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 1. 第 1 章 [] 正月将至,京城已有了厚厚一层积雪,屋外的灯映着点点荧光,细碎的雪花顺着光亮倾泻而下。 苏以宁就这么站在墙边,漫天飘雪,即使头顶撑了把油纸伞,雪花也能斜斜落在肩上,转瞬又化成水,丝丝凉意沁入肌肤。 白墙黑瓦下,女使打扮的妇人紧挨着苏以宁,妇人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皮肤皲裂,臂膀直打哆嗦,险些撑不住那顶油纸伞,寿安堂下人众多,无数双眼睛在这对主仆身上好奇游走,上下打量着什么,这些视线有的无甚恶意,却让人感到不舒服。 妇人忍不住道:“将我们叫来又不让我们进去,明摆是在羞辱人......我们走罢,奴婢的身子不打紧,可您身体孱弱,不能再冻坏了身子。” “不得无礼,莫扰了婆母休息。” 声音清冽,高大的白墙下显得二人背影格外单薄,苏以宁垂下头,羽捷忽闪,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怎会不想走呢?一连半月,日日老夫人都会将她叫来,然后变着法用后宅的手段磋磨她。这次逃了,下次罚的便更重。 父亲蒙冤入狱,苏家处境艰难,她不想在这种事上给父兄添麻烦。 听出苏以宁话中的不赞同,妇人忍不住加大音量:“老奴都是为您考虑啊,再怎么说您也是裴府主母,何苦受这罪。” 主仆二人交谈动静不算大,可在分外安静的寿安堂中,足以让周围耳朵听清了,一时间又有无数人隐晦地往这瞧,待对上这对主仆视线后又迅速移开。 “看什么看!?一群捧高踩低吃里扒外的,都滚远些。”妇人急了,许是她模样有些骇人,下人们竟真各自散开,妇人觉着难堪,又压了压声音继续劝道:“我们先走,大不了等裴大人来了再请他做主。” 听到裴含的名字,苏以宁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痛苦。 裴含......她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自从半月前裴含离京,京城风起云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先是父亲出事,紧接着自家表妹林菀摇身一变成了裴府“贵客”,老夫人竟要让林菀进门做平妻! 苏以宁只觉得荒唐。 裴含这些年待她虽没有多热络,却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此次老夫人突然跳出说裴含与林菀早就互生情愫......她自是不敢相信。 可这期间她给裴含写过无数封信,有想要催他回来,也有想要同他问个清楚,这些信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裴含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苏以宁从前不愿深思的东西全在这些天一一想通。 相敬如宾是假、冷淡不知爱人是假,他想娶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敛起情绪,苏以宁接过油纸伞,轻声道:“张妈妈先走罢,不必陪我。” 被称作张妈妈的妇人最初有些犹豫,却也挨不住这刺骨的寒风,浑浊的眼球挤出两滴泪,嘴里一边说着心疼姑娘之言,一边道了几句谢离开了。 她走地极快,寿安堂门前两个下人望着她些许臃肿的背影闲磕牙道:“我怎瞧着那是去碧棠院的路,张婆子冻糊涂走错路了不成。” 另一人赶快示意,“嘘!噤声,别惹麻烦。” 二人的交谈声很快被风雪呼啸声掩盖,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庭院内,苏以宁心中默数着时辰,又抬头望了望天, 今年的冬可真冷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门口原先眼高于顶的女使瞬间换了副摸样,脸上堆满了笑,往前迎了几步,口中招呼着:“哎唷,林姑娘来啦!” 身后垂花门处,一位身着天青色斗篷的女子由女使搀扶迈入寿安堂,宽大的斗篷下是一张清丽温和的脸,女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温婉,她似乎才看见苏以宁在这,福了福身,惊讶道:“林菀见过宁姐姐,姐姐怎得在这?数九寒天,可别冻坏了。” 苏以宁只是目光平静的看向林菀方向,林菀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贵女做派让苏以宁感到陌生。 林姑娘早已不是当年什么也不懂乡下表姑娘,数年来苏府将她教养的很好,加上她本就姣好的容貌,这幅洁净纯美,高贵典雅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但苏以宁知道,林菀就是那假模假样的笑面虎,岁月静好的皮下包着颗白眼狼的心。 初到京城时,她就像是池中浮游,唯有牢牢抱住苏家这颗大树才可立足,苏家厚待于她,可大厦将倾之际,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咬苏家一口的人! 女使尖细的嗓音响起:“老夫人午饭后有些困顿,现下正在屋内小憩呢。” “倒是菀菀来的不是时候了。”林菀含笑晏晏,即便对方只是个下等女使,她也能拿出使人如沐春风的态度。 “哎唷,姑娘哪里的话,老夫人将将醒来,正想着姑娘呢!”瞧着林菀要走的架势,屋内的婆子连忙出来留人。 说罢,又瞥了一眼站立已久的苏以宁,淡声道:“夫人先请回吧,老夫人现下没工夫见您。” “婆母醒的时辰倒巧。”欢声笑语从窗内传来,苏以宁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不顾身后婢女的冷嘲热讽,苏以宁活动了下早已冻木的双脚,转身离开寿安堂。 她不记得那天回去的路是怎么走的,思维混沌,头重脚轻,直至看到了院前郁郁葱葱的苍竹,一歪头晕倒在了雪地上。 恍惚间她看到阿娘在冲她笑,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柔地安慰她。 “阿娘,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苏以宁早已泪流满面,口中唤着母亲,可无论如何她都看不清母亲的脸,也听不清母亲的话,她心中好多委屈想要发泄,待真见到了亲人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小孩子似的靠在母亲膝上嚎啕大哭。 - 风雪未停,碳炉将歇,晚香堂内,苏以宁侧躺在紫木雕花床上,背抵着墙根缩成一团,乌发凌乱,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似乎是魇着了,口中呢喃不止。 “太欺负人了,您好歹是裴府的正头娘子,老夫人居然向着那个外人,不同意那女人进门便断我们炭火,天寒地冻的,这是要断我们活路!”房间内的丫鬟冻的直搓手,脸上颇有埋怨。 熄了炭火的屋内迅速降温,苏以宁又病的厉害,晚香堂内的下人一时间手忙脚乱,直吵的她耳边乱糟糟的,思绪一阵轰鸣,恍惚间听见了裴含、苏府、回来等字眼。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早已回到晚香堂,声音也嘶哑的吓人:“你们在说什么?” 张妈妈走上跟前极力掩饰着什么,“没、没什么,大夫说您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不宜多思多虑。” 苏以宁勉强坐起道:“别怕,慢慢说,外头出什么事了。” 张妈妈跟在苏以宁身边也有些年头,她噗通跪倒苏以宁脚边,哆嗦道:“昨夜您晕倒在晚香堂旁边,是裴大人将您抱回晚香堂的。” 意识到裴含回京后苏以宁一把抓住张妈妈胳膊,“裴含现在在哪?” 温热的手掌之下,张妈妈抖地更厉害了:“在碧棠院。” 碧棠院,林菀的住所。 张妈妈感觉那温热的掌心顿时松开了,就像是失去了生机的花朵,迅速衰败枯萎。 见到苏以宁久久不语,张妈妈只当她在伤心,开口劝道:“裴大人也是男人......男人都是图一时新鲜,您现在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不待张妈妈接着劝慰,木门吱呀声被推开,一位满脸横肉的婆子走了进来,环视屋内一圈,又抬了抬手中食案上的汤药,高声示意道: “林姑娘知道夫人病着,特地命我送了汤药来看望您。” “大胆!你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药?”在外头守夜的小丫鬟想要阻拦 2. 第 2 章 [] 京城的暑月总是格外热,推开窗,蝉鸣声便混着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 正是三伏天气,街上的姑娘早早就换了轻纱服饰,常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摇着团扇,再放上几个冰团降温。 只有苏以宁还穿着开春时节的水绿色长裙,浑然不觉得热。 秋儿倒是替她热得慌,也急的慌。 自打昨夜起,主子醒后就变得很奇怪,时而悲痛,时而沉闷,时而又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出神,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往常最爱的冰酪也不吃了。 秋儿顺着苏以宁的目光望去,外头芙蕖开的正盛,花草也是找人特地栽植的,美则美矣,但看了这么些年早就看腻了。 最终她将苏以宁种种反常行为归咎于前几天和府内表小姐一同落水,而府内上下都在传是小姐连累的表小姐落水。纠结再三,秋儿还是劝道:“您可别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表小姐落水之事又怪不得您,那也就是没眼力见的几个在瞎说,况且您不顾自己身体的去救表小姐,表小姐现在好着呢。” 表小姐,林菀。 这话可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以宁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在看到秋儿那张稚气的脸后刹住。 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真实的噩梦,梦中她如愿嫁给了裴含,可过的日子确实不尽人意。秋儿是她嫁入裴府的陪嫁丫鬟之一,为人还算衷心,却因林菀诬赖偷了她房中的东西为由,被其活活打死。 现在的秋儿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责怪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苏以宁细细打量起房内的一切,摆设一桩一件均不似裴府,熟悉的紫檀雕花四角架子床、绸绫纱幔、镶着玛瑙的红木梳妆台......全都是她在苏府闺房中的喜好,她这是回到了待字闺中的日子。 回到了一切开没开始的时候。 最初苏以宁还有些不真实感的惶恐,总觉得一切如梦似幻,直到现在逐渐确定后,连这夏日的风都只觉清心。 秋儿不明白窗外那数年如一日的景色有什么好看,能让苏以宁从半夜坐在窗边至天亮,现下又冲着那大红玛瑙的梳妆台笑的眉眼弯弯,秋儿更觉忧心,再次强调道:“小姐您宽心,表小姐落水只是受了点惊吓,她没事。” 倒是您大病一场,表小姐一次也没来看过您。 秋儿是觉得不值当搭上自己的命去救林菀,但后半句话秋儿没敢说出口,在心中默默嘀咕。 “以我的水性能自己爬上来就不错了,哪有余力管他人。” 苏以宁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秋儿本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苏以宁乍一开口,秋儿感觉自家小姐终于晃过神来了。 可苏以宁语出惊人,她缓缓补充道:“当时我们双双落水,裴含救的她,我呛了些水,拼命抓着池边卵石才没沉下去。” “啊,老爷说是您将林姑娘救......” 话到一半,秋儿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像是勘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可思议道:“那裴公子不是夫人有意为您定下的吗?” 苏以宁印象中的这一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多年后的苏以宁根本记不清,在秋儿的言语中她才隐约记起这一年她同林菀、母亲一齐去寺庙烧香,路过池边时她隐约感觉是有人推了一把。 最后林菀被裴含捞了上来,而她呛了水,卧床躺了许久。 林菀尚未及笄,苏父怕此事坏了她名声,当即将裴含隐去,只说是苏以宁在场将林菀及时救起。 事发突然,苏以宁年纪又小,并不真切的确定是否有人推她,林菀梨花带雨找她哭过几场她也就信了。 这种没证据的事说了也没人信,更何况在父亲心中自己娇纵惯了,每每吵架父亲便认定林菀是被受欺负的那一个,而母亲则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一脸为难的掉眼泪。 所以此事在前世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苏以宁痊愈后便翻了篇。 现在想来林菀是从这个时候就对裴含存了心思,所以故意让自己出丑难堪。 前世她在苏父的告诫下背了这锅,替林菀保全名声,连身边丫鬟都不曾知道真相,今生她是不会再为这对狗男女兜着了。 苏以宁垂下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她早该在此时就看出裴含和林菀互有情愫的,也不至于被这二人哄着这么多年......最后误了一生。 “小姐别难过,说不定是水底模糊裴大人看错了人呢,再怎么说与裴家结亲的是您......”见苏以宁难过的,秋儿干巴巴地安慰着,本以为这种哄小孩的话苏以宁不会理睬,可她放下茶盏,认真道:“我与裴含什么关系都没有,那只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话。” 主子难得正色,秋儿却有些摸不准,之前夫人含蓄的询问苏以宁的想法时,苏以宁含羞带怯的模样分明是中意裴含的。 秋儿极小声自言自语道,“开玩笑的吗?可之前我还听到夫人和裴府那位夫人聊的很开心,恨不得您一及笄就将亲事定下呢。” 她音量不大,可苏以宁却听到了,她自嘲笑笑。 婚事?不过是裴府的野心罢了,苏以宁深知自己不是裴含喜欢的那种女子,裴含喜爱的是清丽温婉,如清莲般美好的人儿。 譬如从江南而来的林菀,除了初道京城有些内敛之外,她的长相性格完全踩在了裴含心仪的点上。 思及至此,苏以宁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在她落水生病期间,还发生过一桩事。 她将茶盏随意一搁,杯盏发出清脆响声,似乎有热水滚了出来,可苏以宁顾不上了,她吩咐着,“快,为我梳妆!” “您要去哪?老爷不让您乱跑的。” “找人,算账!” 秋儿听不明白,却还是老老实实拿出匣子提苏以宁上妆。 苏以宁大病初愈,今日又执意挑了身水绿色衣裙,好看是好看,却不似往日她喜好的那种艳丽款式,秋儿便拿出支碧玉簪子相衬,斜斜插在她的发间。 一番打扮下来,秋儿竟从苏以宁身上看出几分端庄。 “小姐从前不爱穿这些素色的衣裳,今日这身倒真好看。” 在秋儿看来,苏以宁只是穿了一天素色衣裳,可苏以宁在裴府时都是这么打扮的,早已穿习惯了,现下也没有再刻意改回去的意思。 约莫是重活一回心境变了不少,她终究不像从前 3. 第 3 章 [] 温柔的语气带着关切和宠溺,从前的苏以宁便是这样被哄得心花怒放,雀然的认为裴含有千般好万般好。 可眼下乍一见到裴含,苏以宁险些以为见了鬼,张了张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暗道几声晦气。 倒是林菀率先开口,她越过冷着脸的苏以宁同裴含打起招呼,娇嫩的脸蛋上是羞涩的笑意,既不会过于谄媚,也不会显得生硬。 裴含只瞥了她一眼,语气莫名道:“你带这么些人在以宁院中是要做什么?” 这些人指的自是院中的婆子,婆子均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看得他直皱眉,语气都重了一二。 林菀立即低下头,解释着:“是夫子明日要考较菀菀琴艺,可我初来京城......我并没有一架像样的琴......” “我想着姐姐向来不喜爱琴,就先来借一架来应急。是我不好,不知姐姐早已醒转,所以只是请示了父亲,尚未请示以宁姐姐,这才惹来误会......” 裴含脸色略有缓和,缓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该兴师动众,以宁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且与以宁好好说吧。” 林菀当即破涕为笑,她故意看向冷着脸的苏以宁,又越发亲昵的唤着:“嗯,多谢裴含哥哥。” 她是知道苏以宁喜欢裴含的,可那又怎样呢。 和煦的裴含就像一束光,自从丧母进京以后这束光便一直温暖着自己,苏家往事不堪回首,既她来到京城就该多补偿她些。 苏以宁喜欢的,她偏要抢来。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就差越过苏以宁这个主人家直接将借琴之事敲定了,再聊下去裴含怕是要亲自替她去取琴。 苏以宁轻笑出声,大约是这笑声有些突兀,二人齐齐看向她,苏以宁慢条斯理道:“不好意思,我还真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别说这琴我喜欢,就算是我不要的,也不见得会好心给你。” “况且你为府内表小姐,缺什么短什么不会找父亲去置办么?何故要趁我未醒,带这么些凶神恶煞的玩意过来,孰借孰抢,自个心里头有数。” 这话毫不客气,林菀被说的满面通红,两只手紧紧地绞着手帕,看起来可怜极了。 旁边为首的婆子眼见势头不对,当即号丧似的“哎呦”一声,凄然道:“只是一把琴而已,二小姐向来不缺这些,又何必跟我们表小姐斤斤计较计较,我们表小姐命苦啊,父母去的早,本以为到了舅舅家是个庇护,谁曾想,谁曾想府里上上下下都觉着我们多余!” 婆子深知苏以宁脾性如火,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主,放了往日她不敢招惹,今也是仗着裴含和表小姐都在才敢撒一回泼。 但令婆子没想到的事苏以宁居然没怒,反而冲着婆子莞尔道:“我对你有印象,王妈妈,你是跟着林菀一同从江南来的吧。” 她语气轻快,被称作王妈妈的婆子梗着脖子答道:“是!正是因着跟表小姐一起来,所以老奴才知表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 “刁奴惑主,我看在你家小姐面上勉强叫你一声妈妈,你倒真拿自己当碟菜了。话里话外竟挑拨起苏府和表小姐的是非,我好端端的表妹原是让你给教坏了,此等狗仗人势之辈苏府是留不得。” 苏以宁眸中清冽,上挑的凤眼好似覆雪利刃,冷锐清透,看得王婆子心头一跳。 “来人,将这个婆子捆去母亲那,叫母亲取了身契扔出府去。” 婆子哪料到刚还笑眯眯的苏以宁说翻脸就翻脸,甚至要将自己扔出府。 一下傻了眼,求助似的看向林菀。 林菀当即抹了把泪道:“是我没能管好下人,求姐姐原谅!我原是想着已麻烦舅舅良多......怎能再让他破费,不曾想惹得姐姐动怒,是莞儿的错!王妈妈自小跟在我身边的,我将她视为亲人,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约束她,不叫她惹事......姐姐别生气。” 苏以宁却并不吃这一套,无论林菀表现得有多楚楚可怜,她都深知这幅皮囊下是狼子野心,“不好意思麻烦父亲却好意思来麻烦我,林菀,我们很熟吗?” 水绿色长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眉眼间还绕着一层晨曦的光,若不是那上挑的凤眼半分笑意也无,清透锐利的话语更是丝毫不留情面,苏以宁倒真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 裴含进到院中看见苏以宁的第一眼是惊艳的,原本喜爱挂满珠翠的人儿今日只簪了支玉簪,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以宁,像是从画中走出的清冷仙子,可直到她一开口,裴含便知道这还是那个刻薄的苏以宁,任性的性子半分未改。 “够了,何必咄咄逼人,她好歹是你妹妹——” “那又怎样?”苏以宁才不管裴含难看的脸色,她抬手遥遥一指,转头向秋儿询问道:“此处是女眷住所,他一个外男怎么进来的?今日是谁当值?” 秋儿答道:“小姐您向来是不让人拦裴公子的。” 苏以宁微微一怔,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喜爱裴含喜爱到众所皆知的地步,父亲母亲也是有意定下裴家的亲事,加上二人从小在一起玩惯了,便不多管束她。 主仆二人话里话外丝毫没给裴含面子,这明晃晃的逐客令像个巴掌,重重抽在了自视清高的裴含身上,裴含这次是真恼了,颇有几分咬牙切实叫道:“苏、以、宁。” 见到二人剑拔弩张,林菀倒是微微放了心,谁知下一秒她那颗心却再次悬起—— 裴含一把拽过苏以宁,迎面看到的是一双水光盈盈的眸子,豆大的泪珠蓄在眼中倔强的不肯落下。 她居然悄无声息的哭了。 “你凶什么。” “佛山池底我险些没命,你可担忧过我在冰冷的湖水中会害怕?高烧数日,见的第一面你便尽是指责......” 似乎越说越委屈起来,那滴滚烫的泪终于顺着脸颊落在裴含手背,裴含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慌乱。 这是裴含第二次见到苏以宁落泪,上一次还是六年前,年仅八岁的苏以宁养了一只通体乌黑,唯有爪尖白毛胜雪的小猫,苏以宁给她取名为踏雪,当时喜爱的紧。 后来那只小猫病死了,苏以宁扑在他怀中大哭一场,当年二人年纪都不大,她也不像现在这般冷硬扎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二人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他一看到苏以宁发脾气就厌烦呢? 印象中的苏以宁是莽撞的、刻薄的,却也是热烈的,柔软的。她会因为小猫的逝去伤心落泪,会因为看到有人被欺 4. 第 4 章 [] “以宁姐姐好生养病,菀菀就不打扰了。” 日光之下,林菀单薄的身影有些可怜,纤细的人儿默然离去,终于,在那背影快消失在转角时,裴含望了过去,眸中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菀一走,苏以宁也没了同裴含做戏的心情,懒洋洋地挥挥手,送客道:“裴公子也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从前的苏以宁虽不甚守规矩,但在他面前还算乖巧,若是平常裴含定能发现苏以宁的变化,可此时他有些心不在焉,见苏以宁没有纠缠于他便也没有多想,只当苏以宁还因落水的事使小性子。 无论如何苏以宁是爱他的,这份炙热的爱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所以苏以宁这头好哄的很,他心中有数。 “照顾好自己。” 留下这句话后,裴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公子果然还是更在意您。”秋儿眼中亮晶晶的。 苏以宁伸出手,青葱般的手指往裴含离开的方向遥遥一点,道:“错,离开苏府走这条道是在绕远路,但不偏不倚,裴含走的小道和林菀刚刚走的是同一条。” 秋儿迟疑着:“这......会不会是巧合?”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不然我替小姐去前头看看吧。” 苏以宁睨了她一眼,说道:“不必,你待会去跟值日的丫鬟小厮说一声,以后看到裴含不可再放进来。” 秋儿点头应下,二人慢悠悠在褚玉院中晃荡,正是七月孟秋季,院中芙蕖正盛,袅袅婷婷。 苏家的女子在尚未及笄前都是没有自己的院子的,苏以宁却是个例外,但她不是苏家首例。 第一个尚未及笄便独自住院子的人是林菀,自从收到林菀要来京城的消息后,苏父便将倚月苑腾出来,又翻新了一遍让林菀居住。 当时十四岁的苏以宁眼热了许久,她本就和林菀不对付,见她有了新院子更不服气,总觉得自己差了林菀一截,因此和家里闹了许久的脾气,最后还是母亲出面说宁儿左右不过大半年便及笄,那提前给她个院子让她学学治下管家也是好的,她这才从母亲院中的西厢房搬出,有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打理的很是别致,那一池的芙蕖是她特意找人打造的,可苏以宁现在瞧着突然感觉有些碍眼。 爱屋及乌,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原先并不喜欢这种难打理花期又短的花朵,左不过是裴含喜欢,她才特地在院中打了个池子用来养这娇贵的花。 明月池莲娇欲语,风定芙蕖自然香。 芙蕖典雅纯净,可这些从来是不适合她的,是她一意孤行,画虎成猫,才酿成了后半生的孤寂。 “等花期过后,将这些芙蕖全部换了,再去搬些绿萝、月季放在池边做点缀。” 秋儿瞪大双眼,这些景都是苏以宁亲手布置的,以大片芙蕖为主题,一草一木都是配景,往日爱惜的紧,今日竟要将往日心血给拔出。 况且没了芙蕖相称,岂不是就只剩光秃秃的池子? 但苏以宁的是个执着的,她决定的事基本没人能改,苏以宁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修莲池、卖首饰、查寺庙,秋儿跟在苏以宁身后,将这些要求一一记下,唯有最后一个要求秋儿不甚明白,“修莲池和当掉裴公子往日赠您的首饰我都懂,去蹲守寺庙是为何?小姐可是要寻人?” 苏以宁确实是要寻人,寻一位故人。 前世她与裴含大婚之日,还曾有一笔意外之财,那时裴府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然而婚宴上来了位不速之客,他似乎刚从外地赶来,风尘仆仆,整个人却像开了封的利刃,寒光逼人。 此人正是萧世子,萧淮之。来者面不善,几乎大家都以为萧世子是来闹事的时,他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随了整整三万贯的礼,转身就离开了。 三万贯,比裴含的聘礼还高了数倍不止,裴含当时的表情可谓精彩。 有人说萧世子如此掏空家底做礼,定是瞧上了那位俊俏的新娘子。只有苏以宁知道,那是萧淮之是在报恩,一份救命之恩。 在萧淮之看来,自己的命值三万贯,所以他予了苏以宁三万贯,从此二人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思及至此,苏以宁轻声开口道:“我画幅人像给你,你照着画像去帮我去找一下这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书房秋儿自觉研起磨来,可心头还是忍不住怀疑。 就以自家姑娘的丹青手笔,那画只蛐蛐都费劲的技术,画出来的画像当真能寻到人吗? 本是没抱什么希望,可苏以宁下起笔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姿势,笔画都十分标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的轮廓便跃然于纸上,已经能看出是为十分俊俏的男子。 苏以宁画的认真,秋儿也悄声观察着,画中男子剑眉星目,身形修长,除去眉宇间的阴郁之感,当真称得上一位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秋儿当真是惊呆了:“小姐......您丹青上的造诣真是进步神速啊!” 苏以宁顿了一下,这些技术几乎都是在裴府时,为了讨裴含欢心磨出来的。她尤爱喜欢画裴含的画像,山水风景反而画的少些,所以人像其实是她最拿手的。 “不过京城真的有这号人物吗?您画像上的男人是不是忒骏了些......” 俊美的都有些不似真人。 偏偏萧淮之本人却如此画,只不过真人坡了条腿,如果是全须全尾的人,京中的风流人物定有他一份。 苏以宁如此心急的寻他,就是希望能在他坡腿之前将他救下。萧淮之是个好人,并且是个有恩必报,会移动的小金库。 整整三万贯......什么概念呢,当朝一年税收是四千万贯,而萧淮之一出手就是三万贯,是普通百姓衣食无忧十辈子的钱。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钱,苏以宁手都有些激动,险些晕染了笔墨。 秋儿的话倒也提醒了苏以宁,她收起笔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此时确实不该这么俊俏......” 苏以宁一抬手,秋儿立刻把这幅画挂到架上去晾干,又铺了张新纸,让苏以宁重新着墨。 这次画像中的男人不曾露出正脸,身形依稀看出十分狼狈,破烂的衣衫,凌乱的 5. 第 5 章 [] 吼声贯彻长廊,响亮地、中气十足地覆盖了苏以宁方才的声音,苏以宁心中刚腾起的那一点子暖意也迅速冷却。 在她的印象中苏禹是沉静的,是已经可以撑起苏家的兄长,她似是不习惯这样的苏禹,凤眼瞪得滚圆,刚刚那滴热泪还蓄在眼中,乍看上去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委屈。 但她越是生气苏禹就越发刁钻说道:“干什么?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我方才还看到小表妹哭着从你院中出来,你就说有没有欺负她吧?亏得小表妹还一直在为你开脱.....” “......你做什么?你又哭什么?” 说着说着,苏禹神情比苏以宁还古怪几分,小声道:“小时候爬树摔断腿都没见你哭,何时这么脆弱了,说两句就掉眼泪。” “让开。”苏以宁深吸一口气,不想与苏禹争论,谁知苏禹一把挡在她身前:“你想上哪去?你先随我去跟小表妹道歉!” “我跟她道歉?你脑子没病吧,我道得起,我还怕她命中坏事做尽受福薄受不住呢。” 十八九岁年纪的男子俗称狗都嫌,饶是活了两辈子,苏以宁也被气着了:“兄友弟恭说的好听,你现在还不是为了心上人在为难自己妹妹?” 前一句苏禹还听的火冒三丈,“心上人”三个字让苏禹瞬间变成被踩了尾巴的猫,小麦色的脸颊涨的通红:“你别胡说!什么心上人,我是替小表妹打抱不平,林菀也是我妹妹,我自然不能让你平白欺负她。” “行,你一口一个我欺负了林菀,你且说我如何欺负她了?”苏以宁也不走了,愤愤拽回手腕,衣袖挥舞间从苏禹身上甩过。 苏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你......她从你院中哭着出来,肯定是你欺负她了。” 苏禹今日本该在会客,不巧在附近看到双眼通红的林菀,一番询问并未问出什么,林菀只说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惹以宁生气了。 可林菀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主动挑衅呢?定是那个女人又在肆意欺负林菀,所以他就火急火燎的拦住苏以宁兴师问罪。 但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出。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苏以宁就已经听明白了。 ——自己哥哥这是又被林菀当靶子使了! 苏以宁看着自己哥哥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心中真是愤慨又无奈。 林菀恨苏府的所有人,前世苦苦暗恋林菀的苏禹自然也没讨到好。 她暗自决定,重生回来的头等要事便先得想办法让苏禹脑子变灵光些,别不长眼的就在林菀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连什么事都没打听清楚就过来替人家冲锋陷阵,还跟我讲兄友弟恭,那也得看这个兄长值不值得令人尊敬!”苏以宁从前与兄长斗嘴惯了,现下被他一激,口中也是不饶人:“你说我不恭,可我对阿姊便很好,对你为何这般你不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这泼妇能不能小点声?我今日约了贵客的!” 苏以宁翻了个白眼,明明这厮吼的音量足以整个院中的人都听清楚了,反倒说自己声音大。 “懒得和你吵。” 苏禹格外霸道,“不准走!跟我去道歉!” 苏以宁不悦打断他:“不去!你没完了是吧?” “都说了让你小点声啊!” “我俩到底谁声音大?真是对牛弹琴,你起开。” 兄妹二人如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吵得不可开交,周围的小厮丫鬟已经见惯不惯了,只默默的绕开这条庑廊,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直到一声轻咳在庑廊尽头响起,两人置若罔闻还在争论着。 无法,那人轻声开口道:“苏公子。” 这一次苏禹听到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瞬间闭上嘴,连着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挡在苏以宁前面,道:“家、家中小妹不懂事,哈哈,让您见笑了,见笑了。” 看苏禹的反应,苏以宁猜出这位大概就是兄长此前说的贵客,她在一个没人看得到的角度,愤愤在苏禹腰间狠掐了一把,苏禹吃痛也不敢呼出声,疼的龇牙咧嘴。 小小的泄了个愤,苏以宁才调整好表情微笑着岔开身望去,只是一眼,她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廊下立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腰间系着白玉色束带,眉目凌厉,唇角薄润,细长的黑眸宛如黑夜中的鹰,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面上正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仅一个照面,苏以宁就认出了他。 苏禹口中所谓的贵客居然是三皇子! 在她的印象中,苏禹似乎是做过一阵子三皇子的伴读,可她全然不知在这个时间三皇子竟来过苏府。 没人注意到苏以宁的奇怪之处,她也很快整理好情绪,无视了拼命给她使眼色的苏禹,扬起脸询问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生,似乎没见过呢。” “在下姓柳,家中排行老三,与苏兄共为皇子伴读,姑娘唤我柳三即可。” 苏禹猛咳两声,好像是被自己呛到,在他对上柳三和煦的眸子后又点头道:“对,柳三,柳三先生是来找我论学的。” 苏以宁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三皇子行事向来狠辣莫测,她不知这位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且选择顺着话说,“原来是柳三先生,小女苏以宁,见过先生。” 柳三点点头,算是回礼。他只是站在那,说话也是淡淡的,原本吵得激烈的兄妹瞬间乖如鹌鹑,尤其是苏禹,掌心都沁出了薄汗。 今日他见到林菀眼眶通红的模样,一时血往上涌,真真是什么都忘了,竟将客人晾在了隔壁。 他赶忙把人往屋内请,详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以宁也极有眼力见的找了个由头告退了。 庑廊旁,红绿相间的花开的正艳,她却歇了欣赏的心思。回到褚玉院,回到自己房间,苏以宁全然想不明白三皇子景恪为何会在此。 莫非他曾经想过拉拢苏府?可他如今尚未及冠,夺嫡之争也没开始......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不怪苏以宁揣测他别有用意,前世中景恪在京中的风评甚是不好,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元昌十八年间,景恪二十六岁时,京中便有景恪弑妻的传言。 那年景恪尚未过门的妻子,在大婚前一个月无端横死,死法惨烈不说,死后尸身不知被谁倒吊在了城门口,像是系了根线的随风摇晃的风筝。 该女子也是世家小姐,当时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女子父亲一度与景 6. 第 6 章 [] “不委屈,不委屈,长姐待我们最好了!”苏禹顾不得跪的发青的膝盖,饿了许久的肚子在大声叫嚣,他第一个冲到食盒前,高兴地像是只疯狂摇尾巴的狗崽子,边吃还不忘边挖苦苏以宁道:“除了一些偏远乡下,现在外头早就不兴叫阿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活在十几年前的人呢。” 苏以宁不语,全当没听见。随着前朝覆灭,元昌这十一年间改换了许多规矩,譬如废除宵禁,譬如开通市舶,又譬如更改了所谓的“称呼”。 但苏以宁愿意这么叫,从她还是个糯米团子的幼童起就跟在苏时语身后一口一个“阿姊”,苏时语每每都会温柔回应,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 眼前的面条热气腾腾,香气诱人,面码上撒了小把葱花,上头摆着整齐的青菜叶,底下还窝了滚圆的鸡蛋。 苏以宁碗底放了一个滚圆的鸡蛋,苏禹却有两个。 她似有委屈的看向阿姊,苏禹在一旁则是夹起那第二颗蛋,极为幼稚的对着她咬了一大口。 “真是两个长不大的,什么事都要斗上一斗,争上一争。”苏时语笑的眉眼弯弯,她从食盒底部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碗,碧绿的碗中冒着凉气儿,光是看到它便也觉得十分凉爽解暑—— 这正是苏以宁心心念念的冰酪。 接过小碗,苏以宁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碗冰酪,一时间有些如获至宝般的不知所措。 “好啦,阿姊怎么会厚此薄彼,不记得我们宁宁呢?快吃吧,以后想吃阿姊随时给你做。” 昏暗不明的祠堂中,苏以宁重重点了下头,苏时语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小时候安慰她那样的轻柔,若是光线再明朗些,苏时语便可以看到她脸上的两道泪痕。 这样好的阿姊,这样温柔的阿姊,本该嫁一个心怡的郎君,平淡而又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可阿姊却死在她人生最甜蜜的日子之前,病逝于她即将嫁给心上人的前一晚。 苏时语是有婚约的,只不过男方尚在丧期,所以便一直拖着,从她十六岁那年拖到了如今的十九岁。 当时京中便说是阿姊克死了未来婆母,直到阿姊病逝,又有人说她福薄本就不该嫁给那状元郎,所以最终连自己都克死了。 苏以宁望着阿姊的脸庞,暗自发誓,既然她能重新来过,那她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苏时语跪坐在二人对面,祠堂内难得平静,二人各自吃着碗里的面条,气氛勉强称得上是祥和。 过了好半响,苏时语才恍然想起一件事,对着苏以宁说道:“对了,我今日见到秋儿,她央我带一句话给你。” 苏以宁放下碗筷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我也不甚清楚,是一句没什么头尾的话,但她说你能听懂。”苏时语思索着:“秋儿说,故人已至,可否需要她再做些什么。” 苏以宁喃喃道:“不用了,她做的很好。” 故人已至......苏以宁让秋儿寻的故人,便只有萧淮之了。 萧淮之原来早早的就出现在了破庙旁,难怪前世自己捡到他时,他虚弱的只剩一口气,还因没能及时救治而落下残疾。 可为何偏偏是今日! 眼下自己尚在被困在祠堂......旁边还有个不肯消停的苏禹。 但这种事情她单独交给谁去办都是不放心的——必须自己亲去一趟! - 城南街道上,酒肆内仍热闹非凡,街道也偶然能看到几个商贩不肯收摊。 一辆马车紧挨着街道,慢悠悠走过。 车内的人倚靠在马车窗边,双眸微眯,宽敞马车内只有他一人,他却仿佛有人在旁边一样自言自语着。 “她似乎知道我是谁。” 好半响后,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传来,马车内翻进来一个黑衣男子:“既如此,我便去查一查这个苏家二小姐,若发觉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黑衣男子比个个动作,那便是起了杀意。 景恪端坐在中间,似乎在回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苏以宁那双漂亮的凤眼中,有审视,有防备,所以他故意编了个柳三的名字,虽然苏以宁面色如常应下,仿佛刚刚的戒备只是他的错觉—— 一片绿叶顺着半敞开的窗落入马车内,停留在修长的指尖。 忽的,那戴着羊脂白玉戒指的手掌收拢,绿色瞬间被碾碎,随后薄润的唇边吐出几个字:“罢了,只是个小姑娘。” “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要嫁入裴府的,裴含又是太子那边的人......杀了她对我们只有好处......” 景恪似笑非笑般望了他一眼,黑衣男子便停了话头。 “属下多嘴。” 车轮滚地卷起尘土,马夫架着车顺着还算热闹的街道往城南奔去,车内主仆二人全然不知他们所谈论的主角——“苏二姑娘”,此时就只与他们隔了一条街。 ...... 仅隔了一条街,苏以宁这却是冷清了许多,大街上只有她一辆马车,周边连个商贩都不曾有。 “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回吧,大人知道你又偷跑非打死你不可!”秋儿有些欲哭无泪,要知道苏以宁的计划如此大胆,她也就不在晚上想法子去递话了。 “不怕,我心中有数。”苏以宁信誓旦旦的,前世她也干过类似的事情,父亲怒火虽甚,但也不至于气到动家法。 两人依偎在狭窄的车厢内,车身颠簸,苏以宁身上早已不是那件水绿色长裙,反而换上了苏时语穿的梨花白素锦纱裙,她五官长得好看,衣服在她身上也平白多了几分俊俏,若在平常秋儿定要一通乱夸,此时此刻秋儿心中全无心思想这些,只盼着苏以宁回心转意回苏府去。 “我们虽是从角门处偷溜出来的,却也被几个人瞧见了......小姐,当真不要紧吗?” 苏以宁不甚在意挥挥手,“从前不也被瞧见过吗?放心吧,只要不碰上倚月菀的人,不会有人去告状的。” “从前都不是在夜里!小姐,现 7. 第 7 章 [] 是夜,山野间蝉声渐起,天上繁星点点,浩如烟海。 破落庙宇中,苏以宁拧着白裙缓缓蹲下,凝视着地上的人,微微上挑的双眸有些出神。 其实她拢共也没见过萧淮之几次,尚不知萧淮之就是世子时见过七八次,当时以为他是个被追杀的江湖人士,口无遮拦的怕是得罪了人家,以至于后来萧淮之每回见她都装不认识。 不过苏以宁倒求之不得不认识,每每想起自己在萧淮之面前说过的蠢话,她都恨不得躲着萧淮之走。 直到大婚之日,也是苏以宁最后一次见到萧淮之。 那天的萧淮之是冷冽的,锐利的,更是陌生的,也不知从他何处赶来,通身的肃杀之气毫不收敛,仿佛不是来裴府送贺礼,而是要来裴府缉人。 所以苏以宁对萧世子的概念是模糊的,在后面的年月里每次想起这个人,脑海中浮现的反而是破庙中的这一幕,亦或是同萧淮之一起饮茶喝酒的时候。 眼下记忆中俊美的人儿不复存在,光风霁月的身影遥远到记不清楚,苏以宁拿出斗篷轻轻披在他身上,包裹住里头沾满血污的旧衣。整个过程中似是牵扯到了伤口,萧淮之闷哼一声,大腿处剧烈的疼痛使他恢复了一两分的意识,本能的想捉住那只在他身上乱摸索的手。 “别动。”恰似风水轮流转,苏以宁一把拍掉他的手,不顾他微弱的挣扎,用手帕仔细擦拭着他脸上的污血,直到那张脸勉强能看,不算特别干净,但也不至于出去吓到人才罢手。 送她们来的车夫早已打发走了,这种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除了秋儿是她完全信任的人,其他人她不愿冒险。 苏以宁将地上的人半拖半拽的扶起,那份重量一下子就压到了他身上,萧淮之看起来清瘦,实际沉得很,她险些踉跄一步同他一起摔倒在地。 “小姐,我来帮你吧。”秋儿已经从六神无主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小脸虽还吓得霎白,却比刚才镇定多了。 “不用。”苏以宁一咬牙,再次将人揽起,铆足了劲将萧淮之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今生不比前世,至少前世还有苏府马车可以用,今世只能靠一双腿走出去了,也不知萧淮之身上的肉是不是石头做的,硌的她肩膀疼。 “你撑着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 好半响,苏以宁才听到一声细弱蚊蝇的声音:“......不合。” “什么?”苏以宁皱眉,她脚步停住,仔细凝听,耳尖几乎凑到那人脸上,才听到一句略微大点的声音:“这样,不合礼数。” 命都快没了还在在意这些虚妄,苏以宁心中腾起一种佩服,如此迂腐古板倒像是萧淮之的脾性。 “当真是不巧,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女子,公子若不想将就,不如自己走?” 背上人僵了一下,似是顺着她的话般,抽开了手,苏以宁连忙将人拽住,白玉似的指节扣在他的小臂上,又气又无奈:“就这么嫌弃我?宁可舍了这腿也不要我扶?” “不......是......” 她将那硌人的胸膛稍稍挪了挪地,又道:“既有这力气还是用在走路上,此地不宜久留,放心,事后我不会缠着你赔我清白的。” 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像话,偏偏萧淮之已强弩之末,连反驳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她拖着往前。 苏以宁起初还有些累,跟背了座小山似的,随着时间流转,她越往下走越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了许多,借着月光侧眸看去,萧淮之额间布满细密的冷汗,苏以宁才发觉他一直在尽可能的不给自己增添负担,哪怕会扯到伤口,痛的满头大汗也不出声。 这般倔强不语,一丝一毫也不愿多欠别人的性格,除了萧淮之她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你腿伤严重,经不住这样走,难道你真想做个瘸子不成。” 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我本就是废人一个,世间早已无亲人,亦无牵挂,身体残缺或是健全,都无甚所谓。” 世间早无亲人,亦无牵挂。 从前苏以宁就是听信了这句话才没把他和萧世子联想到一起,要知萧世子父亲健在,还有两个后母生的兄弟,又谈何举目无亲? 只是这萧淮之的身世有点说道,自他五岁生母病逝起,他父亲连丧期都不顾,仅仅只过了三月就抬了位新人进来,可笑的是那新人已有五月有余的身孕,甚至还带个大了萧淮之一岁的孩子进府。 据苏以宁了解,萧淮之这位后母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萧淮之现在几乎被人害去了半条性命的事,也和家中的兄弟后母逃不开干系。 兄弟的背叛,后母的虐待,生父的不作为,这些人在他心里早已不是家人。 看他如此颓废轻生,苏以宁心中没由头的闷出一股气,不知是他过于糟践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特地偷跑出来想保住他的腿,可对方却不领情。 最终苏以宁轻轻叹了口气,郑重道:“是我有所谓。” “我希望你可以稍微靠着我些,我希望自己费劲心思,花大代价早早救下来的人是健全的。人生犹如起起伏伏的万里长河,不管你以后选择一蓑烟雨任平生,还是找那些个伤了你的人打回去,都得先养好自个身体。” 月华如水,在这个距离萧淮之感觉那些字句像是从他耳边擦过,他能清晰的看到对方忽闪的睫羽,微翘的鼻头,尤其是她说话的模样,像是炙热的火球砸进了他的心里。 脑海中一片混沌,萧淮之尚不能听出这句话中的矛盾,只记住了前一句。 她会在乎,她有所谓。 以及,靠她近些。 苏以宁感觉到旁边的人稍稍配合了些,心中一阵欣慰,铆足了劲带着他往前走。 二人并未走多久便在一处客栈门前停下,她仔细将萧淮之身上的斗篷围好,确保他大半张脸都隐于阴影下,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才带着他踏了进去。 店家是认得苏以宁的,原本还蔫了吧唧的,看清来人后立刻换上热情的态度:“哦哟,苏二小姐,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再看到苏以宁还带着人时,也极有眼力见的不多看,只将人送去了上房。 苏以宁向来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一番忙活下来也累的筋疲力尽。 “秋儿,一会我先回祠堂将阿姊换下来,你去以我的名义下帖,去请医师。” 直到事情吩咐完,两人一道下楼时又碰到了那店家。 “二小姐,您今打哪带来的爷啊?那爷好像沾了血吧,您这来路不明的人......回头苏大小姐问起来我可不好解释。” “况且这要给小店带来麻烦,小店也赔不起,这爷伤的不轻,咱报官吧?” 绝对不能报官—— 报了官通知了萧府,以萧淮之现在的模样哪还有活路? 8. 第 8 章 [] “菀儿小姐,这门怎的锁上了,莫不是里头没人?” 外头悉悉碎碎的声音响起,林菀顿了顿,又轻轻敲了敲门:“哥哥,以宁姐姐,你们在里面吗?” 交谈声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苏禹咳嗽几声,还算镇定道:“可是小表妹来了?” “是我,我特意给你们带了些东西来。” 难得可贵的心意让苏禹心中暖烘烘的,随着门外婉转的声音响起,苏禹几乎能想象到林菀那眉眼弯弯,包含关切的神情,他心中抓心挠肝似的痒,却被苏时语制止道:“不能去” 苏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时语—— 那可是林菀的心意!而且她还为此伤到了手...... 苏禹真的很想将门一把拉开,看看小表妹伤在哪了,疼不疼,让他拒绝这份情谊简直是比让他挨戒尺还难受。 他现在是真有几分后悔放苏以宁出去了,不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去看小表妹! “不是不相信菀儿,只是她身边的王嬷嬷着实不让人放心。”苏时语冲他摇了摇头,轻轻开口。 想起那王婆子平日的作风,苏禹只能咬牙拒绝道:“夜里风大,小表妹快回吧,我跟......我跟你以宁姐好着呢。” “那就好。”林菀有些惊讶苏禹的反应,紧接着连带着语气都沾染了失落:“哥哥可以开开门吗?我想看看你们。”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知所措。 静的时间太久,久到林菀不禁有些起疑,苏禹向来不是个会拒绝她的人,今日偏锁了门不让她进......莫非是苏以宁在里面有什么蹊跷? 她无声的望向王婆子,王婆子立刻会意,打抱不平道:“我们小姐也是好心,为了做这些吃食还伤了手!你们不领情也就罢,现在又擅自落锁!” “苏大人向来不许祠堂落锁,婆子我就是舍去这老脸也要跑苏大人那问一句,为何这二小姐可以随意在祠堂落锁?难道苏二小姐在里面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锁是我落的,你这老东西嘴巴给我放干净些。”苏禹高声喝止住了婆子,他看这老妪不顺眼已久,只不过对方是林菀的人他才一忍再忍。 “阿禹,别同他们吵,不能将事情闹到父亲那。” “那怎么办?”苏禹问。 昏暗的祠堂内,苏时语轻步至门前,门外的还在传来林菀委屈的声音,她不住道着歉,听起来可怜极了。 “哥哥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只是担心你们,你只将门开开,我把东西递给你就走好不好?” 话音落下,林菀还欲再说些什么,那些没出口的哭诉被吱呀一声打断。 她看到祠堂沉重的朱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紧接着熟悉的水绿色长袖伸出,张着手心,像是理所当然在跟自己要食盒。 林菀咬了咬唇,莫非她猜错了,苏以宁其实一直在里面? 不过没关系......她本就是为了旁的事来的。 苏以宁既然让她不痛快,她自然是要回礼。 一步、两步—— 踏上青石台阶,林菀伸出手将食盒递上前去,就在苏以宁快接到食盒的一刹,素手一翻,食盒内精致可口的点心侧翻在地,林菀似是没站稳,也重重摔在了台阶上。 娇嫩的掌心蹭破了皮,云鬓花颜挂着泪,一声娇滴滴的惊呼声后,林菀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她颤抖地喊着:“以、以宁姐姐?” 话语含糊不明,此情景下话中意味落到旁人耳朵里自会变味。 素来温婉的表小姐好心来看望苏二小姐,谁知对方不但不领情,还出手伤人。 同时身侧的婆子便站了出来,“打人啦!苏二小姐打我们家表小姐啦——我们表小姐好心好意的看你,苏二小姐当真好赖不分,如此糟践我们表小姐的心意! 肌肤与地面摩擦的地方有些红肿,林菀特意噙着泪将擦伤的地方露出,只要苏禹看到她的伤,以二人近乎相同的一点就着的脾气,定会闹出大戏。 屡教不改,顽劣不堪…… 苏父震怒之余罚禁闭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动家法。 如此一来,过几日裴府的宴请苏以宁定是去不成了。 这才是她的根本目的所在,既恶心了一把苏以宁,又能比她多一个与裴府接触的机会—— 祠堂内外乱成一团,四人心中各有盘算,外面的王婆子还在大声喊着,里头二人却是面面相觑,其中苏禹的脸色格外难看。 刚刚那颗还因林菀的到来欣喜若狂的心,现在逐渐发麻,就好似一盆冷水突然直直浇下,给他淋了个七荤八素。 在他的心中小表妹像是一朵需要人时刻保护的蔷薇花,而苏时语就是温柔正直的君子兰。 他了解苏时语的为人,绝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的。 更何况方才他明明看到那水绿色的袖摆压根就没碰着林菀! 苏禹将苏时语拉开,推她至桌旁,确保外头的人看不清她,才沉着脸拉开大门。 苏禹不愿相信小表妹会做出构陷别人的事,他宁愿相信其中自有误会。 苏禹心乱如麻,勉强问道: “是苏以宁推的你吗?” “我,我......”林菀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泪,“我不知道,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哥哥别生以宁姐姐的气。” 苏禹麻木的站在门口,望着梨花带雨的人儿,他心中腾起一种莫名的荒谬感,这种感觉止住了过去将她扶起的欲望,只是站在原地重复道:“小表妹,你好好说,是苏以宁推了你吗?” 旁边的婆子还在煽风点火,骂骂咧咧的说着难听话,苏禹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他眸中怒火几乎溢出,冲着口中不干不净的王婆子道:“狗东西,苏家的主子也是你能置喙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婆子被吓住了,想退到林菀身后,却实 9. 第 9 章 [] 书案前,白烟袅袅升起,金纹炉内正燃着檀香,这是苏护多年来的习惯。 苏护年已半百,是知命之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细密的痕迹,他头发花白,精气神倒十足,尤其是一双眼睛尽显锐气,如秋水寒星。 乍看上去是副颇凶的长相,不笑时严厉极了,唯有在面对林菀才会显得有几分和蔼。 他今日原本不打算去祠堂,朝中事多,近几日他都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林菀既然开口...... 苏护伸出手摸了摸林菀头顶的乌发,笑道:“一忙起来倒真把那两个小滑头给忘了,菀儿有心,舅舅和你一起去。” 林菀暗自松了口气,雀跃的、窃喜般的情绪涌上心头,今日接连在裴含和苏禹那吃了苏以宁的亏,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舅舅也变了。 好在舅舅对她一如既往的疼爱。 林菀确定苏以宁有问题,她装作无事在前头带着路,心中却思绪万千。 临近门口,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将手搭在门上轻轻推开。 屋内还是两道跪的笔直的身影,一绿一紫,紫衣身影先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林菀那双浸着喜悦的眸子。 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饶是苏禹再蠢也能看得明白林菀是故意的。 一瞬间心酸,愤怒,迷茫浸满心间。 那个在他心目中如同天上皎皎明月般的林菀,好像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纯良无害。 苏禹强烈的情绪让林菀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想,她偏过头避开苏禹的泛红的眼睛,开口向绿衣少女询问道:“以宁姐姐还好吧?” 去找苏护时林菀就明白这样会得罪苏禹,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菀急切的视线中,水绿色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却没有回过头。 “呀,姐姐好像在发抖,莫不是病了。” 口中不停说着些关切的话,林菀素手按在苏以宁肩上,不由分说就要将人拉过来查看情况。 林菀兴奋极了,此前她都不曾料想到苏以宁胆大至此,身为姑娘家如此顽劣,夜间还敢擅自出府,事情传出去了哪个好人家敢要她? 她几乎都已经看见了苏以宁凄惨的下场。 绿衣女子顺着林菀的力道缓缓转过,露出张熟悉又艳丽的脸。 那张脸凤眸凌冽,正一脸玩味的盯着她。 林菀瞳孔睁大,下意识甩开手。 “为何是你!” “不是我,妹妹以为是谁?” 苏以宁微笑着,好奇询问。 林菀姣好的脸蛋有些僵硬,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仿佛见了鬼。 - 约莫半个时辰前,子时,天阶夜色凉如水,与白天的炎热不同,夜间微风凉爽,连带着人也不那么困了。 因为没有宵禁,大街上偶尔还能看到酒肆外几个醉酒的人。 苏以宁出了高价叫店家赶车将自己送回苏府,一路奔波,她从原先的道路折回,顺着西南处的角门进俯,她心中掂量着时间,沿着青石板路小跑至祠堂门口,三重一轻的扣了扣祠堂大门。 直到门开,苏以宁紧绷着的弦才算松懈下来,她长出了一口气,冲着苏时语甜甜一笑,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 “阿姊别生气,我回来了。” “你呀你,最好明天能给我个解释,让我知道你夜里急吼吼的出去是要干嘛。”苏时语微凉的手指在她脑门上一点,催促道:“快些将外裳换了,别出变故。” 言谈间苏禹极自觉地出去在外头守着门,他的脑袋拉聋着,像是打了败仗的丧家犬,走起路来也有气无力,甚至苏以宁回来后他都没出言质问苏以宁。 “他怎么又生气了?真是傻人脾气多。”苏以宁嘀咕道。 苏时语言简意赅的同她说了一下林菀来过的事,她怕苏以宁脾气上来,特意将王嬷嬷的污言秽语抹去,只说了林菀摔倒。 谁知苏以宁半分不生气,眼中八卦意味熊熊燃烧,边听边乐。 前世倒也出过类似的事,不过当时是她独自罚跪食堂,就在林菀假意摔倒后,自己气不过真的想上手推她时,苏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 一番责问下,苏以宁硬是不承认她推过林菀,最后气的苏护动了家法,打的她十几日没下得来床。 她与苏护的父女情也是从那天起就生分了。 不过现在的苏以宁是真心开心,林菀自己送上门给她省去了不少功夫,原本还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让苏禹长脑子,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看苏以宁傻乐的模样,苏时语是彻底没了脾气:“你的脑袋也傻了?你应当听得出来林菀本意是想诬赖你推她吧,还在这里乐。” “长姐,这说不定就是个误会。”门外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苏禹还是忍不住替林菀辩解,数月以来,保护林菀已是他的本能,除非事情血淋淋撕开摆在他面前,不然他还是不肯相信。 苏时语也不与他争辩,她本就是不爱争的性子,只笑了笑便离开了祠堂。 但林菀摔倒时,她因为离得近,清晰的感受到林菀是自己摔倒的。 不管故意与否,这都让她对家中柔弱的小表妹有了新的认知。 “是不是误会一会便知。”苏以宁看着自家哥哥落寞的样子,神秘道:“不如我与兄长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她还会不会再次回来。”烛光边,苏以宁莞尔一笑,笑容粲然夺目。 ...... 祠堂内难得的聚了热闹一回,虽然各自心中都打着不同的算盘,赌局却实打实是苏以宁赢了,苏禹萎靡的靠在一旁,不知是在暗自伤神,还是在心疼输给苏以宁的那些东西。 苏以宁心情还不错,她同苏禹一齐朝父亲行了礼,也不顾脸色铁青的林菀,明知故问道:“妹妹去而复返,倒是没见到王嬷嬷一同来,莫不是刚才王嬷嬷因为嘴巴不干净,被妹妹罚了?” 这话中含义颇多,苏护双眼眯起,摸了摸泛白的胡茬,“菀儿来过了?” 林菀此举不合规矩,苏护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呀。”苏以宁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扶着有些青紫的膝盖,缓缓起身,十分妥帖的说着:“不过表妹也是好心,我们本也是惦记着表妹的,就是可惜......” 在苏护的目光中,苏以宁缓缓补充道:“夜间风大,兄长怜我才呛了水,身子骨弱,便将门窗关严了,可谁知正巧遇见王嬷嬷过来,便说我和兄长是见不得人的......这才闹了个不愉快。” “可有此事?”苏护厉声问道。 苏以宁假话混着真话,半真半假间说的有模有样。 苏禹是知道内情的,乍一被问有些紧张,心虚着:“王嬷嬷确实骂了人,那老东西......那嬷嬷品行粗鄙。” “这便也没什么的,左右我被说两句,也不能伤了和表妹的和气,是那嬷嬷越说越不像话,还挑拨起林家的是非,我这才生了气。” “如何挑拨?” 苏以宁犹豫一下,脸上头回露出来怯懦的神情:“女儿不敢说。” 苏护终于看了她一眼,道:“无妨,你只说便是。” “那嬷嬷挑拨离间,说是我们苏家害了林家,叫小表妹不要与我们亲近......” 苏禹双眼瞪得滚眼,要不是她知道苏以宁压根就不在场,到真要被她老神在在的模样骗到,他拽了拽苏以宁的袖口,苏护哪里是好糊弄的人,苏禹连忙示意她别说了,见好就收。 苏以宁只是淡定地看他 10. 第 10 章 [] “女儿认错!” 水绿色的裙摆下是乌青的膝盖,隔着薄薄的纱裙还能感受到身下地砖的冰凉感,随着苏以宁的动作,那伤处又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痛。 按时间来算,苏以宁并没有跪多久,苏禹实打实跪了一晚尚且活蹦乱跳,而她只跪了两三个时辰就落了淤青,白嫩的肌肤像是中间落了灰的羊脂白玉。 眼下的情况倒也不敢喊疼,只听好半响,头顶才传来一阵叹息声。 “过些时日便是你和菀儿的及笄礼。”苏护似乎回忆着什么,又道:“宁儿,你该懂些事了,没有女儿家天天往外跑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在京城里。” “你也莫要嫌我人老啰嗦,与其你日后去了婆家再被婆家管束,倒不如我提前管着你些。” 苏以宁抬起头,她感觉父亲好像老了,眼角已经长出细纹。 印象中这是苏护与她少有的在与她说心里话,这种心平气和的谈话次数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有几次。 苏以宁安静的杵在那,一副温顺受训的模样,苏护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见她难得不顶嘴,也放软了语气。 “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过几日裴府的宴请也不必去,你母亲带着菀儿和语儿去就行。”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与裴家那小子以后见面的时日长着呢,不要急于一时。” ——与裴含的时日还长。 苏护这话就是在明晃晃的暗示她要与裴家结亲了。 苏以宁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连装出一副乖巧模样都忘了,高声道:“父亲,为何时日还长?” 她脑子很乱,脑中的话想也不想就说出口:“女儿不喜欢裴公子!” 过于直白的话语听得苏护练练皱眉,他低声呵斥道:“胡闹。” “儿女婚姻,父母之命,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张口闭口就是喜欢或不喜欢的成何体统。” 苏护本是想安抚苏以宁,教她乖乖听话不要乱跑才提的裴含,谁知苏以宁根本没有丝毫欣喜,反而避之如蛇蝎。 声调上扬,苏护一双眼睛锐利地瞪着苏以宁,“方才我还觉着你比从前懂事了些,现在看来是越发不像话。” 苏护气的不轻,方才的温情也瞬间消散,苏以宁脑子里很乱,她一直以为前世能嫁进裴府是自己求来的,是她一意孤行。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父亲竟早早的就有与裴家结亲的念头。 苏以宁脑中闪过无数不能嫁入裴府的理由。 比如裴含的狼子野心,他在太子手下蛰伏多年,苏家跟他靠得近只会被卷入太子阵营,最终裴含翻身成为一人之下的权臣,第一件事就是过河拆桥,挥刀砍向苏家。 又或者是裴含跟林菀那即将破土萌芽的感情,害得苏以宁惨淡半生。 可这些事尚未发生,说出来苏护不会信的。 最终苏以宁只是略有委屈道:“可是,可是......女儿年纪还小,还想多陪伴母亲几年。” 苏护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少拿你母亲扯谎,你与裴家那个后生是知根知底的,裴府虽不如往日,瘦死的骆驼却也比马大,你嫁过去便是唯一的主母,裴家连个妾室都不会纳,这样好的条件,你如今又在闹什么?” “裴家的亲事算是言定,你这些日子老实待着便是。” 苏以宁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护却直接拂袖而去,偌大的祠堂里便只剩下苏以宁一人。 单薄的身影呆愣在原地,苏以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陷入孤寂与惶惑。 好半响她才从地上爬起,沉默着,在漆黑又空荡的庭院中,一瘸一拐的独自向自己院中走去。 - 另一边。 在苏以宁离开后,秋儿立刻动身去请了南街处最好的医师。 他身上伤口多,但都是些皮外伤,唯有腿部的伤有些严重,大抵要养好一阵。这男子似乎异常能忍,在医师处理伤口时不曾叫过一声痛。 直到秋儿将医师送出房门,萧淮之才缓慢而又艰难的从床上坐起。 他听力过人,隔着门板也能听见秋儿与医师在外面谈话,不过是些对病人的叮嘱,外加秋儿塞了医师足足三倍的银两。 除此之外,外面再无旁人了。 她没有来......那个如同谪仙般的女子,她没来。 他倚靠在檀木四角架子床上,阖上双眼,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感受着还“活着”的感觉。 如果没有她,自己就算不死也残了吧。 没见到熟悉的身影萧淮之心中竟有种隐隐的失落,随后他自嘲般摇摇头,不再去想。 仅一道门外,秋儿才将那医师送走,犹豫半响才推开门进来。 她与萧淮之并不认识,现下两个人处在房间里一句话不讲,实在是有些尴尬古怪。 秋儿看到床上的少年薄唇紧抿,眉头微皱,又联想起苏以宁方才与店家的对话。 原来这男子是被满春院的人打了,才逃到那破庙的么? 秋儿没想过自家小姐为何要救一个清倌,她反倒觉得既然小姐认定了这个清倌,还不惜花大价钱医好他,那么自己一定要替小姐看好他!至少脸上不能留疤,身体不能留有明显的残缺,而且要懂得对小姐知冷知热。 这样才能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想到这,秋儿对着床上的人兀自开口道:“我们小姐喜欢漂亮珠宝,其中波斯那边的红玛瑙为首,我们小姐喜欢甜口的食物,暑月总爱吃冰酪,并且我们小姐喜 11. 第 11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 闻言苏以宁手上的笔顿了顿,略微思索道:“这倒是可以。” “我之前在南街定了几身男子的服饰,算算日子应该快做好了,你回头得空去取来,顺路再买些男子爱看的书籍和笔墨纸砚。” “嗯......质量不能太次,至少要跟我现在用的笔墨差不多,若是缺银子你只管从我这取。” 苏以宁说的头头是道,花出去的银子丝毫也不心疼。 萧淮之毕竟是她未来的小金库,在什么都没谈妥的情况下可不能叫萧淮之跑了,她的好好抱一下这个金大腿。 就如同前世那样,在苏以宁及笄宴后,萧淮之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封书信都不曾留下。 再见面时,萧淮之已经成了金尊玉贵的萧世子,两人也极有默契的互相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苏以宁吩咐的细致,认真,秋儿神色复杂的应下。 又是买东西又是找医师,先前提到裴府时说去不了,话头一转提到这满春院的男子时,连禁闭都不成问题了。 看来小姐是真的不喜欢裴公子了。 再往桌案上一瞅,铺的整齐的纸上男子的背影栩栩如生,一袭白衣负手立在亭中,宛如松下白鹤,超脱凡尘。 从男子的侧颜里秋儿认出来苏以宁画的是养在南街的那位。 自家小姐是当真喜欢那个小倌! 秋儿脚步虚浮地踏出褚玉院大门,她感觉自己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官家小姐遭到情郎背叛后伤心爱上落魄小倌,这种可以写进话本子里的爱恨纠葛居然在巧合之中被她悄然发现了...... 这种手握惊天大八卦却无人可分享的心理着实憋得难受,她握紧拳头,发誓就算再难受也要为了小姐守口如瓶! 回观屋内,微风拂过半开的雕花窗沿,卷起画纸的一角,同时吹动了房中人绣缎般的乌发,苏以宁抬手重新将画轻轻抚平。 窗外的青玉风铃叮当作响,苏以宁自语道:“愿尔此仇将得报,从此逍遥山水间。” 祝你,也是祝我。 她说的很轻,懒洋洋的语调带着几分上扬的尾音,像是在情人耳畔边呢喃的情话,眷恋而又温柔。 一个有腿疾的萧淮之尚且能搅的世子府血雨腥风,现在若是回去一个身康体健,没有弱点的萧淮之......世子府的人会不会感谢她的这份大礼呢? 苏以宁很期待,她似乎心情不错,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将晾干了墨的画像规整束好,随手放在了屉中。 她优哉游哉躺在柳条编的藤椅上,这些日子她过的很规矩,从未踏出过褚玉院半步,只在自己院中倒腾些书画,得了空还在梨树一旁的空地中,亲手种了些小番茄。 那是她托秋儿从西域商贩处买来的种子,按着方法浇水、施肥,几株小番茄现已露出了小芽,嫩生生的,看起来很喜人。 这种亲手栽培出来的东西让苏以宁颇有成就感,她便更为细心的照料,也算在褚玉院内体验了一把岁月静好的日子。 只不过褚玉院外的苏府倒没有这么平静,即使足不出户的她也听了不少闲磕牙的话。 毕竟苏府拢共这么大点地方,发生了些什么是想藏也藏不住。 约莫在前日时,林菀身边的王婆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竟然在房间内暴毙了,铁青的脸色好生骇人,硬是把当天发现尸体的小丫鬟吓了个半死。 苏府内便有人说是这婆子平日嘴巴不干不净,得罪了天上的哪路神仙,这才生了怪病。 苏护念在她是跟着林菀从江南来的人,本欲将人好生安葬。 可林菀跟疯了似的,大闹一场,非说王婆子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她在苏府闹了两日,说王嬷嬷身体素来很好,更无恶疾,定是被有心人害死。话里话外又隐隐指向褚玉院,甚至要求找苏以宁对峙。 向来惯着她的苏护却没有同意,强硬的将王婆子给葬了。 就连苏禹也不曾帮过她,只是沉默着,全程不参与此事,林菀当即就气病了。 苏以宁得知消息的当天心情舒畅到多吃了一碗饭。 她知道林菀怕是恨极了她,可那又怎样呢?她畅快就够了! 前世王嬷嬷得了授意,端来毒药逼死自己,现在却又在不知道什么毒药下“病逝”。 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王婆子确实不是她下的手,她这几日待在府中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林菀即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苏以宁拿起块桃花酥,躺在藤椅上咬了一小口,心中腾起一股敬佩感。 这次的苏护的格外果决心狠,她本以为苏护会怕林菀伤心,再多给那婆子几次机会呢,谁知第二天便将那婆子杀了。 桃花酥做的小巧精致,个个宛若盛开的桃花般绚烂粉嫩,味道却太过甜腻,苏以宁吃了一块便有些腻歪,恹恹地将整碟桃花酥放到一边。 彼时她忽然有些想念萧淮之做的点心了,萧淮之其人长得虽然一副已决飘飘不似沾染凡尘的模样,可手艺却出奇的好。 在不知他身世时,苏以宁经常支使他给自己做吃食。 苏以宁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想着如何再诓萧淮之几碟吃食时,突然有些困倦,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阳光穿过外头郁郁葱葱的梨树,细碎的照耀进屋内,淡淡的光晕映在苏以宁脸上,像一幅宁静雅致的画。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再次醒来时她是被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吵醒的。 苏以宁动了动,察觉身上多了条薄薄的毛毯,一旁的点心已被撤走,秋儿贴心的换了茶盏在桌上,苏以宁若是睡到夜间才醒,也不至于口渴。 介时,外头的脚步声进了,苏以宁瞬间坐直了身子,与此同时外头的叫喊声也清晰传来。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狗奴才,连我都敢拦,简直吃了豹子胆,回头我定要二小姐治你们!”外头的声音中气十足,还在高声道:“二小姐,二小姐!是老奴呀,大事不好啦,外头可要翻天了!” 苏以宁刚睡醒,脑海中空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张嬷嬷的声音,她脸色不太好看,一双凤眼露着愠怒。 “叫她进来。” 张嬷嬷听到后立刻昂起脑袋,像是斗胜了的母鸡,挑衅似的望了望门口的小丫头:“听见没?二小姐让我进去!” 她风风火火的进来,一见到苏以宁便立刻换了副嘴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着: “二小姐,二小姐,老奴可算见着你了!” 苏以宁被她吵得有些头痛,加上被这位吵得被迫醒觉的怒意,她挥了挥手,淡淡道:“张嬷嬷,褚玉院是没规矩了么?” 话中毫不收敛的怒意让张嬷嬷愣了愣,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悄悄打量起自己这位主子。 苏以宁往常在府中就不受父兄待见,只有张嬷嬷与她站在她这边与她同仇敌忾,所以苏以宁是待她最好的,向来不会如此冷淡,可不知近日怎么的,苏以宁越发不亲近她了。 “老奴是担心您啊,老奴真的是有要事才会这样的。”张嬷嬷一时间吃不准苏以宁的性子,也不再大喊大叫,只试探性的小声地抹着眼泪道:“老奴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门口的小贱皮子居然不让我见您,还说是得了您的吩咐才拦我......” “嗯,是我吩咐的。”苏以宁打断她,道: “我午憩时向来不喜人打扰,嬷嬷忘了么?” 苏以宁半倚靠在藤椅上,身上还穿着一身素色纱裙,裙摆至脚踝处,她微微缩在纱裙中,裙摆下只露出几个白嫩滚圆的脚趾,她指尖绕着乌发,漫不经心道: “还有啊,我听说倚月菀的王嬷嬷似乎因为口角不干净,触了哪位老神仙的名头,暴毙身亡了。” 她微笑着,可说出的话却如弯刀覆雪。 “烦请张嬷嬷嘴巴放干净些,明白吗?” 张嬷嬷垂着头,额间流下一滴冷汗。苏以宁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好哄的小丫头,三言两语便能哄的她围着自己转,却不知何时那个小丫头甚至还能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审视她。 思及至此,她看向了站在苏以宁身侧的秋儿,那是往日她站的位置,不知何时竟被这不声不响的丫头占了去! 顿时,张嬷嬷对苏以宁今日的变化了然于心,她抽噎着:“二小姐何时对我如此生分了?是不是这个丫头片子对您说了什么,让您偏心她去!” “关秋儿何事?”苏以宁蹙起眉头,重新打量起这个老仆。 张嬷嬷确实是她曾经最偏信的人,她也给足了张嬷嬷的体面,褚玉院的人除了她便是张嬷嬷最大。 可自从这次醒来后苏以宁就隐隐生出几分厌烦,那些虚伪浮夸的奉承她也嫌聒噪。更何况,她的心中始终存着个疑点...... 前世在裴府时,她每每挨婆母训诫,林菀定会在半个时辰内赶来,或是添柴加火,或是来讥讽她几句。 每次都来的这样巧,这样准时。 除非林菀有通天的本事,否则只能是她院中早就有了林菀的人。 前世随她一起待在裴府的张嬷嬷自然有逃不掉的嫌疑,且嫌疑最重。 “不要攀扯旁人,讲你的正事。” 苏以宁的态度完全是站在秋儿这边,张嬷嬷只能暗自剜了秋儿一眼,随后道:“奴婢方才在门口遇见个熟人,您猜怎么着——” “奴婢看到裴公子了!” 她边说边观察着苏以宁的神情,可惜苏以宁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什么看不出来。 “若只有裴公子便罢了,可奴婢还见着了表小姐!他俩在西南口的角门处说了好一会话,言谈举止看起来甚是亲密呢!” “孤男寡女去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定是有问题......所以奴婢就在旁边多等了一会,果不其然,那裴大人临走时,奴婢似乎看见表小姐轻轻抱了裴大人一下,裴大人也没有闪躲!” 苏以宁“哦”了一声,她腔调拉的老长,摇着手中的团扇,不疾不徐道:“嬷嬷可看清初了?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不会,不会!老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连裴公子都不记得,老奴看的真真的呀!” 苏以宁认同般点点头:“既如此,为着小表妹的清誉着想,此时应当禀报父亲才是。” 张嬷嬷却仿佛犹豫起来,驳道:“这......这也是些没证据的事,大人向来偏心表小姐,不一定信呐。” “谁说没有证据?嬷嬷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证么。”苏以宁似笑非笑,点了点跪坐在地上的张嬷嬷。 这一下可让张嬷嬷慌了神,此事摊到苏护那,苏以宁再将她供出来,那么无论真假,她一个婆子还有什么活路? 假,她会被活活打死。真,苏护也会为了林菀着想,叫她这辈子开不了口。 “不不不,奴婢兴许是记错了,没有抱在一起,只是聊了会天!”张嬷嬷勉强笑着,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小姐,老奴我也是怕您被蒙在鼓里才冒死给您递消息,您不能不管我啊!” “嬷嬷这话可就叫人啼笑皆非了。”苏以宁缓缓坐起,素净的手搭在嬷嬷的肩上,道:“如此前后矛盾的话,你不会是得了谁的授意,故意到我这说来恶心我的吧?” 换了前世以她对张嬷嬷的看中和裴含的爱慕,说不准真会气的发疯,不管不顾去林菀那大闹一场。 嬷嬷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她想张口辩解,苏以宁却突然转了模样。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似是抚慰,又以团扇掩面,方才的肃穆与锐气统统消失不见,温和地笑道:“我与嬷嬷说玩笑话呢,嬷嬷别紧张呀。” 张嬷嬷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随后清列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一支梨花状的白玉步摇也放入她的手心。 “此事我晓得了,嬷嬷心中也是疼我才来同我说的,我会记得嬷嬷待我的好。” 这下到让张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她感恩戴德的接过步摇,又说了好一通奉承的话,今日她总觉得这位小主怪吓人的,连多余的话都没敢说,得了好处静悄悄地走了。 褚玉院这才恢复了平静,苏以宁摇着团扇,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背影离去。 “那支梨花步摇您不是很喜欢吗?连戴着好几日了,怎么就赏给她了呀......”秋儿嘟着嘴,平心而论她是不喜欢张嬷嬷这个人的,旁的她不好多说,但今日凭着几句狗屁不通的话居然也好意思收小姐的赏,秋儿不禁有些忿忿不平。 苏以宁倒不甚在意,“傻秋儿,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呀。” 她不知那内奸是用什么方法与林菀勾搭上的,又是何时勾搭上的,但她可以试上一试。 张嬷嬷,就是她放下的第一个饵。 ...... 褚玉院的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林菀闹了两日后发现苏禹不搭理他,苏护也没有妥协后便不再闹了,整个苏府也不向前几日乌烟瘴气。 虽然无论苏府其他处是否波涛汹涌、乌烟瘴气,任他们闹得多疯,都不会波及到苏以宁的这一方小天地,这也算是关禁闭以来为数不多的好处,隔绝了自己的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争吵。 直到被关禁闭的第六日,苏以宁让秋儿送了些东西去南街。 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取了衣服后,将我书案上备的一些笔墨纸砚都带给他,还有那批新书,你一并找齐带过去。” 秋儿得了令第一时间就进来翻找,奈何苏以宁的桌上有些乱,两套相差无几的笔墨纸砚搁置在一起,秋儿皱着眉,分不清哪套是苏以宁自己的,哪套是给那个小倌的。 所幸她挑了看起来较新的一套,又在屉中取了新书一并带走。 就在拿起那摞书卷时,屉中最底下却露出一卷画纸,秋儿瞧着有些眼熟,随后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激动的拿出那副画。 画卷缓缓展开,意料 12. 第 12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太好啦,你没事就好。”苏以宁笑的眉眼弯弯,她的五官不似京中流行的淡颜细眉,他的眉眼都是美艳形的,不笑时便是附有攻击性的,极少有人拿她和温柔这两个字挂钩。 但这这张脸落在萧淮之眼里,就像是月光下枝头上的蔷薇花,温柔娇嫩,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 她对萧淮之的伤势好奇得很,围着坐在小桌边的萧淮之转了两圈,边看着那条腿口中不停地冒着问题。 “走动时会不会痛?能上下楼梯吗?多走走会不会有利于恢复?” 萧淮之一一详细回答,最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借力站起,勉强走了几步给苏以宁看。 在确定这条腿无大碍后,苏以宁心中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这种能够亲手掀翻命中悲剧的事让她感觉好极了,当即要拉着萧淮之下楼大吃一顿来庆祝。 萧淮之起初有些犹豫,却架不住苏以宁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今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好饿的!” 灵动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萧淮之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许是知道萧淮之在犹豫些什么,苏以宁没有在大堂里,而是特地找店家要了大堂最里头的单间,门口出由一层竹帘挡住,隔开了外头的人。 苏以宁将萧淮之留在有竹帘遮挡的房间内,自己则出去找了店家。 许是还没到饭点,大堂内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跑堂在来回走动。 “单笼金乳酥,贵妃红,龙凤糕,栀子冰酪......” “......剪云斫鱼羹,腊味合蒸,再来两份小面,其中一份清淡些,少放辣子。”苏以宁照着自己的口味和对萧淮之的了解,洋洋洒洒报了一大堆,店家纸笔记得飞快,俨然是一副见到大财神的模样。 直到苏以宁的最后一句落下—— “就这些吧,记我阿姊账上。”她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似乎是许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店家喜滋滋的表情一下就僵了,脸上变成幽怨的模样。 苏时语算是这家店铺的幕后老板,早在几年前苏家便把铺子给了她,让她学算账,管事,所以苏以宁才敢带着萧淮之住进来,她有阿姊会帮她兜底的底气。 但在店家看来账记在苏时语头上跟吃霸王餐没有区别,毕竟苏时语不会跟苏以宁计较这些。 苏时语可以不在乎银子,不在乎身外之物,他不行,他幽幽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记了所有的菜,只不过背影一下沧桑了许多。 从小到大苏以宁不知道来这吃过多少次饭,多到店家每次看到她都容易头疼,因为她特别爱挂账。 在这家铺子还在母亲名下时,苏以宁每次都是挂账,直到阿姊接管她才老实了许多。不过来得多自然就对这的吃食熟悉许多,也知道什么东西最好吃,能点出一桌子好菜。 环顾四周,店内现在空荡荡的,也许是因为不到饭点,所以只有苏以宁这么一桌客人,但苏以宁还是带着萧淮之去了帘子后面,她不想冒险。 “苏二姑娘。” 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从顶头传来,苏以宁顺势抬头望去,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她僵硬道:“柳三先生......” 苏以宁很识趣的唤了“柳三先生”,他要装,那她就陪他装。 那人顺着楼梯走下,高高挂起的灯笼柔和地映着他的眉目,有那么一瞬间苏以宁竟觉得那双桃花眼格外醉人。 “苏二姑娘好胃口,膳食方面的造诣比起你兄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是在变着法的说她能吃,比寻常男子还能吃,苏以宁很想有骨气的给他个白眼,再问他,关他何事? ......但她不敢。 “今日宴请了朋友,自当是要隆重些。” “哦?”景恪的声音拉了老长,他已经走下楼梯,走到苏以宁面前,二人靠的有些近,苏以宁不自觉退了一步。 狭长的桃花眼十分漂亮,笑起来时勾魂夺魄。 “巧遇,我也是在等朋友,可惜友人临时有事未能赴约......不如我做东请你和你那位朋友一起,人多也好热闹些?” 景恪看起来十分无害,像个如玉如琢的翩翩公子哥,但他越是热情苏以宁就越胆寒,总觉得这人笑起来就是在图谋什么。 总之他一高兴就要有人倒霉! 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打转,她硬着头皮与景恪寒暄客套,谁知对面像只老辣的狐狸,每每都能将话圆回来,让苏以宁找不到理由拒绝,仿佛贸然闯入的人不是景恪,而是苏以宁在无理取闹。 就在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几乎快要退无可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前面。 “她不愿意。” 苏以宁的话都是委婉的,迂回的,萧淮之却替她明晃晃地拒绝了。 许是苏以宁出来的时间久了,萧淮之出来找她,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前面,宽厚的背影显得牢固、可靠。 苏以宁有种奇异的心安,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她更加心惊肉跳。 一个世子,一个皇子,店里的人不认得他们,他们肯定互相是认识的! 她急忙探出一个脑袋,果不其然景恪的脸上充满诧异,眯起眼睛,眼中闪着危险的光。 他们不能在此地将身份敞开! 索性不如一起装傻到底...... 在景恪开口前,苏以宁连忙改口道:“不不不,都是朋友,既然聚在一起就是缘分——” 她站在二人中央,抢先介绍道:“这位是柳三,柳先生,是个很有学问的文人......” “这位是......这位是萧九,是位江湖人士。” 景恪打量起面前的人,好半响才意味不明的说着:“萧先生,原来是位侠客啊。” 萧淮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认下苏以宁给他临时编造的身份。 灯火通明的客栈内,从店家到小二都在忙碌着,零星会有几个客人走过,三个人就好似客栈内不起眼的一角,各自戴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具,唱着属于自己戏码。 苏以宁邀了二人入座竹帘内,又找店家加了几道小菜,一份小面。 这顿饭原本是为了庆祝,但因着景恪在场许多话她无法敞亮的说,只能坐在位子上老实吃饭。 倒是这两个男人针锋相对,言语中的试探之意快要溢出。 景恪突然在此处见到京中盛传“身死”的萧淮之,而且还和苏家的二姑娘在一起,看起来颇为亲密...... 若说不好奇是假,只是他现在顶着“柳三”的名头,只能旁敲侧击的打听,偏萧淮之的嘴却严的很,一点有用的话都套不出。 苏以宁的头几乎要埋到碗里,恨不得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地吃着饭,十分沉默。 “不知萧先生住哪间?得了空还能去找先生叙叙旧。” 苏以宁心中警觉,一直沉默的她说了第一句话:“叙什么旧?” “与他投缘,觉得他像故人,所以想多聊两句,苏二姑娘莫不是怕我吃了他?” 苏以宁确实怕,她不知三皇子与萧淮之关系如何,若二人势同水火......萧淮之如今有抵挡之力么? 萧淮之安抚似的看了苏以宁一眼,“自然是欢迎柳先生常来。” 他都应下了,苏以宁便不再多话。 应当是萧淮之自己心中有数,景恪非良善,萧淮之也不简单......这里背景最单薄的就是她,她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这顿饭吃的苏以宁提心吊胆,尤其是中途萧淮之替她夹了一筷子牛肉,苏以宁刚想拒绝,景恪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中间最肥美的鱼肉! 两人斗法似的,从言语间的厮杀转到了饭桌上,两道目直勾勾看着她,苏以宁硬着头皮,用筷子同时夹起牛肉和鱼肉,一同送进嘴里。 “苏二姑娘的吃法倒新奇,吃什么都看起来很香,胃口真好。”景恪似笑非笑。 这是他第二次说自己能吃了。 真是个笑面虎,苏以宁暗中诽腹。 一顿饭的功夫,苏以宁吃了个十二分饱,好不容易送走了景恪这尊大佛,她掺着腿脚还没好全的萧淮之,一步步走上楼梯。 景恪站在几步之外,目光落在苏以宁的手上,那双白嫩的手极自然的搭在萧淮之的臂膀上,看起来十分熟稔。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13. 第 13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直到现在苏以宁才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赔了自己又折银子。 在她知道这木匣子的由来后,也不敢向刚才那样随意地颠来颠去,她郑重的将匣子收好,面上还得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钱财乃身外之物的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与萧淮之侃侃而谈。 一面惋惜到手的银子飞了,一面深切的感受到萧淮之的变化。 这次萧淮之好像开朗许多,愤怒与仇恨没有将他压垮,他没有再怨天尤人,即使遭人陷害,身受重伤,他的本心没乱,本性没改。 又或许这才是原本的萧淮之,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 能得到这个结果苏以宁便也觉得很值得,至少她知道了世上之事并非早有定夺,只要肯孤注一掷的去拼,前世的悲剧总能扭转。 房间内是淡淡的檀木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草药香味,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明明是清醒后的第一次见面,却好像认识许久,像阔别已久的故人。 这一错觉让苏以宁时隔多年,再次在萧淮之身上感受到了“知己”的感觉,许是萧淮之涵养过于好,所以无论苏以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能一一接上。 苏以宁说想学骑马,萧淮之便夸她好学,苏以宁说从前最讨厌在夫子那上课,萧淮之夸她坦率。 就连苏以宁说自己小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和兄长一起翻墙、爬树、掏鸟窝,这人也能面不改色的接下,诚然表示自己没有翻过墙、爬过树、更没有掏过鸟窝,希望有朝一日腿脚方便了,能去同她学习翻墙爬树。 总之不管她说什么,这人都好似不会拒绝,不会批评似的,哪怕苏以宁说的话在正常人眼里都是姑娘家大不讳的事,他也有本事言笑晏晏的认同她,并且看起来很真诚的样子。 苏以宁觉得有趣,又想起家中那盘不甚好吃的桃花糕,便想试试这人是不是真的转性成了鹌鹑,不会拒绝人。 她突然笑眯眯的,语调上扬,软绵绵的唤着。 “萧兄——” “下次我来这时给你带些梅子酒吧?我知道南街有一家酒肆,他家的酒十分正宗,十里八乡都喜欢去他那买酒。” “——还有小番茄,就是西域的红果子,我一并带来,红通通的果子配上梅子酒肯定很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在打算盘的小狐狸,霹雳吧啦的算盘珠子直响,好似心中盘算着什么事,带有图谋般不怀好意的开始撒娇,献好。 偏偏萧淮之也不戳穿,只微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荣幸之至——只是不知我能准备些什么?” 果然,苏以宁眼睛一亮,道:“有酒有果子,要是再来些萧兄亲手做的吃食就更好了。”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甚至都没有问萧淮之是否会做菜,可这一次萧淮之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那样笑着应下。 “这......” 萧淮之迟疑了,似乎没想到苏以宁想要的竟是他亲手做的饭菜。 最终他还是拒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膳食方面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间,苏以宁惊讶极了。 苏以宁问道:“你不会做饭?” 可......萧淮之怎么不会做饭呢?他做的饭跟自己的口味格外相符,所以苏以宁极其喜欢来这里蹭饭,只不过萧淮之也不是每次都会给她做,大多都是被磨得没有脾气了才做一次。 现在面前这个变得好说话了的萧淮之却说膳食方面并不精通......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苏以宁总感觉哪里不对,恍惚间她记起萧淮之从前第一次拗不过自己时,亲自下厨去煮了碗清汤寡水的面,面有些粘在一起,其中还搁了许多苏以宁不爱吃的烩头。 是到了后来,具体哪一次开始苏以宁已经记不清了,有印象时萧淮之做出的饭菜已经是可口的,总会给她多放些辣子,并且不管菜多菜少雷打不动的必有一道甜品,桃花糕、梨花酥、各种冰酪......总是换着花样在做。 那都是后来的事,在萧淮之还没有精确把控到她的喜好时,在自己第一次跟家中吵架,父亲斥责她不肯让着林菀就滚出苏府时,她来到了萧淮之这。 她掉着眼泪说自己饿,萧淮之第一次拗不过她,进了东厨后好一会只做了两碗小面,苏以宁挑剔味道太淡、摸样太单调......但是萧淮之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地捧着自己那碗汤面,将糊在一起的面条挑开、再吃掉。 可苏以宁呢,她嫌弃那碗面,直到面彻底坨在一起也没有吃。 她当时本就心情不好,又以为那时的萧淮之是气自己烦人,故意做这种面糊弄她。 但现在看来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当时的萧淮之是人生第一次下厨,所以他也是一点点摸索着,尝试着在做,奈何首轮尝试经验不足,所以费了许久的时间也只做出来两碗没煮开的面。 萧淮之没说,她也没问......她当时甚至还嫌弃那面难吃...... 她居然嫌弃那碗面难吃! 那时的萧淮之在看着微微坨了的面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苏以宁心中突然有些酸楚,这种隔了整整一世才恍然察觉,原来从前以为的没心没肺的狼崽子其实对自己很好,只是自己一颗心从来没装过他,所以不曾察觉到对方埋在暗处的好,甚至践踏过,嫌弃过对方的真心。 “你怎么了?”萧淮之抬眼望去,少女脸上的落寞懊悔被他尽收眼底。 自己是不是 14. 第 14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那车夫戴着斗笠,半张脸几乎都掩在阴影下,他一只手握着马鞭,抽出一截木梯摆在马车旁,方便苏以宁可以踩着木梯入马车。 车夫厚实的身影苏以宁瞧着些面熟,不免多看了两眼,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最终只能作罢。 足尖轻踩过横在马车处的木梯,苏以宁拧着裙摆上了马车,随后车夫便将木梯收起。 偌大的空间内,她挑了一个最边角的位置缓缓坐下,与景恪之间隔的距离足足能再塞下三个壮汉。 景恪的视线始终若有似无般从她身旁扫过,她面上无波无澜,可格外笔直近乎僵硬的脊背,和因为攥的太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一声轻笑响起。 “别紧张。” 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盛满笑意,这样好的皮相加之堪称体贴的话语,当真是能蛊惑人心,叫人心甘情愿跌进那片醉人的桃花中。 “我与你哥哥是好友,不会害你。” 鬼信。 苏以宁默默撇开脑袋,不去看他。 就算她脑子再不灵光也能看出景恪是在认出萧淮之后,才突然对自己萌生了莫大的兴趣,这次又不惜在楼底等自己这么久,定是觉得自己这里更容易问出些什么,所以先从这下手。 让苏以宁没想到的是,一路上景恪竟然真的一句话都没有问,连萧淮之这三个字都不曾提起,只是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好像这一趟真的只是专程为了送她回家。 这倒显得她的满心防备有些无理了。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放晴已久,空气中还弥漫着独特的雨水的味道。 苏以宁也不再像刚上车时那样紧绷,乌发倚在窗边,灵动的眸子望着外头的残阳美景。 随着车轮滚动,窗外景色随之变化,天边已是一抹残阳,金乌西沉,漫天红霞美的不可方物,红霞之下便是白墙黑瓦的苏府,定睛一看,大门处似乎还有人在拼命对她招手。 她探出半个脑袋仔细望去,发现白墙下招手的人正是苏禹,而苏禹浮夸的招手并不像是在特地等她回来同她打招呼。 望着苏禹拼命的挥手,她依稀能看到那夸张地口型似乎是在说—— ——快走。 心中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想起以往有过一次苏禹带着她出去偷完,结果归家时遇上下值的父亲,差点与父亲撞了个对脸。 幸好阿姊便会提前将他们拦下,叫他们晚些再进门,这才偷偷躲过一劫。 苏以宁在心中飞速算着时辰,按理说现在应当还不是苏护下值的时候,为什么苏禹会特意出现在门口,让她不要回来? “停车!” 眼看就要到苏府大门口,苏以宁也顾不得想明白了,急忙叫停马车,可惜车夫并不听她的,马车依然在按照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地行驶。 苏以宁只能将目光投向坐在马车正中间的那位,巧的是景恪刚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之时,景恪眉头微挑,好似无声地在询问她。 苏以宁难得有些结巴,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一咬牙,循着往日跋扈时的劲,凤眼一瞪,说道:“看什么看,本小姐就是突然不想做你的车了,我要下车。” “就......就把我在这放下去吧。” 说到最后,她的气焰自己就萎靡下去,也不敢再看那双桃花眼。 不用想也知道,经过自己大言不惭的‘冒犯’,景恪恐怕是真要动怒。 短短几个呼吸间,车内一路上祥和的表象似乎被打破,凝重的气氛压得苏以宁几乎喘不过气来。 “停。” 终于,没有感情的声音从正中央落下,马车也在距离苏府大门几丈远的位置停下,苏以宁如获大赦,她能感受到背后有股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心中暗暗叫苦,直到马车停稳,她利落的跳下马车后那股视线才算消失。 苏以宁没有走大门,而是掉头绕着街道,三步并作两步的向角门溜去。 角门处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有人特地将人支开过一样。 苏以宁往前走了两步,果然看到苏禹在等她。 “想往哪跑。”苏禹一把提溜住对方白净脖颈后面的一处裙领,像提小鸡仔似的拽着她,“我就知道你又要走角门进,你那点偷跑的招数还是跟我学的,如今还想瞒过我?” 他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追问道:“你今天去哪了?见谁了?为什么是跟......是跟那个人一起回来的?” 苏以宁也不反抗,明知故问道:“哥哥你在说谁呀,什么跟谁一起回来?” “少来。”苏禹睨着眼睛看着她,“要不是我在门口突然见到他的马车,然后又看到你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你就被抓个正着了!” “被谁抓个正着?”苏以宁凝神问道:“难道父亲今日早回来了......” 苏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秘道: “自然是你的好竹马——裴含。”他有些自得:“还好我反应够快,赶紧把裴含送进府,然后又出来截你......不是我这个兄长不帮你说话,你要是真在乎裴含就该考虑考虑后果,他要是看到你从别的男人的马车上下来,免不得要跟你闹脾气的,到时候伤心难过在家里哭的还是你。” “是他啊......”苏以宁再听到裴含二字后顿时没了兴趣,有些无精打采,“他最近怎么总往咱家跑?看见就看见呗,君子坦荡荡,我又不怕他......” “不过躲着他也好,万一他看到了同父亲告状我就完了。” 苏禹恨铁不成钢,也不再揪着苏以宁:“这是告状不告状的问题吗?问题是你为什么会从那个人的马车上下来!” “哦......”苏以宁尾音拖得老长,道:“原来你是说柳三哥哥呀。” “柳三......哥哥?!”苏禹的眼睛瞪得滚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什么鬼称呼,你怎么能喊他哥哥!你们很熟吗?”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小妹,他......他不是好人的,你离他远点,更不许喊他哥哥!” 自打苏以宁长大后,都不怎么叫过自己‘哥哥’,多是以‘ 15. 第 15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有那么一瞬间裴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皱着眉,从上至下多打量了苏以宁两眼,又深吸一口气才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表情。 苏以宁明晃晃的无视彻底刺痛了裴含的自尊,他忍不住升起怨怼感。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苏以宁这里碰壁了。 短时间内多次被她甩脸色,饶是有再好的定力,他也有些忍耐不住。 偏偏苏以宁只在内里与他要划清界限般的耍脾气,面上看起来乖觉得很,外人也瞧不出所以然,裴含就连生气都找不着正经由头。 近些时日裴含去褚玉院瞧苏以宁时,每回都被褚玉院的下人以不合规矩、二小姐病气太重为由,软绵绵地挡了回去。 总之就是碰一鼻子灰,见不到她本尊。 这也是裴含最厌恶苏以宁的地方,不分场合的甩脸色,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架子让他厌烦,次数多了裴含懒得讨没趣,就不再去褚玉院了,干脆与林菀说说话,偷得一隅安宁。 想起林菀他心中又是一阵拉扯的痛。 他知道自己对苏以宁只有青梅之谊,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娶苏以宁。 曾几何时他想着大不了娶了她后待她好些,自己将就一生便罢。可是每次看到那柔弱可怜,如白莲般纯洁的人时,心中又忍不住刺痛。 理智告诉他不该和这位江南姑娘扯上关系,但只要她出事,那仅有的理智便好似崩了弦。 譬如那日佛山莲池边,他全然忘却了什么婚事,只希望林菀能平安。 比起恬静的小表妹,苏以宁忽上忽下的性格他实在不喜欢。 直到现在,算起来他们已是七八日未见,往常若是这么久没见面的话苏以宁早该服软了。 可今日—— 苏以宁微微垂首与苏禹并肩而已,乌发盘起,未施粉黛的脸上难掩一副昳丽的好容貌,只是苍白而又略显消瘦的脸颊看不出什么表情,拢归是没有一点的欣喜,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澜。 裴含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她瘦了——裴含忍不住回想,她好像真的大病过一场,原本红润饱满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那日佛山呛水后,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裴含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以宁,往日不管何时何事,只要自己想,苏以宁永远是上着最艳丽的脂粉,整个人精致到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出差错的出现。 思及至此裴含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虽然自己不喜欢浓妆艳抹到像戴着假面的女子,可现在瞧着未施粉黛难得显露几分温婉的苏以宁...... 他却平白生出几分烦躁,有一种念头疯狂叫嚣,他忽然很想撕下那温婉的伪装,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种烦躁究竟为何而来,最后索性不去看她,端起茶盏小口啜着。 茶盏泛着云雾般的热气,正好这盖住裴含眸中的冷意。 “哎唷,宁宁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模样真是越发水灵。”裴夫人捂着嘴笑,望着门口处的兄妹二人,面上和气一团。 只是这份“和气”落在苏以宁耳朵里差点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对裴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古怪的梦中,停留在裴夫人为了让她点头林菀进门之事,数九寒天断了她府内的炭火...... 乍一见到这么客气的裴夫人,当真是说不出的恶心。 得罪一个也是得罪,不如一并得罪了痛快。 苏以宁干脆当没听见裴夫人的夸奖,与苏禹并肩而立,冲着母亲行礼,苏禹修长的身形做起动作来规整漂亮,看着赏心悦目。 苏以宁不得不承认这个哥哥有时候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毕竟长着一张还不错的脸,刻意乖觉些便很能讨长辈欢心。 反观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换,在外面玩了一圈后,衣摆处还挂着翻墙时留下的水渍,印成一团,若离得远些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 裴夫人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坦然的将话头引导苏禹身上。 “禹儿生的俊俏,日后怕是要被不少家媒人惦记上呢。”裴夫人打趣道,“说起来禹儿快二十了吧,夫人可要替禹儿早做打算,早些定下,最好是知根知底的才好呢。” 裴夫人将‘知根知底’这四个字咬的格外重,又客套了两句,忽然话锋一转望向了苏以宁:“说起来我们家含儿跟宁宁可就是知根知底,是打小的情分。” “宁宁这丫头人又聪明,性子也活泼,我瞧着就很好,不像我家里的那些丫头,一个比一个闷。”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儿女,苏夫人心中很是受用,脸上还得一副为难的摸样道:“哪有啊,女儿家还是乖巧听话些的好,我们家是太闹腾了。” 这对话听得苏以宁头顶一阵恶寒,如此类似的话她前世也听过一回,不过也仅限她嫁入裴府前,裴夫人来提亲的那一回。 等她正式嫁过去后裴夫人便立刻换了副模样,夸她的聪明的话便成了数落她心眼多,活泼亦变成了说她不守规矩,没有教养。 她听得百无聊赖,干脆盯着自己脚尖发呆,其中好几次裴夫人聊到她,她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半响才温吞的回上一句。 如此没有规矩,连苏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几乎要挂不住,好几回偷摸着给苏以宁递眼色,可对方却压根没 16. 第 16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裴含,你很闲?”苏以宁抬眼望了裴含一眼,自上而下,像是在打量什么劣质品。 不加掩饰的嘲讽让裴含有些忍耐不住,他感觉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两下。 来找苏以宁前裴含已经预料到了许多结果,他想过苏以宁会冲他发脾气,或是逼他不许跟林菀走太近,但从未料想到是这种局面。 抗拒,讽刺,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苏以宁吗? 夕阳下,苏以宁很快又将目光收回,转头望向大簇凌霄花,漫不经心说道:“我建议你少出现在我面前,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你别影响我日后议亲。” 满京城谁说这话都不稀奇,唯独“要名声”这几个字从苏以宁嘴里说出,真是违和极了。 况且苏以宁注定是他的妻子,她还想跟谁议亲? 他已将身段一低再低,可以说是顶着对方的冷脸来哄她,对方非但不领情,还同他说不要影响她议亲—— 联想到苏以宁这些日子来的反常表现,裴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莫非是她另有心上人? “你又要同谁议亲?你看上了谁?” 忍耐到了极限,他一把抓住那截皓腕,话语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以宁吃痛想要甩开,手掌却箍的十分紧,她几乎想也不想地甩手打了过去。 凌乱中,那一掌出手并不稳,裴含反应极快,巴掌只堪堪从他鼻尖掠过,留下一阵风拂在他的脸上。 即便如此这虚虚的一掌还是彻底激怒了裴含,盛怒之下,他反倒笑出声。 “你父亲已经默允了这门婚事,只待你及笄后便会纳吉请期,事到如今这门婚事已经不仅仅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了——” “所以你就算看上了谁,你父亲绝不会应允,你也想都别想。” 几句话正是戳在了苏以宁的心事上,她还真怕苏护铁了心让她嫁人。 她气的还想抬手再打,扬起的胳膊悬在搬空,却在目光扫过身后时一瞬间止住了动作。 她看到不远处的假山旁,站着一个熟悉的,纤细瘦弱的素衣女子。 苏以宁心中转了个弯,悬在半空的手轻轻落在裴含的肩上。 从背后望去二人好似相拥在一起,亲昵极了。 裴含见她没有再闹,面色缓了缓,还想再说上两句,就听到面前少女瓮声瓮气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过是之前气狠了,才想要晾你两日,看你心中是不是真的有我。” “如今你能主动来找我,我很高兴。” 少女音色柔软,期期艾艾的话语让裴含心中的火消了一半,刚才那种对事态无法掌控的焦躁感陡然消失了。 不出他所料,苏以宁这几日果然是在以退为进,想要逼自己就范。 自己险些着了她的道。 “那你呢?裴郎,你是真心想要娶我吗?”苏以宁微扬起下巴,明艳的脸上似乎有些希翼。 苏以宁已然不复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唇齿间吐出的称呼让裴含怔楞在原地。 “自然是......真心的。” “我不信。” 苏以宁好似较真上了,她娇嗔道:“说得这般敷衍,谁知道你背后还有没有和哪家姑娘不清不楚。” 眼看苏以宁软了态度,裴含也好言好语地哄着:“你知道我的脾性的,除了你,这么多年来你何曾见我身边有过别的女子?” “我只心悦你一个,你莫要听小人挑唆......你只需信我,我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回家。” 随着山盟海誓不要银子似的吐出,苏以宁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假山旁,袅袅身影抖动了一下。 眼波流转,苏以宁笑吟吟地说着:“裴郎,我信你。” 裴含心中松了口气,他一只手虚虚环住苏以宁的腰肢,下巴抵在少女的肩膀上,“你只能是我的妻,议亲的话以后不要再讲了,以宁,我真的会生气。” 与深情款款的话语截然不同,在苏以宁没看到的地方,裴含的眸子冷静的可怕,没有半分情欲,满是算计与阴狠。 而苏以宁则悄悄往后撤了半个身子,正对着假山后面撤出一抹笑,垂下的眼眸挡住了眼底的讽刺,远远望去倒像是害羞的低下头。 二人心思百转千回,又极有默契地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假山后面传来一阵悉碎的声音,裴含没有注意,一直关注着假山的苏以宁没有错过这微弱的变化。 她看着假山后一袭素衣的身影挪动着,逃也似的跑开了。 直到她消失在尽头,苏以宁才一把推开裴含。 “不早了,我带裴公子回去吧。” “好,都依你。” 他出来的本意就是与苏以宁缓和关系,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无所谓。 不过他心中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苏以宁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冷淡的模样。 少女温顺的眉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又故意挑起几个话头,苏以宁神色照常的与他攀谈,看不出丝毫置气的模样。 裴含这才算相信她是真的消气了,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因才下着雨,空气中还有一股独特的潮湿感,闷热的天气偶尔拂过几缕凉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苏以宁跟在后头几步远的位置,面露嫌弃,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肩膀处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穿过西院的拱门,苏以宁就听到苏禹加大音量的吼声,不知在跟谁吵些什么。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欲将裴含先打发走。 裴含明显也听到了动静,可他并不是多事之人,深知各家都有些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苏家的事他理应避嫌。 可裴含不知道的事,这事还跟自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拱门外,苏以宁三步并作两步,刚转过一个弯就听到哭嚎声。 “夭寿啦——苏大公子打人啦!” 与苏禹对吵的是两个老妪,其中一个被糊了一脸泥巴,她赖在地上,不停地哭嚷,另外一个则是一头的泥巴,顺着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泥水,她大喊大叫着,“打人啦,打人啦!” 而在老妪和苏禹之间,还横着一个脸色铁青的裴夫人,裴夫人亦不能幸免,下半身的衣摆处被溅了一身污水。 “我几时打你了?”苏禹两只手背在身后,厚颜无耻地反问。 几人吵嚷着,眼尖的老妪见到几丈外的苏以宁,当即吼道:“苏二姑娘来评评理——我们来苏府做客,这便是苏府的待客之道吗?” “空口白牙,你有什么证据!”苏禹嘴硬道。 “......”苏以宁一个脑袋两个大,她隐约见到苏禹背在身后双手的手是沾了满手尘泥的,此情此景不难看出始作俑者是谁。 她倒庆幸提前把裴含打发走了,不然场面只会更难看。 苏禹冲她眨巴着眼睛,她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诚恳道:“啊,两位嬷嬷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跌倒泥地里了......没压坏什么花草吧?” 站着的那位老妪脸色铁青,气都有些不站稳,她似是不可思议。 “苏二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好好的路不走,做什么要朝花草里跌?分明是你兄长躲在后面朝我们砸泥巴!” “嬷嬷哪里的话。”苏以宁斟酌着开口:“雨天路滑也是常有的,若是自己不小心,关我兄长何事?苏、裴两家关系亲昵,嬷嬷可别说这种破坏和睦的话。” “你......好啊,好啊!你这是要帮你兄长掩盖事实了?!”老妪手指抖如糠筛,竟是被气的有些喘不上气。 “嬷嬷既说此事为兄长所为,那还请诸位详细说说,我兄长因何无故伤人?没头没尾的,总不能嬷嬷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是要告到我母亲那,也是要讲明原委的。” “那便去!我倒要看看苏夫人平日是什么教出你们这种——” 老妪话未说完,脸上便迎来重重一掌。 苏以宁意外地看向裴夫人,她一掌下去打的极重,在这场闹剧中裴夫人终于铁着脸说出了第一句话: “都闭嘴,还嫌今日不够丢人是不是?!” 老妪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连带着赖在地上的那位也乖乖爬起来闭了嘴。 裴夫人深深地看了眼苏以宁兄妹二人,压着火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意外,从此往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二姑娘觉着呢?” 苏以宁微笑着,“甚好。” 裴家夫人都发了话,旁边两个老妪不敢再闹,跟在后面灰溜溜地走,临行前还不忘恶狠狠剜了苏禹一眼。 可惜苏禹压根没往那边看,老妪瞪了个空,恨恨地随着裴夫人离开了。 “人都走了,手就别背在后面了。”苏以宁双手环抱,睨了眼一脸心虚的苏禹。 苏禹只得伸出脏兮兮的手,隔空对着苏以宁比了个手势,“还是二妹妹了解我。” 她有些无奈,见到那双手又有些嫌弃,“苏禹你几岁啊?居然干这么幼稚的事。” 17. 第 17 章(修)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酉时末,很快就到了用饭的时候,膳厅内已经摆好饭菜和碗筷,苏护坐在主位上,左侧依序坐着王氏,紧接着是苏时语、苏以宁和苏禹。 苏以宁同苏禹中间隔的很远,像是还空了一个人的距离,苏护环视一圈,目光在苏以宁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上停了一瞬,又转头向王氏发问,“菀儿呢?今日又不出来用膳吗?” 王氏小声解释道:“菀儿一直病着不肯见人,也就只有去裴府赴约那日出来了一回,我瞧她精气神不太好,便没有叫她,会有婆子专门给她送饭菜的。” 苏护皱眉,反驳着:“不成,菀儿心思细,如此她反而多想,况且一家人吃饭总归是要在一起的,今日你在屋中吃,明日他在屋中吃,这规矩可就乱套了。” 说着,苏护便要指人去倚月菀,他看向苏禹。 这事以往苏禹是最积极的,他待林菀的亲近苏护全都看在眼里,反常的是如今苏的禹低着头不吱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护这才察觉到不对,好像是有段日子没见到苏禹跟在林菀后头了......难道是他忙的这段日子二人发生过争吵? 联想到林菀可怜的身世苏护又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是希望看到几个孩子能和睦相处的,而不是斗鸡似的结仇。 再瞥到一旁百无聊赖等待开饭的苏以宁,苏护开口道: “你去倚月菀一趟。” 苏以宁愣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她就想明白了苏护的用意。 苏护还是希望她与林菀能够真心和好。 印象中前世也有这么一出,不过是自己快要出嫁时,林菀大病一场,得了命令的苏以宁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倚月菀......最后闹了场不愉快。 如今时间提前不说,许多细节也变了。 自己的父亲为林菀是打算的极好的,甚至他对阿姊和自己都从没这么细心过,对于亲子女总是隔了一层,大多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父形象,也不会管她们女儿家的小心思。 直到林菀来京城后她才从苏护身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不加掩饰的父爱与偏袒。 见苏以宁不讲话,苏禹赶忙打圆场道:“不如我去吧?” 紧接着清脆的声音响起,苏以宁破天荒的开了口。 “父亲,我去请小表妹。” 少女神色平静,一点不情愿都没有,倒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 苏护问:“你可知为何让你去?” “女儿知晓,我与妹妹一直有些误会,父亲也想让我趁此机会和妹妹缓和一下关系。” 苏以宁声音柔软,说的话也熨帖,甜糯的笑容让苏护心中暗暗满意,却也让苏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禹总觉得苏以宁像是要搞事的摸样,他轻咳两声,不断给苏以宁递眼色。 “难得你有这份心。” 苏禹欣慰于苏以宁懂事的模样,板着的脸也缓和几分。 得了苏护的准予,苏以宁也不管身后兄长断断续续的咳嗽,福了福身离开膳厅。 - 树影婆娑,蝉鸣四伏。 倚月菀此刻像是被阴影笼罩的笼子,灰蒙蒙一片,门前连盏灯都不点,当值的下人纷纷有些瑟缩,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屋内的丫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来无妄之灾,其中贴身伺候的小丫鬟最为提心吊胆。 她是王婆子走后被另指来倚月菀的新人,林菀平日就看她不顺眼,更没个好脸,何况现在林菀还在气头上。 小丫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甚至特地换了身黛色云纹纱齐胸襦衫,挽上芙蓉髻才走,那时林菀心情明明不错...... 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捉摸不清外头什么事把林菀激成这样,她站在林菀身侧为她添茶水,神情紧绷,紧张的手都在抖。 “抖什么?长得一副晦气的样子,做什么都晦气,叫人看着就烦。”林菀不耐地拍开她的手,滚烫的茶水溢出,丫鬟被烫到后动作更是慌乱,笨手笨脚的模样看的林菀心烦。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林菀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二姑娘,您不能进去!” 倚月菀前,苏以宁带着秋儿来到门口,站在门口丫鬟说什么都不肯让人进去。 “二小姐,我们表小姐身体不好,不见人的。” 苏以宁微笑着:“正因为身体不好,父亲才让我来瞧妹妹的。” 介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似的。 苏以宁惊讶道:“菀儿妹妹好力气,都病的下不了床,用不了膳,还能砸些瓷器来做消遣。” 丫鬟脸白了一分,被这话里的揶揄堵的说不出话。 “让她进来!” 林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隔这道门板听不出音色喜怒,但‘让她进来’这四个字丫鬟还是听得清的。 她不敢再拦,极自觉地退开。 或许是因为来了客人,倚月菀内终于燃起烛光,看起来亮堂了许多。 夏日的傍晚天虽然没黑透,即便光靠日光也能勉强视物,但没有烛灯就是显得灰蒙蒙的,阴霾连成一片。 苏以宁绕过门前的梅花屏风,她看见林菀正一身素衣地端坐在茶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林菀白净的脸上忽有几分阴郁。 屋内异常干净整洁,地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瓷器碎片,茶桌上也整齐的摆着两个茶盏。 可苏以宁记得那副茶具是四套茶盏,分别以梅、兰、竹、菊为题,玳瑁釉烧制而成,且每个茶盏都是不一样的纹路图案,若是缺了其中任何一个,这 18. 第 18 章 《重生后前夫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舅舅也真是的,这么点事派个下人来就好了,怎么还让姐姐跑一趟?”林菀目不转睛道:“姐姐说得对,舅舅待我如亲女,菀菀自然不能叫他担心。” 如亲女这几个字林菀咬的格外重,苏以宁全当没有听见,低头饮着茶。 带有兰花纹路的茶盏被端起,滚滚热气扑面而来,隔开了林菀直勾勾的视线。 茶香四溢,一时间屋内充满若有似无的甜香。 “咦。”苏以宁眼神扫过茶托,望见一个眼熟的东西,注意力一下被分散开,她疑惑道:“这茶叶......” “这是最近京中突然时兴的蒙顶甘露......啊,我忘了姐姐这些日子都在关禁闭,应该是不知道外面的事的。”林菀极快的接过话茬,好像生怕苏以宁打断她似的:“姐姐快尝尝,这茶清甜的很。” 让林菀意外的事,苏以宁好像真的像是来找她喝茶的闺中密友,啜了一小口,笑道:“确实是好茶。” 这声赞叹叫林菀心中找回一丝得意,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茶也喝了,我们先走罢,别让大家等急了。” 林菀跟在后面,仿佛落家常般补充说道:“姐姐可知刚才茶叶的来历?此茶叶在京中也是供不应求,算是有价无市的新鲜玩意,这些......还是前几日裴家哥哥赠与我的。”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刚出倚月菀的大门,苏以宁突然刹住脚步,问道:“是裴含送的?” 望着苏以宁微微焦急的神情,林菀心中闪过一丝畅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之前我同裴家哥哥提过一次这种茶,许是他以为我想喝罢,竟特地去寻了一盒送来,裴家哥哥人真的很好呢。” 林菀说完以后就一直在注意坐在旁边的苏以宁,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后苏以宁会翻脸,会与她大吵大闹,现在倚月菀安静的让她有些不解。 “你喜欢就好。”苏以宁突然笑着拍了拍林菀的肩,林菀一阵恶寒,紧接着矫揉做作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苏以宁道:“茶叶约是三天前午后送过来的,外头用白色娟纱包着,上面还有一句裴含亲手题的诗。” 苏以宁思索着,看向林菀询问:“我说的是也不是” 一步之外林菀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方才在倚月菀中苏以宁并没有见过茶叶外头的纱布,更不用说能精准猜出它的模样。 “你怎么知晓?” “前几日裴郎送来时,我就跟裴郎说了自己不喜欢这些玩意,没想到他转头送来了你这,倒也不算浪费。” 娇滴滴的“裴郎”二字让她皱眉,仿佛将林菀拉回了今日午后,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场景。 她今日听说裴府的人来了,特意换了衣衫,想着能像前些日子那样同裴含说说话,谁知居然撞倒苏以宁与裴含在一起的画面...... 林菀不愿去向那个画面,可脑海中的意识却难以自控,娇滴滴的一声声“裴郎”和裴含深情款款的模样让她心悸。 林菀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好,这些日子以来她能感觉到裴含心中有她,裴含待她是不同的。 若是没有苏以宁挡道,她又怎会像个见不得光的物件一样,只能在暗处与心上人往来?若不是苏家害得林家没落,如今与裴含结亲的会不会是她? 若林家还在,至少她不用看到心上人为了家族利益而和别的女人虚与委蛇,自己也不会寄人篱下的日子。 于此同事,更让林菀无法忍受的是后半句...... 苏以宁不要的东西,裴含拿来转赠与她—— 这不是变相的说她视若珍宝的玩意是她苏以宁不稀罕要的吗?! 林菀反复不断的心中重复着,裴含是喜欢她的,裴含做不出这种羞辱于她的事,裴含明明答应了自己......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中下,生根发芽就是迟早的事,越是带有占有欲的爱意越是嫉妒的催化剂。 林菀脸色难看,苏以宁毫无察觉似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晕,“你是没瞧见裴府今日的阵仗,裴夫人话里话外一直催着母亲将婚事定下呢......不过你放心,裴郎今日同我说,他日后待你会像亲妹妹一样,所以裴含的东西你只管收着便是。” “毕竟这种玩意儿,妹妹你很喜欢。” “不可能!”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挑衅和那句“亲妹妹”一下激到了林菀,她忍无可忍地拨开苏以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紧接着,苏以宁似乎因为重心不稳往后跌去,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无限拉长,林菀清晰看到苏以宁的身体直直跌入大片的花丛,脸上还扯出一抹笑,像是在讽刺。 “林菀!” “二妹妹!” 两道声音音在后背响起,林菀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不是的......我没使那么大劲......我只是想把她的手拨开。” 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正是苏护和苏禹。苏护脸色同样不好看的,苏禹更是怒气冲冲的,他率先过去将人扶起,呵斥道:“她只不过将手放在你的肩膀上,既不曾打也你不曾骂你,你为何要动手?你就这么讨厌她吗?” “若不是我跟父亲看你们久久不回,过来亲眼瞧见这一出,此事到了第二日由你再哭一哭,二妹妹是不是又百口莫辩?” 林菀何时见过苏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想也不想脱口道:“苏以宁肯定是故意的!是她故意冤枉我的!哥哥,舅舅——你们帮我做主啊!” 倚月菀内一时间静极了,只有林菀的哭喊声。 一直后在倚月菀门口不远处候着的秋儿也闻声赶过来,苏以宁自从让她在门口等着到现在也不过一刻钟的世间,秋儿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她张大嘴指着苏以宁的脸,惊呼道:“天呐——小姐,你,你的脸!” 苏以宁被搀扶着起身,她恰到好处地开口道:“我没事。” 有花丛做缓冲她摔得并不重,只是脸颊处不知被哪里的枝叶刮了一下,蹭出两道血痕。 苏护脸色阴沉的可怕,望向楚楚可怜的林菀,他沉声道:“和你姐姐道歉。” “父亲,往日二妹妹跟表妹有个什么矛盾的,您都重重的责罚二妹妹,如今二妹妹脸都伤了,怎就成了道歉了事?”苏禹有些急了,顾不上许多便开始反驳苏护。 苏护眼神一厉,像苏禹扫去,可苏禹这次却犯了轴似的,不多不让,非要一个公道。 两人的对话落在林菀耳中十分刺耳,她不可置信道:“我不要跟她道歉!她算什么东西?!” 苏护原本还在极力维护林菀的颜面,听到这话忍无可忍般:“放肆,她是你姐姐,是我的女儿,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究竟又何愁何怨需要这么跟自家人说话?菀儿,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林菀呐呐道:“对......她是你的女儿,是表哥的亲妹妹,我不过是个外人,我在你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清秀的脸上满是不甘,眼中闪着狰狞,就连苏护都被这般模样的林菀给惊住了一瞬。 说罢,林菀猛地推开苏护,转身向倚月菀跑去。 苏禹还想将人拦下,就传来苏护的叹息:“都先回去罢,我会送些药去褚玉院,女儿家脸是万万不能留疤的,先去看看伤势,菀儿这边我来说。” 夕阳下,苏护好像一下老了许多岁,无奈道:“此事是菀儿错了,我会叫她出来道歉,还宁儿一个公道。” “女儿告退。”苏以宁拦住了还想再争执的苏禹,拉着他离开倚月菀这个是非之地。 夏日的晚上月亮出来的总是格外早,天尚未完全黑透时便已明月高悬,皎皎明月挂在天边。 本是还不错的景象,苏禹却看起来闷闷的,不太高兴。 “我觉得父亲有些太偏心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着,连脑袋也耷拉下来。 苏护教子严谨,对于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他向来信奉一个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孩子犯错还打就会打,该罚就会罚,即使是苏时语,从小到大也是被罚过几次的。 只有林菀是个特例,苏护对林菀说过最重的话也不过就是今日教林菀道歉。 “况且林菀也......也怪怪的,明明苏府上下没有亏欠她的地方,可她有时会给我一种苏府欠她良多的感觉......” 苏以宁打断道:“好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也许父亲就是年纪大了变慈父了呢?” 苏禹不吱声,他心知肚明苏以宁说这些只是为了他宽心,苏护要真变慈父,为何对他们三个还是严以律己的模样? “算了......我不与你啰嗦,你快些回去上药吧。” 苏以宁用力点了下脑袋,笑着送走了苏禹,直到苏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她才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脸上的红痕。 “嘶——好像是有点疼啊。” 秋儿赶忙按住她的手,“二小姐!不能乱摸,还没上药呢,而且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伤......” 苏以宁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附在秋儿耳边悄声道:“我是看着地方摔得,不会有事的。” “二小姐——” 秋儿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苏以宁连忙捂住秋儿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