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带我行好运[古穿今]》 1. 放弃治疗 [] 明净开阔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停放着一台做工考究的银黑色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西装笔挺的男人。 男人眉眼深邃、面容俊美,挺拔的脊背轻倚在椅背上,窗外玫红的晚霞落在他幽黑的眼底,流动着明灭不定的绚丽光采。 “咔哒——” 随着一阵机械锁的转动声,一个与男人五官有几分相似的人缓缓推开房门,抬步走了进来。 “别动,就站在那。” 陶温炀听到动静转了转轮椅,随即神色不虞地淡声制止了来人靠近的动作。 “哥,都说了我不信那些,那些老头都是瞎说的。” 闻言,陶承衍一脸的无奈与不服气,却还是高举了举双手以示妥协,并且听话地停留在了原地,没再继续靠近。 见陶承衍乖乖站在门口,陶温炀微不可查地轻点了点头,望向对方的目光也愈发温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在忙实验吗?” “实验提前完成了。” 陶承衍随口回了句,紧接着神情有些兴奋地道出自己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哥!我导师说他有朋友在漠城旅游的时候发现了灸岩草!你有救了!” 闻言,陶温炀置于椅侧的手指不由得轻动了动。 自从过了20岁,他的身体素质便每况愈下。除了小病不断以外,他倒也查不出什么大病,还有便是他开始变得极其畏冷。 那种冷不是体表所可以感受得到的冷,而是一种仿佛从骨髓中透出的彻骨寒意。 哪怕各种测温仪器都测出他通身的温度一切正常,但这却并不代表陶温炀就不会受那种寒意的影响了。 多年来,陶温炀就像是一个身处极寒天地的孤独漫游者,顶着狂暴的风雪一刻不停地缓缓前行。 他可以清晰察觉到,他的各种感官都在逐步变得麻木迟钝,他的肌肉也正日渐趋于无力。 陶温炀毫不怀疑,有遭一日他的身体会如同被冻在厚实冰层里般,再也无法动弹。 而面对这种状况,陶温炀却也并不是完全只能坐以待毙。 通过浸泡由各种热性草药调制成的药浴,陶温炀所感受的冷意便会稍稍退却,迟钝的感官也会在短时间内恢复敏锐的感知。 但随着多年来不间断的药浴,陶温炀对那些常用草药的抗药性也变得越来越强。 如今,大量常见的热性草药已经几乎无法再对陶温炀起到作用,只有各种罕见且珍惜的热性草药才能再次改善陶温炀日渐恶化的身体状况。 并且因为缺乏药材,距离陶温炀上一次浸泡药浴已经快要三个月,而停药这么长时间,无疑是让陶温炀本就不好的身体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当发现了灸岩草这样一种陶温炀从未使用过的新型草药时,陶承衍才会那么激动与兴奋。 而在陶承衍饱含欣喜的目光中,陶温炀只微微颔首,便算是把这件危及他性命的事情给放下了,“好,我知道了。” 见陶温炀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陶承衍脸上笑意一顿,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有些愠怒道: “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想着放弃治疗的事情?” “阿衍,这事也不是我在意就能有用的。” 陶温炀唇角泛着的笑意温和却又无奈,“先不说灸岩草能不能顺利找到,就算托人找到了,只有它这一种主药,药浴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话落,陶温炀态度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取出手机滑了滑屏幕,“你今天应该不回实验室吧,我让何叔多做几个你喜欢的菜,我们晚上一块吃个晚饭。” “吃饭?你都不准备继续治疗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晚饭!” 一看到陶温炀那副佯装一切岁月静好的模样,陶承衍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陶温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我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 “你以为我天天在实验室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为你培育出各种新型草药吗?” “可你呢?每天不是捣鼓那个破公司,就是迷信那些死老头的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总之找草药的事情我就从来没见你上过心!” 说到最后,陶承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神色复杂地看了陶温炀一眼,便干脆转身往外走去。 “砰!” 房门被陶承衍用力摔得严实。 “你就不能也为了我再努力一下、再坚持一下吗?!” “……” 陶温炀望着远处紧闭的房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陶承衍留下的那番怒己不争的话语,以及浮现出对方最后看向自己时的画面—— 他似乎从那小子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水光。 “……” 过了许久,一室的静谧才被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所打破。 他当然也想继续坚持下去啊,可惜…… 陶温炀自嘲地轻笑一声,手指略显僵硬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一番,发出了一道语音,“何叔,上菜吧。” ——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原本冻结在他双腿的那股冷意正迅速朝着他的双手蔓延,他现在只希望阿衍能快点消气,不要错过自己最后可以陪伴他的这段时间。 没一会,陶温炀收到了何叔的语音回复,“大少爷,餐车已经送到电梯里了。” 陶温炀放下手机,指尖按在轮椅扶手的操作按键上,一路控制着轮椅滑行到门外走廊,又顺着走廊来到了尽头处的电梯门口。 “叮——” 电梯门适时地在陶温炀的面前打开,露出里面静静停放着的餐车。 餐车上,各式精致的菜肴散发着扑鼻的食物芳香,看着美味诱人,令本就有几分饿意的陶温炀食指大动,下意识便想要驱使轮椅进入电梯。 可多年经验告诉陶 2. 有没有更孤寡的 [] 但还没走出几步。 待置身于喧嚣纷扰的街区,望着周围琳琅满目、缤纷炫目的各种商品……程淼两眼圆睁,眸光锃亮,立刻就有点走不动路了。 “我要这个!” 程淼一手指着自己面前的红色小胖鸟气球,一手动作自然地探向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一枚下品灵石递给卖家。 卖家解开小胖鸟气球,余光瞥到程淼递来的钱,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这不是石头吗?小帅哥你这是演了什么角色,有点入戏太深啊?” 拥挤的人潮中,来往行人皆是身着现代常装,唯独程淼一身华贵的天蓝色古式长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加上程淼身姿颀长、面貌俊逸,街上大半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他,更不乏有闲着的人一直在暗暗关注他。 旁边一个摆着古玩摊子的摊主,这时就伸长脖子凑起了热闹,“老张你这就不识货了吧?人家小帅哥给你的可是玉呢,不比你那破气球值钱?” 气球卖家一看就和旁边的摊主熟识,连摆了摆手,笑骂道:“去去去,我看你卖假古董也走火入魔了,看什么都说是玉!” 话罢,气球卖家一边把解开的小胖鸟气球递给程淼,一边又指了指自己摊前的二维码贴纸,“10块。小帅哥,没带现金的话,我这边也可以手机扫码付款。” “手机扫码?” 刚才两个摊主聊天的时候,程淼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人买东西的过程。 他注意到,大多数人都是用一个镜子一样的东西对着方块贴纸晃了一下,就能拿到货品,只有少部分人是用彩纸一样的东西和摊主直接进行交换。 想来,那个镜子一样的东西就是刚才摊主说的手机,扫码就是拿手机对摊主指的那张贴纸晃一下。 “等我一会!” 想明白之后,程淼四处张望了片刻,随口对卖家交待了一句,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家珠宝店走去。 看到程淼走进珠宝店的背影,气球摊主和古玩摊主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你看看,老张,我就说你亏大了吧?那小帅哥给你的可是真玉!” “去去,就算是真玉,那么大一块我也没法找零啊?” “嘿,老张你这就没见识了吧?人家小帅哥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他价钱都没问就给你一块玉,那多出来的钱明显就是没打算要!” “你就瞎扯吧,你当人家冤大头啊?” 两个摊主胡侃打发时间的功夫,程淼也已经干脆利落地用两枚下品灵石和珠宝店的店主换到了5000多块钱。 “下次有这种好成色的原玉要出手,也请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家啊!” 店主摸着手里硕大的剔透玉石,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自己赚大了模样。 “再说吧!” 程淼骄矜地微微颔首,捏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纸币,眉眼微弯,也一副感觉自己赚到了的模样。 而手里一有钱,程淼刚才暂停的购物活动也就得以继续进行了。 “给!” 程淼迫不及待地跑回气球摊,用一张红票子把自己那个被摊主“扣留”的胖气球给赎买了出来。 看着喜滋滋抱着胖气球远去的少年,两个摊主又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而后好一会,气球摊主收回凝滞在半空、准备找零的手,对古玩摊主肯定地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天晚上,少年撒欢似的的身影跑遍了整条商业街。 不少卖家也都记住了这样一个花钱极大方、还长得极好看的顾客——毕竟托对方的福,他们回家后都舍得吃了顿大餐。 程淼腰带上系着小胖鸟气球,提着装满了衣服的大袋小袋从一家服装店走出。 “咦,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程淼嘴里啃着一串糖葫芦,有些纳闷地嘟囔了一句,便又兴冲冲地朝着下一家服装店进发。 ——这里的衣服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可比流纱阁的那些素色法衣好看太多了! 而且一两张红票子就能买一件,买到就是赚到! 总之不管忘记了什么,他要买买买! —— 沿着繁华的商业区走到底,是一堵由青石堆砌而成的高大墙体。 而在墙体之后,便是易城中有名的富人区“都市绿洲”。 “都市绿洲”占地广袤,树木葱茏,四面墙体临近四片不同的城区,如同一片被钢筋水泥所包围的小型森林。 其中建筑,除去各种服务型设施外,以各式风格的自建别墅为主。 陶家,陶温炀此时所处的地方,便是位于“都市绿洲”中心地带的一栋中式别墅。 外墙呈杏色,屋顶覆青瓦,整体风格典雅又含蓄。 “何叔,麻烦你找人上来清理一下。” 陶温炀异常谨慎地用完一餐后,天色已经变得青黑。所幸他的小心不算白费,最终及至他用餐完毕,也只有汤碗开裂这一个意外发生。 发送完消息后,陶温炀没有在原地等待来人打扫,而是直接控制轮椅缓缓滑到了隔壁暖房。 这暖房还是建房之初陶承衍强烈要求建造的,对方本意是让陶温炀用它来取暖,陶温炀平日里却是很少来此,而是直接拿它当花房用来种些花草。 陶温炀随手拎起一只水壶,一边沿着几台置物架中间留出的小道滑行,一边漫不经心地给自己两边快要干枯的花草浇些水。 等所有的盆栽都浇了一遍水,陶温炀盘算着自己房间的卫生应该也收拾干净了,这才准备回 3. 你怎么上来的? [] 等程淼买到尽兴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先前忘了什么。 糟糕! 他的夫君还在等他呢! 想到此,程淼一拍脑门,又凝神感应了一番,便急匆匆地往街道尽头的“都市绿洲”赶去。 虽然期间路过一家手机店时,程淼没忍住又暂时停下脚步去买了个手机…… 但终归这回他是没有忘记正事。 新手机到手后,程淼对着其光洁如镜的屏幕照了照,只矜持地欣赏了几秒钟自己的美貌,就把手机给塞进储物袋,继续赶起了路。 他之前所处的位置距离“都市绿洲”并不算远。 哪怕程淼为了不引人注目,一直用常人的步行速度前行,也没花多少功夫就到达了“都市绿洲”的门口。 此时,站在“绿洲”小区的智能门外,程淼忍不住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胸膛——那里面心脏的鼓动正变得愈发快速,他可以获知到的感应也已经清晰到快要具现化的程度。 就是这里了! 程淼竭力按捺住满腔的欣喜与期待,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破败门槛”,想也没想便抬起腿,准备越过阻碍继续往里冲。 “哎哎,干嘛呢?要刷卡才能进!” 看到有“不法分子”要横跨智能阻拦门闯进小区,一个年轻保安连忙慌张地跑出了安保室,厉声疾呼。 “刷卡?一定要刷吗?” 程淼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情愿地蹙紧了眉,他最讨厌水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刷那个卡才能进去?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啊!比他们洛羽宗的规矩还奇怪! “你是不是这里的住户啊?这里只有业主能进。” 保安走近了见闯小区的人是个脸嫩的大男生,渐渐放下了警惕心,只不过一只手依旧一直紧握着自己腰后别着的电棍。 在“绿洲”待久了,他如今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就看出来自己面前这个男生身上穿的古装值钱得很,真丝面料、手工刺绣,各种配饰也都无一不精致细腻。 看出这些后,保安担心自己态度不好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温和起来,手中电棍也松了下来,还主动领着程淼往安保室走去,道: “你是来找朋友玩的吧?不然你先到这里面坐着歇会,等你的朋友派人出来接你。” 程淼下意识跟着保安走向安保室,但还没等他走进去,他就在门口看到了一面由数个小型显示屏所组成的电视墙,每一个小显示屏都播放了“绿洲”范围内一块小区域的实时画面。 其中靠边角的一个显示屏,便清晰地将他的身影映入了画面。 “……!” 见状,程淼心头不由得一惊,水镜石?怎么会有这么多水镜石! 水镜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一摆就是一大堆了?! 想到来这里之前自己特意向其他人打听过,几乎每个有过入世经历的前辈都曾说过:在人世间为人处世最忌讳的便是与众不同。 尤其是他们这种外来客,若是本事不够还暴露出特异之处,很可能会先被群殴打上个几顿,等打服气了再把他们抓进小黑屋拘禁。 然后整天不是要做苦力,就是要被抽血拔头发,不把他们榨干必定不会罢休,甚至连块指甲都不会放过! 前辈的警告与恐吓犹言在耳,程淼当即眼神一凛,看着摆满了显示屏的安保室犹如在看一个巨大的陷阱。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明明他已经足够谨慎,之前买那么多东西,都是到无人的巷角才收进储物袋的。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我才不会上当!” 话落,程淼不给保安反应过来后抓捕自己的机会,飞速转身向远处跑去。 “???” 徒留保安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呼呼。” 及至一口气跑到小区另一头的拐角处,确认无人追来,程淼这才停下了脚步。 太可怕了,人间真的是处处充满了危险与考验! 程淼心有余悸地靠在墙上,好一会才缓和过来,再次想起正事来。 如今大门肯定是走不了了,那边又是要洗刷东西又是有陷阱的。 要想进去找夫君,看样子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过保险起见,在动身之前,他得先换身衣服才行,毕竟现在他穿的这身已经在水镜石上留下了记录。 而水镜石但凡想要正常地显现画面,必然离不开其分布在外的子体的供能与录摄。 对此,程淼先前在看到那些显示屏时就探查过,与之对应的子体是一个个不停闪烁着红光的黑色琉璃石,就如同诡异的圆形鸟眼一般、错落有致地排布在了各个灯柱上。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程淼刚才一路上逃跑就都尽量游走在大片树荫之下,借助各个树冠的遮挡避开了那些红色鸟眼。 此时,程淼置身于一片他刚找到的隐秘树丛中,探头探脑地脱下外袍,快速换上了一套他先前刚买的衣服,还顺便戴了个有着长帽檐的帽子将自己的长发给罩住。 做完这些,程淼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对自己施了个轻身术,直接靠他手中攥着的胖气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 “夫君,我来啦!” 程淼手臂一挥,就和小胖鸟气球一起飞过了高大的围墙,而后一路沿着树荫飘向了小区中央处的一栋中式别墅。 待越过别墅外围的一圈墙壁,程淼才缓缓收了术法,带动自己的小胖鸟一起落到了庭院中。 好奇地看了几眼周围的假山亭榭、青竹流水,又感应了一番自己夫君的位置,程淼当即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条直线距离对方最近的路。 程淼动作轻巧地 4. 重要的事情 [] 陶温炀要推开少年的动作一顿。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种变化是在他与腿上的少年有了接触后才产生的。 甚至,不止是腿,就连他被少年一并抱在怀里的那只右手都直接恢复了完整的知觉。 右手那种身随意动的灵活感,与他置于扶手上依旧略有僵硬的左手,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 意识到这一点,陶温炀再看向他面前这个人时,神色便不禁变得有些探究起来。 程淼刚才的请求没有得到应答,他当即耍赖地把陶温炀的大腿抱得更紧,脑袋也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连声道: “我不管!我不要回去,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逃出来的,现在也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夫君你可千万不能赶我走!” “你离家出走还迷路了?你不是这个小区的住户?” 陶温炀没有注意到腿上少年对自己的奇怪称呼,只根据对方话语中的有限情报,大致推测出少年目前处于一个无家可归的状态。 程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我不住这,我就是过来找你的。” “找我?我们认识吗?” 陶温炀闻言不禁感觉有些莫名,他的交际圈简单又透明,他可从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面前这个明显还处于叛逆期的小年轻。 “虽然以前不认识,但以后我们就认识啦!” 见陶温炀似乎打消了送走自己的念头,程淼登时又嘚瑟起来,他“唰”一下撑着陶温炀的双腿站起身,而后下巴微扬,嗓音清亮地宣告道: “以后我们可是夫夫俩呢!” “……” 陶温炀沉默片刻,随后微微颔首,心下了然,原来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见少年眸光晶亮、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等待回应,陶温炀便又配合地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非要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啦~” 程淼略显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掌中手机的屏幕,声音嗫嚅道:“我就是想提前跟你结个婚来着~” 闻言,陶温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就直接被气乐了:“结婚?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见自己被质疑年龄,程淼蓦地有些不忿地扔掉头顶鸭舌帽,而后双手环胸,仰着脑袋一脸臭屁:“行不更名坐不改岁,下个月过完生日刚好19。” 程淼轻哼一声,又补充道:“已经可以结婚了!” 他来这里之前可是做足了准备的,关于这里婚姻的年龄限制,他当然也早就打听过! “……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打算过要结婚。” 见面前的人似乎根本无法根据自己的语气领会自己的态度,陶温炀只好耐着性子认真拒绝对方一番。 并且为了不与对方继续纠缠,陶温炀还特意讲明了对方与自己结婚无疑是一件无利可图的蠢事。 “你想和我结婚,应该是从哪里得知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吧?你是不是想着和我结婚反正不会吃亏,顺便还能等我死了直接再白拿一份遗产?” “小朋友,关于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我现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实质财产可以让你继承。” “关于我名下的所有股份、资金、不动产……我全部都早已经在公证下留过遗嘱,将它们转赠给了我的弟弟。” “所以你如果是抱着想占便宜的想法来找我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念头,赶紧离开吧。” 在听到少年说要和自己结婚以后,陶温炀也就不再继续将对方当成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叛逆少年了,只觉得对方会出现在这里都是早有预谋的。 “要是你现在就离开的话,我可以勉强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放过你这一次,不去追究你私闯民宅的事情。” 陶温炀言尽于此,抬手指了指房门口,示意少年赶紧趁现在体面地离开。 “遗产?我才不要什么你的破遗产呢!我自己有的是钱!” 程淼听到陶温炀误会自己是冲着他的财产来的,气呼呼地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把极品灵石甩到了陶温炀的腿上。 没等陶温炀望着自己腿上的一把玉白石头回过神来,程淼接着又一副早就有所预料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过我也知道你这辈子没打算结婚啦,我说我们以后是夫夫,说的其实是我们下辈子的事儿。” “如果我这辈子没有出现,按照你的命运轨迹,你下个月就会嗝屁,然后再在地府排一年的队,才能重新投胎到仙界。” “接着再过去……” 程淼皱着眉毛,有些苦恼地掰着手指算了算,“要再过去1876年!整整要1876年呢!我们两个才能相遇相知相爱!” “但是这也太太太久了!” 程淼越说,神情便越是止不住地激动起来,还愤愤地捶了几下手中的手机,“你说这像话吗?这像话吗?!” “别的人单身,最多都是单个几百年的,凭什么到我了就是直接快两千年!” “还好我机灵,知道钻漏洞提前到这辈子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程淼不由得暗自有些小得意。 下辈子的命运线,因为有他本人的存在,而且位处于天道强盛的仙界,涉及到篡天改命这种违反命理的事情,那必然是无法轻易改动的。 但如果投机取巧,直接改变上辈子的命运线,那么事情就变得容易起来了。 位处于天道管控不严的人界,命运线的可操控空间简直是宽泛如海。 而且他要改动的地方也并不多,就算回去了仙界,那点小改动充其量而言也不过就是移花接木——将他和陶温炀未来的某一段命运给往前挪了挪而已。 “总之,夫君!” 程淼猛地扶住轮椅的把手,身体下沉前倾,眸光认真地注视着陶温炀:“你只要和我结婚,我保你这辈子一定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连胎都不用投就能直接去仙界!” 两人面颊贴近,彼此呼吸隐隐交缠。 四目相对间,陶温炀喉结不由得微滚了滚。 而后在程淼面露期待的神情中,陶温炀缓缓扶住额头、低笑出声,“……果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但他刚才,竟然还真的有一瞬间相信了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少年的话。 实在是,先前自己 5. 所谓冲喜 [] “……你不要一直跟着我,赶紧去找个地方休息。” 眼看着轮椅快要滑到床边了,趴在自己身后靠背的那个少年依旧没有离去的打算,陶温炀不禁感觉有些无奈。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别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陶温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礼貌地对一个人提出拒绝才比较适合。 难道是他所展现出的态度不够强硬? 但如果态度太强硬的话,他又担心会伤害到程淼,毕竟对方也没什么坏心思,看起来还很脆弱的样子。 “夫君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你不觉得我们靠在一起很暖和吗?” 说话间,程淼狗狗祟祟地凑在陶温炀脖颈边偷偷吸了几下鼻子。 而且不仅暖和,夫君身上还暖香暖香的,充满了太阳的味道,他和夫君贴贴的时候别提多舒服了! “……不觉得。” 陶温炀微微侧头,食指抵住程淼的额头将其往旁边推了推,“你也不要再叫我夫君了,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叫我陶哥就好。” “不要!陶哥一点都不好听!我要叫夫君温炀哥哥!” 程淼额头顶着陶温炀的手指,霸道地用力往前挤了挤,直到自己的脸颊快要贴上陶温炀的,他才略感满意地收了力气。 陶温炀像是被烫到般猛然收回了手,身体也不自然地又往旁边偏了偏,“随你。” “那……温炀哥哥~?” 程淼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身旁的男人,等待回应。 少年软乎乎的嗓音尾调微微上扬,像有把小勾子般引得陶温炀下意识抬眼看去。 待见到对方眼睫忽闪,目光纯澈地望着自己,陶温炀更是不自禁呼吸一滞。 但很快,陶温炀就回过了神,微垂着眼、声音有些干巴地补充道: “去掉哥哥。” “温炀~?” 程淼试着小声念了一遍,感觉听起来还不错,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不给陶温炀开口继续赶人的机会,程淼蓦地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今天新买的手机递到了陶温炀面前,声音软糯地请求道: “温炀温炀!你教我怎么用这个好不好?” “……手机?” 陶温炀看到自己手边多出一只手机,不由得怔愣了一瞬,“你想让我教你用手机?” 见程淼神情乖巧又期待地点头回应,陶温炀心中感到一丝古怪的同时,难免又肯定了一番对方头脑有问题的猜测。 但随着程淼在自己眼前飞速掌握了基本的手机操作方式,还主动将手机的文字系统调整成了繁体,陶温炀心中刚坚定了的想法不禁又产生了些许动摇。 不过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明天就会把人送回去了。 想到此,陶温炀微微摇了摇头,对自己先前的顾虑感到有些好笑。 “网络我也已经给你连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说话的功夫,陶温炀已经做好了有可能继续被纠缠的准备,再一转眼却发现原本趴在椅背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在地上重新站直。 “嗯嗯嗯,温炀夫君晚安!” 程淼眸光锃亮且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机器屏幕,一边抽空腾出一只手和陶温炀挥了挥,一边果断抬起步伐、拖着一只慢悠悠的红色胖气球一起往房门口移去。 陶温炀:“……” 望着少年如此自觉的做派,陶温炀一时间心底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这又不是刚才软乎乎叫人哥哥的时候了? 果然人类还是敌不过手机,人类终归一败涂地。 目送着程淼的背影远去后,陶温炀这才将注意力移向自己的双腿。 他的腿上还摆着一堆少年刚才拿出来的玉白石头,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痴迷于手机而忘记将它们收回去了。 这些石头如玉般剔透莹润,却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材质,总之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陶温炀抬手抓起这些石头,这才发觉它们摸上去竟还隐隐带有一丝奇妙的温热感。 对此,陶温炀也没有多想,只是随手将它们暂时放于枕边,打算等明天见到程淼时再还给对方。 安置好石头,陶温炀双手撑着床沿微一用力,将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给移到了床上。又费了些力气将自己整个人的位置调整到床铺中央,陶温炀这才终于得以较为体面地躺下休息。 每每这时,他都会感觉自己分外狼狈。 这也是刚才为何程淼在旁边时,他一直安坐于轮椅上没有动弹的主要原因——他不希望将自己这过于狼狈的一面展露在其他人面前。 陶温炀倚着身后靠枕,不知道这样无趣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按照程淼的那番胡言乱语,或许……是下个月吗? 事实上,关于程淼先前对自己双腿所产生的细微影响,陶温炀心底也是隐隐有所猜测的。 因为算命老头主动找上门的事情,陶温炀事后对他们那一行相关的知识也主动进行过一些基础的了解。 其中,针对自己这种情况,有一种在他看来算的上是迷信的解决方案,叫做 6. 日常仪式感 []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眼睑。 陶温炀的心情,却是半点没有因为饱睡一夜而感觉到舒畅。 想到梦里莫名出现的红色胖气球,陶温炀眼睫微垂,抬手捏了捏鼻梁,掩去眼底流露出的些许异色。 ……还是早点把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送走吧。 想到此,陶温炀当即拿出手机,对何叔发送了一条长语音。 待消息发送完毕,陶温炀掀开被子,起身准备洗漱。 坐上轮椅的间歇,他的余光撇过枕边的石头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天亮了光线更强烈的缘故,那堆石头所散发出的光泽变得有稍许黯淡。 陶温炀没太在意这点小变化。 快速洗漱完毕后,他坐在轮椅上,动作有些艰难地将身上的睡衣给换成了一套西装。 前些天开的都是线上会议,虽然方便,但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都还需要当面处理一下,所以今天他必须要去公司一趟,把那些近日累积下来的问题一次性处理完。 但不管是否出门,陶温炀的这些日常仪式感都不会有所减少。 陶温炀从上往下地挨个系好纽扣,而后一边打着领带,一边随手抓起枕边的小石头将其揣进口袋,接着操控轮椅往门外滑去。 出了卧室,便是宽敞而空旷的客厅。 客厅中,除去一间半开放的茶室外,便只有一堆毫无生气的木质柜架。 陶温炀正要忽略那堆木架,继续往外移动,下一秒,一抹红色便从木架的顶部一闪而过。 他眸光微凝,当即刹住了车。 在快三米高的木架顶端,阶梯般地树立了一丛巨大的彩色毛绒蘑菇。 而此时,那丛蘑菇的伞盖下面,正静静蜷缩着一个面容稚嫩的俊秀少年。 少年怀抱着一只圆鼓鼓的红色大胖鸟,白皙的面颊抵在那只胖鸟身上显得有些红润,还挤出了一团看起来柔软好捏的脸颊肉。 程淼?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本该躺在客房的人,现在却是抱着那只该死的红色胖气球睡在了猫窝上面? 没错,那堆木架原本是用来充当猫窝使用的。 俗称猫爬架,读作猫咪玩具房,写作猫用型可磨爪攀爬可居住式一体两用架。 虽然说许久以来,这架子也没有猫使用过,对猫来说还是一个全新的好居所…… 但对人类来说,这却是可以直接被称作危房了。 偏偏此时,程淼便是睡在了这危房顶层的一块半人长的木板上,看着摇摇欲坠。 在他周围,也除了一丛凌乱分布着的柔软蘑菇,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 而且时值初夏,对寻常人来说,气温说不上冷,但也绝对暖和不到哪里去。 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毫无遮盖地睡上一晚,有很大的概率会小病一场。 想到这里,陶温炀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担心程淼的身体健康情况,还是该担心对方一个翻身便可能随时会从上面滚落下来。 但终归还是滚落的问题更严峻一些。 陶温炀当即不再多想,微仰着头、目光紧盯程淼所在,同时驱使轮椅迅速朝其赶去。 及至来到程淼的正下方,确保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接住对方,陶温炀这才开口想要唤醒对方:“程淼。” 像是担心惊吓到对方一般,陶温炀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程淼。” “唔~?” 程淼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随手丢开怀里抱了一宿的胖气球,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大喇喇伸了个懒腰。 见状,在底下等候的陶温炀不由得为之悄悄捏了把汗。 程淼舒展完筋骨后,又躺在原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呆怔了几秒,这才彻底醒过神来,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而刚才意识模糊间,程淼感觉自己似乎还听到了陶温炀在喊他。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陶温炀坐在底下等自己。 “夫君!” 程淼眸光一亮,想也没想便直接翻坐而起,热情地张开双臂朝陶温炀扑去。 见此情形,陶温炀来不及多想,立刻略显忙乱地调整好位置,手臂上抬、将来人接了个满怀。 程淼双腿微微岔开、跪坐于陶温炀大腿两侧,双手自然地搂搭在陶温炀的肩膀,两只溜圆的黑亮眼瞳正充满期待地望着陶温炀: “夫君,第二天啦!我们今天可以结婚了吗?” 陶温炀两臂穿过少年的腋下,紧紧搂住少年劲瘦柔韧的腰身。 对方身上火热的温度透过布料直直窜入他的指尖,引得他手掌一阵发烫。 像是怕被烫伤般,他连忙松开了手,虚虚地横置于半空。 “你先下来。” 陶温炀垂下眼睫,不敢去看怀中人的神情。 “哦。” 程淼乖巧地点了点头退下轮椅,一脸懵然地站到了陶温炀身前,等待对方的答案。 “先下去吃早饭吧,其他事一会再说。” 但陶温炀却是不准备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过轮椅,带着程淼进入电梯,往楼下餐厅行去。 平常若是只有陶温炀一个人用餐,他自然是不会觉得在餐车旁边吃寒碜 7. 甜品 [] 听到司机的话,陶温炀原本心中怎么也平复不下来的激荡,瞬间跌落谷底般沉寂了下去。 对于自己身边经常发生的种种意外,陶温炀早已习惯。 此时他丝毫不觉惊奇,声音平静道:“不是有备用胎吗?换一下。” 司机显然也是经过事的老手。见老板没有责备自己,他很快就进入状态换好了车胎,继续朝公司的方向开去。 所幸,随后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他们还算顺利地到达了公司。 陶温炀让司机留在车库等自己,他则一个人操控着轮椅进入专用电梯直达顶层,开始处理公司事务。 等堆积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陶温炀滑到落地窗边,俯视着窗外渺小的车水马龙,渐渐出了神。 他的脑海中,一时闪过蜷缩在猫爬架顶端的程淼,一时又闪过那些因为各种意外情况或丢失或受伤,根本没有机会住进过猫窝的猫崽们。 再想到程淼和自己接触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完好无损…… 陶温炀心底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妄念——如果程淼真的不会受自己霉运的影响的话,那么他有可能成为那第一只住进猫窝的猫崽吗? 但随着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上,陶温炀的唇角又不禁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就算猫崽想要住进猫窝、也可以安然住进猫窝那又如何? 终归,他必定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饲主的。 他还是不要耽误小猫回去找他的家人吧。 想到此,陶温炀心中虽隐有不舍,但还是做出了决断。 但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陶温炀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何叔。 他按下接通,就听到何叔温和平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大少爷,附近没有收到有人寻找淼淼少爷的消息,警方那里也没有找到符合淼淼少爷特征的近期的寻人启事……” “还有大少爷,事实上,我刚刚试着向淼淼少爷打探过,他……” 何叔说到最后,有些犹豫不决地做出了评断,“他好像目前还是个黑户……” “黑户?” 闻言,陶温炀总是平静无波的漆黑眼底,不由得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心中微讶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些许好笑。 但想想又觉得现在这种发展好像也属于是在情理之中,的确是少年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连身份证都没有,就敢在外面到处乱晃并且私闯民宅,甚至还闹着要和他结婚。 难道那家伙就没想过,就算自己同意了,民政局也不会同意吗? 果然……这家伙的头脑还是有问题的吧。 陶温炀摇头失笑,但不知为何,没有听到程淼家人的相关消息,他莫名感觉心底松了口气。 “黑户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继续试着寻找淼淼家人的相关线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陶温炀话音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神态不自然地垂下眼,最后对何叔嘱咐道:“还有,找人打通一下关节,我马上要带淼淼去申领……身份证。” 陶温炀挂了电话后突然觉得有些燥热,他随手扯了扯胸前的领带,刚感觉松快点,手机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待看到来电显示,陶温炀原本稍显冷淡的眸光逐渐变得温和起来,“阿衍?” “哥,我一会就要上飞机了。” 陶承衍沉默片刻,又道:“是去漠城的飞机。” 虽然他和陶温炀才闹过不和,但兄弟没有隔夜仇,自己又快要远走,临行前,陶承衍依旧没忍住打电话亲口向自己大哥提出告别。 “……是要去找灸岩草吗?” 听到漠城二字,陶温炀很快就想通了关键,他的神情不禁有些动容,“阿衍,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替我奔走。” “说什么谢不谢的。” 听到自己大哥郑重其事的感谢,另一边的陶承衍当即耳尖涨红,不自在地抬手抓了抓头发,最后他轻啧一声道: “哥你真要谢我的话,就给我努力继续治疗,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阿衍,你知道的,普通药浴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 陶温炀闻言略感无奈,但弟弟即将远行,他也不想再次和对方争吵起来。 蓦地,陶温炀脑中再次闪过了程淼那张尚显稚嫩的漂亮脸蛋,他鬼迷心窍般紧跟着问道:“特殊情况特殊疗程。阿衍,你说我找人结婚冲喜怎么样?” “噗咳咳咳……!” 陶承衍听到这句话显然被吓得不轻,他慌忙咽下嘴里刚要吐露的劝解之言,有些目瞪口呆道:“哥,你这个治疗方案特殊得有点过火了吧!” 他的确是很希望陶温炀能重新激起求生欲,但也不是这种歪门邪道的求生欲啊! “哥,是不是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老头找上门了?他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陶承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前一天他哥还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你让他们等着,我一回去就要送他们进局子喝茶!” 一想到有老头特意挑自己不在家的时间去蛊惑陶温炀,陶承衍心底便窝火得很,可惜登机时间快要结束,他最后只来得及匆匆放下一句狠话就挂断了电话: “不说了哥,我先登机了。总之冲喜这种迷信思想可千万要不得,我可不想回去的时候多个莫名其妙的嫂子!” 陶温炀 8. 有何不可? [] 终于到达陶宅。 司机去车库停放车辆,陶温炀拎着手中的甜品包装袋,却是待在院中久久没有动弹。 先前还未回来时,陶温炀一路上不时期待着程淼收到甜品后会有的反应,但如今离对方只隔着一扇门,陶温炀却是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还没有想好,该用怎样的一个态度面对程淼。 原本如果一切顺利,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找到了程淼的家人并将其送回去了。 但或许就像他运气从未好过那样,事情也从来不会按照他所预想的最好结果往前发展,如今程淼的家人渺无音讯,若是这时候让程淼离开,无疑是间接逼着对方出去流浪。 毕竟程淼的头脑看起来也不是很清楚。 陶温炀自认无法做到放任这样一个没有独立自理能力的人孤身漂泊在外,尤其这个人还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与信任。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很明显了,或者说他其实别无选择——在找到程淼的家人之前,他如果想要自己良心过得去,都只能暂时收留对方。 而陶温炀当前所苦恼的,便是不知道在收留程淼期间,他应该用一个什么样子的面貌去对待程淼,两人之间又应该保持一个怎样的社交距离才合适。 毕竟程淼嘴上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和他结婚。 离得太近,他担心程淼会误会自己愿意同他结婚,以至于越陷越深;离得太远,他又担心会伤害到对方。 陶温炀坐在院子里还没想出个章程出来,就惊愕地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自己侧上方传来。 “夫君!” 他下意识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形貌昳丽的少年正攀附在大树的枝干上,眉眼弯弯地对自己打招呼。 那枝干已经足够粗壮修长,但要承载少年完整的身躯俨然还是有些够呛。再加上少年挥手的动作,那不时摇晃颤抖的枝干更是显得分外纤细脆弱,仿佛随时就会断裂开来。 “别乱动。” 陶温炀看着上空摇摇欲坠的人,心头一紧,连忙操控轮椅滑了过去,同时命人赶紧找来梯子架到树干上。 “慢慢踩着梯子走下来。” 陶温炀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以免惊吓到位处高空的少年,并且始终等候在梯子旁边,确保出现意外时自己也能随时接住对方。 直到眼看着程淼安安稳稳地脚踩平地,陶温炀才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一股后怕与怒气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 陶温炀眉头一蹙,刚要训斥面前不懂事的少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就被扑进怀的温热给噎了回去。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好想你~” 程淼半趴在陶温炀的腿上,肉嘟嘟的圆脸颊撒娇般在陶温炀的怀里轻轻蹭动。 陶温炀被蹭得大脑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等他再回神时,也已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 “……我给你带了吃的。” 陶温炀神情略显躲闪地移开目光,将手中一直拎着的包装袋递给了程淼。 “吃的!” 程淼闻言眼前一亮,他吸吸鼻子,隐约嗅到有香甜的气息从包装袋内逸散而出,当即迫不及待地就着现在的姿势拆起了包装。 陶温炀微侧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腿上趴着的人。 但想到程淼的家人不在,自己这个暂时收留他的人目前便好歹算是程淼的半个监护人。而如果监护人的话,对于程淼的种种危险行径,自己就不能视若无睹。 于是犹豫片刻,陶温炀还是重新将视线移回到了腿上,语气委婉地对趴在上面的少年提出了一些意见: “淼…淼淼,你应该对陌生人保持警惕之心,不能随随便便趴在陌生人的腿上。” “还有,随意攀爬到高处也是很危险的,你爬那么高就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才能安全下来吗?” 说话间,陶温炀感觉自己像是重新养了一遍弟弟,因为陶承衍小时候就很是调皮捣蛋,经常爬上爬下的。 但不同于陶承衍好歹还知道,需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能顽皮…… 程淼整个人的行事风格,似乎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个“莽”字。 不管是一个人跑出家门然后闯入陶宅,还是大晚上任性地睡在可能随时跌落的猫爬架上,乃至于现在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就敢爬上高空脆弱的枝干…… 程淼好像不但“莽”,还连“怕”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夫君又不是陌生人。” 听到陶温炀的话,程淼拆包装的间隙不由面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时理直气壮地回道:“而且爬高一点也不危险,直接飞下来就好啊!” 陶温炀:“……” 陶温炀被少年那过于理所当然的答案一噎,虽然他一时间又忘了少年的脑袋不能以常 9. 是聘礼 [] 念头通达之后,陶温炀便很果断干脆地决定将此事放下,不再继续为难自己研究这种费心神的问题。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就连对待陶承衍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可以说,他在程淼身上已经破例太多,对其所投入的心神也远超自己对一个客人的应有标准。 陶温炀眸光温和地望着程淼趴伏在自己腿上吃甜品,也不在乎对方拿自己的双腿当餐桌,还偷偷就着自己的衣摆擦嘴。 “你刚刚爬上去干什么?” 等程淼吃完了,陶温炀试着将话题重新引向爬高的方向。 虽说自己之后会多看顾一些程淼,但关于安全教育的事情也不代表自己就会完全放弃,能尽量让程淼多点安全意识终归是要更好些。 程淼听到这个问题,眼眸越发显得黑亮起来,他当即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抬手指向身旁大树的枝桠,脆声道:“夫君,上面有鸟窝!” “喜欢小鸟?” 陶温炀见程淼眉眼中满是欣喜,心底微软,正盘算着可以在院子里为程淼养些观赏鸟,就看到程淼果断地摇了摇头。 “当然是喜欢鸟窝呀。” 程淼一脸的理所当然,紧接着又有些惋惜地轻叹一声,“就是上面这个鸟窝太小太破太丑了,我住不下。” “……” 闻言,陶温炀又是被程淼清奇的脑回路一噎,他一脸无奈地望着程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难道那个鸟窝够大够新够漂亮,你还真要住树上不成? 而且他记得这树上的鸟窝是有鸟在住的,程淼总不至于和鸟抢地方住吧?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鸟窝,我马上让人在暖房帮你搭一个类似样式的躺椅,这个小鸟窝还是留给那些鸟吧。” 陶温炀随手将腿上的垃圾扔进处理箱,而后快速滑动轮椅领着程淼进入一楼大厅,生怕继续在外面耽误下去,程淼真会对那个破鸟窝下手。 “真的嘛?夫君你要帮我搭窝吗?” 程淼闻言眸光锃亮,脚步“哒哒”地跑到了陶温炀前面拦住轮椅,两手往扶手上一撑,身形俯低前倾,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陶温炀的脸不放,语气中满是期待:“要和我一起搭吗?” “……那就我们一起搭。” 陶温炀对上面前那双晶亮的黑眸,把“找人搭”几个字咽了下去,喉间溢出一声近乎无声的无奈轻叹,“你想要什么材料跟何叔说,等材料到了我们就开工。” 见程淼得到肯定的应答后便脚步轻快地往前跑去,陶温炀有些意外地嘴角噙着笑,调侃道: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想要搭鸟窝,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猫窝?” 毕竟程淼这个人就跟猫一样喜欢到处上蹿下跳,有能耐上树又没本事安全下来,还喜欢睡猫爬架。 没曾想,程淼一听这话就炸毛了,他当即瞪圆了眼睛,鼓着肉嘟嘟的脸颊,捏紧拳头、语气愤愤道:“谁会喜欢猫窝啊!猫什么的最讨厌了!” 看到什么都要扒拉几下,简直没有比猫更手欠的生物了! 程淼越想越是生气,一时间连带着对说这句话的陶温炀都横眉冷对的。 陶温炀:“……” 第一次看到程淼冷脸的陶温炀不敢说话,更不敢挑明对方昨晚刚在猫爬架上睡过一夜。 算了算了,反正那个爬架安装好之后就没有猫用过。谁又规定它只能叫猫爬架而不能叫鸟爬架呢? 既然淼淼喜欢鸟,陶温炀宣布——那以后它就叫鸟爬架了! 笼罩在程淼散发的低气压之下,陶温炀一时间有些无措,指尖无意识地在裤子上摩挲了几下,当隔着布料摸到口袋里的坚硬后,他心念一转,当即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咳,淼淼,你昨天把这些东西落在我那了。” 等程淼疑惑地朝自己看来,陶温炀顺势掏出口袋里的玉质石头,将它们递向程淼。 原本今早他就该还的,没想到一直耽误到了现在。不过现在还也算是时机正好,能让程淼忘记刚才那个并不愉快的话题。 “是这个啊!” 程淼看到陶温炀手上那把极品灵石后,面上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很是大方地摆摆手,不打算再收回它们,“夫君你收着吧,我这边多得很!” “喏!都给你!” 程淼随手伸进自己腰边挂着的储物袋,又掏出了一把极品灵石,将它们一股脑地放到了陶温炀的腿上。 “夫君你用完了就再找我拿!” 程淼骄矜地微扬下巴,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很阔气的模样,“这些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聘礼,不过数量太多了,就算一下子都给你你也用不完,还会造成浪费,所以就先暂时放我这里存着啦。” “……” 陶温炀听了这番话,望着自己腿上躺着的一堆玉白石头,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聘礼? 给他的聘礼就是一堆石头?? 难道他在程淼心里就值一堆石头吗? 不过程淼好像确实是很喜欢这些石头,他腰间的荷包本来就不大,里面竟然揣的还都是这些石头。 这么看来,他在程淼心里的地位好像也还是挺重的…… 等等,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啊。 他本来不是还石头的吗?怎么现在腿上的石头还越来越多了? 陶温炀望着快要盖住自己双腿的白玉石,蓦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不知不觉间又被程淼给带跑偏了。 陶温炀无奈地暗自摇了摇头,而后找了个装珠宝的木质空盒子,将那些白玉石拨拢整理了一番后都装了进去, 10. 占便宜 [] 看到程淼过激的反应,陶温炀倒是不觉得程淼这是因为没上过学才会有的表现。 就算一直以来是黑户,这也只能说明程淼没有在学校读过书,而这并不会耽误对方在家学习。 陶温炀知道,现今还有很多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隐世大家族。 论钱财,他可能不输那些家族;但论底蕴,他却是远远不如他们的。 而那些大家族通常也看不上外面的教育资源和教育理念,从家中的孩子需要启蒙开始,就会让孩子直接进入族学学习。 陶温炀觉得程淼很可能就是从那些隐世家族偷跑出来的一员。 不管是程淼在都市中甚是少见的一头长发,还是他更习惯阅读繁体字,抑或是对方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与新奇…… 如果程淼先前一直处于隐世状态的话,那么这些也就说得通了。 唯一让陶温炀始终不解的,还是程淼到底为何会和他的家人分开这件事。 以程淼特殊的精神状态而言,陶温炀不认为他的家人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活动,他的身边肯定是始终有人陪伴在侧的。 一时间,陶温炀脑中充满了各种阴谋论,怀疑程淼身边肯定有人想害他。毕竟程淼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在家族里地位肯定不低。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吗!” 程淼见陶温炀一直看着自己抿唇不言,登时急了,几步走上前,然后攥住陶温炀的衣袖用力晃了晃。 陶温炀只听“嘶拉”一声闷响,就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外套袖口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内里的衬衫布料。 他当即有些汗流浃背地点了点头,温声安抚道:“相信,当然相信,淼淼你先松开手。” 不过就程淼这“此地无银”的种种表现,陶温炀心里却是隐隐有了底。 既然程淼肯定上过学,那么他刚才的那番问话中,显然真正戳中对方的点其实是……学得怎么样? 再加上程淼一直反复强调自己学习成绩好,那反而说明了对方实际上的成绩并不是很理想。 不必多说,程淼明显就是个学渣。 但因为已经知道程淼的头脑并不是很清楚,陶温炀对此也并没有多意外,反倒觉得程淼还怪可怜的—— 说不定对方一直都有努力学习,但偏偏受身体条件的客观影响,他怎么学也学不好,以至于如今只有自欺欺人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受创。 想到此,陶温炀目光略显怜爱地望着程淼,抬手在对方脑袋上轻揉了揉,“走,我带你去买之后拍照用的服装,顺便再给你买点其他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陶温炀不喜欢出门,原本他是准备给钱让程淼跟着何叔出去买的,但如今却是觉得有点不太放心。 毕竟何叔年纪也不轻了,程淼又是个过于精力旺盛的主儿,何叔很可能会看不住对方,似乎还是自己这个临时监护人陪伴在旁边才更稳妥。 “买衣服?夫君你要陪我一起去买吗?” 程淼不知道自己在陶温炀心里的形象俨然成了智障少年欢乐多的代表人物,他听到陶温炀要陪自己购物,不由得眉开眼笑地一把将其抱住,脸颊也在陶温炀怀里蹭个不停。 “淼淼真的好喜欢夫君呀!” 程淼弯成月牙状的眼眸晶亮一片,他越发觉得自己冒险出来找陶温炀的决定做得不错,毕竟在家的时候可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陪着自己到处买东西。 “我们现在就出发。” 陶温炀感觉自己胸膛被蹭过的地方一片滚烫,他故作自然地轻咳一声,驱使轮椅率先离开,“何叔,今天的午饭我们在外面解决,你不用等我们。” “夫君,你等等我!” 程淼连忙颠颠地追了过去,半趴在椅背上“蹭车”。 等轮椅驶出一小段距离后,程淼蓦地想起来什么,脑袋凑到陶温炀脖颈边,将昨天新买的手机递到了对方眼前,“夫君,你教我怎么用手机付账好不好?” 对于昨天看到的别人晃晃手机就能付账的场景,程淼有些好奇与向往。 他目前只掌握了联网技能和下载游戏的技能,只是这样他便觉得手机是个很好玩的厉害法器了,可这个手机似乎还兼容了灵卡和千里传音的功能,程淼不禁对发明这个法器的人感觉很是佩服。 陶温炀感受到脖颈边毛茸茸的触感,不由得微微侧头,而后取出自己的手机进行操作示范和讲解,等示范完毕,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程淼的手边,道: “你现在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没有电话卡不好给你办理相关账户,你一会先用我的手机付账吧。” “嗯,谢谢夫君,夫君真好!” 程淼毫不扭捏地接过手机,然后“吧唧”一口亲到了陶温炀脸上。陶醉于对方脸颊那细腻柔软的触感,程淼咂巴几 11. 有助于消化 [] 车辆在红龙商场外的停车场缓缓停下,陶温炀等程淼下车后,打开斜坡缓缓滑了下去。 “你自己到处逛逛,差不多五点钟回到这里等我们就行。” 陶温炀随口叮嘱了司机一句,便领着程淼朝商场大门行去。 红龙商场是易城最大的一家商场,走高端路线,装潢风格大气又不乏精致华美,虽然名字俗了一点,但那是因为其大老板喜欢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里面的东西还是偏新潮时尚的。 “真丑!” 程淼望着商场顶部盘旋着的红色长龙装饰物,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走进商场后所看到的富丽堂皇,很快就让程淼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不同于自己昨天逛的商业街的烟火气十足,商场里面虽然也很热闹,却远没有商业街那么拥挤喧嚣,在商场中走动的人也都互相自觉地隔着一段距离,一眼看去,显得每个人都很有分寸的模样。 两者各有优劣,程淼说不清更喜欢哪里,反正他也只是来买东西的。 “温炀,我们去那里看看!” 程淼一眼就相中了一家内里服饰和装修都显得五彩缤纷的店铺,不等陶温炀回应就推着他冲进了店里。 “……” 陶温炀见程淼把自己推进了一家童装店,忍不住抬手半盖住自己的侧脸,佯装自然地一边抚摸下巴,一边低声提醒道:“这里可能没有适合你的型号。” “咦?” 程淼闻言再定睛看去,果然发现挂在衣架上的衣服都比自己小了一大截,他眨了眨眼睫,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走错了店铺。 不过程淼似乎就是不知道尴尬怎么写,又大喇喇跟店主确认了一遍没有他能穿的衣服后,才慢悠悠推着陶温炀离开。 程淼接下来又推着陶温炀逛了一大圈,却是没再看到合心意的店铺,这里几乎所有服装店卖的都是黑白灰,他不由得有些沮丧:“这边的衣服都不好看。” “你喜欢色彩鲜艳的?” 陶温炀也看出来程淼的爱好了,他似乎就喜欢花花绿绿的那种吸睛的服装。 第一回看到少年蔫头耷脑的模样,陶温炀心口微软,忍不住把程淼叫到自己面前,然后摸了摸他的发顶,宽慰道: “你喜欢鲜艳的衣服,等回去之后我们可以找人定制。但是拍照需要深色的衣服,过两天就要用,现在定制可能来不及了,我们先随便买一件交差,然后就去吃午饭。” 说话间,陶温炀牵着程淼缓步前进,“等吃完我带你去电玩城,那边玩的好像还挺多,不会让你无聊的。” 他记得阿衍提到过,他大学期间经常和同学过去玩。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赶紧先把衣服买好!” 程淼听着陶温炀的计划,当即打起精神振奋了起来,而后随便拐进一家店,几分钟就选好了衣服付完了款。 出了店门,程淼提着购物袋,神色期待地望着陶温炀,双眸湿漉漉的,就如同一只乖巧的狗勾热情地摇着无形的尾巴,静静等候陶温炀下一步的指挥。 见状,陶温炀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他让程淼把购物袋放进椅背下面的暗格中,然后领着对方乘坐电梯一路来到商场顶楼的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也是陶承衍向他推荐过的,环境清幽雅致,菜系多并且口味很好。 陶温炀和程淼选了个小包厢坐进去,点菜的间隙听到有一阵喧哗从门外传来。 因为门还没关,陶温炀和程淼稍一探身,便都能看到门外发生了什么。 “盛少真是年轻有为啊,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那逆子还不知道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一个中年大叔挺着滚圆的啤酒肚,一边放声大笑一边领着一个青年人往里间走去: “今天时间匆忙,中午这顿先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下,晚上我已经在‘平月阁’预约了包间,到时候盛少你可一定要赴约啊!” “客气了。” 身形挺拔如竹的青年微微颔首回应,声音清润醇厚。 他剑眉高鼻,一袭新中式修身白色劲装,中长黑发如狼尾般披散在脑后,气质优雅醒目。哪怕似乎已经有意收敛,但青年的眉眼中依旧透露出了飞扬的神采,周身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陶温炀只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可能受自身经历影响,他一向不喜欢气势太过外放、眼神中满是攻击性的人,那种与他截然不同的张扬感,总会反复让他不自禁想起自身的缺陷。 陶温炀下意识转将目光投向身旁,却见身旁的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的青年,眼睫一眨不眨,似乎看得很是入神。 青年好像也察觉到了这股专注的视线,他侧头看来。 待看到一个眼眸清澈、形貌昳丽的少年后,他视线微顿,缓缓对其露出了一抹友善的微笑。 “砰。” 陶温炀面无表情地驱使轮椅上前,动作利落地把包厢的门关上。 听到动静,还在包厢中等待的服务员不禁有些愕然。 “有点冷。” 陶温炀为自己突兀的行为淡声解释了一句,而后迅速勾选好菜单,将其递给服务员,“临走前别忘了把门带上。” “好。” 服务员见陶温炀面色不太好,接过菜单后当即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还顺带把冷气给调高了点。 等待上菜的功夫,陶温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程淼开口问道:“淼淼,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不管是程淼对那个人超乎寻常的关注,还是那个人身上透露出的隐世者气质,都在推动着陶温炀往这个方向猜测。 最让陶温炀控制不住地去在意的是—— 程淼自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周围的所有人就好像都成了程淼眼中的背景板,程淼也始终都如星星围绕太阳般、只守在自己身边活动。 这还是陶温炀第一次看到程淼对自己以外的旁人投去过多关注。 “嗯?不认识呀。” 程淼听到自己的名字蓦地回过神来,他眼眸圆睁,凑到陶温炀面前吸了吸鼻子,而后略感新奇地感叹道: “夫君,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跟你好像!” “……我怎么不觉得。” 陶温炀身体僵硬地看着在自己脖颈边嗅来嗅去的人,但听到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关注那个陌生青年,刚才莫名窝在心口的无名火也就跟着莫名消了。 “哎呀,夫君你当然是闻不到的啦!这种味道只有我才 12. 量尺寸 [] 清晨,一道身影狗狗祟祟地从客厅跑进了卧房。 原本空旷的客厅,如今其中有大半空间都被改装后的爬架所占据。 改装后的爬架通身裹缠着暖色调的奶黄绒布与棉质软绳,变得更加坚固与庞大,可以轻松承载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也不会有丝毫晃动。 踩着那些犹如阶梯的爬板上到顶端,便是一张额外增加了护栏挡板的小型单人床。在单人床和其他爬架中间,还悬吊了一张稍矮的吊床,平时不用可以直接收起来,并不会显得累赘。 于爬架的边缘地带,还点缀着丛丛大朵的色彩艳丽的毛绒蘑菇,在其映衬下,整个爬架就犹如一个小型的专属于成年人的童话王国。 程淼现在每天晚上便都是睡在这个爬架上面。 陶温炀试过劝说对方去客房睡,但不管先前程淼是如何答应的,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一进客厅却依然会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这样的经历重复了两次之后,陶温炀便不再执着于改变程淼的想法,干脆直接找人把爬架改建了一番,客厅里才有了现在的巨型爬架。 此时,那道身影的主人便是离开自己的爬架小窝后、悄悄潜入陶温炀房间的程淼。 “……” 程淼小心翼翼爬上床,趴在陶温炀耳边,生怕把人叫醒般、捏着嗓子小声呼喊着:“夫君…夫君起床啦……” 见陶温炀没有反应,程淼弯起眼眸偷笑了一会,然后一把抱住对方,脑袋抵着陶温炀的脖颈、直接闭上眼继续睡了起来。 等陶温炀一觉睡醒,还未来得及睁开眼,就先一步感觉到了那半压在他肩头的蓬软,不算重,但毛茸茸的让人难以忽视。 陶温炀垂眼看去,就看到少年乌黑柔顺的长发整个散落在自己胸膛上,还有部分发丝和自己的发尾缠绕在一起,显得异常缱绻亲昵。 头发长得有点长,好像到了该理发的时间了。 陶温炀放空思绪随意乱想着,让自己竭力忽略那不时扑打在颈边的湿热鼻息,以及试图尽快平复他腹下不该产生的那股冲动。 才堪堪将冲动按捺下去,陶温炀就看到一张白嫩精致的脸从自己颈边抬起,在他面前缓缓放大。 “唔…夫君你醒啦……?” 程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又埋在陶温炀肩窝眯了片刻才彻底醒过神来。 “啊,对了!” 程淼蓦地爬坐起来,声音难掩激动地抬手晃了晃陶温炀的胳膊,“夫君,你快起来陪我去领身份证呀!不是说好了是今天领嘛!” 不等陶温炀回应,程淼又似模似样地掐了掐指,故作神秘地补充道:“而且今天也是结婚的好日子哦~” 闻言,一大早还有些不在状态的陶温炀,不由得顺着程淼的话语神思恍惚地想到—— 嗯,没错。 今天的确是到了可以领证……不对,是领身份证的日子。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被带进沟里,真的跟着联想了一番领红本子的画面,陶温炀身形一僵,终于重新找回大脑,连忙坐起身和程淼拉开了一段距离,侧头望着远处的窗帘,声音沉静道: “嗯,马上起床吃过早餐就去。” 程淼没有注意到陶温炀躲避自己的小动作,他凑过去一把抱住陶温炀,埋头在对方怀里用力吸了几口,又神情依赖地蹭动了几下面颊,这才一脸餍足地跳下床往卫生间跑去。 “那夫君你要快点哦!我先去洗漱啦!” 因为陶温炀先前纵着自己在红龙商场玩了一下午,之后的几天也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程淼心中原本初见陶温炀时就天然生出的亲近与喜爱,已然变得越发浓厚与深挚。 也是因此,此时程淼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异常流畅自然,并且熟稔迅速地没有给陶温炀半点推拒的机会。 “……” 陶温炀望着撒开腿很快就跑远的少年,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而后看向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轻轻叹出一口气。 又原地平复了一会,陶温炀才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等他洗漱完一切准备就绪来到楼下,就看到两个陌生人正围着程淼打转。 陶温炀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何叔,目露不解地无声作出询问。 何叔是个慈眉善目的儒雅老人,对于陶温炀的疑问他很快便给出了回复:“大少爷,他们是‘纤巧’的员工,正准备给淼淼少爷量尺寸。” ‘纤巧制衣’是陶温炀经常光顾的一家成衣定制店铺,在前几天决定给程淼定制服装后他便让何叔联系了店方。 通过一 13. 这也算飙车 [] 送走两个来自纤巧的员工之后,程淼和陶温炀终于得以吃上已经推迟了一段时间的早餐。 “吃饱了?” 一顿饭罢,陶温炀先前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此时,他单手支着下巴,语气略显懒散地询问身旁正在擦嘴的少年。 程淼腮帮子不停鼓动,腾不出嘴巴回话,便只用力点了点头应声,“嗯!” “那我们出发吧。” 见状,陶温炀轻笑一声,直接驱使轮椅往外滑去。 似是想起什么,陶温炀操控的轮椅微微一顿,他侧过头看向程淼又询问道:“淼淼,那地方离小区不算远,你是要跟着我走过去,还是直接坐车去?” 在距离“绿洲”不远的一处街道上,就有一所公安局。 经过何叔接连几天的走亲访友,程淼如今已经恢复了常驻人口的户口登记,摆脱了黑户的名头,并且其户口也得以成功地暂时挂靠在了陶家的户口本上。 这会儿,只需要程淼本人携带陶家的户口本去公安局走一趟流程,就能领到一张新鲜出炉的身份证件。 程淼刚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此时听到陶温炀的问话,他的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坐车?” 前几天他们去红龙商场时便是坐车去的。 但那辆车和程淼惯常乘坐的各种车辇和飞舟对比而言,却是显得过于束缚与憋闷了,虽然坐着还算舒坦,但仅是这个优点却并不能让程淼轻易改变想法,喜欢上坐车的感受。 但很快,随着程淼的视线不经意落到陶温炀身下的那对轮毂上面,他当即眼前一亮,然后几个快步跑到陶温炀的旁边,指着对方坐着的那辆轮椅,神情期待地问道: “夫君,那我可以坐这个车吗?” 如果是轮椅这种露天“敞篷车”,程淼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 “……坐我坐的这个?” 陶温炀被问得愣了愣,见程淼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不由得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椅座,而后一脸的难以言喻,哪有人想要抢着坐轮椅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陶温炀充分尊重程淼的喜好,很快便回过神来,应允道:“行,家里还有个备用轮椅,我让人给你取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和夫君一块坐不就好啦!” 闻言,程淼爽快地摆了摆手,接着不等陶温炀反应过来他的“一块坐”是怎么个坐法,他就已经一屁股坐到了陶温炀的腿上。 “冲呀!” 程淼一手朝着天空挥拳,一手学着自己看过的陶温炀的动作,气势汹汹地用力按下了把手上的前进按键。 “嗡——” 在程淼的操作下,一辆载着两个人的轮椅以每小时15公里的最高速度“飞快”往前“飙”去。 随着温和的暖风不断拂过面颊,程淼不由得精神越加振奋起来,他觉得自己俨然领悟到了他曾经一直学不好的御剑飞行的精髓。 如果此时给他一把剑让他放开了飞,他有把握肯定可以飞得比现在还高,并且能稳稳地站在上面不会掉下来! 程淼在那里“飙”轮椅飙得过瘾,但对于陶温炀来说,他的体验感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先是惨被程淼当成人肉坐垫,再是轮椅驾驶权被其强势剥夺,因为坐在程淼身后,他整个人的视野也被挡得严严实实。 但不得不说,陶温炀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遭一日还能从轮椅上体会到一番不算强烈的推背感,这也勉强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刺激了。 陶温炀缓了缓神,随即单手揽住程淼的腰身倏地一用力,就将程淼给提到了自己腿上偏右侧的位置。 虽然程淼整个人大体上还是窝在自己怀中,但由于对方的身量比自己小一号,陶温炀挪出的这一点位置已经足够让他看到前方的路段。 “左拐。” 此时车已经发出去了老远,陶温炀也不打算再回头给程淼重新取新车了,干脆便就着现在的姿势任由程淼把控轮椅,只不时给对方指个路确保没有偏离目的地就行。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陶温炀那双僵硬无知觉的腿竟然渐渐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与温热——那显然是来源于坐在自己腿上的程淼。 对此,陶温炀不由得逐渐陷入了沉思。 他这几天和程淼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少了,但除了程淼初次碰触到他的双腿时,他有产生过类似的触觉以外,程淼其他时候与他的双腿接触,他却没有再产生过同样的感知。 但就在陶温炀几乎以为最开始的那种触感有可能只是他的错觉时,他却又再次隐隐有恢复知觉的体感。 可这两次感受出现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期间的其他肢体接触又为什么不会产生相应的体感?它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和不同点是自己没发现的吗? 蓦地,陶温炀突然意识到——似乎这两次有着异样表现的接触,其最大的区别就是程淼与自己双腿接触时间的长短不同。 而期间的其他肢体接触,也大多和程淼初次碰触到自己时一样,都是短暂的一触即逝。 如果程淼对自己双腿的触碰可以产生一定的刺激效应,难道这种效应也是存在阈值的吗? 并且每一次他们触碰时间的变化都会随时更新数值,以至于每一次要产生新的刺激效应,就必须要超过上一次双腿所记录的触碰时长? 陶温炀脑中思绪纷杂涌过,他心中的种种疑问渐渐变得明了,但他心中的无奈也不由得愈发浓厚。 毕竟知道这点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他一不能将淼淼时刻绑在自己腿上,二也不可能借着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 14. 有什么好聊的 [] 眼前的少年今天身着一套黑色休闲装,不同于上次见面时一身嘻哈风服饰衬得他容色异常明艳,少年今天的面貌看起来少了些张扬活泼,又多了些乖巧稳重。 易盛记得很清楚,少年说他叫程淼。 “……淼淼。” 易盛望着面前的人话音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不等程淼回复,易盛嘴角噙着温雅的浅笑,又一鼓作气紧接着问,“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不知道这次可不可以加个好友?” “好友?” 程淼顺着惯性后退两步和自己撞到的人拉开了距离,他抬手揉了揉他被撞到的脑袋,下意识重复着对面人的话语。 “对,可以吗?” 易盛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盯视着面前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期许。 程淼抬眼看了看身前青年,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他脑中略一思索,便想起他前些天和夫君去红龙商场时就见过对方,还互通过姓名。 好像是叫易盛来着? 刚刚他说什么,要和他加好友? 程淼正巧刚学会使用社交软件,对其相关的事情都觉得很是新鲜,也确实是想过要找机会使用一下相关功能,此时易盛又刚好提出加好友的这个请求,程淼便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 上次他会拒绝易盛,主要也是因为他那时还没有社交账户,都没听懂对方说什么,而对于陌生人听不懂的话语,程淼认为他一律拒绝就可以了,准不会出错。 “嗯,我扫你吗?” 程淼佯装熟练地问了一句,见易盛调出二维码摆到自己眼前,他紧接着兴致勃勃地点进扫描区,按照陶温炀先前教的步骤一步步将其添加为自己的好友。 “成功了!” 程淼看到自己的通讯录中多出了一个头像,有些新奇地眨眨眼。 不过对于刚才配合自己完成“实验”的易盛,程淼却是并没抱有多大兴趣,直接将用完就扔这一优良行为发挥得淋漓尽致。 程淼大咧咧地对着易盛摆了摆手,驱赶般有些不耐道:“嗯,那没事了,你走吧。” “……” 本还想继续深聊下去的易盛,当即被程淼这过于直接的告别给噎了噎,那些未出口的话语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不过易盛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轻笑着转身离去,“好,那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聊。” 易盛知道,只要他想,他终归会和程淼再次见面。 到那时,他们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机会,他对此很是自信。 程淼看着易盛远去的背影,不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说什么下次再聊,他跟那家伙能有什么好聊的?真是奇奇怪怪的一个陌生人。 程淼暗自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个中途打断了自己和夫君玩“千里传音”的家伙,当即捧着手机,欲欲跃试地一步步拨通了陶温炀的电话号码。 “嘟——” 随着电话被拨通,一道熟悉的温沉嗓音从手机扬声器中缓缓传出,“淼淼?” “夫君!” 程淼乌木般的眼瞳中闪烁着晶亮的光采,他没有将刚才和易盛之间产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完全沉浸在了因为发现一个新玩具而生出的纯粹喜悦之中,“你听得到吗?” “嗯,听得到。” 陶温炀坐在程淼所看不见的另一端,很是耐心地配合着对方的小乐趣。 “嘿嘿~” 程淼闻言喜滋滋地捧着手机,又和陶温炀东扯西扯地煲了半天没什么营养的电话粥,这才心满意足地挂断通讯,“夫君,那你待在那里别动,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哦。” 程淼沿着来时的方向颠颠地跑去,很快便找到了正等在街边的陶温炀。 刚一重新碰面,程淼就很自然地一屁股再次坐到了陶温炀腿上,然后手一挥,一边发起了往家里冲锋的号角,一边操控轮椅飞速往前飙去。 “冲呀!” 全程动作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步骤,理所当然地就仿佛程淼才是轮椅的真正主人,直把陶温炀给看乐了。 不过陶温炀也没打算跟程淼计较,甚至他还有些享受这种被程淼当成普通人对待的感受。 似乎只有在程淼眼中,自 15. 材料到了 [] “烈烈?” 陶温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得轻蹙了蹙眉心,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是谁?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连出门在外看到一个可爱的气球都想带回去送给他,一定是对程淼很重要的人吧? 想到这里,陶温炀的指尖不禁微微攥紧。 “烈烈就是烈烈呀。” 程淼没有察觉到陶温炀的态度变化,他伸手戳了戳身旁的气球,有些郁闷地又补充道:“这个气球就是烈烈。可是它现在瘪掉了,要是把它带回去给烈烈的话,烈烈会生我气的。” 陶温炀竭力压制住心底的那股憋闷感,面色如常地温和笑道:“没事,买个充气设备就能充气了。回头你把气球交给何叔就行。” “真的吗?” 程淼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果断将注意力从瘦气球身上收回,动作熟稔地一把扑到了陶温炀的腿上,弯着眼眸笑道:“烈烈如果知道夫君也帮忙准备了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 “夫君,我们再一起给大哥和爹爹他们也准备点礼物吧!” 程淼说得眸光越发锃亮,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这样子等我带你回去以后,他们就肯定不会责怪我偷跑出来的事情了!” “什…什么……?” 陶温炀听到大哥爹爹这样的关键词,脸上笑容当即一僵,怎么就突然扯到见家长的事了?他根本还没有做好一点准备! 而且没错,程淼还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虽然程淼是自己跑进的陶家,但他的家长如果找来却有可能不会这么想,说不定他们会认为是自己诱拐程淼来找自己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自己有些其心不正,陶温炀被程淼的话给带动得心里不自禁有些慌。 但毕竟他是无辜的,不仅没有做过错事,某种程度上还是收留了程淼的好心人,陶温炀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 虽然他没想过要和程淼有什么发展,也不一定能等到帮程淼找到亲人的那天,但只是帮程淼备几份礼物而已,不过举手之劳,他并没有拒绝的打算。 “行,淼淼你要准备什么礼物都可以,有什么问题也都有我帮你解决。” 陶温炀抬手揉了揉程淼的头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淼淼你不是说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你刚刚怎么又说要带我回去?” 陶温炀也不觉得程淼先前是在骗自己,毕竟这么多天来他依旧一点相关消息都没找到,他已经开始让人着重查探隐世家族的情报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收获。 就连他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陶温炀更是没有指望过程淼这个小傻瓜能记得多少信息。 “我、我只是现阶段找不到而已!” 似乎是觉得自己找不到路回家有点丢脸,程淼当即面色涨红地提高了音量,故作声势道:“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肯定可以找到的!” “嗯!对了!” 程淼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的慌乱登时全部褪去,他冲着陶温炀微微抬了抬下巴,自信满满道:“只要夫君愿意和我结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了!” “……” 陶温炀望见程淼那骄傲的小模样,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不同凡响的话来,结果又是他老生常谈的催婚话术,他还真是各种想方设法地要和自己结婚啊。 陶温炀对此已经很是习惯,也可以很自然地忽略掉这种话术对自己施加的影响了。 不过看在程淼为了努力劝说自己和他结婚,已经快要绞尽了脑汁的份上,陶温炀还是抬手在程淼的肩膀上轻拍了拍以作宽慰。 恰在此时,一道短信提示音响起。 陶温炀拿起手机看了看,而后望向他身前探着脑袋、掩不住一脸好奇之色的人,低声笑了笑,解释道: “何叔说你之前选好的木材到了,他已经送进电梯了。” “木材!” 程淼闻言当即满眼喜色地惊跳起身,然后熟门熟路地赶紧往电梯所在的方向跑去。 见状,陶温炀轻笑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驱使轮椅跟了上去,他还没滑出客厅多远,程淼就已经动作迅速地又推着一个滑板车回来了。 “去暖房。” 陶温炀指挥着程淼把滑板车推进暖房,那里空间大且采光极佳,还布有各种观赏价值极高的绿植 16. 笨蛋夫君 [] “唔~!” 程淼搂着身旁的人一并躺在绵软的窝垫上,晒着暖融融的阳光,忍不住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硕大的鸟窝容纳两个人也丝毫不嫌拥挤,但偶尔转身时却还是可以触碰到鸟窝的边际,不过这反而还徒增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程淼枕着陶温炀的胸膛,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一脸餍足地轻轻蹭动了几下脸颊。 想起陶温炀还没夸自己,程淼当即有些迫不及待地撑坐起身,两手圈锢在陶温炀的身侧,眼巴巴地望着陶温炀,暗含期待道: “夫君,你觉得我搭的窝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嗯,很厉害。” 陶温炀强自镇定地微微勾唇一笑,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他生怕自己多动一下,身底下这未经质检就直接承载两个成人重量的鸟窝,便会因此倏然崩塌散架。 而且此时,陶温炀沉浸在自己刚才被程淼一下子抱起来的惊讶之中还有些没回过神。 加上身下垫子的质感如云朵般过于绵软轻和,恍恍惚惚间,陶温炀都要感觉自己还身处梦中了。 不过……垫子?这是哪来的垫子? 陶温炀感受着身下的柔软,神智渐渐回笼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些许疑惑:这是淼淼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拿过来的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沉思间,陶温炀便觉肩头一重,他下意识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何时又从旁边挪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并且正抵在那里睡得正香。 “呼……” 听着耳畔边传来的均匀轻软的呼吸声,陶温炀感觉自己的睡意也渐渐涌上心头。 很快,陶温炀的眼皮便不知不觉耷拉了下去,跟着身旁人一同进入了梦乡。 等陶温炀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中午。 感受到腹中隐隐的饥饿,陶温炀正准备喊淼淼起床吃饭,一低头却发现原本乖巧窝在自己怀中酣睡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陶温炀蓦地坐起身,刚想要起身去找寻程淼,就看到轮椅正静静停放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 见状,陶温炀只能无奈地放弃行动的想法,取出手机给程淼发了条消息,然后坐在那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耐心等待程淼回来找自己。 不过不得不说,陶温炀对他身下的这个鸟窝有了改观,虽然没有经过质检,还没有使用胶质就只是纯手工拼接而成,但显然还是很坚固的。 他和程淼两个人躺在上面那么久都完好无损,他刚才那么大动作也没有丝毫晃动,俨然可见其质量。 正当陶温炀等着等着,又被太阳晒得有些困顿时,他却是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润泽的鸟啼声从暖房外传来。 “啾啾啾!” 陶温炀精神微振,就看到一只圆润小巧的白色小肥鸟冲进暖房,用力地扇动羽翼朝自己飞来。 小肥鸟的体型异常小,看着还没自己的巴掌大,圆滚滚的一小团,似乎一只手就能将其包裹在内。 它通体奶白,只头顶和颈侧染了一层淡葡萄酒般的浅紫色泽,细短的鸟喙和身下的一对小鸟爪则是犹如氤氲着淡粉的玉石质感,模样异常精致可爱。 陶温炀看着那只小肥鸟毫不犹豫地飞向自己,便忍不住对它缓缓摊开了手掌。 而不出意外地,那只小肥鸟也果然乖乖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啾啾!” 小肥鸟轻叫两声,自来熟地低下小脑袋在陶温炀的掌心蹭了几下。 见此情形,陶温炀不由得心口微软,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脑袋,又顺了顺它身上松散蓬松的羽毛。 “啾!” 小肥鸟微微抬头,两只圆溜溜的黑豆眼目不转睛地望着陶温炀,看着很是机灵聪敏。 陶温炀还想再摸几下小家伙,却被对方歪头轻轻顶开了手指。 见状,陶温炀还以为小家伙是想离开了,便配合地收回了要顺毛的那只手,没再叨扰它。 没曾想对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歪了歪脑袋,转而用细细小小的鸟喙梳理起了自己雪白的羽毛。 陶温炀看着小肥鸟给它自己梳毛的动作,嘴角不自禁勾起了温和宠溺的浅笑,早已经忘了自己先前想要做的事情。 直到小肥 17. 生气了你自己猜 [] 刚来到人间时,程淼以为“绿洲”门口的安保室是一个针对他的巨大陷阱。 虽然经过之后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已经知道那陷阱其实只是一个乌龙了,但受到这件事的影响,程淼对那形同水镜石的摄像头还是生出了由衷的警惕之心。 尤其是在了解到那些摄像头还有联网功能,只要有权限的人都可以随意查看里面录制到的内容之后,程淼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了。 所以如今,凡是可以看到摄像探头的地方,程淼都统统不敢显露出半点自己的不同之处来。 而不巧,陶家因为占地太过广袤,出于安全考虑,就在很多人力有可能顾及不到的地方安装了探头。 这些地方里,除去陶家出入口的一些关键位置,还包括了许多放有贵重物品的房间。 其中,暖房就因为放置了太多名贵花草也被包含在内,同样装有监控。 这也是程淼想要变回原形梳理杂羽,却还要率先离开暖房的原因——他主要是不希望有摄像头拍到自己变身的过程。 不过也是程淼运气好,他最初进入陶家时,就因为走的空路太过偏僻,恰好避开了陶家所有监控的拍摄范围。 但这种成功让程淼自己再复制一遍,他却也不能保证自己还可以再次成功。 此时,因为陶温炀不理会自己,化身为肥啾的程淼怒气冲冲地扇动着小翅膀,一阵风般“咻”地越过了坐在轮椅上的陶温炀,然后先对方一步飞回自己位于客厅中的小窝,并坐在里面变回了人类形态。 变成人形时,程淼是可以选择用自己的羽毛化出衣服蔽体的,但他只能变幻出同色系的衣服。 虽然程淼觉得自己本体的颜色就很好看,但他却不喜欢穿与本体同色的衣服。 所以化为人形后,程淼身上除了会留一套羽毛自化的亵衣外,其他衣服都是在外面买了穿。 毕竟同色系的羽毛他都披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可以化形,当然要多试一试其他的颜色了! 单人床附近的爬板是一个个小抽屉组成,平常既可以充作阶梯使用,又可以充当放置衣服的小衣柜使用。 程淼拉开床头的小抽屉,随手从中选了套黄底蓝纹的卫衣给自己换上。 他刚套好衣服,陶温炀便滑着轮椅驶入了客厅。 “淼淼,你在这里?” 陶温炀看到程淼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有些了然,原来是回来换衣服的吗? “哼╭(╯^╰)╮!” 程淼听到问话,也不回复,只下巴微抬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他一想到自己刚才叫了陶温炀好几声,陶温炀都还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就忍不住一阵气闷。 在程淼看来,他的夫君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秉着这种对陶温炀的崇拜感,程淼根本不认为对方有可能会听不懂自己的鸟言鸟语。 如果听不懂,那也一定是陶温炀没有用心听的原因! 同样地,也是因为这一盲目崇拜的观点,程淼虽然本身并不介意在陶温炀面前展露出自己的特异之处,但他也想不到要去主动和陶温炀解释或说明什么。 他们可是命中注定的爱人! 心有灵犀那都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基础的配置! 既然如此的话,哪怕他不开口,陶温炀也应该可以领会他的内心,并通过那些他没有特意隐藏的细枝末节发现到他的秘密。 就算现在发现不了,那迟早有一天也肯定会发现的,哪里还需要他主动坦白什么嘛。 程淼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 但他的这种想法就和他生的气一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此时,陶温炀就半点没有察觉到程淼在生气,因为对方轻哼的那一声软乎乎的,听着就跟撒娇一样,毫无威慑力。 在确认了突然消失的程淼安然无恙后,陶温炀微松了口气,嗓音温和道,“时候不早了,一块下去吃饭吧,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吃饭?” 程淼闻言眼前一亮,顿时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光着脚踩着爬架就“噔噔噔”下到了地面。 随后程淼微踮起脚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条裤子,一边急匆匆抬脚往前走,一边趔趄地把裤子往腿上套。 路过陶温炀时看到对方怔愣在原地没有动弹,程淼还不忘抽空催促道:“夫君我们快走呀,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啦!” “哦,好。” 陶温炀听到提醒后蓦地回过神来,连忙垂下眼睫,收回自己刚才不自禁落在程淼双腿上的视线,同时竭力让自己忘记那一眼瞥到的修长白皙。 “走吧。” 陶温炀驱使着轮椅跟上已经要跑远的少年。 临走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毫无遮掩的客厅,盘算着马上要在爬架周围再装些帘布。客厅现在的私密性还是太差了些,隐私毫无保障,用来住人还是显得有点勉强了。 想到就做。 陶温炀刚下到一楼,就让何叔帮忙去联系相关的专业人员,等他和淼淼一顿饭吃完,三楼客厅的帘布也已经装好了,在等待验收。 陶温炀拿起餐巾擦拭嘴角,“淼淼,我去看看安装效果,你要一起吗?” “我想去暖房玩。” 程淼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窝在小窝里晒太阳可比看那什么帘布要好玩多了。 “好,那我一会去找你。” 陶温炀抬手摸了摸程淼的脑袋,先一步乘着轮椅往电梯滑去。路上经过厨房门口,看到里面有厨师在准备果盘,陶温炀不知怎么地想到了自己先前遇到的那只圆滚滚的小肥鸟。 刚才自己急着去找淼淼没有理会它,它好像掠过自己单独飞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去觅食。 水果的话……好像小鸟也是喜欢吃的吧? 就是不清楚那只小肥鸟是什么品种的,那蓬松圆润、球一样的一小团,体型看着像是银喉长尾山雀,但它身上的颜色白中有紫,这点又与之截然不同,看着更加优雅贵气。 陶温炀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进厨房取了一点水果揣进口袋里。 他拿的都是樱桃草莓这样味道香甜还小巧的果实,口袋里塞上一把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拿好“装备”,陶温炀怀揣着莫名的期待,复又回到了三楼客厅。 此时的客厅与前些日子相比,已然是天差地别。 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原地划出了一块半圆形的面积,这块半圆的边缘从房顶嵌入的滑轨中,直直往地面垂落了一整块奶油黄的幕布。 幕布从左右两端都可以滑动,不用的时候可以在一端束起,放下又可以严严实实地将半圆里面的巨大爬架给整个笼罩,看着很是简洁清爽。 陶温炀检查完帘布确定没有问题,便结好账送走了工作人员。 不过全程,陶温炀都没有再遇到那只小肥鸟。 是因为刚才人太多,装修动静太大已经被吓跑了吗? 陶温炀隐隐有些失落。 或许是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就像是知道离自己近了也会倒霉一样,总之陶温炀从小到大都还没有遇到过敢于主动靠近自己的小动物。 刚才那只白色的小肥鸟还是第一个主动靠近他的。 算了, 18. 矜持一点 [] 沉浸在单纯的逗宠乐趣之中,陶温炀过了许久才蓦地想起淼淼还没有过来暖房。 随后紧跟着,陶温炀又记起来眼下这个大鸟窝便是对方亲手搭建好的。 淼淼显然是很喜欢他自己搭的这个窝椅的。 若是让他看到自己没征询他的意见,就在窝椅上边又加了个小鸟窝,还自作主张让一只小肥鸟住进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想到这里,陶温炀莫名有些忐忑和心虚。 但小家伙这么可爱,淼淼看到了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怀揣着这样的侥幸心理,陶温炀在脑中默默斟酌起了措辞,打算等一会程淼进来看到小肥鸟之后,就介绍对方和小肥鸟认识——让程淼尽快接受小肥鸟存在的同时,也争取让对方能够同意出借一部分的窝椅使用权给小家伙。 没错,陶温炀已然动了收养小肥鸟的念头。 不过一直到他彻底打好腹稿,陶温炀都没有看到程淼的人影出现在暖房之中。 奇怪,淼淼今天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已经习惯了被程淼时刻跟随的陶温炀,不由得对此感到有些不适应。 陶温炀接下来又耐心等了一刻钟,见程淼依旧没有现身,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当即驱使轮椅出去找人。 但当陶温炀在三楼转了一大圈,又回到暖房时,却是既没有找到程淼,再抬眼竟然连原本熟睡在窝椅上的小肥鸟的踪影也失去了。 陶温炀:“……” 他第一次发现了家太大也是一个缺点。 正思忖着要不要打通电话给对方问一下,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便从他的身后传来,紧跟着有温热的体温揽着他的肩膀从后面覆盖而来。 “夫君!” 程淼趴在椅背上猛地抱住陶温炀,眼中是快要满溢的欣喜与依恋。 “夫君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程淼说着忍不住脸颊贴着陶温炀的脖颈蹭了蹭,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下多出了一个小窝,并且嗅出了那是陶温炀亲手筑造的以后,他就迫切地想要这么做了。 不过当时陶温炀不在身边,他也需要先离开暖房找地方变幻形态,便只能暂时按捺住自己的那股冲动。 而按捺到现在,等他终于再次见到陶温炀,他心中的兴奋与喜悦却是依旧丝毫不减,反而还愈演愈烈了。 “咳,矜持一点,这种话不要随便挂在嘴上。” 陶温炀不知道是被蹭得还是被那番直白的告白给躁得,一层滚烫的红色迅速从他的脖子蔓延到了耳垂。 “就说就说!我就是喜欢夫君嘛!” 说话间,程淼直接绕到陶温炀身前跪坐在对方腿上,而后勾着陶温炀的脖颈用力往对方脸上亲了一口,那“吧唧”一声在寂静的暖房中显得异常响亮。 “喜欢凭什么不能说!” 程淼伸手捏住陶温炀的脸颊肉,轻轻往两端扯了扯,“夫君,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陶温炀被问得视线不住地往旁边飘移,而后不等程淼追问,他忽然在程淼唇边发现了几抹鲜红的水果汁液。 “怎么吃完水果嘴也不擦一下。” 陶温炀不由得感觉有些好笑地抬手拭去对方唇边红润的果汁,不过难怪他半天找不到人,原来是躲在一楼吃水果吗? 有了这个发现的缓冲,陶温炀的精神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紧绷,但为了防止程淼继续追问下去,他还是语气略显生硬地发起了一个新话题,“……我记得再过十几天就是你生日了?” 先前将程淼的户籍挂靠在他家的户口本上时,陶温炀就问过程淼的出生日期,程淼的生日在7月5号,再过不久便是了。 “对呀!夫君终于决定要跟我结婚了吗?是不是不用非要等到我过完生日啦?” 程淼闻言眨巴几下黑亮的大眼睛,他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怎么上心,他只在意陶温炀先前说过两人结婚的事情要等他过完生日再谈。 现在夫君突然提起这件事,岂不是夫君在表示愿意提前和他结婚了? “……” 陶温炀被问得越发语塞,程淼不提这茬的话,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答应过等对方过完生日就会细谈结婚这件事了。 定了定神,陶温炀脑中思绪飞转,他很快便想到了一个新的更完美的借口可以继续把这事拖下去,“淼淼,结婚这是大事,我们总不能草 19. 他不是圣人 [] 时间在陶温炀不时投喂小肥鸟的日子中悄然流逝到了7月。 起先,陶温炀还等着程淼自己发现窝椅上多出的那枚小鸟窝后,会主动询问他相关事宜。 但不曾想,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程淼竟然像是完全看不见小鸟窝一般从来没问过他什么。 而如果让陶温炀直接向程淼言明自己擅自改动了程淼的作品,陶温炀一时间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于是陶温炀便干脆暂且略过小鸟窝不提,想要直接介绍淼淼和小肥鸟认识。 可奇怪的是,但凡每次陶温炀想要主动领着淼淼去看小肥鸟时,他便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找不着鸟——总之陶温炀至今都还没遇到过两者正好同时在场的情况。 这样的次数多了,加上小肥鸟当前更像是处于散养状态,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主动离开寻找配偶去了,陶温炀也就渐渐放弃了主动介绍两者认识的想法,决定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如今,陶温炀对小肥鸟已经越发了解,知道小家伙除了喜欢吃各种水嫩香甜的水果,还有口感丰富的各种谷物外,竟然连辣椒都喜欢吃。 这一点倒是和淼淼有些相像,他也很是嗜甜嗜辣。 等到5号这天一大早,陶温炀和程淼动作利落地解决了早餐,一切准备就绪后,便一同坐上了前往骊山的车。 程淼今日一袭嫩黄色的古袍,款式繁复且正式,表面绣有层层叠叠的暖白色羽毛状暗纹,当阳光落在上面会映射出熠熠的浅影,看着异常精致华美。 但比衣袍更为耀眼的,却还是身着它的主人。 少年唇红齿白、眸如点漆,一头如瀑长发被一根玉簪在脑后随意挽起,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侧,看着肆意又生动。在鲜亮衣袍的衬托下,像是从书画中走出的矜贵小公子。 陶温炀初见到这样装扮的程淼,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惊艳,并由衷地认为还是古装更符合对方的气质。 不愧是隐世家族培养出来的少年,哪怕有些认知错乱,也是寻常人难以比肩的存在。 而程淼显然是不知道陶温炀又在无意间怀疑了他的头脑,他自己换好着装之后,便又兴冲冲地抱出了另一套古服递给陶温炀。 那是他从仙界特意为陶温炀带来的衣服,可以自动修正大小,所以他并不担心陶温炀穿着会不合身。 陶温炀原本是打算从他衣柜里那一排排、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西装中随便挑一套出来直接穿上了事的,但在程淼的强烈要求下,陶温炀最终还是换上了程淼送给他的那套古服。 古服通体呈青黑色,与程淼身上的似乎是配套的情侣装,衣服上的种种细节互相对应,同样绣着羽毛暗纹,并且那羽毛是偏鸦青的光泽,在阳光照耀下就像是有黑羽散落,与程淼身上的白羽恰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颜色。 陶温炀也不知道这衣服是程淼什么时候为自己买的,但那家店铺显然制衣技艺很是高超,连他的尺寸都不需要测量,只是均码的服饰竟然就已经很适合他的体型。 但合身并不意味着陶温炀就能迅速适应古装所带来的独特宽松感。 此时坐在车里,陶温炀有些不习惯地理了理手臂拖曳着的丝滑长袖,又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覆在他颈后的半长黑发,好一会才勉强忽略掉自己身上与往常习惯并不相同的新变化。 说到头发,因为一段时间没去理发,陶温炀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稍稍披散在肩的程度。 平常他都是直接用皮筋随手扎起,今天为了配他身上这套古装便直接散在脑后,两者搭配起来看着也算是和谐。 不过事实上,陶温炀前些天其实已经联系了理发师上门剪发,但程淼看到来人之后却是直接拦住了对方,说什么都不肯让人对陶温炀的头发动刀子,最后陶温炀剪发这事便算是不了了之。 陶温炀接下来也没再次提过要找人理发,他的头发也就这样变得越来越长了。 “呜……好闷。” 程淼脑袋歪倒在车窗上,整个人蔫哒哒地提不起精神来。 “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陶温炀让程淼靠在自己肩头,然后打开两侧窗户,让自然风得以流窜进来。 看着唇色微白的人,陶温炀不禁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温声安抚道:“等回去的时候,我让司机开敞篷车来接我们,这样你应该可以好受些。” 因为骊山位于易城的偏远县区,距离他们所居住的“绿洲”很是遥远,哪怕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去的路上不会堵车,开车到那里也要将近两小时。 所以为了避免舟 20. 你自己收着吧 [] “唔?” 程淼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温热摩挲,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熟悉的俊美面容之后,程淼下意识弯了弯眼眸,然后将脸埋在对方怀中依赖地蹭了蹭,轻声喊道: “夫君……” 少年刚睡醒的声音显得有些软糯黏糊,陶温炀听到后心口不自禁跟着软了软。 “到地方了。” 陶温炀抬手将少年脸侧滑落的长发轻轻勾到其耳后,温声询问道:“这边有一个常驻的花鸟集会,要先去那个集会逛逛,还是先去旅舍休息一下?” “集会?” 听到集会二字,程淼当即精神一振,瞬间清醒了过来,而后他坐直身体,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有好吃的吗?” 虽然才吃过早饭不久,他的肚子还很饱,但在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程淼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也不是不能再吃些其他的过过嘴瘾。 “有。” 陶温炀忍俊不禁地望着身旁眸光锃亮的少年,而后让司机在前面集会的入口处停车将他们放下来。 “你可以直接下班了,明天中午吃过饭再去旅舍接我们就行。” 陶温炀送走司机后,便和程淼牵着手并肩往集会里面行去。 一踏入集会,便是层层叠叠的浓郁的食物香气首先扑面而来,紧随着的是一阵阵热烈的吆喝声。 陶温炀向街道两边看去,可以看到空地上支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子和移动餐车,摊位周边也都围满了人。 对此,陶温炀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意外,他没想到集会就算是地处偏僻,却依旧是人潮涌动,喧嚣一片。 担心程淼被人群挤散,陶温炀下意识紧了紧和对方相握的手,“淼淼,有看到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那个!” 程淼闻言不自禁舔了舔唇瓣,神情期待地指向了前面停着的一辆餐车。 因为餐车停得不算远,程淼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摊主卖的餐品,那是一朵朵被油炸得酥脆的梧桐花。 程淼从没想过梧桐花还能做成餐点食用,而且成品看着竟然还很不错的模样。 趁着上一个顾客刚离开,其他顾客又还没有出现的间隙,程淼反应迅速地几步跑到了老板面前,脆声道: “我要一份梧桐花炸脆和两张梧桐花酥饼!” “好咧!” 在程淼目不转睛的视线下,摊主抓了一把已经清洗过的小喇叭模样的淡紫色梧桐花,把它们放入稀疏的面糊中用长筷轻轻搅拌。 等梧桐花肥厚丰润的筒状花萼外都裹上了一层面糊,他便直接其放入油锅炸制。 做完这些,摊主也没有干等着炸脆出锅,而是又从事先备好的、已经调好了料的大盆面团中揪下了两小团,将它们分别压成了饼状,接着也一同放入了油锅。 经过滚油的煎炸,梧桐花原本的独特清香被激发地更加彻底,在面糊的裹挟中还迸发出了另一种诱人的风味。 程淼深吸了一口窜到鼻尖的浓郁香气,等餐点做好付完账后,他喜滋滋地接过打包袋,迫不及待地就取出一块酥饼咬了一大口。 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程淼嘴中瞬间弥漫开来一股鲜甜爽脆的独特口味,随着咀嚼,还有些许酸甜的汁水迸溅在他的舌尖,层次更显丰富。 程淼不由自主地又接连咬了好几口,没一会就把手掌大的一整块酥饼都给吃光了。 想到陶温炀还没尝到味道,程淼按捺住心底的不舍,将另一块酥饼递到了对方嘴边,“夫…温炀,你也吃。” 陶温炀望着程淼那眼巴巴的一副和酥饼难分难舍的小模样,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随后他只咬了一口就把饼给推了回去,“我不喜欢吃这些,你自己吃就行。” 顿了顿,陶温炀又补充道:“想吃就再买,又不是买不起。” “不行!” 程淼却是果断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稍显圆鼓的肚皮,理所当然地道:“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东西的。” “……” 陶温炀听到这话当即又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哽噎感,他望着身旁又开始用签子叉炸脆吃的人,忍不住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次出来有记得带上消食片。 程淼一边吃着炸脆一边往前走,因为他腾不出空闲的手,陶温炀也就没再 21. 和小肥鸟不一样 [] 虽然认识淼淼以后,陶温炀感觉自己不但身体状况逐渐趋于稳定,就连霉运都好像跟着消褪了一些,身边没有再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古怪事件。 ——包括但不限于“出门下雨、进门雨停”,“上一秒机器在自己面前停止运转、下一秒在其他人面前运转良好”,“冬天洗澡洗到一半热水器突然故障”这些事。 但事实上,陶温炀知道,他在离开淼淼的地方被打回原形之后,依旧还是会顶着别人诧异的目光,永远买不到自己的第一选择项。 他的运气在本质上并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曾经年幼的时候,陶温炀还会失落、不甘,乃至怨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早就逐步学会了与自己的霉运坦然共存。 陶承衍经常说自己对他而言就是那种异常可靠的大哥,是他可以在外肆意拼搏的后盾。 他觉得哪怕泰山崩于前,自己也一定会面不改色,因为什么事情都无法在自己心中掀起太大波澜。 他还说,每每他遇到了什么令他抓耳挠腮的难题,只要想到自己的从容不迫,他就能够慢慢静下心来,学着自己慢慢将困难解决。 在陶承衍眼里,自己是他可以学习的榜样,是一个情绪永远稳定的靠山。 但陶承衍却不知道,陶温炀曾经究竟有多厌弃这样的自己。 他陶温炀之所以可以事事波澜不惊,那都是因为他倒霉惯了。 他更宁愿当一个在世俗眼里不那么成功的普通人。 生活中偶尔会触霉头,但偶尔也会幸运,可以因为霉运感到不悦,也可以因为幸运低呼出声。 ——而不是像这样一成不变的一直倒霉下去。 陶温炀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的这份霉运习以为常。 他也确实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都内心平静无比地打趣自己的这份霉运。 但就连他自己都是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任何人里面是不包括程淼在内的。 “我一向挺倒霉的……” 陶温炀自嘲地用力扯动着嘴角,“……所以淼淼你还是自己把奖券收好吧。” 陶温炀感觉亲口向程淼道明自己的霉运可能传给对方,就像是亲手扯下自己身上盖着的一块黑布,将黑布下遮掩的不堪都暴露在了阳光下。 淼淼会有什么反应呢? 是像其他人一样对此感觉惊异,还是会害怕自己会带给他灾厄,抑或是同情自己的遭遇? 陶温炀脑中思绪不受控制地纷杂涌动着,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弯身贴近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嘴角,一脸不赞同地道: “夫君,你不想笑干嘛还要笑,这样一点都不好看。” 随着陶温炀嘴角僵硬勾起的弧度被指尖缓缓推平,程淼眉间蹙起的小褶皱也跟着慢慢舒展了开来,他上下打量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样就好多啦!” 收回手的功夫,程淼又顺势在陶温炀的脸颊上悄悄捏了一下,而后他一边弯着眼眸偷笑,一边又叉起一块炸脆喂给陶温炀。 在陶温炀咀嚼的时候,他才抬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对刚才陶温炀让他自己收好抽奖券的事情做出回复: “夫君,我的运气很好的。” “你运气不好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运气都借给你。” “所以夫君,这张抽奖券就先放在我这里攒攒运气,到时候你拿着这张奖券去抽奖,我包你肯定可以中奖哦~” 说到最后,程淼对陶温炀眨了眨眼睛又挤了挤眉毛,还不由自主压低了音量,活像是某个要搞暗箱操作的票贩子。 “……” 陶温炀望着面前挤眉弄眼的少年,险些没被呛住,刚才心底翻涌的种种负面情绪也再也无法维持下去,直接随之烟消云散。 但不得不说,这样生动的少年真的很让人动心。 陶温炀被长袖所遮掩的指尖,跟随着他的心脏一同不受控制地轻颤了颤。 陶温炀攥紧手指,舌头卷过嘴中酸甜酥脆的花瓣缓缓咽下,而后他的唇边自然地倾泻出一抹清和浅淡的微笑,眸光温和地注视着程淼道: “那就辛苦淼淼了。” “都是为了夫君,不辛苦的!” 闻言,程淼又抬手拍了几下腰间挂着的储物袋,略显骄傲地轻抬了抬下巴,嘴上说着让人不用在意的话语,面上却是一副迫切求表扬、求顺毛的小模样。 陶温炀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却也愿 22. 这里没有小白 [] “阿嚏。” 程淼随手揉了揉莫名发痒的鼻尖,而后顺着陶温炀拉拽的力道直接跌坐到对方腿上。 但原本应该紧随惯性直直掠过他们的小隼,却是方向一转,目标明确地又扭头朝着程淼所在的位置飞去。 见状,陶温炀瞳孔骤然一扩。 他正要操控轮椅继续往旁边躲避,就看到坐在他腿上的少年忽地对着小隼伸出了一只手,并缓缓摊开了手掌。 程淼望着那只小隼神情认真地叮嘱,“你要乖哦。” 眼看着小隼真的要飞落在程淼的掌心,那本该令人感觉温馨的画面,却看得陶温炀忍不住一阵心悸。 一定会受伤的—— 陶温炀回过神来,连忙按下轮椅的操控键,但因为他刚才怔愣了一瞬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间,最终黑白色的小隼还是成功落到了程淼的手中。 不过陶温炀想象中的少年被小隼啄得手掌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本该极具野性的黑白小隼,在对上程淼之后就像是收敛了尖刺的刺猬般没有一点攻击的意图,只背着翅膀、静静站在程淼的掌心,看起来温顺乖巧至极。 陶温炀微松一口气,而后才有闲心去观察那只小隼。 他定睛看去,就发现小隼的一只脚爪上正拖拽着一条已经断裂的黑红棉线,但若是足够细心的话,就可以看出来那棉线原本应该是白色才对,现在的黑红则是在沾染了血污后又干涸所形成的颜色。 通过那断裂的棉线,不难想见那只小隼先前的生活—— 它必定是被棉线禁锢在了一个封闭的牢笼中,为了重新获得自由,它开始日复一日地不断挣扎着尝试飞翔,结果却因为棉线捆扎的太紧,挣扎得也太过频繁,它的脚爪直接被磨出了血。 只不过因为小隼的脚爪本就偏黑,那些血迹现如今就和它曾经做过的努力一样,无法被人轻易看到。 所以它现在来找淼淼是为了求助吗? 陶温炀望着程淼掌心上那只站姿严谨、脚爪微微并拢,好似等待检阅的标兵般的黑白小隼,不由自主地作出猜测。 但因为发现了小隼脚上的伤口,陶温炀心中作出这个猜测的同时,却也不免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野生动物在受伤之后的确是有可能会主动寻求人类的帮助,但那只是很小的部分特例。 事实上,能在野外生存那么久的它们,可能连同类都不会随便去信任,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对它们来说极具威胁的人类。 可以说绝大部分的野生动物都是对人类保持着充分警惕性的,对人类的情感更多的还是惧怕与忌惮。 所以当受伤之后看到人类,它们最有可能作出的反应是躲避与攻击。 也是因此,当看到小隼这样因为人类而受伤的鸟,在逃出牢笼的第一时间不但没有趁势远离,反而还找上了程淼这个与它的加害者为同类的人,陶温炀才会更加想不通。 正思忖间,陶温炀就看到远处聚拢的人群,在一片嘈杂声中挤挤挨挨地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或者准确地说,是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地紧跟在一个中年男子身后直奔小隼而来。 陶温炀注意到,为首的中年男子在看到小隼之后浑浊的眼睛明显亮了几个度,还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 “哎哟哎哟,我家小白原来是飞这里来了!” 中年男子套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冲锋衣,身形精瘦矮小,皮肤蜡黄,嘴上蓄着脏兮兮的络腮胡,头顶稀疏的毛发底下是泛着油光的头皮,整个人看着十分不修边幅。 “这位小兄弟,多谢你刚才帮我抓住小白,后面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带它回去就好。” 黄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程淼手中的小隼,面上故作憨厚地笑了笑,也不需要程淼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说个不停。 并且在他说话的同时,他还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朝着小隼脚爪旁拖着的细长棉线伸出了手,试图直接拽过那条线。 见黄陂不知分寸地凑到了近前,陶温炀不悦地拧了拧眉,随后立刻操控轮椅往后退开了一大段距离,沉声开口: “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把小白还我?” 看到小隼离自己越来越远,黄陂的表情一阵狰狞扭曲,但很快他又作出了一副老实人姿态,憨笑地指了指旁边围着的人,得意道: “刚才大伙可都是亲眼看到小白从我摊位上飞到你这来的,你可别想霸占我家小白!大伙也都是明白人,肯定知道谁是谁非!” “小白?这里只有西西,可没有你说的那什么小白。” 程淼嗅到黄陂身上隔着老远就传出来的浓重血腥味,不由得厌恶地皱了皱鼻子,“而且你不会以为你随便给西西取个难听名字,它就是你家的了吧?西西可不会认。” “唧嗷!” 随着程淼的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站在他手心的小隼蓦地冲着黄陂发出一阵粗犷的啼叫,它亮褐色的虹膜中闪烁着冰冷凶恶的光采,似乎随时就会扑上去用尖喙划破黄陂的咽喉。 黄陂猝不及防间被小隼的叫声给吓地连退几步,待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只巴掌大的小鸟给吓得在人前出了丑,他当即脸色一黑,也不想再装下去了,直接有些不耐烦地大喝道: “什么西西东东的,那就是我家小白,我劝你识相点就赶快把它还给我!” 想到刚才人群中有人对这只鸟报价3万,黄陂望着小隼的目光便越发垂涎贪婪,满脸都写着对小隼的势在必得。 “那就等警察来决断吧,我已经报警了。” 陶温炀安抚地拍了拍怀中明显情绪躁动的少年,他神色冷淡地看着黄陂,哼笑一声道:“但我很好奇你还敢不敢留在这里等下去。” 23. 怎么会中奖? [] 进入集会附近的派出所中配合着走完流程,又提交了部分相关证据后,陶温炀终于得以重新恢复自由活动。 “等久了吧?” 陶温炀离开办公室来到大厅,看到坐在休息处静静等待自己的程淼,不由得垂下眼睫,语气无奈地笑道: “淼淼,抱歉。都是我拖累了你,害得你在生日这天还遇到这种事。” 若不是受到自己的霉运影响,程淼这会儿本应该还在集会里无忧无虑地游玩的。 陶温炀心底隐隐有些愧疚,但凡是出门在外,他就从没顺利过。 虽然实质上盗猎小隼的人并不是他,当时小隼主动寻找的人也不是他,但陶温炀却始终觉得—— 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在场,或许小隼都不一定可以挣断细绳逃出来;就算它依旧逃出来了,它最开始也不一定会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飞,以至于让小隼缠上了程淼,引发了后续情节。 数万种可能中,他总是会接触到那个概率最小、本该是最难以出现的可能。 并且,最终选择报警、决定掺和进这件事的人也是陶温炀他自己。 没有人可以替他做出抉择。 明知道做下这个决定之后会引起一系列麻烦事,但陶温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 若是他当时选择了妥协,或许现在他们依旧还在集会中自在地游逛着——就像外面那些最普遍的游客那样。 陶温炀比谁都更希望今天的行程不会被打扰。 可不管是出于公义还是出于私心,在明知面前的人是一个虐待鸟禽的盗猎者的情况下,陶温炀做不到坐视不管,也做不到勉强程淼将小隼交出去以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陶温炀真的无法在面对程淼时不感到愧疚。 虽然他已经尽量减弱了程淼在这次事件中的存在感,但可惜……程淼因为与自己太亲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牵扯了进来。 刚才自己在走流程的时候,程淼也被警员请去问了几句话,之后他还一个人在大厅里等了自己那么久。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程淼心里会不会害怕。 “干、干嘛跟我道歉啊……” 此时听到陶温炀的话,程淼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感觉有些发虚,只见他的眼睫如蝶翼般地快速扇动了几下,跟着声音嗫嚅地坦白道: “明明…明明其实是我拖累了夫君……西西它也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因为他远远地听到了西西的求救声,之后用神识隔空切断了西西脚上连接着栖杆的棉线,又弄坏了关住西西的铁笼子,西西才得以成功逃出来。 但程淼当时想要解救西西也只是一时意气,他根本没想过后续要怎么办。 如果程淼还是在仙界的话,弱肉强食,他就算当着摊主的面砸了他的鸟笼子,摊主也肯定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这里并不是仙界,而是规矩繁多的人界。 程淼知道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偏偏他对于人间的规矩又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了解。 所以看着那个损毁了西西的家之后,还绑架虐待了西西的摊主在自己面前颠倒黑白的无耻模样,程淼当时尽管生气,一时之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程淼知道,在自己不了解规矩的情况下随便动手是很容易好心办坏事的,说不定人间的某条规矩就能够保护到那个摊主。 于是他最后便只乖乖待在陶温炀怀中旁观,很理智地没有再干预其中。 所幸,夫君他果然博学多才。 甚至都不用动武,只是坐在那里随便说几句话的功夫,夫君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令他感觉分外棘手的事情给顺利解决了,还叫人来把那个可恶的摊主给抓走了。 单看着那摊主最后关头惊慌失措、在地上东滚西爬的狼狈模样,程淼就替西西感觉解气的很! 至于陶温炀所担忧的程淼可能会感到害怕的事,那更是完全没影了。 程淼一路上跟着陶温炀来到派出所,他的心中始终都只有满满的新奇与探究。 就算过来这里没多久他就被喊去问话,他也只单纯地以为那是对方想要和他聊天而已,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出现过。 随后在等待陶温炀出来的那段时间里,程淼虽然因为看不到陶温炀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但当发现西西受伤的脚爪正由于疼痛轻轻抽搐着,程淼就又忙着帮西西处理伤口去了,根本没闲心再去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时,小隼西西脚爪上的那条几乎已经嵌入皮肉的棉线早就被取下,它纤细短小的鸟腿上也缠绕了一层窄窄的纱布条。 在程淼和陶温炀说话的时候,西西就像一个忠诚稳重的守卫般站在程淼的肩膀上,哪怕伤了一条腿也丝毫不影响它昂首挺胸地站地笔直。 “夫君你会不会怪我啊……?” 程淼一边说着,一边不时抬眼偷瞄陶温炀一眼,将陶温炀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听到程淼的问话,陶温炀不由得怔了怔,他没想到,在自己愧疚的同时程淼竟然也在不安。 “当然不会。” 陶温炀很快回过神来,当即语气坚定地做出了答复,并抬起手轻揉了揉程淼的头发以作安抚。 等看到程淼脸上又重新绽出笑容,陶温炀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却是依旧忍不住有些介怀地低声道: “只可惜……淼淼你今天原本是可以过一个完美的生日的……” 程淼听得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今天有哪里不完美吗?” “夫君你对完美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不等陶温炀开口,程淼直接一把抱住陶温炀的手臂,埋首在陶温炀的颈边亲昵地蹭了蹭,声音软糯道: “反正对我来说,今天有夫君在旁边就已经足够完美啦!” “而且从进集会开始到现在,我感觉从头到尾都一直很好玩呀。” 说到这里,程淼蓦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推着陶温炀就往外跑去,“对了,我想起来刚才还有好多地方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逛呢,夫君我们赶紧回去接着去玩吧!” 见程淼游玩的情绪依旧高涨,显然并没有被这突发的意外给影响到丝毫,陶温炀也终于得以摆脱了心底的愧疚,暂时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好。” 陶温炀轻轻颔首,受到程淼热烈情绪的感染,他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期待。 但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一个警员上前来面带歉意地拦住了程淼,“不好意思啊小哥,这只小隼你不能带走。” “为什么?是西西它自己想要跟着我的。” 程淼闻言下意识望向站在自己肩头的黑白小隼,对方附和般地跟着轻“唧”了一声。 “这个……这个也不是它想要跟着你就行的。” 警员看到“情投意合”的主宠两人,不禁讪讪笑了笑,“小哥你真想养它的话,得有驯养繁殖许可证才行。” “如果没有许可的话,你就只能把它留在这里了。” “不过你放心,马上就会有救助中心的专业人士过来接它了,到时候等帮助它把伤养好,就会把它放归大自然了。” “它在大自然会过得更好的。” “那好吧。” 程淼听完解释后理解地点点头,接着他又轻轻摸了几下西西的脑袋,就很爽快地把西西给转交到了警员手中。 “西西我走了,你要乖乖养伤哦。” 程淼对小隼挥了挥手,而后毫不留恋地推着轮椅继续往门外走去。 陶温炀侧身往后看了眼程淼,尽管没有在对方脸上见到丝毫不舍,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道: “淼淼,如果你想要养它的话,相关证件我可以帮你 24.该不会是黑色吧? [] 淼淼当时还说了要将他的运气借给自己…… 难道真的是淼淼? 想到这里,陶温炀不由得心下一惊,不禁有些担心淼淼有可能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但紧接着陶温炀念头一转,又忍不住觉得刚刚差点相信了那句话的自己有点好笑。 怎么可能呢? 淼淼就是个有点傻乎乎的还贪嘴爱玩的普通小少年,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但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肯定是借不了的。 如果运气这种东西都能随便借,那这个世界还不早就出乱子了。 陶温炀暗自摇了摇头,让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而后转手将凭条递给了身旁的工作人员要求直接兑奖。 工作人员接过凭条后,转身走向旁边堆放着大量礼物包装盒的奖品堆,和那边的负责人进行对接。 见对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程淼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凑到了陶温炀面前提前探听道: “夫君,你中了什么奖呀?” 他刚刚还没来得及看到凭条上写的什么,陶温炀就已经把凭条递给了工作人员,所以他只能确定陶温炀确实是中了奖,却不知道他得到奖品的等次。 想来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他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气运被抽走了一丝,虽然那感觉微弱地近乎于无,但他还是有所觉察,这至少说明他这次施加的“祝福术”的确是成功了! “中了,是智能手表。” 陶温炀面上沉稳地微微颔首,目光却是不自禁地有些飘忽。 这是陶温炀有生以来第一次中奖,他到现在都还有种宛若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 直到亲手拿到工作人员取来的礼品袋,陶温炀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些许中奖者应有的惊喜与愉悦。 “夫君,你快打开看看啊!” 见陶温炀接过袋子后一时间没有后续动作,程淼不由得有些急性子地催促起了陶温炀,他迫切地想要从陶温炀这里得到更多的正向反馈。 “嗯。” 陶温炀轻应一声,故作自然地随手取出了袋子里装着的表盒,却在紧接着打开表盒的时候,不自觉间微微屏住了呼吸,眼底也闪过了一丝不明显的期待之色。 “哇,好好看!” 程淼望着盒中质感细腻、外观清新的智能手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眼中也忍不住显露出了些许自得。 看来他的“祝福术”这次果然没出岔子。 他就知道他是个天才!哪怕平常不怎么练习,关键时刻他也能把法术施得那么完美! 不过还没等程淼高兴多久,他就敏锐地察觉到陶温炀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当即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试探地问道: “夫君,你不喜欢这个奖品吗?怎么你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没有,我很喜欢。” 闻声,陶温炀蓦地收敛了自己心中刚才在一瞬间的功夫里依稀冒出头的失落,并不着痕迹地合上了手中的产品说明书。 盒中手表的配置很高,但它的表带却是略显稚嫩的曙光蓝色调,看起来并不适合他佩戴。 而陶温炀刚刚打开说明书看了眼,果不其然地就看到了“儿童电话手表”几个字——其受众群体本就不是成年人。 只不过这毕竟还是他获得的第一个抽奖奖品。 虽然陶温炀在发现手表并不适合他的时候,的确是控制不住地感觉到了些许失望,但他心中生出的喜悦终归还是压过了失望一头。 ——就当这是送给幼时自己的一份礼物吧。 陶温炀在心底无声地对自己这么说到,这一刻,好像有什么盘亘在他心间许久的东西终于松动。 陶温炀抬眼望向面前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少年,神色动容地微微勾起唇角,温声道:“淼淼,谢谢你之前送我的祝福,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中奖了。” “什、什么?” 听到这句话,程淼有一刹那还以为是陶温炀发现了自己刚才偷偷施的小法术,但通过陶温炀那略显意外的挑眉动作,程淼很快就意识到原来是他多虑了——陶温炀口中的祝福指的应该是他在集会里做过的保证。 虽然程淼并不介意陶温炀发现自己会法术,但当发现陶温炀一直困囿于自身气运之后,程淼就将他刚才使用过的“祝福术”从可公开的法术名录里给排除掉了。 程淼希望陶温炀可以借此意识到他的运气并不是真的那么无可救药,同时对他未来的生活也能够多出一点点期待来。 最重要的是…… 如果以后陶温炀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了,自己就能够用类似的方法送给对方一个小惊喜哄他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