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 1. 天香阁开局 [] 咿呀—— 士兵推开厚重的城门,城门外赫然出现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逶迤着朝城门内行来。 队伍里的侍卫头戴尖顶高帽,身穿斑斓绸衣,耳朵上缀着大如手镯的耳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一看便知是从西域而来,与崇尚内敛的中原人截然不同,引得京城里的老百姓纷纷驻足,站在路边好奇地观望着。 “那金顶轿子里坐的就是喀兰王子吧?” “听说他是西域第一美人,此次是为和亲而来,也不知道哪位皇女有此艳福?” “多半是五皇女吧。其他年龄合适的皇女要么已娶正夫,要么有婚约在身。” “可五皇女是个浮浪的,这会恐怕正在那对双生花魁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喀兰大汗能同意吗?” 讨论声从窗口飘入天香阁二楼的厢房里。此刻厢房里光影浮动,琴声悠扬。 五皇女应如风斜倚在黄花梨凉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浑不在意外头纷扰的议论声,只顾着欣赏眼前踏着琴声起舞的小倌。 小倌眉眼如画,仿若精雕细琢而成的玉像,朱唇点缀其上,添了十二分的灵动。月牙白的窄袖长袍上染着墨竹,随着他的剑招迎风摇摆。手中的软剑化做灵蛇,游走在摇曳的竹影间。腰间束着的那条红带勒出修长匀称的腰身,抬首,垂眸,旋身,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世间最勾魂之事莫过于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跳着诱人心魄的舞。 应如风略感口干,微微启唇,一粒剥好的葡萄立时滑进唇中,轻轻一抿,便在舌尖上化为甜水,汨汨流进喉中。 “你们有所不知,这位王子可是个狠角色,喀兰的王公贵族没有不怕他的。” “看你的打扮是从西域来的,可是知道内幕,快与我等说道说道。” “这位王子擅使鞭子,又被王夫宠得无法无天,连喀兰的丞相之女都曾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若是你们大兴的五皇女娶了这位,保准不敢再流连勾栏,纵情声色。” “嘁,信五皇女不逛勾栏,还不如信我娘是京城首富。” “那你可太小看王子的手段了。” “我看是你太小看五皇女了。” 外头的议论声愈发高亢,琴音变得迟滞,坐在窗边低眉抚琴的男子抬头看向应如风,“殿下要娶喀兰王子吗?” “我若要娶他,现在就该在宫宴上巴巴等着。”应如风轻笑了一声,“西域强国喀兰的王子,还有第一美人的名头。我这个闲散皇女可无福消受。就算别的姐妹不争,也该是母皇纳了他。” 应如风话音刚落,流水般的琴音便从跃动的琴弦中泄出。 日影西斜,看完热闹的百姓各自散去,大街上的议论声渐渐停息了,唯有厢房中的声乐舞蹈依然如故。 怀星一舞毕,收剑坐到应如风身侧。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一张俊脸染上绯红,胸膛贴在她的手臂上起起伏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冷白的皮肤比纱衣更轻薄,应如风忍不住伸出手,抚了上去。 应如风摩挲着白瓷般的肌肤,感叹道:“大兴的风水比西域的风沙养人,西域第一美人哪及得上大兴第一美人呢?” 看着怀星羞涩地低头钻进她的掌中,应如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穿来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已经二十年了,她非但不想回家,还想永远留在这里。 穿书前,应如风是个社畜,拿着仅够糊口的工资996,还时不时被油腻的秃头男上司爹味说教。 猝死当夜应如风就穿进了一本古早女尊文《十个美男夜夜宠》。书中的女主草根逆袭,在腥风血雨中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反派,和众美男们几度生死边缘游走后终于登上皇位,一揽江山美人。 不过这一切艰难险阻跟她应如风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穿到了故事的结局,成了女主众多女儿中的一个。 出生就在罗马的人终于多了她一个。母皇治国有方,太女宅心仁厚,她身为五皇女,既不用学习帝王之术,也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没人顶,每日只要吃喝玩乐,做条咸鱼。虽然没了手机,可生活的质量却是指数级增高。这样美好的日子她少过一天都觉得亏,更别提这里的男人谨守男德,行事端方有礼,说话温声慢语,跟男尊世界的粗鄙男人是两个物种,简直为她的xp量身定做。 见应如风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侍奉在旁的龟奴适时地问道:“殿下,今个还是怀星公子作陪吗?” 应如风揽住怀星的细腰,正要说话,琴音忽然间停滞了。 追月摁住琴弦,皱着眉看向她,“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回府用膳休息了。殿下年纪尚轻,当以学业为重,勿要沉溺……” 应如风从榻上站了起来,打断了男子的话,“追月公子,须知客人来天香阁是享乐的,可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她斜睨了一眼坐在琴后的追月,明明跟怀中的怀星长着同样的脸,怎么就多了张比太傅还能劝学的嘴?龟奴也是多此一问,她跟追月单独待一会都烦,哪会与他共享良宵? 应如风让侍从给龟奴发了赏银,示意她带着其余人退下,搂着怀星向里屋走去。 怀星倚在应如风肩头,小声劝道:“风姐姐,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应如风刮了下他的鼻尖,见怀星敏感地缩了一下,饶有兴致地说道:“没生气,你哥从小不就那样,我都习惯了。还是星儿性子好,我最喜欢了。” 铮的一声,背后传来刺耳的弦断声。应如风揉了揉眉心,那位哥还当自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呢,气性那么大,这里可没人惯着他。 三年前,丞相突然被御史弹劾贪污赈灾粮款,母皇震怒,不过十多日便下了丞相府阖府女子流放北地,男眷没入贱籍的圣旨。应如风向来不参与政事,但念着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便拜托天香阁的老板将兄弟二人买过来庇护起来。 她与追月原有婚约,是父卿生前替她定下的,所以母皇知道此事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责难她。应如风私心里倒对此事有几分庆幸。她生性散漫,追月却是个循规蹈矩的,两人互相看不惯,勉强结婚也是怨偶。反倒是他的弟弟怀星温柔体贴,感激她的相救之情,不求名分以身相许。 她关上门,把钉在背上的视线隔在门外,俯身吻上怀星的唇。 怀星羞涩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2. 与虎谋皮 [] 应如风穿着一身素袍,衣服上没有纹饰,只有腰间坠着一块成色上佳的玉佩。虽然身上没有彰显身份的物件,但浑然天成的贵气以及跟皇上如出一辙的英气面庞,还是让人一眼便知,此人定是五皇女无疑。 台阶下,刚从禁军副统领升任统领的赵庆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牛眼,恶狠狠地看向天香阁的鸨公,“你刚刚不是说五殿下不在你这儿吗?” 应如风信步走上前,示意身量比赵庆还宽阔,却被吓得说不出话的鸨公退下,和颜悦色地问道:“找我何事?这么大阵仗,也不怕吓着大家?” 她望了望赵庆背后黑压压的士兵,士兵们表情肃穆,将宽阔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压迫感比在楼上俯视时更甚。客人们畏畏缩缩地站在墙边,再没有了左拥右抱时的意气风发。 “本将依律行事,怕是只有废物才会被吓到。”赵庆握住刀柄,意有所指地看着应如风,厉声道,“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皇上亲自设宴迎接,各位皇女殿下尽皆到场。五殿下不仅没去,竟然还在这等腌臜之地花天酒地。” 赵庆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意拿应如风摆个下马威,她大手一挥,当即有几名士兵朝应如风走来,意欲将她押走。 应如风也不恼,温声道:“我早已跟母皇告过假了。难道你对此有异议,要替母皇来训斥我吗?” 赵庆即便有胆子跟着六皇女造反,也不敢公然应下代替皇上这种话,她给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们的动作,口气软了下来,“本将绝无此意。六殿下有事欲与殿下商量,已在殿下府上等候多时了。请殿下速回府上共商大计。” 应如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六妹要找我商量‘大计’啊。怎么不直接来天香阁,我姐妹二人同享丝竹之乐,岂不美哉?” 赵庆刚起的那点敬畏之心顿时消散了,当即在心中呸了一声。六皇女乃是成大事者,哪像你这个草包,整天流连花丛,不务正业。要知天香阁这种烟花之地,但凡一个有野心的皇女都不会踏足,免得影响名声。 可偏偏应如风毫无野心,并不在乎名声。皇上又怜她父卿早逝,只要她不闹出事来,从不拘着她,才让她得了皇女中独一份儿的逍遥。 应如风轻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六妹的意思是让我带几位佳人回府上,一同欣赏吗?” 周围人的眼神瞬间玩味了起来,应如风这样问,难道六皇女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只是藏得比较深么?也是,上层人玩得多花,下面的人根本想象不到,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女盗男娼的事多了去了。反倒是这位五皇女,快人快语,不藏着掖着,倒有几分坦率的可爱。 赵庆哪能让她继续在这儿玷污主子的名声,在场这么多人,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值此人心浮动之际,若让御史记上一笔,她的脑袋估计就得跟着应如风一起搬家了。赵庆只得毕恭毕敬地说道:“六殿下寻殿下乃是商量正事,佳人就不用带了。轿辇已经备下,恭请殿下回府。” 应如风坐入轿中,推开窗子,两侧站满了面无表情的士兵,她的侍从不知道去了哪里。 罢了,从她刚刚的试探来看,六皇妹起码没有让她横死街头的意思,且走一步看一步。 轿辇一路颠簸着到了五皇女府。虽说是皇女府,却是王府的规格。赵庆骑马立在府门前,一眼都看不到围墙的尽头。她抬起头,匾额上是皇上亲提的衔玉府三个烫金大字。字迹遒劲有力,气势逼人。 据传在应如风及冠那日,有仙鹤衔金色鲤鱼而来,皇上龙颜大悦,当即提下这三个字赐下。自那以后,应如风就有了个衔玉皇女的封号。 当真是鱼目混珠。赵庆想起自家主子的皇女府还没有它一半大,匾额更是跟寻常臣子府的无异,忍不住为主子鸣不平。 她回头对着轿子冷冷地喊道:“五殿下,请下轿吧。” 士兵们打开轿门,轿中却没有丝毫动静,等了一会也不见应如风走出来。 赵庆心下一惊,应如风不会不见了吧,她下马快步逼近轿辇,“怎么回事?” 士兵们畏手畏脚,不敢答话的样子让她愈加急躁,她挤开士兵,抢上前朝轿中望去。 应如风靠在软垫上,头倚着马车壁,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她似乎正在做美梦,扬起的嘴角都能挂油瓶了。 赵庆脸一黑,这种时候她是怎么睡得着的?她猛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量喊道:“请殿下下轿。” 正在梦中被美人环伺的应如风吓得一激灵。骤然被人从梦中喊醒,差一点就亲到美人的应如风免不得有些起床气,拿起手边的桂花糕朝外扔去,“吵什么吵。” 应如风碾了碾手上的糕点渣子,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是美人环伺而是饿狼环伺。 她朝车外看去,只见桂花糕被精准地投进了赵庆还没合上的大嘴中。桂花糕质地绵密,整块碎在嗓子眼一时间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赵庆捂着脖子憋红了脸,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噎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喜欢吃的话就多拿两块,慢慢吃不急。我先去见六妹了。”应如风体贴地说道。她说完便下轿疾步朝府中走去,免得被统领蓄意报复。 士兵们看着原本气势汹汹的统领忽然间变得如此痛苦,可却没人看见应如风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不由得心中一凛,难道是传说中的皇室绝学?士兵们再看应如风的背影,飘逸绝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府门中,心中突然对这个草包五皇女有了几分莫名的敬畏。 应如风一入府就被等候多时的侍从引入外院,抬眼便看见自己从不踏足的书房灯火通明,外头站着数名六皇女的亲兵。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禁军,摸了摸暂时还完好无损的脖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书房极为宽敞,与房间等长的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崭新的书籍,比书铺的新书香味还要浓上几分。书架的尽头摆着一张宽阔的书桌,桌上有一套未使用过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沓不知从何而来的诏书。六皇女应如行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主子,五殿下到了。” 听到侍从的声音,应如行先是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朝站在门口的应如风投来一道温柔的视线,“五姐去哪了?让妹妹好等。” 应如行长着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好似欲语还休。在应如风看来,六皇女跟她那个天姿国色的爹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六皇女的眉心生来就点着一颗红痣,比她爹多了几分威严。 应如风笑着应道:“姐姐还能去哪?找些乐子罢了。这么晚了,六妹怎么有空到我府上作客?可不得把家里的美侍们给等急了。” “五姐莫要说笑了,你可知今天宫宴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应如行皱着眉看向茶水,眼中的温柔尽去。她已经等了应如风半个时辰了,茶水都换过几遍了。这最新的一杯,也有些凉了。 “哦?”应如风拨了拨扳指,走近打探道,“听闻喀兰的大汗带着王子来访,可是那王子国色天香,让妹妹见之不忘?” 她毫不在意地坐上了客座,趴在桌上,将脑袋凑到应如行面前,一副好事者的模样。 应如行嗤笑了一声,“五姐脑袋里就只有这些吗?” 应如风的手在桌面上轻拍着,“我又没去,哪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应如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母皇失踪了。” “哈?”应如风不以为意,“母皇不经常跟爹爹们一起……呃……玩失踪吗?要是时间太久了,让太女姐姐派人去找找便是了。” 应如行哂笑了一声,状似开玩笑般地说道:“她怎么找?派牛头鬼面去找吗?” “六妹怎么讲如此不吉利的话,呸呸呸!”应如风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大着胆子拍了拍应如行的手,“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便罢了,出去可千万别说,万一让太女知道就不好了。” “那告密者恐怕得去趟阴曹地府了。因为太女 3. 删繁就简 []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在想。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应如风心力交瘁,连漂亮的暖床侍男都懒得调戏,进了卧房就倒头大睡。 应如风觉着自己还没睡着就被侍从烛心唤起。 “太困了,我再睡一会儿。”应如风上身才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向后倒去。 烛心抵住她的后背,“不行啊,殿下。今天是太女停殡大殓的日子,礼部尚书李宣大人已经在外院候着了。” 对哦,她现在肩负重任,不是贪觉的时候。应如风艰难地撑起身子,张开双臂让侍男们服侍她穿衣,洗脸,梳头。因着国丧,应如风换上丧服,只在头顶缠上白布,除此之外,身上不戴任何配饰。 这是她第一次负责朝中之事。说来惭愧,那位礼部尚书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以往母皇若有需要,众皇女会争先恐后地争取任务,轮到她的时候连点渣都剩不下,她乐得自在,可如今却再没有人抢在她前面了。 应如风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轿辇,前往外院的厅堂,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头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烛心正要提醒,应如风却制止了她,在门口站定。 “摄政王怎么会把大丧事宜交给五殿下?” “是啊,五殿下从来没经手过任何礼仪政事,近些年来,连祭天都未曾去过,怎能让她负责大丧之事?” “是啊,她可是一堆‘奇思妙想’,先前居然在京城里举办过百家小倌公开献艺,全民票选花魁的活动,简直有辱斯文。” 自从接到皇女们在宫宴上惨死的消息后,礼部上至三品尚书,下至九品主事都一夜未曾合眼,忙着计划布置大丧的流程。事急从权,辛苦点没有关系,可她们没想到的是,最终负责大丧调度事宜的人居然是宗室里跟礼字最不沾边的五皇女应如风。 叹息声此起彼伏。应如风恰在此时走进了厅堂。 厅堂里站满了大大小小表情肃穆,眼下乌黑的礼部官员。她们见应如风进来,揖手行礼道:“臣等见过五殿下。” 应如风面上没有波澜,反倒是她身后的烛心一脸不平,显然是听到了官员们先前的讨论声。 礼部官员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应如风是个没有权力的闲散皇女,即便听到了她们先前的抱怨声,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更何况,大兴皇上开明,广开言路,臣子们争当诤臣,不屑于媚上,根本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应如风走到上首坐下,领头的礼部尚书李宣看上去约莫六十余岁,袍服修整,周身散发着浸淫丨书本多年的油墨味。她迈着方正的步子走上前,递上折子,“臣等已经拟好了一应丧仪流程,请殿下过目。” 应如风接过折子展开,折子足有几十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两眼发花。上至典仪时辰,下至人员安排,每一项都写的清清楚楚。她草草扫了一眼便合上折子,还给了李宣。 “殿下看完了?”李宣疑虑地问道。她身后的官员难免露出鄙夷之色,这位主怕不是看得快,而是看不懂吧。 应如风点头,“李尚书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对礼仪之道的了解远在我之上。有你把关,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李宣意外地看向应如风,她为官多年,遇见的上司不知凡几,根据经验,越是草包的上司往往越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短板,无论多完美的谋划总要胡乱指出几处毛病来,好彰显自己比属下的高明之处。 李宣松了口气,正要应下,却听应如风话锋一转,“不过,我对陵寝的安排尚有一处不解,其他皇姐妹为何不与太女同时下葬?” 李宣心一沉,果然来了,她解释道:“事发突然,皇陵之中的陵寝数量不够,需得花费些时日建造,才能让各位皇女殿下入葬。” 应如风问道:“这么多陵寝同时开工,要征多少徭役,花费多少钱财?” 李宣一怔,“这些事务该由户部经手。” 应如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值此动荡之际,不该劳民伤财。除了太女殿下外,其余人随葬入各自父卿的陵寝如何?” 母皇和父卿们情深义重,盼望生死不离。是以她登基后便造了一座超大的陵寝,打算死后跟所有侍卿葬在一起,在地下结成一棵粗壮的连理枝。既然已经这么热闹了,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再带上自己的孩子。 李宣皱眉道:“殿下,这不合礼制。” 应如风耸了耸肩,“礼制是人定的。前朝有哪位皇上和所有侍卿同陵吗?我想各位父卿也是非常愿意有女儿陪伴的。” “可户部和工部那边……”礼部官员面面相觑,这么做其实是为礼部省事了,减少了不少流程。不过户部和工部未必能答应,毕竟修陵可是大工程,关系着许多人的业绩。 “无论有什么事,皆由我担着。还是说,有人想借这个机会中饱私囊?”应如风倚在座位上,不咸不淡的眼神慢慢地扫过在场的官员。那气势,一时间让大臣们想起九五至尊才有的威压。 李宣原本还想在劝劝,但仔细想想,应如风的提议虽然不合常理,但确实省钱省力,她若是反对,反倒成了好大喜功之辈,便道:“臣等不敢。”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便出发吧。”应如风慢步从官员间穿过,官员们神色各异,唯独没有了先前的不敬之色。 应如风坐进马车中,见烛心几次欲言又止,说道:“有什么话快说吧,别憋着了。” 烛心挠挠头,“主子今日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 应如风借着转动的车轱辘声掩住叹息声,“做姐姐哪能和做女儿一样?” 烛心若有所思,“摄政王交代的事情,主子既不能做不好,又不能做太好。” “乱说。”应如风在烛心脑门上弹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睛。 她荒唐行事引起官员不满应当是应如行乐见的。除此之外,国库省了钱,百姓免了徭役,她得了清闲,一举四得。她也当过底层人民,虽然没有能力消除阶级之分,但也希望尽可能地提高百姓的福祉,减轻她们的担子。皇家丧仪费钱费力,要不是太过超前,她觉着一把火把遗体烧了,骨灰和牌位放进祠堂里供着就好了。人都死了,再大的阵仗又有什么用? “ 4. 欺负小弟 [] 原书中赵大将军有从龙之功,被母皇封为镇国将军。赵大将军与正夫战场相识,感情甚笃,可惜多年无所出,便纳了几房侍郎,生了许多女儿。参与叛乱的禁军统领赵庆便是她的庶女之一。 不曾想,正夫四十多岁时,老蚌生珠,得了赵辰辰。赵大将军女儿虽多,儿子却只有赵辰辰一个,宠若至宝,时时带入宫中行走,和一众皇女皇子都相熟。 “你有病吧?”应如风抬起手背擦去泪痕,伸手捏住他肉嘟嘟的侧脸,拉着他走到角落,“你在这捣什么乱?” 赵辰辰生得珠圆玉润,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才能娇养出来的水嫩小公子,小脸比小猫儿的肚子还软和好捏。 赵辰辰站直身体,拍开她的手,揉着脸上的红印答道:“我爹让我来陪陪表哥。” 应如风想了想,赵大将军的确与太女夫母家有姻亲关系。 “既然如此,还不快陪你表哥哭灵去,跟我胡闹什么?”应如风小声喝到。灵堂内自是哭声越大越表真心。 赵辰辰噘起嘴,“又不是你死了,我哭不出来。” 应如风扬起一个手刀,“瞎说什么,那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赵辰辰咬着饱满的下唇,眼尾泛起红潮,“昨天来报的人没说清楚,我以为你也……不过我后来一想,你八成是不会去宫宴的,又着人去天香阁打听了下,你这死鬼果然命大,阎王都不收。” 他说完在应如风的胳膊上捶了一拳。 应如风也不见怪,赵辰辰家里把他当个女孩儿养,从不拘着他,给他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像在皇上寝宫外掏鸟窝,在人来人往的主街上纵马,让活人顶苹果当箭靶的荒唐事,赵辰辰没少干过。直到他惹上应如风,在她手底下吃了几回苦头,才被迫收敛性子,愿赌服输地做了她的跟班。不过这事在其他人眼里倒是两人臭味相投。 “这种场合,你装也得装出来,不然你表哥得多伤心?”应如风低声劝道。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赵辰辰为难地眨了眨眼睛,他年方十六,与太女年岁相差过大,太女又为人严谨,两人没什么交集,遑论感情。 应如风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一个法子。” “要是抹辣椒这种土掉渣的方法就别说了,会被闻出来。” “不是。” “还是你的鬼主意多,说来听听。”赵辰辰走近了一步,把耳朵凑了过去。 应如风迅速伸手掐住了少年腰上的软肉,在棉花一样的腰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只听嗷呜一声,巨大的哭声盖过了东宫一众仆从的哭声。 主子都哭成这样,下面人哭得更加卖力了,东宫的哀嚎声刹那间震耳欲聋。应如风浑水摸鱼,倒是省了许多哭嚎的力气。 李宣等人见状在堂下跪了许久都不敢说话,直到吉时已经快过了,才不得不走到应如风身旁道:“殿下的孝悌之心感天动地,还请殿下振作起来。太女大殓的时辰到了,请殿下示下。” 应如风平复了下心情,紧紧地握住李宣的手,“李尚书,你是朝廷的顶梁柱,没人比你更懂礼。丧仪就按照你规划的流程走,不必再请示我。请大人务必让太女和诸位皇姐妹走得体面。” 反正她不懂丧仪的繁文缛节,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准没错。 李宣从未得到过朝廷顶梁柱这么高级的评价,以为是应如风把她昔日的勤恳看在了眼里,当即跟打了鸡血一般,“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宣一走,赵辰辰顶着朦胧中盛满怒意的泪眼,气鼓鼓地说道:“你之前答应过不再掐我腰的。”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哭出来吗?”应如风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甚至还想再掐一回。 赵辰辰气道:“有你这么欺负姐们的吗?” 应如风摇摇头,“你是哥们,不是姐们。” 赵辰辰向来说不过她,索性放弃,“我新得了一匹良驹,明日陪我去西山跑马,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没空,不去。”应如风拒绝得干脆利落,她的目光向下滑去,落在了赵辰辰被孝服掩住的腰身上,“不过,你要是答应……” “你想都别想。”赵辰辰双手叉腰,护紧最柔软的部分,不甘心地埋怨道,“你怎么总捏我,也不见你去捏别人。” “别人都没肉,想捏也捏不了啊。”应如风颇为遗憾地说道,“你这腰要是长在怀星身上,我早就捏个千八百回了。” “他想要的话我都送给他。”赵辰辰一脸郁气,他瘦不下来应如风绝对要负大部分责任。他每每想要绝食七天,然后惊艳所有人的时候,应如风总会及时出现,用各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美食摧毁他的意志力。 哀乐声响起,应如风不再说话,目送着太女的遗体殓入梓宫中,心里仿佛有一块地方随着敲钉的声音陷落下去。 赵辰辰怔怔地看着应如风,应如风向来是放浪形骸,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般哀戚的神情。 大殓结束后,应如风与太女夫告别,匆匆赶往下一个灵堂,竭力安抚每一位皇女的家眷。不过多数皇女年纪尚轻,大多未娶夫,也没有孩子,灵堂里十分冷清,只有心腹家臣在灵前守着。 到九皇女府上时,应如风已经很疲惫了,但也没有潦草糊弄,哑着嗓子安慰了许久,盯完了大殓的全部过程才回府。 许是短时间去了太多灵堂,接触了太多阴魂,应如风觉得心里莫名的空虚,很想找个人抱着。 应如风看了看屋外不算太高的日头,对烛心吩咐道:“拿一套布衣给我。” “殿下,这是何意?” “我要去天香阁。”国丧其间,宗室成员禁止嫁娶、行房。应如风不想被人看见行踪,万一被有心人闹到六妹那里就不好了。往后可没有母皇和太女罩着她了。 自家主子向来不拘小节,她愿意遮掩就非常不错了,烛心根本不指望能阻止她去天香阁,不一会便将衣服送来了。 应如风换上衣服,戴上帷帽,从后门离了府。 国丧期间天香阁是不开门的,不过应如风不是一般人,又与天香阁老板交好,在后门敲了敲,对上暗号后便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应如风独自来到顶楼,打量着四下无人,心砰砰跳着,仿佛在偷鸡摸狗一般紧张地推门进了怀星的房间。她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身影落寞地立在窗边,飘飘然仿若欲登仙。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下巴贴在他的颈 5. 番邦男子 [] “咱们两个虽然有过婚约,可那早就不做数了,你无需挂怀。我知道你喜欢守规矩,上进的女子。到时我带你去榜下捉媳,那全是符合你喜好的女子。”应如风打趣道。 追月没有笑,看着她道:“殿下,我没有那种喜好。” “我知道你重规矩,昔日时时劝诫我,希望我变成你理想中的好妻主。可我是不可能改的,你不喜欢我这样的,重新找一个符合心意的妻主就是了。我不会介意的。”应如风利落地剪断纱布,打了一个结。 追月声音比冬日的寒潭还冷,“自从进了这腌臜之地,我已经断了嫁人的念头,殿下不必为我费心。” “你我虽无妻夫之缘,却仍有朋友之义,更何况你还是怀星的哥哥,我怎会不管你。”应如风放下他的手,叮嘱道,“这几天就别弹琴,手养好了再说。我先去找怀星了。” 应如风起身推开房门向外看了看,见外头没有人,迅速关上门朝旁边的房间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凝视着她的背影,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 应如风进入怀星房间的时候,怀星正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怀星的头发厚实且繁密,摸上去如同绸缎一般,缠在手上也会像滑溜的游鱼一般滑开。 兄弟二人虽然长得一样,但怀星的灵动与生气却是追月没有的,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认错人。应如风握住怀星的手,取出梳子,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怀星从镜中看见她,惊喜地转身拉起她另一只手,“风姐姐,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还有空来天香阁?” 应如风下巴抵在怀星头顶,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肆意玩弄着,“这不是想你了吗?” 怀星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早上起来没看到姐姐,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你昨晚被禁军带走了。六皇女殿下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是带走,是请走。昨天看你突然睡着了,便没叫你。别瞎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应如风在他的后脑上轻轻地抓了抓,怀星立刻如同被捉住后颈的小猫一般缩成一团,哼叫了一声,本想询问昨天突然睡着的事情,一时也说不出口。 应如风忍不住多抓了几下,怀星却躲开她的手,仰头睁开眼睛,面带忧色地说道:“姐姐不应该来的,被人知道会被朝臣指摘的。” “怎么你也要赶我走?”应如风抱住怀星,不满地箍进怀中。 怀星摇摇头,小声说道:“我巴不得天天见到姐姐,可今时不同往日。”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拥抱的感觉让应如风踏实了许多,起伏了一整天的心仿佛顷刻间平静了下来,心中的空洞渐渐被填补起来。 “姐姐,已经快天黑了。”怀星望着窗外暗淡的日光,等了一会,忍不住提醒道。晚上在京城大街上行走,很容易被禁军抓住盘问,免不了暴露身份。 “知道了。”应如风无奈地松开他,眼神颇有几分受伤。 怀星急切地解释道:“姐姐,我……” “行了,我明白你是在为我着想。我心里难受,想找个人抱一抱。你不愿意,那我就走了。”应如风带上帷帽,转身离开了怀星的房间。 应如风离开天香阁的时候,夕阳已经到了天际交界线,映出一片夺目的火烧云。她找到等在后门的烛心,踏着夕阳的余影,一起往府中行去。 虽是举国同哀的时刻,但百姓依然得出门赚钱糊口。时值傍晚,收摊回家的摊贩们背着竹篓,推着小车,大声吆喝着让行人让开。街上人来人往,甚是吵闹拥挤。 应如风往日都是乘坐轿辇出行,今日为免暴露身份,只得靠着双腿走回家。不知为何,她仿佛有引力一般,行人纷纷向她这一侧挤来,污浊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她抬头往远处看去,只见街的另一端划开了一个大缺口,行人避之不及,仿佛有什么妖魔鬼怪站在那一般。 一条皮鞭扬起,划破空气,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在纷杂的人群中依然清晰。行人涌动得更加快了,生怕那条鞭子不长眼落到自己身上。 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 应如风被人群裹挟着,不一会便被推攘到那块空地边。 “大姐,救救我吧。”一只沾着血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摆边缘,濡湿了黑色的布料, 应如风的脚步迟滞了一下,尽管知道在这里大姐是对成年女子的敬称,无关年龄,但她依然有些不习惯。就像每次听到别人祈福时求老天奶保佑一样,总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她低头从皂纱的空隙间看去,一名身材如纸片般单薄的少年趴在地上,衣服烂成一条一条的,血污浸透了布料,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鞭伤处沾满稻草,鲜血不断地冒出。 少年见应如风停了下来,连忙爬到她身后,拼命地磕头求救。 应如风勉强看清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卖身救母的牌子。她稍稍撩开皂纱,便见不远处摆着一个覆着白布的担架,想来那盖着的死尸便是少年的母亲了。 “让开!”破空声震得应如风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她隔着皂纱隐约看见一名身批黑色大氅,挺拔魁梧的男子手持皮鞭朝她走来。大兴国男子以柔为美,此风在上流社会更是盛行。应如风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强壮的男人,不禁多看了两眼。尽管隔着皂纱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男子高眉深目,面部轮廓硬朗,与中原人的长相有许多不同。想来应是跟着喀兰使团来访的侍从。 应如风扯回衣摆,若是平日里遇着这种事,她或许会出手管一管。但现在出手便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管别人。 “大 6. 陪客 [] 伊恒迅速起身,追上了即将被扭送去衙门的两名骗子,在少年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银环塞入怀中,随即折回空地上,目光不善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歉声拱手道:“我错怪公子了,在这里给公子赔个不是。” “你以为随便道个歉就没事了吗?”伊恒揉了揉肩膀,拾起地上的鞭子。 “公子要如何?你被骗了多少钱,我双倍还你可好?”应如风温声道。 “小爷不缺那点银子。”伊恒拔高声音,掩住剧痛遗留下的呜咽声,“你,跪下来给小爷磕头赔礼。” 围观的人顿时指指点点了起来,在大兴,女子跪男子可是奇耻大辱,朝臣见皇后也只需行拜礼。 应如风冷哼了一声,她敢跪,对方怕也没有福气承受。她懒得跟他胡搅蛮缠,从烛心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扔进男子手中,转身离开了。 在围观女人们有意无意的阻拦下,伊恒根本追不上应如风,气急败坏地把金锭子砸在地上,在她背后吼道:“你个缩头乌龟,等小爷抓到你,一定把你千刀万剐,跪下来喊爷爷。” 回府的路上,烛心的步伐无比地轻快,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应如风问道:“这么开心?” 烛心兴奋地说道:“许久不见殿下出手了。殿下的动作行云流水,太漂亮了。” 应如风的武功是母皇亲自教授的,幼时她学得很不情愿,她到哪都有侍卫保护,何必多此一举。但母皇说这套功法是她父卿留下的绝学,坚决不许她放弃,她才不得不坚持下来。不过搬出宫住后,这套功法她就不曾练过了,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应如风笑着揽住烛心的肩,“有你这么厉害的人保护我,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派得上用场?” 烛心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属下一定刻苦练功,永远保护殿下。” 应如风摆摆手,“那也太辛苦了。把你那几个徒弟教好了,过几年让她们跟着我,你到时就可以多娶几个夫郎享受生活了。” 烛心脸红的快要滴出水,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烛心眉眼含俏,应如风了然,“已经有心仪的男子了?” 烛心低着头道:“不敢欺瞒殿下,有好几个。” “可以啊,烛心,有我的风范。” 主仆二人欢声笑语地从后门走进府中,却发现府里出奇的安静,连风都静止了,树叶像是焊在树上一般纹丝不动。应如风回到主院,通常在外院行走的管家金润居然候在院门口,一见她回来,急忙上前道:“殿下,摄政王刚刚传谕令过来,命殿下即刻过府参加晚宴。” “什么时候的事情?”应如风急忙问道。 金管家道:“一个时辰前的事儿了,马车已经为殿下备好,请殿下快点上车吧。” 应如风急匆匆地换上礼服,登上马车,一路上不停地催促车夫把车赶得快点。 到达摄政王府门口的时候,晚宴的歌舞声已然从府里传来出来。六皇女府已经挂上了新的匾额,摄政王府四个大字气势如虹。王府虽然不如她的衔玉府面积大,可有着层层士兵守卫,外加上把王府照得犹如白昼的灯光,气势直追皇宫。 应如风被侍男引到了宴席所在的厅堂。还好皇家宴席流程繁复,她赶在开席前到了。以前参加宫宴也有迟到的时候,她通常会猫着腰跟在宫侍后头,然后偷偷溜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 然而这个方法如今却行不通了,因为她的位置被设在应如行下首第一位,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从任何角度看都格外显眼。应如风只得在与会宾客的注视下走向坐席,行了一个大礼,告罪道:“臣应如风来迟,请摄政王降罪。” 应如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姐来了就好,我见皇姐迟迟不到,还以为对我这个妹妹有意见呢。” “臣哪敢,只是处理完事务,回府的路上恰巧出些纰漏,才晚到了。”应如风解释完轻轻抽了口气。 “哦,皇姐今日从十一皇妹府上回去后,遇到什么事儿吗?” “臣在街上看了一出卖身救母的热闹。”应如风不敢欺瞒她,万一将来露馅了,罪责可比逛天香阁大多了,只得如实相告。 应如行挥手道:“皇姐倒是接地气。别站着了,入座吧。” 等应如风在座位上坐好后,应如行指着她对面坐席上目光炯炯,如同鹰隼的女子介绍道:“皇姐,这是来自喀兰的伊柯大汗。” 伊柯大汗乃是一届猛人。西域远离中原,地形复杂辽阔,原本有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伊柯十多岁时就成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已吞并大半部落,剩下的部落也唯她马首是瞻。伊柯在原书中自然是母皇的手下败将,不过两人惺惺相惜,谈和后便义结金兰,成了一段佳话。 应如风屁股还没坐热又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大兴五皇女应如风见过伊柯大汗。有事来迟,还请大汗莫要怪罪。” 伊柯大汗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我们喀兰人不计较这些。” 应如行陪着笑笑,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举起酒杯道:“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多,未能及时接待大汗,容我代母皇向大汗赔罪。” 怕骤然宣布皇上失踪的事情引起朝中动荡和敌国的觊觎,应如行和朝臣瞒下了皇上失踪的事情,对外宣称皇上中年丧女忧思过度,卧病在床。 “不必赔罪。大兴出了这等惨事,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能够理解陛下的心痛。”伊柯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子嗣不丰,只得一女一儿。我那儿子从小宠到大,这次来京城后,水土不服,整日里都不高兴,今日更是吵着闹着要回喀兰,让我好生头疼。” 伊柯这是借口想要回去?应如风随着摄政王喝下陪罪酒。也是,大兴正是新旧交替之时,伊柯一代枭雌,是被母皇硬生生打服了才年年向大兴朝贡,此时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 应如行故作不明白伊柯的话外音 7. 抢马 [] 伊恒不一会便在侍男的簇拥下从驿馆中走出。他穿着裁剪合体的骑射服,外头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厚绒大氅,大氅下摆用金线缝着一圈孔雀尾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的五官本就深邃,华丽的装束也压不住周身的气势,贴在颊边晃动的宝蓝色耳坠更添了几分贵气,整个人仿佛在信徒簇拥下踏光而来的圣子。 “伊恒见过五殿下。”伊恒目光平和,微微曲膝行了一礼,与昨日大街上的那个嚣张的他判若两人。 应如风打量了他一下,对方应该真的没有认出她来,才会装出这副乖巧的模样吧。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如昨夜一般哑着嗓子道:“王子请。” 她命人扶着伊恒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即钻了进去。皇家的马车宽大,她坐到了伊恒的对面,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被对方看出端倪。 两人在马车中坐稳后,车夫便扬鞭驱着马匹往西山行去。两人相对无言,应如风却没有打破沉默的想法,掀起车窗帘,静静欣赏着缓缓向后倒退的街道。 过了一会,伊恒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从中拿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糕点,主动对应如风说道:“多谢殿下百忙之中带我去京郊狩猎,我特意做了些糕点,请殿下尝尝我的手艺。” 应如风接过糕点,在手上颠了颠。看着小小一块,却比寻常糕点重上许多。糕点表面撒满了果仁,一点空隙都看不到。这不是传说中的切糕吗? 没穿越时应如风只在网上见过切糕,从来没有吃过,好奇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苦甜的味道钻进了鼻子中。 “殿下怎么不吃?”伊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应如风浅笑了一下,解释道:“毕竟是王子亲手做的,吃完就没有了,我有些舍不得。” “殿下不必如此,我做了许多块,吃完还有。”伊恒把盒子捧到她的面前,里面满满一大盒切糕。 喀兰的富庶可见一斑,应如风心中暗叹。她邀请道:“我不爱吃独食,王子和我一同吃吧。” 伊恒点点头,从盒子中又拿出一块切糕,剥开油纸,正要往嘴中送去,却见应如风把手中的切糕放下,伸手从车内的小桌下拿出两个茶杯。 应如风将茶杯摆在两人面前的凹槽里,“这糕点看着有些厚实,倒点茶水配着吃更容易入口。” 伊恒也放下手中的切糕,主动拎起茶壶,往杯中倒入凉茶。 喀兰的王子内里居然如此贤惠吗?应如风有些不敢置信。她昨夜回府以后找人打听了一下,据传言所说,伊恒王子被大汗宠得无法无天,十分跋扈。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应如风被惯性甩向伊恒,直扑向他身上。她伸手抵在车壁上,险险停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在正与她近距离对视着。伊恒的鼻梁很高,两人的鼻尖轻碰了一下,她立刻感觉到了自己鼻尖的汗意。 应如风急忙坐回原地,朝外头喝道:“怎么驾车的,稳一点。” 车夫急忙询问道:“二位主子可伤着了?” “无事。”伊恒丝毫不在意之前的颠簸,放下护在手中的茶水,笑着说道,“还好茶水没撒。殿下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应如风颇有一种大郎喝药的感觉。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打开纸包,在切糕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糕体厚实,应如风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切糕的口感丰富,咸甜交错,虽然废牙,但味道着实不错。 应如风喝了口茶,冲淡了口中的厚重感,夸赞道:“王子的手艺非凡,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殿下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伊恒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拿起另一块切糕愉快地送进嘴中,咯嘣咯嘣地吃了起来,仿佛一只撕扯猎物的豹子。 因着美食的力量,两人不再像初上车时那般生疏,渐渐交流起了大兴和喀兰的美食,还约定打猎完成后一起去京城的百味楼吃烤鸭。 两人一到猎场,便被候在门口多时的马监带去马场,挑选马匹。 大兴的马虽然比不上塞外,但这里是皇家猎场,还是颇有些不寻常的宝马。一匹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站在马厩中,应如风一时花了眼,这儿的马比天香阁的小倌还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挑哪一匹。 应如风正要询问马监,身旁的伊恒突然朝远处奔去,步子快得晃出重影。 伊恒停在了一匹通体赤红的大马前,抬手抚上了张扬的马鬃。 那匹马看着比旁的马高出不少,眼中透着桀骜,它嘶叫了一声,猛地甩开伊恒的手,扭头嚼起了马槽里干草。 马监连忙上前道:“伊恒王子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汗血宝马。只是这匹马性子烈,难以驯服,不如另选一匹温顺的公马。” 伊恒朗声笑了笑,从腰间抽出鞭子,无畏地再次摸向汗血宝马,“小爷是马背上长大的。就喜欢驯性子烈的马,越烈越好。” 马监为难地说道:“可这匹马是有主的。” 伊恒满不在乎,“又不是要抢她的马,不过借来骑一骑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见马监求救般地朝她看来,应如风问道:“这马是谁 8. 意外 [] 伊恒捂着肚子,扶着马厩的围栏弯下了腰,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应如风松开赵辰辰,走上前蹲到伊恒身边,关切地问道:“王子没事儿吧?” 伊恒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甩向她,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地憋出了几个字,“茅房在哪儿?” 看他痛苦的神情,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了。应如风立刻回头对身后的几名侍男道:“还不快陪王子去更衣。” 伊恒捂着肚子,迈着小碎步跟着侍男离开了,那走路姿势活像大腿间夹着一颗球。 “他怎么像个螃蟹呀?”赵辰辰笑得前仰后合,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直到伊恒消失在转角,才揉着有些痛的肚子抬头看向应如风,“不会是你干的吧?” “嘘!小声点。”应如风却之不恭,趁机捏了捏赵辰辰的肉脸,“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不?” 赵辰辰嘿嘿傻笑着,难得地没有拍开她的手。 应如风拿起刷子,给暴躁的汗血宝马顺了几下毛,颇有一些后怕。那切糕果然有问题,看来伊恒王子昨夜就认出她了,硬是忍着没发作,挖了这么大的坑等着她跳。多亏她觉得不对劲,趁马车颠簸时偷偷换了切糕,否则现在肚子疼的人就是她了。 这喀兰男人还真是阴狠毒辣,心机深沉啊。 伊恒王子许久不回,应如风有些担心,又派了一个医侍前去询问。所幸王子只是在切糕里下了泻药,没有其他问题。 应如风放下心来,为了打发时间,干脆挑起马匹来。骑射虽然是皇女的必学项目,但她在课堂上向来是个混子,只能算得上会骑而已,至于跑马射箭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站着射都会脱靶。 她对马监道:“给我寻一匹性子温和的马来。” 赵辰辰连忙附和道:“给我也找一匹温和的马来。” “怎么不骑你的汗血宝马了?”应如风奇怪地看向赵辰辰。 “你挑的肯定更好,我想跟你一块。”赵辰辰奉承道。 应如风嗤笑了一声,拽了拽他福气满满的耳垂,“你这家伙,惯会见风使舵。” 不多时,马监就牵来了两匹白色的马,长长的马鬃整齐地垂下,如同流苏一般美丽。马监介绍道:“这两匹公马的性子最是温和,脚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应如风轻轻地摸了摸其中一匹马,马儿居然乖巧地跪下前膝,让她上来。 “就它吧。这马儿就跟男人一样,温驯的才好。”应如风满意地感叹道。 在场的女人会心一笑,马监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太野难免会伤到主人。” 大约半个时辰后,伊恒才扶着侍男回来,原本红润的面色白得像纸一样,先前的威武不见了踪影,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 应如风不再哑着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体贴地提议道:“王子吃坏了肚子,不如赶紧回城休息,改日再来打猎吧。” 伊恒抬头盯着她,咬牙说道:“殿下不装了?”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现在应该已经凌迟而死了。应如风坦然地跟他对视着,“王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身体更重要,还是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可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柔弱。”伊恒推开扶着他的侍男,站直了身子,顿了顿又恨声道,“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 应如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身份摆在这,伊恒不敢公然对她出手,只能暗戳戳地骂她。如果没有皇女的身份,她现在恐怕已是鞭下亡魂了。应如风并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欺负的对象如果是伊恒,那倒是有些趣味。 在伊恒的不懈坚持下,应如风还是陪他上了马,背上弓箭,带着侍从向深山中驰行。伊恒虽然因为泻药虚弱了不少,但绝不肯示弱,跨着那匹烈性的汗血宝马,一路跑得飞快。 他从箭袋中取出一枝枝箭,嗖嗖地往林中射出,无比精准地射中一只只野兔。 赵辰辰虽然身材矮小,可马上的功夫却得了母亲的真传,丝毫不弱于伊恒,两人并驾齐驱,弓箭离弦声交错起伏,不绝于耳。 应如风跟在后头,捡着一只只身中数箭的无头野兔,心中十分唏嘘。兔兔做错了什么?快乐地吃着草,突然间头就没了。争强好胜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伊恒渐渐恢复了气力,挥鞭驾着马越跑越快,赵辰辰不甘示弱,紧追不放,两人渐渐把随从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应如风的马虽然脾气温顺,速度倒不输汗血宝马太多,稳稳地跟在两人身后,没有跟丢。 西山越往深处越安静,除了风打竹叶的沙沙声外,偶尔才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叫声。不过她不担心安全,这是皇家猎场,大点野兽早就被赶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不伤人的傻狍子,连只狼都没有。 来到一处竹林较为稀疏的山路中时,伊恒突然吁了一声,双手用力扯住缰绳,勒住了马。 应如风轻轻拉了下缰绳,便停在了他的身后,出声问道:“怎么停在这里?” 已经窜出去老远的赵辰辰也掉转马头跑了回来,疑惑地看向伊恒。 伊恒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路边的斜坡下看去,“我渴了,要下去打些水喝。” 应如风下马走到坡边,只见坡下有一条溪流淌过,速度不急不缓,卷着落叶打着圈地涌动。水面碧绿,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很快又没入水中,没了影子。 “山中的水不够干净,又是凉水,你身体不适,不如先忍一忍,等烛心她们过来再喝,免得加重病情。”应如风拦住伊恒,水和干粮都在随从身上,两人并没有带着,只能等着。 伊恒不悦地说道:“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我渴死了,现在就要喝。拾点柴火煮水喝不就行了。” 居然知道喝开水,应如风赞许地点点头,“行吧。” “那你去弄点儿水来,我去拾柴烧火。”伊恒说着从应如风马上拿下几只无头兔子,“有些饿了,顺便烤些兔子吃。” 伊恒安排得明明白白,应如风只得答应下来,随手砍了几节竹子,弄出三个竹筒,走到坡下去盛水。赵辰辰见状也下马跟着她一齐往坡下走去。 时值深秋,应如风走到溪边便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她撩了一下水面,赶紧缩回手,搓了好一会才暖和起来。 赵辰辰拿树枝抽打着水面,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做啥你就做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我品味有那么差?谁让人家是外宾。我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兴,当然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 9. 流言 [] 应如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逃往海外,找到新大陆种土豆为生的可能性。 但为了一条人命,也为了她在京城的富庶生活,应如风决定还是再抢救一下伊恒。 她扒开伊恒的衣襟,露出两块健硕的胸肌,点缀其上的守宫砂鲜红夺目。 这种时候她也没心情去欣赏什么胸肌,腹肌,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拼命摁压着。摁了一会儿见伊恒没有反应,应如风只得深吸一口气,扒开他发青的嘴唇,往里灌去。 反复操作了几遍,伊恒忽然哇的吐了几口水,眼睛缓缓地睁开。 “你……”他的眼睛倏地睁圆,似乎知道应如风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一般,气火攻心,又阖上眼睛晕了过去。 “别这样,你快醒醒。”应如风摇了摇伊恒,又把手放到他的鼻腔下。还好只是气晕了过去,气息虽弱,但已经恢复了。 让他穿着湿衣服躺在泥地里也不是办法,应如风索性扒了他的衣服,拿起自己脱在岸边的披风把他裹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散开的里衣,突然明白伊恒为什么会晕过去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要趁机占他便宜吧?应如风苦笑了一声,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应如风穿好外衣,双手穿过伊恒腋下,把他拖回了坡上,只见赵辰辰傻傻地看着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看到什么了,羞成这样?”应如风笑着刮了下赵辰辰软糯的脸蛋。 “还说你不想娶他。扒人家衣服,还亲得那么猴急。”赵辰辰眼中闪过鄙夷。 “我那是为了渡气救他。你出去可千万别乱说,坏了伊恒王子的名节。”应如风认真地解释道。坏了伊恒的名节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传出去她就真得娶他了。 “知道了。”赵辰辰的脸色缓和了些,避嫌般低下头不去看二人。 “他不大好,我先带他回城,你去跟马监她们说一声。”见侍从迟迟不来,应如风丢下一句吩咐给赵辰辰,便抱起伊恒放到汗血宝马上,拥着他往来路奔去。她不记得路,只能靠老马识途。 不知道马走了哪一条路,离开猎场后风驰电掣,居然直接到达了西城门。 看着满脸问号,有很多问题要盘问的守城卫兵,应如风只得亮出皇室玉牌,“快让我过去,救人要紧!” 卫兵认出玉牌后,立即撤向两边,打开城门,让应如风纵马入城。 飞扬的尘土归于平静后,一名卫兵问向同僚,“五殿下从哪弄了个异域美人?那小脸白的,怕不是在野外……咳咳。” “哎呀,五殿下也太粗鲁了些。” “那位主专宠了天香阁的双生花魁一年多了,新鲜劲估计早过了。好不容易弄个新美人,可不得上头。” “有一年多了?可不像那位的作风。” “嘿嘿,那可是对兄弟啊,你懂的。” “慎言,现在可是国丧。”一名老兵咳了两声,其余卫兵立刻闭嘴不言,心里却期盼着赶紧换岗回家和邻里说道这事。 不知京城百姓有了新谈资的应如风一路疾驰回府,抱着快僵了的伊恒进了内院,放到自己的床上,拉开几层棉被把他裹了起来。她命下人即刻寻府上的大夫来,又递了帖子进宫,请太医过来诊治。 府里的大夫鞋都没穿好,就被金管家拉来了。大夫坐到床边,把着伊恒的脉搏探了几遍,面容越来越严肃,询问了应如风一番后,严肃地说道:“伊恒王子腹泻,溺在凉水里后,又在马上吹了许久的风,邪寒入体,已有发烧的迹象,不宜再挪动,需得好生静养一番,以免病情加重,落下病根。” 大夫要来笔墨,提笔写下好几张药方,还未写完,应如行就带着太医院院首孙太医冲了进来。 应如行对着应如风劈头盖脸地喝道:“皇姐到底是怎么招待王子的?他可是伊柯大汗的掌上明珠。你可知此举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虽说事大多是伊恒自己惹出来的,应如风却不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小男子的头上,垂着头道:“臣办事不利,没能看好伊恒王子。” 应如行也不让她平身,等 10. 喂药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孙太医劝道:“伊恒王子,你沾了邪寒,不及时祛寒,夜间难免上吐下泻。良药苦口,还是喝掉吧。” “小爷说不喝就不喝,拿远点,难闻死了。”伊恒猛推了一下侍男,还好他现在体弱,力气不大,侍男堪堪稳住了碗,药汁在碗中晃了晃,没有洒出来。 伊恒不喝,病就好不了,她就没法出府。想起应如行的话,应如风憋住气,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挤着伊恒坐到了床边,“下去吧,我来侍候王子喝药。” “你要干什么?”伊恒的嘴唇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刹那间又白了几分。 应如风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左手扣住伊恒的后颈,不准他退缩,右手舀起一勺药汁吹温,把汤勺递到他唇边命令道:“张嘴。” 伊恒哪肯就范,双腿猛踢被子挣扎起来,挥舞着胳膊推拒着汤勺。 应如风单手钳住他的胳膊,站起身曲起一条腿跪在他的膝盖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唔唔。”伊恒抿着唇坚决不肯张开嘴,鼓起腮帮子愤恨地瞪着应如风。 应如风看了眼扭头看窗外的孙太医,俯首到伊恒耳边低声威胁道:“喝,不然我用嘴喂你。” “浮浪丨女!你敢碰我,我就告诉摄政王和阿娘你轻薄我。”伊恒全方位受制,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绝望地红了眼眶。 应如风笑了声,“你想太多了吧,我又没说用我的嘴喂你,我找个侍男喂你。毕竟是为了你的身体,想来大汗会理解的。” 她扭头朝门外喊道:“来人。” “别喊人,我喝。”伊恒想了想那个场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体愈发的寒冷。他权衡之下,委屈地含住汤勺,把药汁囫囵吞了下去,然而那腥臭味依然苦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应如风没给他回味的机会,松开他的手腕,端起药碗把浓黑的药汁一勺接一勺地送进伊恒嘴中。 伊恒越喝抽搐得越厉害,等整碗药下肚,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眶快要盛不住妄图逃跑的水珠。若是怀星这个样子,应如风保准会心疼得立刻揽入怀中安慰,然而看伊恒哭颇有一种前世看猛男落泪的滑稽感,勾不起半点保护欲,只觉得好笑。 应如风放下碗,往抽抽搭搭的伊恒嘴里塞了颗蜜饯,“喂,别哭了,别把我的床榻弄脏了。” “你等着,小爷好了一定杀了你。”伊恒嗓音含混,好像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以为吼几声就能重振旧日的辉煌,挽回丢掉的面子一般。 应如风正要命人送来手帕,余光忽然扫见门前的一道高大身影。她僵硬地扭动脖子,眨眨眼用力看去,门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正是伊柯大汗,也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了。 应如风急忙放下压在她儿子膝盖上的腿,朝侍男呵斥道:“大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报?” “是我让他们不要通报的,免得打扰五殿下给吾儿喂药。”伊柯大汗走了过来,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大汗请。”应如风尴尬地笑着让开身,让伊柯大汗走到床边。 “阿娘!”伊恒扑进母亲怀中,含混不清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伊柯大汗的声音不见温柔,反而呵斥道:“哭什么哭,别把五殿下的床榻弄脏了。” “哈哈。大汗真会说笑。”应如风假笑了两声,紧张地握着双手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这被子很多,王子怎么糟蹋都不打紧。” 伊柯大汗摇了摇头,“五殿下不用宠着他,就按着你府中的规矩来便好。” 大汗该不会想刀了她吧。应如风觉着自己仿佛回到了冰冷的溪水中一般,正思索着该如何圆场,却听伊柯大汗突然问道:“听闻五殿下还未曾婚配。” 应如风不假思索地答道:“啊,是的。” 埋首在母亲怀中的伊恒猛然抬起了头,急急地喊了声阿娘。 伊柯大汗 11. 折腾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应如风险些把嘴中的茶水喷出去,敢情大汗把喂药当成打情骂俏了?她忙道:“大汗再考虑考虑?说实话,我脾气不好,会打男人,不是王子的良配。” “我就是看中殿下这点好。他那个样子,就该找个厉害的妻主压着。他嫁进来之后,就是你的人了。我们喀兰人的马鞭既驯马也训男人,不听话的男人本来就该打。”伊柯大汗越看越觉得应如风顺眼。伊恒被王夫宠坏了,在喀兰仗着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王公贵女都怕他怕得要死,哪有人敢像应如风一般把他摁在床上逼着喝药。 伊恒对这些避他如蛇蝎的女人们也没有好感,即便有人贪图他的美貌或是荣华富贵,硬着头皮来求娶,也会被他拿鞭子抽走,再也不敢打他主意。伊柯大汗看了直叹阴阳颠倒,见整个喀兰绝对没人敢娶他,才带他来大兴京城碰碰运气。 男人做儿子和做夫郎哪能一样。他有过恣意的童年,该知足了,出嫁后必须以妻为纲,绝不能爬到妻主头上作威作福。 “多谢大汗赏识,不过我觉得伊恒王子并不喜欢我,这种事情还得看尊重他的想法才是。”应如风头脑嗡嗡的,怎么还有支持儿媳打自己儿子的母亲?难道伊恒王子已经棘手到他母亲都不想要他的地步了吗?虽说他报复心是过重了些,倒也罪不至此。 “荒谬。他一个男人合该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哪有自己挑妻主的道理?五殿下这般推辞,可是看不上吾儿?” “绝对不是。只不过我这人比较随性,名声也不大好听。”应如风尴尬地说道。 “在外面玩玩有什么关系?自古天下英雌哪个不风流?我那几十个侍郎有一半都是正夫替我纳的。”说到这,伊柯大汗的笑容戛然而止,防备地瞟了眼四周,举起茶杯压着声音道,“我观殿下是个聪明人,想来很清楚大兴如今的形势,娶了吾儿对你来说也是多了张底牌。” 应如风原本指着伊柯大汗不顾应如行的谕令接走儿子,没想到伊柯大汗俨然将她视作未来儿媳,放心地把儿子留在了五皇女府,任凭伊恒如何哭闹,她如何劝阻也不改变主意,坚持执行应如行的谕令。 她将伊柯大汗送到府门口,门外面对面站着两排守卫。应如行还真是铁了心圈禁她。应如风看着锋利的刀枪,不敢迈出府门半步,站在门里跟伊柯大汗挥手告别。 等伊柯大汗走后,应如风从门房那收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是怀星写来的。她翻了几页,开篇尽是些文绉绉的诗词,她不爱看这些,随手丢给烛心让收起来,抬头看天色已晚,头疼起晚上的住处。 伊恒占了她的院子,她只能让烛心收拾出一个新院子住了进去。 应如风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强度运动过了,沐浴完松懈下来后,浑身酸痛,一躺下就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乡。 “殿下,不好了。” 应如风正享受着天字第一号技师按摩时,突然被猛推了一下。 “怎么回事?轻点。”应如风批评了一句,翻身继续享受着。 “殿下,快醒醒,伊恒王子高烧不退,情况严重。” 应如风掀开眼皮,温柔技师转瞬间变成了火急火燎的烛心,她痛苦地坐了起来,“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病。” “他都说胡话了也不肯喝药。”烛心解释道。下人们可不敢像应如风那般逼着伊恒喝药,只得托烛心把应如风喊起来。 “真麻烦,本皇女是他的侍女吗?”应如风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毕竟他要是烧成傻子了,应如行就更有借口找她麻烦了。 应如风被侍男服侍着穿戴好后,一踏出房门,就被外头的冷风给吹清醒了。她快步奔向主院,进入了烧满炭火的温暖卧室。 “药拿来。”应如风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走到床边,打算故技重施,快点把药灌下去好回去睡觉。 床帐中,伊恒的脸红得发烫,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边缘,抖个不停。 应如风示意侍男把伊恒扶起来坐着,伊恒却像只小猫一般,害怕地蜷成一团,裹着被子向床里侧缩去。他贴着墙,嘴中喃喃道:“爹,救我,水好冷。” 应如风试着把他拖回来,伊恒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像是枯黄的落叶,几乎没了生机,“我想回家。” 应如风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她虽然喜欢这里,但刚穿来时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也免不了想家。伊恒在喀兰当着小霸王,来了京城却被自己压制,又要被母亲随便嫁给不喜欢的人,难怪会在烧糊涂时念着爹和家。 她突然不忍心再硬来了。她让侍男退下,放下药碗,替伊恒拉好被子,轻声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的手还染着外头的寒意,应如风伸手盖在伊恒的额头上,灼烫的温度立即驱走了她手心的冰凉。 伊恒感觉到舒服的凉意,不禁蹭了蹭,轻轻地喊了声爹爹。 “想见爹就得喝药治病,不然哪有力气回家呢?”应如风拿起一条湿毛巾在他的脸上擦着,一边帮他降温,一边柔声安慰着。 许是脸上舒服了些,伊恒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双手松开被子边沿,不再抓得那么紧,朝着应如风拱了过来。 应如风靠在床头,一只手插到伊恒的背下,将他抱起来揽进怀中。 伊恒顺势抱上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依恋地倾诉道:“爹,我好难受。” 应如风失笑,难道他爹是个大胸男妈妈不成?完全不同的构造他也能认错,还真是烧糊涂了。看来得尽快让他喝药退烧。 应如风把他从胸口推开,刚推开点距离,伊恒声音便呜咽了起来,“爹,别赶我走。” 应如风努力模仿着后宫爹爹们哄人的方式,理了理他散乱的发丝,揉了揉他滚烫的脸,柔声劝诱道:“乖,喝了药爹爹一直抱着你,可好?” 应如风端起碗,小心地将碗沿递到他唇边,等他张开嘴后,微微将碗抬起一个角度。 苦涩的药汁缓缓淌过舌尖,许是烧得实在太厉害了,伊恒不再像下午时反应那么大,只是皱了皱眉,喉结慢慢地滚动着,乖顺地将一整碗药喝了下去。 12. 名师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来到外院厅堂,一进门,便看见数年未见的陈旗陈老太傅正坐在厅里把玩戒尺。她已到花甲之年,华发丛生,但那双探照灯一般的小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照得她遍体生寒。 当年她与众姐妹一起在皇家书院念书的时候,陈老太傅正是院长。 那时,她整日在课堂上讲小话吃零食睡大觉,还时不时地在作业中写一些诸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之类让守礼的陈老太傅振聋发聩,把她作业撕成齑粉的现代诗。气得陈老太傅隔三差五让她顶着书本在书院门口罚站。 应如风自是不可能乖乖认罚,每每等太傅走了,就会偷偷跑出去逍遥。 直到某日,她在天香阁倚栏听曲,大方打赏小倌时被陈老太傅抓个正着。她狡辩自己是在体察民情,扶持民间艺术。陈老太傅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后来坊间便有了陈老太傅不肯服老,与皇女争锋险些埋骨温柔乡的传言。 陈老太傅一生清誉毁于一旦,气得告到皇上面前说,要么让应如风滚蛋,要么准她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 应如风生怕母皇做出错误的抉择,当即提出了离开书院,出去游学。母皇知道她不爱读书,索性随着她去了。应如风也趁机在外逍遥自在了一整年,直到玩累了才回京。 “太傅,好久不见,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我府上?”应如风堆起笑脸问道。 陈老太傅挥着戒尺重重地敲在手边那摞一尺高的书本的上,“老臣是奉摄政王旨意,来教五殿下规矩的。” 应如风急忙劝阻道:“您老当年亲口说过教不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老一生说一不二,怎能为我破例?” “哼,殿下还是和当年一般伶牙俐齿。”陈老太傅敲了敲桌子,“圣人曰因材施教,是臣当年眼界太窄,没找到正确的方法教导殿下,深以为憾。幸得摄政王重新给了臣一次机会。时间有限,殿下请吧。” 一个时辰后,应如风甩着酸软的手腕,口干舌燥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陈老太傅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笑咪咪地指导她抄写传世经典,写错一个字就重新抄。 陈老太傅身边还站着几位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的带刀侍卫,让她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只得按下搞鬼的心思,乖乖抄写。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的时间,应如风丢下毛笔,一秒都没多停留,风一般地往卧室奔去。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床零距离贴贴。 “殿下莫走。”一道陌生的声音喊住了她。 什么人敢在她府上拦她?应如风抬头看去,面前挡着的人她倒是认识,是年仅十五岁就成为宫廷乐师,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便在民间有了琵琶圣手之称的方和方大家。 应如风脑壳隐隐发疼,这人和她也有过节。 某次她嫌宫宴无聊,提前离席时却被太女拉住道:“五妹且慢,等会有方大家的新曲,不妨留下一听。” 她与人有约,急着离开,便随口说道:“在我看来,看方大家不如看红袖。” 太女茫然,“红袖是谁?” “彩云轩的头牌。他的手那叫一个灵巧啊!”应如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才道,“姐姐看过便会知道什么叫做形神兼备,媚骨天成。我都怀疑他是琵琶成精。” 太女无奈地摇摇头放她离开。 应如风一转身,就看见方大家抱着琵琶从她身旁走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天边的彩霞还多几种颜色。 后来她听别人说,那场表演是方大家自十岁登台以来唯一一次失手。 “方大家怎么会在我府上?”应如风问道。 方和常年浸淫在乐器中,气质极为温和大方。他柔柔地一笑,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反而冷飕飕的,“小人奉摄政王旨意,前来教五殿下琴艺。” “我堂堂皇女,学琵琶不大合适吧。”在大兴,琵琶多在男子间盛行,女子间更流行古琴这类有圣人遗风的乐器。不过应如风没有多少艺术细菌,对任何乐器都一窍不通。 方和不以为意,指挥着仆从把各式乐器流水般地搬进琴房中,“小人对各类乐器都略有所成,不论殿下想学什么,小人都可以指点一二。” 应如风拿起一根鼓槌,在一面一人 13. 暗卫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到达练武场的时候是晌午,太阳高悬在头顶上。虽是深秋,但没有云彩遮挡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应如风脸皮发皱。 练武场上,一道黑影手持一柄软剑,挥剑如风,挽起的剑花如同流水般延绵不绝,日光聚于剑尖之上,晃得观众花了眼。 黑影见台下两人挡住眼睛,当即停了下来,如松般屹立于空地中央,收剑入鞘,躬身行礼道:“小的给殿下请安,殿下请上来吧。” 他胳膊一用力,宽松的袖子立刻撑满了,勾勒出饱满的大臂线条。极具磁性的声音甚是诱人,应如风一时间忘了疲惫,走上前问道:“你是武状元,男子?” 男子像个江湖草莽一般抱拳道:“殿下误会了。徐大人有事无暇过府,才派小的前来。小的是武状元府的门客。” 男子来时没有报名号,只呈上了摄政王的谕旨。烛心一上午见了琴棋书画各界扛把子的,便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武状元。 应如风也曾听闻过武状元们多是江湖出身,江湖习气深重,出手阔绰,门下养着不少能人异士。江湖上全凭拳头大小说话,是以门客中也有少量武功卓绝的男人。 不是仇家就好办了,应如风松了一口气,叫起苦,“大侠,不是我不配合你,但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又高强度学习,此刻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合练武。” “没关系的,殿下。小的略懂些医术,观殿下脚步沉稳有力,修习些初级炼体的功法没有问题。”男子抬起头,将手中的剑递到应如风手中。 男子剑眉星目,一张颌角分明的国字脸正气凛然,头顶用黑布束起高马尾,好似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侠客一般。应如风微微愣神,目光很快就聚集在了他额角那块不规则的伤疤上。 “江淼?” “殿下。”江淼的声音盖过了应如风的,如同疾风般到了她的身后,握住她的右手,带着长剑向下劈去。 剑招势大力沉,全然失去了剑的轻灵,带起呼啸的风声,掩住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从前天天带着面罩,我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呢?原来生得这般好看。”应如风微微侧首,贴在江淼耳边说道。 除了今天,她统共见过这位父卿留下的暗卫三次,一次是父卿临终嘱托时,那时她还在吃奶的阶段,他已是个半大的少年。一次是在外游玩时遇到仙人跳,被他救了下来。还有一次便是上回在天香阁了。他一直用额角的那个疤来验明身份,是以在应如风的想象中,江淼从小毁容,满脸疤痕。 江淼沉默了一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殿下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又能去哪呢?”应如风的叹声被刷刷地剑声挡住,“在外东躲西逃的日子未必比现在好过。”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现在的处境危如累卵。”江淼不疾不徐地带她舞着剑法,“摄政王已经展露了称帝的野心,而殿下是她最大的阻碍。” “我?开什么玩笑,她登基我第一个支持。” “若是以赵大将军为首的众臣支持殿下呢?” 应如风笑道:“她们什么时候瞎了眼?赵大将军是母皇的结拜姐妹,在战场上拼杀出累累军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手中握着大兴三分之一的兵权。因为我在七夕花会上弄哭过她的宝贝儿子,她从没拿正眼看过我。再说她的庶女都投了应如行,她怎会支持我?” “昨日早朝后,赵大将军在摄政王和各位重臣面前亲口说出长幼有序,殿下无过错,当按礼法承袭帝位。她还说皇上下落不明,暗讽摄政王未查明宫宴惨案的真相就急着登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赵大将军所言得到了礼部李尚书为首的部分文臣支持,称殿下至纯至孝,颇有太女遗风。”江淼语气平淡,应如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若不是江淼用胸膛顶着她的背,她保准瘫在地上。应如风的脚步凌乱了起来,几次踩到江淼钢筋铁骨般的脚背上,险些崴了脚。 难怪昨天应如行的态度突然大变,撕破脸将她圈禁在府中,原来竟是因为自己被动地成为皇位竞争者,引起了她的忌惮吗? 她昨日在府门外看到的两排卫兵,服制不完全相同,她当时还觉着奇怪,现在想来其中有一排应当是赵大将军派来保护她的,免得她惨遭应如行毒手。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威? 应如风一阵胆寒,她并不为朝臣支持她而感到开心。除了部分守礼法的老古董,大部分支持她的大臣应当是觉得她比应如行好控制罢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倒是把她放到了火上烤,她先前对应如行俯首称臣博来的好感全都化为乌有。 “就没人提起我的言行哪堪大任吗?”应如风气愤地问道。 “应如行的人自然有提起。不过都被李尚书驳斥了回去,她说瑕不掩瑜,礼法中并没有皇女不许出现在烟花之地这一条。更何况,皇上也曾去过,某位皇侍亦是出身青楼。” 应如风面白如纸,那位皇侍可不就是应如行的父亲甘棠。应如行深以为耻 14. 真香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不吃饭就找四个侍男摁着往里灌。” 烛心低头,“属下们不敢。” 应如风稍稍缓了口气,问道:“太医怎么说?” 烛心答道:“太医说王子不吃东西,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还会影响药效。” “走,过去看看。”应如风让烛心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主院走去。 “拿开,全部拿开,小爷不吃猪食。”应如风还没踏进房门,就听见一阵碗碟碰撞声从屋中传出。 她推门进去,只见伊恒穿着厚重的棉衣坐在桌子边,地上好几个打翻的饭碗,侍男们正跪在地上收拾。幸好碗是木头做的,没有碎。 伊恒看见应如风来了,眼神先是瑟缩了一下,很快又挺起了胸膛,拖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谁准你来小爷这了?” “不是你自己吗?”满屋子菜味,应如风在屋里巡梭了一圈,找了个离门口近,附近空气较为清新的太师椅坐下。 伊恒满脸疑惑,“我?你胡说什么?” “你不吃饭,不就是想引起本皇女的注意,好让我专程来给你喂饭?怎么,昨天给你喂了两次药,你就迷恋上本皇女了。”应如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故意曲解着他的行为。 “你血口喷人!”伊恒气得手抖个不停,当即对身边的侍男命令道,“把饭拿来。” 侍男得令,立刻端来了新的饭菜。伊恒拿起勺子,抗拒地看了一眼盘子中的清汤寡水,但一想起应如风的污蔑,立刻鼓起勇气,埋头快速往嘴里塞着饭,连嚼都不嚼,直接往下吞。 伊恒本就挑食,生着病脾胃又虚弱,没吃几口,一股恶心感就油然而生,捂着帕子控制不住地呕了出来。不仅把吃下去的全吐了,还吐到胃中酸水都出来了,才艰难地扶着椅子扶手直起身子。 挑食的情况居然这么严重啊,应如风为难地揉了揉额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伊恒见她离开,用力地抓了抓桌角。这女人见到他难看的样子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果然是个只贪图他样貌的浮浪丨女。 应如风来到厨房,问向厨娘们,“有谁知道喀兰人平时都吃什么?” 一名从西边来的大师傅说道:“多以牛羊肉为食。” “我先前让你们做过的烤牛羊肉串和手抓羊肉的做法还记得吗?做一份送上来。”应如风吩咐道。 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很多现代社会流行的经典美食还处于雏形阶段,许多调味料也未曾被研发出来。 应如风从宫里搬出来后的头一件大事就是组建善于研究新菜式的厨师班底,研发她记忆中的现代美食。并且她还提供了一笔资金,资助美食家寻找研制调味料。 几年下来,她府上的餐食水平实现了质的飞跃,烛心甚至戏言比宫里吃的都好。下人流动率也是京中各府最低的,不仅因为工钱多,伙食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伊恒还在病中,所以厨房给他送的吃食完全按照太医的吩咐来,全都是不沾荤腥的清淡蔬菜,没有发挥出厨房应有的水平。 “太医说伊恒王子要吃清淡的菜,不能沾油腥。”烛心提醒道。 应如风挥挥手,“他都吃不下去,清淡还有什么用?按我说的做。” 应如风不一会就回到了主院,身后跟着的侍男端着香气四溢的烤牛羊肉和手抓羊肉。 伊恒正托着腮望着外头的鸟儿发呆,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窜入了鼻中。他虽然重度风寒,嗅觉味觉大不如前,但屋中的味道实在过于浓烈,以至于他也能感受到香味。 伊恒回头往桌上望去,一个精致的小烤炉上,架着一排油滋滋,金灿灿,香喷喷的肉串。肥肉和瘦肉有序地串在一起,相得益彰,勾得他空了一天的胃咕地叫了一声。 “来尝尝这个。”应如风坐到他的对面,从一盘煮羊肉中捏起一块羊骨头,往一碟蘸料中蘸了蘸,白色的的羊肉立刻沾满了红色的粉末,仿佛点在水墨画上的红梅,煞是勾人。 应如风把羊肉举到伊恒唇边,伊恒想起她之前说的自己想让她喂饭的话,生怕被她坐实了罪名,抱住肚子,赌气道:“不吃。” “你试试,很好吃的。”羊肉在伊恒唇边滚了滚,蘸料沾到了他的嘴角,配上他倔强的表情,像极了大人的皮囊中困着一个挑食的小孩灵魂。 浸着羊肉汁的咸香蘸料在唇间丝丝蔓延,伊恒赶紧把肚子捂得更紧了,“不吃。死都不吃。” “啊,要掉了。”应如风惊呼了一 15. 狐狸精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主子!” 伊恒中午吃了太多肉,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听到这个声音猛得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自己的贴身随从蜜瓜正在门口站着。 “蜜瓜,你终于来了!是阿娘让你来带我离开的吗?”伊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蜜瓜身边,拉起他的胳膊,“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大汗嘱咐我来这里照顾好主子,并且让我转告主子安心在这里养伤,不必着急离开。”蜜瓜心虚地看了伊恒一眼,放低声音,趴在伊恒耳边道,“正好借机熟悉下五皇女府,嫁进来后也能快速执掌中馈。” 暂时被药物遏制住的病魔似乎转瞬间蔓延了回来,伊恒贴着墙稳了稳身形,惊恐地问道:“你说什么?阿娘她真的要把我嫁给这个浮浪丨女?” 蜜瓜看了眼周围的皇女府侍者,头几乎要低到地里去了,“大汗说五皇女殿下是王子最好的选择。” “扶我起来。”伊恒颤抖地伸出一只手。 蜜瓜架住他,“主子有什么吩咐?我扶你回床上休息吧。” 伊恒摆摆手,“我吃多了,你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站在一边的侍男主动说道:“我来替王子带路吧。府中地形有些复杂,二位初来乍到容易迷路。” 伊恒拒绝道:“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走一走。我要和蜜瓜说些话,你们不要跟过来。” 侍男听完知趣地退到了一旁。 蜜瓜服侍伊恒穿上外衣,扶着他走到了院子里。 应如风的院子非常宽敞,周围种着一排排缀着黄叶的古树。呼啸的秋风飒飒作响,吹得片片黄叶打着圈地从树上落下。 蜜瓜扶着伊恒走了几圈,劝道:“主子,外头风大。还是早点儿进屋吧,免得病情加重。” 伊恒敲了下他的头,小声骂道:“傻了吧,回去什么呀?赶紧找找出府的小路,离开这里回喀兰去。你还真想小爷嫁给那个浮浪丨女啊?” 蜜瓜用力地摇摇头,“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五皇女光京城的相好就多的数不过来,更别提外头的了。听说前几日还从京郊掳了个美人,玩弄到不省人事后强抢回府。也不知道大汗怎么想的,居然要把主子嫁给她。主子千万不能嫁。” 蜜瓜并不知道昨日应如风是怎么带着自家主子离开猎场的,再加上流言传了太多手,已经彻底变了味,蜜瓜实在没法把坊间所说的娇弱美人跟凶悍的主子联系到一起,只道应如风有强掳美男的爱好,不是主子的良配。 伊恒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有这等事?果然是个浮浪丨女,小爷看人真准。快走吧!” 蜜瓜犹豫道:“可是主子,大兴京城离喀兰千里之遥,我们两个男人怎么回去?” 伊恒四下看了看,“笨,这点路有什么回不去的?找个商队跟着走便是了。先离开这儿最要紧。” 蜜瓜满眼崇拜,“主子真聪明。” 两人趁侍男不注意,闪身躲进树林中,悄悄离开了主院。 此刻,应如风正在府中的天然温泉池边,穿着薄衫趴在岸边的躺椅上,任由飘着硫磺味的热气蒸开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惬意地享受着天然暖气,错位的骨头仿佛都在热气中缓慢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殿下,红袖公子来了。”烛心的声音从水雾的另一端传来,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应如风懒懒地应了一声,“让他过来吧。” 雾气中走来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那男子如同上古神话中的狐妖一样,步履轻盈无声,光看个朦胧的身形都觉得妖娆无比。他的头上挂着珠帘,在披散的长发上轻声相撞着,似乎连头发丝都会走路。 “殿下许久不来彩云轩,我还以为殿下把红袖给忘了呢。”红袖嗔笑着跪在了应如风的身侧。 “怎么会?你这般尤物我看一眼魂就没了,哪能忘得了?”应如风握住他的手摸了摸。 红袖的手背柔嫩光滑,唯有指尖裹着一层常年弹琵琶留下来的薄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有些心虚,毕竟若不是早上方大家的到来让她想起红袖这个名字,她早就把对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京城各家的头牌,就像是现代社会的明星一般。当你与他们距离甚远,只能隔着屏幕相处时,你会在网上搜索他们的资料,了解他们的过往,把他们的喜好研究得一清二楚, 16. 认错人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绷紧了身体,幸好那双手很快便移向了她的肩膀,大力按压着,酸痛很快就取代了体内的异样。 “嘶……”应如风从牙缝中抽着气,红袖下手怎么这么重?捏得她肩膀酸痛。不过那一阵酸劲过后留下的是释放的满足。 “不错,就这么摁。往下一点儿,对。整个背都疼。”应如风见红袖很上道,边享受边闲聊道,“唉,我府上最近来了个小混蛋,整日作怪,害得我被摄政王迁怒禁足。他娘居然还想把他嫁给我。我可不想娶只公老虎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走,重新过上安生日子。” 背上的力度骤然增大,险些把她骨头捏碎。应如风反手摁住他的手,呵斥道:“今天怎么回事?轻点。” 背上的手指尖一颤,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略带慌张地从她手底下抽出。 “殿下,红袖准备好了。”红袖的声音从温泉池的门口传了过来,宛转勾人。应如风愣了一下。在她背上摁着的手不是红袖的,那是谁的? 她翻过身,抬头便对上一双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瞳仁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正是她刚刚吐槽的小混蛋。 应如风慌忙拉起薄衫遮住身体,“你怎么进来的?” 红袖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伊恒,狐狸眼中登时闪过受伤,语气变了调,“殿下是怕红袖一个人伺候不好吗?还唤了别的哥哥。” “你们……”红袖暧昧的语气让伊恒的脸色变了又变,联想到两人在温泉池里可能做过的事情,狠狠地跺了跺脚,“浮浪丨女,不要脸!你不用担心,小爷才不会嫁给你。” 伊恒扭头朝门口走去。他刚刚跟蜜瓜在树林中遇到一个分岔路口,为了节省时间,决定一人走一端去探索。他沿着小路走到尽头,误闯进了这片温泉池。应如风叫他过去的时候,他做贼心虚,以为自己逃跑被发现了,一时慌了神,莫名地听从了她的吩咐,却没想到应如风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在调情。 那红袖跟个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中午应如风给他弄来好吃的,他还稍微对她扭转了些看法,结果她只是为了应付摄政王交代的差事罢了。 想到母亲要把他嫁给这种风流成性的女人却还被对方嫌弃,伊恒气得心口发疼。在喀兰时有不少王公贵女曾向他许诺,若得他垂青这辈子便只娶他一人他都不肯嫁,怎么来了大兴就要嫁给这种人呢? 咚。 应如风和红袖面面相觑,那个小混蛋又掉水里了? 她顾不上按摩了,连忙走进温泉池中。 溺水的恐惧袭上伊恒心头,尽管温泉池水不深,他一瞬间就沉到了池底,但他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越来越多的水灌入他的口鼻间,他唯一能做地就是张开嘴大口喝着。 就在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飘过时,他又一次看到应如风拨开水朝他游来。 水流仿佛一瞬间慢了下来,她如同人鱼般灵活,伸出烫得发红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回了人间。 伊恒呆呆地望着应如风,直到她在他背上猛拍了两下,他才狠狠地咳起水来。 应如风拿起浴袍裹住身体,唤人进来给伊恒更衣。 这次救得及时,水又是温热的,伊恒没有大碍,只是呛了不少水进肺里,难受地咳个不停。 应如风等了许久,伊恒还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召来侍候伊恒的侍男问道:“伊恒王子怎么会在这里?” 侍男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应如风问道:“他的贴身侍从怎么不见了,把他找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找到了迷失在后厨中的蜜瓜,将他送到了应如风跟前。 蜜瓜见伊恒捂着毛巾咳个不停,连忙跑到伊恒跟前,帮他敲着背顺气,“主子,您没事儿吧?” 伊恒说不了话,只能边咳边摆手示意他无事。 “究竟怎么回事?”应如风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后厨中?而你主子会出现在这里?这两处地方跟你们住的地方距离不怎么近吧?” 蜜瓜看了一眼伊恒,解释道:“我陪主子在树林里散步时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分头找路,才走到了这两个地方。” “散步怎么不让其他人领着?” “主子说不想看到他们,影响心情。” “刚刚侍男跟我说,你们只是在院子里散步,怎么会突然跑到树林里头去了呢?” “主子说树林里的落叶好看,就走进去捡。捡着捡着就迷了路。” 应如风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不是觉得落叶好看,而是觉得府外的风景好看吧?” 蜜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重复着不是,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眼睛不停地瞟向在一旁咳嗽的主子。 伊恒终于止住了咳嗽,仰起头任由水珠顺着桀骜的面庞淌下,扯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17. 议和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哈哈大笑道:“女欢男爱本就图个你情我愿,我可从来没有强迫他人的爱好。烈马就该在草原上奔驰,雄鹰就该在天空中翱翔。若是给它们束上缰绳套上脚链,那它们也就不再是烈马和雄鹰了。更何况王子长得虽好,可我的喜好却不是王子这样的。” 伊恒脑中闪过红袖的样子,嫌弃道:“我知道你的喜好,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骚样。” 应如风也不反驳,“没想到王子这么了解我,如此你我也算是握手言和,成为战友了。先前的事情跟王子有诸多不快,我在这里赔个礼,希望王子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如此我们也能更好地合作共赢。” 伊恒想到之前屡次被她戏弄的事情,有些咽不下那口气,但想到不用嫁给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先忍下,点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他不愿意应如风太得意,加了些条件,“那在事成之前,你不许再强迫我喝药。” “好。” “我天天都要吃午膳时吃的食物。” “好。” “你不许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在我面前出现。” 应如风皱眉,“这你也要管?” 伊恒脸上现出些怒意,“我怕脏了眼睛。” “行吧,我偷偷的,不让王子看到。”应如风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抛到伊恒手中,“这是我常戴的玉佩,你有什么需要便拿着它去找金管家,她会替你打点好的。” 伊恒语塞,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管不着应如风后院的事情,人家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避着他就很不错了。他郁闷地收起玉佩,起身带着蜜瓜回去了。 应如风在他背后提醒道:“伊恒王子,走路的时候记得看路,别再掉进水池里了。” “要你管。”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却忘了自己现在穿着布鞋,不是以往常穿的马靴,脚尖立刻传来钻心的疼。怕在应如风面前跌份,他咬着牙没有喊出声,直到走出很远,在应如风看不见的地方,才扶着蜜瓜的肩膀,大喘了几口气。再上路时,眼睛紧紧地盯着路面,再不敢只看天了。 劝服了伊恒配合治疗,应如风出府的目标进度便达成了一半。 至于学业,应如风虽然懒散了二十年,但到底有着高中三年的艰苦训练和以及996社畜的底子在,没多久就适应了应如行给她安排的名师车轮战,游刃有余地试探起各位老师的底线,踩着钢丝行走。 各位老师渐渐拿她没了办法,持刀的侍卫只是吓唬应如风用的,又不敢真对她下手,除了江淼。 江淼上课的时候从不多言,顶多会向应如风透露一些外头的消息。每一个动作他都要认真抓细节,坚决不肯放水。 炎炎烈日下,江淼绕着应如风走了一圈,全方位地挑剔着她扎马步的姿势,“站如松,坐如钟。殿下背挺不直,核心不稳,出招时很容易被人夺了兵器。” 应如风懒洋洋地答道:“我天生就有软骨病,背直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江淼一拳捶在了应如风腰间的大穴上,直冲天灵盖的酸爽让她顷刻间挺直了背脊。 应如风正要回头骂他无耻,却听练武场外传来了一声嘲笑,“堂堂皇女居然连背都挺不直,还要人教。” 应如风循声看去,是多日不见的伊恒王子。他脸上的病色去了十之八九,恢复了初见时的神气,穿着黑金色的短袄昂首站在练武场边。 自从两人握手言和后,伊恒便不再作妖,乖乖地配合太医的安排,不用再逼着吃药吃饭,是以应如风也没再去探望过他。 毕竟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哪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别人。应如风见伊恒又变回不可一世的欠扁模样,忍不住想要压压他的气焰,转了转手腕,“那也不妨碍我压制住你。” 伊恒登时想起那天在大街上窘迫下跪的样子,火气蹭的一下蹿了上来,“我那是一时不察被你扣住了脉门。你敢不敢和我再比试一场?” 应入风见伊恒气歪了鼻子,心情大好,“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试?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平常一节课也说不了几句话的江淼忽然开口道:“有切磋才会有进步,殿下不妨一试。” 应如风横了一眼在旁拱火的江淼,这家伙都不掩饰叛主之心了吗? 伊恒听了江淼的话,气焰更加嚣张了,“你不会不敢应战吧?” “对啊,不敢。怎么了?”应如风懒得跟伊恒在口舌上争输赢,看了眼太阳方位,见下课时间到了,转身就走,她等会可是约了人的。 “不准走。”伊恒见应如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日来强压下的不甘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冲上练 18. 做清倌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我?哈?我明明是团棉花,她一拳打下来我还能帮她暖暖手。”应如风自知互相都说服不了,索性不再跟江淼争辩,头也不回地朝内院走去,准备和红袖约会去了。 应如行当上摄政王后,忙着接管朝中的各项事务,无暇再来她府上,但派来盯着她的眼线却没有减少。 眼线们恨不得找出所有应如风不端的行为,好拿到朝堂上大肆批判。 应如风把红袖请入府中后,红袖就被外头的守卫拦着出不去了。国丧期间留个小倌在府上,就算捏着鼻子支持应如风的朝臣们巧舌如簧,也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应如行此举正和了应如风的心意,禁足的日子无趣,哪怕不吃到嘴里,有只狐狸陪着总比没有好。 除了别有用心的人之外,也不是没人单纯地惦记她。赵辰辰就来找过她,但被卫兵拦在了门外。赵辰辰抱怨为什么让红袖进不让他进时,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最后还是应如风出面,隔着几层刀剑跟他解释小弟和情人的区别。赵辰辰听了她的虎狼之词,红着脸跑了。 应如风回去的时候,瞥见某士兵偷偷在袖子里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她让厨房准备了红薯圆子和芋泥梅花糕,命人在下课后送到府中琼花湖边的凉亭里。 红袖不是一个嘴馋的人,所以应如风特意想出了这些他未曾得见的新奇小吃,哄他开心。 应如风沐浴后换上一身黑色的宽松衣袍,甩着酸痛的胳膊,向琼花湖走去。 秋高气爽,风习习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正是个游湖的好日子。 还未走进凉亭,应如风便看见两个身影在凉亭里坐定。不过看那宽阔的肩膀,里头显然没有红袖,而是刚刚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伊恒王子以及他的侍从蜜瓜。 这小子找她麻烦上瘾了是吧?应如风走进凉亭,正要赶人,却看见伊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唇上还沾着一层红薯,活像被年糕糊了嘴的灶王爷。伊恒左手夹着一颗红薯圆子,右手捧着半杯冒着热气的梅花糕,见应如风来了,嘴巴动了半天依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红袖翩然地的从凉亭的另一边走来。他依旧穿着红衣,只是将披散的头发挽了起来,免得被湖边的风吹乱。 红袖一见伊恒主仆二人,幽怨地看了应如风一眼,语气里有些不高兴,“我以为殿下只约了我一人,没想到还有旁人。” 应如风撩起红袖被风吹起的碎发,帮他挂到耳后,“当然只约了你一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蜜瓜赶紧解释道:“主子看天气好出来散步,看到这亭子里有些吃的便过来看看,不知道是殿下给红袖公子准备的,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伊恒终于咽下了部分红薯圆子,张了张有些黏的嘴唇,不高兴地说道:“不过吃她几个圆子罢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应如风低头看了一眼盘子,盘子里的红薯圆子少了十之八九,只剩下最后两个孤零零地躺在盘子边缘。 应如风笑了笑,“王子喜欢吃红薯圆子的话,我以后让后厨多做些送到你屋里去。” 伊恒听完脸色好了些,又扫了一眼梅花糕,补充道:“也送些这个糕过来。” “好。” 红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哪来的王子这样馋?连别人的东西也忍不住吃。” 眼看战火就要升级,应入风拽过红袖,揽住他的腰,“你别恼,王子西域而来,看到大兴的东西觉得新鲜罢了。我准备了好东西给你,去看看吧。” 伊恒也懒理走远的两人,反正好吃的落进自己嘴里才是最重要的。他吃完梅花糕,又吃了一个红薯圆子,依依不舍地夹起最后一个红薯圆子,深情地看了一眼,正要放入嘴中,忽然看到原本空荡荡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只比人还大的小黄鸭。 伊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鸭子,而是一艘船,应如风和红袖并排坐在镂空的船舱中。无人划桨,那船却自动行进着,在湖面上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波纹。 船舱中,红袖伸直长腿,优雅地蹬着被衣摆遮住的脚蹬。他好奇地问道:“殿下是哪来的奇思妙想?这小船不用桨,只要用脚踩一踩,就能自行前进了。” 应如风神秘地一笑,“做梦的时候神仙告诉我的。她怕你在府上无聊,让我遣人造来给你玩。” 应如风在 19. 铃铛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红袖在脑海中设想了在她身下瑟瑟发抖,惹人怜惜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结果应如风只让他按了一夜背。 应如风第二日早上离开时还替他赎了身,允他在彩云轩登台表演而不接客。 其实他也可以不登台的。只不过,他喜欢在客人中寻觅她的身影,霸占一会她的视线。许是他表演得不够好,应如风很快就不来了,他听人说她成了天香阁那对双生花魁的常客。 后来的夜晚中他时常想,如果那一夜他没有弄巧成拙,而是使出全身解数去勾引她,她会不会就不走了。 应如风总喊他狐狸,他却觉得她才是真狐狸,否则怎么会把他的魂勾了却不还回来了呢? “怎么笑得这么别扭,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船?”应如风的指尖嵌入红袖的梨涡,轻轻地捏了捏,召回了他的魂。 红袖不敢再看应如风的眼睛,移开视线,“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有多余的人的在,有些放不开。” 应如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伊恒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的船,见两人看了过来,伊恒赶紧把头撇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应如风笑道:“离那么远有什么放不开的?” 红袖顿了顿道:“谁让他老是抢我的东西。” 应如风笑道:“心眼何时变得这样小,不就是两个圆子,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馋嘴?” 红袖垂下长睫,语气里掩不住的责怪,“何止是两个丸子?上次殿下与我在温泉池边……” 他的手指在她的指缝中穿插着,弄得应如风的心和手一般痒痒的,顿时觉得伊恒确实很多余,害得她不能把手中这只磨人的狐狸就地正法。 “那我送你一样只有你才有的东西。” 应如风袖口一翻,手中便多了一支雕着粉白牡丹的长簪。牡丹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名品。大兴国女男老少都爱花,常常借花喻人,像牡丹这样高贵典雅的花通常只送给真正的知己。 “从哪来的?”红袖脸上绽开笑容,伸出手要接过花簪。 “秘密。”应如风抢先一步,手背蹭过他的脸,把簪子插进他挽起的长发中,将那牡丹花露在他的鬓边。男人戴花,尤其是大花通常会显得庸俗,但红袖完全压住了花的风采,被花衬得更加妖媚不可方物。 红袖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牡丹,眼波流转地望着她。 “别动,还没好。”应如风拉下他的手,靠了过来,气息微微蹭在了红袖的脖子上。 红袖喉结一滚,手指都蜷紧了,如果她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拒绝。岸边那两个人着实麻烦,必须得找个机会与她独处。红袖正胡思乱想着,忽觉脖子一紧,一声清脆的铃响传进他的耳中。 红袖忍不住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一根皮质的黑色项带勒在他的脖颈上,格外凸显喉结。项圈上坠着一颗白玉做的小铃铛,通透的看不出一丝杂质。他摇了摇脖子,铜珠在铃铛中滚动着,撞击出美妙的声音。 连树上最是喜欢藏宝的雀儿都忍不住朝红袖看来,盯着他的脖子直流口水。 应如风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他摇头,她一直觉得红袖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再配上这样的黑色项带和玉制小铃铛,简直是天作之合。 伊恒突然觉得嘴中的红薯圆子不香了,他问向身边的蜜瓜,“大兴女子都给情郎送这些东西吗?” 蜜瓜知道主子不喜欢应如风,顺着他的心意答道:“大兴女子就是喜欢整这些虚的,还是咱们喀兰女子大方,都是送一整头牛和羊的,实在。” 伊恒的声音沉闷了许多,“牛羊有什么用?我又不缺。” 蜜瓜突然福至心灵,“主子,你是不是也想玩儿?” 伊恒还没反应过来,蜜瓜就朝船上的两人大喊道:“殿下,能不能带我家主子玩玩?” 应如风也不好不理人,从船舱中探出身,隔空喊道:“你们想划船?” “我不想。”伊恒脱口而出,应如风正打算坐回去,又听伊恒声音稍小了些,“是蜜瓜想。” 红袖将头甩向另一侧,铃铛配合着他烦躁的心情叮了一声。 应如风急着哄美人,喊道:“烛心,让船工给伊恒王子拖条船过来,教他们玩。” 烛心很快就让船工拖来了一条大白鹅,船工教了几遍,伊恒和蜜瓜还是在岸边打转,掌握不 20. 搅扰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自诩脾气还算不错,可是这一刻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努力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息,才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向后望去。 大白鹅的船身斜了过来,卡在了狭窄的山洞中。船上的两人手忙脚乱,推着船舵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反而让船身打横,卡得越来越死。 红袖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抱怨道:“殿下,他们肯定是故意的,别理他们。” 应如风也非常不想搭理伊恒主仆,但想到应如行许诺过,只要伊恒病好了,就解除她的圈禁,她的心情就平和了些。伊恒今日几番作怪,显然已经大好了,明日就可以遣人把他送出去了。 想到自己的自由在望。应如风拍了拍红袖的手安慰道:“别生气,我们过去看看,晚上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红袖缩回手哼道:“殿下这句话红袖可是记下了,要是敷衍我,我可不答应。” 应如风握着船舵倒转方向,和红袖蹬着船来到了大白鹅卡住的山洞前。 大白鹅已经完全横了过来,蜜瓜坐在外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滚落,他用力踩着脚蹬,但完全踩不动。 应如风阻止道:“你们别再蹬了,这样没用。蜜瓜,你到我船上来,我们换个位置。” 蜜瓜看向伊恒,等他点了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船舷,伸腿向小黄鸭上迈来。应如风对红袖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到岸上等我。” 应如风起身跟蜜瓜交换了位置,跨到大白鹅上,坐到了伊恒旁边的位置上。伊恒嘟囔道:“你这个破船真难划。” “有问题的不是船,是人。你看红袖划得多好。”应如风指了指在湖上一摇一摆,迤逦远去的大黄鸭。 伊恒踹了一脚卡着不动的脚蹬,“他有你教,我又没有。” 应如风懒得理他,从船舱的夹角里拿出一根竹竿,从伊恒的那一侧伸了出去,抵在石壁上用巧劲推着。随着她的推动,卡住的大白鹅有了松动的迹象,一点一点地转正了船身。 为了节省力气,应如风俯身贴近了伊恒那一侧。伊恒低头看着她的头发,忽然闻见了她发丝上淡淡的沉香香气,是男子惯用的。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红袖脖子上那根黑色的项带。 为什么她会花心思去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倌呢?她身为大兴皇女,即便对红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红袖又能如何? 他堂堂一国王子反而不被她放在眼里,时时戏弄,还是沾了红袖的光才能吃上美味的红薯圆子,坐上这条造型奇特的船。 伊恒忽然有些生气。这女人怎么就没有眼色呢?她要是认真想些法子来讨好他,弥补先前的过错,他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免去她早上挨的那顿鞭子。 应如风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大白鹅的船身完全正过来,船身上白色的漆被擦掉了大半,白色的鹅翅膀变成了黑色的,让她十分心痛,这些船可都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宝贝。 应如风把竹竿放回船舱,转正船舵将大白鹅向岸边蹬去,“看王子的样子,身体已经大好了吧。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驿馆,与伊柯大汗团聚。” 伊恒低低地哦了一声。他刚来的时候巴不得立刻走,现在却莫名地有些不想走了。驿馆的条件虽然不错,但远远不能跟衔玉府相比。更何况府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到。 伊恒不高兴地说道:“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影响你跟那个红袖唧唧我我吧。” “原来王子知道自己很多余啊。”应如风庆幸道,“幸好你明天就走了。你我都解脱了。” 伊恒何曾被人这样嫌弃过?他不愿把心思说出来,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贪图她府上的吃食,憋着气把船蹬得飞快,几乎把水面擦出火星子。 应如风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只道他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思,一秒也不想跟对方多呆。她也较上了劲,两人合力赶上了早走的小黄鸭,两条船同时到达了岸边。 应如风率先跳上了岸,走到小黄鸭旁,向红袖伸出手,小心地扶着他上了岸。她顺带着把蜜瓜拉上岸,吩咐他去拉起被她遗落在船上的伊恒,牵着红袖往他住的院子中走去。 蜜瓜把伊恒拉上岸后,见他横眉竖眼,担心地问道:“主子怎么了?五殿下欺负你了吗?” 伊恒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猛跺了下脚,“她哪能欺负得了小爷?咱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了。走。” 蜜瓜见伊恒走的方向不是主院,提醒道:“主子,你走错路了。” 伊恒脚步不停,“没走错。先去厨房,把她府上的好东西尝一遍再走。” 府中的大厨房此时热闹非凡,伊恒主仆二人到了后连门都进不去,站在路边看着一个个侍男端着精致的掐丝珐琅食盒鱼跃而出。 伊恒拉住最后出来的侍男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回王子的话,我们是去给红袖公子送晚膳。” “这么多菜?” “是。” 伊恒抬手掀开食盒盖子,“我看看有什么。” 侍男来不及阻止,一股辛辣的香味顿时从食盒中飘了出来。伊恒低头看去,只见盘中铺满了剁椒,染红了泛着油花的汤底,翠色的葱花交织其中,盖在了一颗硕大的鱼头上。 < 21. 教导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胡说八道!”伊恒恼羞成怒,抽出系在腰间的皮鞭,用力得甩向应如风。 应如风本能地一让,皮鞭甩了出去,直劈向红袖面门。皮鞭撩起的风声凌厉无比,打到脸上定会毁容。红袖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躲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应如风竖起手中的银筷,在皮鞭舔上红袖脸颊的那一刻卷住皮鞭,收风筝线一般转着筷子往回滚去,接着用力向下砸去。半截筷子没入桌面,伊恒用力拽了拽,却没能把皮鞭拽回来。 伊恒这会儿也有些后怕,他对上应如风的目光,脊背发寒,不禁攥紧了拳头,一个念头快速在脑中滑过,“你在练武场是故意让着我的?” “你以为呢?我之前以为你不过是作风野蛮些罢了,没想到你出手竟然如此歹毒。”应如风将还在发抖的红袖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头发,看向伊恒的目光冷厉,“当初在大街上,那少年不过骗了你一些不足挂齿的财物,你就把人打得半死。后来又意图给我下毒,把我推进水中。若是我不会凫水,又遂了你的意掉进山溪中,恐怕这会已经是个水鬼了吧。” “不是这样的。”伊恒的嘴唇颤了颤,“我没想推你。” 应如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伊柯大汗要把你送到大兴来和亲。即便对你名声有损,也非要留你在我府上养病。像你这样歹毒的男子,在喀兰名声怕是早就烂了吧,不赶紧找人赖上哪里还嫁得出去?” 伊恒被她说的眼睛有些潮湿,他用力咬着唇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泪珠就控制不住地滚下来,彻底输了气势。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嫁不出去,父亲嘴上不说,但每每提到他的婚事,总是唉声叹气,劝他收敛些性子,告诫他男人太凶抓不住妻主的心,长得再美久了也会被厌弃。 他听了虽然不舒服,但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可应如风这种他瞧不上眼的浮浪丨女居然当面骂他歹毒,不屑于娶他,偏偏他嘴笨,想不出话来反驳。伊恒的自尊心仿佛被摔碎在了地上,裂成一瓣一瓣。 应如风抓住伊恒右手,向外唤道:“来人。” 伊恒被她抓得腕骨发疼,扭着手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开口,声音立刻变得模糊,两颗泪珠子不听他意愿地滑落,他急忙用袖子擦去。 应如风把伊恒拽到门边,对烛心吩咐道:“把伊恒王子带回主院看着,不准他离开半步,明天早上立刻派人送到驿馆去。” 伊恒吼道:“你没资格管我。” 带上哭意的声音没有半点威胁性,反而像是故意哭闹引起注意的孩童。 应如风松开伊恒的手腕,警告道:“你再胡闹我不介意把你娶回来,放在后院里拿铁链拴着,每天打一顿。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明白了吗?” “你敢!”伊恒止不住地胆寒,他心下明白,若真的和亲,应如风想怎么待他全凭她的心意,便是把他弄死了,找个病死的借口敷衍过去,也没人会替他伸冤。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应如风撂下话,目光如刀子般划过伊恒浅蓝色的瞳孔,转身进了房间。 尽管伊恒被带走了,但应如风的好心情却被搅得一点不剩,没了跟红袖花前月下的兴趣。尤其是烛心还时不时地回来报告,说伊恒在房间里砸东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毕竟是喀兰的王子,除了应如风没人敢动手拦着他。 应如风心疼自己精心布置的屋子,又怒气冲冲地赶往主院。 她进屋的时候,伊恒正高举着她的夔凤纹薄胎紫砂壶,作势要往地下砸去。 应如风勃然大怒,“放下。” 这只茶壶是太女所赠,整只壶宛若透明,茶水沸腾时,壶身上的夔凤便如同要从中振翅飞出来一般,栩栩如生。应如风爱极了这把壶,才特意把它放在卧房中。 伊恒见她如此在意这壶,登时得意起来,威胁道:“要我放下来可以,你跪下来给小爷道歉。” “你们都下去吧。”应如风沉着脸对侍从们说道。 蜜瓜不想走,但被其余侍男推搡了出去。不过伊恒也没在意,专心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出气,才能把先前失去的面子夺回来。 随着房门合上,房间安静了下来,应如风眼中泛起冷光,一步跨到了伊恒面前。 “你干什么?”伊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紫砂壶就不见了踪影。他腰上一沉,整个人翻转过来,猝不及防地扑进柔软的床铺中,跪趴在了床边。 伊恒自小便是喀兰最为尊贵的王子,何曾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更别说在人前做出如此羞耻的动作。他羞恼地挣扎起来,却如同被压上千斤巨石一般,动弹不得。 伊恒穿着一条绛紫色的锦缎直裰,贴和皮肤的锦缎下隆起两道饱满的圆弧,锦缎被撑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褶皱。伊恒奋力扭动着,那两道圆弧便如同水波纹一般在锦缎下荡漾开。 饱满的圆臀让应如风有些眼花,她转开头轻轻放下手中的紫砂壶,“王子很喜欢让人跪,也 22. 撕破脸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躬身行礼,“摄政王来得正是时候,伊恒王子已然病愈,臣正打算送他去驿馆。” 应如行看了看伊恒,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见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便对跟在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送伊恒王子回驿馆。” 几名侍卫立即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伊恒旁边,对他恭敬地说道:“王子请。” 伊恒跟着侍卫走向轿子。上轿前,他回头看了应如风一眼,眼中写满了不服气。他不是没想过跟应如行告状,但应如风昨日提醒过他,若要告状必须验伤。那鞭子隔着厚重的衣服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却要张开腿给别人查验,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只得忍气吞声。 应如风没有在意,他这样怨恨自己,定然会想尽法子阻止和亲,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等伊恒走后,她立刻看向应如行,“摄政王交给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臣可以出去了吧?” 应如行的眼中没有多少温度,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跨过门槛,“不急,本王有国事要与皇姐商谈。” 应如风跟在应如行身后,不解地问道:“臣哪懂国事?摄政王怕不是来错了地方?应该去和大臣们商量才是。” 应如行侧过脸微微一笑,“正是她们让本王来与皇姐商量。” 那笑容格外刺眼,应如风顿觉不妙,惴惴不安地跟上应如行的脚步,朝外院的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应如行转过身,阳光穿过干枯的树杈照在她胸前金线钩织的巨蟒上,巨蟒张牙舞爪,仿佛要一跃而出将人吞吃了。应如行对跟在身后的禁军吩咐道:“把院子守好,不准任何人进来。” 士兵应声列队,沿着院子有序地排开,握住佩刀守在了院子外,无情地拦住了想要跟上应如风的烛心等人。 除了应如风外,应如行身旁只剩下一名男子留在原地。应如风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倒不是她此刻还有心情关心漂亮男人,而是此人的打扮太过奇特,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 此人头顶着一块方巾,双耳挂着银色的耳坠,上身的蓝色短褂遮不住泛着小麦色的腰腹,露出嵌在肚脐上的菱形宝石。这么冷的天,应如风已经穿上了薄袄,但他下身仅着短裤,赤足站在地上,除了左脚腕上嵌着一枚银制脚环,再无其他遮挡。 秋风吹过,应如风仅是看他的装扮都觉得冷,不由得拉紧衣袍,但对方仿佛浑然不觉,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打扮让应如风想起原书中描述过的苗疆圣子。她记得母皇在登基前,曾经被人用蛊毒暗害过,为了活命,亲自前往苗疆找到苗族圣子,托他解了蛊毒。两人自是因此发展出一段美妙的爱情。只可惜苗疆圣子终生不可离开苗疆,母皇没能将他带回宫,但每隔几年都会去苗疆探望故人,她少时也曾有幸被带去玩过一回。 看此人的年纪轻轻,定然不是圣子,但普通男子也是不可以离开苗疆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皇姐在想什么?”应如行打断了她的思绪。 应如风猜测他是应如行的侍郎,怕引起误会,不敢去看男子的脸。她向应如行笑道:“恭喜摄政王得一佳人。” “他可不是什么佳人。”应如行哂笑一声,抬腿走进书房。 应如风简直怕了这个书房,差点忘了怎么走路,犹豫了一会儿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才跟了上去。 苗疆男子紧随在她身后走进书房,关上了沉重的房门。 应如行走到书桌前,翻看着应如风这几日抄写的书文,字迹歪歪扭扭,跟脚后跟写出来的差不多。应如行的手指在干涸的墨迹上滑过,“陈老太傅告诉我皇姐已经出师了。” 应如风嘿嘿一笑,正要自夸自擂几句,却听应如行继续说道:“陈老太傅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引你为忘年知己。说你心思通透,满腹灵气,和你交谈后觉得自身只剩匠气,大为惭愧,不配再教你。” “方大家亦称习琴二十载,今日方知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含义。你的琴技虽然普通,可境界却远胜于他,得你一二点评,才知琴艺阻滞不前的原因。还有王国手,齐书圣,章画圣,各个对皇姐赞不绝口。本王很好奇,皇姐这些年来藏拙有何图谋?” 应如行猛地拍向书册,震得纸张沙沙作响。应如风心头一跳,当即流下一大滴冷汗,“老师们谬赞,臣哪里当得起藏拙二字?只是捡了些她们爱听的话说罢了。” 陈老太傅等人皆是母皇在打天下时招揽的能臣,所以原书中对她们的经历也是有所提及的。陈老太傅少时热爱吟诗作赋,发表之后却无人欣赏,被同乡贬低嘲笑。她一怒之下投笔从戎,成了母皇最重要的谋士,才赢得众人尊敬,登上太傅之位。 然而少时所作的诗歌无人欣赏一直是陈老太傅心底最大的遗憾,所以当陈老太傅问她的脑袋里除了草还装了些什么的时候,她便背了几首陈老太傅当年写的诗,哀叹这等好诗竟然被埋没,是整个大兴的遗憾,可惜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作。 陈老太傅听完浑身颤抖,两排年事已高的牙都笑松动了。从此对她态度大变,哪怕她说些超脱时代的悖逆之言,陈老太傅也只会笑着称赞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有真知灼见。 至于讨好方大家那就更容易了。方大家恃才傲物,寻常的夸奖早就听到不耐烦了,可偏偏他长相普通,从来没有女人夸赞过他的外表。某天上课时,方大家问她为何发呆,应如风便拐着弯地夸他俊逸,与琵琶瑶琴融为一体,仿佛琴中走出的仙灵,不是凡尘应有的美色。 应如风时时混迹勾栏,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而且她夸人时表情真诚,丝毫不做敷衍。方大家在着装和琴具上埋下的小心思,都被她一一指出,弄得方大家心里小鹿乱撞,哪还有什么心思纠正她的指法?哪怕她乱弹琴,只要多说两句好话,方大家也觉得如听仙乐耳暂聋。 至于其他老师那也各有缺憾,谁不喜欢听与众不同的好话呢? 应如行听罢脸色阴沉,“皇姐的确有一张巧嘴,这些年把母皇父后太女哄得团团转,不知拿了多少好处。本王一直以为母皇纵容你是因你父卿早亡,现在想来,皇姐靠的是真本事。连母皇都躲不过,更何况朝中重臣呢?” 应如风惶恐道:“臣愚钝,这把年纪还未学会小儿学的东西,大臣们违心夸赞是怕臣不愿意学,完不成摄政王的谕令。大兴遇着危难后,摄政王将偌大一个国家挑在肩上,才是真正的皇女楷模,让臣民们好生佩服。臣恳请摄政王顺应民意,早日登基。” 她 23. 下蛊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 应如风苦笑,“哪有什么势力?母皇向来斩草除根,丞相都没了,还能留下她的势力吗?” 应如行松开她的脸,摊开手掌,“那你父卿呢?千影阁阁主的令牌,交出来。” “千影阁?”应如风愣了一下,她父卿表面是个富家公子,千影阁阁主的身份只有母皇知道。她为免承担少主的责任,从未动用过千影阁的势力,应如行怎么会知道呢? 应如行不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咄咄逼人道:“不想吃苦的话,本王劝你还是乖乖说出来。” “父卿临终时臣还小,他将千影令交给了母皇代为保管。臣觉得那令牌累赘,一直没有拿回来。”千影令传承的方式只有当世只有两个人知道,应如风决定铤而走险,试探下应如行的消息来源是否跟她猜想的一致。 应如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此话当真?” “臣不敢欺瞒摄政王。更何况那时臣不过三岁,拿着千影令又有何用?不信的话你可以搜身。”应如风摊开双臂,脸上丝毫不见心虚。 应如行退开几步喊道:“蓝潇。” 一直站在门边如同隐身了一般的苗疆男子朝应如风走了过来,手指攀上应如风的衣带,毫不犹豫地拉开。戴满银戒的手指灵活地钻进应如风的衣襟中,冰冷的指节在她滚烫的皮肤上肆意游走,冻得她心口发颤。 应如风傻了眼,这到底是搜身还是勾引?蓝潇的手指灵动得令人发指,应如风咬着牙不让奇怪的声音从嘴角溢出,始作俑者的面上却毫无反应。黑色的刘海垂在他的额头上,隐隐遮住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他的眼尾挑起两抹红痕,飞入鬓中,像是某种特殊印记一般。 “摄政王送臣男人,臣感激不尽。只是您站在这,臣有点放不开。”蓝潇的手愈加放肆,应如风努力压抑着喘息声。虽然她向来风流,却也没有表演给人看的癖好。 应如行冷笑着背过身,“皇姐可要好好享受,不要辜负了本王的美意。” 蓝潇忽然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应如风的脖子,微微启唇贴上了应如风的唇瓣,灵巧的舌头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游进了她的齿间。 应如风大脑一片空白,应如行此举是何意?蓝潇勾住她的舌头,一点点缠了上来,渡取着她口中的甘液。蓝潇的吻技青涩,应如风被他挑起本能,抵住了他的后腰,手掌抚上凹陷的脊骨,一步步夺去入侵者的主动权。 蓝潇轻颤了一下,应如风正要扼上他的咽喉,忽然心口一痛,仿佛有一根细线钻进了她的身体,缠住了她的心脏,随着血管蔓延向四肢百骸。应如风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大喘了几口气,那痛意才消失不见了。 她抬起头,那条毒蛇已经游回了应如行的身后,垂眸静立。 应如风撩起袖子,只见一根黑线在脉搏中浮动,“你给我下蛊?” 应如行点点头,“皇姐见识还挺渊博。不错,这是情蛊,每当你情动之时就会□□爆发,只有欢好可解。” 应如风勉强笑笑,“还有这种好事?”这不就是女人用的蓝色小药丸? 应如行脸上展露出许久未见的会心笑意,“对于从前的你自然是一桩美事,不过往后你呆在这间小屋里,日日望着心上人却碰不到他,精神崩溃时,恐怕就不这么想了。到那时,任你藏了多少底牌都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应如行没想到应如行如此丧心病狂,心头一震,“你这样对我,不怕世人戳你脊梁骨?彻底背上残害姐妹的骂名吗?伊柯大汗向我吐露过和亲之意,你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你放了我,我保证事事都听你的,替你保全名声,助你登位,不是更好吗?” “本王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如此替我着想?放心吧,已经有人接替你的位置,皇姐就不必替本王操心了。”应如行轻笑了一声,往门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哦对了,往后你就是个无名氏了,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应如风头皮发麻,“你什么意思?” 应如行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登时照了进来。应如风闭了下眼睛,忽然身上一重,睁眼竟然看见红袖跌坐在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跟你的心上人好好享受本王的赏赐吧。”应如行留下一串笑声,带着蓝潇扬长而去。 “等等,我的心上人还有怡红楼的桃香,潇湘阁的柳绿,迎春院的梨青……”应如风扑向门边,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落锁声。 “殿下的心比大海还宽阔。”一道酸味浓重的讥讽声从背后传来。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应如风讪讪地看向红袖,同 24. 逃脱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应如风打开盖子,里头装着几块发黑的窝头,两碗清澈见底的白粥,还有两碟蔫蔫的小菜。白粥碗底依稀躺着几粒米,十个指头就能数出来。小菜里更是连丁点肉沫都找不出来。 应如风打穿越来就没见过如此朴素的饭菜,对外头喊道:“这什么东西?我不吃,换好饭好菜来。” 外头传来一声冷笑,“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女呢?你现在不过是摄政王养的一条狗。有的吃就跪谢天恩吧。”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应如风想了想,试探道:“你是禁军统领赵庆。” 赵庆得意地说道:“知道还不赶紧把食盒拿进去,不吃就饿着吧。” 赵庆身为禁军统领,看守应如风根本用不上她。但她一直咽不下宫变那日去天香阁带应如风回府却被她当众戏弄的那口气,特意向应如行请缨前来看管。 应如风如同闲聊般问道:“你知道应如行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留着我不?” “死了多没意思,当然是要叫你生不如死才解恨。” “那你猜她会不会回来欣赏我到底活得有多生不如死呢?” 赵庆脱口而出,“当然会了。” 应如风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她来的时候,我告诉她有人在招募禁军的时候收受贿赂,以次充好,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赵庆的声音突然没有之前那般中气十足了,“你的话,王上不会信。” “我认识几个酒友,都是些体虚的酒蒙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我听说她们各个都在禁军里挂着职,每日无需操练,只要应个卯就能回家了。这等好去处,我若不是皇女可也得眼红呢。”应如风感慨道。 食盒被抽了回去,赵庆在门外道:“食盒拿错了,我已经命人去换了。” 不一会,一个厚重的食盒就被重新递了进来。 应如风提着食盒在红袖身旁坐下,打开盖子,将饭菜拿了出来。这一回,食盒里装的是又大又软的白面馒头,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当,看得人食欲大开。 红袖钦佩地看向应如风,低声道:“我听说赵统领是个忠心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会做下这等中饱私囊的事情。” 应如风撇撇嘴,“她的确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是个夫管严。她那夫郎既泼辣又能花钱,衣裳首饰都挑最贵的买,她先前不过是个副统领,银钱哪里够她那夫郎开销?恰好她负责募兵,便在上头动了歪主意。” 应如风流连勾栏,除了爱看美男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喜欢听八卦。这时代虽然没有手机,但每日听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客人吹牛说闲话,跟刷实时3D小视频似的,有意思的紧。 她听到赵庆贪污的事情后,也没在意。毕竟贪污这种事情太多了,要是彻底清算,朝廷里的官员怕是不剩几个了。不过她不在意不代表应如行不在意。赵庆先前是副统领,有上司管着还会收敛点,现在上头没人压着了,肯定更肆无忌惮。禁军直接负责应如行的安全,若是招来的新兵各个都是老弱病残,她还能睡得安稳吗? 红袖不无羡慕地感慨道:“她倒是个好妻主,只可惜没娶到贤夫。” 应如行摇摇头,“她纵容自己的夫郎,惹祸上身,殃及家族,哪里算得上好妻主?夫郎既要宠也要管,赏罚分明才能保得家宅平安。” 红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有些饿了,伸手抓向食盒中的馒头。 应如风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别吃二字。 红袖不解地看着应如风起身从书桌上拿起笔筒,把笔倒了出来,然后把饭菜倒了进去,过了一会,把空食盒从小窗中还了出去。 红袖看着混在一起没法再吃的食物,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吞了吞口水。 应如风见状从书架角落里寻出几本书,递到红袖手中,“我前几日看这书架上尽是些让人头大的书,便塞了几本好看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红袖翻开一看,是市井里流行的画本,讲得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他选了本落魄书生救风尘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两人翻着画本,不一会就忘了腹中的饥饿,直到夜色降临,看不清画本上的字迹时,才合上画本。 晚饭送来后,应如风故技重施,又一次把饭菜倒进笔筒中,返还了空食盒。 “如风是要以绝食相抗吗?”红袖饿得眼花,无力地靠在墙上。 应如风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再忍忍,不会让 25. 斗傀儡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这时代女子常年离家在外的不在少数,怕夫郎在此期间耐不住寂寞,与其他人有染,坊间便设计出了贞操锁供男子穿戴。戴上后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杜绝了与其他人苟合的可能。 应如行真是够狠的,还有什么比看得见吃不着更可怕呢? 应如风顺着摸下去,锁的边缘锋利,想来刚刚走那么快,磨伤了红袖娇嫩的大腿根。应如风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红袖犹豫道:“走慢点就好。这里黑,你背着我不大方便。” 应如风笑道:“你若是像伊恒王子那般壮实,我定是背不动。可你跟片羽毛似的,能有什么影响?快上来。我们快点出去,省得被发现。” 红袖圈住应如风的脖子,伏下身子,下巴轻轻地搁进她的颈窝中。应如风托起他的双腿,稳稳地起身向前走去。红袖趴在她的背上,双臂不断地搂紧她的脖子,应如风关切地问道:“你很害怕吗?放松点,我快喘不上气儿了。” 红袖连忙松开胳膊支起上身,双手如同两只小爪子一般轻轻搭在她肩头,双腿在她腰边一晃一晃的。他的唇擦过应如风的耳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看画本浸入味了,说话怎么这么肉麻?”应如风捏了捏溢入指间的嫩肉。 红袖忍不住哼了一声,遮掩似的转而问道:“我们出去后该怎么办呢?” 应如风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这条密道直通府外的一个院子,待会儿我把你送过去,你先在那里等着,我会派人送你出城。若是你没有等到人,那一天之后,你就自行离开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袖捏紧了她的肩膀,“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应如风沉吟,“我有一些疑问要回府去解开。” “我跟着你一起。”红袖抱住她的肩,闷声说道。 应如风在他胯间的铁锁上敲了两下,“你这样怎么帮我?听话。” “你一走定然再也想不起我来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绝不会拖累你的。”红袖从她背上跳了下来,侧身从她旁边挤过,咬着牙快步向前走去,一声不吭。 “你这只小狐狸怎么这般倔强?”应如风想了想,让他孤身呆在人迹罕至的破院里确实不安全,于是跨了几步追上他,“我答应你,不过你之后都要听我的。” “嗯,我都听你的。”红袖欢喜地答应下来。 应如风循着记忆往主院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两人就拉开了一扇门,面前出现堆叠如山的衣裳,看样子是主卧的大衣柜。衣柜极为宽敞,躲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应如风拨开衣裳,和红袖蹑手蹑脚地钻进空隙。 她从柜子的缝隙中向外看去。主卧空荡荡的,不似有人的样子,反倒是一浪接一浪的喝骂声和求饶声从房间外传来。 “把这些不守规矩的刁奴贱侍狠狠地打。” 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应如风吃了一惊。她和红袖对视了一眼,也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这声音跟她的一模一样,完全听不出任何区别。 衣柜斜对着窗户,应如风大着胆子将柜门推开一条小缝,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院中站着一人,通身服饰与自己平日里穿的完全相同,她的脚边跪满一脸惊惧的仆从。 应如行找了个傀儡替代自己?难怪有恃无恐地将她囚禁。不过她不怕露馅吗? 傀儡在外头高声喝道:“我府中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 一名仆妇喊冤道:“殿下,我们从来没拿过您的东西啊。” 傀儡说道:“那府里的东西怎么少了那么多?来人,给我搜。” 铠甲的碰撞声传来,一队士兵走进院中,扒起了仆从们的衣裳。尽管仆从大多是女的,但遭到侮辱性质的搜身也是受不了的,更别提其中还有不少身家清白的侍男,被士兵粗鲁地摸着身体,一时间哭爹喊娘,大声喊冤。 应如风待仆从向来宽厚。她当过社畜,深深明白打工人的苦,所以从来不为难她们,逢年过节更是给足打赏。就算仆从犯了错,也是按照律法处置,撵出府不再录用,从不滥用私刑,是以京城里的老百姓都挤破脑袋想来府中当工。 市井中有人讨论她的花边新闻时,偶尔也会添一句五皇女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应如行竟是连她这点宽厚的名声都看不过眼,要破坏掉。 许是目的已经达成,傀儡懒得再看院中的鬼哭狼嚎,转过身笑着走进屋里。应如风的瞳孔蓦然增大,倒映出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应如行到底哪找来的替身?这也太像了,连她自己都分不出两人的区别在哪儿。 傀儡进了房间,竟然径直走向两人藏身的衣柜,应如风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屏住呼吸缩进衣服中。傀儡越走越近,直到身躯填满了衣柜的缝隙,才停住了脚步。 “应如风啊。”傀儡轻声喊出她的名字,语气中满是得意。 应如风手脚冰凉,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这跟瓮中捉鳖有什么区别? 傀儡继续说道:“你还真是富庶,这么多钱花到下辈子也花不完。” 应如风摸索着握住一块尖锐的首饰,等着傀儡打开柜门时奋力一击,无论如何要把事情闹大,引来朝臣的注意。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应如风从夹缝中看到傀儡的手上上下下,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然而傀儡始终没有打开衣柜的意思,反倒似在整理衣装。 应如风想起衣柜旁立着一面穿衣镜,原来这傀儡没有发现她们,而是在照镜子,倒是虚惊一场。 “改日再去尝尝你养在外头的那些男人。天香阁的双生花魁,以后就是我的了。”傀儡笑得狂浪,听得人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应如风怒火中烧,占她的身份,占她的钱,还要占她的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她飞起一脚踹开柜门,柜门狠狠地扇在了傀儡的脸上。傀儡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被扇倒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应如风,正要叫人,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扯起一件衣服捂住她的口鼻,扭住她的胳膊跪压上去。 26. 情蛊发作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全本免费阅读 应如风让红袖进里屋换上侍男的衣服。她和烛心则点起火折子进了密道,把哑药和春药先后灌进傀儡口中。 烛心按着应如风的指示,将傀儡拖去了书房。离开书房前,烛心解开了傀儡身上的束缚。尽管傀儡昏迷不醒,但在春药的作用下还是不住地哼唧着,只是声音嘶哑,嗓子显然已经坏了。 烛心再次回到主院房间时,应如风和红袖已经各自换上一身新的行头,红袖还在脸上涂了些黑粉,画粗了眉毛,遮掩了姿色,看上去和普通侍男无异。 红袖问道:“我们现在从密道中逃出去吗?” 应如风摇头,“傀儡不见了,应如行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密道出口在城内,到时封了城,我们根本就走不脱。挨家挨户地搜索总能把我们找出来。” 红袖急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应如风看了看院外守在院外的士兵,笑着说道:“当然是让应如行亲自送我们出去。烛心,命管家备轿,我要出府。” 烛心吩咐完回来后,赵庆代替管家出现了,她带着应如风走到一边问道:“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应如风笑道:“当然是去天香阁了。你忘了摄政王的命令了吗?” 赵庆显然是知道傀儡之事的,她眼珠一转,立时领会了应如风的目的。应如风之前虽然名声不佳,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人作风问题,于大局无碍。傀儡存在的意义就是欺女霸男,无底线地破坏应如风的名声,好打压支持她的大臣。 明天是太女和其余皇女出殡的日子,应如风深夜大张旗鼓地去天香阁,罔顾人伦,必将惹得天怒人怨。 赵庆朝几个心腹士兵点头示意,“备轿,送殿下出府。” 轿子很快就抬来了,应如风随意地从侍奉在侧的侍男里头搂过一个,手在侍男腰上放肆地游走着,调笑道:“今晚就由你来伺候我,怎么样?” 应如风搂着满脸害怕的侍男上了轿子。 待轿子离开后,赵庆哼了一声,“演得还挺像。” 若不是她刚刚从书房过来时,听到里头传来暧昧的声音,她都要怀疑坐上轿子的是应如风本人了。那姿态动作像了个十成十,也不知主子从哪找来了这么一个这么相似的人。 赵庆想起先前在书房外头听到的野兽发情般的声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她怕应如风把她的事情说出去,在饭食里拌了些长久食用会让人发癫的药物,但也不至于这么快生效。 不过应如行离开前曾经吩咐过,无论书房里发出什么声音都不用理,只要保证人活着就行。赵庆压下心中的怪异,转身离去。明天太女和皇女入皇陵,她还有很多事务要安排。 轿子路过百味楼时,应如风懒懒地喊了声停,揽着扮做侍男的红袖从轿子中走了出来。百味楼已经打烊,但掌柜的看到应如风来了,不敢怠慢,立刻将人迎了进来,命厨师重新生火做饭。 百味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应如风和红袖饿了一整天,像是从没吃过好东西一般,几个小菜一端上来就被她们风卷残云地消灭了。 跟着来监视她们的侍卫都不忍直视,心道果然是冒牌货,表面装得再像,面对好东西时还是会露馅。 酒足饭饱后,红袖忽然皱起了眉头,一副腹痛难忍的样子。应如风便让小二带红袖去更衣。 应如风等了一会见红袖不回,不耐地起身出门,“男人真麻烦,走吧,不等了。烛心,你等会带他回府。” 赵庆派来的侍卫自是不会在乎一个侍男的去留,护卫着应如风上了轿,起轿向天香阁行去。 红袖站在百味楼后院看着应如风的轿子消失在了街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把手中的信物递给身旁的江淼。 江淼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额角的疤痕在黑夜中愈加狰狞,“她打算怎么办?” 红袖答道:“她要在皇陵金蝉脱壳,请你接应她。” “知道了。我先送你出城。”江淼冷声道,转身没入黑暗。 红袖久在青楼,见的多是些妖媚温柔的男子,头次见到江淼这样玩刀弄枪,走路生风的男子,不免有些害怕。 他想起应如风在轿中时的嘱咐。 “应如行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在她眼皮底下是绝对逃不了的。我会安排人提前带你离开。你好好听话,等我出了城就去找你。” 红袖不情愿地点点头,“如风,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不准忘了人家。天香阁那两位到底是你的心头宝,这种时候都不忘去看他们。” 应如风笑着捏了捏他瘦削的脸庞,“可我只打算带你走。” 想到这,红袖心底暖洋洋的,似乎有一盏明灯驱散了心底的惧意。他又望了一眼天香阁的方向,提起步子跟上了江淼。 应如风许久不来天香阁,鸨公开门时吓了一跳。国丧未过,天香阁还不能开张,整个楼静悄悄的。鸨公引着应如风去了二楼的厢房,说道:“我这就去唤二位公子来。请殿下稍候。” 应如风点头应下。不一会儿。追月便抱着琴来了,他看到厢房外站着的陌生侍卫,眼皮一跳,随即面色如常地进了房中。 追月向应如风伏身行了一礼。他比上次见更沉静了些,抱着琴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冷白。他静静地站着,周身散发着比月光还清冷的寒芒,遗世独立,不似凡尘中人。 应如风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怀星呢?” 追月眼神一暗,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下坠了坠,低下头,青丝如同水瀑般从肩头滑落,“他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里。要我去找找吗?” 应如风正要点头,脉搏猛然跳了一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虚如同山崩一般袭遍全身。 应如风掐紧手心,沉声道:“不用。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去里屋。” 追月微怔,放下琴,步子稍显犹疑地走到应如风身边。 “下去吧。”应如风挥退其余人,起身向里屋走去。追月跟在她身后,遮住了她略显凌乱的步伐。 追月一关上里屋的门,应如风就从他背后抱住了他。追月看着单薄,抱在怀里却很舒服,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珏,稍稍压制住她血液中奔腾的欲望。 应如风吐了口气,“我中了药,只有欢好可解。快去把怀星找来,别让外头的侍卫知道我的情况。” 追月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是那个人做的。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说来话长,你快去,我忍不了多久了。”她在追月耳边低声说着,视线却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流连。 如果她未经人事,或许还能凭借无知忍上一时半刻,可此刻解药在怀,她深知将追月拆骨入腹后会是怎样美妙的解脱,恨不能如吸血鬼一般咬入他的血管,尽情汲取甜美的滋味。 依靠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应如风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追月,跌跌撞撞地向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