不少。 “雨停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吃饱肚子再上路。” 李长生交待完,从车架上取下一个袋子,拿出两个馒头递给祁同伟。 “小祁同志,别嫌弃,凑合对付一下。” 祁同伟毕恭毕敬接过来,咬了一口,道“多亏老支书来了,还是您老考虑周全,要是我带队的话,恐怕要饿肚子了。” “呵呵,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懂,他们也不懂吗?路上吃的喝的,肯定少不了。” “送完这趟茶叶,您还是回来吧,村里局面复杂,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需要您的帮助。” 经过这半天的所见所闻,祁同伟意识到,李长生毕竟是紫溪村的一把手,虽然久不在村里,还是有威信的,更重要的是,他和林有田不是一路人。 只有他回去了,帮忙牵制住林有田,自己才能腾出手脚,一心一意搞事业。 “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我在紫溪待不久的,虽然暂时压制住了林有田,可一旦离开,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其实我挺看好叶飞的,想把他拉进村委会,培养起来,但我始终觉得,他性子还是太冲了点,不是林有田的对手,希望你能带带他。” “小祁同志,你有心了,我要是再推三阻四,那还算是个人吗?从此以后,我们一起联手,把紫溪村的工作搞上去。 村委会那边,现在全是林有田的人,但我在几个支委面前,还能说的上话,叶飞是党员,我们就先让他加入村支部,再从长计议。” “好,就这么定了。” …… 此时此刻,紫溪村的五个村委会干部又集体聚集在林有田家里,密谋着什么。 “主任,现在祁同伟把他的人全都带出去了,我们趁此机会,把村委会夺回来吧?”治保主任马宝贵提议道。 这主意,不用想也知道,是用猪脑子思考出来的结果。 林有田压根懒得搭理他,问会计林守业“你算的出他们这趟茶,能赚多少钱吗?” “我记得,前几年省城那个吴老板说过,后山的茶叶以春季这批嫩芽最为珍贵,每斤的收购价至少要一百块,祁同伟拉出去两千多斤,除去损耗和不合格的之外,估计还能有个二十万左右。” “这么多?祁同伟那小子岂不是发了。”妇女主任张秋香一脸惊讶。 “放心吧,这个钱他拿不到的。”林有田却毫不在意。 “当年吴老板在后山白白丢了四十几万,肯定不会轻易算了,这批茶能拿点辛苦费就不错了。就算有多余的钱,那也是村委会的,不是他祁同伟个人的。” “三叔,其实我应该跟去的,至少知道个具体数目,省的祁同伟做手脚。”林守业说道。 “没用的,祁同伟又没叫你去,就算你死皮赖脸的跟去了,也不会让你看账。” “可我毕竟是村里的会计。” “算了,我还是觉得,后山的茶园即便启动了,今年也赚不回来什么钱,先由着他折腾吧。” 林有田说到这里,把头转向张秋香“秋香,你暗地里观察的怎么样了?” “没啥动静,祁同伟一个人住在村委会里,天天就是工作,基本上不和那个女老师刘瑞英来往。” “他看不上刘瑞英,难道刘瑞英也看不上他?” “我也纳闷呢,祁同伟长的一表人才,条件那么好,刘瑞英没有男朋友,又和他住的那么近,多好的机会啊。而且我能看的出来,她肯定对祁同伟有意思,可偏偏就是不行动。” “秋香,要不这样,你找人去点一点刘瑞英,就说祁同伟也喜欢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让她主动一点,千万不要错过机会。 只要她一行动,我们就给他们编排起来,整的越夸张越好,乡里的领导肯定要顾及影响,说不定就把祁同伟调回去了。” “行,我这就去办。” …… 下午两点多,运茶队伍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达了下游的桥头,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了整整八个小时。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全凭一口气硬撑着,如今任务完成,终于可以安心倒下了,只见大家横七竖八的瘫坐在地上,反正全身都已遍布污泥,也不用在意地上有多脏。 郑华军早就等在这里,乡政府所有工作人员,除了值班的,几乎全体出动,端着水果、面包和饮用水,分发给众人。 由于道路太过泥泞,队伍前进速度很慢,一个小时还走不到两公里,而从紫溪村到下游的大桥,足足十公里都是这样的路况,至少要走六七个小时。 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下,路上千万别有麻烦,否则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但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麻烦肯定会有的。 九点多钟,队伍来到了一个坡前,这段上坡有好几百米,而且角度比较倾斜,也就是叶飞嘴里,出过事故的地方, 前面十几辆车,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没有遇到太大麻烦,顺利翻越过去了。 但随着大家的踩踏,道路愈发变得泥泞,后面的车要么被死死陷住,要么轮胎疯狂打滑,死活就是上不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长生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推车,用人力把茶叶和架子车全部抬过坡顶去。 于是路上又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车上面没有人,人的身上却有车。 伴随着无数次的跌倒和爬起,11点整,队伍总算成功翻越了路上最大的障碍。 剩下的六公里路,虽然不能算是一片坦途,但基本都是平路和缓下坡,相对要轻松很多,队伍前进速度也能加快不少。 “雨停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吃饱肚子再上路。” 李长生交待完,从车架上取下一个袋子,拿出两个馒头递给祁同伟。 “小祁同志,别嫌弃,凑合对付一下。” 祁同伟毕恭毕敬接过来,咬了一口,道“多亏老支书来了,还是您老考虑周全,要是我带队的话,恐怕要饿肚子了。” “呵呵,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懂,他们也不懂吗?路上吃的喝的,肯定少不了。” “送完这趟茶叶,您还是回来吧,村里局面复杂,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需要您的帮助。” 经过这半天的所见所闻,祁同伟意识到,李长生毕竟是紫溪村的一把手,虽然久不在村里,还是有威信的,更重要的是,他和林有田不是一路人。 只有他回去了,帮忙牵制住林有田,自己才能腾出手脚,一心一意搞事业。 “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我在紫溪待不久的,虽然暂时压制住了林有田,可一旦离开,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其实我挺看好叶飞的,想把他拉进村委会,培养起来,但我始终觉得,他性子还是太冲了点,不是林有田的对手,希望你能带带他。” “小祁同志,你有心了,我要是再推三阻四,那还算是个人吗?从此以后,我们一起联手,把紫溪村的工作搞上去。 村委会那边,现在全是林有田的人,但我在几个支委面前,还能说的上话,叶飞是党员,我们就先让他加入村支部,再从长计议。” “好,就这么定了。” 第31章 斩掉林有田的爪牙 当天晚上,祁同伟带着数百村民,把乡政府和招待所挤的满满当当,就连走廊和过道上都睡满了人。 第二天天没亮,又集体出发,赶在午饭时间回到了紫溪。 祁同伟从吴天德手上一共拿到了31万茶叶款,除去乡里垫付的各项费用和工资外,还剩下24万。 这是紫溪村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集体收入,也正是这笔钱,让紫溪村两委所有干部党员,破天荒的一同出现在村委会办公室里。 人齐之后,叶飞按照之前的吩咐,带着十几个小伙子,守在村委会前的马路两头,不准任何人靠近。 祁同伟则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播音器的开关。 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如何支配这笔钱。 李长生回到村里,就是名义上的一把手,他率先定了个调子 “这24万,可以说是祁同伟同志为紫溪带来的,我认为,应该由他决定这笔钱的使用。” 其他六名支委,有五人点头同意。 但他们都没有在村委会任职,也不拿村里的工资,对具体工作只有建议权,没有投票权,不过是表个态度而已。 唯一没点头的支委,便是兼任村主任的林有田了。 “李支书,我有不同意见,虽然小祁领导的功劳最大,但村民们也都付出了劳动,而且后山的茶园产权是村集体的,不能由他一个外人做决定。” “呵呵,林主任说的没错,我是外人,这笔钱还是你们看着办吧,我不参与。”祁同伟一脸的无所谓。 林有田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救“小祁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应该大家商量着办,你不能搞一言堂。” “林有田,小祁领导来紫溪之后,除了做事就是做事,搞什么一言堂了,我看搞一言堂的是你吧。”一个支委看不过去了,反驳道。 “郑老西,你放屁。”治保主任马宝贵骂道“再敢说林主任的不是,我抽你。” “砰!” 祁同伟把搪瓷茶杯用力砸在桌面上,质问道“马宝贵,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出去。” “我也是村干部,村委会开会,凭什么不能来?” “我早就说过,你已经不是村里的治保主任了。” “我也说过,撤掉马宝贵需要村委会投票决定,你没那个权利。”林有田接过话,和祁同伟针锋相对,火药味一下子上来了。 “我没说撤掉他啊,我说的是停职。”祁同伟微微一笑,拿出一张文件放在桌上。 “马宝贵违反组织纪律,在群众中影响极坏,乡党委已经研究决定,暂时停掉他的工作,大家可以看看。” “凭什么,我不服。”马宝贵顿时跳起了脚。 “这是乡党委的决定,由不得你不服。” 祁同伟起身,打开房门,对外面喊道“叶飞,你进来,把马宝贵扔出去,不准他再靠近村委会。” “好嘞。” 叶飞立马带上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把马宝贵架了个严严实实,叉出去了。 林有田脸色铁青,眼睁睁的看着马宝贵被停职,可又无可奈何,只能靠在椅子上生闷气。 妇女主任张秋香见状,说道 “小祁领导,马宝贵是得罪了你,但这是村里的事情,应该在村里解决,你干嘛要捅到上面去啊。” 祁同伟瞟了她一眼“张秋香,你也出去。” “呃……”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提前通过气的李长生之外,全懵了。 祁同伟再次拿出一张文件,说道 “张秋香,据群众举报,你生活作风败坏,和有妇之夫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现在将你停职,接受组织调查。” 张秋香涨红了脸,她正在策划用男女之事算计祁同伟,却没想到祁同伟抢先一步,把自己这方面的破事给抖到乡里去了。 不过有了马宝贵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造次,自觉起身离开了村委会。 林有田脸色铁青,却又无话可说,他也和张秋香有过一腿,这时候跳出来,怕是要惹火上身。 至于副主任林大江和会计林守业,更是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祁同伟再拿出来一张停职文件,把他们俩也办了。 祁同伟悄悄观察了一下,心想挺有意思。 按理说,林大江和林守业和林有田是亲戚关系,应该绑定的更加紧密。 但实际上,他们非但不像马宝贵和张秋香那样上跳下串,甚至还没有当面和自己唱过反调。 尤其是林守业,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茶园的事情,但他媳妇昨天却加入了送茶的队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究竟是李长生的号召力大,还是他对林有田起了异心? “好了,小祁领导已经宣布完乡党委的决定,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开始谈正事吧。”李长生说道。 “林守业,你是村里的账房先生,谈谈这笔钱也该怎么办。” 林守业被点了名,不吭声不行了,他看看林有田,又看看祁同伟,回道 “茶园是村集体所有,茶叶卖出的钱自然也应该是村集体的,所以我认为,应该把钱先转到村委会账上,至于具体怎么用,由你们领导决定就是了。” 话说了不少,实际上和没说一样。 “有田,你是村委会负责人,你觉得呢?”李长生又问。 “我觉的应该多花点钱,把村委会大修一遍,小祁同志劳苦功高,当然要让他住的舒服点。 然后呢,村里还欠着七万多外债,也应该还了。最后剩下的,按人头给村民们分钱就是。” 林有田的方案听起来挺合理,实则包藏祸心,事先算计过的结果。 既拉开了祁同伟的群众的联系,又名正言顺给自己谋取了利益,还拉拢了人心。 但他的心思或许能蒙别人,祁同伟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直截了当的提出了反对“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村委会是应该修了,但没必要修的太好,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 怎么还债也是个问题,这些年村委会几乎没有大动作,为什么会欠十多万块钱,这些钱究竟又花在了什么地方,有没有人从中渔利。 必须一笔一笔查清楚。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个钱一分都不能还。” 这番话句句不提林有田,可又句句在说林有田,谁让他既是村主任,又是最大的债主之一呢? “你要查账?”林有田心里有些发虚。 林守业更是默默低下了头。 祁同伟当然想查账,但也知道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能做的太绝,以免把林有田逼得狗急跳墙。 便道“查账是乡委乡政府的事,和我无关,但这钱是我赚回来的,如果要拿来还债,我当然有权利多了解一些。” 林有田长舒一口气,他哪里能想的到,年纪轻轻的祁同伟城府会那么深,只道是虚惊一场,赶紧就坡下驴道 “既然钱是你赚回来的,那你说怎么用就怎么用呗。” “没错,小祁同志,你给个意见吧。”李长生也道。 第32章 有了钱,还是修不了桥 “行,那我说几句。”祁同伟打开笔记本,娓娓道来 “首先,钱要分,但不能平分。 历史早就证明,大锅饭那套是错误的,如果干多干少、干好干坏一个样,那还有谁愿意去干活,所以我的想法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就不得。 凡是参与过茶园建设的群众,除了已经发出的工资之外,再额外发一笔奖金,每人每天10块钱,尤其是送茶的过程特别辛苦,应该重奖,拉车的每人100元,跟着去帮忙的人,每人50元。 昨天晚上我在乡里,大致计算了一下,这笔钱应该要五万元左右。” “照你的意思,没有参与茶园建设的人就一分钱没有?”李长生问道。 “那当然,付出才有回报,什么都不干,凭什么跟着拿钱,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但是,茶园只有这么大,需要的人手有限,不可能让所有村民都参与进来。”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祁同伟继续说道 “在我的计划里,茶园只是个开始,我们紫溪村不能光指望茶园,还要继续扩大生产,做大做强。 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产业,我现在还没想好,所以,剩下的十九万块钱,我认为应该拿去修桥,只有把通往乡里的路打通,紫溪村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不说别的,如果那座桥前两年能顺利修好,省城茶叶公司的吴总就不会走,茶园也早就赚钱了,最起码这次送茶不会这么惊险。” 祁同伟话里带话,就差没有直说,林有田是紫溪村贫穷落后的罪魁祸首。 这让林有田很不爽,他狡辩道“当年吴总是自己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可吴总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是你从中作梗,硬把他逼走的。” “祁同伟,你血口喷人。”林有田恼羞成怒,场面再度剑拔弩张。 “我血口喷人?你知道我把这单生意拉回来有多不容易吗?”祁同伟用力拍了拍桌子,指着林有田的鼻子质问道。 “我去找吴总的时候,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还差点把我给打了。后来我挖空心思混进茶叶公司,好说歹说,差点都给人跪下了,吴总才勉强松了口。 当年要不是你敲诈修桥队二十万,桥会修不起来?吴总愿意垫钱修,你为啥要人家白修,他凭啥出这个钱? 你别以为现在茶叶卖出去,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人家吴总看的是我的面子,信不信我一句话,能让吴总从此不收紫溪一片茶叶。” “这些都不是事实,我不承认,你也别说大话,地球少了你还不转了呢?”林有田反唇相讥。 “行,我不谈这个,就说现在修桥的事。” “有什么可说的,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那河又不是我们村的,凭啥我们村去修,桥修好了算谁的?” 祁同伟顿时愣住了,那条河离紫溪村近在咫尺,居然不是紫溪村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转头看向李长生。 李长生知道他想问什么,点头道 “小祁同志,有田主任说的没错,别看那条河离我们紫溪近,离对面的许村远,但实际上却属于许村地界,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不合常理啊?” “这事说来话长。”李长生勾起了回忆。 “五几年土改的时候,各村划分土地,我们村和许村隔河相望,自然是以河流中心为界。 但是没过几年,上游爆发了一次很大的山洪,把河流改了道,往许村那边移了将近一百米。 从此以后,别说是河了,就是我们这边的河滩,也有一半是许村的地界。 七几年的时候,发生大旱,好长时间没有下雨,山里的溪流都干了,井里也打不出什么水。 为了田里的庄稼,我们只能去河里和许村抢水,大打了一架。我当时也是参与者之一,结果两边都死了人,从此结下了梁子,至今依然互不来往。 所以,这座桥,包括桥对面通往乡里的路,只能由乡里或者县里出面来修,我们修不了,就算修的了,乡亲们也不会同意出钱。” 祁同伟这才明白,为何林有田能那么理直气壮。 原来修桥这个事情,还带着历史遗留问题。 是自己疏忽了,一心只想搞经济出政绩,没有以前把村里的情况彻底了解清楚。 “老支书,虽然不是我们的地,但我们还是得修桥,因为桥修好了,最受益的是我们啊。” “正因为只有我们受益,桥才修不起来啊。”李长生回道。 祁同伟知道,李长生说的是实话。 许村和紫溪有仇,修桥只对紫溪有好处,却要占许村的地界,人家肯定不会答应啊。 除非能和许村化解恩怨,并且建立共同的利益,才有可能行得通。 或者,按照两年前的方案,由县里和乡里出钱来修,可现在地方财政那么困难,他们肯拿钱出来吗? 李长生看他沉默的样子,安慰道“小祁领导,你也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桥修不了,我们可以修路,不要搞得太好,土路是现成的,上面再铺上几层砂石就可以凑合着用了,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是要绕很远的路。” “权宜之计嘛,至少确保能把茶叶送出去。” “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吧。” 祁同伟本打算在这次会议上,利用林有田破坏修桥这件事,彻底将其架空。 可惜他对事情来龙去脉了解的不够充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充其量只算是把林有田的威信削弱了一些。 不过即便只是削弱,意义也是很大的。 至少让一部分原本站在林有田那边的人,思想出现了动摇。 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会计林守业。 林守业开完会,回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燕子,三叔村主任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稳了。” 他媳妇李燕大吃一惊“守业,咋了?” “今天这个会,差点打起来,本以为乡里派下来的祁干部,只是年轻,性格急躁脾气大,没想到下手这么狠,把马宝贵和张秋香都撤职了,还和三叔彻底撕破了脸。 要不是三叔运气好,我估计,今天祁干部打算连他也一起撸了。” “那你没事吧。”李燕对他们不感兴趣,只关心自己的男人。 “我暂时是没事,不过祁干部在会上提到了查账,把我吓得不轻,好在后面扯到修路的事情上去了,算是涉险过关。” “守业,我看你这会计不能再干了,万一哪天祁干部又想起来查账怎么办?” “现在不干有啥用,假账都已经做出去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做假账,不要做假账,你偏不听,好处都是林有田的,到头来却是你背锅。” “那我有什么办法,人家是村主任,又是我亲三叔,我推的掉吗?” “那怎么办,就等着祁干部来查你?” “现在看来,乡里的传闻恐怕是真的,祁干部的后台在省里,比三叔硬多了,估计三叔不是他的对手,被撸掉是迟早的事。 实在不行,我以后跟着祁干部混吧,如果三叔敢让我背锅,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他的老底都揭了。 燕子,你和老支书沾着亲戚,要不我们去求求他老人家,让他在祁干部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李燕赶紧换衣服“守业,多亏你考虑周全,昨天让我也跟着老支书去送茶叶,总算多了个周旋的余地。” 第33章 宣传部领导造访 修桥的事情要从长计议,茶园距离下一批出茶又还早,祁同伟一时间闲了下来。 他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该痛痛快快的玩上几天,从身体到精神上都需要充充电。 叶飞也干回了老本行,邀请他一起进山打猎。 “你的猎枪哪来的?”祁同伟问道。 “那还有问,当然是买的啊。” “哪买的,花了多少钱?” “从县里的百货大楼买的,花了三百八。” “百货大楼可以卖猎枪?”祁同伟顿时傻了眼。 现在我们国家也这么野的吗? 虽说还没有开始全民禁枪,可也不至于直接摆在商店里卖吧? “这枪是我刚退伍的时候买的,现在百货大楼好像不卖了,但气枪应该还有。”叶飞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继续说道 “祁哥,你要是也想弄把猎枪来玩,我倒有个办法,我认识一个卖枪的,不过他那里是自制的土铳,没我这把准,距离远一点就不行了。” “土铳算了,气枪就可以。” 祁同伟立马撂下叶飞,骑着摩托车往县城方向赶。 他记得上辈子很小的时候,见过大人们用气枪打麻雀,所以内心一直渴望着自己快点长大,也能去玩枪。 只可惜等他长大之后,渴望却变成奢望,国家全面禁枪,气枪也没能幸免,就连麻雀都成了保护动物,一切都是那么的可刑。 如今机会又来了,祁同伟当然要赶在禁枪之前过把瘾,弥补一下遗憾。 叶飞说的一点不假,县百货大楼的柜台里真摆了不少气枪,而且款式齐全,长的短的都有。 营业员得知祁同伟要买枪后,友善的提醒他,需要有单位证明,再去公安机关填表登记,办理了持枪证才能买。 “应该的。”祁同伟立马赶回红山乡政府,让郑华军开了个证明,又到乡派出所,让所长项党育给自己开了张临时持枪证。 有效期十五天,等时间过了,正式的持枪证也可以到手了。 在办证过程中,他还了解到,现在虽然还没有禁枪,但对持枪者的身份是有严格限制的。 公职人员拿着单位证明可以办理,个别企业家有领导担保的话,也能走个后门,至于社会上那些无业游民和有不良记录的人,是绝不可能合法持枪的。 最终,祁同伟下了血本,以488元的高价,买下了百货大楼里最贵的那款长柄气枪,外带三百发铅弹。 试问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有杆既能射的远,又能射的准的长枪呢? 离开县城的时候,祁同伟又突然想起了祁二蛋。 唉,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竟然把好兄弟给忘了,二蛋得罪了李军,修理铺的工作也丢了,自己得给他个交待。 于是他又回了趟石塘村,把在家里种地的二蛋带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三个年轻人泡在山里,开始了快乐的打猎生涯。 祁同伟虽然也搞不清楚,这年头究竟有哪些动物算珍稀,那些动物是被保护的,但却明白一个道理“长的越丑,判的越久,长的越怪,判的越快”。 于是他和二蛋把枪口专门对准了村庄附近常见的野兔、野鸡和麻雀等小动物,它们数量多,对农作物危害很大,而且猎杀它们不用深入山林,比较适合新手。 叶飞则很鄙视他俩,觉得用弹弓和夹子就能搞定这些玩意,拿枪简直就是浪费,于是带上干粮,自己单枪匹马杀进深山,要打几个大家伙给他俩开开眼。 没想到叶飞运气不好,一连两天,竟然毫无所获,被祁同伟和二蛋狠狠取笑了一番。 直到第三天傍晚,总算带回了一只三十多斤的麂子,算是挽回了一丝颜面。 第四天清晨,祁同伟又准备出发,却接到了郑华军的电话。 “小祁,你怎么回事,昨天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郑书记,我昨天下午到山里的自然村了解情况去了。”祁同伟胡乱编了个理由。 “今天别乱跑,等下县委宣传部的领导要过去,你准备准备。” “宣传部的领导要来,他们干嘛?” “废话,当然是好事,紫溪村村民送茶叶的事情上了岩台日报,这下你出大名了,县委易书记亲自指示,让宣传部下来实地走访,估计要给你树个先进典型。” “耶!”放下电话后,祁同伟对着空气用力挥了挥拳头。 看来紫溪是真的来对了,这么快就进入了县委主要领导的视线。 能干实事的人,还是能引起上级领导注意的,上辈子自己没能被领导器重,应该是事情干的不够漂亮,或者说,自己干的事情,它本身并不重要。 短暂的兴奋之后,祁同伟连忙去找李长生,然后一起安排村民搞卫生,以及打理修整茶园。 迎来送往那一套虽然不太好,但是对上级领导基本的尊重还是要的。 上午九点,一台黑色普桑停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车上下来三位中年男子和一名年轻女子。 除了郑华军之外,剩下的自然都是宣传部的领导。 郑华军介绍道“柳部长,这就是祁同伟同志,汉东大学政法系研究生,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上个月刚到紫溪驻村。” “小祁,这位是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柳云起,这位是王子衿同志,这位是董辉同志。” “小祁同志不仅才华横溢,长的也一表人才,真了不起。”柳部长主动伸出了手,他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柳部长您好,一路辛苦了,快到村委会里坐坐。”祁同伟用双手跟柳云起握了握,以示对上级领导的尊重。 然后又朝着王子衿和董辉点头招呼,并且多看了王子衿几眼。 他敏锐的感觉到,刚才郑华军介绍柳云起和王子衿的时候,态度都很庄重,而介绍董辉就显得比较随意。 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也是正科级,但含金量比郑华军这个穷乡一把手强多了,庄重一点也可以理解。 可王子衿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应该就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普通科员,郑华军也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估计这个王子衿有啥背景。 蹊跷的是,祁同伟发现王子衿也会时不时的盯着他看,眼神还有些异样,难不成她对自己一见钟情? 或者她也是汉东大学毕业的,之前就认识自己? 就在祁同伟迷惑不已的时候,王子衿主动走到他面前,向他开口了。 第34章 被救女孩现身,来头还不小 “祁同伟同志,请问你会不会游泳?” “会啊,我从小就会。” “技术怎么样,如果我掉水里,你能把我捞起来不?” “你?”祁同伟看了看王子衿,个子挺高的,有一米六五左右,但是身材相当苗条,估计也就一百斤出头,便道“应该问题不大,只要你别爬到我身上乱动就行。 不瞒你说,我上个月曾经救过一个女孩子,年纪跟你一样大,体重也差不多,当时她抱着我的脖子拼命往水里按,我差点就被她害死了。” “祁大哥,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的。”王子衿低下了头。 “我又没说你,干嘛对不……”祁同伟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的用手指着王子衿道“是你?” 原来王子衿正是一个月前,祁同伟和二蛋从石塘村外救起的那个女孩,只不过当时她因为惊吓和溺水已经面目全非,所以祁同伟刚才一直没有认出来。 现在再看,才觉得确有几分相像。 他一时没认出王子衿,但王子衿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那是救命之恩。 “祁大哥,没错,就是我。” “怎么,你们之前认识?”柳云起见两人突然聊了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王子衿激动的道“柳部长,还记得我来金山报到那天吗?快到县城的时候,车子翻进了池塘里,我不会游泳,眼看就要淹死了,是祁大哥拼了命把我救活的。” “是吗?”柳云起的表情似乎比王子衿还要激动,直接伸出双手握住祁同伟“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郑华军也在一旁说道“小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祁同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谦虚的道“这不算什么大事吧,没必要张扬。” “事情还不大?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小祁同志,你英勇救人却不留名,不求回报,实在是太高尚了,我们都应该和你学习,不,我回去一定和易书记汇报,让他号召全县人民都向你学习。”柳云起越说越激动。 “哪里哪里。”祁同伟被夸的愈发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柳部长,你刚才说找过我?” “找过啊,可是没找到。” “那应该不至于吧,池塘边上那个村里,没人不认识我。” “小董,具体是怎么回事?”柳云起的脸略微沉了下来,看向董辉。 “柳部长,是这样的。当时我去石塘村找人打听,人家告诉我,救人的两个小伙子都是路过的,他也不认识。当时有好几个人在场,都这么说,我就相信他们了。” “那几个人长啥样,有印象吗?”祁同伟问道。 “记不太清了,不过他们都是一个修理铺的工人。” “难怪。”祁同伟恍然大悟,是李军他们搞的鬼,特么的,这货还真是欠。 “柳部长,这事不能怪董辉,那几个人和我有矛盾,故意骗他的。” “小董,你做事也太不认真了,这次看在小祁的面子上算了,以后不能再这么马虎,知道不?” “柳部长,我记住了,下次保证不会再犯。”董辉长出一口气,又对祁同伟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这时,祁同伟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王子衿“和你一起的那个司机后来怎么样了,他没什么大碍吧?” “高秘书他没事,就是磕晕了,在医院里观察了几天就回市委上班了。” “哦,那我就安心了。”祁同伟平静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翻腾了起来。 高秘书…… 回市委上班…… 显然,那个司机是岩台市委,或者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位秘书,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着某位领导?他和王子衿具体又是什么关系? 但他并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主动解开谜团的。 果然,在众人走访茶农的时候,郑华军瞅准机会,将祁同伟悄悄拉到一边,神秘的说道“小祁,你又要走运了。” “郑书记,此话怎讲?” “你知道你救了谁吗,你救了高义和他的表妹,高义在岩台市委工作,是市委书记刘和光的专职秘书。” “轰……” 祁同伟听完之后,脑袋都快炸开了,终于,所有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论职务,市委办秘书最多能享受副处待遇,没什么稀罕的。但高义做为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在岩台市的影响力大到难以相信,有时候他的一句话,可能比副市长都管用。 他把年纪轻轻的表妹安排到县委宣传部,很合理啊。 他亲自开着市委公务用车,送表妹去报道,很正常啊。 今天柳云起和郑华军各种奇怪的行为举止,也都显得理所当然了。 县里大大小小的领导,恐怕除了李达康之外,都有巴结高义的想法吧? 可这么牛逼的人物,却偏偏鬼使神差的,欠了自己一条命。 这运气也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但祁同伟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强行压住内心的激动,故意问道“王子衿真是高义的表妹?如果是的话,她嘴里为什么也叫高秘书。” “这你就不懂了吧,公开场合,她怎么会直接说出他们的亲戚关系?就算她不明白避嫌,高义也肯定会教她啊。而且据我所知,他俩的关系是从高义嘴里亲口说出来的,错不了。” …… 11点钟,走访工作正式完毕。 柳云起对祁同伟在紫溪的工作给出了极高评价。 祁同伟投桃报李,邀请柳云起等人留下来共进午餐。 柳云起自然是求之不得,笑道“小祁现在是财大气粗,今天我们就吃的大户,顺便尝尝紫溪山里的野味。” 午餐就设在村委会,祁同伟叫来了李长生、林大江和林守业陪客,唯独没叫林有田。本来他还打算把叶飞和二蛋已经叫上的,可想想又觉得不合适,还是算了。 郑华军心中和明镜似的,祁同伟这招是玩釜底抽薪,他要把林有田的人全挖过来,彻底架空林有田。 但郑华军已经决定站到祁同伟这边,便选择了沉默,只当做没看见。 酒菜方面,祁同伟难得的腐败了一回。 除了自己打回的野兔野鸡,他还到叶飞那里要了只两斤多重的野生甲鱼,以及一整条麂子腿。 酒自然也是叶飞出的,是一坛泡了两年的蛇酒,里面有条剧毒眼镜蛇。 柳云起虽然是个领导,也不禁看直了眼,嘴上说到“小祁,这太破费了吧?” “不破费,都是村民主动奉献的,一毛钱都没花。” “呵呵,你在村里群众基础好,大家都拥戴你,令人佩服。” 第35章 段子界天花板 酒过三巡,大家的兴致都起来了,按照这个年代的惯例,又到了讲段子的时间。 酒桌上讲段子的历史,可以往前追溯上千年,已经演变成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 但不同阶层的人群,段子的内容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古代的文人豪客,喜欢在酒桌上高谈雅步,吟诗作词,在不经意间,给后世留下了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现在那些爱关心新闻时事的老百姓,和朋友聚会的时候,特别喜欢编排一些政治人物和社会名流的趣事。 八九十年代的县乡基层干部,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无法像古人那样出口成章,又怕人心隔肚皮,不敢像老百姓那样随口议政,于是无伤大雅的黄段子便横空出世。 时间一长,大家越讲越黄,越讲越色,越讲越开心,越讲越有趣,竟然默契的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喝酒,就必须有段子助兴。 柳云起毕竟是县委宣传部的干部,品位自然要偏高一些,做为桌上含金量最大的领导,他率先定了个调子。 “今天有年轻女同志在场,大家都收敛一点,段子的意思要有,但不能带不文明的字眼,大家说怎么样?” “柳部长说的有道理,我双手赞成,这样吧,让柳部长带头给大家讲一个。”郑华军说道。 “好你个老郑,将我的军。”柳云起笑了笑,又道“那我就先讲一个,抛砖引玉。” “众所周知,女人有两个优点,却有一个漏洞,男人就不行了,他们没有优点,却只有一个长处,这也太不公平了。于是男人商量来商量去,想了个办法,他们要抓住女的两个优点,用自己的长处去弥补女人的漏洞,最后社会和谐了,人类也得以繁衍了。” 这个段子在金山、乃至岩台官场颇为流行,很多人都听过,没有什么新意。 但为了照顾柳部长的面子,桌上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连祁同伟也装模作样的拍了几下。 “我讲完了,该轮到郑书记了。”柳云起说道。 “行,我也来一个。”郑华军润了润嗓子。 “有三个好朋友,一人是农民工,一人是数学老师,还有一人是当兵的。有次他们一起去找小姐,可是身上的钱不够。 于是小姐便说,干脆你们一起来吧,每人可以从一数到十。 农民工第一个上去,他就知道蛮干,一到十很快就结束了。 数学老师第二个,他不急不躁,加了小数点,比农民工厉害十倍。 最后是当兵的,他上去后直接喊起了口号,没完没了的停不下来。 最终小姐没有办法,只能把钱退给他们,白忙活了一场。” 除了王子衿,众人皆笑。 “老郑,你这个不行啊,太明显了。”柳云起说道。 “呵呵,我就这个水平,反正也没不文明的字眼,不算犯规,凑合着听吧。” “没错,男人嘛,就应该长一点。”郑华军附和道。 祁同伟心想,这两个老司机,车开的挺溜,讲就讲,谁怕谁啊。 “话说有个男人,身体有些发福,看到路边挂了个牌子,上面写到减肥速成班,有三个价位,分别是100、200和500。 男人心想,先报个一百的试试效果吧。交了钱后,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个美女对他说道,规则是你追我,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等等,小祁,嘿嘿嘿是什么意思?”郑华军问。 “嘿嘿嘿就是嘿嘿嘿咯,具体什么意思,自己去想。” 众人皆大笑。 祁同伟继续讲“男人很快就抓到了美女,然后嘿嘿嘿了一把。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他花了200,进去后又是个美女,比昨天长的更漂亮,也对他说,你来追我,追到我就让你嘿嘿嘿。 结果当然是他又把美女抓到了,然后干了男人该干的事。到了第三天,男人又来了……” “这男的身体挺好啊。”董辉说道。 “小董你别吵,听人家讲完。”柳云起瞪了董辉一眼。 祁同伟看着柳云起期待的表情,忍着笑继续讲 “到了第三天,男人又来了,这次他要500的,进去之后,发现这次里面不是美女了。” “那是什么?”这回柳云起自己忍不住提问了。 “这次房间里面,换成了一只会说话的大猩猩,它对男人说,今天换我追你,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 “哈哈哈。”柳云起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过气来,“牛逼……太牛逼了……我就知道小祁你留了一手。” 再看其他人,也基本都笑得东倒西歪。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还没讲完呢。”祁同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众人愣了愣,立刻屏住呼吸,期待他继续讲下去。 “那只猩猩,它是公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屋内爆发了震天的哄笑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 所有人的眼泪水都笑了出来,唯独王子衿是个例外。 做为年轻女孩子,她保持着应有的矜持,只是低下头嗤嗤的笑,然后不时用眼角瞟向祁同伟,那是一种藏着爱慕的眼神。 女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既贪心又胆小,既多情又爱装。 一方面,她们不喜欢过于正儿八经的老实人,觉得对方不懂烂漫,没情趣;另一方面,她们又厌恶那些好色之徒,认为对方不能带来安全感,害怕被伤害。 那种带着点小坏,风流但不下流的男人,才是女人们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侣。 在王子衿眼里,祁同伟恰恰就是这样的男人,更何况,他长的那么英俊潇洒,又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还得涌泉相报呢…… 第36章 孙连城找来了 临行的时候,柳云起紧紧握住祁同伟的手,连称呼都变了 “小祁老弟,感谢你的款待,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把你在紫溪的工作,还有救人的英勇事迹,都一五一十汇报给县委,相信领导们会对你做出一个公正的评价。” “谢谢柳部长,有空的话,你们可以带着家人到紫溪来玩,这里虽然穷一点,但是山好水好,一定能让你们尽兴。” 祁同伟说完,又想到个问题“柳部长、郑书记,你们都喝了不少酒,还能开车回去吗,要不在我这休息一会,醒醒酒。” “小祁,你也太小瞧柳部长了,你看他现在精神好的很,区区几两酒而已,对他压根不算事。”其实郑华军心里也想改口叫老弟,但他毕竟是祁同伟的直属领导,这么叫不合适。 “出去的路难走,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这样吧,我安排人把你们送到乡里,然后再让柳部长开车回县城。”祁同伟建议道。 “村里还有人会开汽车?” “村里应该没有,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这几天在我这玩,他叫祁二蛋,是个修车师傅,开车技术好得很。” 祁同伟介绍二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把二蛋也参与救人的事情说出来。 高义的人情对自己可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对二蛋却没多大意义,不如全揽下来,回头好好待二蛋就是了。 “你朋友是个修车师傅,面包车能修不?”郑华军立刻想到了已经在乡政府院子里趴窝了几个月的长安。 “应该可以,这样吧,让他把你们送到乡里,再看看面包车的情况,对了,乡里不是没钱修吗?” “放心吧,只要你朋友能修好,修车费一分都不会少他的。” 郑华军耐人寻味的笑了笑“有钱没钱,那不得看人吗?” …… 乡长孙连城终于回来了,距离他出去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去年年底上任的时候,孙连城满怀雄心壮志,向同样刚上任的县长李达康许下重诺 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红山乡的落后面貌,争取一年达到全县平均水平,两年成为县里的经济先进乡。 结果小半年过去了,红山乡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是因为他经常出去招商引资,开销不小,导致乡里的财政状况更加捉襟见肘。 这次孙连城是发了狠心的,带着分管经济的副乡长白志远,从岩台到京州,从省内到省外,还到南方发达地区转了一圈。 地方跑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企业家、老板也见了许多,可效果依然甚微,最终只敲定了一个年产值一百来万的竹木加工项目。 农业项目和工业项目根本没法比,附加值低,经济效益差,纳税额少的可怜,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单一项目,除了能解决少许就业人员外,对地方经济发展几乎构不了影响。 李达康听到汇报后,勃然大怒,把孙连城狠狠羞辱了一番 “牛皮吹得啪啦响,做起事来啥都不是,与其东跑西跑,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红山乡,把家里的事打理好。 看看人家祁同伟,一个无权无职的大头兵,足不出省就把茶园项目给盘活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赚了二十几万,而且还是纯收入。 要是能干就好好干,要是不能干,就打个辞职报告给我,红山乡乡长这个位置,我看就算栓条狗,也比你差不了多少。” 孙连城挨了骂,一肚子的委屈。 这一个月来,他和白志远为了省钱,吃的是快餐和方便面,睡的是驾驶室和车站候车厅,洗漱经常去公厕,实在是身上快臭了,才会找间实惠的的宾馆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可吃了苦未必就一定有回报,红山乡的条件摆在那里,山高水远路还烂,人家即便有兴趣,稍微深入了解一点后,便立马打了退堂鼓。 但委屈归委屈,现在的孙连城还不敢硬刚李达康。 毕竟他才刚过三十岁,想干事想升官,真要是把顶头上司李达康给得罪了,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从李达康那里回来后,孙连城连郑华军都没见,直接开车去了紫溪村,路过乡政府门前的时候,还特地狠狠踩了脚油门。 他得先见见祁同伟,问清楚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茶园盘活的。 可等孙连城到了紫溪,却发现村委会空无一人,更别提祁同伟的踪影了,只好去隔壁的小学校打听。 小学校长高明远,现在是祁同伟的坚定拥护者,当然不会把祁同伟天天出门打猎的事情告诉孙连城。 他还忽悠孙连城,说祁同伟去山上的自然村考察了,那里很偏,得傍晚才回来。 …… 其实祁同伟今天没去打猎。 二蛋到乡里修车还没回来,叶飞早上骑着摩托车给县城里的饭店送野味,只剩下他一个人,不敢单独进山。 于是他临时改行,开发出了第三职业钓鱼。 鱼竿是水竹做的,又短又笨重,鱼饵是蚯蚓,从菜地里挖的,这么烂的钓鱼装备,在天然河流里基本不可能有好收成。 但祁同伟有心锻炼自己的定力,吃完早饭就出了门,在下游两公里处找了个有树荫的钓点,一坐就是一整天。 眼见太阳已经落地,他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鸣金收兵,拎着几条白条回了村。 刚靠近村委会,祁同伟就看见孙连城靠站在一辆黑色普桑旁,吓得他把白条和鱼竿直接往路边的田里一丢,上前招呼道 “孙乡长,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说驻村干部工作自由,但上班时间跑出去钓鱼,还被主管领导抓了个正着,肯定不是好事。 孙连城看了祁同伟来的方向,就知道自己被骗了,祁同伟根本没去自然村。 但他没有计较,只回道“今天早上刚回来,到你这里了解一下工作情况。” 祁同伟连忙把孙连城请进村委会,并给他泡上一杯茶,道“这是村里茶园生产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孙连城喝了一口,道“小祁,说说茶园的情况吧。” “现在茶园是村支书李长生管着,我这就去把他找来,给您做具体汇报。” “不必了,你就说说,是怎么把省城的吴总请回来的,我刚到红山当乡长的时候,也去过一次,但是吃了闭门羹。” 等祁同伟把具体情况大致描述完之后,孙连城谈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才轻叹一口气,道“你是用诚意和坚持不放弃的精神把吴总打动了,我和白志远都比不上你。” 这个评价让祁同伟有些不安,便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谬赞了,这次您和白副乡长出去那么久,敲定了什么项目?” “惭愧,只拉回来一个竹木加工项目。” “竹木加工挺好的,符合红山的条件,项目具体放在什么位置?” “还没来得及决定。” “那干脆放在紫溪村吧,怎么样?” “你想要?”孙连城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祁同伟,又道“这个项目不大,年产值只有一百来万,产生不了什么经济效益,和你的茶园根本没法比。” “孙乡长,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关键要条件合适,除了紫溪,乡里哪个村还有大几千亩的竹林?” 孙连城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紫溪的路太差,茶叶经济价值高,而且重量较轻,勉强还能拉得出去,但这个项目是生产盖大棚的毛竹片,如果大车进不来的话,没戏。” 祁同伟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反而看到了机会,说道“没路怕什么,修就是了。” “孙乡长,只要您肯把这个项目放在紫溪,我愿意出钱把那个修了一半的桥修完,路不就通了?” 第37章 李达康的赞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既能给紫溪增添一个项目,又能让把修桥的事情提上日程。 只要县里乡里出面压下来,不管是许村方面,还是紫溪村的老百姓,都没有阻拦的道理。 至于修桥的钱不够,可以再想办法,更何况,县里乡里也太不可能真的让紫溪全掏,估计能出个一半就差不多了。 “真的?”孙连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溪村是公认的全县最穷村,好不容易赚了点钱,还没有捂热,会愿意全拿出来修桥? “小祁,你可想清楚了,这个项目真的赚不到什么钱,修桥不划算,虽然这钱是你赚回来的,但现在毕竟是村集体财产,需要村民大会投票决定。” “放心,他们必须同意,除非以后不想卖茶叶了。”祁同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紧接着,他开始给孙连城画大饼 “孙乡长,别说这个项目赚的少,只要能把路打通,哪怕倒贴我都干。 紫溪有几千亩竹林,而且生长周期短,三四年就能成材,几乎是取之不尽。 竹子用途广泛,除了可以做毛竹片之外,还可以用来造纸、编凉席、制作桌椅板凳、竹地板、工艺品等等。 另外,春笋和冬笋可以食用,加工成各种美食产品,就连最没用的碎屑枝桠,也能制作成活性炭颗粒,活性炭有吸附污染物的能力,自来水厂需求很大。 路修好之后,我们先把毛竹片厂搞起来,然后以此为依托,再去招商引资,争取把其他项目也逐渐搞起来。必要的话,可以让周围的村庄都加入进来,把红山打造成一个毛竹全产业生产基地。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筑巢引得凤凰来,在我的计划里,这个毛竹片项目,就是引凤凰的巢。” 这一番计划,把孙连城听到目瞪口呆,本以为祁同伟只是工作认真执著,有一股拼劲而已,没想到他如此深谋远虑。 区区一个还没开展的毛竹片项目,到了他这里,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全产业链。 这哪是政法出身的干部,明明就是个搞经济的天才啊。 “小祁,你在大学里不是法学专业吗,难道还修了经济学?”孙连城问。 “那倒没有,只是我这个人爱好比较广泛,经常会去经济系蹭课。”祁同伟谦虚的答道。 “这样吧,你立刻跟我回县里,亲自把这个想法汇报给李县长,只要他肯支持,县里会把桥修起来,也不用紫溪出钱了。” “不急。”祁同伟摆摆手道“眼看天黑下来了,路上颠簸不安全,孙乡长还是留下了吃顿饭,不介意的话,就在我这住一晚,我们共同研究份计划书,一起署名,明天再送给李县长也不迟。” 祁同伟深知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贪心,吃独食的人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更何况他只是个无权无职的大头兵。 要知道孙连城不仅是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将来还会成为厅级干部,把功劳分享一点给他,换回个人情,绝对吃不了亏。 能三十出头就当上乡长的人,水平肯定还是有的,孙连城一眼就看出祁同伟有让功劳的想法,心里好感度顿时飙升,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 祁同伟大喜,连忙跑到叶飞家,把正在吃饭的叶飞从桌子上拽了下来,又吩咐叶飞的母亲,赶紧炒几个好菜让我带走。 饭桌上,叶飞秉着“我干了、你随意”的态度,频频向孙连城敬酒。孙连城因为晚上还有事,浅饮辄止,却对这个耿直率真的年轻人来了几分兴趣。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叶飞。”祁同伟抢答道“退伍军人、党员,平时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我在紫溪能迅速打开局面,叶飞该当首功。” “叶飞,好,我记下了。” 晚饭结束后,叶飞非常识相的收拾完碗筷和桌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了。 孙连城的文笔功夫十分扎实,没花多少时间,就把祁同伟的思路整理成一份简洁明了的工作报告。 署完名之后,两人各搬了一张藤椅,到门外看星星。 山里空气好,又没有灯光污染,满天繁星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 祁同伟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问道“孙乡长对宇宙了解多少?” “宇宙?”孙连城很是奇怪,回道“我只知道宇宙很大,太阳系有九大行星,银河系很大,还认识一个北斗七星,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祁同伟自嘲的笑了笑。 也对。 一个没有太大背景、且不贪不占不拍马屁的人,如果成天看星星,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怎么可能三十岁就当上乡长,又怎么可能一路升迁至厅级干部? 估计是孙连城担任光明区区长之后,被区委书记丁义珍给架空了,心灰意冷之下,决定放弃事业,才有了看星星的爱好。 宇宙区长嘛,不当区长,何谈宇宙? …… “栽下梧桐树,引得金凤来,说的好!” “祁同伟同志,你果然是个人才。” 李达康看完竹木产业链报告书之后,顿时兴起,给祁同伟点了个大大的赞。 “达康县长,这个计划是我和孙乡长一起想出来的。”祁同伟一脸稳重,谦虚的道。 和上次初见李达康相比,他从容淡定了很多。 人吗,自我感觉再好,摊上事照样露怯,真正干出成绩了,才有底气。 “你不用给他脸上贴金,我清楚的很,他根本没有这个水平,估计也就出了个笔上功夫。”李达康鄙视了孙连城一眼。 又道“祁同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上次你到人事科办调动,跑错了地方,到我这来了,对不对?” “达康县长,你记性真好,确实有那么回事,当时我到人事科办完手续后,就去紫溪驻村了。” 祁同伟心里暗道李达康不愧是担任过省领导秘书的人,确实有过人之处,不但能一眼看穿计划书后面的故事,就连一个月前发生的小插曲,也能记得分毫不差,真厉害。 “你叫我达康县长?要知道,除了省市领导和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之外,还没人这么叫过我。” “您我都是革命同志,不应该以级别定称呼,大家还叫小平同志呢。其实吧,估计要不了多久,我想叫您达康县长都不行了。” “那叫什么?” “达康书记啊,您水平高,工作能力强,当书记是迟早的事,而且不仅仅是县委书记,市委、省委都有可能。” “哈哈哈。”李达康发出爽朗的笑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恭维,这是人性所决定的。 上至帝王将相、耄耋老者,下至贩夫走卒、三岁稚童,都是如此,李达康虽然生性凉薄,亦不能免俗。 “你很会说话,这是个优点,但我也要提醒你,把工作做好,才是第一要务。 目前来看,你在紫溪干的不错,这个竹木产业链计划也很有水平,我原则上同意。 不过,我们金山财政力量有限,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所以我的意见是,先把通往紫溪村的桥和路修好,踏踏实实让毛竹片项目落地,其他的项目,我们再一步一步来。” “达康县长,太谢谢您了,紫溪村人苦无路已久,早盼着这一天,我代表全体村民,衷心的感谢您。” “祁同伟同志,你不用谢我,回去把工作干好,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才是对县委县政府最好的回报。” 第38章 和邻村谈判 几天后,祁二蛋把面包车修好了,说好的修车费三千,买零件只花了一千一,还剩下一千九。 郑华军打了个电话给祁同伟,问道这一千九是让二蛋带回去,还是当面给你? 祁同伟表示算了,给二蛋两百辛苦费就行,然后再把乡里的面包车借给我私人用三个月,剩下那一千七,就当是租金。 祁同伟打算这段时间多跑几趟县城,一是到证券营业部看看股票行情启动了没有,二是去县委找王子衿,把关系搞好搞硬。 这一路上扬尘漫天,如果还是骑摩托车的话,必然会弄得灰头土脸,实在太不雅观,有了面包车之后,算是解决了个大问题。 林有田看到乡里的面包车进村,还以为是哪位领导来了,谁知远远一看,竟然是祁二蛋开回来的,气的他连续摔了好几个碗,还踹了自家看门狗一脚。 自打上次村两委会议之后,林有田和祁同伟算是彻底翻了脸,他仗着自己根基深厚,直接撂了挑子,村里大小事一概不管,等着看祁同伟出洋相。 可没想到,祁同伟在李长生和叶飞的帮助下,把村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好像有没有他林有田都一个样。 最近几天,柳云起、郑华军和孙连城的陆续到来,更是令村里流言四起。 尤其是乡长孙连城,还在祁同伟那里彻夜长谈了一晚,让村里不少人坚信,祁同伟已经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撸掉林有田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就连祁同伟的朋友祁二蛋,一个外乡人,如今也成了村里乡里的红人,还把乡政府的面包车给开了回来。 这样下去怎么了得,要是再不行动,以后自己在村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林有田首先去找副主任林大江。 林大江是他嫡亲堂弟,立马表态“三哥,我肯定是支持你的,放心。” 紧接着,他又去找了亲侄子林守业。 林守业的语气有些支支吾吾“三叔,我觉得你还是别和祁同伟对着干了,他现在和村民们打的火热,上面又有人,硬碰硬,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林有田立马怒了“守业,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别忘了自己是姓什么的,祁同伟请你陪领导喝了顿大酒,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人家是在利用你,挑拨我们的关系知道不? 要说祁同伟上面有人,难道我就没人?等着瞧吧,我非得给祁同伟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谁才是紫溪村天上的那片云。” …… 4月20日,乡里打来电话,让祁同伟带人去乡政府,和许村的干部见个面,商量一下修桥铺路的具体问题。 祁同伟立马答应下来,虽然修桥铺路是李达康拍了板的,但毕竟要用到许村的地,商量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让李长生跟着去,李长生却摆摆手推辞了,表示自己参与过当年的械斗事件,去了说不定反而会有副作用。 可祁同伟毕竟不是紫溪人,这种场面,没有村干部出面怎么行,林有田是指望不上的,林大江估计也够呛,他想来想去,干脆把林守业带去凑个数。 讨论会由乡长孙连城亲自主持,许村方面的代表是村支书许华水和村主任许德发。 许德发是个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他对李长生和林有田的缺席很不满,冷哼一声道“紫溪村的人都当了缩头乌龟,祁干部,你能做的了主吗?” 看对方一副想要找茬的样子,祁同伟心里立刻明白了,今天的谈判不会和谐,甚至还会发生激烈争吵。 这种情况下,讲好话是没用的,必须要先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否则会吃大亏。 于是冷冰冰回道“你要是觉得我做不了主,希望和谁谈,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许华水见气氛有点紧张,赶紧出来打圆场“德发,你干啥?祁干部在紫溪的工作有口皆碑,他既然来了,肯定能说了算。” 又对祁同伟道“祁干部,不管怎么说,修桥做路的好处都是紫溪的,却要用许村的地,怎么也该有个说法。” “许支书,话不能这么说,桥和路修好之后,目前确实紫溪最受益,但长远的看,大家都有好处。”祁同伟回道。 “理是这个理,但村民们目光短浅,而且两个村子过去有些矛盾,我们村干部做工作也难,还望你能理解。” “可以理解。”祁同伟看许华水态度不错,点点头回道“许支书是怎么打算的,提个章程吧。” 许华水和许德发对视一眼,伸出三个指头“许村乡亲们的意思是,让紫溪赔偿我们三十万?” “三十万?”祁同伟当然不乐意了,“你知道这个工程一共要花多少钱吗?三十万都可以再修一遍了。 工程要用你们村的地,适当的赔偿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过分,狮子大开口啊。 据我所知,政府几年前就给了你们村征地赔偿款,我可是在此基础上,额外再赔同样的钱给你们,多了免谈。” 许德发撇撇嘴,不满的道“一共才征了十亩地,政府赔了三万多,那点钱能拿来干啥?” “你也知道才十亩地,全部拿来种庄稼的话,十年能赚回三万不?我白给你们三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行,三万太少了,我们回去没法交差。” 祁同伟强硬的道“没法交差是你的事,我管不了,实在不行,就让工程队强行进场,我就不信,你们还敢对抗县政府?” “祁同伟,你吓唬谁呢,真要是那么干,信不信到时候,许村的村民会集体坐在路基上,你有本事让压路机从他们身上压过去。” 现场的火药味立刻起来了,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孙连城敲了敲桌子,喝道“今天让你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吵架的。” 许华水连忙起身,赔笑道“孙乡长,你不要生气,我们也是真心来商量的。” 又道“祁干部,要不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你也别三万,我们也不要三十万,取个中间值,十五万怎么样?” “好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们想的倒挺美,要是开价五百万的话,我岂不是得赔你们两百五?” 祁同伟才不上他的套,正声道“我说过了,就三万,多了免谈。” 第39章 用最小的代价摆平许村 “祁干部,我们不谈钱也行,我还有个备选方案,如果紫溪能把毛竹片厂的项目让给许村,那赔偿的事情一笔勾销,我们一分钱也不要。你们紫溪已经有茶园了,听说一年能赚五六十万,何必要和我们争这个小小的毛竹片厂,还请你高抬贵手。” 许华水的语气里带着些哀求。 祁同伟淡淡一笑,呵呵,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许村两个村干部,东拉西扯老半天,又是唱红脸,又是唱白脸的,全都是在做戏,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毛竹片厂要过去。 要说祁同伟愿意把这个毛竹片厂拱手相让,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是马上就能看到的政绩,但如果和修桥修路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只略加思索,祁同伟便决定将毛竹片厂让给许村,但具体怎么个让法,还有待商榷。光是不阻拦修桥铺路还不够,必须再提条件,尽可能换取更大的利益。 可就在他想条件时候,身边的林守业却站了起来。 “小祁领导,你不能答应他们,毛竹片厂是我们紫溪的,谁也别想抢走,他们要是敢拦着修路,了不起我们再和他们干一仗。” 这番话令祁同伟大吃一惊,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守业。 这个林会计,平时少言寡语,唯唯诺诺的,据说还怕老婆,一直以为他就是个软蛋,没想到今天为了村集体的利益,竟然也硬气了一回。 这份思想境界和集体精神,可比林有田强太多了,如果林守业能早和落后分子划清界限,或许也可以用一用。 “林会计,你坐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打杀杀的?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等林守业坐下后,祁同伟对许华水和许德发笑了笑,说道“你们怕回去不好和许村的村民交差,我也是一样的,如果平白无故的把毛竹片厂让给你们,又怎么和紫溪村的村民交待?要不我再加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 “两个村子重新划界,中间那条河,还是和改道前一样,各占一半,靠紫溪那边的河滩,现在是许村的,但以后归紫溪所有,同意的话,我就答应把毛竹片厂让给你们。” “这个?”许华水和许德发为难起来。 虽然对面的河滩毫无作用,但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就这么轻易的划出去,怕是要被戳脊梁骨。 就在这时,孙连城再度发声,不失时宜的加入了讨论 “我看祁同伟同志的建议很好,许支书、许主任,紫溪那边的河滩对你们村来说根本没用,且不说它产生不了经济效益,就算可以种地,如果桥修不起来,你们总不能跑上几十里路,到对面去干活吧。 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们补充一条,两个村子,永远以河中心为界,假如有一天,河流改道回去了,那么这边的河滩又还是许村的,如何?” 听了这话,许华水松了一口气,孙连城是乡长,他的态度,自然代表着乡政府的态度,如此一来,就不怕乡亲们怪罪了。 “孙乡长,此举甚好,就按您说的办。” “我也觉的可以,就这样吧。”祁同伟答应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先把河滩弄到手再说,那可是好几百亩荒地,迟早会派上用场,至于下次河流改道,天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都是问题。 就算真的改道了,说不定又往许村方向移了呢? 签订了划界协议后,祁同伟留在乡政府吃了顿午饭,饭桌上,许村两位负责人频频向他敬酒。 许德发道“祁干部,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刚才说话冲了点,还请你原谅。” 许华水则道“祁干部,你在紫溪干的那么好,我们许村可羡慕了,等桥修好了,你能不能兼一下许村的驻村干部,也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 祁同伟会心一笑“二位也是为了工作,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意我也心领了,但是我现在一心投在紫溪的工作上,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许村兼职,这事以后再说吧。” …… 午餐结束后,祁同伟在乡政府招待所休息了一下午,直到太阳快下山,酒醒的差不多了,才开车回村。 可刚到村委会门口,就发现叶土根在原地打转,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 “叶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土根看见祁同伟,仿佛像是遇到了救星“小祁领导,你总算回来了,叶飞他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回事?” “叶飞昨天早上去县里卖野味,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以前会这样吗?” “从来没有过,他在城里也没什么朋友,就算偶尔碰到战友,一起去喝酒,最多也是住一晚,第二天白天准回来。你说,他会不会遇上劫道的了?” 听叶土根这么一说,祁同伟也担心了起来。 这年头治安差的很,抢劫杀人的新闻屡见不鲜,红山这种落后地区,虽然没有什么江洋大盗屑于关顾,但小偷小抢的现象依然很多,天黑后路上人少,拦路抢劫也是偶尔会有的。 但他现在只能安慰道“叶叔,不用担心,叶飞身手好得很,就算碰到劫道的,也吃不了亏。”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遇到劫道的,要钱要摩托车,给他就是了,一般不会伤人,就怕叶飞自以为当过兵,有两下子,和劫道的打起来了。 人家出来劫道,肯定好几个人,说不定还带了刀枪,叶飞能打的过人家吗?前几年腊月那次,他是运气好,衣服穿的厚,才保住一命,这次……” “叶叔,不能尽往坏处想,这样吧,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带人往县城跑一趟,打听一下情况。你守在村委会里,一有消息,我就打电话回来,如果叶飞自己回来了,让他打我的扣机。” 去县里的路上,要经过三个乡镇和二十多个村庄,祁同伟带着人一一下去打听,却没人见过叶飞,也没听说过有车祸发生和拦路打劫的。 还好,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祁同伟稍微安了安心,在县城宾馆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再去找人。 早上六点多,祁同伟就到了叶飞平时卖野味的菜市场,一番打听之后,终于在一个摆摊卖菜的大爷那里,得知了叶飞的行踪。 “你找个那个小伙子,是不是一米七多点,体格蛮健壮的,隔三差五来县城卖山里的野味,还有甲鱼黄鳝什么的?” “没错,就是他,大爷,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前天早上,他被警察抓走了,唉,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挺正派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祁同伟听后,脑海里下意识闪出一个念头叶飞会不会打了什么珍稀保护动物,拿来卖的时候被人举报了? 于是他赶紧跑到城关派出所去了解情况,可派出所的人查询后表示,没有抓过一个叫叶飞的人,要不你去局里问问? 到了县局治安大队,同样没有查到叶飞的下落。 祁同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叶飞已经涉刑了? 这家伙究竟打了啥珍稀保护动物,难不成是…… 无奈之下,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找到了县刑警大队,接待的女警察翻了翻卷宗,带着他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叫道“东来,有人来问叶飞的案子。” 第40章 赵东来抓了叶飞 赵东来身材魁梧,目光如炬,一副浓眉大眼,硬汉气质十足,很有打虎英雄武松的风采。 他和祁同伟年龄相仿,仕途却快了一步,现任县刑警队副队长,算是个正股级。 祁同伟心想,这世界还真小,又让我碰到了个老熟人。 “同志,请问你是叶飞的什么人?”赵东来的声音很洪亮。 “我叫祁同伟,在红山乡工作,目前是叶飞他们村的驻村干部。叶飞究竟犯了什么事,要你们刑警队亲自抓人?”祁同伟反问道。 “哦,祁同志你好,叶飞犯的事挺严重的,他拿枪威胁民警,已经刑事拘留了。” 祁同伟吓了一跳,道“这不可能吧,据我所知,他到县城来卖野味的时候,都是不带枪的,怎么能袭警?” “不是在县城袭的警,一个多月前,叶飞在自己家门口手持一把长柄双管猎枪,对着红山乡派出所民警胡笑伟,还威胁说,要打死胡笑伟。” “纯属无稽之谈,根本没有这回事。” “祁同伟同志。”赵东来有些不高兴了,说道“你也是国家干部,不能因为叶飞是你的村民,就明目张胆的包庇他吧?” “赵东来同志,我真没有包庇叶飞,这事说来也巧,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就在现场。”祁同伟赶紧开始说具体情况。 “那天,乡里派工作组去紫溪村征收提留统筹,我也是其中一员。 叶飞当时拒不缴费,工作组便要强制执行,两边谈不拢,就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有人腿上挨了一扁担,然后胡笑伟先把配枪拔出来,朝天上开了一枪,想要吓唬叶家人。 叶飞有个才十一二岁的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家人受了欺负,就把叶飞打猎用的猎枪也拿了出来,对着胡笑伟。 叶飞不但自己没参与,还第一时间夺下了她妹妹手里的猎枪,而且当场证明,里面没有装弹药。 这些,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你确定就这样?” “当然可以确定,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还能假?” 赵东来盯着祁同伟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凭借一名刑警的直觉,他明白祁同伟没有说谎,这个案子应该另有隐情。 “我承认,你的描述很逼真,也很有逻辑,问题是,胡笑伟一口咬定就是叶飞干的,而且叶飞自己也承认了,你叫我怎么办?” “叶飞承认了,这怎么可能?” 祁同伟一惊,然后沉下脸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对他刑讯逼供了?” 赵东来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赶紧矢口否认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他被送到看守所的时候,一根毫毛都没掉。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开始叶飞是不招的,后来和我一起参与审讯的记录员,说了一句话,他马上就招了。” “那个记录员说了什么话?” “好像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父母,你的妹妹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这不就对了。”祁同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说道“叶飞肯定是为了保护他妹妹,主动出来顶罪。” 赵东来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没注意。现在和你一聊,才反应过来,可能是那个记录员在诱导叶飞认罪。 要不要把他找来,你亲自探探他的口风?” “不必了,那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大毛病,他肯定不会认账。”祁同伟摆摆手,又道 “东来同志,要不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现在就回红山乡,把胡笑伟和其他在场的人找来。 你也去看守所把叶飞提出来,让大家当面对质,你看可以不?” “这样最好。” …… “胡笑伟,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给劳资滚出来。”祁同伟气势汹汹的站在乡派出所门外,破口大骂。 胡笑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所长项党育却把头伸出了窗户。 “小祁,胡笑伟怎么得罪你了,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项所,胡笑伟那个狗东西,冤枉紫溪村的村民,让人家被刑警队抓了,你说该不该骂?” “小祁,你站在外面不好看,先进来坐,让我了解下情况再说。” “胡笑伟,有没有这回事?”项党育听祁同伟说了具体情况后,脖子顿时粗了一圈,脸上青筋毕露,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没有的事,叶飞就是拿猎枪指着我了。”胡笑伟不肯承认。 “啪……”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祁同伟,你敢打我?” “劳资打你怎么了,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还揍你,有本事也去告我袭警。”祁同伟一脸轻蔑。 “小祁,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你好歹也是政法干部出身,多少注意一点形象。”项党育劝道。 “项所,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把刘副乡长叫过来,让他和你说。” 项党育看向胡笑伟“你觉得呢?” 胡笑伟低着头没说话,等于是承认了。 “哐……啷……” 一个搪瓷茶杯砸在了胡笑伟的脑门上,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地上。 项党育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这种事也能干的出来,我们所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项所,有话好好说嘛,骂人解决不了问题,你身为派出所长,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实在气不过,多揍几下就可以了。” 祁同伟把杯子捡起来,又递到范党育面前。 项党育白了祁同伟一眼,继续骂道 “胡笑伟,你已经涉嫌诽谤、诬陷他人,这是犯罪知道不,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停职等待调查吧。” “不止诽谤罪和诬陷罪,还有伪证罪。”祁同伟在旁边补充道。 听说自己犯了好几条法律,胡笑伟有些害怕了,连忙辩解道“项所,你不能停我的职,是上面的人让我干的。” “上面的人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这……” “项所,这个叶飞,和紫溪现任村委会主任林有田,有很深的矛盾,而林有田和吴金虎的关系又非同一般。”祁同伟提示道。 项党育担任红山乡派出所长多年,对林有田和吴金虎的关系非常清楚,但他似乎并不惧怕这个顶头上司。 他鄙视了胡笑伟一眼“你少拿上面的人说事,人家让你去吃屎,你就去吃吗?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想巴结领导?” 骂完后,又对祁同伟道“这样吧,我跟你去县局刑警队走一趟,说明具体情况,让他们先把人放出来再说。” “项所,你不能去。”也不知是谁给的勇气,胡笑伟居然用威胁的口气道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惹得领导不高兴,你以后也别想升官了。” “你个畜牲,还敢威胁我。”项党育一把抢过祁同伟手里的茶杯,再次砸向胡笑伟。 “什么领导,不就是吴金虎吗? 我在红山乡派出所干了快二十年,各种先进奖章拿了一箩筐,从来就没想过升官发财。 要不然的话,轮得到他吴金虎当这个局长?” 第41章 县局大院,公然辱骂吴金虎 好不容易,祁同伟终于再次见到了叶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显得异常愤怒。 他指着叶飞脸上的伤痕,以及一瘸一拐的右脚,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赵东来,你不是说没有刑讯逼供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发誓,真的没有对他上手段,他身上的伤,应该是在看守所里弄得。”赵东来也觉得有些意外,赔着笑解释道。 “你可以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但总要有人为此负责,你把看守所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打叶飞,或者,是谁指使他叶飞的。” 叶飞却主动站出来解释“祁哥,这事真不怪赵警官,看守所的警官也没有打我,我的伤是被关在一起的混混弄的。” “混混干嘛打你,和你有仇?” “不知道,也许里面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吧,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个混混头子叫龙哥,带着几个小弟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和他们干了起来,吃了点小亏,不碍事。” 这种情况在看守所里很平常,不算什么大事,祁同伟多少也有所耳闻,但他还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打叶飞的龙哥,也受了吴金虎的指使呢。 “东来,你知道那个龙哥的情况不?” “我知道,刚才还特地查了他的档案。此人名叫刘浩龙,是金山县老资格的流氓地痞。 手下有一帮小混混,打架斗殴敲诈勒索无所不做,进局子是家常便饭的事。 他曾经因为盗窃和敲诈坐过两次牢,不过刑期都不长,出来后,在道上的名气反而更响了。” “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指使他打叶飞?”祁同伟问道。 他相信,以赵东来的为人,应该不会和吴金虎同流合污。 “这次刘浩龙进看守所,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当时他参与打击斗殴,被拘留了十天。 应该不可能是故意安排进去的,但进去之后,有没有人指使,那我也说不好。” 赵东来知道祁同伟指的是吴金虎,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领导,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那先这样吧,有机会,我亲自会会这个刘浩龙。”祁同伟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但是不管怎么样,叶飞无缘无故挨了打,看守所的负责人难辞其咎,至少也是失职,管理不当,我要投诉他。” “还有那个胡笑伟,身为人民警察,居然知法犯法,做伪证构陷合法公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追究到底。” “小祁,我看还是先这样吧,只要叶飞没事就好,具体事情我们回去再慢慢说。” 一旁的项党育接过话,他知道这事处理起来挺麻烦,打起了圆场。 离开的时候,祁同伟脑子心生一计,丢下项党育和叶飞,一个人又回到了县局大院里。 只见他对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扯开嗓子喊道 “吴金虎、吴金虎、吴金虎。” 三声之后,吴金虎并没有露头,反倒是各楼层的走廊上,聚集了十几位警察,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局里这样直呼局长大名的,忍不住好奇,纷纷出来看个究竟。 迎着众人的目光,祁同伟正式开骂了 “吴金虎,你个狗日的,给劳资死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见他骂的这么难听,有个领导模样的人忍不住了,呵斥道 “你是干什么的,跑到这里来撒野,小张小吴,去把他控制起来,问清楚什么情况。” 祁同伟不理他,继续骂道 “吴金虎,你不要以为躲着不出来,这事就完了。 堂堂一个公安局长,欺负平头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种直接冲着我祁同伟来,劳资等着你。”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阵躁动,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就连刚才发话的那个领导,和正准备上来抓人的小张小吴,也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县城官场是一个小圈子,里面一旦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一件不太起眼的小事,都可能会迅速传遍各个单位,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山县政法系统,又是一个更小、更为紧密的圈子。 祁同伟是政法干部出身,他的资历和事迹早就在内部被传的沸沸扬扬。 站在他的面前,或许有很多人会不认识,但一提到他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祁同伟可是能够直接把电话打到省司法厅的,而且还救过市委书记秘书的命,这样的人,能随便抓吗? 这时,项党育从大门外跑了进来,朝着楼上说道 “蒋政委,小祁虽然调离系统了,但也还算是自己人,他和吴局有点误会,你不要动怒。大家也都散了吧,别看了。” 又拉着祁同伟往回走,劝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不管怎么说,吴金虎现在是县局一把手,你和他硬碰硬,讨不到好。” “无所谓,我不怕他。”祁同伟不以为然的回道。 确实,以祁同伟现在的人脉关系,压根不需要畏惧吴金虎。 反倒是吴金虎,对他十分忌惮,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用陷害叶飞的方式来恶心他。 祁同伟现在想的很清楚,既然吴金虎决定站在林有田那边,和自己为敌,那干脆就撕破脸,直接公开矛盾得了。 反正给吴金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着对自己下手。 这次亮明立场之后,估计政法系统里会有不少人做出取舍。 比如说项党育和赵东来,还有一批出自汉大的校友,十有八九都会站到自己这边来。 一旦吴金虎又要搞什么小动作,自己至少能早点得到消息,以便防备应对。 …… 叶飞虽然洗脱了冤屈,但因为他对枪支保管不当,持枪证被取消了,猎枪自然也要被没收。 祁同伟却觉得这其实也是件好事。 叶飞经常深入山林打猎,危险不说,万一哪天不小心打了个珍稀保护动物,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飞,既然不能打猎了,你就换个正当营生吧,你不是养了鱼吗?把鱼塘扩建一下,多养一些,赚的钱不会比打猎少。” “祁哥,扩不了,我家就两亩多田,还有一亩多是梯田,梯田存不住水,就算挖深了,也没办法养鱼。” “那你去管理茶园,别嫌工资低,先干一阵子,我再给你找其他门路。” “茶园是细活,我一个大老粗,搞不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干啥?” “祁哥,要不然,让我进村委会跟着你干吧,治保主任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我是当兵出身,干这个合适。”叶飞吞吞吐吐的道。 祁同伟心想,好家伙,这小子原来想当官。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紫溪待不长,走之前,必须把这里的局面理顺,让叶飞当家,总比林有田要强。 话说这个林有田,也是蠢到家了,本来还想着拖一段时间,等高育良上任之后,可以制约吴金虎,再收拾他。 可他偏偏要联合吴金虎作死,提前送上门来,既然这样,干脆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他拿下吧。 “瞧你那点出息,治保主任有什么好当的,要当就当村主任。” “真的,你让我当村主任?”叶飞顿时喜出望外,但又不安的道“可是我怕自己干不好。” “有我在你怕什么?”祁同伟白了他一眼。 “你自己要长进一点,别只为了抗缴税费,才去研究国家政策,平时也多看看基本的法律法规,那才是正道。 就拿这次猎枪事件来说,本来就是胡笑伟有错在先,叶娟又未成年,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根本无需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你却傻不拉几的主动去顶罪,就是吃了不懂法的亏。” 第42章 林守业交出真账本 在我国的政治体系里,村干部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村干部叫干部,但又不是真正的干部,也不是国家公务员,甚至连最起码的编制都没有。 村干部,尤其是村主任选举,几乎采取了绝对民主的选举方式,候选人无需政审,只要年满十八周岁,并且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的人都可以参选,甚至就连刑满释放人员也不例外。 选举过程也很简单,就是由全体村民一人一票决定,得票最高的候选人当选村主任,上级领导部门无权指派、选定村干部人选,更无权干涉选举结果。 民主当然是个好制度,但绝对民主就不好说了,一旦缺乏强有力的监管,很容易导致投票者被操控,进而引发混乱。 正因为此,村干部的任免也成了我们国家整个选举体系中最混乱的一环。 有很多村干部,都是通过家族势力和贿选上台的,又在以后的日子里,大肆贪腐,甚至逐渐发展为村霸和恶势力团伙。 以林有田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谈不上恶势力团伙,说他是村霸,也多少有些牵强,但无疑是个腐败分子。 得知祁同伟要正式罢免林有田之后,郑华军面露难色 “这事还是要发动群众去干,乡里只能做一些旁敲侧击的工作,比如说通过查账,收集林有田的贪污证据。” “那就认真查呗,紫溪村的账百分百有问题。”祁同伟要的就是这个。 刘彬带着两个财政所工作人员,把紫溪村最近几年的账本搬回乡里,查了两天,没有发现任何毛病。 当然,他和祁同伟心里都清楚,这是份假账。 祁同伟把林守业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开门见山道“林会计,你自己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守业低着头不说话。 “账是你做的,具体怎么回事,心里最清楚不过,我现在找你单独谈,是给你一个机会。本来这个机会是没有的,我是看在上次你能为了村里的利益,和许村据理力争的份上,才网开一面。” “小祁领导,我……”林守业欲言又止。 “林会计,我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我来紫溪前是干什么的,整个金山县,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懂法律,会计做假账,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你和林有田是亲叔侄关系,哪怕一分钱没拿,也会被认定为同谋,林有田判多久,你就判多久。 甚至有可能,林有田通过一些间接途径,钻了法律空子,变相把公款据为己有,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逃避法律责任,反倒是你,会一个人承担下所有,代替他去坐牢。” 这番话完美的击中了林守业的死穴,他最害怕的事,就是被林有田当做替罪羊。 “你真的要扳倒林有田?” “你觉得呢?” “可是他后台很大,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呵呵,后台再大,能大的过党纪国法?不就是个吴金虎吗,就凭他,根本保不住林有田。” “吴金虎可是县公安局局长。”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说了,没人保得住林有田,你要是聪明点,还有立功赎罪的机会,法律里有条规定,如果会计有重大立功表现,并且能证明自己是被强迫的,可以减免处罚,我也可以帮你向上级领导求情。” “小祁领导,求求你救救我,我就是被林有田强迫的。”林守业到底不是个笨人,在最后关头,抓住了祁同伟递给他的救命稻草。 “口说无凭,你得拿证据出来。” “证据我有,每次林有田让我做假账,我都悄悄记在心里,然后写在一个本子上。” “本子呢?”祁同伟心中一喜,问道。 “藏在我家里,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拿。” “不用了,你还是暂时待着这里比较好,把账本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亲自去取。” 祁同伟从林守业家找到账本的那一刻,心里不由冒出个念头,这货当会计怕是屈才了,他应该去干特务。 藏账本的位置十分隐秘,林守业在他家的房梁上方挖了个长方形的空心格子,放进账本后,再用木头堵住,和原样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他提前知道了地方,最多的人恐怕也搜不出来。 打开账本第一页,一叠百元大钞映入眼帘,数了数一共是一千二,估计是林守业的私房钱。 祁同伟把钱折好,全部装进自己的钱包,继续一页一页翻下去。 账本记得清清楚楚,自从林守业当会计开始,这五年多来,林有田利用各种名目,共贪污村集体公款和扶贫资金六万五千八百元。 其中涉及金额最大的是林有田建在自己家里的小食堂,他不仅公然大吃大喝,还虚报招待费三万八千多元。 这还只是五年的贪污数目,要知道林有田已经担任紫溪村主任八年之久,可惜林守业之前那个会计,已经因病身故,他做的假账,也就无从查起。 郑华军看了账本后,顿时大发雷霆,把桌子都给掀了,口口声声要严惩林有田。 刘彬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他分管农业和财政,经常下村,那些吃吃喝喝的开销,多少也有他的份。 祁同伟则信守诺言,为林守业求情,说他是被林有田强迫的,一分钱都没拿,而且还主动配合调查,拿出关键证据,应该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郑华军和孙连城商量之后,决定给祁同伟个面子,对林守业网开一面。 回村的路上,林守业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时偷偷看祁同伟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之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小祁领导,那个账本里面应该还有钱,不知道您看见了没有?” “我看见了,一共一千二。” “您看,是不是把那个钱……”林守业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心。 “怎么,你还想把钱要回去,想的挺美,钱我全没收了,就当是对你做假账的一点惩戒。”祁同伟板着个脸。 林守业暗暗松了口气,祁同伟既然这么说,自己应该没事了,总算逃过一劫。 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心疼了。 那可是一千二啊,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冒着人身危险,才攒了那么多钱…… 第43章 吴金虎到罢免现场给林有田撑腰 有了林守业提供的贪污证据,罢免林有田的工作自然可以启动了。 按照规定程序,罢免村主任需要五分之一以上有选举权的村民联名提出申请,这根本无需祁同伟出马,叶飞就能办到。 然后,在全村大会上,需要超过半数的村民投票同意,才能正式罢免林有田。 两天后的午后,罢免大会正式进行,紫溪村里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挤满了人,九成以上的成年村民都到达了现场,就连偏远山区里的自然村也不例外。 乡里则派来了乡人大主席许波,主持会议。 祁同伟对这样的安排挺满意,目前支持自己的村民有四成多一点,支持林有田的也有将近四成,要想拿到一半以上的罢免票,那近两成自然村村民的态度很关键。 但那些村民常年生活在山里,和村里联系不密切,暂时也没有享受到茶园的的好处,对他们来说,谁当村主任都无所谓。所以,乡里领导的态度,反而更能左右他们的决定。 许波是许村人,私底下多多少少和林有田有些矛盾,今天由他出面,对林有田的打击效果,估计比郑华军和孙连城亲自出马都好。 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林有田一定会被成功罢免。 但就在许波准备宣布大会开始的时候,一辆警车从村口开了进来,吸引了在场所有群众的注目。 车上下来了两个人,穿着警服的是县局局长吴金虎,另一个穿便服的,则是已经被停职的胡笑伟。 吴金虎下车后,直接走向林有田,和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有田老兄,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吴局长,老哥我遭到小人陷害,有苦难言啊。”林有田恶人先告状。 “是吗?老兄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吴金虎说这话的时候,朝临时主席台上瞪了一眼。 这一眼,阴狠无比,立刻让许波不安起来,看向身边的祁同伟。 祁同伟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几天前在县公安局,那是吴金虎的地盘,照样想骂就骂,今天东道主的身份对换,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之前,吴金虎搞冤假错案,诬陷叶飞也就罢了,毕竟他有那个权势。 可今天,他居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来给林有田那个贪腐分子撑腰,实在是离谱到家了。 这么差的水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公安局长的。 祁同伟泰然自若的对许波说道“没事,不要理他,一切按程序办,该怎么就这样。” 说完,他起身下台,直接向吴金虎走去。 上下随意打量几眼后,问道“这位警官,看上去有点眼生啊,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来紫溪有什么公干?” “祁同伟,瞎了你的狗眼,连县局的吴局长都不认识。”吴金虎还没说话,胡笑伟倒先跳出来了。 “这不是胡笑伟警官吗?”祁同伟轻蔑地白了他一眼,“我听说你已经被停职了,不在家好好反省,跑这来干嘛?”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关你屁事,有本事你打我啊。”胡笑伟挑衅道。 “神经病,我好端端打你干嘛,但我也警告你一句,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最好识相点,别到这里捣乱,否则别怪我对你采取措施。” “祁同伟,你也太狂妄了,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吴金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狂妄怎么了,犯法了吗?倒是刑法里面有两条诬陷罪和伪证罪,性质很严重,搞不好是要丢官坐牢的。”祁同伟硬邦邦的顶了回去。 吴金虎被戳中了痛点,脸色更是不悦,说道“我知道你是政法研究生,条条框框的东西比谁都懂。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目中无人,劝你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感谢吴局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现在还是那句话,请问吴局,你今天大驾光临,有何公干?” “没有公干,我以前在紫溪插过队,今天来找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 “这不对吧,我记得自己刚进政法系统的时候,背过纪律管理条例,警车和警服只有在执行公务时才能使用,吴局你大老远跑来看老朋友,难道也是执行公务?” “祁同伟,你什么意思,是想教我怎么当一个警察吗?” “那不敢,你比我多参加了几十年的工作,应该比我更懂怎么当个好警察。 我只是提醒吴局,这台车、这身制服,代表着特殊意义,你的所作所为,千万要对得起帽子上的国徽,对得起党和人民的期望。” 吴金虎被这番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麻利的脱下帽子和上衣,往车窗里一丢,吼道“胡笑伟,你现在把车开到乡里去。” 然后几乎脸贴着脸站在祁同伟面前,怒目直瞪,嘴里一字一句“现在,我可以站在这里了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胡笑伟已经是被停职的人,他现在没资格碰警车,我建议吴局,还是让其他人跑一趟,或者你自己亲自把车开回去,然后再过来。” 祁同伟没有退却半步,用最轻描谈写的口气,说着最强硬的话。 “大胆……”吴金虎几乎失去理智,抬起手就要给祁同伟一个耳光,可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没敢扇下去。 “祁同伟,算你有种,我现在告诉你,胡笑伟的停职期结束了,他完全可以把车开回去,我今天就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随便,你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去开会了,恕不奉陪。” 两人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下立判。 气势汹汹不一定代表强势,也可能是气急败坏,冷静沉着才是掌控一切的表现。 这番交手,祁同伟明显占据上风,也给现场支持他的村民和台上的许波,吃下了个定心丸。 罢免大会重新开始,许波宣读完部分村民提交的罢免林有田村主任职务的申请后,宣布进入投票环节。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要告知乡亲们。”祁同伟站起身,朗声道 “乡委乡政府在接到罢免林有田的申请后,非常重视,对紫溪村的账目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结果很是触目惊心。 林有田的问题非常严重,不仅有大吃大喝、挪用公物的行为,而且还大肆侵吞村集体财产和扶贫款,目前已经查实的金额高达六万五千八百元,那些查不清楚的,恐怕还会更多。” 说完后,场下一片哗然。 第44章 正式拿下林有田 以前,紫溪村的村民只知道林有田平时大吃大喝,占用村委会设备,即便有贪污,应该也不多,毕竟紫溪村那么穷,哪有钱给林有田贪。 万万没想到,林有田不但贪了,数额还如此巨大。 那可是六万多块钱啊,能抵得上一个普通村民一百年的纯收入了。 台下顿时群情激愤,谩骂声不绝于耳 “林有田,你还是不是人,我们大家相信你,选你当村主任,你就这么对我们?” “村里有些穷人饭都吃不饱,你却贪污那么多钱,还有良心吗,简直比畜牲都不如。” “难怪我们村的十里八乡最穷的,钱都被林有田一个人给贪完了,能不穷吗?” “小祁领导,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严惩林有田,现在就把他给撤了。” “光撤了不行,他是贪污犯,要让他去蹲班房,枪毙一百遍。” “……” 面对汹涌的民意,林有田百口莫辩,他这才明白,难怪林守业那小子前几天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县里看病,直到现在也没露面,原来是被叫去查账,顺便还把自己卖给了祁同伟。 唉,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能想的到,林守业这个亲侄子,会在背后给自己一刀呢? 他只能把眼光投向唯一的救命稻草,可吴金虎似乎没看到一样,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祁同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道 “关于对林有田的处理问题,乡委乡政府已经做出决定,先通过这个罢免大会,免去林有田的职务,然后立即将他移送到司法机关,法律会制裁他的。” 下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祁同伟继续说道“今天这个会,除了要罢免林有田之外,还是一个群众意见征集会,如果现任村委会成员有过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大家都可以踊跃发言,一旦查实,必将严肃处理。” “但有一点,必须要讲事实,绝不允许借机打击报复,歪曲诬陷,那是违法犯罪的行为,谁要是做了,不管任何人,我都不会轻饶他。” 这番话是对村民说的,但也不单单只是说给村民听得。 不远处的吴金虎冷哼一声,又狠狠盯了祁同伟好一会,转身向村外走去。 祁同伟见状道“吴局,你这是要走回乡里吗,路途遥远,要不我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有腿,咱们骑驴看样本,走着瞧。” 吴金虎当然不会真的走回去,因为胡笑伟并没有把警车开远,就停在村口外几十米的地方。 “胡笑伟,我让你算计叶飞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说给祁同伟?”吴金虎上车后直接问道。 “吴局,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都是他自己猜的。” “没有就好,牢牢记住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要祁同伟没有证据,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还有,你的停职期结束了,以后也不要回红山乡派出所,我把你调到县局,让你当个办公室副主任。” “谢谢吴局的栽培,我以后一定都听您的,当您的马前卒,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 随着吴金虎的离开,林有田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倚仗,罢免大会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但投票程序走完后,最终统计出来的结果,还是让祁同伟多少有些意外,只有八成左右的村民支持罢免,依然有将近两成的人投了反对票。 看来还是小看林有田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有那么多人顽固不化,硬要支持他。 由此可见,他在紫溪村经营多年,确实已经根深蒂固,现在就算把他拿下了,日后的工作恐怕也会有不少阻力。 新的村委会班子应该怎么定,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 不知不觉中,时间进入了五月,随着天气的升温,不少冬眠的动物都进入了活跃期,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蛇。 祁同伟和二蛋的家都在平原地区,极少有和蛇打交道的机会,因此他们对毒蛇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只打了一次交道,就暂时中止了打猎生涯。 那是条长达三四米的过山峰,站起来足有半个人高,还发出嗤嗤的声音,看上去凶悍无比,似乎随时就会扑过来,吓得两人丢下叶飞,直接落荒而逃,再也不敢进山了。 谁知没过一会,叶飞就扛着过山峰的尸体追到了村委会门口,当着祁同伟的面将蛇开膛破肚,还把蛇胆洗净,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吃不得,蛇身上有很多寄生虫的。”祁同伟叫道。 可叫归叫,等叶飞母亲把那条过山峰变成一大锅冒着热气的龙凤汤后,祁同伟还是垂涎欲滴,忍不住干了三大碗。 “真特么的香……” 比起毒蛇,更让祁同伟头疼的还是蚊子。 毒蛇虽可怕,毕竟大多躲在山林里,即便有少数不怕死的,跑到田间地头,也会很快被村民消灭。 但蚊子那玩意,却无处不在,令人防不胜防。 尤其是山里的蚊子,不但种类多,数量大,而且块头还不小。 祁同伟经常在玻璃上看到一种公蚊子,体型极其硕大,堪比蜻蜓,李长生戏称这种蚊子“只要三个就能炒上一盘菜”。 其实公蚊子还好说,毕竟它不咬人,真正可怕的是一种花腿蚊子,那玩意看起来色彩斑斓,很是漂亮,咬起人来却异常凶狠,一口就是一大包,而且奇痒无比。 村委会的厕所是旱厕,无遮无拦的,去上个大号,要是大白天还好些,一旦天色暗下,就会引来一屁股蚊子,赶也赶不走,打又打不完。 晚上睡觉更是麻烦,蚊香、花露水都用了,基本没啥效果。 这床没架子,也搭不了蚊帐,用被子蒙住头,又闷的要命。 不堪其扰之下,祁同伟只能在睡觉前,把风扇调到最大,对着身体猛吹。 这么一来,蚊子倒是站不住脚了,可山窝窝里深夜降温幅度大,一不小心又着凉了。 祁同伟一边吃着感冒药,一边长嘘短叹 唉,看样子确实得花点本钱,把村委会上下修缮一番才行,至少的装上纱门纱窗,再弄个封闭式的卫生间…… 第45章 工程被冻结,登门说服李达康 5月4号,本该是工程队进场施工的日子,可祁同伟在乡里左等右等,直到太阳快下山,也没有看到工程队的身影。 他把电话打到县交通局,局长张国强亲口告诉他工程被暂时冻结了,是县长李达康的意思。 祁同伟放下电话,赶紧开车往县里赶,要找李达康问个清楚。 此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他又打听了一番后,直奔县委大院后面的宿舍楼,找到了李达康在金山县的临时住所。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穿着打扮挺洋气,应该就是李达康的老婆欧阳菁,问道“同志,你找谁?” “大姐你好,请问李县长是住这吗?” 欧阳菁上下打量了祁同伟几眼,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转过身道“达康,有人找你。” 李达康闻讯走来,见是祁同伟,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小祁同志来了,进来坐。” 祁同伟进门后,发现桌子上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连忙道“达康县长,您和夫人先吃饭,我的事不急。” “饭晚点吃没关系,去我的书房,我们先聊工作。”李达康是个工作狂。 书房里,李达康让祁同伟先坐下,用欣赏的语气道“小祁,我知道你肯定会来,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你对工作确实上心,我没看错人。” “哪里哪里。”祁同伟谦虚的摆摆手,问道“达康县长,已经说好的工程,为什么突然停掉了?” 李达康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情况是这样的,最近县里开了个常委会,决定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把金山县的工作重心放在交通建设上。要把辖区之内所有交通主干道,全部进行升级改造。” “常委会做了个非常英明的决策,可是达康县长,这和紫溪村的工程没有冲突啊。”祁同伟不解的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金山县是个贫困县,财政状况很不理想,为了把钱用在刀刃上,只能停掉所有在建工程,统一规划管理。 即便如此,目前还有超过两千万的资金缺口,这笔钱我们都不知道去哪找,根本没有能力再支持紫溪村。 小祁,你要理解,以大局为重,如果金山县的交通不改善,跑不了重型货车,就拉不到外地投资商前来投资,包括你那个竹木全产业生产基地,根本搞不起来。那样的话,哪怕紫溪的桥和路修的再好,也没有太大意义。” 听完之后,祁同伟沉默了好一会,他知道李达康说的是实情。 换位思考一下,站在李达康的角度去看 于公,他是县长,要为全县的发展考虑,不可能拘泥于一村一地。 于私,他想要政绩,把全县交通状况升级改造,那是大政绩,而紫溪那点小到看不见的工程,根本无足轻重。 既然李达康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力更生了。 祁同伟咬了咬牙,问道“达康县长,我有一个折衷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说说看。” “紫溪的村民苦无路已久,现在是一天也等不了啊,我建议,路桥工程仍然按原计划施工,但不需要县财政出一分钱,三十万工程款全部由紫溪村自行筹备。” “这倒是个办法,但据我所知,紫溪村特别贫困,筹的出这笔钱吗?” “上次我帮紫溪村卖茶叶卖了三十万,除去七七八八的开支后,还剩下十六万,这笔钱可以先给交通局,让工程队立刻开始施工。 另外,我准备在近期再卖一批茶叶,估计能有五万左右的利润,剩下的九万,我私人去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保证把工程款全部到位。” “你私人借钱帮村子修路?九万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刚参加工作不久,家庭条件也不好,去哪里借?”李达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祁同伟苦笑了一声,说道“达康县长,不瞒您说,我前些年读书,全靠同村的乡亲们支持,已经欠下六万多,至今未还。这次如果以紫溪村的茶园担保,再找他们帮帮忙,应该也能借的到。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愁,债也一样。” “你等等,让我想想。”李达康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好几分钟。 “小祁,你肯为县委县政府分忧,我很感动,但公归公、私归私,没有公家修路,私人出钱的道理,更何况你还要去借。 我看这样吧,工程款还是由县财政出,只是由你和紫溪村先行垫付,等到了下半年,预计会在十月份左右,全县交通改造正式展开,立马就把这笔款子还给你们。” “太好了,达康县长,我代表紫溪村全体村民郑重的感谢您。”祁同伟激动的道。 李达康微微一笑“与其说谢我,他们更应该谢你,正是因为你去了紫溪村,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如果金山县能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干部,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小祁,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会通知交通局张局长,让他把准备工作安排好,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开工,到时候,我会亲自到现场参加开工仪式。” “谢谢达康县长,那我这就先回去了,耽误了您吃饭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工作要紧。” 李达康亲自把祁同伟送到门外,又主动和他握了握手“小祁,你回去后好好干,只要能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县委县政府是不会忘记你的。” 祁同伟离开后,欧阳菁问道“达康,他找你什么具体事?” “他是红山乡的一个基层干部,找我是为了村里修路的事。” 欧阳菁撇撇嘴道“这小伙子长的一表人才,就是不太懂事,下了班还跑到领导家谈公事,来就来吧,还空着个手。” “欧阳菁,你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不准收礼。”李达康的口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李达康,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你几时见我收过礼?”欧阳菁也不高兴了。 “再说,这是收礼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我们收不收是一回事,他送不送又是一回事,你堂堂一个县长,下属对你最起码的尊重总应该有吧?” “唉,你们女人啊,就喜欢盯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说了,吃饭。” 第46章 选出新村委班子 两天后,晴空万里,紫溪村到红山乡的路桥建设工程正式开工。 正常情况下,这种屁大的小工程,一般没有开工仪式,就连交通局主要领导也不会出面,最多来个副局长或者工程科长,讲几句话,再放一挂鞭炮完事。 但今天却是例外,甚至还弄了个剪彩仪式,因为县长李达康亲自出面了。 李达康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包括常务副县长王大陆,分管交通的副县长丁义珍,县府办主任杨一鸣,交通局长张国强,以及整个交通局和红山乡的领导班子。 一番按资排辈下来,反倒是祁同伟这个出力最多的人,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站在群众队伍里眼巴巴看着。 好在李达康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主动把祁同伟叫上台,还让他站在了自己身边。 接下来,李达康开始致辞,他不愧为省领导秘书出身,材料功底扎实,连稿子都不需要,完全靠临场发挥。 “俗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金山县之所以是国家级贫困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位置太偏僻,交通条件太差。” “所以,县委县政府开会决定,把今明两年定为金山县的交通建设年,该修的修,该建的建,要让全县范围内的道路条件都得到极大改善,而红山乡到紫溪村的路桥建设,就是整个规划的开始。” “这条路虽然不长,但却是一条民生路,关系到周边几千老百姓的生存和发展,施工单位和相关部门一定要真抓实干,严把质量关,把它打造成金山县交通的一个标杆。 为了更好更快的启动建设,各单位部门都做了不少工作……” 李达康讲到最后,拉着祁同伟往前两步,和自己并排,继续说道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祁同伟同志,红山乡派紫溪村的驻村干部,为了这条路,他呕心沥血,四处奔走,工程款有缺口,他甚至愿意私人去借九万元钱,也要让工程顺利启动。 什么叫大公无私,什么叫为人民服务,祁同伟同志为我们所有人都做出了榜样,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这条路,更没有今天的开工仪式。 我谨代表金山县委县政府,对祁同伟同志报以最崇高的敬意。” 说完,李达康竟然微微屈下身子,对祁同伟鞠了一躬,其他领导见状,也赶紧跟上,一同向祁同伟致意。 台下的群众更是集体拍手叫好,掌声雷动。 祁同伟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不安,但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是他应得的。 从今天起,他不再仅仅是紫溪村的灵魂人物,还会在红山乡家喻户晓,甚至有望成为金山县政坛最令人瞩目的青年明星。 剪彩仪式结束后,县里的各位领导纷纷和祁同伟握手,相继离去。 交通局长张国强排位靠后,临走之前,他拍着胸脯向祁同伟承诺 “小祁老弟,你放心,我们交通局一定最大限度的按照高质量高标准,把这个工程建设好。” 但说归说,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终交通局还是把工程交给了一个经常合作的包工头,只留了两位施工员和一位监理照看施工现场。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工程前期难度大的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砂石路面铺设,和桥梁桥板的浇筑工作,技术含量都不是很高,连大型设备也用的不多,确实没必要劳师动众。 项目部临时设在许村村口的一块空地上,祁同伟在这里待了三天,成天被包工头和许村的村干部拉着吃吃喝喝,实在觉得没意思,干脆打了声招呼,回紫溪去了。 整个工期预计50天,等路通了,祁同伟肯定还要找新项目,事情总需要人去做,现在村委会班子处于空缺状态,得抓紧时间把新班子选出来。 目前祁同伟在村民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经掌握了绝对权力,用谁不用谁,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 在村主任的人选上,祁同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让叶飞担任。 李长生表示了一丝担忧“叶飞是党员,立场过硬,具备当村主任的条件,但是他太年轻了,性子也有些冲,怕是难以应对复杂的局面。” 祁同伟回道“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年轻也不一定是坏处,紫溪村想发展,就需要年轻人的干劲,我年纪也不大,大家不都挺认可我?” “不能这么说,叶飞和你完全没法比。”李长生笑着摆摆手,但最后还是表示了支持。 然后,祁同伟把林大江找了回来。 虽然他是林有田的嫡亲堂弟,但这段时间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只是在嘴上支持林有田,并没有跟着做出破坏行为。 此外,在之前的调查里,也没发现林大江之前有违纪情况,让他继续担任副主任,可以体现出自己公私分明,不搞连坐的工作风格,有助于团结村里的林姓村民。 但林大江选择了拒绝,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愿再掺和村委会的事情,省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祁同伟知道他的苦衷,也不为难,又去找林守业,让他继续担任会计,再兼任副主任。 林守业自然答应,可这么一来,他临阵倒戈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很快便遭到了一部分极端村民的报复。 不仅被人戳着鼻子骂了好几场,家里的窗户玻璃也被打了个稀巴烂,甚至还有林姓老辈人威胁,要把他开除出族谱。 对于这股歪风邪气,祁同伟自然不会放纵,可正当他要采取行动的时候,林守业拦住了他。 “小祁领导,让他们发泄完就没事了,没必要为了我,激化村里的矛盾。” 对于这番表态,祁同伟很满意,也不禁对林守业更加高看了,便让林守业平时多学习学习,申请入党,以便将来给他压担子。 至于妇女主任和治保主任,经李长生推荐,选定了林守业的老婆李燕和另一位名叫张海林的村民担任。 四人村干部的人选就此拟定,如果在日常事务投票过程中,出现2对2的情况,则由李长生拍板决定。 几天后,紫溪村临时全体村民选举大会进行,结果没有任何悬念,新一届村委会成员也就此产生。 祁同伟细心的注意到,这次唱反调的村民又少了几十人,只剩下大概一成五左右。 来日方长,相信那些人中的大部分,迟早都会想通的,至于那些死不悔改、甚至公然搞破坏的顽固分子,相信只会是个别现象,到时候狠狠整治就行了。 第47章 遭遇劫匪,借来的十万被抢 忙完村委会的事务,祁同伟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他得尽快把剩下的十四万工程款找齐。 茶叶很快就送出去了,卖的也挺顺利,不过夏茶的品质和春茶没法比,收购价也只有二十多元一斤,还不到之前那批的四分之一。 好在夏茶的产量要更大些,祁同伟把四千多斤茶青卖出去之后,吴天德按合同扣去一部分货款,再除去正常的开销,依然赚了四万八的纯利润,比预想的五万差不了多少。 剩下的九万多块钱,只能靠石塘村的乡亲们了,祁同伟便带着二蛋回家了一趟。 听完他的想法后,祁志勇和李红兵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同伟,不是我们要驳你面子,你当年上大学、读研究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村里人责无旁贷。 但那个紫溪村和我们石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找我们借钱帮他们修路,实在说不过去。” “支书、村长,你们不要急,听我慢慢说。”祁同伟细心解释道 “县里的领导对这条路很重视,开工那天,李县长,王副县长、丁副县长,还有交通局和红山乡的主要领导,全部都到了现场。 你们也知道,我在紫溪村当驻村干部,急需政绩才能升上来,而这条路一旦修成了,就是我最大的政绩。 另外,这条路虽然修在紫溪村,但出钱的还是县政府,也就是说,这十万块钱,是我代表县政府向乡亲们借的。 李县长已经承诺了,最多半年,就能连本带利还回来,一点风险都没有。” 听说这笔钱借出去毫无风险,而且祁同伟还有可能因此升官,祁志勇和李红兵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历史上,石塘村曾经出过一位进士和好几位举人,也算个名门望族。 可建国后,出过的最大领导,也就是个公社主任,而且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太需要有个当官的撑门面了。 “同伟,你可不能糊弄我们。” “为了十万块钱,我有那个必要吗?要不是答应了李县长,一个月之内把钱凑齐,光靠紫溪村卖茶叶,最多三四个月就够了。 而且我回村借钱的事情,是李县长同意的,你们想想,如果李县长记住这件事,随便给石塘村一点政策上的照顾,那是区区十万块钱能换到的吗?” “狗哥,钱找到了,一共十刀,十万块钱应该一分不少。”片刻后,黑皮的声音传来。 “行,快点把钱包好。”狗哥回道。 “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委屈一下。” 话音刚落,祁同伟的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剧烈的疼痛,令他直接趴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紧接着,大腿又被狗哥踢了几脚,他哪里敢动,强忍着一声不吭。 “咦,一下就晕过去了?果然是个书生,一点都不抗揍。”狗哥自言自语道。 黑皮走了过来,把祁同伟翻了个身,见他两眼紧闭,毫无反应,问道“狗哥,要不我们干脆把他做掉得了?” “放屁。”狗哥踢了黑皮一脚。 “我们出来混的,拜的是关二爷,就得讲道义,说了要钱不要命,那就要钱不要命,不然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再说,我们就算要杀,也只能杀那些贪官污吏。这小子虽然也是个当官的,但他不算坏,还借钱给老百姓修桥铺路,做的都是善事,我们抢这个钱已经缺了大德了,要是再伤他性命,那还是人吗?” “可是他醒来之后,去找人帮忙怎么办?” “没事,我们把他的车钥匙拿走,丢到河里去就行了,这荒郊野外的,他就算醒了,没有一个多钟头走不回村,那时候我们早跑远了。” “轰隆隆……喀喀……” 片刻后,摩托车的发动机声音响起,并且渐行渐远,直到没有了声息。 祁同伟害怕有诈,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竖起耳朵倾听,又等了几分钟后,确定周围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张开了眼。 两个劫匪真的已经跑了,他长舒一口气,回到面包车上。 没有了车钥匙,祁同伟只能模仿电视剧里的镜头,从工具箱里翻出把螺丝刀,撬开仪表盘和钥匙盖,用连接点火线的方式启动。 里面线路不少,他也不知哪根是点火线,就一根一根去试,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找对了线路,把面包车发动了。 第48章 石塘村执行家法 叶飞新官上任伊始,很是尽忠职守,上班时间寸步不离村委会,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声,他知道是祁同伟回来了,立马出门相迎。 “祁哥,你出什么事了,流了这么多血,我去找人给你包一下。”叶飞被祁同伟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在回村的路上遇到抢劫犯了,没受什么重伤,你先别管我,赶紧多找几个人,一起去追。” 祁同伟交代完,拿起电话拨向派出所“项所,我是祁同伟,我被人抢劫了,你赶紧找人堵住各个路口,别让劫匪跑了。” “小祁,你不要急,说说劫匪有什么特征,在哪抢的你?”项党育冷静的问道。 “两个男的,半个小时前在乡里到紫溪的土路上抢了我十万块钱,他们骑着辆嘉陵125摩托车,本地口音,一个外号狗哥,一个外号黑皮,但我没看见他们的人,身高长相全都不知道。”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通知县刑警队的人,让他们封锁各个路口,进行排查。” 紧接着,祁同伟又拨通了李达康办公室的电话。 “达康县长,我是祁同伟,我刚借到的十万块工程款被人打劫了,你能不能多调动一些人,对歹徒进行围堵。” “什么,有这种事?你赶紧说说具体情况。”李达康下意识的拿起了纸笔。 等听完祁同伟的描述之后,李达康安慰道“小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歹徒跑了。” 这边的电话还没挂,李达康又用另一台电话打给了吴金虎。 “吴局,有个叫祁同伟的年轻干部被人抢了,歹徒已经跑了半个多小时,你赶紧派人去抓。” 吴金虎一听是祁同伟被抢,心里不禁乐了,差点没笑出声。 老天有眼,祁同伟,我不收你,自然有人收你,看你以后还狂不狂。 他推脱道“李县长,局里警力有限,恐怕派不出几个人。” 李达康何许人也,哪能听不出他的口气,瞬间暴怒“吴金虎,你当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在你的辖区内,大白天发生拦路抢劫的事情,你平时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我现在命令你,十分钟之内,必须把县公安局和各派出所全部能用的警力都派出去,封锁住出金山的全部路口。 我十分钟后会到公安局,如果让我发现一个闲人,你这个公安局长就不要干了。” 吴金虎本还打算再推脱几句,可一想到李达康才是金山县的实际一把手,背景更是强大,自己根本惹不起,只得接受命令,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刑警队。 这货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蛋,刚开始还嘴硬了几句,一上手段,立马全招了。 原来,祁同伟上次在筹钱买股票的大会上,当着全村人的羞辱过他,所以一直怀恨在心,这次祁同伟借到钱之后,他立刻就找了道上的两个朋友,去前往紫溪村的路上守株待兔。 但狗哥和黑皮是李军混社会时认识的狐朋狗友,彼此了解并不深,连名字都叫不来,只知道他们是莲湖乡人,具体哪个村的就不清楚了。 对于警方来说,这已经是突破性的进展,很快莲湖乡就被封锁了,准备进行地毯式搜查,街头巷尾和田间地头的电线杆上,也贴满了带有两名劫匪画像的通缉令。 …… 消息传回村里,当天晚上,祁志勇和李红兵就带着几个人,把李军的父母押到祠堂罚跪,围观的村民更是挤的水泄不通。 李红兵威严的站在两人面前,手持一根长鞭,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家法。 “我们祁李两家的祖先,几百年前来到这里,开村石塘,定下了忠孝仁义的祖训,明清那会,村里出过好几个进士和举人,在周边一带也算名门望族。 最近几十年,村里人才凋零,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没少被其他村的人耻笑。现在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个同伟,成了国家干部,有机会光耀门楣,重振石塘村的威风,却差点被李军那个狗崽子给害了。” “李金水,你教子无方,该不该罚?”李红兵恶狠狠的道。 “村长,我错了,该罚。” “你不要叫我村长,今天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是所有李姓人的族长,要对你执行家法,二十鞭,受不受得了?” 听说要打二十鞭,李金水吓坏了,连忙对着祖先牌位磕头,想要求饶。 一旁的祁志勇也吓了一跳,阻拦道“红兵,使不得,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二十鞭怕是要打成重伤,现在不比旧社会,滥用私刑的后果很严重。” “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李红兵咬着牙道“志勇哥,如果今天换一下,同伟他姓李,李军姓祁,你该怎么办?” 祁志勇顿时沉默不语。 “啪……” 伴随一声脆响,李红兵使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长鞭狠狠抽下,落在了李金水赤裸着的后背上。 第49章 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啊……” 李金水发出一声惨叫,背上也随即出现了一条刺眼的血痕。 “来个人,拿根木头塞到他嘴里。” “金水,子不教父之过,李军闯下那么大的祸,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你替他受罚天经地义,不准叫,否则二十鞭加倍。” 说完后,李红兵手上的长鞭继续奋力挥舞,但李金水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只打到第六下,便再也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祁志勇赶紧上前,一把夺下长鞭,吩咐围观的众人“来几个人,把金水抬回家去,趴着放在床上,再去卫生所叫个大夫过来给他治伤。” “没用的东西,几下都受不了,真丢先人的脸。”李红兵怒气未消,又看向李金水的老婆 “金水家里的,祸是你儿子闯下的,现在他进去了,估计要蹲几年班房,但同伟被抢的钱,是村委会和大家凑的,这笔账不能一笔勾销。” “村长,你看该怎么办?”李金水老婆战战兢兢问道。 “最好是警察能把劫道的抓住,把钱找回来,要不然,这十万块钱你家得赔。” “村长,我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那我管不了,如果拿不出钱,卖房卖地也必须凑上,少了一分,就把你们全家人的名字从族谱上抹了,以后也不准进祖坟。” 祁同伟被劫的事,假如钱找不回来,李军自己肯定还不上,法律上又不能强制家人偿还,那损失该怎么弥补? 如果李金水夫妇自愿偿还,肯定会要求祁同伟出具谅解书帮助减刑,可如此一来,法律公平公正的原则就无法保证。 这个时候,族规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李红兵可以以族长的名义,直接勒令林金生夫妇偿还,谁让你们没有管教好儿子,只要你们不和他断绝关系,就必须为他造成的损失负责,无条件收拾残局。 搞株连当然是不对的,但有些时候,适当性的株连行为,却又是有必要的。 …… 破案率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哪怕在技术手段不发达的年代,命案的破案率都是相当高的,只有极个别例外。 相对而言,那些小型案件,破案率却始终维持在偏低的水平。 说白了,绝大多数案件能不能破,关键在于警方想不想破,或者说,值不值得他们费尽力气去破。 比如说常见的社会混混打架斗殴,只要不造成严重后果,警方一般懒得去搭理,一群社会渣滓,打死一个少一个,也配为了这种人浪费警力资源? 而祁同伟这个案子,是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而且抢的还是国家干部和修路工程款,性质极其恶劣,上级领导又下了死命令,属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破获的重案。 于是所有可以调动的人手都被调动了起来,所有能够使用的技术手段也一并用上,那两个劫匪又不是经验丰富的惯犯,没有什么反侦察能力,下场可想而知。 案发第三天凌晨,也就是距离封锁莲湖乡不到二十个小时,狗哥和黑娃就被警方从山里的一间废弃老房子里揪了出来,十万元被抢资金,也原封不动的全部缴获。 被捕的那一刻,两人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啥警察平时那么废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打架都抓不到人,现在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到自己。 狗哥原名苟永平,黑皮原名谢敏,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混混。 赵东来负责审讯苟永平,据他交待 他和谢敏在抢劫祁同伟得手之后,本打算立刻离开金山县,却发现车站、码头和各个路口都有警察设卡查人。 他们知道事情败露了,只能先逃回乡下老家,又在村外不远处的山林里,找了一间护林员住过的废弃屋子,打算在这里躲上几天,等风头过了再逃往外地,不料这么快就被抓了。 至于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苟永平却死活都不肯招,口口声声道,出来混必须讲义气,宁可多蹲几年,也绝不能出卖兄弟。 赵东来差点没被这货的天真逗笑了,他耍了个心眼,问道“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抓了吗?” “那还用问,肯定我是下手太轻,那个被抢的小干部醒的快,报了警。” “错了,是因为李军前脚让你们去抢劫,后脚就把你们给举报了。” “什么,李军把我们卖了?” “谁说不是呢?你想想,如果不是李军把你们卖了,我们怎么会知道你是莲湖人,直接去那里抓你?” “狗日的李军。”苟永平咬牙切齿的道,“既然他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警官,我有事情要举报。” “可以,如果你说的是实情,也算戴罪立功。” 赵东来立刻来了兴致,他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办案,如果是大案要案,那就更好不过了。 “李军跟我说过一件事,说他家开了个修理铺,生意很好,是因为他经常在路上撒钉子,人家轮胎扎破了,就得到他家来补胎。 前两个月,有个小车因为轮胎被扎,翻倒水塘里去了,差点淹死两个人,可没人知道是他搞得破坏,一点屁事都没有。 他还说你们警察真没用,这都查不到他,一群废物。” “很好,这件事我们会去查的。”赵东来冷笑一声,除了审讯室。 随口一诈,竟然诈出个破坏公共安全的新案子,更重要的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是市委书记秘书高义,破掉可是大功一件。 赵东来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此时祁同伟就在刑警队的会客室等着,他对李军和事故过程再清楚不过了,赵东来自然不能错过这个了解案情的好机会。 “苟永平的话可信度很高,李军真能干的出这个事,恭喜东来,获取从天而降大馅饼一个。”祁同伟眯着眼笑道。 “呵呵,我这不算什么,你可是救了高义的命,没法比没法比。” “这事你也知道了?” “那当然,金山县屁大的地方,街上转一圈都能碰到好几个熟人,你那个可是轰动性新闻,早就传遍了。” “行了,案子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聊。” 临走的时候,祁同伟还给赵东来提了个意见 “对了东来,我看这个苟永平,本质其实不算太坏,只是误入歧途,要不是他拦着,我说不定就被黑皮给害了,你们在向检察院提交材料的时候,必须要把这条写进去,争取让他少判两年。 然后替我转告他,进去之后,在里面好好改造,尽可能早点出来,找个正经营生干干,别再瞎混了,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提供一点帮助。 至于黑皮和李军,实在是坏的流脓,尤其是那个黑皮,我和他无冤无仇,抢走了钱,还想害我性命,这种人必须深挖一下,查查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犯罪行为,最好让他在里面一辈子出不来,省的他继续危害国家和社会。” 第50章 和陈阳分手后,全县领导组团慰问 从县公安局出来,祁同伟打算先回石塘村的家,给父母和关心自己的乡亲们报个平安。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他又突然想到,这种事似乎也该和陈阳说一下,毕竟两人还没有正式分手,至少在名义上,陈阳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之一。 没想到电话刚拨通,话筒里就传来了责备的声音“同伟,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三个多月都没给我打电话写信,也不来首都看我。” 祁同伟心里顿时不悦,这三个多月,我是没和你联系,可你好像也没联系过我吧,谁规定恋爱关系里面,必须要男的主动,真把我当舔狗了吗? 他压住心里的火气,尽量平静的道“我最近调去当驻村干部了,村子在山里,通讯很不方便,所以一直没联系你。” “什么?”陈阳的声音更不友好了,质问道“祁同伟,你有没有搞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去参加缉毒队吗,立了功再申请往首都调,怎么突然跑到村里去了?” “陈阳,缉毒队要和毒贩打交道,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祁同伟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大了几分,质问了回去。 陈阳顿时一愣,在她的印象里,祁同伟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于是针锋相对的道“危险怎么了,当警察哪有不危险的?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堂堂男子汉,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因为害怕危险而放弃前途,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谁说我放弃前途了,我去村里干实事,只要能干出成绩,一样会被重用,为啥非要去参加缉毒队?” “真是笑话,村里能干出什么成绩,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村是最基层政府组织,村官连个干部都不算,你自降身份跑下去,还能指望升回来,我看一点戏都没有。” 祁同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的轻视,陈阳这话这也太伤自尊了。 于是心里有了摊牌的打算,说道“陈阳,我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和你争论下去,免得伤了彼此的感情,我现在有个想法,你愿不愿意听?” “什么想法?” “你请假一年,到我这里的村小学来支教,一年期满,我就去参加缉毒队,豁出性命也要立下功劳,再陪你一起回首都。” “你是不是疯了?”陈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在律所的工作刚刚走上正轨,你让我现在离开,岂不是要前功尽弃,还要我到村里陪你一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成天想着男女之间那点破事。” 呵呵呵,祁同伟忍不住发笑了起来。 他不是笑陈阳,也不是笑自己,而是在笑祁厅长。 祁厅长啊祁厅长,这就是你交的女朋友,在人家眼里,你的性命安全甚至还不如她一年的事业更重要。 你究竟是瞎呢,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会为了这种女人去参加缉毒队? 你是那么的爱陈阳,可在陈阳眼里,你只不过是个满脑子想着男女之事的好色之徒罢了。 也不知道陈阳哪来的自信,还男女那点事,就她的身材长相,连小学校里的刘瑞英都比不上。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祁同伟试探道。 陈阳顿时警觉起来,她也是政法系研究生,现在还当着律师,智商杠杠的。虽然祁同伟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平静,但她依然敏锐的感觉到,平静 祁同伟这是要和自己分手? 想到这里,陈阳立刻紧张了,虽然她早就想过分手,可如果真的发生了,她却有些舍不得。 毕竟祁同伟除了家境差一点之外,几乎接近完美,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男神,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 “没有,绝对没有,同伟,我不肯到你身边来,只是为了工作。” “既然你把工作看的比我更重要,那我无话可说,分手吧。” “你……”陈阳急了。 “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再去找梁璐,给她家当上门女婿?” “这不关你的事。”祁同伟直接挂断了电话。 …… 接下来的几天,祁同伟没有回去上班,而是留在石塘村的家里养伤,顺便接待了一拨又一拨来自县城的贵客。 领头的自然是李达康,周一下午,他带着县政府全体班子成员前来慰问。 “没想到,没想到啊。”李达康站在祁同伟家门口,不停的摇头。 “我之前只知道祁同伟同志的家庭条件不好,没想到竟会差到这个地步,自己的生活都过成这样了,还一心扑在工作上,甚至去借钱为紫溪村修路,太令人感动了。” 他对县府办主任杨一鸣吩咐道 “回去之后,立即召集全县各单位主要领导到县政府开会,让他们都来石塘村实地体会一下,看看祁同伟同志是怎么‘舍小家为大家’的。 再让建筑公司的人来一趟,拿出个方案,把祁同伟同志家的房子重新盖一遍,至少不能比村里其他房子差,钱先让他们垫着,年底由县财政报销。 另外,祁同伟同志的父亲身体不好,干不了辛苦的农活,你想想办法,在县里给他找个轻便的工作,比如看大门、守仓库之类的,都可以。” 李达康临走的时候,还以县政府的名义,留下了八百元慰问金。 有了李达康的态度,其他几大班子的领导自然要跟上。 周二,县委、县人大和县政协所有在家的班子成员,各自组团往石塘村跑了一趟,在对祁同伟表扬了一番后,也都送上了八百元慰问金。 唯一缺席的是县委书记易学习,做为金山县名义上的一把手,他对实际一把手李达康的态度很微妙,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心怀极度不满。 所以在这件事上,易学习故意摆了摆姿态,他自己不亲自来,只让委办主任徐俊转交了一份表扬信。 在信中,他高度表扬了祁同伟,说他面对持刀劫匪,不仅保住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协助警方抓住歹徒,追回了被劫的工程款,真是沉着冷静,机智过人。 祁同伟读完信后,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假如歹徒没抓到,钱没追回来,易学习又会怎么评价自己。 会不会说自己贪生怕死,拱手让出工程款,连和歹徒搏斗的勇气都没有…… 周三周四和周五,则是县里中层干部的表演秀。 相继有六十多个科级单位和乡镇的主要领导到场,他们把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用在了祁同伟的身上,并且像提前商量好似的,统一拿出了五百元慰问金。 祁长贵老实巴交的活了大半辈子,总算切身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 新房子、城里的工作,近四万多元慰问金,还有村里乡亲们的羡慕和恭敬,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要李县长一句话,就全都有了。 难怪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同伟读书是读对了,要是有一天,他也能像李县长那样威风八面,我祁长贵就是死也值了。 到了周五下午,祁同伟心想,该来的领导已经来了,不该来的也不会再来了,便打算去县里的证券营业部看一下股票行情。 可刚出家门,就见到一个身着碎花裙、挎着小肩包的曼妙身影迎面走来,定睛一瞧,竟是王子衿。 第51章 王子衿主动告白 “好你个王子衿,现在才知道来看我,实在太没良心了。”祁同伟笑着打趣道。 “祁大哥,我早就来过了,可是看到那么多领导,就没敢进来,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王子衿一脸的愧疚。 “呵呵,岂止生气,桌子都掀了好几回,不过现在看到你,我的气又消了。” 如此漂亮时尚的城里女孩单独到家里做客,是破天荒的事情,祁长贵夫妇显得异常激动,忙着搬椅子、泡茶,拿点心,又时不时问上几句。 王子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嘴里还一口一个叔,一口一个婶的,看不出任何拘谨感。 这让祁同伟觉得有些尴尬,把父母拉到一边“人家跟我只是普通朋友,连同事都算不上,你们跟查户口似的,这合适吗?” 又对王子衿道“家里太闷,我们出去走一圈。” 一对靓男俊女肩并肩走在村里的小路上,立刻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不时有熟悉的乡亲主动上前打招呼,也有不少村民只敢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祁同伟已经今非昔比,之前没有搞好关系的人,现在再也高攀不起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绕了一圈,来到了出村的路口,祁同伟看着路对面的水塘,心里一动。 “子衿,去那边坐坐。” “祁大哥,我怕水。” “呵呵,你要是不怕水,我们就不会认识了,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祁同伟带着王子衿走到塘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 “你还记得这块石头吗?” “没印象。”王子衿摇摇头。 “看,说你没良心吧,一点都不冤枉,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块石头上。” 王子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这里被救活的,她下意识的往后一倒,躺在石头上,开始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往事画面一幕幕浮现出来。 到了最后,大脑竟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构想祁同伟对她进行人工呼吸和按压胸口的画面。 她越想越真实,越想越感同身受,身子逐渐僵硬,面色变得绯红,甚至连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你怎么了?”祁同伟察觉到异样。 “没,没怎么。”王子衿回到现实,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坐起身扯了扯裙子,嘴里搪塞道“我想起那天你打了我一巴掌,还故意让我溺水,生气了。” 祁同伟也不拆穿她,笑道“呵呵,你还有脸生气,小心我又和你掰扯。” “哼,小气鬼,老揪住那件事不放。”王子衿撅起嘴,又很快换成了笑脸,道“要不你教我游泳吧。” “你刚才不是说怕水吗?” “就是因为怕水,才要学啊,你又不会一直在我身边,万一下次再掉水里,不会游泳岂不是死翘翘了?” “就算要学,也不能是现在,你这身裙子在水里施展不开,除非……嘿嘿……”祁同伟一脸坏笑。 “色狼,看我不打你。” 打闹了几下,王子衿突然问道“祁大哥,你谈过女朋友吗?” “大学里谈过一个,现在分了。” “那你看我怎么样?”王子衿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我们不合适。”祁同伟直接回绝了。 经历过与梁璐以及陈阳的纠葛后,他暂时不打算考虑感情问题,只想一心把事业干好。 即便将来要恋爱结婚,也不想找条件太悬殊的,毕竟祁厅长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 软饭虽然好吃,但是难端。 自己拥有未来认知,找后台的方法多的很,没必要用婚姻和尊严做为代价。 所以,祁同伟一直以来,只是想和王子衿做个普通朋友,却从未想过把她发展为女朋友。 “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恰恰相反,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条件还那么差。” “农民怎么了,家里条件差怎么了,只要肯努力,就能改变一切。再说,你是名牌大学研究生,长的又那么帅,如果家庭条件再好的话,我一个大专生哪里敢高攀?” “子衿,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所以想要报答我,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我也不想趁人之危。”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再说,我从小到大,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现在身子被你摸了,嘴也被你亲了,边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王子衿鼓起勇气回道。 “呃……”祁同伟愣了一愣,心想这年头虽然碰瓷的少,但做好事的风险也不小啊。 幸亏自己救了个漂亮的,真要处一处也不是不行,要是救了个特别丑的,对方来个死缠烂打,那可就麻烦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王子衿,便转移了话题“不见得吧,我看高义也很优秀,未必就比我差。” “高义?”王子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撇撇嘴道“你说高秘书啊,他不行,我姨夫说过,他除了勤奋和忠厚之外,没什么太大的优点。” 这话让祁同伟感到有些奇怪。 高义不是王子衿的表哥吗,怎么她好像不是很熟的样子,还称呼其为高秘书,难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 可细细一想,似乎又说的过去,毕竟王子衿提到了她姨夫对高义的评价,这种评价只有关系很亲密的长辈才会说得出,应该就是高义的父亲。 高义的父亲是王子衿的姨夫,那他可不就是王子衿的表哥吗? 或者,王子衿的姨夫不是高义的父亲,而是叔叔、舅舅什么的,那他们就是远房表兄妹,所以彼此间才不是很熟悉。 对,应该就是这样。 既然逻辑通了,祁同伟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他回了回神,决定试探一下王子衿。 “子衿,你在县委上班,而我窝在山沟沟里,天天和农民打交道,真是不在意?” “当然不在意,你一定会被重用的。” “那如果我让你申请调动,到紫溪村小学来支教,你愿意吗?” “愿意,我礼拜一就可以去申请。”王子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祁同伟陷入了沉默,其实他在发问之前,就知道王子衿一定会答应,却没有想到,王子衿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多好的姑娘啊,为了心爱的人可以义无反顾、不惜牺牲,再想想陈阳,是那么的薄情寡义、精致利己,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堪比云泥。 要不就和王子衿好了吧,自己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身边没个女朋友,确实也憋得难受。 实在不行,以后离高义远点,不借用他的关系就是了。 再说,高义只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虽说位置重要,但自身级别并不高,放出来也就是个副处,撑死了正处,自己只要好好干,超过他是迟早的事。 念及于此,祁同伟便打算答应王子衿,可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回头一看,是村支书祁志勇,只见他骑着台摩托车,停在马路边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第52章 股票赚了十万 祁同伟连忙拉着王子衿离开岸边,爬上了马路。 “支书,你找我干吗?” 祁志勇打量了王子衿几眼后,道“同伟,我听说你把女朋友带回来了,赶紧跑来看看,你眼光不错,这姑娘又漂亮又洋气,和你般配着呢。” 王子衿听着这话,顿时面带羞色的低下了头。 祁同伟则问道“支书,你找我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你看你看,同伟就是聪明,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祁志勇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今天到县里办事,路过那个证券营业部,就进去看了一会,你猜咋滴?” “咋滴?” “涨了,我们的股票涨了好多,你买的时候,才13块左右,现在已经快18了。” “真的?支书你下来,把摩托车给我,我自己去县里看一下。”祁同伟一听也乐了。 他知道老窖酿酒肯定会涨,但没想到涨的这么快,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涨了三十个百分点。 “急啥,等我去把红兵找来,一起去。” 几分钟后,两台摩托车一前一后,从石塘村驶往县城,祁同伟带着王子衿走在前头,李红兵带着祁志勇跟在后面。 王子衿穿着裙子,跨坐显得不雅,只能选择侧身坐着,可又觉得不稳,干脆厚起脸皮,伸手抱住祁同伟的腰,身子也贴着他的后背上。 这一幕被祁志勇和李红兵看在眼里,两人的身份瞬间转化,从村干部变成了爱管闲事的八卦男。 “志勇哥,这就是同伟在省城大学里交的女朋友吧,真好看。” “肯定是,这姑娘不但漂亮,打扮的也洋气,皮肤又白的很,一看就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姑娘,能对的上。” “可长贵说过,这姑娘的爹在省城当了个什么副院长,官挺大的,不同意他们俩的事,好像已经分了。” “这我知道,估计人家之前是看不起同伟家的条件,最近同伟干出了成绩,又觉得他有前途,所以回心转意了呗。” “那敢情好,同伟也25了,老大不小的,该成亲了,到时候让他把酒席摆在祠堂门口,让列祖列宗看看。” “必须的,同伟现在被县里的领导器重,又要和省里大官的女儿成亲,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石塘村也能跟着沾光,扬眉吐气。” “长贵两口子也不容易,熬了那么多年,总算要熬出头了……” 踏进证券营业部大门,祁同伟发现大厅里有了股民,而且还不少,正要探个究竟,客户经理已经迎了上来。 “祁先生,恭喜发财,牛市来了。” “牛市来了?” 祁同伟看看大屏幕,发现股市大盘已经连续第二天暴涨,累计涨幅高达40%之多,而且还在继续上行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大利好?” “管理层前两天发了通告,说要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所以大量的资金涌入股市抢筹,一下子把指数给拉起来了。” “是吗,我去电脑上看看。” 祁同伟让祁志勇和李红兵在大厅等着,自己带着王子衿上楼,进了大户室。 “你怎么能进贵宾室?那么多钱哪来的?”王子衿有些不可思议,悄悄问道。 “我哪有钱,都是帮村里的乡亲们炒的。”祁同伟一边回答,一边打开电脑,开始查询相关信息。 原来不久之前,国债期货市场发生了一件大事,某位圈内大佬,利用交易规则中的漏洞,大肆做空,把市场杀的哀鸿遍野,只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获利几十亿元。 监管部门为之震惊,不仅当即宣布交易作废,还在两天前,做出了暂停国债期货试点交易的决定。 公告一出,国债期货市场的资金大量涌出,进入股市,导致大盘疯狂暴涨,日成交量也从过去的几亿,飙升到近百亿。 了解完这些,祁同伟陷入了沉思,试图利用上辈子掌握的财经知识,搞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形势。 王子衿则坐在不远处,静静的注视着他,眼神里尽是欣赏和爱慕。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祁同伟终于理清思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暂停国债期货,对股市无疑是利好,但并没有那么夸张,这两天大盘的暴涨,主要还是因为消息来的太突然,过度刺激了市场情绪。 目前国内股市的体量还是太小了,和国债市场差了好几个量级,根本不可能容纳那边出来的资金,如果那些资金全部涌入股市,后果无法想象,大盘指数一口气涨到几万点都有可能。 管理层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估计周末这两天,就会释放一些利空消息进行对冲,一些官员和专家也会出来解读,以冷静市场情绪。 另外,相比于股市的不确定性,目前国债现货和银行存款利率高的惊人,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风险,才是那些资金最好的去处。 当然,其中肯定也会有一小部分资金流入股市,长期推动大盘指数上涨,甚至走出牛市。 但这两天的涨幅实在太大了,前期埋伏的资金肯定会考虑获利了结,然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盘,等到各路主力拿到足够的筹码后,才会重新拉升。 如果周末管理层真的出利空,下周一股市就会出现严重分歧,运气好,或许还能有个冲高回落,运气不好的话,大幅低开都有可能。 “经理,收盘前帮我把所有的老窖股票都抛了。”祁同伟当机立断,决定先落袋为安。 “好的,卖完之后买什么?” “我先看看再说。” 祁同伟又打开了南方科技和西部彩电的k线图。 它们这两天的涨幅都明显大于老窖酿酒,尤其是南方科技,竟然直接翻了一倍。但从整体技术形态来看,和两个多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底部盘整的态势,入场时机还不成熟。 而且,大盘一旦回调,它们肯定会比老窖酿酒跌的更惨。 “经理,还是先不买了,先空仓放在这里,等我下次来再说。” 刚走下楼,祁志勇便急忙问道“同伟,看的怎么样?” “股票我全卖了?” “为啥全卖了,不是涨的挺好吗?” “股市有风险,不可能一直涨,我判断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股票会下跌,所以先出手,等跌下去再重新买回来。” “哦,这样也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先把赚到的钱拿到手,才是最实在的。”祁志勇点点头,表示认可。 “同伟。”李红兵在一旁问道“我们这次赚了多少钱?” 祁同伟看了看周围,上次被抢的经历,令他显得格外谨慎,他让大家先出去,走到一棵大树下,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 “我买的时候是一股,今天卖了二十六万八的本金,现在变成了差不多三十七万。” “两个多月赚了十万?”李红兵瞪大了眼睛,“就算三个月好了,三个月十万,半年就是二十万,一年就是四十万,卧槽,这是要发啊。” “先不要想得太好,下次不一定也能赚这么多。”祁同伟低调的道。 “没那么多就没那么多,有啥关系,反正你已经把一年的利息全赚回来了,剩下不管赚多少,都是白得的。” 准备回家的时候,祁同伟问王子衿“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县里?” 第53章 共度周末 “祁大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紫溪村?”王子衿反问道。 “等下就去,在家里休息了快一个礼拜,也不知道紫溪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 “那我也去,你先带我到县委宿舍一趟,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趁着周末,到紫溪玩两天。” 六点左右,两人乘坐的乡镇小中巴到了红山乡,此时乡政府已经下班。 祁同伟便和看门大爷打了声招呼,把停在院里的面包车开了出来,拉着王子衿往紫溪赶。 “祁大哥,你还有面包车?” “不是我的,这车本来是乡政府的,坏了没钱修,我就找朋友把它修好,然后让乡政府借给我私人用三个月,抵修车费。”祁同伟解释道。 “你真能干,不但工作做的好,还会炒股票,朋友也多。”王子衿说到这里,突然下了头,柔声道“祁大哥,下午我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哪件事?” “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啊。” “我们两个之间什么事,讲清楚一点。”祁同伟明知故问。 “你讨厌,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 面包车开进了紫溪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整个村委会二楼,有三个房间和一个露台,现在都是祁同伟的独立王国,经过前段时间的打理,里里外外全部换了模样。 中间最大的房间,被祁同伟拿来充作卧室,两边的小房间,一个当客房,另一个则被改造成卫生间和浴室。 所有房间的墙面刷的雪白,新换的铝合金门窗上面装着纱窗纱门,大幅减轻了蚊虫的侵扰。 祁同伟给自己添置了席梦思、书桌、衣柜等家具,甚至连空调和电热水器都安排上了,这样优越的条件,莫说紫溪村,就是在整个红山乡,也是独一份。 王子衿四处打量一番后,道“祁大哥,你这不错啊,比县委宿舍都要强。” “呵呵,你也知道,我在村里搞茶园赚了点钱,又帮着修桥铺路,村民们感激我,给我弄了最好的住宿条件。” “你好心有好报,对了,晚饭我们吃什么?” “我平时一般不做饭,轮流在村民家吃,今天他们估计没准备,不过我这里有电炉和面条,院子后面种了青菜,要不今晚我们凑合一顿,明天再带你吃好的?” “可以啊,你去拔青菜,我来煮面。” 房间里没有专门放电炉的台子,放在书桌上又怕烫坏桌面,所以就搁在一个铁皮凳子上。 这个位置很尴尬,站着够不着,蹲着又太矮,所以王子衿只能弯着腰煮面,可这么一来,就把她高高翘起的臀部曲线展现出来了。 祁同伟穿越过来后,正是精力旺盛的年龄,却两个多月没有碰过女人,体内已经形成了严重的堰塞湖。 在这段时间里,村里有不少女孩,包括隔壁的小学老师刘瑞英,都曾经明里暗里对他表达过爱慕之心,若非道德和品位不允许,恐怕早就沦陷了。 如今正儿八经的交了个女朋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望着那充满少女气息的身体和玲珑有致的诱人曲线,哪里还按捺的住,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祁同伟舔了舔舌头,转身把房门一关,从后面紧紧抱了上去。 王子衿隐约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自己身上。 她虽然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也不是啥也不懂的三岁小孩,自然明白那是什么,顿时面红耳赤,浑身发烫,嘴中呢喃道“祁大哥,你想干嘛?” “我想,我现在不想吃面,只想吃你。”祁同伟扳过王子衿的身子,扶起她的脸,对准那娇嫩小嘴用力吻了下去。 王子衿也很快从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主动把头抬起,热烈回应心爱的男人。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可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令人沮丧的叫喊声。 “祁哥……祁哥……” 是叶飞。 “这个狗日的,不长眼的东西。” 祁同伟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心有不甘的离开了王子衿的身体。 等两人整理好衣物,祁同伟打开一丝门缝,怒气冲冲地骂道“叶飞,你个鳖崽子,没事死到我这来干啥?” 叶飞被骂的愣了愣,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赔笑道“祁哥,我老远看到村委会有灯,知道肯定是你回来了,所以赶过来看看,几天没见,怪想你的。” “想你妹,劳资不需要,你有多远滚多远。”祁同伟骂完就要关门。 没想到叶飞先出一脚,卡在门缝里,“祁哥,你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让我看看。” “劳资藏了个女人,你是不是也要看,快点滚。” “那我更要看了。”叶飞一听,反而来劲了,用力推着房门,想要往里走。 叶飞当过兵,又常年打猎,力大无穷,能一个人把百来斤的野猪扛下山,祁同伟哪是他的对手,房门很快就被挤开。 “呃……” 进门后,叶飞直接傻了眼,祁哥的屋里竟然真藏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难怪他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估计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人家的好事。 就在叶飞尴尬无比,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的时候,王子衿却主动走了过来。 她大大方方的挽住祁同伟的胳膊,自我介绍道“叶飞你好,我叫王子衿,现在是你祁哥的女朋友。” “啊?祁哥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叶飞看向祁同伟。 “刚交的不行吗,难不成我谈恋爱还要先和你汇报一下?”祁同伟没好气的回道。 “还真是嫂子,嫂子你好,嫂子你可真漂亮,嫂子你和祁哥男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叶飞赶紧拍起了马屁。 这一声声“嫂子”,把王子衿叫的心花怒放,笑盈盈的点点头道“叶飞你也好,我听你祁哥说过,你是他的好朋友,也是紫溪村新任的村主任。” 祁同伟则瞪了叶飞一眼“你少拍马屁,找我干嘛,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祁哥,是这样。”叶飞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惹怒了祁同伟。 “我看你回来的时间不太对,估计没吃晚饭,所以特地过来问问,要不要到我家去吃。” 听了这话,祁同伟的气消了消,说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们还真没吃,你家里现在有啥好吃的?” 叶飞松了口气,他对祁同伟向来是有求必应,忙道“我今天搞了几只石鸡和几斤七星鱼,要不要尝尝?” “行,都来一点,我们就不过去了,烧好了端过来,你另外再搞个野生甲鱼,给你嫂子补补身体。”祁同伟打算狠狠敲叶飞一笔,以解心头之恨。 王子衿则有些过意不去,连忙阻拦道“不用那么多菜,我们两个人又吃不完。” “子衿,吃不完可以当饭吃,你不用替他节约,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搞野味是一把好手,上次你和柳部长过来,吃的野味就是他自愿奉献出来的。” 叶飞听了,心里顿时有句p不知怎么讲。 上次是我自愿的吗?明明是你强迫我拿出来的好不好? 嘴上却道“祁哥说的没错,我最擅长干这个,嫂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让我妈做菜,马上给你端过来。” 第54章 第一夜 不一会的功夫,叶飞就拎着个篮子回来了,红烧甲鱼、清蒸七星鱼和爆炒石鸡被陆续端上桌,房间里顿时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野生甲鱼自不必说,是滋补身体的上品。 七星鱼长的和黑鱼差不多,应该属于同类,只是体型明显要小很多,但它身上的花纹更漂亮,肉质更鲜嫩,对生活的水质要求也更高一些。 紫溪村附近的山涧、溪流、河沟,都是天然无污染,栖息着大量的七星鱼,村民们经常捕来改善伙食,祁同伟之前就吃过几次,也不足为奇。 但石鸡却还是第一次见,石鸡并不是鸡,而是一种体型较大的蛙类,看起来有点像牛蛙,两只就能炒上满满一盘,祁同伟尝了几口,发现味道相当鲜美,远非牛蛙可比。 便问道“叶飞,这玩意你哪搞来的。” “深山山谷里抓的。”叶飞答道。 “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村主任了,别老往山里跑,要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省的到时候又给我捅娄子。” “我知道,现在已经去的少了,只不过夏天石鸡都出来活动了,这玩意和毒蛇住在一起,难搞,据说还有滋阴壮阳的功效,所以抢手的的很,能卖五十块一斤呢。我现在猎枪没了,打不了猎,手头紧的很,便趁着没事的时候,去搞点外快。” “五十块钱一斤,这么贵?不会是什么保护动物吧?”祁同伟吃了一惊。 “那我不清楚。”叶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别人也抓着卖,还有人买去送礼,要不我再多搞点,你也拿去送给县里的领导?” “我看还是算了,万一这玩意真是保护动物,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你也注意点,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再把你送进去。” 不过说归说,既然石鸡已经变成了美味佳肴,祁同伟也没必要矫情,狼吞虎咽了起来,王子衿也吃了不少,很快就把三盘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叶飞这回倒是挺识相,等祁同伟和王子衿吃完饭后,连忙收拾好碗筷,一声不吭的走人,房间内又剩下了一对孤男寡女。 都说“饱暖思淫欲”,更何况吃了不少滋补食物,按理说应该性趣更高才对,可经历了刚才那个小插曲之后,此时的祁同伟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爱上王子衿,或者说还只是有一些喜欢,之所以答应和王子衿谈恋爱,更多的还是因为感动和欲望。 而感动和欲望这两样东西,恰恰是官场中人的大忌。 或许,他现在应该再等一等,至少也要再想一想。 “子衿,你今晚就在这张床上睡,我到隔壁房间凑合一下。” “为什么?”王子衿的脸色不禁有些黯淡,追问道“祁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我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答应做你的男朋友?” “那我们为啥要分房间睡,现在男女朋友不都是一起住的吗?” “子衿,我只是觉得太快了,我才见过你几面,就要了你的身子,多少有些不妥,而且我现在以事业为重,短期内没有结婚的打算,怕你跟了我之后,会后悔。” “我绝不后悔,从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水里救起来那一刻开始,我就认定你了,这辈子非你莫嫁。” 王子衿把手伸到背后,轻轻扯开了裙子的绑带,将自己一点点展现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直至毫无保留。 “祁大哥,我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做你的女人,永远跟着你,哪怕你不娶我,甚至有一天不要我了,赶我走,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男人。” 望着王子衿如女神雕像般洁白无瑕的玉体,祁同伟体内的热血顿时又沸腾起来。 再忍的话,自己还算是男人吗? 爱情爱情,爱在前,情在后,男女朋友之间,先把爱给做了,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迟。 王子衿发自内心的真诚告白,终于让祁同伟暂时放下了所有的顾虑,此时此地,只有亮出男人最原始的力量和冲动,才是最好的回应。 “子衿,以后换个称呼吧,别再叫祁大哥了,叫我伟哥……” ……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王子衿就醒了过来,确切地说,她是被祁同伟抚摸醒的。 那只在胸前敏感处不断游走的大手,令她下意识的回想起昨夜发生的画面,顿时一阵意乱情迷。 “同伟,你又想要了吗?” 祁同伟并没有发出回应。 王子衿感到奇怪,转头一看,发现祁同伟两眼紧闭,脸上带着轻松自然的微笑,似乎还在睡梦之中,唯独放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正在不安分的活动着。 她不禁莞尔一笑,想起了宣传部办公室王大姐的纪典语录 男人都是色中饿鬼,除非把他们挂在墙上,否则永远都不会老实。 为了让心爱的人多睡一会,王子衿小心翼翼的挪开身上的手,准备起身穿衣服。可刚刚坐起,下体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 祁同伟立刻被惊醒,赶紧关切的问道“子衿,你怎么了?” 王子衿瞬间脸红,娇羞的道“你太过分了,都快把我弄坏了。” 祁同伟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过于亢奋,把初经人事的王子衿折腾的够呛,心中不禁一阵愧疚,温柔的揽过王子衿的肩,搂在怀里。 “对不起子衿,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以后一定会注意。” “没事的,只要你高兴就好,我怎么样都行。”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正准备起身下床,刚穿好衣服,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特么的,这狗日的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有病?”祁同伟以为又是叶飞,忍不住骂道。 第55章 土地买卖纠纷 打开门一看,却不是叶飞,而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村妇。 “祁干部,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村妇道。 “请问你哪位,大清早找我有什么事?”祁同伟奇怪的问。 他毕竟来的时间还不长,紫溪村千把人里,能记住名字或外号的只有不到两成,剩下的最多就是混个脸熟,对于眼前这位,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是三组的,全名贺小英,村里人都叫我英子,我男人是林大山,今天来找祁干部,是要你给我们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 贺小英往周围看了看,道,“祁干部,我能进去说吗?” “公事的话,还是到办公室说吧,你先下楼去等,我洗漱完就来。”祁同伟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她,反手把门一关。 “贺小英是吧,请坐下,说说看具体怎么回事。” “祁干部,我家前几年买了块地……” “前几年是哪年,说清楚。” 祁同伟一听就知道是土地纠纷,这在农村可不是小事,万万马虎不得,于是立刻打断了贺小英的话,要求她说的详细一点。 贺小英认真的想了想,道“具体是五年前,也就是1990年,我家花了八百块钱,买下了同组的李玉水家一亩水田,没想到他现在不认账了,要把田抢回去。” “我是乡里的干部,来紫溪是为了发展经济,带动村民致富的,没空管邻里之间的纠纷,这种事情你不该找我,应该找村里的干部解决。” “已经找过了,可我男人是林大山的亲弟弟,也是林有田的堂弟,叶飞他和我们林家人有仇,办事不公,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你出面。” 祁同伟心想,叶飞这小子,短短几天的功夫,真的给我捅了个娄子。 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将来的互联网上,有很多吸引眼球的热门事件,刚曝光出来的时候,当事人都会获得网友一边倒的支持。 可随着细节一点点被深挖出来,最后反转打脸还少吗? 听风就是雨,并且盲目下结论,往往意味着被愚弄利用,消费正义感。 甚至还会有些无耻的当事人,把曾经的支持者当做傻子嘲笑,说出“就算我骗了你们,你们又有什么损失呢”之类的话。 “贺小英,这事我光听你一个人说没用,要不这样吧,去把你男人和李玉水都找来,我也听听他们的说法。” 贺小英立马出了村委会,不一会的功夫又回来了,不仅叫上了他男人和李玉水,顺便还把几个村委会干部也一同拽了过来。 众人刚一进门,叶飞就和贺小英吵了起来。 “贺小英,你和李玉水家的事情不是已经定好了,又来胡搅蛮缠干吗?” “定什么定,你做事不公平,偏袒李玉水,我不服气。” “我怎么不公平了,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狗屁规章制度,你和林有田有仇,看他倒台了,就想打击报复我们林家的人。” “吵什么吵,都给我住嘴,我问到谁,谁再说话。”祁同伟拍了几下桌子。 然后看向李玉水,道“你也是当事人,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小祁领导,当年贺小英是给了我八百块钱,但是说的不是买,而是租五年,现在五年时间到了,我可不就得收回来吗?”李玉水答道。 “林大山,这事你怎么说?”祁同伟又看向贺小英的男人。 林大山回道“祁干部,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当年说好了卖给我们家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骗你不得好死。” “发誓就不必了,我这里不讲那一套。”祁同伟阻止了他,道“现在你们各执一词,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当年你们有没有签合同,或者协议之类的东西?” “没有签,都是乡里乡亲的,当时林有田是村长,他在场做证明,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哪知道李玉水的良心被狗吃了,现在会翻脸不认人。”林大山一脸委屈加愤怒。 虽然没有看到真凭实据,但祁同伟心里还是有了初步的答案。 从两人的面相上看,林大山给人以老实巴交的感觉,而李玉水明显要机灵的多。 从两人刚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分析,林大山显得很焦急很委屈,而李玉水则要轻松一些。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李玉水的表现多少有些不符常理,所以林大山更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但这毕竟只是祁同伟的个人想法,要想真正解决好此事,没有令人信服的凭据是不行的。 思考了一下后,他决定切入经济学的角度去分析。 要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人世间的事情,至少十之八九,都可以用利益来解释。 “林会计,1990年村里一亩田的纯利润是多少钱?” “小祁领导,九零年稻谷的收购价在四毛左右,我们村一年种两季稻,一般可以收割1500斤左右的粮食,这就是大概600元,交完公粮后,再除去种子、化肥、农药等必要开销,纯利润估计在150元左右。”林守业回忆了一下,回道。 他现在兼着村委会副主任,管理能力一般,但会计业务水平还是很过硬的。 “人工成本算了没有?” “没有,如果把人工也算进去,那就没几块钱好赚了,搞不好还得亏钱。” “那现在呢,一亩田能赚多少钱?” “说来也巧,从九一年开始,稻谷收购价就一直在涨,去年已经达到了八毛二,加上产量也有所增加,现在一亩田平均纯收入大概在400多一点,要不是乡里突然大幅增加了三提五统的征收比例,乡亲们的日子已经开始慢慢好起来了。” “行,我明白了。” 听完林守业汇报的数据,祁同伟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事情很清楚,李玉水说了假话,这亩田不是出租五年,而是直接卖给了林大山。 第56章 农村的事情很复杂 毕竟,当年一亩田的纯收入才150元上下,林大山租过来辛辛苦苦种五年,最多也就保本,还得白白搭上人工,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除非林大山有预知未来的本领,算准了接下来几年稻谷价格会大涨,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假如他真是有这个本事,为何不多租几年? 最大的可能,是当年李玉水认为种田无利可图,便低价卖了,后来发现能赚钱,又开始反悔,想要把田拿回去。 而他早不反悔,晚不反悔,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极有可能和林有田被抓,以及叶飞当选村主任有关。 林有田做为当年卖地事件的见证人,现在无法出来作证,在没有书面协议的情况下,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 叶飞素来和林有田有仇,估计李玉水觉得,他当上村主任后,一定会落井下石,打压林有田那边的势力,林大山做为林有田的嫡亲堂弟,必然要被殃及池鱼。 此时把那亩田夺回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祁同伟冷笑一声,李玉水啊李玉水,你挺会算计啊,可你越是机关算尽,我越要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情况我都了解清楚了,这亩田明显属于买卖关系,而不是出租,现在的归属应该是林大山家。” 林大山听了之后,顿时喜笑颜开,不停的点头道谢“祁干部,谢谢你,你真是青天大老爷,能为我家主持公道。” 李玉水则一脸难以置信,可他又不敢顶撞祁同伟,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叶飞。 “祁哥,你不能这么判。”叶飞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硬着头皮开了口。 “为什么不能?” 祁同伟心想这小子难不成真的要对林有田那边的人进行打击报复? “祁哥,我们国家有明文规定,农村土地产权属于村集体所有,村民只有承包权和使用权,不得随意转卖。就算李玉水真的把田卖给了林大山,本身就不合法,哪怕签了协议也是无效协议。” “叶飞,你少给我说这个,难道我还不如你懂法?”祁同伟拉下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呃……” 叶飞还是第一次见到祁同伟这样凶他,顿时慌了神,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紧接着,祁同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法律不允许买卖集体土地,但是允许租赁,不能因为林大山不懂法,就让他吃个哑巴亏,那太不公道了。李玉水,你今天当着我的面,和林大山补充个租赁协议,时间按照承包上限算。” 李玉水听完之后一动不动,既不反对也不配合。 “怎么,你不肯签协议?” “小祁领导,我不是不肯签,只是一亩田只卖八百块,实在是太少,我亏大了。”李玉水的语气里带着哀求。 “亏不亏是另外一回事,你一把年纪的人,难道不知道说话要算数的道理?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晚了,总不可能当年有人逼着你卖吧?” “是没人逼着我卖,但我是被骗的。” “啥?” 听了这话,祁同伟不禁有些头大,怎么又扯出骗了。 林大山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像那种人啊,难道说,是贺小英骗了李玉水的田,又来个恶人先告状? “具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李玉水赶紧解释道“小祁领导,事情是这样的,我婆娘肚子不争气,没有生出儿子,只有两个女娃,都嫁到乡里去了。 有一天,林有田找到我,他说按照规定,外嫁的女娃是没有田地的,村集体迟早要收回去,不如便宜点卖给林大山家,至少还能换点钱。 我当时想着,便宜总比没有好,再说当时林有田是村长,我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卖他个面子得了,就答应了下来,一亩田只卖了八百块。 谁知道,这几年村里外嫁的女娃也不少,从来就没听说有把土地收回去的,我找人一琢磨,才明白林有田和林大山两口子是一伙的,串通起来把我骗了。” “真有这种事?”祁同伟转头看向林大山两口子。 林大山一脸茫然,显然毫不知情,而贺小英则显得格外激动,跳脚道“李玉水你放屁,谁和林有田串通了?” 李玉水反驳道“没有串通,那为啥林有田不叫我卖给别人,偏偏卖给你家?还不是因为你贺小英和他有一腿?” 此言一出,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旋即又炸裂开来。 只见贺小英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道“李玉水,你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冤枉我的清白,我不想活了……” 林大山则瞬间暴怒,冲上前一把攥住李玉水的领子,挥拳打了过去,“李玉水,你狗日的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李玉水躲闪不及,脸上重重挨了一拳,被打了个踉跄,鼻血也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退缩,站稳后擦擦鼻血,赌咒道 “我李玉水要是冤枉了贺小英,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林大山,你婆娘和林有田的事,村里早就传开了,只有你傻里吧唧的,啥都不知道。” “狗日的,有种再说一遍。”林大山再度挥拳冲过去。 众人眼看不对,立马上前拉架。 叶飞和治保主任张海林死死抓住林大山,令他无法继续动手,林守业把李玉水拖到墙边,让他闭嘴。 妇女主任李燕则面带不屑的对贺小英道“幺婶,我劝你还是别瞎折腾了,你和三叔那点破事,非要闹到堂面上来吗,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祁同伟把一切看着眼里,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 贺小英哭喊的越凶,越说明她心虚,李燕的话,也从侧面证实了李玉水没说谎,贺小英确实和林有田有不正常关系。 如此一来,他们合伙低价骗地的事,基本也坐实了。 否则的话,林大山做为林有田的嫡亲堂弟,不可能对此事不知情,就算贺小英当家,也没有把他蒙在鼓的道理。 但随着真相浮出水面,祁同伟觉得自己的头更大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桩不起眼的田地纠纷,把当事人叫到一起讲清楚,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没想到竟然会一波三折,反转又反转,牵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活脱脱整成了一部乡村伦理剧,紫溪村的事情可真是够复杂的。 话说那个林有田,实在太不是个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在村里搞别的女人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堂弟媳妇也不放过。 第57章 靠和稀泥解决问题 念及于此,祁同伟站起身,朝叶飞努了努嘴,叶飞心领神会,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贺小英和林有田的事,你事先清楚不?” “我听好多人都说过,绝对错不了,林大山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就是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这个正常,符合他的性格。”祁同伟点点头,问道“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祁哥,我觉得吧,既然贺小英有错在先,也拿不出协议,我们干脆就死死抓住这点不放,把田判还给李玉水就行了。” 祁同伟发现自己有些低估了叶飞,对付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很难有两全之策,就应该像他那样,来个快刀斩乱麻,非要方方面面都顾及到的话,反倒会说不清理还乱,自寻烦恼。 可问题在于,自己已经参与进来了,如果坚持把田判回给李玉水,贺小英肯定不会认账,看她那副德行,十有八九要到乡里县里去闹,说不定还会胡说八道一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 然后,自己又得大费周章,去和领导解释说明情况,还不一定有效,实在太不值得。 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趟这个浑水。 以后再碰到这种破事,还是交给其他村干部去办,毕竟他们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更清楚该如何解决问题,自己只要一门心思搞事业促发展就行了。 算了,实在不行,还是和一下稀泥吧。 祁同伟以前很讨厌官场上和稀泥的行为,但现在却发现,有些事还真得这么干,否则能没完没了的折腾死人。 鸡毛小事和稀泥,关键大事不糊涂,或许才是正确的为官之道。 回到办公室,祁同伟一脸严肃的坐下,正声道“既然你们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我就提两个方案,看你们能否接受。” “小祁领导,你办事向来有口皆碑,我听你的。”李玉水迅速表态。 贺小英也连忙点头“祁干部,你能主持公道最好了,我和大山相信你。” 祁同伟略加思索,道“第一个方案,田的所有权还给李玉水,但李玉水要把卖田所得的八百块钱,全部退还,林大山家这五年种田的收成,就算利息,一笔勾销。” “小祁领导,我同意。”李玉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祁干部,我们不同意,这和叶飞判的没啥区别啊。”贺小英也想都没想,表示反对。 “贺小英,你们不要太贪心了,白用了我家的田五年,已经占了便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谁白用了,那利息不是钱?再说,当年你是看粮食不值钱才卖的,现在粮食贵了,又想原价拿回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祁同伟拍拍桌子,道“行了,都不要吵了,既然贺小英不同意第一个方案,那我说第二个方案。 这亩田的承包权正式转让给林大山家,但是八百元的卖地款明显偏低,必须要重新定价。” “林会计,最近两年村里有没有互相卖地的情况发生?” 林守业仰头想了一会,看向叶飞,欲言又止。 叶飞干笑一声,道“我去年扩建鱼塘,买了六分田,不过那是我好兄弟家卖的,友情价二千五。” “六分田要两千五,那一亩就是大概就是四千二,考虑到这是友情价,而且一年过去了,还得升值,我看就算六千一亩比较合理。 林大山,你家之前已经花了八百块,加上五年的利息,就算一千五好了,六千减去一千五等于四千五,你再补给李玉水四千五百块,那田就是你家的了。” 对于贺小英勾结林有田低价骗地的行为,祁同伟自然不会轻易算了,他有心惩罚一下,便故意把价格又往上抬了抬。 林大山脑子笨,一时算不过来,贺小英却迅速表示了反对“祁干部,你不能这么算,四千五百块钱,我们家得白干十几年。” 祁同伟两手一摊,一脸无奈道“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来两个方案,结果你全都不满意,到底想干吗?既然这样,我也懒得管了,你和村委会自行解决,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说完,祁同伟就要起身离开,贺小英急了,连忙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祁干部,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你不能走啊,再给换个主意,行不行?” “贺小英,你是不是觉得你脸大?还是觉得我很闲?”祁同伟瞬间拉下脸,开始给训斥她 “自从我来到你们紫溪当这个驻村干部,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四处奔跑,求爷爷告奶奶的,我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帮助村里摆脱贫困,让乡亲们早日致富?” “今天,我本来打算去山里考察自然村的情况,结果天一亮就来处理你家的破事,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你好意思吗?要是耽误了村里的发展大计,你付得起责任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贺小英彻底慌了神,祁同伟在村里的威望多高啊,真惹怒了他,自己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哀求道“祁干部,我知道错了,你是大人物,不要和我这个农村妇女一般见识,再说个办法行不行,最后一个,不管怎么样,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保证不反悔。” 祁同伟看看李玉水,道“既然贺小英表态了,你也发扬发扬风格,稍微让一步,怎么样?” “但凭小祁领导做主。”李玉水哪里敢有异议。 “那好,本着优先解决问题的原则,我建议,你们两家各退一步,五年前的卖田约定彻底无效,田还是归李玉水,但他作为违约方,需要把八百块钱还给林大山,另外再支付八百块钱赔偿金。 城里人做生意,有个常用的规矩,就是某一方如果说话不算数,要赔偿双倍的定金,这非常公道。我给你们两家五分钟时间考虑,同意就签字,不同意的话,你们可以继续扯皮,别来烦我就行了。” 祁同伟话音刚落,林守业就麻利的拟好了协议,放在当事人双方面前。 贺小英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率先签了字,她心里明白,现在的紫溪村已经不是从前,由不得自己撒野,更何况自己还有错在先,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反倒是李玉水,犹犹豫豫的不肯签字。 “你怎么回事,还不麻利点把字签了,到底想干吗?”叶飞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叶飞主任,不是我不同意签字,实在是拿不出八百块钱。” “那你能拿出多少?” “全身家当也只有五百块。” “差了三百块钱而已,你就不会想想办法,去乡里找女儿要也行啊,难不成你想让祁哥为难?” “叶飞,算了,五百就五百,剩下的钱我帮他出好了。”祁同伟从兜里掏出三百块放在桌上。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掉,只要双方签了字,将来就算反悔,往上闹,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了。 “这……这……,小祁领导,哪能让你帮我拿钱?” “没事,就当是我借的,你有空去茶园里多干几天活,赚到钱后再还我。” 第58章 三十里岗自然村 签好协议后,众人便各自散去,祁同伟也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同伟,事情办完了吧,我给你下了碗鸡蛋面,快来吃。”王子衿迎了上来,用手指着桌上热腾腾的面。 她穿着一件v领睡衣,面色红润、巧笑嫣然,胸前雪白的轮廓若隐若现,显得格外性感迷人。 祁同伟不由看呆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面,上前一个公主抱,将王子衿揽在怀里。 “子衿,身子还疼么?” “疼是疼,但还能忍得住,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给你。”王子衿以为祁同伟又想那事了,表示愿意配合。 祁同伟很是感动,温柔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我不想,你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我们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何必逞一时之快。” 虽然不办大事,但两人正是情深意浓之时,适当的温存还是必不可少的,激吻缠绵一番后,祁同伟又拉着王子衿洗了个鸳鸯浴,才吃掉已经坨了的面条,一同下了楼。 …… 此时是早上八点半,村委会已经开始上班,村干部们知道祁同伟的风格,只要他人在村里,一个个都很尽忠职守。 每到周末,更是积极主动加班,毕竟祁同伟会给双倍的加班费。 叶飞带着张海林去茶园巡查了,林守业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资料,他媳妇李燕则拿了块抹布,正在打扫卫生。 王子衿的出现,让这两口子感到十分惊讶,李燕还是第一次在村里看到这么漂亮时尚的女孩,顿时忘了手里的活,愣在原地。 林守业稍微好一点,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了,只不过上一次他看到的,也是王子衿。 “小王领导,欢迎到紫溪村视察工作。”林守业赶紧起身打招呼。 王子衿一脸茫然,奇怪的问“你认识我?” “上次你和柳部长一起来过,我当时还陪着吃了一顿饭,您忘了?” “是吗?”王子衿依然没有想起来。 这也难怪,她当时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哪会留意其他不起眼的村干部。 祁同伟见状,赶紧站出来化解尴尬“子衿,这位是村里的会计林守业,现在还兼着村委会副主任,那位是他老婆李燕,也是村里新任的妇女主任。” “哦,林副主任你好,我记性不太好,还请你不要在意。”王子衿虽然年纪小,处事却很体面,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 “哪里哪里?”林守业一脸客气的笑,正要和她握手,却突然感到身后有股杀气隐隐传来,顿时头皮一麻,把手停在半空,口中问道“小王领导,这次你一个人下来,不知是为了哪方面的工作。” “这次没有工作,我现在是同伟的女朋友,周末过来找他玩。”王子衿深情款款的看了祁同伟一眼。 “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恭喜。”林守业脸上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其实心里却波澜不惊。 在他看来,祁同伟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毕竟只是个普通乡镇干部,王子衿则是县委干部,起点要高的多,长的也挺漂亮,条件完全配得上。 更何况“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王子衿上次来,就明显对祁同伟有意思,两人在一起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哎呀,是弟妹啊。”李燕从后面冒了出来,紧紧握住王子衿的手,热情的道 “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喳喳喳叫个不停,还琢磨着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贵人要来。我看你也就二十出头,比我小了好几岁,叫你一声弟妹,不见怪吧?” “李大姐,我今年二十二,这个称呼挺好的,我很喜欢。” “看看,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多大气。我说弟妹,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小祁领导可是一等一的人才,乡里县里都有口皆碑,没有不对他竖大拇指的,你跟了他,以后要享福了。” 李燕嘴皮子厉害,尤其擅长和女同志打交道,只三两句话,就把王子衿哄的开开心心,跟着她坐到一旁拉家常去了。 祁同伟和林守业相视一笑,也不管她们,坐到办公桌前,聊起了工作。 不一会的功夫,叶飞从茶园回来了,进门后立刻打招呼“祁哥好,嫂子好。” “祁哥,你刚才说,今天要去自然村考察,什么时候走?” 祁同伟不由有些尴尬,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叶飞竟然当真了,但转念一想,来自己来紫溪那么久了,一直忙着茶园和修桥的事情,也没顾得上那几个自然村,确实该去看看了。 便道“现在就可以走。” “紫溪有四个自然村,你打算去哪个?”叶飞问道。 “当然是最偏远,最穷的。” “那今天恐怕去不了,最偏最穷的自然村叫三十里岗,在大山里面靠近省界线的位置,离我们这有三十里山路,去一趟估计得四五个小时,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不但赶不上中午饭,也很难在天黑之前下山。” “三十里山路,也就是十五公里,要四五个小时,难道连摩托车也走不了,全靠两条腿?”祁同伟吃了一惊。 “对啊,摩托车只能骑到五里坡自然村,剩下二十五里全是石板路,中间有陡的一大段台阶,带轮子的都走不了,只能爬上去。” “那三十里岗的村民靠什么生活?” “山上是好大一块坡地,地势平缓,有一百多亩梯田,能种一季稻谷,还有漫山遍野的油茶籽树,吃饭倒是问题不大,就是苦了点。他们平时不怎么下山,到了油茶籽成熟的季节,就用箩筐背下来,卖了钱,再买些生活用品背回去。” 祁同伟听完后不禁咋舌。 紫溪到乡里也是大概三十里路,但好歹有几公里砂石路,剩下的土路也还算平坦,只要路面上是干的,小型汽车和拖拉机都能走。 上次送茶叶,仅仅是因为下了雨,就把几百号人拼的精疲力尽。 但这和三十里岗的村民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要是换成自己,别说背着几十上百斤的农作物,哪怕空着手,翻山越岭走上三十里,估计也得累趴下。 “叶飞,既然三十里岗那么难走,村民们为什么要住在上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叶飞挠了挠头,他毕竟太年轻,对久远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我倒是知道一点。”林守业接过了话。 他扶了扶眼镜,道“我听村里老辈人说过,明清的时候,我们这儿有一条茶马古道,也就是去三十里岗那条路,连接着汉东和汉西两省,是很重要的贸易路线,往来的挑夫马夫络绎不绝。 三十里岗是中途歇脚的地方,建了个不小的村庄,一度非常繁荣,世代有人居住。后来到了晚清,战乱盗匪四起,世道不太平,这条商路也慢慢荒废了,大多数人都陆续下了山。 但有姓周的三兄弟,不知是放不下故土,还是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家人选择留守,经过几代人的繁衍生息,现在三十里岗共有33户人家,138名村民。” “可以啊,三家人也能发展壮大,他们总不可能是近亲结婚吧,还是有人嫁上去?” 祁同伟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合理,既然山上那么苦,也会有女孩愿意嫁过去?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林守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稍纵即逝。 但祁同伟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又问叶飞“其他三个自然村的情况怎么样?” “其他三个自然村,离村里都不算远,只有几里地,条件也和村里差不太多。”叶飞答道。 “那没什么看头,不去了。”祁同伟摆摆手。 “我等下带子衿去玩,顺便点打野兔野鸡什么的,叶飞你要是没事,跟我们一起去,万一碰到毒蛇,交给你解决。林会计,你也准备准备,明天早点起来,跟我一起去三十里岗考察。” 第59章 沿着古人足迹翻山越岭 第二天天刚亮,祁同伟便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整装待发,只等叶飞和林守业来了,就一同前往三十里岗。 王子衿却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非要跟着去。 “子衿,我们今天是去工作,你跟着去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工作,再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跟着你怎么办?” “要不你去找李燕,让她带你到村里四处逛逛。” “才不要。”王子衿撅起个小嘴,道“李燕就喜欢说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我不喜欢跟她在一起。” “可是去山上有十几公里山路呢,要走四五个小时,你一个女孩子,能吃得消吗?” “你不要小瞧人,告诉你,我在学校里参加过运动会,是女子组长跑冠军,爬山对我来说小意思。” “嘿嘿……”祁同伟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是不是不信?” “我信,怎么会不相信呢?”祁同伟一脸邪魅,道“我昨晚还纳闷呢,怎么你身体恢复的那么快,两条腿又为啥会那么有劲,都快把我的腰给夹断了,原来是练过的啊。” “同伟,你个大坏蛋,看我不打你。”王子衿回忆起昨晚两人的缠斗场景,又羞红了脸,扑上来用小拳拳捶祁同伟的胸口。 就在两人卿卿我我之际,楼下传来一阵喇叭声,是叶飞和林守业到了。 叶飞骑着他的摩托车,而林守业则跨坐在一辆二八大杠上。 祁同伟下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叶飞从摩托车上拽了下来。 “这车归我了,你再去弄辆自行车。” “祁哥,没那个必要吧,我骑着带你去五里坡不就是了。” “那你嫂子呢,难不成你想让她走着去?” “早说啊。”叶飞一听王子衿也要去,顿时没了脾气,乖乖的让出摩托车,然后走到林守业身边,道“妻管严,你下来。” 林守业在村里确有畏妻的名声,但当面被叶飞揭短,面子还是有些挂不住,不服气的道“你这个人,就知道欺软怕硬,干嘛非要我下来,我带着你不也一样。” “我欺软怕硬咋了,看看人家祁哥和嫂子那样,就知道他特别硬,特别能干,再看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又软又怂,连李燕那个娘们都打不过,带着我还不得摔了,赶紧下来,我带你。” 五里坡小的可怜,只有十二户人家,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溪从中间穿过,水流湍急,哗哗声不绝于耳。 “李大婶,早啊。”林守业见溪边有个洗衣服的妇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李大婶手拿一根棒槌,正用力敲击着石板上的衣物,听见有人喊自己,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回头笑道“是小林会计啊,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有啥事?” “不找你。”林守业指着身后道“小祁领导要去三十里岗视察,我们把车停在这里,你注意照看一下,别让人给骑走了。” 听说是祁同伟来了,李大婶连忙把衣服往筐里一丢,迈着小脚步跑了过来,热情的道“领导,去三十里岗的路不好走,先到我家坐会,喝口茶,休息一下再上山。” “李大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主要想趁着早上凉快,多爬一点路,等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来你家做客好吗?”祁同伟礼貌的回应道。 “那好,你千万要记得,早点下山,到我家里吃晚饭。” …… 茶马古道由硕大的青石块铺设而成,沿着小溪旁蜿蜒而上,逐渐淹没在两侧的竹林里,时不时有凉风夹杂着花香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道上每一级台阶,都呈中间低两边高的形状,很显然,这是数百年来,无数挑夫马夫踩出来的痕迹。 叶飞和林守业平日里见得多了,早已不足为奇,但祁同伟和王子衿却觉得震撼无比,忍不住对脚下的古人印记发出了几声赞叹。 爬上去百来米,王子衿突然指向道旁,兴奋的大叫“快看,有瀑布。” 这是一个五六米高的小型瀑布,溪水从高处落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在底下砸出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水潭,深约一两米左右,潭水清澈见底,隐隐约约能看到几条小鱼在里面游动。 “同伟,你说这像不像一个天然游泳池。”王子衿挽住祁同伟的胳膊,在耳边轻声道。 “嗯,这里水质不错,下次有机会,我带你来学游泳。”祁同伟一脸宠溺。 “切,这算什么瀑布。”叶飞却不以为然,“这样的小水坑,山里多的去了,等下快到山顶的时候,让你看看啥叫真正的瀑布。” “你懂个屁。”祁同伟白了他一眼,“走前面一点,带好你的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就是,这个没情调的大笨蛋。”王子衿也笑嘻嘻的嘟噜了一句。 众人继续前行,走到半山腰处,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了一座石拱小桥,横跨在溪流上,桥的那头,坐落着一个古朴的亭子。 “醉翁亭?”祁同伟和王子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为彼此间的默契感到欣慰。 “叶飞、林会计,别走了,我们到亭子里坐会,休息一下吧。” 这里当然不可能是醉翁亭,但祁同伟却把自己想象成了欧阳修。 虽然身上没有带酒,也没有歌者与宾客同行,亦可以感受一下山水之乐、禽鸟之乐,太守之乐也。 经过两个小时的攀爬,众人终于爬上了第一个山头,但山后有山,山后还有山,此处离三十里岗依然有着将近二十里地的距离。 好在山顶的地势相对平坦了很多,再也没有陡峭的长台阶,取而代之的是七拐八绕,高低延绵的山脊小路,能节省不少体力,前进速度也能更快一些。 此时已经快九点,太阳高高挂在空中,释放着炽热的能量。 祁同伟见山脊两侧尽是灌木丛,大树并不多,无法提供足够的荫蔽,便赶紧从叶飞背着的旅行包里拿出两把折叠伞,一把递给王子衿,一把自用,以抵挡阳光的暴晒。 这个操作让叶飞和林守业目瞪口呆。 “祁哥,你还准备了这玩意,要不你和嫂子共用一把,另一把给我们用?” “想的挺美,看你俩黑不溜秋的样子,平时应该也晒习惯了,带不带无所谓。” “平时晒习惯了不假,可今天大家是一起上来的,现在你和嫂子带着伞,我俩只能晒太阳,心里实在不平衡啊。再说,你的包还是我帮着背上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分一把伞给我们,这合适吗?” 叶飞一脸的委屈,像个大冤种。 “得得得,你小子屁话真多,给你一把就是了。” 第60章 贫穷的世外桃源 也不知翻了多少山头,11点左右,四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三十里岗自然村坐落在一个高山盆地之中,目光所及之处,是漫山遍野的油茶树和毛竹林。 数十栋石屋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屋前有一大片面积不小的梯田,里面栽着水稻,梯田的边边角角也被开发出来,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 站在村前一块巨石上,向西看,不远处3是海拔近千米的分水岭,翻过去就是汉西省地界。 向东看,可以将红山乡尽收眼底,甚至能遥遥望见金山县城的轮廓。 向南则是一道深深的山谷,山谷对面挂着一条壮观的瀑布,预计有上百米之高。 总而言之,三十里岗山清水秀,风景迷人,空气清新,物产丰富,堪称世外桃源。 毛病只有一个,就是穷。 由于此地实在太过偏僻,一年到头也罕有外人造访,四人刚一靠近,村里便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两个瘦弱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看上去像是一对小姐妹,身后还跟了条不大不小的黄色土狗。 大一点的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衣服裤子打了不少补丁,而且非常显小,估计穿了好几年了,小女孩则只有六七岁,身着宽大的花布衣服,同样缝缝补补过,可能是姐姐穿过的。 “大姐姐,请问你是天上来的仙女吗?”大点的女孩一直盯着王子衿看,怯生生的问道。 王子衿莞尔一笑,弯下身子温柔地道“姐姐不是从天上来的,是城里来的,小妹妹,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几年级?”女孩一脸茫然。 “小妹妹,你没有念过书吗?”祁同伟奇怪的问。 “小祁领导,是这样的。”林守业赶紧解释道“三十里岗条件太差,没有老师愿意上来教书,孩子们也下不去,所以年轻村民基本都是文盲,反倒是老一辈人,当年上过扫盲班,勉强能教孩子认几个字。” “那怎么行,不读书没有文化,岂不是要世世代代穷下去,村委会必须想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难办,就现在这条路,孩子们哪里吃得消来回走,不可能下山去读书,除非能把老师请上来,关键是没人愿意啊。”叶飞摇了摇头。 “我可以来,同伟,你前两天不是说过,让我来紫溪支教吗,只要你点个头,我回去就申请调动。”王子衿一脸的天真。 “少扯淡,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怎么当真了。”祁同伟哪舍得王子衿到这种地方来吃苦,赶紧制止了她,思考一会后又道 “我觉得吧,还是应该在路的问题上做文章,我们刚才来的时候,除了上山那段台阶落差太大,肯定无法通车之外,山上的古道还算平坦,连续的台阶不多,如果肯多花点人力下去,应该可以整平成小路的。 只要山上能骑自行车,那么下山的时间就会大幅缩短,孩子们完全可以平时住校,周末和节假日再回三十里岗。” “祁哥说的有道理,等下见了这里村民组长周根生,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山上的路整平。” 说曹操曹操就到,叶飞话音刚落,周根生就快步跑了过来,异常热情的和大家握手。 “祁干部,叶主任,林副主任,今天怎么有空上来?这位姑娘倒是从来没见过,是乡里来的干部吗?” 祁同伟礼貌的笑了笑,道“周组长,这是我的女朋友,和乡里没关系,她听说三十里岗的风景好,硬要跟着上来玩一玩。” “叔公,大姐姐说她不是乡里来的,她是城里来的仙女。”大女孩也在一旁说道。 周根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妮二妮,你们赶紧去小叔家,让小婶到叔公家里来,就说山下来了贵客,要招待。” 祁同伟摆摆手,道“周组长,不用那么客气,我今天上来,主要是想实地考察一下三十里岗的具体情况,看能不能找到帮助你们致富的办法。” “是吗,那太好了,大伙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祁干部,你们是贵客,别在太阳底下站着了,赶紧去我家坐。” 祁同伟修桥做路搞茶园的事迹,早就传遍了红山乡的各个角落,几乎无人不知,三十里岗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的到来,立刻在山民中引起了轰动,不一会的功夫,几乎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把周根生家围的水泄不通。 众人来了之后,不论男女老幼,第一时间都把目光投在了王子衿身上,虽说村里的干部难得上来,至少大家都还见过,可如此光鲜靓丽,美的像画一样的姑娘,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王子衿觉得有些受不了,便提出要到外面去看风景。 周根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叫来一群小孩,包括大妮二妮,让她们陪着一起去,并且认真叮嘱道就在村子里走走,千万别跑远了,等下记得把大姐姐带回来吃饭。 祁同伟目送王子衿出门后,转头道“周组长,我们今天还得下山,时间有限,说说三十里岗的具体情况吧。” “祁干部想了解哪方面?” “我是来给你们找致富路子的,别的不管,就说一下山上的实际经济情况,以及有什么需要村委会帮忙解决的。” 就在这时,一位少妇拎着热水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相貌还算不错,头上挽着发髻,皮肤明显要比其他山民白皙不少,穿着打扮也更干净整洁一些。 周根生忙道“祁干部,先喝口茶,我去屋里拿个本子,再向你汇报。” 那少妇动作十分麻利,泡完茶后,又把茶杯一一送到三人手里,口中说道“各位领导,这是山泉水泡的云雾茶,你们尝尝。” 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祁同伟注意到,她说的是普通话比本地人要标准一些,而且在递茶的时候,手是平端着的,看上去颇有礼仪感。 心道看来这山疙瘩里,也还是有体面人的,莫非是山下嫁进来的? 祁同伟正打算问上两句,周根生却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红本子。 对那少妇说道“玉萍,这没你的事了,去伙房和你婶子一起,弄几个拿手的好菜,千万不能怠慢了山下的贵客。” “好的叔,我这就过去。”玉萍十分顺从的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她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又悄悄侧过脸,看了祁同伟一眼。 “祁干部,我们开始吧?” 见祁同伟点头后,周根生翻开本子,介绍道“我们三十里岗的经济条件是非常落后的,去年人均纯收入只有286元,只相当于紫溪全村人均收入的一半左右。” 第61章 捧着金疙瘩的穷山民 祁同伟虽然有心理准备,不算太意外,但还是忍不住发问道“怎么会只有这点?” “没办法,山上一直都这么穷,虽然这里的田并不算少,人均有将近一亩左右,比山下还要多,可惜山上温度低,只能种一季水稻,而且没有用化肥农药,产量也不高,只有六百多斤。 好在政府照顾我们,不用交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刨去成本还能两百块钱可以赚。不过我们的粮食不往外面卖,吃不完就拿来酿酒,所以实际上见不到现钱。” “你们见不到现钱,那拿什么去买生活用品呢?” “靠山吃山呗。” 周根生请祁同伟起身,走到门口,指着周围的山坡说道 “看到那些野生油茶树了吗,每年到了茶籽成熟的季节,我们把茶籽采下,晒干后送到乡里的油坊,一斤可以卖两块钱,每年可以卖三四千斤。 还有一些野生杨梅树,我们把杨梅摘下来,泡到谷酒里面,酿成杨梅酒之后,再卖到乡里去,每斤四五块钱,也能卖上千把块。 除了种田那两百块收入,剩下的八十多块钱,就是这么来的。” “周组长,我看这油茶树多的很啊,漫山遍野都是,怎么一年才采摘三四千斤茶籽?”祁同伟奇怪的问。 “当然不止这点,山上一共有四千多亩的油茶树,长势良好的,亩产至少一百多斤干茶籽,如果全采了,别说三四千斤,三四万斤也远远不止。” 说到这里,周根生叹了口气,又道“可惜我们村里的壮劳力少了点,也没路,压根运不下山,就算运下去了,也卖不掉。” “怎么会卖不掉,茶油是好东西啊,更何况这里还是野生茶油,值钱的很。” “就是因为值钱,才难卖啊。我听乡里的油坊老板说,油茶籽出油少,要五六斤才能出一斤茶油,一斤茶油如果卖不到十五块钱,他就要亏钱。 这价格太贵了,就算是城里人也没几个吃得起,他那个油坊,每年只能卖六七百斤茶油,榨多了怕卖不出去。” “原来是这样。”祁同伟点点头,又问“乡里油坊不收,你们可以把茶籽送到城里去啊,总会有人收的。” “祁干部,你可别提这个了,城里人狡猾的很,骗死人不偿命的,我们可不敢和他们……”一个妇女插嘴道。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根生给打断了“福娃家里的,你给我闭嘴,我和领导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瞎嚷嚷什么?” 又对祁同伟道“祁干部,我知道你在省城念过好多年书,是个城里人,这婆娘没见过世面,口无遮拦的,不是故意针对你,别见怪。” “没关系,其实我老家也是农村的,具体是怎么回事?”祁同伟问。 “事情是这样的,大前年,来了个城里的商人,说是要收一万斤油茶籽,每斤一块八,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全村男女老幼辛苦了半个月,累死累活的把一万斤油茶籽运下山去,又拉到乡里,结果他挑三拣四的,说油茶籽的质量不好,只肯出八毛钱收购。 我们当然不肯,结果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倒是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就惨了,一万斤茶籽也不知道往哪卖,结果全部扔到山下的地里当肥料了,一毛钱也没赚回来。” “你们当时就没有收定金?” “我们都是庄稼汉,哪里懂得做生意要收定金,这个事情过去之后,就再也不敢和城里人打交道了。”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周组长,你得想想办法,让孩子们到山下去念书,只有孩子们掌握知识了,三十里岗才会有未来。” 祁同伟又想到了山上路面平整的事情。 这时,玉萍从伙房里走了出来,喊道“叔,可以开饭了。” “行,端进屋里吧。” 周根生笑道“要不我们吃了饭再聊,山上条件艰苦,照顾不周还请担待。” 他嘴上说艰苦,可端出来的饭菜却一点也不艰苦,基本上全是山珍野味,毕竟靠山吃山嘛,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山里人吃这些东西,和城里人吃面包馒头差不多。 另外,还有一大罐杨梅酒和一盘熏腊肉,也是正宗的本地特产。 杨梅酒里除了杨梅和谷酒之外,还加了冰糖,喝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香醇口感,周根生说,这种酒夏天可以预防中暑,而且不容易喝醉,可以多喝点。 祁同伟表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下午还得工作,浅尝辄止即可,所以只喝了二两左右。 他心里明白,杨梅酒再好,也是正儿八经的白酒泡制而成,度数肯定不低,喝多了必然会醉,要说有什么区别,最多更容易入口,酒劲也来的更晚一点罢了。 只有初入酒吧的年轻姑娘,才会天真的相信,果酒不会喝醉这种屁话,然后不明不白的让坏人占了便宜。 熏腊肉本来是一般的食材,但三十里岗的腊肉却很不一般,因为它是用油茶籽的壳熏制的,不仅颜色好看,还带着一股清香,绝对是腊肉中的极品。 祁同伟和王子衿都是第一次吃,顿时爱不释口,大快朵颐。 吃完午饭,王子衿又被一群小朋友给拽走了,大家都很喜欢这个长的像仙女一样的大姐姐,而王子衿也乐于和这些干净的像白纸一样的孩子相处。 祁同伟则在周根生等人的陪同下,去查看周边的野生油茶林。 三十里岗的油茶树,每年二三月开花,历经春夏秋冬四季,到十月底方能成熟采摘,现在是五月底,花期早已结束,树上挂满了青嫩的油茶果。 可惜的是,因为油茶籽卖不出去,导致山民们不愿花时间精力去打理,整个油茶林目前属于放养状态,除了山边的几排茶树长势良好之外,其余都遭受着较为严重的病虫害。 祁同伟只走了几百米,就看到了五六种长相各异的害虫,有些树的枝条枯死,梢叶严重凋萎,有些树的树叶已经被啃光,自然也长不出果子,甚至还有一部分油茶树,已经处于濒死状态。 越往深处走,情况越严重。 “不用再看了,我们回去吧。” 祁同伟已经彻底明白三十里岗村民的处境了。 他们是捧着金疙瘩在受穷,或者说,是手里拿着金疙瘩,却不知道卖给谁。 第62章 不是脱贫,是直接奔小康 山上值钱的经济作物太多了。 这里有多达四五千亩油茶树,就算四千亩好了,如果把病虫害全部消灭掉,进行科学管理,亩产肯定能达到一百五十斤以上,总共不低于六十万斤干油茶籽。 按每斤两块钱算,就是一百二十万以上的产值。 杨梅酒和腊肉方面,如果家家户户都酿酒养猪的话,各年产五千斤问题不大。 假如杨梅酒卖五块,腊肉卖十块的话,又有七八万的产值。 还有那约一百亩梯田水稻,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生产出来的就是有机大米,卖到城里三块钱一斤不算贵。 一年可产六万多斤稻谷,折合四万斤大米,就是十二万元,卖到山下后,再买普通大米回来食用,起码可以赚到七八万元的差价。 仅这几项相加,就是近一百五十万的年产值,纯利润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有近五十多万。 五十万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多,但三十里岗才一百三十多人,人均将近四千,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万元户。这样的收入水平,一点不比县城里的双职工家庭差,别说脱贫,都能直接奔小康了。 而且这只是相对保守的预计,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尤其是占比最大的油茶林,如果能建个茶油压榨厂,自行加工为成品的话,利润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关键是,得给这些金疙瘩找到买主。 杨梅酒、熏腊肉和有机大米倒是不难办,毕竟都是好东西,数量也不算大,只要做个漂亮的包装,再推向市场,应该不愁销路。 就算不好卖,也可以去找李达康,以支持扶贫的名义,让县里各个单位前来采购,用于机关食堂和节日福利。李达康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这样的扶贫模式,总比直接发钱要强的多。 如果还有剩下的,自己就全买下来拿去送礼,这种纯天然的土特产,想必汉大的老师和校友都会喜欢。 真正的麻烦来自于油茶林,六十万斤茶籽至少能榨出十万斤茶油,十五元一斤的售价是普通菜油的四五倍,这样的数量和价位档次,都不是金山县能够自行消化的,必须要到外地去找销路。 而且即便找到了销路,如何把这几十万斤油茶籽运下山去也是个大问题,毕竟不太可能把茶油压榨厂建到山上来。 “周组长,我看了这里的情况,发现山上有很多值钱的经济作物,尤其是这些油茶果,关键是要把它们运下去。” “运下去之后,卖给谁呢?” 周根生心想,这道理谁不知道啊,还用你说。 “销路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们只要负责运就可以了,我建议你,立刻动员全体山民,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山上的路全部修平,从这里一直到下山的台阶前为止,至少要能走小推车和自行车。” “祁干部,如果我们把山上路修平了,能赚多少钱?” 奇祁同伟呵呵一笑,心想,这家伙真是穷怕了,脑子里只想钱的事。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说道“一年至少这个数。” “一万?”周根生问。 祁同伟摇了摇手指。 “才一千啊,如果就这么点钱,修路的人工都不划算,还不如扛下山去呢。”周根生心里很是失望。 可他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觉得自己实在太荒唐了,祁同伟是什么人,办茶园,修桥铺路,干的都是大事,一千块也值得他专特地大老远的跑上来伸个手指头。 想到这里,周根生的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难道祁同伟说的是十万? 这倒是符合他干大事的风格,可就算把我们三十里岗连人带牲口全卖了,也不值一年十万啊。 “祁干部,莫非你说的是……” “呵呵。”祁同伟微微一笑,“没错,就是一年十万,只会多不会少,而且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会远远不止这个数。” “轰……” 周根生和所有的山民,脑袋全都要炸开了。 一年十万啊,摊到每个人身上就是近一千块,是现在收入的三四倍,而且祁同伟说了,以后还会更多。 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祁……祁干部,你……你说……说的是真的,不……不骗人?” “你们不相信我?”祁同伟眉毛一翘。 “不不不,我信,我们都信,祁干部你放心,我今天就召集人,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山上的路铺平,可以走小推车和自行车。” 这时,叶飞突然拍了拍周根生的肩膀,一脸严肃的道“老周,你真的相信祁哥能让山上一年赚十万?其实他是骗你的。” “啊……”周根生和山民们顿时心里一惊,齐刷刷的把眼光投向祁同伟。 谁知叶飞又说话了,脸上还换成了贱兮兮的坏笑“嘿嘿,据我对祁哥的了解,他说十万,那肯定不会是十万,至少一年能赚十五万,如果不够这个数,你尽管来打我。” 他话音刚落,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被踹出老远,身后还传来祁同伟的声音 “特么的,你小子屁话真多,我看你是天生欠揍,一天不挨打就难受。” “周组长,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已经快一点半了,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否则怕天黑前下不了山,你也尽快安排人手,开始整理路面。 如果需要什么工具,可以列个清单,派人送到村委会,我会帮忙买好,采购费用也由村委会报销,不用你们出一分钱。” 交待完毕后,祁同伟便把王子衿找了回来,四人一起踏上了回村的路。周根生则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路送行。 祁同伟表示没有必要,我们认得路,自己能走。 周根生说,反正最近也要派人下去采购生活用品,顺便送你们一程,大家都安心,只要在山下给他俩安排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一路上,王子衿表现的有些异常,完全不像上来的时候那样,走走停停,四处欣赏,反而一个劲的催大家走快点。 祁同伟虽然觉得奇怪,但当着好几个人的面,也没有直接问,只当她是害怕时间不够,天黑前下不了山。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上坡需要克服地心引力,而下坡可以利用身体的惯性,所以在能量消耗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速度自然也有不少差距。 同样长的路程,祁同伟他们去的时候花了整整五个小时,而回来的时候,只花了不到三个半小时的时间。 下午五点左右,一行人到了五里坡,祁同伟四人分别骑上摩托车和自行车,不一会就把两个山民小伙远远甩到了后头。 “同伟,先停一下。”王子衿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祁同伟抓了把刹车,奇怪的问道,叶飞和林守业也一同停下。 “你看看这个,是我在教山上小朋友认字的时候,那个叫玉萍的女人,偷偷摸摸塞给我的。”王子衿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信封。 祁同伟接过来,发现信封外面写了六个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请下山后再看。 第63章 玉萍竟是被拐卖的 “子衿,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玉萍跟你说了没有?”祁同伟问道。 “没有,她当时悄悄走到我身后,把信封往我手里一塞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 “那看看再说。”祁同伟拆开信封,里面是两页信纸,打开后,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印入眼帘,和外面那几个字完全不同。 “您好,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就冒昧找您帮忙,还请见谅。 我其实不叫玉萍,我的真名叫陈舒婷,家住在汉南省京海市光明机械厂生活区。” 祁同伟看到这里,立马觉得不对劲,这女的明显有问题啊,难道是被拐卖到山上来的? 他赶紧下车,在路边找个石头坐下,把叶飞和林守业也叫了过来,四个人一起继续看下去。 “1991年,我19岁,考上了汉南师范学院,8月20日,我去汽车站买票,准备坐第二天的长途汽车去学校报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中年妇女。 她向我问路,我刚好知道怎么走,又没有别的事,就带着她去了,到了地方之后,她拿了瓶饮料给我,说是表示感谢。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打开喝了几口,谁知很快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手脚都被绑了起来,除了那个中年妇女之外,还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他很凶,拿着刀威胁我,然后就把我给侮辱了。 三天之后,他们带我坐车来到三十里岗的山脚下,一路上用刀顶在我身上,我当时被那个禽兽连续侮辱了三天,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也不知道反抗,浑浑噩噩的跟着他们上了山。 上山之后,他们把我卖给了周天保,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我后来听他说,买我花了两千块钱。真是可笑啊,才区区两千块钱,就把我的一生给毁了。 一开始,我也想过跑,可是山上有好几个跟我一样的女人,都是被拐卖上来的,她们告诉我,千万不能跑,因为根本跑不出去,被抓住后会被毒打,还要被三大爷当众侮辱。 我被拐之前,就有一个也是从城里被拐来的女孩,好像叫美兰,她逃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抓回去,一次比一次打的凶,最后一次,他被三大爷给活活打死,丢到山里随便挖个坑埋了。 于是我决定忍,我装作很顺从的样子,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甚至还帮他们劝说后面被拐来的女孩子。加上我给周天保生了一个儿子,他们逐渐开始信任我了,有时甚至让我接触山下村里来的人。但我知道,我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被他们发现,下场肯定会很惨。 说实话,周天保其实对我挺好的,家里有了好吃好穿好用的,都优先给我,也从来不让我干重活,比我爸对我妈都好,有时候我甚至想,反正孩子都有了,要不就在这里和他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算了。 可是我又不甘心,我本来可以上大学的,在大学里,我可以找到喜欢的男朋友,一起开心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天天面对着自己不爱的男人。而且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养了十九年,突然说不见就不见了,他们该多伤心啊,如果不让他们知道我的下落,我又该多不孝啊。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等待有一个值得我拼一把的人出现在我面前。终于,我等到了您的到来,虽然我们素昧平生,甚至不知道您是男是女,但我相信您一定会帮帮我这个可怜人的。 如果您有苦衷,请不要勉强自己,我只求您在看完这封信之后,把它销毁了吧,别让山上的人知道,至少能让我在这里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谢谢。 此致,敬礼。 陈舒婷泣血之笔……” 祁同伟看完信,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怒目圆睁,青筋暴露,握紧拳头狠狠的击打在身后的树干上。 哪怕这是一棵碗口粗细的树,也被他的重重一击打的晃了几下,掉下不少树叶。 “叶飞,三十里岗有被拐卖妇女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祁哥,我听说过上面的人买老婆,但是我不知道……” 叶飞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祁同伟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五个手指头印瞬间浮现。 “林守业,你呢,知道不知道?” “我……” 林守业才犹豫了一秒钟,脸上也重重挨了个耳光,鼻子上的眼镜被打飞老远。 “你们两个狗东西,昨天我在村委会里问三十里岗人口情况的时候,你们推说不清楚,我当时还觉得纳闷呢,原来你们是故意要瞒骗我。 身为村干部,如此性质恶劣的事情,居然隐瞒不报,这是严重的失职,甚至涉嫌包庇犯罪,知道不?” 叶飞和林守业两人被骂的抬不起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挨训。 “为什么不说话,别以为不说话这事你算了,我不会轻易罢休的。” “祁哥,我……” 叶飞刚一张嘴,立马又挨了一耳光。 “我让你说话了吗,我让林守业说话。” “林守业,叶飞他年轻,到村委会也没几天,对很多事情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村干部,不可能不清楚三十里岗的情况,为什么也不说?” 林守业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脸前,才说道“这个问题不是近几年才有的,一直都是这样,山上又偏又穷,哪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嫁上去,他们如果不靠买老婆的话,怕是早就绝户了。” “山上穷,他们不会去赚钱吗?外面赚钱的机会多的是,不会出去打工吗?天天窝在山上,赚不到钱还娶什么老婆,活该他们绝户,穷都不怕,还怕断子绝孙? 你还说什么,他们太穷没办法,难不成穷就有理了?” 祁同伟翻身骑上摩托车,又道 “赶紧跟我回村委会,多组织点人手,准备上山救人。 记得打电话通知派出所,让他们一起过来帮忙,顺便查一查户籍资料,搞清楚三十里岗到底有多少被拐卖的妇女,再设法应对。 第64章 组织营救队伍 回到村委会,祁同伟立马拨通了派出所的值班电话,竟然是项党育亲自接的。 “项所,我是祁同伟,你赶紧召集所里全部人马,到紫溪村来。” “发生什么大事了?”项党育听祁同伟的口气不对,连忙问道。 “很严重的事情,我收到一封举报信,三十里岗上面有一批被拐卖的妇女,这事你没听说过吗?” “你说这事啊,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啥?”祁同伟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也就算了,可从一个派出所长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之前,祁同伟对项党育的印象一直不错,尤其是胡笑伟和叶飞之间那件事,项党育的立场更是令人倍感敬佩,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会这样。 “项所,你搞错没有,拐卖妇女啊,这还不算大事?你说没什么大不了?” “小祁,这事我前几年去三十里岗了解过,当时我亲自问了那些妇女,她们都是从云贵和西北的大山里面被拐出来的,家里穷的饭都吃不饱,到了三十里岗,至少不愁吃喝,也都愿意留在那里。我们当警察的,也得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对吧。” “对个屁,警察是干什么的,执法也是能和稀泥的吗?难怪你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小所长,就是升不上去,原来是有原因的,你这个人的政治素质有很大问题。” “呃……” 电话那头的项党育顿时愣住了,祁同伟这人是真的狂啊,逮谁骂谁。 不过想想也是,他都敢跑到县局,明目张胆的骂公安局长,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呢。 “小祁,你有话好好说吗,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好好说个屁,三十里岗明明有从城里被拐的妇女,甚至还有一个因为逃跑,被抓回去打死埋了的,你却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项党育,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人品,甚至认为你涉嫌玩忽职守,包庇犯罪。” “啥?”这回轮到项党育惊掉了下巴。 “小祁,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开玩笑。” “鬼跟你开玩笑,项党育,我限你在半个小时之内,立刻把所有手下都带到紫溪村委会,和我集合,如果到时候没来,我就带紫溪村的人自己上去救人,你就等着我去上级领导那里告你的状吧。” 祁同伟说完,也不等项党育的回应,啪的一下直接挂了电话。 “林守业,你查的怎么样了,上面有多少被拐妇女。” “包括那个玉萍在内,能确定的有八个,还有四个不好说,但是嫌疑也很大。” “那个信里提到的三大爷呢,到底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祁同伟一想到那个毫无人性的畜牲,就恨不得立马飞上山,先阉了他,然后大卸十八块,拿去喂狗。 “这我也不清楚,平时只听到人家都叫他三大爷,我连他姓名是啥都不知道,要不把老支书叫来问问。” “那还不赶紧去叫。” 祁同伟话还没说完,叶飞就已经拔腿飞奔出去了,不到三分钟的功夫,又把李长生拽了回来。 李长生毕竟年纪大了,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那个三大爷,大名叫周世宝,其实他年龄不大,应该只有三十五岁左右,但是他的辈分很高,估计现在三十里岗和他同辈的人已经没有了,较真的话,就连周根生都得叫他一声叔爷爷。” 林守业连忙查人口档案,很快就发现了周世宝的名字,“找到了,他是59年生的,今年才36。” “不会吧,周根生看着都有五十多了,周世宝比他小二十岁,还是他的爷爷辈?” 祁同伟感到十分诧异,山上的辈分也太乱了吧。 李长生道“太远的事情我也不了解,但他爹我是知道的,快六十岁才生下他,老来得子嘛,跟个宝贝似的,时间一长,就给惯坏了。山上全是姓周的,加上他家那一脉是周家的嫡系,相当于东宫太子,那家伙长大后,更是无法无天。” 祁同伟拍案而起“真特么扯淡,都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嫡系和庶出,就算这个周世宝真是东宫太子,劳资今天也要把打成废人。” “叶飞,你现在立刻去喊人,要精壮的汉子,越多越好,等派出所的人到了,就一起上山。告诉他们,跟我去的一人一百,救下人来,每人再给一百。” 十几分钟后,叶飞带着三四十个人回来了,祁同伟数了数,皱眉问道“怎么就这么点人?” 叶飞赶紧上前,在耳边轻声道“祁哥,这里人不少了,一个人两百,要七千呢,现在村委会账上只剩下不到一万块,再喊人,我们就要破产了。” 这时,村口那边传来了汽车轰鸣声,是派出所的人到了。 项党育亲自开车吉普车,还有一名叫贺雨桐的女警察坐在副驾驶位上。 “不是吧,我让你把所有手下都带来,你就带了个女的来?”祁同伟一脸不悦。 项党育无奈的解释道“小祁,今天是礼拜天,所里就我们两人值班,亏的你电话打的及时,要是再晚二十分钟,怕是连她都带不过来呢。” “那行,你们带枪没有?” “我带了一把。”项党育拍了怕腰间的枪匣。 “她怎么不带?” “她是户籍警,没有配枪,再说,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没那个必要吧?” “那可不一定,上面是一个家族,估计会很团结,而且他们肯定有猎枪,大概率还不止一把,我们就一把手枪,恐怕镇不住场面。算了,我把气枪也带上吧,凑个数。” 见来了那么多人,祁同伟还背上了气枪,王子衿不由把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同伟,这么严重的吗,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的,就是拿去吓唬人,你留在村里等我回来,要是一个人害怕,就去林会计家,让李燕陪着你。” “我不要,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集合完毕后,天色已经开始有转暗的迹象,事不宜迟,众人纷纷骑上自行车,向五里坡出发。 叶飞悄悄对祁同伟说道“祁哥,你还要枪不?” “怎么,你的猎枪不是被缴了吗,还有?” “我和我兄弟又买了两把喷子,也就是土铳,藏着家里,要不要拿来?” “你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竟敢私藏枪支。”祁同伟给他后脑来了个大比兜。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拿啊。” 项党育看到叶飞拿来的土铳后,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65章 禽兽不如三大爷 和早上一路游山玩水不同,这次是为了救人,所以大部队一路疾行,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翻越了台阶,来到山脊上。 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下,四周一片漆黑,众人只能打开手电筒照明,电筒数量有限,队伍速度也慢了下来。 幸好今天是农历十四,没过多久,便有一轮满月徐徐升起,斜挂在半空中,明亮的月光把山顶照得宛如白昼,令队伍得以重新高速前进,不出意外的话,九点前就能到达三十里岗。 祁同伟和叶飞是最辛苦的,他们今天比其他人要多走了好几十里山路,但此时都一声不吭的咬着牙,始终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世间总有一些事情,会给人带来额外的力量,而其中最大的外部力量,一定是来源于愤怒,极度的愤怒。 …… 就在大部队一步步逼近三十里岗的时候,山上的人也没闲着。 破烂不堪的周家祠堂里烛火通明,玉萍衣衫凌乱,手脚皆被绑住,嘴里还塞了块破布,她的身前站着周世宝和周天保,还有三四十个成年男女村民在一旁围观。 周天保扑通一声,跪在周世宝面前,哀求道“三大爷,你放过玉萍吧,她是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犯了。” 周世宝桀桀一笑,听起来颇为阴森。 “天保,我看你才是真的糊涂,简直糊涂透顶了,要不是三大爷我发现的早,玉萍可能已经跑了,你不谢谢我帮你保住了媳妇,反而还要为她求情?” 原来,周世宝早就对细皮嫩肉的玉萍垂涎三尺,怎奈一直找不到借口下手,就悄悄在暗地里观察。 这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成天没事就惦记着这些被拐卖进来的妇女,对她们的心理世界,也有最深刻的了解。 所以他一直坚信,玉萍这个来自城里的姑娘,是不会心甘情愿留下的,表现出来的乖巧和听话都是伪装,迟早会露出马脚。 今天,他本来是去偷看王子衿的,毕竟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他也不敢打王子衿的主意,只是过过眼瘾罢了,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玉萍从王子衿身边走了过去,而且还停顿了一秒钟。 就是这一秒钟,让周世宝立刻觉的不对劲,等祁同伟他们下山后,他把在场的小朋友一一叫去询问,最终还是二妮,把玉萍塞东西给王子衿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也不能怪二妮,毕竟她才五六岁,不谙世事,哪里知道周世宝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哈哈……”周世宝兴奋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这下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玉萍了,这事一旦开了头,以后玉萍就别想安生了,只能乖乖的沦为他的胯下玩物。 按照山上的规矩,逃跑的媳妇一旦被抓回来,要先捆起来毒打一顿,然后被当众侵犯,以儆效尤,而现在的执行者,正是家族里辈分最高的周世宝。 听起来很荒唐、很变态对吧,可这里的规矩偏偏就是这么荒唐,周世宝这个人就是这么变态。 就连村民小组长周根生,对这种行为也是毫无办法,此时的他,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躲在自己家里喝闷酒,生闷气。 “三大爷,我求求你了,要罚就罚我吧,放过玉萍。”周天保还在哀求。 周世宝却无耻至极的淫笑道“嘿嘿,你可以代替玉萍挨打,难道还能代替玉萍干那个事情吗?” “你这个畜牲,禽兽不如,我和你拼了。”周天保见哀求无果,索性豁出去了,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媳妇。 可周世宝从小被好吃好喝供养着,生的五大三粗,比常人壮硕很多,像个黑金刚似的,更有一身蛮力。 而且他为了维持自己在族里的至高地位,成天舞枪弄棒,还练过几年拳脚。 周天保哪里是他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 “来几个人,把天保拖到一边去,别让他妨碍我执行家法。” 周世宝刚吩咐完,马上就有几个愚昧的村民走上前来,抓住周天保的胳膊,把他牢牢按住墙角处,其中竟然还包括周天保的父亲。 以至于周天保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紧接着,周世宝一脸猥琐的走到玉萍面前,双手抓住领口,猛一发力,便轻而易举的撕开了单薄的上衣和小背心。 玉萍上身顿时不着寸缕,雪白坚挺的胸脯一览无余,令周世宝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从城里拐来的小媳妇就是好,在山上住了好几年,孩子也生了,还是水灵水灵的,比起那些皮糙肉厚的山里女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玩起来一定很爽。 但周世宝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按照规矩,必须先执行一顿毒打。 于是,他把玉萍死死按在墙上,手里拿起一根带刺的荆条,对着后背用力抽下去,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细皮嫩肉的玉萍哪里吃得消这种毒打,只挨了几下,就痛晕了过去。 周世宝真不愧是个畜牲,嘿嘿淫笑一声,解开玉萍手脚上的绳子,把她扒的一丝不挂,摆在木板上,然后又毫无廉耻的当众解开自己的腰带。 就在他要开始玷污玉萍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祁同伟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令祁同伟目眦尽裂,使劲全身力气直冲过去,一个飞腿狠狠的踢向周世宝的下身,想要把他变成李莲英。 但周世宝毕竟练过功夫,身手较为灵活,只见他往后一跳,堪堪避过这次攻击,并且迅速穿好了裤子。 祁同伟拳脚并用,继续发起攻击,却都被周世宝轻而易举的化解,自己反倒挨了一脚,险些摔倒在地。 此时,大部队全部挤进了周家祠堂。 叶飞冲上来护住祁同伟,摆出军体拳的架势,和周世宝对峙。 女警察贺雨桐用衣物盖住玉萍,也就是陈舒婷的身体,并且拿出急救包,对她进行简单的治疗。 项党育则怒气冲冲地指着周世宝的鼻子,质问道“周世宝,你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就是在执行我们周家的规矩。”周世宝一脸不以为然的回道。 “狗屁规矩,这是犯罪知道不,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好,把手伸出来。”项党育从腰间拿出一把手铐。 周世宝意识到事情不妙,但他并不愿意束手就擒,便开始煽动周围的山民 “你们这些姓周的,还愣着干什么,山下的人都打到祠堂来了,他们想要抢走我们的女人,让我们绝子绝孙,再霸占我们祖宗留下的土地,还不跟他们拼了?” 第66章 气枪显神威 听了这话,在场的三十多个周姓男村民立刻聚集过来,挡在周世宝身前。 山民几乎都没有文化,又长期与世隔绝,法律意识极其淡薄,压根就不知道对抗政府和警察的严重后果。 而且,这些人受封建思想余毒极深,盲目认同辈分大于天的理念,素来对周世宝唯命是从,有求必应。 说白了,三十里岗一直都是家天下,和法外之地无异。 想想也真可笑,即便是传统封建文化,讲的也是伦理纲常,可这里却偏偏只讲纲常,不讲伦理,把一套被人蓄意阉割过的思想奉为圭臬。 唯独周天保是个例外,他和陈舒婷一起生活了几年,多少接触到一些现代社会法制理念,在媳妇受辱的关键时刻,及时觉醒。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和周世宝决裂,默默照看着昏迷中的陈舒婷。 另外还有八九个女性村民,估计都是被拐来的妇女,她们不知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局面,既不愿听周世宝的,也不敢轻易相信山下来的人,便愣愣的站在原地。 有了族人的撑腰,周世宝又张狂了起来,趁着场面僵持的机会,他从祠堂的角落里拿出一把土铳,直接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疯狂的叫嚣道“你们哪个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项党育见他要聚众暴力抗法,立刻拔出手枪冲到最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祁同伟,口中喝道“周世宝,你不要乱来,给我把枪放下。” 叶飞和他兄弟也拿出带来的土铳,瞄准了周世宝。 场面顿时异常凶险,一旦擦枪走火,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时,村民组长周根生闻讯赶来,不顾危险拦在两路人马中间,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架 “三大爷,你平时不管干什么,我都让着你,但万万不能拿土铳对着当官的和警察啊,这是要给我们周家招来弥天大祸的。 祁干部,项所长,叶主任,你们能不能先后退几步,让我协调一下,尽量不要动家伙,和平解决问题。” “那行,我们退几步。” 祁同伟让身后的人往后退了五六米,等大家站定后,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外。 祁同伟并不是怕,此时他体内的肾上腺素已经极速飙升,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但他也明白,现在这个形势下,绝对不能蛮干,因为周世宝手里有枪,很可能会负隅顽抗,必须不动声色的将他拿下。 叶飞和他兄弟手里的土铳,是大面积杀伤武器,一旦开火,必然波及旁人,根本不能用。项党育的警用手枪,杀伤力和准度都不够,也难以一击制敌。 真正能派的上用场的,反而是自己那柄威力不大,却精度极高的气枪。 祁同伟站在黑暗中,手持气枪,推弹入镗,换了好几个角度,总算瞄准了周世宝的右手腕。 虽然之前通过打麻雀,已经练就了一手好枪法,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拿枪瞄人,而且一旦失手,后果难以预料。 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祁同伟的头上不停的流出冷汗,持枪的双手也忍不住来回颤抖。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祁同伟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小臂狠狠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神经瞬间镇定下来,他重新瞄准,果然按下了扳机。 “噗嗤……” 一枚铅弹在强气压的作用下,从枪膛中高速飞出,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精准无误的击中了周世宝的手腕。 “哎呦……” 周世宝感到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持着的土铳也脱手落地,等他回过神来,要用左手去捡土铳的时候,一把手枪和两把土铳已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与此同时,贺雨桐迅速拿出一副手铐,将他双手反剪,铐在背后,别看她是个女的,这套动作麻利的很,应该也有两下子。 但周世宝还是不老实,拼命挣扎着,试图用脚去踢贺雨桐。 祁同伟重新冲进祠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气枪枪托,对准他的小腿狠狠砸下。 周世宝闷哼一声,身子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抵抗力。 祁同伟当然不会轻易算了,他把气枪丢给身后的人,再次施展出断子绝孙腿,开始攻击周世宝的命根子。 可惜只踢中一下,周世宝就缩起身子,护住了要害,祁同伟还想扳开他的身子,再来几脚,却又被那些愚昧的山民给拦住了。 “住手,别打了。”项党育也拉住了祁同伟,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小祁,先停手,真要在这里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可能会彻底惹怒其他人,到时候场面怕是控制不住。” 祁同伟也附耳回去“项所,这小子身上有命案,要不要就地审讯一下?” “我知道,但这事我们今天办不了,还是先把人带下去,交给刑警队来解决。” 祁同伟心想也对,只要把周世宝带下山,那还不任由自己宰割,便道“这样也行,但是要先把他嘴巴封起来,省的他继续煽动其他人。” 周世宝的嘴巴一封,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能力,三十里岗的主心骨自然就变成了村民组长周根生。 他的思想觉悟相对要高一些,对周世宝也是恨之入骨,平日里只是忌惮周世宝在族中的地位,不敢反抗罢了,现在有人代为出头,自然求之不得,便主动说服其他人,不要阻拦。 可听说还要把被拐妇女也全部带下山,周根生顿时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祁干部,项所长,叶主任,这个恐怕不行,山里人娶媳妇不容易,真要是这么做了,怕是会集体反抗,到时候你们恐怕连周世宝也带不下去了。” “我也是这个意见。”项党育对祁同伟说道“被拐妇女也要解救,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先控制住周世宝,剩下的事慢慢办。” 祁同伟想了想,对周根生道“周组长,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看住这些妇女,如果我明天上来,见不到人的话,拿你是问。” “祁干部,我向你保证,出了差错,你们把我抓去坐牢都行,对了,那个玉萍怎么办?” 第67章 你要是不走,我就把你扔下山 祁同伟白了周根生一眼“废话,她当然要跟我们走。” 周天保听说自己媳妇要被带走,立马变得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死死抱住陈舒婷不放。 一方面,他害怕失去媳妇,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对抗法律。 “周天保。”祁同伟说道“你买卖人口,本身是一种犯罪行为,按理说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但你能迷途知返,与周世宝决裂,又是值得表扬的。 而且你媳妇写给我的信里提到过,你对她很好,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周天保听说有机会,连忙回道“领导,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我现在要把你媳妇带下山治伤,你带着孩子也跟着一起去,如果她愿意继续跟着你过日子,我就在山下帮你们落个户,重新开始生活,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假如她不愿意继续跟着你,执意离开,那你必须接受现实,不能阻拦,否则我就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搞不好要坐牢。” 祁同伟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他要法外开恩,而是他冷静下来后,搜索脑海记忆时发现,现在的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只要不存在虐待,不阻碍解救,买老婆的人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如果被拐卖妇女愿意留在本地生活,执法部门也必须尊重本人意愿,不能强行解救。 原来在这个问题上,项党育还真没有和稀泥,他只是被蒙骗了,不了解三十里岗被拐妇女的真实情况。 “谢谢领导,我一定听您的,如有反悔,天打五雷轰。”周天保听完之后,松了口气。 他深爱着玉萍,但也知道玉萍跟着他太委屈了,假如玉萍自己想要离开他,纵使有万般不舍,他也愿意放手,并祝福玉萍回到家人身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于到山下落户,周天保更是求之不得,刚才他被父亲的表现伤透了心,宁可被人骂做不孝子,也不想继续生活在山上了。 …… 稍事休息后,十一点整,众人踏上了返程的路,借着月光和手电筒连夜下山。 第68章 周世宝变成了周公公 村委会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两副手铐一左一右,把周世宝铐在笨重牢固的纯木头长沙发上,形成了一个不很规范的“太”字。 “周世宝,开始交代你的犯罪问题吧,我提醒你,不要负隅顽抗,省的吃苦头。”祁同伟道。 “我是无辜的,没有犯罪。” “无辜?”祁同伟冷笑一声,“你当众殴打、强j妇女,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敢说自己无辜?” “我承认,我是打了玉萍,但并没有强世宝狡辩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把人家扒的精光,又把自己裤子也脱了?” “我……”周世宝绞尽脑汁,也编不出合适的理由,索性开始拖延“我好困,想睡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睡觉是吧,那我帮你清醒清醒。”贺雨桐站了起来。 只见她走到周世宝面前,抡起拳头左右开弓,开始对周世宝施展粉色暴力,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周世宝打的鼻青脸肿,像极了一个猪头。 “雨桐,累了吧,坐下歇会。”祁同伟也起身上前,一边捏着手指骨,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边问道“怎么样,还困么,要不要我也帮你解解乏?” “不用了,我不困。” 周世宝知道蒙混不过去,为了少挨打,便承认自己试图强j陈舒婷,并且还交代了之前多次强j被拐妇女的行为。 等贺雨桐一一记录在案后,祁同伟继续开始深挖。 “周世宝,你还是不老实,那个名叫美兰,被你多次强j并殴打致死的城里女孩子,怎么一字不提?” “啊……”周世宝猛地一惊,怎么祁同伟连这事都知道? 他哪怕再法盲,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这事可千万不能招,招了的话,自己会被枪毙的。 “领导,没有这个事,你不要听玉萍胡说八道,她是污蔑我的。” “真的?” “千真万确,我要是骗了你,随便你怎么打我都行。” “呵呵,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祁同伟淡淡一笑,对着贺雨桐说道“雨桐,你回避一下吧,接下来的场面过于残暴,儿童不宜。” “我又不是儿童。” “女人也不宜。” 等贺雨桐出门后,祁同伟发出恐怖阴森的冷笑,帅气的脸庞也狰狞到了极点,如同地狱判官一般。 随着他一步步的逼近,周世宝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哆哆嗦嗦问道“你,你要对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下身就受到重重一击,忍不住嗷的惨叫一声。 无奈他此时双手被铐,根本无法扭动身体护住要害,这里也不是山上,再也没有族人会来保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祁同伟蹂躏自己。 一下、两下、三下…… 祁同伟每次出脚,会议室里都会传出一声凄惨到极点的尖叫。 那是一种极富穿透力的声音,不仅门外的贺雨桐听得心惊肉跳,就连二楼的王子衿、陈舒婷,以及警车上的项党育,也纷纷被惊醒,前来看个究竟。 不知道多少下之后,惨叫终于停止,因为周世宝已经彻底痛晕了过去,至于“太”字实际功能了。 “雨桐,你进来吧。”祁同伟打开大门。 门外除了贺雨桐之外,又多了几个人,只见项党育堵着楼梯口,不让王子衿和陈舒婷等人下楼靠近会议室。 “同伟,你没事吧?”王子衿的语气里带着深深地担忧。 祁同伟走过去,“我没事,审犯人呢,你老老实实回房间睡觉去,天亮前不准下来。” 把王子衿送回房间后,祁同伟又对项党育道“项所,你不睡了?” “睡个屁,你整那么大动静,让人还怎么睡?” “好吧,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可拉倒吧,还下次。”项党育走进了会议室,看着面目全非的周世宝,不由皱了皱眉,气呼呼的道 “你这小子,和你说了要注意分寸,结果当成了耳边风,把人折腾成这样,我还是一起审吧,省的你搞出人命来。” 谁知他刚坐下,就看见祁同伟把一盆冷水泼在周世宝头上。 顿时忍不住吼道“你又想干嘛?” “我没想干嘛,他晕着我们怎么审,必须先给他弄醒啊。” “那也有其他办法啊,干嘛非要泼冷水,他都伤成这样了。” 第69章 项所,你想不想当副局长 可祁同伟还没来得及近身,却已经有人先动手了。 范党育扔出了一个茶杯,准确无误的砸在周世宝的头上。 祁同伟顿时一愣,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他惊呆了。 只见项党育起身上前,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对准周世宝的腹部重重一击。 这一拳出手极重,直接把周世宝刚吃下去的止疼药给打吐了出来。 然后他手脚并用,左右开弓,疯狂的对周世宝展开攻击,嘴里还不停骂道 “你个畜牲,狗杂种……” “狗日的,禽兽不如……” “老子要是不弄死你,就对不起人民警察这个称号……” 此时的项党育,和祁同伟之前认识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项所,项所你冷静点,这样弄怕是要真出人命。”祁同伟赶紧拉住他。 周世宝也吓坏了,口中喊道“祁领导,救命啊,他已经疯了。” “不准叫。”项党育给他补上一巴掌,转头对祁同伟道 “这种畜牲罪大恶极,百分百是死刑,放在古代应该凌迟,一颗子弹太便宜他了,不先给他吃点苦头,难解我心头之恨。” 若是换在平时,祁同伟可能会调侃项党育几句,现在却说不出口,因为他觉得项党育这人真的不错。 有些人总喜欢谈论一个观点 法治社会,应该文明执法,尊重犯罪分子的人权,不能滥用私刑。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他们又忽略了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 有些犯罪分子,比如说周世宝这样的,穷凶极恶,压根就不算个人。 既然不是人,还和他讲什么人权? 更何况,执法人员也有喜怒哀乐,也会义愤。 假如只会死背法律条款,那和冷冰冰的机器又有什么区别,能指望他们最大限度的去维护公平正义吗? 怎么可能? 祁同伟劝住了项党育,又打开周世宝右手的手铐,让他在笔录上签了个字,然后一起铐到左手边。 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周世宝早点缓过劲来,缩着身子眯一下。 过了一会,项党育冷静下来了,打了个电话,又对祁同伟说道 第70章 我没有刑讯逼供,是见义勇为 “你帮我去活动活动?”项党育猛地一惊,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对啊,以你的工作能力,当个派出所长太屈才了,应该去更重要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你也说了,我救过市委书记秘书的命,回头我去找找他,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这……那……我……你……” 项党育本来对升官已经不抱希望,现在突然又看了一丝曙光,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祁同伟莞尔一笑“我的项所,别这啊那啊,你啊我啊的了,先就这么定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你先回去吃个早饭,等刑警队的人过来。我要把女朋友送到乡里去去,她得赶回县委上班。” 祁同伟主动提出帮项党育调动工作,虽然有些突然,但并非临时起意。 这两个多月以来,祁同伟和项党育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叶飞被陷害一次,工程款被抢一次,再就是这次解救被拐妇女。 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项党育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正直,责任心强,办事稳重,思考问题全面,最重要的是,心里真正装着老百姓。 像吴金虎那样德不配位的人,都能当公安局长,项党育这样优秀的同志反而得不到重用,简直就是犯罪。 而且祁同伟并不会去帮项党育争取副局长的位置,普通的公安局副局长也是副科级别,属于平级调动,没多大意思。 他的真实打算,是想办法拿下吴金虎那个警界败类,然后直接把项党育送到局长的宝座上。 就算办不到,至少也得升到正科,当个政委或者常务副局长。 之所以只说到副局长,一是为了低调,二是怕吓着了项党育。 …… 红山乡狭小败破的车站里,祁同伟把王子衿送上小中巴,温柔的道 “子衿,等下刑警队的人要来,我得陪他们了解案情,不能送你去县城了,你今天先委屈一次,以后我都开车接送你。” 王子衿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同伟,我没事,坐这车就可以了,把山上的被拐妇女解救下来更重要。等到了周五下午,你到县委来接我,我等着你,如果有事来不了,就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自己坐车过来。” 又关切的叮嘱道“你累了一天一夜了,等下记得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送走王子衿后,差不多快七点了,祁同伟到县政府看了看,除了看门大爷之外,还是没人来上班,便坐在面包车上啃包子。 没过一会,刑警队的人到了红山乡,他们一共来了三台车,队长于涛亲自带队,赵东来也在队伍之列。 祁同伟赶紧打火启动,把他们领回了紫溪村。 看着项党育递过来的讯问笔录,于涛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师傅,还是你办事利落,连夜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办好了。” 可等他看到周世宝的惨状之后,又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项党育主动说道“这小子很不老实,就给他上了点手段。” “不关项所的事,这事是我干的。”祁同伟不想让项党育担责。 “他岂止不老实,简直就是极度凶残顽劣,强j杀人,非法持枪,暴力抗法,还煽动群众和我们对抗,差点引起大范围冲突。 对于这个畜牲不如的反社会分子,犯下死罪的暴徒,换成你,难道会对他客气?” “理是这个理,但你出手也太狠了点,估计都把人给整废了。” “不用估计了。”随队的法医第一时间就给周世宝做了检查,完事后立马出门说道“他下身已经烂成一滩,彻底废掉了,不可能有的救。” “废就废呗,反正他死路一条,留着那玩意也没用。”祁同伟不以为然的道。 项党育和于涛看着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只能无奈的摇头。 倒是赵东来,带着坏笑过来掰扯了“同伟,你这个人有点表里不一啊。” “咋了,我怎么表里不一了?” 赵东来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叶飞,道“上次他的事情,你气势汹汹的找我兴师问罪,非说我对他刑讯逼供,要跟我没完。 现在倒好,你自己反而亲自刑讯逼供了,这事你也得给我个说法。” 祁同伟眉毛一挑,反问道“要啥说法?刑讯逼供是你们警察的毛病,我又不是警察,和那事不搭边。 第71章 该救的救,该抓得抓 叶飞自然也不会放心,他身体本来就强壮,又眯了两三个小时,情况比祁同伟要好不少,便带着两个兄弟,一同前往。 美兰被埋在一片竹林里,几年过去了,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好在周根生听说过大概的方位,他带着十几个山民,配合刑警队,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挖掘,总算找到了尸骨。 祁同伟长吁了一口气,但眼前的一幕又让他瞬间怒火攻心,恨不得飞下山把周世宝做成人彘。 就连赵东来也忍不住痛骂道“周世宝这个畜牲,枪毙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此时美兰的尸体已经完全腐化,只剩下一尊白骨,而且身上没有任何丝织品和衣物。 大概率是在被周世宝强j的时候死亡的,甚至有可能,她之前已经断气了,周世宝仍然不肯放过,继续对她发泄兽欲。 除此之外,她的尸骨有多处断裂,可想而知,生前遭遇了多么残酷的暴行。 不仅如此,由于她是被埋在竹林里的,竹子发达的根系密密麻麻的穿插在她的尸骨空隙处,简直就是万箭穿心。 祁同伟可以想象到,美兰生前应该是个漂亮美丽的女孩,深受家人和朋友的宠爱。 却在花一般的年纪里,遭受了人世间最残酷的折磨,甚至凋零之后,也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到底叫什么名字。 禽兽不如的周世宝,毫无人性的人贩子,都应该被千刀万剐,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还有那些无知的山民,也都是帮凶,有着难辞其咎的责任,什么法不责众,都是狗屁,必须得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等法医把美兰的尸骨收殓完毕后,祁同伟单独叫住了周根生。 “周组长,你既然知道这个事,为什么视而不见,不去公安局举报?” “祁干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周世宝在山上势力太大,我得……得罪不起。”周根生紧张到了极点,说话都不利索了。 “行,我就算你有苦衷,但你接下来必须听我的,否则我就让警察追究你的责任,这是包庇罪,要坐牢的。” “好,好的,我全都听你的。”周根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现在带着刑警队的人,去所有被拐妇女的家都走一遍,我今天要把她们全部带下山。” “祁干部,这……这恐怕不行,他们的家人要集体对抗的,到时候会引发大冲突。” “对抗?”祁同伟冷笑一声。 “你觉得他们还有机会去对抗吗?所有买了被拐妇女的人,今天全部都会被抓起来,一个都别想逃。” 周根生看着祁同伟坚决的表情,以及周围全副武装的刑警,知道他们要动真格的了,便不敢再多说,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先等等,还没完呢。”祁同伟叫住了他,又道“你再给我拟一个名单,把昨天晚上所有参与维护周世宝的人都写上去,等被拐妇女解救完之后,再挨家挨户去抓人。” “啊?”周根生这下彻底慌了。 “这可是三十四个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壮劳力,要是把他们全抓了,山上就只剩下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其他的全是老弱妇孺,我们三十里岗怕是要完蛋。” “周根生,你当我是在和你商量吗?我是在命令你,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至于山上的未来,你更要想清楚,如果今天不这么做,我保证这里会一直穷下去,山上的小伙子,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买老婆的机会,最多几代人,你们就彻底绝种了。” 祁同伟再次用三十里岗的生计做筹码,逼周根生就范。 这个杀手锏一亮出来,周根生只能放弃了最后的侥幸,老老实实按照祁同伟的要求去做。 毕竟,哪怕人再少,只要能赚到钱,就可以光明正大娶媳妇,周家还有开枝散叶的希望。 可再这么穷下去,买老婆的路又被堵住,那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更何况,如果现在不答应祁同伟,下一秒,他周根生自己恐怕也会被带走,遭受牢狱之灾。 反正一定会有人去死,人死总比我死强。 第72章 为救祁哥,叶飞命悬一线 就这样,在周根生的协助下,于涛细致安排,把山民们各个击破,很快就抓住了三十八个周姓男子,十名被拐妇女也悉数被解救。 山上瞬间少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更有不少老弱妇孺在哭天喊地,但在法律和正义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事不宜迟,于涛和祁同伟商量后,决定立刻下山,以便安置这些被抓、被救的人。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最是炽热。 祁同伟在一天半时间内,连续奔走上百公里,而且其中还有七八十公里山路,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再加上一整夜没合眼,不由有些昏沉无力。 走到一个拐弯的台阶处,他突然一脚踩空,往山谷斜坡倒了下去。 “祁哥,小心。” 身后的叶飞眼疾手快,试图抓住祁同伟,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用自己的躯体紧紧护住祁同伟的头部,两人一同沿着山谷斜坡滚去。 …… “同伟、同伟……” 迷迷糊糊中,祁同伟好像听到好几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有王子衿、项党育、祁长贵夫妇、祁二蛋、祁志勇、李红兵、陈舒婷等人,以及两个县乡政府工作人员…… “同伟,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王子衿立刻把脑袋埋进祁同伟的怀里,抽泣起来,一旁的祁长贵夫妇也在不停的抹着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祁同伟只记得自己摔倒之前的事情。 项党育在一旁说道 “小祁,你昨天从山上摔了下来,多亏叶飞奋不顾身的保护你,加上山坡有不少灌木丛,没有摔得很远,才逃过一劫。 医生说,你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只有左手轻微骨折,其他基本都是皮外伤,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二十个小时。” “那叶飞呢,他现在怎么样?” “叶飞他……”项党育欲言又止。 “叶飞他怎么了?”祁同伟感到一丝不妙,追问道。 在场的人,都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祁同伟从众人的表情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叶飞极可能有生命危险,甚至…… 他赶紧跳下床,歇斯底里的吼道“叶飞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最终还是项党育含泪开了口“小祁,你冷静一点,要有心理准备。” “叶飞他……他死了?”祁同伟顿时绝望了,直接瘫倒在地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在紫溪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和叶飞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平时经常调侃、打骂叶飞,但在心里,他早就把叶飞当做了最好的兄弟。 如今叶飞为了救他而死,他怎能不伤心欲绝? “没有,他还没死。”项党育道“但他为了保护你,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力,现在全身多处严重骨折,体内有瘀血,还在重症室抢救,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说,幸亏他身强力壮,体格异于常人,否则根本扛不到现在。” “重症室在哪,我要去看看他。”祁同伟顿时又来了力量,爬起来就往门外冲。 此时重症室大门紧闭,门外的横椅上,坐着李长生、林守业和叶土根夫妇以及叶娟。 李长生和林守业见祁同伟跌跌撞撞地跑来,赶紧起身扶住他,“小祁领导,你醒了。” 叶土根夫妇坐着没有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看向祁同伟,他们头发凌乱,两眼红肿,显然都大哭了很久。 叶娟则疯狂的扑过来,用拳头捶打祁同伟,口中哭喊道“都怪你,我哥要不是为了你,根本不会这样。” 祁同伟不闪不避,默默的承受她的捶打,痛心疾首道“叶叔、婶,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罚随便,如果能让叶飞没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土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小祁领导,这不能怪你,谁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意外,你是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叶飞曾经是军人,军人就应该不惜一切去保护像你这样的好人,哪怕他真的救不回来,能为了你去死,也算是一种荣幸,我相信,他即便在阴曹地府里,也不会后悔的。” 叶土根虽然只是个农民,但在儿子生死攸关之际,依然能如此通情达理,足以让任何所谓的高知人群感到汗颜。 他越是通情达理,祁同伟越觉得愧疚难安。 “叔,你不要说这话,叶飞他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过来。” “院长呢,院长办公室在哪里,我要见院长。” 身旁的护士听了,立马拔腿而去,很快又带着县人民医院院长黄济生就小步跑了回来。 “小祁同志,你找我?” “你是院长是吧,里面的伤者具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救的活,我要一个准确的回复。” “好的,我这就进去看看,你冷静一点,别激动。”黄济生立刻戴上口罩,穿着特制的防护服,进了重症室。 过了一会,他出来了,摘下口罩后,表情非常严肃。 “伤者的情况不太乐观,脑部有瘀血,必须进行开颅手术,但我们医院的技术资源有限,主治医师说,如果一定要做手术的话,预计只有三成的存活希望。” “才三成?那怎么能行,你们医院技术资源有限,那市医院,省医院呢?他们的技术资源是不会是好很多,救活的希望是不是更大。” “那是肯定的,如果有省里最好的专家治疗,并且用上最先进的设备和药品,伤者的存活概率会大很多,也许能达到八成以上,但是医药费也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 “那还等什么,赶紧往省里送啊,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他救活。”祁同伟焦急的喊道。 “小祁同志,你冷静一点,听我说。”黄济生安抚了一下祁同伟,继续解释道“现在伤者的生命很脆弱,恐怕经不起路上的颠簸,去省里并不实际,唯一的办法就是……” 第73章 李达康请来医疗专家组 “快说,是什么办法?” “让省城的医疗专家带着设备和药品尽快赶过来,但是一般人恐怕没有能力办得到。” “一般人不行,是不是高级干部就可以?”祁同伟瞬间想到了梁群峰,可自己现在已经和梁璐没有关系了,还能请的动他吗? 那高育良呢,他现在还没有正式从政,自身肯定没有这个能力,要不要请他出马,去和梁群峰说说? 就在祁同伟疯狂思考的时候,项党育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李县长可不可以,你不是能和他说上话吗?” 与此同时,王子衿也问道“同伟,要不要找我姨夫,他也许能办到。” 祁同伟稍加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去找李达康。 毕竟王子衿那边,要先找她姨夫,她姨夫再去找高义,高义又得去求市委书记刘和光,还不知道刘和光愿不愿意帮忙。 就算刘和光愿意帮忙,这一通过程下来,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叶飞未必等的了。 念及于此,祁同伟赶紧问黄济生“哪里有电话,我要打电话给李县长。” 这时,楼道的拐角处传来了一个硬朗的声音“小祁,不用打电话了,我们已经来了。” 祁同伟一下就听出了李达康的声音,而且他说的不是“我来了”,是“我们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两人正并排向自己快步走来,除了李达康之外,还有县委书记易学习。 他们的身后,是县委办主任徐俊、县府办主任杨一鸣,以及好几个两办工作人员。 区别于易学习和李达康的齐头并进、不分高下,这两人的走位有着明显的区别,呈一前一后状态。 这个年代,两办主任的地位都很高。 大多数县委办主任都会兼任县委常委,是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干部。 县府办主任是县政府党组成员,虽然只是正科,却也是全县含金量最高的正科,号称半步副处。 目前徐俊的级别更高,当仁不让走在杨一鸣前面,但杨一鸣才三十岁出头,比徐俊年轻了近十岁,而且是给李达康服务的。 如果李达康愿意培养他,解决副处只是时间问题,下一步大概率会成为副县长,未来的发展前景,未必就比徐俊要差。 “达康县长,里面的伤者叫叶飞,是紫溪村村主任,他为了救我才受重伤的,现在命悬一线。 您是从省政府办公厅派下来的,认识不少省领导,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请省城的医疗专家过来救人?” “小祁,具体情况我都知道了,我这就帮你联系省里。”李达康说完,拿起大哥大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处,开始打电话。 易学习则主动和祁同伟握了手,安慰道 “小祁同志,具体情况,你们乡的郑华军书记已经对我做了汇报,你为了解救被拐妇女才出的意外,是个英雄。 叶飞同志为了救你这个英雄而重伤,那他也是个英雄,我们县委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放心,如果达康县长能请动省里的医疗专家最好,如果他请不动,我立马就向岩台市委报告,请刘书记出面,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叶飞同志给抢救回来。” “易书记,谢谢您。”祁同伟回道。 他心想,易学习和李达康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易学习长篇大论一番,却是空话套话居多,实际意义不大,而李达康却只有干净利落的一句话,就直接开始了实际行动。 两人的工作风格,一个保守拖沓,一个雷厉风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说李达康未来能步步高升,多少沾了些赵立春的光,但即便他没有当过赵立春的秘书,以他的能力和作风,发展前景也不会差的太多。 反观易学习,自身素质存在明显不足,又没有过硬的背景,在仕途上长期原地踏步,得不到升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片刻后,李达康挂了电话走回来,道“小祁,我已经联系过省里的领导了,他们很重视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医疗专家今天下午就能赶过来。 政府那边还有工作,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易学习则道“既然省里的医疗专家要来,那叶飞同志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小祁同志,你自己也受了伤,注意好好调养,不要过于担心了。 至于紫溪村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你所做的一切,组织都不会忘记的。我回去之后,会拿出一个方案,在全县范围内大力宣传你和叶飞的英雄事迹,并且上报到岩台市委。你放心,该有的荣誉,一样都不会少。” 李达康和易学习走了没一会,郑华军和孙连城也赶到了县人民医院。 “小祁,你可算醒了,怎么样,手上的伤势好些了吗,痛不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乡委乡政府呢,如果我们多去几个人,可能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郑华军一见面,就忙住关心祁同伟,对他问这问那,反而把伤势更严重的叶飞抛到了脑后。 孙连城则要务实一些,道“看小祁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叶飞,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抢救?” 两人的风格和李达康易学习颇有相似之处,或许这就是搞党政工作和做具体事务之间的区别。 祁同伟回道“叶飞现在的情况还是很危险的,好在李县长帮忙,请了省里的医疗专家,如果他们能及时赶过来,叶飞抢救成功的几率会很高。” 知道这个情况后,两人略微松了口气,又去安慰叶飞的父母。 他们表示,决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叶飞的医药费,不管要花多少钱,全部都由乡政府来出,哪怕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当天傍晚,省城的医疗专家组到了金山县,省人民医院副院长董明仁亲自带队,他是汉东省医疗界泰斗级的人物,同行的另有三位拿着国务院津贴的医疗专家。 此外,他们还带来了一台这个年代非常罕见的专业急救大巴车,里面尽是昂贵的进口医疗设备。 这样的医疗待遇,效果自然是不同凡响,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即使是百万,乃至千万富翁,也很难承受的起。 像叶飞这种普通人,若不是李达康帮忙找的路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享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第74章 陈舒婷决定离开 在了解完叶飞的伤情后,专家组不顾舟车劳顿,迅速拿出治疗方案,并连夜对叶飞进行急救手术。 祁同伟陪着叶飞的家人,寸步不离的守在急救室门口,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经过漫长的等待,凌晨两点,医疗组成员陆陆续续出了急救室,五个多小时的忙碌,令这些年龄较大的专家都显得疲惫不堪。 董明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一丝微笑“手术非常成功,伤者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但接下来还有两天的危险期,最终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的生命意志和恢复能力了。” 听到这个答复,祁同伟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叶飞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基本算是死里逃生了。 叶土根夫妇则喜极而泣,拉着叶娟跪在了专家们面前,口中念道“感谢专家,救了我儿一命,我们一家人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接下来的几天里,祁同伟一直守着叶飞,与此同时,县人民医院门庭若市,又让他感受了一把领导们的关怀。 这一回倒是和李达康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易学习亲自发起的。 在他的号召下,四套班子成员和各单位头头陆续赶来,安慰表扬了一番之后,并再次留下了一大堆慰问红包,总的数目也和上次差不多,又是近四万元钱。 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祁同伟是专门靠这招给自己敛财的…… 最蹊跷的是,这次吴金虎居然也亲自来了,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祁同伟还是懂的,便礼节性的接待了他。 只是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货究竟中了什么邪? 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最靠谱的结论吴金虎是响应易学习的号召来的,或许在他看来,县委书记才是一把手,掌握着全县的人事调动,讨好易学习,对他的仕途发展更有利。 呵呵,这个蠢货,难道不明白易学习只是个青铜,李达康才是王者吗? …… 礼拜五上午,也就是整整昏迷了五天之后,叶飞终于苏醒了过来,被绷带捆的像木乃伊一样的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 “祁哥呢,他有没有事?” 这让守护在床边的祁同伟忍不住热泪盈眶,轻抚着他的额头说道“兄弟,我在这,已经没事了,你也要尽快好起来。” 他拿出四沓百元大钞,递给叶土根,说道“叔,这些钱是县里领导给叶飞的慰问金,你帮他收好,给他调养身子用。” “这怎么行?”叶土根慌忙摆摆手,“这些钱明明是领导给你的,我们不能要。” 叶飞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也道“祁哥,这钱我们真的不能要,那些领导摆明是冲着你来的,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根本入不了他们眼。”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祁同伟想了想,收回了其中的两万块,又道“要不这样,我们每人各拿两万,危险是我们一起经历的,好处自然也要一起分,你要是再拒绝,我可就不高兴了。” “好吧。”叶飞让他父亲收下了钱,又道“祁哥,我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叶飞的体质果然远强于常人,不仅没有出现术后并发症,而且恢复的非常快,仅仅过了一个礼拜,就可以摆脱营养液,自行进食了。 医生表示,按照他受伤的严重程度,本来应该至少躺上半年,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最多三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与此同时,祁同伟的左手骨折也恢复良好,轻微触碰伤处,几乎没有任何痛感,只是要保证骨头痊愈,至少还得再吊半个月的石膏。 但祁同伟却根本等不了,他要给去山上的农产品找销路,毕竟周根生配合了抓捕周世宝一干人等和解救被拐妇女的工作,他也应该兑现自己承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几千亩油茶林,但油茶籽会在十月成熟,而现在已经是六月上旬,这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有很多工作要做。 祁同伟让周根生先发动群众,把山上的路修平,然后对油茶林的病虫害进行大规模的救治,能多收一点算一点,最起码也能给来年的收成打下个好基础。 然后,他打算亲自去京州一趟,给茶油找一个靠谱的买家。 因为手上有伤,祁同伟无法自己开车,坐客车又不方便,便找来了二蛋帮忙开车,一同前行的还有陈舒婷和她儿子,她要去京州坐火车,回自己在汉南省京海市的老家。 经过这十几天来的反复纠结,陈舒婷最后还是决心带着儿子离开这个伤心地,给自己换一种活法。 周天保纵使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现实,既因为法律的威慑,更因为他深爱着陈舒婷,这几年下来,已经让陈舒婷受了太多的委屈,是该放手了。 送行的那一刻,周天保眼含泪水,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只痴痴的看着面包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到了京州火车站,祁同伟让二蛋带陈舒婷的儿子去买小吃,单独问陈舒婷“你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这些天,我每看到那些山,那些水,就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夜里经常做噩梦,在这里我恐怕活不了。” “确实,你本就不属于这里,是应该换个活法。”祁同伟表示理解,又问道“我觉得吧,其实你应该把孩子留下的。” “为什么?” “周天保对你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你们夫妻一场,把孩子留给他,也是一个念想,再说,你还很年轻,回去之后总是要嫁人的,这孩子对你来说是个拖累,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 “不行,孩子只能跟着我。”陈舒婷坚决的道。 “正如你所说,他是周天保对我的念想,有他在身边,周天保就很难忘了我,无法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至于我自己的未来,是和这孩子牢牢绑在一起的,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我也不会刻意隐瞒我的过去,任何男人要想娶我,就得接受我的过去,还有他。” 此时的陈舒婷,身上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场,隐隐约约像个大姐大。 或许是之前的苦难和不幸,给了她坚韧和决然,让她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第75章 给茶油找销路 一时间,祁同伟不知该怎么继续和陈舒婷说下去,只能沉默了下来。 许久,陈舒婷身上的气场渐渐散去,变回了一个温婉的小女人。 “祁领导,我年龄比你小一岁,想和叶主任一样,叫你一声祁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这是你看的起我。” “祁哥,我是个不幸的人,遇到过不少坏人,但幸运的是,我又遇到了你,你把我从苦难中拯救出来,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你甚至因为我们这些人,差点危及到自己的性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你。” “报答就不必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换成别人,我也一视同仁,关键是你要保重。既然决定要走,就忘了这里的一切,以后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 陈舒婷眼神里带着泪花,道“祁哥,我可以忘了这里的一切,包括周天保,但一定不会忘了你。” “好吧。”祁同伟欣慰一笑。 “人海茫茫,有缘的话,我们或许还会再见。” …… 送走了陈舒婷,祁同伟马不停蹄,直接去茶叶公司找吴天德。 吴天德看着他左手吊着的石膏,不由有些惊讶,关切的问“祁老弟,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人打了?” “哪里话,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说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都敢打。”吴天德咧嘴一笑。 可听说祁同伟是来卖茶油的,他立马又变得哭笑不得。 “祁老弟,我是做茶叶生意的,茶叶和茶油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它们完全是两种东西啊。 茶叶是拿来喝的,属于饮料的一种,而茶油是烧菜用的,甚至可以勉强归类到粮食作物里去,压根不搭架。” “吴总,我没说要把茶油卖给你,是想让你给我介绍个做茶油生意的老板,都是农产品嘛,你们也算一个圈子的,肯定有门路。”祁同伟解释道。 “你有多少茶油要卖?” “如果是油茶籽,估计一年有四十万斤左右,榨成茶油的话,大概是七万斤的样子,今年基本上就是这个数,明年应该能达到十万以上。” “这又是紫溪村的农产品,我记得那个村子好像没有什么茶油树吧?” “不在紫溪村子里,是它管辖的一个自然村,在大山深处,那里有几千亩的油茶林,我这只手,就是在考察油茶林的时候,不小心摔得。” “你这个人啊,不是我说你,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钱又放不进自己的腰包里,何必这么认真。” 吴天德表示很不理解,心想,你明明是去积累基层经验的,茶园就已经是个不错的政绩了,累死累活的整那么多玩意干啥。 “话不能这么说,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再说,那里的山民实在太穷了,比紫溪村里还要穷的多,真的需要有人帮助他们。” 吴天德无奈的笑了笑,道“唉,我算彻底服了你了,要是所有干部都和你一样,我们成为发达国家指日可待。” “呵呵,没那么麻烦,成为发达国家是迟早的事,我们都能看的到。”祁同伟也笑着回道。 “你永远是那么乐观,好吧,我替你想想办法。” 吴天德先给祁同伟露了一手茶道功夫,然后拿起了电话。 吴天德虽然没有直接的路子,但凭借农商会的关系,还是很快联系到一个实力较强的食用油批发商,据悉,此人每年可以卖出两万斤茶油。 他还想再想想办法,多找几个人。 祁同伟却表示,还是先和此人见一面,争取打开个突破口,顺便了解一下茶油行业的情况,然后再去找其他路子。 食用油批发商名叫徐海峰,是个一米八的大个,三十七八岁,气质硬朗,声如洪钟,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看起来应该有过部队里的经历。 他是京州市区范围内较大的食用油批发商之一,给几十家粮油店供货,覆盖十几万人口,年销售额大概有一千万左右。 但食用油行业利润偏低,赚钱并不太容易,据吴天德猜测,他每年真正能赚到手的,估计也就五六十万,撑死了七八十万。 一顿寒暄时候,祁同伟从徐海峰口中,对食用油行业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年代,老百姓的餐桌还不太丰富,油料供应也比较单一,在京州,猪油和农家菜籽油占据着绝对主流地位,纯正的大豆油、玉米油和花生油都相对较少,某品牌的桶装色拉油,仅仅因为色泽清澈,就被老百姓视为高档货。 至于茶油这样的正宗优质食用油,更是被归类为奢侈品之列,市场份额还不到百分之一,主要用于高端酒店和访客送礼,普通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虽然徐海峰的实力在同行里不算很突出,但他手里却有一批优质客户资源,因此每年可以消化掉大概两万斤茶油。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他对茶油产业颇有研究。 茶油被成为“东方橄榄油”,实际营养价值甚至还在橄榄油之上,富含多种维生素,有助于食物吸收,软化脑血管,对中老年人有保健作用。 而且茶油耐高温,普通食用油容易在高温烹饪过程中产生有害物质,它要相对安全的多。 除了食用价值之外,茶油还可以用于化妆品,有提高皮肤弹性,缓解皮肤衰老的作用。 就连茶油加工后产生的副产品,也有不小的用途。 榨完茶油的残渣可以加工成饲料,或者给土地施肥,油茶籽的果壳可以提炼木糖醇等物质。 总而言之,茶油浑身都是宝,如果是野生山茶油,价值会更高。 祁同伟之前对茶油没有研究,也找不到资料去研究,所以他只知道茶油是好东西,却不知道好在哪里,等听完徐海峰的介绍后,不由喜上眉梢。 “徐总,这不巧了吗,我那里产的就是野生山茶油。” “不可能吧;”徐海峰不太相信,质疑道“吴总和我说了,你那里能年产十万斤茶油,哪会有那么多野生的茶树?” “徐总,我真的不骗你,在我们村后的大山深处,有一片海拔几百米的高山盆地,那里漫山遍野都是野生油茶树,有四五千亩之多。”祁同伟解释道。 吴天德也在旁边帮着说话“徐总,我这个祁老弟,和一般干部不一样,靠谱的很,我敢打包票,他说有,那就一定有。” 第76章 徐总,我让你当行业老大 “是吗,你这么确定?”徐海峰不置可否的道,毕竟他和吴天德也不熟。 “那当然,我以前在那个村子里搞了个茶园,后来废掉了,这位小祁老弟去了之后,立马把茶园重新建起来,才三个月的功夫,就已经给我提供了两批茶叶,质量没的说,一点都不含糊。” “既然吴总这么说了,我暂且信了吧,只是我本身有固定的进货渠道,恐怕不好乱动,再说,十万斤茶油我也吃不下啊。” “徐总,你难道就没想过做大做强?”祁同伟问道。 “做大做强?”徐海峰愣了愣之后,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祁老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京州的食用油市场,是早就划分好地盘的,我就固定在光明区靠北那一片,不能插足其他同行的地盘。” “不会吧,现在是市场经济,自由竞争,只要我们的油好,就应该面向所有人销售,食用油生意一不涉黑,二不是暴利,也要讲这一套?”祁同伟不解的问道。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和黑道虽然不一样,但也有自己的规矩,如果我先坏了规矩,那同行肯定会报复,哪怕不打起来,至少也得到我的地盘上来抢生意,到时候乱了套,生意还咋做? 吴总,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 吴天德点点头道“确实,徐总说的是实话,我们做茶叶的,也有这个讲究,只是竞争没你们那么激烈罢了。” 两位老板的话,让祁同伟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他是有备而来,又怎会轻言放弃。 祁同伟在心里反复权衡了一番后,说道“徐总,我说的做大做强,未必就一定要和你的同行抢地盘,我们可以越过他们,直接拿下整个京州的茶油市场啊。” “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固定的茶油进货渠道吗?我们干脆取代他,给京州所有粮油商供货茶油,这样一来,你就不算破坏地盘上的规矩了。” “这个……”徐海峰顿时沉吟不语。 祁同伟见他似乎有些动心,连忙趁热打铁道“茶油的市场并不大,我估计全京州,有个二十万斤就足够了,但它的利润比普通食用油要高的多,这可是一块不小的肥肉。 你也说了,现在京州人主要吃菜籽油和猪油,而据我所知,大豆油、玉米油和花生油等等,在北方地区卖的很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一旦我们占据了京州茶油市场,和供货商们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后,就可以把这几种油也引进来,成为京州食用油市场的龙头老大。 徐总,你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难道想一直这样下去,每年赚个几十万就满足了?” “嘶……” 听完这番话后,徐海峰倒吸一口凉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祁同伟几眼后,又转头问吴天德“吴总,你这位祁老弟,是从哪找来的,年纪轻轻,野心倒是大的很啊。” “呵呵。”吴天德笑道“不是我找的他,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我刚才不是说过嘛,我在他管的村里搞了个茶园,本来都不要了,他硬是凭着一己之力,重新搞起来,然后找我买他的茶叶。” “那个茶园有多大规模?” “将近三百亩吧,种的碧螺春,年产值大概一百五十万。”吴天德有心帮祁同伟,刻意夸大了一些。 “这么多?”徐海峰顿时惊呆了。 他虽然不干茶叶这行,但也知道茶叶的利润远远高于食用油,尤其是碧螺春这样的高级货,一百五十万的年产值,恐怕能有七八十万的利润。 自己这个二级食用油批发商,累死累活的干,还不一定能赚到那个数呢。 更离谱的是,这么大一笔利润,竟然还是祁同伟主动找上门来,送给吴天德的。 此人真的有这么牛逼吗? 徐海峰开始动心了。 他的茶油,进价16卖20,每斤能赚四块钱,总供货商建明商行的利润估计也在这个数,至少不会低于三块。 就算三块好了,祁同伟的十万斤茶油,就是三十万的利润,如果拿下整个京州茶油市场,还得再翻上将近一倍。 更何况,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京州市区连带下辖的几个县,一共有七百万人口,除去部分自榨菜籽油食用的农民之外,每年至少需要消费食用油三个亿。 如果真如祁同伟所说,自己将来拿下除猪油和菜籽油之外其他品种食用油的总代理,哪怕只抢占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那就是一个亿的销售额。 就算总批的利润会偏低一些,但是一年下来赚个四五百万应该可以的,已经足以成为业内翘楚了。 这么大的诱惑,他能不动心吗? 当然,心动归心动,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很多障碍的,毕竟现在京州茶油市场是别人控制着,不可能轻易拱手相让。 “祁老弟,京州茶油总批发商是建明商行,要想取而代之恐怕并不容易。” “他们的实力很强吗?”祁同伟问道。 “实力倒不是很强,关键他们经营了好些年,把渠道培养起来了。” “你怕竞争不过他们?” 徐海峰没有立刻回话,他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做生意,在商场上打拼了十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虽然祁同伟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但毕竟自己和他没有任何交情,如果不能牢牢把握住,或者让祁同伟觉得自己实力不够,这个商机立马就会化为乌有。 甚至有可能,祁同伟刚和自己谈崩,转头就去找建明商行,到了那个时候,现有的两万斤市场都未必保得住。 所以,接下来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必须特别谨慎。 “祁老弟,要是我和建明商行硬碰硬,肯定不怕他们,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占了先机,你教教我,如何才能反客为主?” “市场竞争嘛,无非就是拼质量、拼价格、拼人脉渠道,现在的情况,建明商行占了人脉渠道的优势,产品质量方面,绝对是我的货好,暂且打个平手,你甚至还略处下风,剩下就只能拼价格了?”祁同伟回道。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们打价格战,那可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啊。” “未必会两败俱伤,如果你的进货成本比他们低,受伤的只是他们。” “怎么个低法,难不成你把茶油便宜卖给我?” 第77章 不止卖茶油,还敲定一个压榨厂 “呵呵,徐总你想的挺美。”祁同伟淡淡一笑,时机终于成熟,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便宜卖给你是不可能的,村民们不是活雷锋,他们也要赚钱,但是你想过没有,茶油从油茶籽到成品油,中间还有个压榨环节。 我提示你一句,我现在手上只有油茶林,采摘油茶籽之后,还需要找人把茶油压榨出来,才能卖给你。” “我明白了,你是要让我去和食用油压榨厂谈,把中间的成本降到最低。”徐海峰觉得自己明白了祁同伟的意图。 “徐总,你只理解了一部分,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自己去建一个食用油压榨厂。” “我自己建一个压榨厂?” “没错,你想一想,假如我只是单纯的想卖油,何必要来和你说这些,直接去找建明商行就可以了,我要的是整条生产线。而且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有了压榨厂,不仅可以榨茶油,其他油也可以榨,等于涉足了整个产业链,里面的好处你自己明白,无需我多说。” 祁同伟彻底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在紫溪时日不多,所以要绑定一个投资商,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三十里岗的茶油销路问题。 更何况,紫溪村凭空建起一座榨油厂,也是个不小的政绩。 而且这个投资商的实力,还不能太强或者太弱,实力太强的话,肯定会提出苛刻的条件,留给村民的好处不多,实力太弱那就更不行了,说不定哪天榨油厂就黄了,留下一个烂摊子。 像徐海峰这样有一定实力,又亟待发展扩张的人,恰恰是最好的选择。 “祁老弟,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也愿意去干,但是要建一个榨油厂,需要不少投入,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不需要很久,只要一天时间就行,明天我就给你答复。” 徐海峰觉得这事存在一定风险,而且需要下血本才能干的成,至少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徐总,一台压榨机需要多少钱,每天可以榨多少斤油?”祁同伟答非所问。 “压榨机有很多型号,分国产进口,规格大小,不知道你指的哪一种?” “国产的就行,也不要太大的,剩下的哪种性价比最高?”祁同伟知道徐海峰有顾虑,没有乱提要求。 “有种中等型号的压榨机,一小时榨油三十斤,五六万块一台。” “就这个了,你算算需要多少台?” “要想保证品质,最好在油茶籽采摘下来一个月内进行压榨,假设压榨机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就是三百六十斤,十万斤茶油,需要将近三百天,十台榨油机差不多了。” “那行,五六十万你自己能做主吗,能的话,我们就合作。” “五六十万倒是没问题,关键还有厂房和其他配套设施呢,估计也要大概这个数,我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厂房及配套设施,都交给我来解决,你只要把十台榨油机拉到紫溪村就行,多留给子弹粮草,和建明商行过招。”祁同伟决定把事情彻底敲定,以免夜长梦多。 “这样的话,榨油厂算谁的,利润怎么分?” “你和村子各占一半股份,利润也是五五分成,而且刚开始厂子不需要赚钱,确保工人的收入就可以,榨出的茶油成本价给你,等你把京州的市场打下来了,再开始按正常价格供货。” “真的?”徐海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你一个人能做主?” 祁同伟淡淡一笑,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吴总,我和他的茶叶生意是怎么干成的?” “我信,我信,就按你说的办。” “徐总,我喜欢爽快的人,所以丑话说在前面,你千万不要反悔,否则的话,我立马去找建明商行,以后京州的茶油生意,你一点都别想碰。” “没问题,你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说话不算数,那还是人吗?还有什么脸继续在京州做生意?” …… 敲定一切之后,徐海峰在自己合作的高档酒店里,安排了一顿海鲜大餐,款待祁同伟和吴天德。 菜品自然是非常丰盛的,除了鱼虾蟹贝之外,主菜是一只硕大的进口龙虾,此外,徐海峰又让人特地送来了一大坛白酒,坛子里面泡着几根骨头。 “吴总,祁老弟,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祁同伟摆摆手道“我左手骨折了,还没好,怕是不能多喝。” “那更要多喝了,这坛虎骨酒,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喝了有助于你的骨头早日恢复健康。” 祁同伟伸头看了一眼,道“这真是老虎的骨头?杀老虎不犯法吗?” “野生的老虎当然不能杀,就算想杀,也找不到啊,这是动物园里的老虎骨头,他们为了赚钱嘛,总会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具体的我不说,你应该也懂,这坛酒是一个有门路的朋友转让给我的。” 酒过三巡之后,三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 徐海峰一时兴起,搭着祁同伟的肩道 “祁老弟,我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生意,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的人,百来万的生意,我们面对面单独聊了会,就直接定下来了。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大气,真了不起。” 吴天德听了这话,梗着脖子抢先回道“谁说你们俩是单独聊的,难道我这个月老不是人吗?” “是是是,多亏吴总牵线搭桥,我一定记在心里,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祁同伟则两眼有些发直,看着徐海峰说道 “徐总,我这次到京州,本来打算多和几个批发商碰面的,争取利益最大化,但和你接触之后,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你知道为啥吗?” “为什么?”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当兵的出身,我有一个好兄弟,他也当过兵,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 “真的吗,那可太巧了,祁老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当好兄弟。” 第78章 孙连城和李达康的过节 二蛋是第二次来京州,上次他几乎一直跟着祁同伟,没机会出去玩,这次祁同伟要谈生意,就让他自由行动,并且把面包车也交给了他。 这小子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开着车在京州市区到处转悠,疯玩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按约定来到茶叶公司,接祁同伟回金山县。 他们就要出发的时候,徐海峰开着小轿车出现在了面前。 “祁老弟,天气太热了,你的面包车又没空调,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去看看你们村的油茶林。” 祁同伟心里和明镜似的,生意场上,喝多了,大家都是兄弟,等到酒醒了,还得公事公办。 很显然,徐海峰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专程去油茶林看看,送自己才是顺便的。 但此时他还不能让徐海峰过去,毕竟油茶林病虫害非常严重,看上去太不体面,打理起来又费时费力,就周根生那点人手,肯定还差点太远。 便道“徐总,我没事,坐面包车习惯了,你也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这次回去后,要先去找县领导,把建厂的审批手续和拨款搞定,还要把油茶林打理一下,开条路出来。这些事情很麻烦,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是等我把前期工作做好之后,再联系你过去。” “哦,这样也好,那我今天就不送你了,到家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省的我担心。” 徐海峰没有坚持,他虽然不知道祁同伟打的什么主意,但心里想着,反正榨油机现在还没买,就算油茶林有问题,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 回到金山县后,祁同伟立刻给孙连城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县政府门口会合。 “啥事这么急?”孙连城第一时间开着车来了,满头大汗的问道。 祁同伟指了指不远处的饭馆,“我和二蛋的肚子好饿,身上没有带钱,叫你过来请我吃饭。” “呃……”孙连城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对祁同伟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知道不可能是叫他来请吃饭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事。 “行,一顿饭我还请得起,你们挑最好的菜点,敞开肚子吃。” 饭馆小包厢里,祁同伟把自己和徐海峰草签的协议往桌上一放,然后直接低下头,大口大口的把饭菜往嘴里送。 孙连城看完后,顿时目瞪口呆。 “小祁,你去京州是为了这个事?” “对啊。” “你这个人,真不是我说你,工作能力绝对没的说,就有一点不好,喜欢独来独往,明明说是去京州找汉东大学的领导来着,却不声不响干了这么件大事。” “谁说我喜欢独来独往了,这不是专门叫你过来,一起去和达康县长汇报吗?” 孙连城愣了一愣,随即态度诚恳地道“小祁,你的心意我一定记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是李县长不好糊弄,而且他对我有意见,具体该怎么和他说,我们得好好合计一下。” 不得不说,孙连城还真有先见之明。 李达康看完茶油销售和建压榨厂的协议后,不怀好意的瞟了孙连城一眼,问道“孙连城,这又是小祁一个人办下来的吧?” “是的,他伤还没好,就大老远跑去京州,还办了这么大的事情,很不容易。” “很好,你总算有些进步,不再冒领别人的功劳了,如果你以后能把工作也干上去,那就更好了。” 李达康这话说的刻薄无比,不仅孙连城如坐针毡,就连祁同伟都听不下去了。 心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 按理说不太可能啊,孙连城现在只是个乡长,李达康是从省委办公厅下派的,之前应该没什么机会打交道。 就算这几个月来孙连城办事不力,李达康也用不着如此对待他吧? “达康县长,其实这事孙乡长是出了大力的,那个徐海峰老总,就是他通过朋友联系到的,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不会去京州谈判。” “小祁,你不贪功是好事,但也没必要到处送人情,只要工作干得好,没人挡得住你的前途。” 李达康用手指点了点祁同伟,又道 “你既然已经把投资商拉回来了,县里勒紧裤腰带也会支持,手续的问题简单,现在就可以开始办,但是在建厂过程中,你要体谅县财政的难处,千万不能大手大脚,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我明白。” 从县政府回来的路上,祁同伟实在忍不住,便问孙连城,他哪里得罪了李达康? “唉,别提了,我也是倒霉。” “具体咋回事?” “我来红山当乡长之前,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给前任县委书记陆寒当秘书,前两年,我跟陆书记到省政府办事,那会李达康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嘛,不知道怎么回事,陆书记和他发生了争执。 他出言不逊,竟然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训斥陆书记,我听着气不过,就骂了他几句,李达康估计是记仇了,后来他到了金山当县长,就成天看我不顺眼。” “是这么回事啊。”祁同伟恍然大悟。 李达康确实有心胸狭窄的毛病,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 后来因为祁厅长在大风厂的事情上算计了他一下,也没成功,他就不顾身份的在省委常委会上,公然用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去打祁厅长的小报告,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孙乡长,那陆寒书记现在去哪了?” “调去京州了,现在担任光明区区长。” “依我看,你干脆也申请调过去得了,起码他能照应你。” “我想过,不过陆书记让我再等一等,他刚到光明区,方方面面还要适应,等他把事情理顺了,再把我调过去。” “这样也好。”祁同伟点点头,道“我们就先在红山干出点成绩来,让李达康看看,你也是有能力的。” 对于孙连城,祁同伟充满了同情。 毕竟他是汉东官场上,除祁厅长之外的又一个可怜人,而且真实的他,和电视剧里演的很不一样。 孙连城的能力虽然不算特别突出,但至少从目前来看,他还是很努力的,而且他洁身自好,不贪不占不搞权钱交易,比那些满脑子想着捞钱,却不干实事的官员好上无数倍。 后来李达康说他懒政不作为,他又何尝想这样,堂堂一个副厅级的光明区区长,手里却既没钱也没权,你让他怎么作为? 身边的人都烂透了,他既无力改变环境,又不愿意同流合污,不看星星能怎么办? 尤其在原著里,他当面众人的面,拍案而起,将李达康怼的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特别硬气、解气,想想都令人佩服。 不过话说回来,孙连城应该也不是全凭自己的本事干上去的,那个陆寒肯定也帮了一些忙,估计后来陆寒退休了,孙连城才会彻底变成无依无靠的官场弃子。 第79章 修桥回扣 祁同伟和叶飞在县城养伤,林守业又太怂,撑不起局面,如今的紫溪村,一时间有些群龙无首。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操纵的,就在这个时候,胡汉三杀回来了。 林有田最终被县人民法院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执行。 也就是说,只要他在三年内表现良好,没有其他犯罪行为,就一天牢也不用坐。 祁同伟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惊掉下巴,小小一个贫困村的村主任,贪污六万多还能不用坐牢,真是岂有此理。 可很快他又发现,好像还真的可以这么判。 因为村主任不是国家公务人员,不适用于贪污罪,检察院只能以刑罚较轻的职务侵占罪去起诉他。 六万多的案值,在职务侵占罪里算是数额较大,刑期三年以下或拘役。 而且以吴金虎和林有田的关系,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有他在背后操作,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太意外。 这个刑期的设置也很巧妙,三年是顶格处罚,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再来个缓三,又可以名正言顺的直接恢复自由。 没点法律研究水平的人,还真想不出这么绝的办法。 出于好奇,祁同伟特意把当值法官的名字打听到了,他叫陈清泉。 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让祁同伟疑惑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想了起来。 陈清泉,不就是那个喜欢和年轻女老师上课,尤其爱好学外语的秃头吗? 好家伙,这世界是真的小,又碰到一个熟人。 既然是陈清泉主审,那林有田的判决结果也就可以理解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吴金虎给他找的是国语老师,还是外语老师…… 林有田回到紫溪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守业从村委会拽了出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什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见利忘义、卖主求荣…… 他几乎把所有知道的骂人词语,都一股脑砸在了林守业身上。 当年林有田当村主任的时候,林守业冒着背锅的危险,也就混了点吃喝,其他啥好处都没有得到,如今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心里自然忿忿不平。 可他也明白,自己毕竟出卖了林有田,有理亏的地方,也不敢回嘴,索性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紧接着,林有田又躲到暗处。 让他的铁杆奴才马宝贵和张秋香,以及一些顽冥不化的林家遗老遗少,轮流出面,成天围堵村委会和林守业家,大有还乡团卷土重来的架势。 就这样过了三天,林守业还在忍辱负重,但李燕却豁出去了,一个人跑到县医院,向祁同伟求助。 “岂有此理,我看怎么收拾这帮东西。”祁同伟当时正在给叶飞削苹果,听了这事,直接把水果刀钉在了桌面上。 他一出现,紫溪村里的形势瞬间逆转。 村民们本想着,林有田犯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用坐牢,可见后台有多硬,惹不起惹不起。 可祁同伟的露面,立刻又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跟他们干就是了,反正天塌下来了也有祁同伟顶着,他能把林有田从台上办下来,就能再把林有田踩到水沟里。 于是,马宝贵和张秋香被众人直接扭送到了派出所,拘留十天,剩下的那些遗老遗少,也都纷纷效仿林有田,当起了缩头乌龟。 “呵呵。”祁同伟嗤之以鼻。 “一帮乌合之众,也想反天?” …… 六月下旬,紫溪经许村到红山乡的路桥工程正式竣工,包工头郭有财之前只拿到一半工程款,剩下的十六万,还被扣在祁同伟手里,要等验收通过后才能到手。 郭有财单独把祁同伟约出来吃饭,然后拿出三万块,放在祁同伟面前。 “小祁领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郭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工程质量不达标?”祁同伟两眼一横。 “你千万不要误会,工程质量绝对没问题,这个嘛,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这年头,路桥工程行业有个潜规则,要想拿到工程尾款,必须要给相关负责人五到十个点的回扣。 这个工程是祁同伟一手促成的,工程款也是他多方筹集的,这笔钱自然应该给到他这里,再说,交通局的领导也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来插一脚。 祁同伟和叶飞在县城养伤,林守业又太怂,撑不起局面,如今的紫溪村,一时间有些群龙无首。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操纵的,就在这个时候,胡汉三杀回来了。 林有田最终被县人民法院判了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执行。 也就是说,只要他在三年内表现良好,没有其他犯罪行为,就一天牢也不用坐。 祁同伟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惊掉下巴,小小一个贫困村的村主任,贪污六万多还能不用坐牢,真是岂有此理。 可很快他又发现,好像还真的可以这么判。 因为村主任不是国家公务人员,不适用于贪污罪,检察院只能以刑罚较轻的职务侵占罪去起诉他。 六万多的案值,在职务侵占罪里算是数额较大,刑期三年以下或拘役。 而且以吴金虎和林有田的关系,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有他在背后操作,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太意外。 这个刑期的设置也很巧妙,三年是顶格处罚,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再来个缓三,又可以名正言顺的直接恢复自由。 没点法律研究水平的人,还真想不出这么绝的办法。 出于好奇,祁同伟特意把当值法官的名字打听到了,他叫陈清泉。 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让祁同伟疑惑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想了起来。 陈清泉,不就是那个喜欢和年轻女老师上课,尤其爱好学外语的秃头吗? 好家伙,这世界是真的小,又碰到一个熟人。 既然是陈清泉主审,那林有田的判决结果也就可以理解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吴金虎给他找的是国语老师,还是外语老师…… 林有田回到紫溪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守业从村委会拽了出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什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见利忘义、卖主求荣…… 他几乎把所有知道的骂人词语,都一股脑砸在了林守业身上。 当年林有田当村主任的时候,林守业冒着背锅的危险,也就混了点吃喝,其他啥好处都没有得到,如今却被骂的狗血淋头,心里自然忿忿不平。 第80章 再度重仓杀入股市 第二天早上,祁同伟把郭有财带到了五里坡,指着陡峭的台阶道 “山顶上其实可以修简易的机耕道,走手推车和自行车,但是这段台阶太陡了,直上直下的,要修一条能走轮子的路上去,得花费巨资才行。” “所以,要想把山上的油茶籽运下来,只能用人背?” “没错,目前只能这样。” 郭有财在附近转了转,不时还往山顶瞭望几眼,过了一会开口问道“这段台阶路具体有多高?” “具体不是很清楚,垂直高度大概在四五百米的样子。” “这样的话,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什么主意,说说看。” “我前两年去泰山玩过一次,景区里建设了一条索道,可以把人直接送到接近山顶的地方,这里的高度比泰山低多了,应该也能搞一条运货的索道。” “对啊。”祁同伟拍了拍脑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满脑子想着路的事,咋把这办法忘了。 假如能修一条索道去山顶,再安个卷扬机,不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把油茶籽运下来了吗? “郭老板,你这个主意出的好,就是不知道建索道的费用怎么样,三万块够不够。” “这个不好说,因为钢丝绳有很多种的,价格相差好大,不知道你想要哪样的?” “那肯定是质量好的。” “如果单纯是运货的话,一次几百斤,有个两厘米粗的钢丝绳就足够了,批发价七块钱一米,按五百米高算,斜拉的索道差不多要一千米长,这就是七千块钱。 中间设置一个中转站,外加上下两头,也就是需要打三个固定桩,每个桩加马达,估计得五千块,加起来就是一万五。 再算上人工等费用,两万五左右可以搞定,不过这只是我估计的数字,实际弄好的话,肯定会有出入。” “两万五可以啊,只要控制在三万以内就行,再有出入,应该也达不到五千吧?” “嗯,三万块应该没问题。”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去办了,郭老板,只要你能把这条索道按照高质量干好,以后紫溪村有什么活,我都让你来干。” 有了这句话,郭有财自然格外上心,当天下午就叫了两个师傅过来,沿着台阶去查看地形。 虽然这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活,但接下来紫溪还要建茶油压榨厂,地面硬化、厂房建设都需要人来干。 而且郭有财也听说了,祁同伟不仅能和李县长说上话,自身还有不错的背景,跟他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说不定,自己也能在今明两年的全县交通建设改造中,吃上一碗大肉。 …… 一个礼拜之后,五里坡的索道建好了,一共花了两万三,还剩下七千块的结余。 祁同伟又从村委会的账上拿出三千块,凑满一万,交给郭有财,让他帮帮忙,把从五里坡到紫溪的机耕道扩宽一下。 原来的机耕道只有不到两米宽,最多只能走两个轮子的人力板车,为了实现机械化运输,祁同伟打算把它扩宽到三米左右,至少可以走小汽车和农用小四轮。 郭有财欣然接受,毕竟也就两千多米的距离,砂石土料也可以就地取材,紫溪村还有现成的廉价民工,一万块钱省着点用,应该差不多够了。 一分钱没花,就解决掉两件事情,祁同伟不禁心情大好,恰逢礼拜五,他干脆又往县城跑了一趟。 先去看看股票的行情,然后把王子衿接出来,找一处好玩的地方,过个甜蜜周末。 走进证券营业厅,里面又变得冷冷清清,不多的几个股民也都在唉声叹气。 果然不出祁同伟所料,随着市场恢复了冷静,这一个多月来,大盘一路下跌,把追高的股民套的够呛。 老窖酿酒的股价从最高的19块,跌到了14块多,只比祁同伟第一次买入的价格,高出一块钱左右。 西部彩电更惨,直接跌回了原点,险些还创下新低。 这个价格已经有了一定的吸引力,毕竟暂停国债期货,对股市来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利好。 之前的几天暴涨,源于市场的过于亢奋,近期下跌,又因为市场冷静过了头,全都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 祁同伟认定,这是牛市前期的一次回踩,或者说是主力洗盘收集筹码,此时正是绝佳的重新入场时机。 上次卖完股票后,账户一直没动,里面有三十四万九千。 考虑到西部彩电的指标还在修复之中,祁同伟出于谨慎,决定分仓操作,这支股票只买了十二万,其余的钱还是买回了老窖酿酒。 另外,他从最近收获的慰问金里拿出五万块,开了另外一个私人账户,一半西部彩电,一半老窖酿酒。 …… “小祁,又来找李县长汇报工作啊,他今天去岩台了,没在家。” “小祁,是不是又找了个好项目,一年能赚多少钱?” “小祁,你是不是来接王子衿的,一起过周末?” “小祁,你和子衿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祁同伟把面包车县委县政府大院里,坐在车上等王子衿下班,不停的有人过来打招呼,其中还不乏正科级以上领导。 他现在已经是金山县政坛的明星人物,外加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外表,官场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次王子衿去医院照看他,更是变相公开了两人的恋情,由于王子衿和市委秘书高义的关系,大家对他更是高看一眼。 祁同伟带着微笑,礼貌的回敬各位领导,甚至还能开上几句玩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说的真没错,经常和官员打交道,确实能潜移默化的培养个人气度。 此时的祁同伟,虽然仍旧是个大头兵,举手投足却非常镇定从容,身上隐隐透露出一丝上位者的风范。 第81章 反对派分崩离析 王子衿下班后,祁同伟和她一起吃了晚饭,又把她带到金山县唯一的商业街里,打算给她买两套衣服。 可他们进了好几家店,最终还是空手而归。 “同伟,金山的衣服太差劲了,又贵又不好看,还是算了,我们明天还是去岩台买。” “行,那就明天去岩台。” 祁同伟心里一乐,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以看王子衿姨和姨夫的名义,顺便见一见高义,当面了解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年头社会治安不太好,夜幕降临后,街上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流氓混混,既然没买成衣服,两人也不愿意在外面街上多待,干脆到金山宾馆开了个房间,住了进去。 热恋中的男女,若是有独处的机会,和干柴烈火无异,一碰就燃。 祁同伟的左手虽然已经接近痊愈,但还是要悠着点用,保持传统姿势时间长了,多少会有些吃不消。 于是这个老司机,开始对王子衿传授新知识。 最初,王子衿还显得很害羞,扭扭捏捏的不肯学习,可一旦学进去了,很快便感受到新的乐趣,于是她不辞辛苦,开始了认真卖力的学习过程。 就这样,两人连夜上了好几堂课,甚至天亮之后还意犹未尽,又巩固了一遍昨晚学过的知识,直到接近中午,才退房走人。 …… 正在他们打算启程前往岩台市的时候,祁同伟腰间的bp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紫溪村委会的号码,便立马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回去。 “小祁领导,大事不好,姓林的又闹事了。”是林守业的声音,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忘了自己也是姓林的。 原来,临近紫溪村村民聚居地的位置,有两三百米路段,两侧全是林姓村民的承包田。 祁同伟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拦住了施工队,死活不让继续干下去。 李长生和林守业前去转达了祁同伟的意见,告诉他们,不白占用他们的田地,会在其他地方置换给他们。 结果他们不答应,还把林守业骂的狗血淋头。 祁同伟知道,这肯定又是林有田搞的鬼,为了平息事端,他决定回去一趟,亲自解决此事,于是临时改变行程,把王子衿拉回了紫溪村。 面对那帮捣乱者,祁同伟表示,你们如果不愿意置换田地,那就拿征地款吧,总共占了不到一亩地,村委会赔你们五千。 结果那帮林姓村民依然不同意。 祁同伟顿时勃然大怒道“这条路是为了村里的发展而建的,由不得你们阻拦,既然好话听不进去,那就强行施工,这五千块钱放在林会计那里,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取。” 有他亲自坐镇现场,林姓村民自然不敢再阻拦,纷纷散去,道路也顺利修好。 可没想到只过了一晚,这段路上就出现了好几个大大的缺口,显然是那帮林姓村民趁夜搞的破坏。 “行,算你们厉害。” 祁同伟把承包了这段路两侧农田的所有成年林姓村民,全部叫到了村委会的院子里,有些不肯来的,包括林有田在内,都被他派人直接架了过来。 面对这帮死不悔改的东西,祁同伟反而不发脾气了,而是冷笑一声道 “既然你们非要破坏村里的发展大计,那我成全你们,这段路我不修了,改道往别的地方走,这下你们总算满意了吧。 但是从今天开始,村里所有赚钱的工作,都没有你们的份,所有的分红,也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到时候其他人大鱼大肉,你们却只能吃着糠咽菜,不要后悔。 你们如果还想搞破坏的话,请便,但是自己小心点,别让我给逮住了,逮住一个,法办一个。 尤其是你林有田,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小心夜路走多了会碰到鬼,让我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把你送到牢里蹲上三年。” 这番话刚说完,贺小英就拉着她男人林大山,第一个叛变了。 别看这货是个泼妇,却是个聪明的泼妇,凡是聪明人,都会有可爱的一面,哪怕她只是个泼妇。 “祁干部,我和大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和你作对,我们知道错了,从此以后一定和林有田划清界限,我家的田和地,你随便用。” “你……”林有田气的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林有田,你已经不行了,听你的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要跟着倒霉。” 祁同伟对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意外,他知道有人会反水,甚至前任村委会副主任林大江都有可能,却没想到是贺小英第一个站出来。 她不是和林有田有一腿吗?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事其实也还算合理。 说不定当年她是为了利益,才和林有田好的,比如低价骗买李玉水一亩田的事,可后来田被收回去了,她又觉得吃了大亏。 或者,当年和林有田好的时候,她还年轻,后来林有田觉得她人老珠黄,就去勾搭张秋香那样更年轻的女人了。 毕竟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而女人不可能永远年轻漂亮,却永远有年轻漂亮的女人。 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不管他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比如说公交车上,本来没有人给老弱妇孺让座,可一旦有人带了个好头,其他人就会觉得不好意思,纷纷起身让座,一切变得美好和谐。 又比如说“红绿灯”下,本来大家都自觉的遵守“交通规则”,可一旦有人率先闯了“红灯”,又没被严惩的话,其他人就会产生一种感觉,既然他能闯,我凭什么不能闯,于是就出现了大家组团闯“红灯”的丑相。(懂得都懂) 贺小英的带头反水,使得其他在场的林姓村民打起了小心思。 看来林有田现在是真的不行了,就算他行的时候,大家好像也没捞到什么实际好处,还不是一样受穷。 祁同伟却完全不同,他不仅给村里带来了赚钱的机会,而且对服从他的人特别好,叶飞直接当上村主任,林守业当了副主任,就连林守业的老婆,也当了妇女主任。 为了那点族亲关系,继续喝西北风值得吗? 就在这时,第二个榜样出现了。 林大江站出来说道“我之前当了几年副主任,没为村里做过什么贡献,现在不能再拖累村里的发展了,祁干部,我家的田地你随便用,不要补偿。” 此言一出,彻底让其他人放下了心里的坎。 就连林有田最亲的亲侄子和两个堂弟都倒向了祁同伟,我们这些远亲还硬抗着干啥,脑子有病差不多。 于是大家纷纷表态,愿意接受土地置换或者征地,只剩下林有田和几个顽固分子还在抵抗。 “很好,你们将来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而有那么几个人,会有一辈子吃不完的后悔药。”祁同伟道。 最终,这段路只进行了小改,原本笔直的路,变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s型,仅多花了一千块钱,就顺利完工。 这一千块钱,郭有财对祁同伟只字未提,他相信,祁同伟心里一定会有数的。 …… 忙忙碌碌中,时间来到了七月中旬。 茶油压榨厂的基础已经打好,正准备建厂房,省城的徐海峰也亲自去看了油茶林,并且给十台压榨机下了订单,预计九月初,厂子就能顺利竣工,进行调试工作。 而祁同伟,也迎来了自己仕途生涯的第一个里程碑。 第82章 一人提副科,全家都光荣 7月18日,祁同伟参加工作的时间满了一年,名义上的实习期也彻底结束,在程序上正式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 7月19日,郑华军和孙连城联名给县委打了一份报告,推荐祁同伟成为副科级干部,主要推荐理由是他有硕士研究生学历,且工作成绩非常突出。 7月21日,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杨云亲自带领考核组来到红山乡,找祁同伟谈话,并且做了个民主评测,没有出现任何杂音。 7月23日上午,在易学习的办公室里,他和李达康、专职副书记尹国平一起,开了个小型书记会,并且达成统一意见。 7月28日,金山县委召开了一次常委会,在安排完一系列工作内容之后,提到了对祁同伟同志的副科级任命,十一名常委全部举手,一致通过。 至此,祁同伟正式成为副科级干部,从办事员级别的“吏”,变成了一名“官”。 美中不足的是,此时红山乡党委委员和副乡长的名额已满,所以他还不能立刻成为货真价实的领导,只是个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候补官员而已。 不过祁同伟已经暂时知足了,想想上辈子,十几年也提不了副科,到了这儿,短短几个月就解决了。 同样一个人,放在不同的条件下,就会产生天差地别的距离,有个好基础实在太重要了。 与此同时,祁同伟在京州的几位老相识,也发生了不小的身份变动。 高育良正式离开汉东大学,进入政界,调任岩台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到了岩台市之后,他第一时间和祁同伟通了个电话,彼此祝贺了一番。 陈海毕业后进入汉东省检察院工作,还在他爹陈岩石的带领下,对国旗宣誓。 侯亮平却没能分配到汉东省检察院,而是跟着高育良到了岩台,进入岩台市检察院工作。 其实这也正常,省检察院一年才招几个毕业生,如果没点门路,哪怕自身再优秀,也未必进的去,侯亮平既然已经和钟小艾分手,轮不到他并不奇怪。 梁璐也升了一级,从汉东大学的普通老师,成为了政法系副主任。 梁璐还主动打电话对祁同伟说侯亮平那个渣男,和钟小艾分手后,就经常往高育良家跑,说是帮高育良的女儿高芳芳补课,实则是为了巴结高育良,让高育良带他去岩台。 …… 第二天,祁同伟提副科的消息传到石塘村,顿时半个村子都沸腾了。 石塘村出的上一个官,还在六十年代,直到五十二岁才当上公社副主任,相当于副科级别的副乡长,没过两年又下了台。 三十年之后,村里终于又出了一个官,虽然祁同伟现在也只是副科,可他才二十五岁,前途不可限量。 在祠堂里,祁同伟切身体会到了当官的好处,给祖宗上香的时候,所有祁李两姓的族人,全都是要跪拜的,就连祁志勇和李红兵也不例外,唯独他一个人,站着鞠躬就可以。 其实,祁长贵也可以父凭子贵的,只不过他坚持要跪拜祖宗,才使得祁同伟能够独自享受这番特权。 上完香,祠堂门口的空地上大摆筵席,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前来捧场,这是近百年来,石塘村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盛景。 全村一千多号人,桌子上实在坐不下,女人们就带着孩子,端着碗站着吃。 这回,轮到王秀莲母凭子贵了,自打两口子出了车祸之后,村里的红白喜宴,凡是座位不够了,她永远都是站着的,哪怕她腿脚不好。 可这次,王秀莲不但能够坐着,而且还和支书村长一起坐在主桌上,享受着乡亲们的夸赞和不断投来的羡慕眼神。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太猛烈了。 于是,酒席才进入到一半,两口子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背回了家。 顺便说一句,此时他们的家从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变成了一栋刚刚竣工不久,还没来得及装修的三层钢筋混凝土楼房。 而且这房子一毛钱也没花,是李达康白送的。 夜幕降临后,筵席渐渐散去,依然保持着清醒的祁志勇,把同样清醒的祁同伟拉回了自己家。 “同伟,恭喜的话我就不反复说了,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征求一下意见?” “啥事,支书您直说便是。” “上次我们买的那个股票,不是17块多卖了吗,我今天到县里有事,顺便去证券营业部瞅了一眼,发现他现在已经十九块了。” “是吗?涨的挺好。”祁同伟平静的回道。 “同伟,你咋一点不着急呢,明明买了一支赚钱的好股票,却便宜卖掉了,现在反而贵了两块钱,你好好想想,要不要把他买回来?” “没什么可想的,不用了?” “真的不买回来?” “我已经买了,还怎么继续买?” “啥,你已经买了,啥时候买的?多少钱买的?”祁志勇发出一连串问题。 “上个月买的,好像是14块多一点。”祁同伟说这话时,终于不装了,露出一脸笑容。 “哈哈哈……”祁长贵掰了掰手指头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同伟,你又是升官,又是发财,实在是牛逼坏了,祖宗积德,让我们村出了你这个人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14块多买进,现在19块,又涨了三十多个百分点,这回得赚十多万吧。” “支书,你别太激动了,没赚那么多。”祁同伟等他稍微冷静一点后,又道 “老窖酿酒股票,我这次只买了二十万多一点,剩下的十二万买了另外一支股票,最近没涨多少。所以,这次赚的离十万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也可以啊,二十六万的本钱,这才四个多月,就赚了十八万,还想咋滴,很知足了。” “能这样想就好,对了支书,我现在刚提副科,要好好表现,不能老是往县里跑,你记住那支股票的名字,它叫西部彩电,没事的时候,可以自己去看一眼。” …… 对于祁同伟的工作,郑华军和孙连城的意思是,你现在都是副科级了,再去紫溪驻村不合适,还是回乡政府上班吧,暂时先当个乡长助理怎么样? 祁同伟想了想后,没答应。 他表示,乡长助理可以当,但现在叶飞还在医院躺着,紫溪村群龙无首,怕是又会生出什么风波,还是让他再去待上一段时间,至少得把茶油压榨厂建设完毕。 除此之外,祁同伟心里还有别的想法,紫溪是他的独立王国,不但住宿条件好,而且自由没人管,何必到乡政府受罪。反正现在路也修好了,相隔几公里而已,要是乡里有事,开车十分钟就能过来。 可就在祁同伟回到紫溪村没几天,县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由于全县交通道路改造工程,还有两千万的资金缺口,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发动全县120万人民群众捐款。 第83章 阻止李达康闯祸 通知上说的好听,是捐款,可实际上就是摊派,而且还是强制性摊派,具体标准为 所有机关单位工作人员,包括教师在内,每人认捐一百元。 各个县乡企业上班的职工,每人认捐五十元。 户口在县城和乡镇的普通群众,每人认捐二十元。 住在农村的农民,每人认捐五元。 祁同伟接到通知文件后,并没有告诉村委会的任何人,而是驱车去了金山县委县政府大院。 他直接冲进李达康的办公室,气喘吁吁的道“达康县长,发动全县人民捐款的事情,万万不可以实行。” 李达康瞬间拉下脸,心情极为不爽。 捐款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易学习开始明确持反对意见,两人甚至在常委会上吵了起来,李达康费尽了唇舌,才好不容易让易学习妥协,通过了常委会表决。 没想到刚把通知发出去,祁同伟就第一个站出来唱反调,而且进来的时候,连门都不敲,成何体统。 “祁同伟,你是不是刚刚解决了副科级,就开始飘了?” “我没飘,达康县长,您听我一句,这事很难推行,要是强行压下去,会惹大祸的。” “哈哈,大祸?”李达康气极反笑。 “发动群众捐款修路,不是我的首创,不少地方都干过,谈不上违反原则,而且我们县有120万人口,两千万摊到每个人头上,不过十几块钱而已,有什么难的?” 祁同伟没理会李达康的不悦,回道“理是这个理,但您想过没有,我们县有一部分农民的生活还处于赤贫状态,这十几块钱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这个道理我难道不懂,县里那么多领导也不懂,需要你来兴师问罪?”李达康动怒了,用手拍了拍桌子。 这时候,易学习进了门,说道 “小祁,你不要和达康县长争执,这个问题是常委会集体研究过的,就是考虑到农民生活困难,所以只要求他们捐五块钱,再怎么穷,也不至于五块钱都拿不出来。” 刚才祁同伟急冲冲上楼的时候,易学习就碰巧看见了,正欲过来看个究竟,又在门口听到了几句争执。 “易书记,你和他解释什么,一个小小副科级,屁股还没坐热,以为干了点成绩出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易学习还算比较冷静,心平气和的问道“小祁,你注意点语气态度,具体说说自己的想法。” “易书记,我在农村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亲眼目睹了很多贫困家庭,他们的日子,并不像统计数据显示的那么好看。 就拿紫溪来说,人均年收入五百多,已经很穷了,但是和三十里岗自然村比起来,又不算什么,那里的山民,人均年收入才两百八,而且这还是平均下来的结果,如果是最穷的人家,能有一百多就不错了。 一年一百多,一个月就是十几块钱,甚至十块钱,像这样的家庭,拿出五块钱来捐款,意味着什么? 剩下的五块钱,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一顿丰盛一点的早饭,而他们要拿来生活一个月……” “这个……”李达康这才知道捐款方案有问题,但孤傲的性格又不允许他轻易服软,便道 “你现在不是在帮他们建茶油压榨厂吗,等茶油卖出去就有钱了,而且你最近拿了不少慰问金,可以先替他们垫一垫。” 祁同伟回道“我替他们垫没问题,就算整个紫溪村的人全算上,也就六千多块钱,远远不如慰问金的数目,我完全垫的起。问题在于,其他地方的农民呢,那里也有很穷的人家,谁去帮他们垫? 我还听说过一件事,说是我去紫溪之前,村主任克扣了某个村民十块钱扶贫款,讨要了几次,就是不给,那个村民本来就得了很严重的病,一气之下,回到家就直接喝农药自杀了。 二位领导想想,有的人仅仅为了十块钱就去喝农药,谁能保证,这次没人会为了五块钱喝农药?” “那是个例外,他自杀主要是因为得了重病,而不是那十块钱。”易学习说道。 “易书记您说的对,确实是这样,这些重病患者被贫困和病魔长期折磨,就像一个充满气到极限的气球,不小心碰一下就会炸,可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五块钱,去做那个碰气球的人呢? 万一意外真的发生了,媒体记者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哪会管什么主次原因,他们肯定会淡化死者生病的事情,甚至装作不知,然后死死抓住五块钱的事情不放,万一惊动了省里市里,二位领导还会被追责,这么做值得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达康总算明白了祁同伟的良苦用心。 可他还是放不下骨子里的傲气,为了找回面子,又给祁同伟出了个难题 “小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脑子灵活,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想办法凑齐那两千万。” 祁同伟心里偷偷一笑,想将我的军,门都没有。 这点钱对你们来说很难,对我这个穿越过来的人来说,也叫事? “二位领导,不知道您们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自古以来,只有造反的百姓,没有造反的商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向企业老板和开店做生意的人要钱?”李达康问道。 “不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那些有车的人,包括搞货运和客运的。”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路修好了,最受益的就是这批人,由他们出钱修路,合情合理,而且这年头搞运输很赚钱,他们完全拿的出来。” 李达康到底还是有水平的,立马反应了过来。 而且这次,他也顾不得再摆架子了,眯着小眼夸奖道“小祁,我果然没看错人,还是你有办法。” 易学习则表达了一丝担忧“关键在于要让他们出多少钱,太多的话,恐怕他们也不愿意。” 第84章 一石二鸟 祁同伟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回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给他们算笔账。 现在金山县的路况那么差,车辆跑在上面,不仅更耗油,而且轮胎容易磨损,摇来抖去的,汽车零件也容易出故障,甚至散架,额外多出的维修费就是很大一笔钱。 我们可以找交管部门分析一下数据,按照不同的车型以及用途,制定不同的募捐标准,对货运和客运车辆多收,对私家小轿车少收。 这样一来,阻力就会小很多了。” “好,非常好,小祁,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来,按照刚才的想法,现在就起草一份书面材料,尽可能写的详细点。” 李达康算是彻底服了,研究生就是不一般,分析事情头头是道。 祁同伟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县长的宝座上,一边写材料,一边在心里感慨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坐到这个位置上呢? 看完祁同伟写的材料,李达康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小祁,你刚才说那个克扣扶贫款,逼人喝农药的前紫溪村村主任,他是怎么回事?” “呃……”祁同伟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事压根不存在,是他临时瞎编的。 “你有顾虑?”李达康显然会错了意。 祁同伟脑子极速运转,很快便想到了个一石二鸟之计。 “达康县长,对于这件事情,我确实有两点顾虑。 第一,紫溪村的前任村主任名叫林有田,他和县公安局长吴金虎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 第二,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能百分百保证其真实性,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个林有田确定克扣,并且贪污了扶贫款和村集体财产,光是我查出来的就有六万多,没有查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哦,后来是怎么处理他的,移交司法机关没有。” “移交了,我通过村民大会把他罢免之后,就立刻移交给了检察院,但他最终被县法院轻判,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而且还缓期三年执行,一天牢都没坐就回到了紫溪村,然后又发动不少人,在村里搞破坏。” “岂有此理。”李达康顿时发怒了。 “贪污六万,居然不用坐牢,这是把党纪国法当做儿戏吗?” “这个判决确实很不合理,我是学法律的,再清楚不过了,据我的猜测,可能是有权力很大的人帮他活动了。”祁同伟添油加醋道。 “还猜测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除了吴金虎还能有谁?他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公安局长,居然干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这还了得,必须严厉追究。” 等祁同伟离开之后,李达康又对易学习道“易书记,我看不能再让吴金虎当这个公安局长,必须把他撤了。” 易学习想了想,提醒道 “达康县长,吴金虎不是随便能动的,公安局是双重领导,他的任免,市公安局的意见很重要。而且小祁说的只是一面之词,我们还需要调查求证一下。 不过说实话,小祁这个人,工作能力确实无可挑剔,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就是脾气有点大,居然敢当面和你发生争执。” “那没什么,他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有能力的人脾气一般都比较大,总比那些一声不吭,成天混日子的人要强的多。” 李达康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 …… 运气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时不刻在影响着每一个人。 一个人如果走了霉运,就会事事不顺,甚至喝口水都会塞牙,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避而远之。 而一个人如果连续走好运,不仅诸事顺利,心想事成,还可能被他人神话。 祁同伟现在显然是在走好运,而且旺的离谱。 十几天后,祁志勇和李红兵各开着一台农用小四轮,拉着二十几个村民,浩浩荡荡的跑到了紫溪村,把祁同伟的房间挤的密不透风。 原因很简单,祁同伟买的股票又赚了,此时的他,已经是石塘村民眼里的股神。 这次涨的是西部彩电,最近十几天,上市公司连续发了两条重要公告,又是募资扩大生产规模,又是高送转,结果在这两条利好消息的刺激下,股价连续大涨,转眼就翻了一倍。 祁同伟虽然没能买在最低点,但依然爆赚约80%,12万本金,一口气变成了22万。 至此,5个月前向石塘村民募集的二十六万八本金,正式翻倍,达到了54万。 祁同伟当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一分钱本钱没出,从中获利高达18万之多。 自己投进去那五万,也有三万左右的利润。 两者相加,祁同伟现在有了大概26万随时可以变现的资产,在金山县这种地方,已经是个小土豪了。 祁志勇和李红兵每人投了三万,各自获得九千左右的利润,他们还私下算了算,假如能保持现在的赚钱进度,到了年底,三万块本金至少可以翻倍。 剩余了七万多,则被几十户人家瓜分。 石塘村虽然是个比较富裕的村庄,但人均年收入也不过才一千三左右,而且赚的都是辛苦钱。 现在只要拿出几千块本钱交给祁同伟,什么都不用管,就能赚到更多的钱,搁谁能不动心? 祁志勇和祁同伟打完招呼后,对一同前来的村民道“我已经把你们带来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和同伟说。” 这些村民都是上次没有参与融资的,甚至还有两个临阵脱逃的,现在都后悔的不得了,想要亡羊补牢。 他们纷纷拿出大把的现金,少则一万多,多则两三万,放在祁同伟面前,当然,这些也不都是他们自己的钱,而是好几家凑在一起,由其中一个人带过来而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祁同伟明知故问。 “同伟,你能不能也带我们炒股,这些钱是我们的本金。” 祁同伟直接拒绝道“我上次募资的时候就说过了,当时不参与的,以后再想参与我也不收了,你们把钱拿回去吧。” 第85章 石塘村民大幅增资 这些村民没想到祁同伟竟然会来真的,顿时七嘴八舌的央求道 “同伟,上次我们是一时糊涂,没有听你的,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同伟,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都听你的。” “同伟,大家乡里乡亲的,你就看在你爹娘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拉我们一把好不好?” “同伟,你还是把钱收下吧,多一点本钱,总是好的。” “同伟,……” 祁同伟淡然一笑,道“你们觉得我现在还缺炒股的本钱吗?” “不缺不缺,但是同伟,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你带上我们,自己也能赚的多些啊。” 他们来之前,私下里就算过,炒股的利润,祁同伟绝对占了大头,大概有三分之二左右,甚至还有人精确计算出了18万这个数字。 这时,祁志勇出来打圆场了“同伟,要不就把这些钱收下吧,都是父老乡亲,当年你读书,他们也是多多少少出了点力的,这次你带他们赚了钱,就算是还他们的人情,以后谁也不欠谁谁的了。” 祁志勇不愧是村支书,人情练达,这番话说到祁同伟的心坎里去了。 既能还了人情,也能增加本金,一举两得的是事情,实在没理由拒绝。 “既然支书都开口了。”祁同伟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我就给他一个面子,把你们的钱收下,不过我有言在先,这次的条件不如上次那么好。”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那这样吧,你们把钱放我这,我帮你你们炒股,赚了六四开,我六你们四,如果亏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自己承担。” “同伟,你这……” 众人顿时懵了,他们想过六四开,甚至想过七三开,但万万没想到,祁同伟这次居然会提出,不一起承担风险。 “同伟,能不能换个方案?” “只有这个方案,假如你们不愿意,就把钱拿回去吧,我不勉强大家。”祁同伟一脸无所谓,语气上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众人顿时围成一个圈,交头接耳商量起来,最终,派出了一个代表说话 “同伟,就按你说的办,我们自担风险,哪怕赔了,也不要你出一分钱。” 此人最近私底下研究过股票,知道炒股不同于赌博,哪怕亏了,至少手里还有股票,如果拿着不卖,只要上市公司不倒闭,总有一天能涨回来。 再说,这也事关祁同伟自己的利益,以他的水平,应该不难发现哪些公司有倒闭风险,绝不会去买这种股票。 “这可是你们说的,我们亲兄弟明算账,签个书面协议,省的将来有不必要的麻烦,至于这些钱,放在我这里不安全,你们先带回去,等我有空的时候再去取。” 签完书面协议后,祁志勇和李红兵让大家先下楼去等,然后悄悄对祁同伟说道 “同伟,我们还另外凑了五十万,你也拿去炒股吧。” “五十万?”祁同伟一惊,“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我和红兵各两万,剩下的都是第一批参加的人凑出来的。”祁志勇解释道。 “支书村长,真没看出来,你俩够有钱的啊,包括上次的三万,已经每人拿出五万块了,你们是不是贪污公款了?” “呃……” “同伟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们是这种人吗?我们跟人合作,在河边弄了个淘金船,干了好几年了,这件事村里只有你知道,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行,我替你们保密。”祁同伟会心一笑,又道“这五十万你们打算怎么投?” “上次的方案还有效吗,如果有效,我们投第二方案,赚了钱和你对半分的那种。 还有,第一批资金里面,有一半钱本来是借你的,那几个月的利息我们不要了,把本金拿出来,也换成第二方案,你看行不行?” “可以,你们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既然都信得过我,我自然要给你们开更好的条件。” “同伟,敞亮,你的心意我们记下了,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要是说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 “这可是你们说的?” “我们说的,骗你不是人。” “那好。”祁同伟咧嘴一笑,说道“你们把楼下那两台农用小四轮留下吧,借紫溪村三个月,我这里有很多用处,等十月份山上的油茶籽收了,再还给你们。” “同伟,你这……” 祁志勇哪想到祁同伟真的会直接提要求,而且要求还不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道 “罢了,话说出去就必须算数,我们先把楼下那些人拉回石塘,回头再给你把小四轮送过来。” 祁同伟目送石塘村众人离开后,关上房间门开始算账。 首批募集资金现在变成了54万,其中27万利润里面,有20万是属于自己的提成。 加上祁志勇和李红兵新送来的50万,一共是104万,这笔钱将来的利润是五五分成的。 刚走的第二批人,一共投入42万,赚钱后的利润自己拿六,对方拿四。 另外自己的私人账户上还有8万。 全部加起来,现在手里一共有了多达154万的炒股资金,而且这笔资金是没有利息成本的,想炒中线炒中线,想炒长线炒长线。 该关注南方科技了,虽然此股的技术指标还不到位,但国内计算机市场即将开放,一旦大行情来了,科技股可不会像白酒彩电那样,涨个几倍就完事,那是至少十几二十倍,甚至几十倍的涨幅。 就在他想着,需要出现什么样的条件,才是买进南方科技的最佳时机,却突然发现,林守业两口子贼眯眯的在窗外晃悠。 “你俩鬼鬼祟祟的干啥?”他打开门问道。 “小祁领导,你是不是帮你石塘村的老乡炒股,还赚了很多钱?”李燕问道。 “你们偷听我们讲话?”祁同伟拉下了脸。 “没有没有,我们是无意中楼下听到那一般人说的话,出于好奇就多听了几句。” “我是帮他们炒股,也赚了钱,怎么了?” 李燕脸色一喜,又小心翼翼的道“小祁领导,你能不能也帮我们炒股?” “你们也要炒股?”祁同伟想了想,觉得自打林守业投靠自己以来,两口子还算尽心尽力,便点头答应了。 “可以,你们有多少本钱?” “一万二够不够,我明天就去乡里基金会取钱。” “你家挺有钱啊,有一万二存款,是不是林守业……” 还没等祁同伟把玩笑开完,李燕立马急着打断了他,说道 “我家守业和林有田不一样,他不是那种人,这点钱是我们辛辛苦苦好多年攒的,守业他以前当小学老师,后来当会计,都有一份额外的工资,我会缝缝补补,纳鞋底去乡里卖,也能赚一点。 加上乡里基金会利息高,我们有点钱就往里面存,慢慢就积累起来了。” “行吧,那你明天去把钱取来给我,但我也有个条件,李燕,你以后对林守业好一点,别把他管的太死了。” “我知道,以后我改。” “这就对了嘛,他好歹是个男人,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不合适,好不容易攒了一千二的私房钱,还藏着不敢花。”祁同伟一边说,一边把两口子送到门外。 “啥……”李燕听了后,顿时愣住了。 “呃……”林守业则彻底懵了。 第86章 跨省公路 见这两口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祁同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吐了吐舌头,赶紧转身把门一关,顺便还把保险给插上了。 没过一会,就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两口子的声音 “林守业,你胆子不小,竟然敢藏私房钱,还藏了一千二那么多,钱呢,赶紧给我交出来。” “燕子,这钱没了?” “没了?去哪了?” “被小祁领导给没收了。” “你放屁,小祁领导有钱的很,要你的钱干什么,还没收,那是你的私房钱,他凭什么没收?” “这这这……真的是他没收了,不信你上楼问他。” “问个屁,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小祁领导给你打掩护,给我老实交代,一千二百块钱拿去干什么了,是不是给别的女人花掉了。” “我我我……这这这……” …… 八月下旬,叶飞提前出院了,但他身体还有很长时间的恢复期,所以祁同伟让他别乱跑,即便在村委会上班的时候,也尽量多坐着,不要操心太多的事。 叶飞反倒嘲笑祁同伟的身体太弱鸡,之前遇到持刀劫匪不敢反抗也就罢了,打不过周世宝也说的过去,这次居然会自己从山上摔下去,必须得好好练一练。 祁同伟觉得有道理,便让叶飞教他军体拳和擒拿术,每天早晚拿二蛋练手。 祁二蛋现在也驻扎在紫溪村,他和另外一名村民,开着石塘村借来的农用小四轮,天天在食用油压榨厂的工地上忙碌。 进入到九月,压榨厂的厂房正式封顶,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一批油茶籽就要成熟,是时候安装压榨机了。 远在京州的徐海峰,接到祁同伟的电话后,驱车前往汉西省普江市,亲自从工厂把压榨机押运了回来。 “祁老弟,你这儿山好水好人也好,就是位置太偏,交通实在是不方便,我从汉西把压榨机拉出来,要先绕过岩台山脉到京州,再从京州到岩台,然后到金山县,最后才能送到你手上,绕了不知道多大一个圈。” “呵呵,徐总,客观条件就摆在那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唉,真是累死个人。”徐海峰看见村委会的墙上挂了副全国地图,走过去指着道 “祁老弟,你看地图,汉西省普江市在这里,你们金山县在这里,直线距离也没多远啊,如果这里有一条路,能减少四分之三路程,那该多好。” “这中间隔着岩台山脉,没法修路,徐总你理解……”祁同伟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谁说这里不能修路的,要知道岩台山脉最高峰不过近千米,平均海拔才三四百米,和秦岭、太行山、武夷山那些大型山脉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 那边都能修路,这里凭啥不能? 这个年代的人不敢想,自己可是未来穿越者,难道也不敢想吗? 从地图上看,京州市、金山县和汉西省省会普江市,几乎处在一条直线上。 假如从岩台山脉位于金山县境内的这一段中,打开一个缺口,修一条跨省公路,京州到普江的路程就可以缩短将近一半,通行效率大大提高。 最受益的当然还是金山县,可以从偏居一隅的被遗忘角落,变成一个重要的跨省交通中转站。 关键在于,这条路怎么修,由谁来修,具体修在哪个位置? 怎么修的问题,无非就是两种,第一是隧道加高架桥,第二种是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具体需要专业人士研究决定。 至于谁来修,跨省公路当然需要两个省合作,金山肯定没有说话的份,岩台不知道行不行,但大概率还得由省里出面协调。 省里层次太高,目前祁同伟压根接触不到,他认识的人里,有能力并且可能感兴趣的,只有李达康一人。 所以他现在能考虑的问题,就是把路修在哪? “徐总,你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下,我有急事去一趟县里,回来后请你品尝山里的野味特产。” “没事,祁老弟,你有事就去办,早去早回。” 祁同伟没有直接去县委县政府,这条省际公路的落实难度太大,如果拿不出足够强的说服力,就贸然去找李达康,反而容易把路给走死了。 于是,祁同伟先跑了一趟地质局,很遗憾,人家对岩台山的工作重点放在山体结构,矿产和水文资源上,至于地貌调查,反倒做的不怎么细致。 只拿出一张地形图,上面显示,金山县境内的岩台山脉,山体最狭窄的地方恰好就在红山乡紫溪村附近。 祁同伟听完后,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地质局说的不就是三十里岗那一片吗,光山体狭窄有个屁用,那里山高啊,总不可能全程打隧道和立高架吧。 这样的工程,耗资何其巨大,要是放在二十多年后或许可行,现在就拉倒吧。 晚上,祁同伟让叶飞他们,用蛇酒灌醉了徐海峰,自己一个人看着星光下黝黑的山体发呆。 脑子转了千百遍后,最终还是决定,第二天去交通局试一试,毕竟他们是专业修路的,或许能提供一个思路。 交通局长张国强听了祁同伟的想法后,心里直接起了嘀咕,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但考虑到祁同伟现在的势头,面子上还是要给足的,于是他把局里和公路段的工程师全部找来,让他们和祁同伟做具体分析。 这些工程师们,把头摇的一个比一个卖力,金山县境内的岩台山脉平均海拔最高,修公路根本就不可能嘛。 最后还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实习生站了出来,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一定要在岩台山修路,除非那个地方有条古代通道。” 这个说法,让祁同伟又燃起了希望,问道“为什么必须要有古代通道?” “我的大学老师说过,古人是很有智慧的,他们排除万难,在大山里开辟道路,一定是考虑了很多因素后才会做出选择,那个地方,必然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 “巧了,我在的紫溪村附近,就有一条连接两省的古道,你可不可以跟我去看一看?” 实习工程师顿时跃跃欲试,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张国强。 他名叫杨国伟,毕业于汉东交通大学,刚参加工作才一个月,还没有经历过职场的毒打,正是工作热情最高涨的时候。 张国强当然没必要阻拦,点头道“去吧,就算你正常上班,祁助理是领导,你对他尊重一点,听他的吩咐做事。” 第87章 金山的发展出路 杨国伟跟着祁同伟,沿茶马古道爬上三十里岗前的一块高地上,大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貌后,拿起望远镜仔细端详起来。 许久之后,对祁同伟说道“领导,我个人认为,这里是可以修路的。” “真的?怎么修?” “修一条盘山公路,如果照你所说,我们这里和山底的落差是七百多米的话,那么前面这一片的山口应该只有三百多米高,是完全可以通过盘山路的形式翻越的,有几处难走的路段,也可以用劈山和架桥的方式跨过去。 只不过,整个工程的造价会很高,平均算下来,每公里单价可能比平地上的高速公路还要高一些。” “平地高速公路每公里造价多少?” “大概三百多万。” “翻过整条山脉,需要造多长的路?” “只靠目测难以估计,如果按你所说,这里的山脉直线宽度只有十五公里的话,那么我认为,全程应该在五十公里左右。” 祁同伟心想还行。 全程五十公里,就算每公里四百万,也就两个亿,这钱看起来不少,但只要省里愿意投资,应该问题不大。 花上两个亿,就能打通一条新的省际通道,相信不管是汉东还是汉西,都会感兴趣。 送走杨国伟之后,祁同伟做了一份简练的计划书,前往县委县政府大院。 李达康听了祁同伟的想法后,顿时瞠目结舌,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祁啊小祁,你可真是语不惊死人不休,竟然凭空整出一个这么大的主意。” “达康县长,这条路难道不好吗?” “你的想法当然很好,但也要结合实际情况,仅仅是山上的路,就得花上两个亿,如果修到金山县城,起码得再加一千多万。 要知道我们现在筹备的全县交通改造工程,总投资也才八千万而已。” “我们县当然搞不起这个工程,就算搞得起,汉西那边不修也是白搭,必须由省里出面,联合汉西,两个省共同打造一条省际通道。” “这个嘛……”李达康沉吟起来。 要说他对这条路不动心,那肯定是假话,一旦修成,这是多大的政绩啊,影响力不知要比金山县道路改造工程高上多少。 但真的要干下去,他必须要到省里去找赵立春,这又让他有些为难。 毕竟李达康到金山之后,还没有拿出亮眼的政绩,未立寸功就去求老领导,消耗政治资源不说,还容易让外界认为,他自己没球的本事,只会抱大腿。 祁同伟见李达康如此犹豫不决,只能继续鼓动道 “达康县长,这条路可不单单是一条路这么简单,它实际上可以被看成金山县的生命线。 我们金山县,位置太过偏僻,硬件设施差,工业基础几乎为零,这样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即便把县内道路修的再好,又能吸引到多少投资商前来投资?反正我个人是很不乐观的。 如果不能引进大规模工业项目,就只有发展农业这条路可走,农业项目产值少,附加值低,哪怕干的再好,又能产生多少经济效益,上交多少税收,解决多少就业?这样下去,恐怕金山县永远都甩不掉贫困县的帽子。 但是这条省际公路一旦打通,金山又有了一种新的活法,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它带来的车流量,将金山打造成汉东省和汉西省之间的贸易中转站。” “贸易中转站,这个想法有点新颖,具体说说看。”李达康为了金山县的经济发展规划操透了心,一直没找到突破口,如今听说能换个活法,兴趣顿时上来了。 “贸易中转站的作用很大,可以给未来金山县的发展带来多种选择。 如果我们想发展农业,就依托全县120万人口,130万亩耕地,以及50多万亩山地,进行规模化的蔬菜和水果种植,将金山打造成汉东果蔬基地,把我们生产的果蔬供应给两个省的老百姓,这可比种粮食赚钱多了。 如果我们想发展工业和轻工业,就在两省范围做一个全面的调查,引进一些汉东强势,汉西又弱势的项目,把生产出来的产品全部供应给汉西,反之也一样。仅仅是运输距离上的优势,就可以让我们的产品更有竞争力。 甚至,我们还可以发展一个物流基地,号召全县有条件的老百姓都去跑运输,把汉东省的产品送到汉西,以及比汉西更西部的省份,再把他们的产品运回来。如此一来,不仅把钱给赚下了,还能把金山县的名气打到全国各地。 达康县长,我现在暂时只想到这些,但我敢肯定,只要大家集思广益,应该还能想到更多更好的办法出来。” “这就很不错了。”李达康的思路跟着祁同伟的话不断跳跃,咋想都觉得靠谱。 他不得不承认,祁同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至少刚才说的这些东西,是自己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有个念头甚至在李达康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若非组织程序不允许,他现在就想把祁同伟弄到县政府来,给自己做副手。 “小祁,你真的个能人,这三个思路,哪怕能实现一个,金山县就能脱贫了,如果全部实现,我们怕是要成全国百强县了。” “达康县长,您过誉了,这些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都需要找专业的同志进行研究,到底有多少可行性,暂时还不得而知。”祁同伟谦虚的回道。 “呵呵。”李达康笑道“我发现你这个优点多,毛病也多,不但喜欢到处让功劳,还过于谦虚了,要不是最近和你交道打的多,我一定会认为你是和伪君子。” “这很正常,虚伪和谦虚,本来就是一线之隔,主要还得分什么人来看。人是一面镜子,能照射出自己的内心,虚伪的人,看什么都虚伪,谦虚的人,看谁都谦虚。” 祁同伟悄无声息的送上了一个马屁。 李达康很受用,点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很有哲理,也符合辩证法的精髓,不愧是政法系毕业的研究生,水平就是高。”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李达康又提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这条路能不能修,关键在于我们怎么说服省里的领导。” 第88章 揣测李达康和赵立春的心思 “达康县长,当然是由你出面去找赵省长,你给他当过秘书,他应该会愿意促成此事。”祁同伟也没有细想,就直接说道。 “呵呵,小祁,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李达康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继续说道“正因为我给赵省长当过秘书,所以更不能出面了,否则的话,别人会认为赵省长偏心,这事反而办不成。” 这话让祁同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随即陷入了沉思。 修一条跨省公路,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再大的好事,如果不能给领导带来好处,甚至还可能伤害到领导的利益,那肯定也是办不成的。 毕竟,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 为了尽可能搞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祁同伟决定换位思考,站在李达康和赵立春的角度去分析问题。 如果自己是李达康,恐怕也未必愿意出面,这条路的政绩虽然很大,但代价也不小,很可能会消耗掉他和赵立春之间的感情。 政绩是无限的,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争取,未必一定要修这条路,而赵立春给李达康的资源肯定是有限的,用一点就少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去动用…… 如果自己是赵立春,同样也未必愿意促成此事,至少,不会花大力气去做。 毕竟到了赵立春这个级别,政绩多一点少一点似乎意义不大,相比之下,官声和口碑反倒更重要一些。 让他动用手里的资源,给前秘书的辖区办事,很容易招来闲话,说他利用公权力徇私,甚至培植亲信,拉帮结派。 而且明年省政府就要换届,此时的赵立春,正在和梁群峰明争暗斗,都想坐上省长的位置,肯定不希望后院起火。 那么,现在该如何破局呢? 祁同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对症下药。 既然李达康不愿意出面,那就多拉一些人进来。 既然赵立春把官声口碑看的比政绩重要,就找个能给他增光、让他心动的理由。 李达康的问题倒是好解决,祁同伟甚至直接替他想好了办法,两人一拍而合。 先让交通局拿出一份可行性报告,然后提交到县委常委会,常委会形成决议后上报给岩台市委,再由岩台市委出面,去和省政府商讨此事。 一整套程序走下来,即便有人想挑赵立春和李达康的毛病,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至于赵立春的问题,祁同伟就只能抓瞎了,毕竟他没见过赵立春,更不了解,此时的赵立春究竟是好是坏,具体又在乎什么? 这种事情,只有李达康才清楚,所以怎么解决,应该由李达康自己去考虑。 …… 两天后,金山县委召开了一次常委会,参会的人有 易学习、李达康,专职副书记尹国平,常务副县长王大陆,纪委书记田秉义,组织部长杨云,政法委书记高明,统战部长洪伟林,宣传部长周丽芬,经济副县长叶鹏,委办主任徐俊。 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郑青松,政协主席王国平,分管交通的副县长丁义珍,府办主任杨一鸣,交通局长张国强,以及红山乡乡长助理祁同伟等人,列席会议。 这是祁同伟参加过的最高规格的会议,也是他第一次同时面对那么多的领导。 当然,他现在是金山政坛的青年明星,而且通过之前的两次慰问活动,领导们都已经跟他比较熟了,纷纷和他握手打招呼。倒是比他高了一级的张国强,没什么人搭理,成了被冷落的对象。 对于这条跨省公路,讨论过程中虽然也出现过不同的声音,但主要都是些细节问题,不影响大局,毕竟这条路一旦修成,对金山县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都能带来巨大的好处。 常委会结束之后,众领导皆散去,李达康把祁同伟单独留了下来,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祁,关于上次的问题,我这两天反复思考了很久,觉得吧,应该想想怎样才能从感情上打动赵省长。” “从感情上打动?” “对,如果我们只是强调这条路的好处,以及对金山怎么重要,是没有用的。 赵省长是常务,负责办理全省的具体事务,金山虽然穷,但我们的邻县江源和洎水也好不了多少,即便一定要修这条省际公路,具体修在哪个县,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未必非金山不可。 所以我的想请赵省长来金山实地考察一次,让他亲眼见一见最穷的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如果能激起他的同情心,这条路或许就成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您打算让赵省长具体去哪里看?”祁同伟问道。 李达康有些奇怪“当然是你管的那个自然村啊,你上次不是说,那里最穷的农民,一年只有一百多的收入,温饱都成问题。” “那里恐怕不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给山上修了索道,可以把农产品运下来,虽然现在还没开始赚钱,但好多经济作物摆在那里,赵省长一看就明白了。” “那你说去哪里看?” “换个地方吧,红山乡还有好几个在山里的自然村,日子肯定都不好过,我回去找找,选一个最穷的出来。” “这恐怕不行吧。”李达康摇了摇头,道“如果那地方只是穷,却不适合修路,又有什么用。” “那没事,赵省长是抓大局的,只要把项目定下来就行,具体建在哪里,还得由专业的人说了算,如果紫溪村一带确实是最佳修路地点,那就一定跑不了。” “也是,那你就去找地方吧,找到之后,记得做点工作,看起来越穷越好,最好是连稀饭都吃不饱,一家人穿一条裤子那种。” “呃……”祁同伟顿时有些无语。 李达康这是要造假,人家造假,都是往好里造,他却想往坏处造。 虽说这么做的出发点是好的,可问题在于,现在都95年了,哪里还会有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李达康是不是《平凡的世界》看多了。 便问道“达康县长,你看过《平凡的世界》这本书没有?” 李达康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确实在看这本书,写的很好,建议你也去买一本看看,对了解基层工作很有好处。” 第89章 真有比乞丐还穷的人家 “叶飞,你知不知道,我们周围哪个自然村最穷?” “祁哥,周围最穷的自然村就是三十里岗啊,还用问吗?”叶飞很是奇怪。 “我指的不是紫溪的自然村,红山乡范围内所有村庄都要算进去。” “啥?”叶飞顿时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祁哥,你要去别的地方驻村?” 一旁的林守业和李燕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不安。 “你们想啥呢?”祁同伟噗呲一笑,道“我现在是乡长助理,郑书记和孙乡长早就让我回乡政府上班,我是为了留在紫溪,没答应他们,这么可能会去别的村驻村?就算我想去,乡里也不会答应啊。” “那你好端端问这个干嘛?”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是上面有个领导要来扶贫,县里打算让他去最穷的农民家看看,本来选在三十里岗,所以这事交给了我,但现在三十里岗马上就要赚钱了,不合适,只能换个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叶飞松了口气,道“祁哥,我们不是要赖着你不放,你要是去乡里县里,我们一定不耽误你前途。但如果要去别的村,那我们肯定不答应,你为紫溪干了那么多事,不能让别人来摘你的桃子。” “什么桃子不桃子的,我今年年底前百分百是要走的,这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总有人会来接我的班,该配合就得配合。” “你打算去哪?” “这不是我能打算的,但我现在已经是副科级了,不可能长期待在紫溪驻村,我估计吧,要么李县长把我弄到县里某办公室当个副科长,要么就是去乡里当副乡长。” “那不就是升官了吗,太好了,我们全力支持你去,绝不拖你后腿。”叶飞开心的道。 林守业则道“最好还是当个副乡长,离我们这近,没事就回来看看,巡视一下自己打下的江山。” “呵呵。”祁同伟摆摆手,笑着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告诉我,附近哪个自然村最穷。” 在这个问题上,叶飞竟然和林守业发生了争执,还吵的不可开交。 叶飞认为,附近最穷的当属里坑村的里脊坞,他以前进山打猎,经常会走到里脊坞附近的地方,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 里脊坞有二十多户村民,在一个狭窄的山谷边上,全村靠几十亩梯田为生,没有其他任何经济来源,仅能吃饱肚子而已。 林守业则认为,附近最穷的应该是南墩村的十八里峰,他有个远房亲戚住在那里,偶尔会走动一下。 十八里峰也是一个高山盆地,但是比三十里岗要小不少,人口却差不多,有近三十户山民。 他们的生活来源,除了几十亩梯田之外,只能依赖附近的竹林,春天挖春笋,冬天挖冬笋,但也卖不了多少钱,人均收入只有两百多一点。 祁同伟听完他们的描述,觉得两个自然村都穷的离谱,应该难分高下,便从另一个角度去分析问题。 “这两个地方应该都没有路,哪边走上去更近点?” 林守业先回道“和三十里岗一样,十八里峰也是按照路程取的名字,从南墩村走十八里山路,就到了。” “太远了。”祁同伟摇摇头,“这次来的都是大领导,年纪也都不小,你让他们爬十八里山路,怕是吃不消。” 又问道“叶飞,那个里脊坞爬上去有多远?” “那我还真的不太清楚,我每次进山打猎,都是原路返回,从来没有往里坑村下过山,要不我先去跑一趟,探探路?” “不必了,你的身子骨现在还很虚弱,老老实实在家养着比较好,我自己去一趟就是。” …… 里坑村也是红山乡著名的穷村,原本靠着紫溪村的衬托,还可以勉强排在倒数第二,现在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垫底了。 看到从面包车上下来的祁同伟,村主任陈金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没认错人后,激动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祁同伟现在是红山乡家喻户晓的人物,坊间甚至有传言,说他是财神爷转世,可以点石成金。 “祁助理,您可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来了,是不是看里坑太穷,也想拉我们一把?” 祁同伟笑着回道“这事要从长计议,我今天来,是想去里脊坞看看,你能不能派个人带我上去。” “不用叫别人,我现在就可以带您上去,只不过路上不好走,您可要当心一点。” 陈金宝满口答应了下来,他以为祁同伟要去山上找赚钱的路子。 祁同伟跟着陈金宝和另外一名村干部,沿着狭窄的山路爬了十一二里,耗时近两个小时之后,到达了里脊坞, 他对这个距离比较满意,赵立春现在不到五十岁,手脚应该还算利落,爬上来问题不大。 看过山民们的房屋和周围的环境之后,祁同伟更满意了。 叶飞说的没错,里脊坞确实非常穷,比起原来的三十里岗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三十里岗附近还有大片山茶林,而此地四周全是茂密的参天大树,几乎和原始森林差不多。 没有经济作物,私自砍伐山林又是违法的,即便山民们有这个胆量,也没办法悄无声息的运下山换钱,不穷才怪。 “祁助理,您看觉得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卖到城里的?”陈金宝问道。 “暂时没看出来。”祁同伟摇摇头道,“这里除了树就是树,没有什么可卖的。” 唉…… 陈金宝叹了口气,道“要是连您都想不到办法,那真是没辙了。” “陈主任你别灰心,我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办,下次有时间再来仔细看看,帮你想赚钱的门路。”祁同伟安慰了他一下后,又问“这里那户人家最穷?带我去看看。” “去看最穷的人家干嘛?” “当然是好事,省里的领导要下来视察民情,县里的意思是让他看看最穷的人家,说不定能争取到一批扶贫款,我负责这个事,打算把机会给你们。” 陈金宝听完后,顿时激动起来“是吗,那太谢谢祁助理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这户人家的户主叫汪树根,四十岁左右,面相憨厚,左腿在干活时不小心摔断了,是个瘸子,家里一共三口人,老婆早就跑了,还有两个女儿,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十一二岁。 住房环境更是惨不忍睹,木头屋子年久失修,四处漏风,房顶盖的是茅草,木门坏了半边,窗户摇摇欲坠,屋内除了两张床和一套桌椅板凳,外加几个木头箱子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家具了。 这样的条件,怕是乞丐看了都得摇头。 第90章 面见市委书记 按理说,祁同伟应该很满意才对,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家,甚至都不用再作假,直接让赵立春来看就行了。 可还是忍不住发问道“陈主任,他家怎么过成这副样子,你们村委会也不管管?” 陈金宝一脸羞愧加无奈“祁助理您有所不知,我们里坑和之前的紫溪是半斤八两,到处都是穷的叮当响的家庭,这里又隔的远,村委会实在管不过来。” “村委会管不过来,那也可以让这里的其他人家帮助一下汪树根啊,他家现在这样,能吃饱饭吗?” “里脊坞的山民都穷,也帮不了多少,不过您放心,饭肯定是吃的饱,就是营养差一点,他家毕竟还有两亩多田,轻活自己干,重活别人会帮助干,收成之后给点稻谷当报酬,这个我们是交待过的。” “那还行,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的生活能过得下去,至少坚持到两个女儿长大成人。 我回去之后,会把里脊坞的情况反映给县里,争取让省里的领导到这来走一走,看一看,批点扶贫款下来。你们里坑村委会也要多动脑子,想想这里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优势,否则我就算想帮你们,也无从下手。” 从里坑村出来后,祁同伟直接去了金山县城,向李达康汇报。 李达康听说里脊坞已经穷到不需要作假,当然是求之不得,重重的表扬了祁同伟一番,说他办事得力,值得信赖。 最后还说道“你今天就别回红山了,在县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跟我和易书记去岩台市委。”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一台小车出了金山县委县政府大院,往岩台市方向驶去。 车里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司机之外,便是易学习、李达康和祁同伟,两位领导坐在后排,祁同伟则只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金山到岩台是一条柏油路,虽然也有不少坑洼,但相对于辖区内别的公路,路况已经非常好了,一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因为已经提前有过预约安排,到了岩台市委之后,易学习和李达康直接进了市委书记刘和光的办公室,而祁同伟则留在隔壁的小办公室里,这是秘书高义的工作场所。 祁同伟救过高义的命,高义醒来后也托人找过祁同伟,可是一开始没有找到。 后来虽然通过王子衿知道了祁同伟的行踪,又因为种种原因擦肩而过,所以两人之间只有过几次电话联系。 这一回,他们终于面对面坐到了一起。 高义的年龄和李达康差不多,也是三十出头,只是看上去显得文质彬彬,气质没有李达康那么凌厉。 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对祁同伟鞠了一躬“祁同伟同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么久了,一直没能当面致谢,实在是惭愧,还望你宽宏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祁同伟赶紧扶起他的身子,微笑道“高秘书,这是哪里话,你跟着刘书记日理万机,腾不出时间是正常的,我能理解,再说,你不是已经跟我打过电话了吗?” “那不一样,你救的是我的命,堪称再生父母,岂是打几个电话就可以的,其实我去金山找过你两次,可惜你都不在县里,这点子衿她是知道的。” “嗯,这事她和我说过。”祁同伟点点头回道“现在我和子衿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也不是外人,没必要搞得那么生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也和子衿一样,叫我同伟好了。” “好的,同伟。”高义表情庄重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听子衿说,你是汉东大学研究生毕业,今年已经25岁了。” “没错,我是70年出生。” “那年纪不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子衿结婚?” 祁同伟心想,果然是个亲戚都喜欢逼婚,不管什么年代,什么人,都不例外。 和王子衿谈恋爱的这段时间,不仅祁长贵夫妇问过几次结婚的事情,石塘村里也有不少长辈,包括祁志勇李红兵,都有意无意的说起从事。 祁同伟本以为,他们是乡野村夫,喜欢关注家长里短的事情,并没有在意。 没想到现在,就连市委书记秘书高义这样有身份的人,也不能免俗。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参加工作刚满一年,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说,子衿她今年才22,还很年轻,再等等吧。” “年轻有什么关系,我们公职人员和外面不一样,越早结婚越好,领导会因为这个因素,认为你为人稳重,责任心强,更值得托付重任。” 高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笑道“再说,你那么优秀,要是不早点和子衿结婚,我们怕夜长梦多,让别人把你拐跑了。” “呵呵,高秘书你言重了。”祁同伟也笑了起来,道“我和子衿感情好的很,也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你看你看,见外了不是,你让我叫你同伟,自己却还叫我高秘书,要是看得起我,以后也和子衿一样,私底下叫我义哥,行不?” “当然可以,义哥。”祁同伟求之不得。 言及于此,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高义重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和祁同伟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他表示,如果祁同伟遇到什么难题,或者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他虽然只是个帮领导跑腿的,但一定会全力以赴。 过了一会,书记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市委书记刘和光亲自把易学习和李达康送了出来。 两位县领导脸上的表情挺开心,看样子事情办的很顺利。 刘和光年近五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天庭饱满,五官圆润,看上去颇有些贵气。 他的态度也很和蔼,与易学习李达康握了一下手后,把眼光投向了祁同伟,笑道“这位就是祁同伟同志吧?” 第91章 要早点给年轻人压担子 “没错,他就是祁同伟,这个省际公路的方案,就是他提出来的。”李达康恭恭敬敬的回道。 刘和光主动伸出手,和祁同伟握了握,道“小祁同志,我听说过你,你在紫溪村干的不错,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一个极其贫穷落后的贫困村,搞成了特色农业示范村,很不简单。” “刘书记您过誉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主要是因为紫溪村的自然条件好,物产资源丰富,我只不过因地制宜,给他们找了个方向。”祁同伟谦虚的回道。 “小伙子不错,谦虚,不自满,很有前途。”刘和光点点头,又道 “我还听说,你很勇敢,不仅救过高义和他表妹的命,还智斗持刀劫匪,并且解救了一批被拐卖的妇女,甚至因为此事,失足从山上摔下,险些重伤,昏迷了一天一夜。” 祁同伟顿时一愣,怎么刘和光对自己的事情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不过又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肯定是王子衿告诉高义的,然后让高义说给刘和光听,以便在市委书记心里,给自己争取个好印象。 不得不说,上面有人就是好,如果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在基层干到死,恐怕也没有领导知道你的存在。 “刘书记,我是政法干部出身,对自身要求应该高一些,面对这些事情,自然是责无旁贷。” “小伙子,你说的好。”刘和光转头看向易学习和李达康,道“小祁同志现在具体做些什么工作,不会还待在紫溪驻村吧?” 两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最终还是李达康开了口“刘书记,小祁上个月刚刚解决了副科级,但县里目前没有合适的岗位,只能让他先兼一个乡长助理,顺便把紫溪的工作干完。我和易书记的意思是,准备等年底乡镇换届,再给他压担子。” 祁同伟也帮着解释道“刘书记,留在紫溪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我在那里帮着建了个食用油压榨厂,现在厂房和设备刚安装好,很多收尾工作还没做完,我想等压榨厂正式投产了,再回乡里工作。” “做事有始有终,认真负责到底,非常好。”刘和光再次做出了肯定的评价,又道“易书记、李县长,我们在日常工作中,不能过于循规蹈矩,一味地求稳。 尤其是金山县这样的落后地区,更要注重人才的使用,对于小祁这样能力突出、德才兼备的年轻干部,应该早点给他压担子,让他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 离开了市委书记办公室后,祁同伟心里欣喜若狂,差点没笑出声来。 刘和光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就差没直说,让易学习和李达康立刻给自己安排一个实职岗位。 原本要等到年底换届才能实现的事情,一下子提前了三个多月,等于自己的升迁之路,又加速了三个多月。 千万别小看了这三个多月,所谓一步快、步步快,起步期三个多月的作用,说不定能顶上后期的三年。 走到楼下大厅,祁同伟突然想起,自己都到岩台市委了,怎么也应该去见见高育良,否则实在说不过去。 便说道“易书记、李县长,要不您们先回金山吧,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李达康下意识的问道。 “我想去见见高育良书记,他是我在大学里的老师,一直对我很不错,我得去和他打声招呼,叙叙旧。”祁同伟回道。 听了这话,李达康和易学习对视了一眼。 高育良是祁同伟大学老师,且两人关系很好的事情,虽然早已在金山县传的沸沸扬扬,但无论是李达康,还是易学习,都没真把它当回事。 一个大学教授,教过的学生至少有好几千,更何况高育良还是汉大政法系主任,不可能跟每个学生的关系都好。 如果祁同伟真的和高育良关系很好,应该会提前知道他要到岩台当政法委书记,为啥不背靠大树好乘凉,反而要主动调离政法系统,去村里累死累活的苦干? 所以他们一直认为,这事十有八九是以讹传讹罢了,不可取信。 没想到,今天祁同伟居然当面说自己和高育良关系很好,而且要去和高育良叙旧。 他是在扯虎皮拉大旗,为自己争取利益吗? 好像没这个必要。 高育良虽然是市委常委,但影响力主要在政法系统,无权干涉政府部门的人事任命。 更重要的是,祁同伟救过高义的命,而且已经通过高义,获取了市委书记刘和光的好感,加上刘和光刚刚才暗示过,要提拔重用祁同伟,他何必要在此时此地抬出高育良? 由此看来,祁同伟和高育良应该是真的关系匪浅,他能主动放弃走高育良的捷径,也是志存高远。 念及于此,李达康和易学习做了个眼神交流,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和高书记叙叙师生之谊。” 目送两人的小车离开市委大院后,祁同伟重新上楼,去找高育良的办公室。 正爬着楼梯的时候,却看见高义迎面走下来。 “咦,同伟,你还有什么事吗?” 祁同伟看边上有人走动,便压低声音道“义哥,我想去看看高育良书记,他是我在大学里的老师。” “还真是不巧,高书记今天有事出去了,没在市委。” “哦,那算了,我下次再来看他。” 祁同伟有些失望,但潜意识里似乎又有些庆幸。 高育良不在其实也好,真的见了面,万一他问起自己,为什么要调离政法系统,不等他到了岩台再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不定高育良还会拉着自己去见侯亮平,估计侯亮平也应该知道自己摆了他一道,心里早就恨死了自己,见了面彼此也尴尬。 “义哥,帮我个忙,等高书记回来后,你就说我找过他,因为有事等不及,又走了,要不然的话,他会说我来了市委也不看看他,不懂得尊师重道。” …… 没能见到高育良,又不好跟在易学习和李达康的屁股后面,直接回金山,祁同伟索性去岩台市区的商业街逛了逛。 王子衿就快过生日了,自己是她男朋友,也该有所表示。 祁同伟左挑右选,最终买下了一套一千二百元的高档化妆品,做为送给王子衿的22岁生日礼物。 此外,他又花了一千,给祁长贵和王秀莲各买了两身像样的衣服,直到下午才坐客车回了金山。 一下子花了两千多块,几乎相当于祁同伟的半年工资,要是换在以前,绝对堪称大出血。 不过祁同伟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这点钱,不过是股票利润的一个零头而已。 第92章 担任第一副乡长 两天后,红山乡副乡长白志远向县政府提出了辞职。 当然,这个辞职不等于白志远以后就是平头老百姓了,他只是辞去了副乡长的职务,依然还是一名副科级干部,县委县政府会对他另有任用。 即便如此,祁同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亲自去问候了白志远,因为祁同伟心里清楚的很,肯定是县里领导找白志远谈话了,让他给自己腾位置。 “祁助理,不对,以后应该叫祁副乡长了,这事不怨你,我这个副乡长当了三年多,却寸功未立,和占着茅坑不拉屎没区别,现在反而觉得轻松了。”白志远嘴上还算大度,但也藏着些怨气。 “白乡长,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你跑来跑去也很辛苦,是真想为红山乡干事,客观条件摆在那里,你有什么办法?”祁同伟劝慰道。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惭愧了,同样的条件,甚至紫溪的条件还更差,为什么你就能干好,说到底,还是我这个人水平太差,配不上这个位置。” 祁同伟听了这话,觉得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否则会很尴尬,便转移话题道“白乡长,接下来你会去哪里工作?” “我是被劝退的,好单位肯定是没戏了,估计会把我安排到某个冷门单位当副职,混日子罢了。” “唉,对不住了。”祁同伟见白志远情绪越来越低,干脆结束了交谈,出门走人。 又过了两天,祁同伟被任命为红山乡党委委员、副乡长。 具体分管的工作有发展改革、工农业经济,交通和招商引资。 每一件都事关重大,说白了,他几乎是一个人把所有赚钱的事情都扛了下来。 这样的分管任命,是红山乡、金山县,乃至整个岩台市都绝无仅有的,用郑华军和孙连城的话说,这叫能者多劳。 祁同伟倒也不在意,欣然接受了安排,毕竟责任越大,意味着位置越重要,也更容易出成绩,此时的他,实际上已经一跃成为了常务副乡长。 当然,乡里不设常务,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排名第一的副乡长。 虽然名义上,他排在郑华军、孙连城、党委副书记杨毅之后,是红山乡党政领导班子的四把手。 但实际上,他的地位在杨毅之上,排名第三。 为了让祁同伟方便工作,乡里给他配了个大哥大,一种像砖头一样巨大笨重的手机,售价一万。 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共花了两万五,除了两位党政一把手之外,乡里只有他有。 更夸张的是,乡里还问基金会借了二十多万,又买了一台普桑。 名义上是给祁同伟和许波共用,可许波一个人大主席,很少需要用车,所以基本就是祁同伟的专车。 于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 红山乡两位党政一把手,需要共用一台车,而祁同伟这个副乡长,却有一台专车,而且还是硬塞给他的,不要都不行。 当了副乡长,祁同伟自然不可能再去紫溪驻村了,但他心里还惦记着压榨厂和今年的茶油,要把和徐海峰的第一单生意做完。 加上乡政府宿舍的条件实在太差,于是提出以乡领导的身份联系紫溪村,每天下了班回紫溪村委会二楼睡觉。 听说祁哥当了副乡长,还要继续住在紫溪村,叶飞顿时喜笑颜开,当晚赖在他的房间不走,一点一滴的回顾起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趣事。 叶飞甚至还讲出了一个私人秘密“祁哥,我喜欢小学校的刘瑞英很久了,你能不能帮我做个月老,去和她说说。” 祁同伟一听,这小子眼光可以啊。 刘瑞英长的秀气,身材发育却极好,换成后来的说法,就是童颜巨乳,又纯又欲,可以去开直播当网红,而且她还是乡里下派的老师,有事业编制。 以祁同伟的条件,当然看不上她,但叶飞和她却还挺般配。 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就去帮你说。”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到了下半夜。祁同伟有些困了,便说改天再聊,叶飞是个单身汉,干脆也懒得回家,就睡在了隔壁的客房里。 …… 深夜两点,红山乡像往日一样,笼罩在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中。 突然,金山县城方向的公路上,亮起了一束汽车灯光,把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这是台小面包车,车上坐了三个男人,全都一脸横肉,除了开车的司机外,其他两人脸上还有刀疤,明显不是什么好人。 “彪哥,真的要去干这票?龙哥说过,这个人后台很大,不好惹,上次狗哥和黑皮动他,结果全县警察都出动了,才一天的功夫,就把他俩抓起来了。”司机说道。 “呆头,你胆子不要这么小。”彪哥坐在副驾驶位上,不以为然的道 “什么好惹不好惹的,那是狗子和黑皮太笨,把他留在原地,给了他报警的机会。等下我们把他绑了,直接拉到外地去,等钱拿到手,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一扔,等他去报警,我们早就跑出汉东省了。” “那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看见我们的脸。” “废话,丝袜我早就准备好了,和港岛电影演的一样。”彪哥转过身子,又问后排的人“山鸡,你的消息准确不准确?” 山鸡回道“准确无误,我亲耳听到股票公司的经理和别人说,那个姓祁的有一百多万,光是最近几个月,就赚了几十万。” “呆头,听到没有,他有一百多万,我们把他绑了,要他一百万,三个人一分,那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而且他赚钱很厉害,又是个当官的,有钱人和当官的一般都很怕死,是不会和我们死磕的。 但是我们还是要小心点,不能惊动了那个村的村民,否则就完了。” 彪哥估计是个犯罪老手,分析的头头是道。 “彪哥,没事的,这我也打听好了。”后排的山鸡道“那个祁同伟本来有个老乡也住在村委会,但是这两天有事回家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 而且村委会和其他村民家里隔了点距离,动静小一点就行了,隔壁倒是有一个小学校,里面也只住了一个女老师,身材很性感,要不我们把她也劫了吧,咱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 第93章 被绑匪盯上 彪哥立刻骂道“放屁,瞎子叔说过,我们道上混的,全靠关二爷保佑,出大活的时候,几天都不能碰女人,把晦气去掉,要不然啥都干不成,你猴急什么,只要我们能把钱弄到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是那是。”山鸡嘴上应的好,心里却嘀咕着狗屁瞎子叔,不就是个算命的神棍吗,我昨天还玩了个小姐,今天照样能把事情给办了。 很快,面包车就越过新修不久的大桥,停在了紫溪村口的千年古樟下。 三人下了车,悄无声息的摸到村委会院子的围墙外。 彪哥最后吩咐道“呆头,你就在这里放风,我和山鸡上去绑人,要是发现周围有什么情况,就学两声猫叫。” 说完后,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由发令枪改制的手枪,山鸡则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两人一起上了村委会二楼。 祁同伟房间的门虽然是关着的,但他没有反锁的习惯,山鸡拿着两根细铁丝,在锁眼里鼓捣了一阵子,就顺利的打开了房门。 迷迷糊糊中,祁同伟被人摇醒,睁眼一看,只见一束手电筒光射在自己的脸上,身旁似乎还有两个身影。 连忙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把发令枪就顶在了脑门上,另有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 “祁先生,不准叫,识相的话,穿上衣服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否则弄死你。” 祁同伟瞬间意识到,人家是来绑架他的,脑子里顿时飞速运转,分析起现在面临的局面。 绑匪有两个人,叶飞住在隔壁,如果能把他惊醒,过来帮忙的话,自己也是两个人。 但叶飞现在的身体没痊愈,只能算半个,而且绑匪手上有枪有刀,还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接应的,自己完全处于下风。 想到这里,祁同伟不由感到庆幸了起来,幸亏自己最近练了点功夫,不说攻击力有多强,至少身手比以前灵活了不少。 而且他的房间里,还藏着两把土铳,这是上次去三十里岗抓周世宝的时候,叶飞拿出来的,回来后他为了保险起见,把枪和子弹没收,就放在自己床底下。 祁同伟决定先拖延时间,争取麻痹一下绑匪,或许会有机会。 “二位大哥,我们有仇吗?” “少废话,是你自觉的跟我们走,还是我们把你绑起来抬走?”山鸡把匕首收起,拿出了一根绳子和一双臭袜子。 “不用,我自己会走。”祁同伟算准了他们绑人另有目的,很可能是受人所托,至少现在不会伤及自己性命,便在起身的时候,故作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的茶杯。 “啪啦……” 茶杯打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哪怕房门已经被绑匪关上,依然通过窗户传到了外面。 “你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废了你。”山鸡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祁同伟被打的眼冒金星,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说道“这能怪我吗,房间里黑不溜秋的,你们又不开灯,我哪看得见杯子。” 说完后,起身走了两步,又故意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村委会二楼的楼板是那种空心的预制板,上面再抹一层水泥,穿上皮鞋跺几脚,就会发生“咚咚”声,楼上楼下都能听到,何况是一个人倒在地上,只要叶飞没有睡的很死,一定能惊动他。 “你……”山鸡把揪着祁同伟的领子喝道“再耍花样,我真的弄你了啊。” “你们拿刀拿枪对着我,我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站的住?”祁同伟赖在地上说道。 “算了。”彪哥有些无奈的道“干脆把他打晕,绑起来直接抬走吧。” 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两声猫叫,声音极为难听,和发春的猫差不多。 “怎么回事。”彪哥和山鸡顿时一惊,也顾不得绑祁同伟了,一同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去。 只见隔壁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光线从窗户里射了出来,细细一听,似乎还有动静传来。 趁着这个机会,祁同伟弯下腰,从床底摸出一把土铳和几发子弹,放在床底靠边的位置。 “怎么隔壁还有人?”彪哥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打听过了,按理说应该没人的。”山鸡回道。 “算了,有人就有人吧。”彪哥把发令枪递给山鸡,自己则换成匕首,道“你看着这小子,我把呆头叫上来,一起去把隔壁的人打晕。” 祁同伟听了这话,不由心里一喜。 这个彪哥,说的是打晕,说明叶飞不会有生命危险。 留下的山鸡,手里拿的是枪,不是匕首,据说七步之内刀比枪快,自己面临的危险小了很多。而且土铳近距离的威力远大于手枪,完全可以单独解决掉山鸡。 “祁哥,三更半夜的,你那里这么吵?”叶飞拉开了房门,迷迷糊糊的问道。 彪哥瞬间扑了出去,马上又传来叶飞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祁同伟不敢继续耽搁下去,再次弯下腰,准备拿土铳。 “你干什么?”山鸡喝道。 “我鞋子里有个小石头,豁脚的很,想拿起来抖一抖。” “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崩了你。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山鸡顿时分了心,一边要盯着祁同伟,一边还不时往门外看两眼。 时机到了,祁同伟再不迟疑,抓起鞋子就往山鸡头上砸去,山鸡下意识低头一闪,刚要抬头,又被一床毯子蒙住了头,等他拽下毯子后,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发令枪举起,就看见祁同伟端着一把半米多长的土铳,威风凛凛的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