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仲》 第一章 长安玲珑月,花魁顾凉月 (作者手笨写不好开篇,点进来的帅哥美女可以耐心往后看上几章、十几章的,小二拜谢!) (如果能有缘看完第一卷,我相信这本书一定会带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读者最帅!) 暗香楼,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青楼。 今日,据说是暗香楼花魁。 有着“人间月仙”之称的顾凉月会出席,抚琴燕舞。 大唐三年一度的殿试临近。 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负上行囊、背井离乡,来到了长安城。 听闻有花魁出场,士子们几乎云集。 人间月仙——顾凉月。 那可是丽人榜上足以位列前三的大美人。 琴棋书画、歌舞技乐、样样精通。 无数王侯将相尽相折腰。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没有人会不想一睹芳容的。 别说听曲了。 就算是瞧上一面,哪怕殿试榜上无名,回家也够吹上好一阵的了。 一时,暗香楼人满为患。 临近街道上,一位青年闲庭信步的走着。 他一身白衣,丰神俊朗,干净出尘。 “奇怪,不是说殿试吗?可这长安怎么没见着多少读书人,不应该啊…” 走着走着,青年就来到了一处规格不输自家“月明楼”的楼阁前。 他缓缓停步,有些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 “暗香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同一时间,他听到了楼内传来的莺莺燕语。 静默一瞬,青年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暗香楼后,青年才发现,这个“长安之楼”的名号真不是吹出来的。 暗香楼共有三层。 一层为厅,二楼闺房。 三楼相传为花魁之居,就是不曾听闻有人上去过。 此刻,暗香楼中已然聚集了百来位士子。 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一丝极轻极淡的香烟缭绕,给人一种如梦似幻之感,令人不自禁陶醉其中。 正打量暗香楼内环境时。 楼中有姑娘眼尖,再瞧得青年生的眉清目秀,掩嘴轻笑间便有三两位女子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好俊俏的公子啊~” 一位玉指轻挽臂间,耳边吐气。 又一位端茶看座,捏肩敲背。 青年在数位貌美佳人的招呼下,不自禁就坐了下来。 听着耳边的温香软语,嗅着二八佳人的脂粉香气,再加上有意无意间于身旁乍现的春光。 青年不自禁感叹一声: “舒服~” 但享受了一会,青年心底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他忐忑的,不是身处蝴蝶丛中无所适从。 而是…… 这大概是免费的……吧? 视线一扫。 瞧见不远处有个公子哥,生的还挺俊俏。 甩手就给侍奉他的几位姑娘好几锭白花花的银子,而那几位姑娘十分自然的收下,丝毫没有羞涩之感。 双方皆行云流水,显然是熟稔无比。 目睹此情此景的青年面色一僵。 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沉默了下来。 破天荒的,他对那个白净公子哥生出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若是在以前。 他能用银子活活砸死百来位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 曾几何时,堂堂月明楼的少庄,需要考虑钱财的问题? 但是现在… 青年微微叹息。 今非昔比啊。 似是察觉到了季牧的视线,那位公子哥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青年坐在一群佳人中央,却是身体僵硬,似是感到有趣。 略一思忖,他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到青年跟前,公子哥微微欠身,招呼道: “这位兄台…今日也是为了月仙而来?” 青年一怔。 他初至长安,人生地不熟,哪里知晓什么月仙? 但看对方期待的神色,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装作知晓般点了点头。 公子哥一把架住青年,不失振奋道: “果然如此!” “我说刚才兄台身处温柔乡中神色怎地那般孤寂,原来和我一样,早已心有所属!” 青年内心一片茫然,面上却是频频点头。 “兄台如何称呼?” “季牧,字长风。”青年答道。 “我姓李,名寒衣。 尚未及冠,便称兄台一声长风兄。” 季牧微微一怔。 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另一边,相比于季牧的茫然,李寒衣却是自来熟。 他一把将胳膊架在季牧的肩膀上,神秘兮兮问道: “长风兄对这月仙了解多少?” 没等季牧张嘴搪塞,李寒衣便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一样痴狂道: “我仰慕她许久了! 这次来长安,就是为她来的!” “难道不是因为参加殿试?”季牧试探性的问道,却换来一个看待白痴般的眼神。 “长风兄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那可是中原第一美人,玲珑月仙啊! 在全天下的丽人榜中,能排进前三的绝世美人! 瞧瞧! 今日这楼内几乎所有士子都是为了见她而来。 相比之下。 区区殿试…算个屁!” “……” 看着李寒衣唾沫横飞的样子,季牧不由咋舌。 “这么疯狂的吗…” 这时,整个暗香楼渐渐安静了下来。 靡靡之音停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灵优雅的旋律,闻之便令人心神安宁。 季牧看了眼四周众人面色上隐隐露出的激动,知晓李寒衣话语中的正主约末就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之音响起。 阁楼上珠帘轻卷,缓缓走出来一位丽人。 她慵整纤纤手,轻依栏杆。 薄红衣裳点缀,微微透汗,衬托出她姣如秋月般的肌肤。 一双似柳含情的眼眸才动,便惹的无数人为之倾倒。 丹唇轻启,却是嫣然一笑,百媚顿生,让暗香楼所有女子都失了颜色。 她半倚于栏杆之上,好似许久不曾出门一般,灵动的双眸饶有兴致的一一打量众人。 季牧亦在人群之中,与她的视线遥遥相对。 半晌,一人出阁便使得满堂皆寂的丽人缓缓开口。 “承蒙大家厚爱,小女子不才,应朝廷之约,每当殿试之前特来与大家会面,谱曲助威。 愿诸位公子早日功成名就,成为我大唐国之栋梁。” 暗香楼内缓缓回荡着她的声音。 其声如银铃,宛转悠扬,清脆又不失嘹亮,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士子们闻言皆是起身,拱手抱拳,此起彼伏的应道。 “谢凉月小姐吉言!” “是挺美的…”季牧喃喃自语,同时一把将此刻恨不得直接冲上三楼的李寒衣无情的拽了回来。 再不拉着他,他估计马上都要冲到三楼去了… 这时,伫立于梯阁之上的丽人再次开口。 “按以往惯例,小女子此刻本应抚琴一曲…” “但今年,小女子想添个彩头。” “小女子入暗香楼三载,抚琴三曲。” “一为平沙落雁。” “二为琵琶行。” “三为广陵散。” “这一次,自然也当是不同的曲子。” “今日这一曲,是小女子幼时便习得的曲子,也是小女子弹的最好的曲子。” “只是相传此曲在世间已经失传。 “小女子不才,今日将其重现,而彩头便是若有能道出此曲名者,小女子愿与其…共进晚宴!” 话音刚落,顾凉月妩媚一笑。 素手按住栏杆。 微一用力,竟是借力纵身而起。 裙带轻飘,玉足轻点,红罗漫天。 青丝飞舞,衬托眉心一点朱砂; 一袭红衣,也盖不住她的绝世芳华。 她就这般…飞了下来! 第二章 幽人弹素琴,谁道无知音? 待顾凉月落下时,众人已自觉分开了一处宽阔地带。 她位于中心,完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凉月朝众人微微欠身。 待一位侍女施施然抱来一张古琴,她才在席间盘膝坐下,将古琴横于膝前。 说巧不巧。 顾凉月落下后。 人群分开。 却正好将季牧与李寒衣推到了前方。 不说离那女子最近,却也相差不远,可以清晰一睹芳容。 季牧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李寒衣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 若非季牧按住了他的肩头,估计他早就扑上去了。 当然,季牧并不认为他扑上去就能出现饿虎扑羊的场面。 这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子,刚刚才从三楼毫发无伤的飞下来。 这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长安第一花魁,似乎并非只有姿容。 顾凉月在长安幽居数年,一年现身一次,却一直守身如玉,从未有绯闻传出,也足可见其背景雄厚。 季牧之所以拉住李寒衣,无非也是怕他出丑罢了。 顾凉月解开包裹在布帛中的古琴。 素手轻弄琴弦、微抚琴身,极尽怜惜。 横在她膝前的琴是一张七弦古琴。 琴身微处略有划痕,显然是经历过很多风尘。 季牧看在眼里,对这位女子渐渐升起了一丝兴趣。 如此爱惜古琴之人竟然会让此琴受到这种磨损,这其中所经历的故事想必非常耐人听闻。 顾凉月眼波微转,看了一圈厅堂众人,唇角微扬,青葱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拨动,动作优雅且流畅。 伴随琴弦震颤。 顾凉月朱唇轻启,一曲悠扬而哀愁的歌声缓缓回荡在楼阁之中。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一曲终了,琴音悠扬,歌声嘹亮,带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催人泪下。 厅堂内,众人皆是闭目回味,沉浸在琴声的意境之中。 但唯独季牧睁大双目,有些吃惊,更有些不知所措。 这曲琴音,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旋律刚刚升起,他便陷入了茫然之中。 从小到大。 几乎所有在明月山庄的日子,季牧都会听着小怜吹奏的这个曲子入眠。 清晨,又会在这个旋律中苏醒。 所以这首曲子他绝不会认错。 不同之处,仅仅是顾凉月用的是琴,而小怜用的是笛子。 季牧也曾问过小怜这个曲子的来历,对方说这是主母教给她的曲子,也就是…季牧只来得及见过一面的母亲。 此刻,季牧怔然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默然无言。 琴声渐远。 众人缓缓回神,赞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顾凉月没去在意那些赞赏之言,只是沉默收琴。 用绸缎包裹好交给侍女后,顾凉月缓缓起身,朝众人施了个礼。 丹唇轻启,空灵的嗓音再次令众人安静下来。 “可有公子知晓小女子所弹此曲的曲名?”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静默了下来。 倒不是说暗香楼中的客人都是花架子。 而是这种江湖绝迹的曲子他们听都未曾听闻,如何知道曲名? 面面相觑之下。 场间一些略有名气的士子更是面露羞愧,觉得愧对才士之称。 一位士子率先拱手。 “月姑娘琴技精湛,我等才疏学浅,愧对姑娘天籁琴音。” “今日告辞离去,定当寒窗苦读、力求博识,不负姑娘苦心教诲。” 见有人带头后,不少士子也纷纷接踵离去。 只一会,暗香楼的客人便走了将近半数。 仍留在楼中的,皆是那些不忍少看仙子一眼的存在。 静默半晌。 顾凉月再次朝众人施了个礼,然后便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面色一直平静如常。 众人的离去仿佛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今日之所以加上这个彩头,无非是对每年宗门吩咐下来的照例行事感到有些厌烦,心思一动之下,才弹出了这曲绝响。 原以为拍板定案。 但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就在顾凉月脚步微转、妙步生莲,准备离去时。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季牧。 “姑娘请留步。” 顾凉月脚步微顿,视线缓缓转了过来。 暗香楼内,一片哗然之声。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知道曲名吧?” “不可能,没看前面赵、魏二公子都走了?” “他们都不知道,此人声名不显,怎会知晓?” “也不能全看声名,这位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说不定呢?” “呵,也就是中看不中用。” “唉,都别吵了,等等看就知道了。” … 大厅中,议论之音不绝于耳。 一些士子不看好季牧,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些士子则是趁此机会,多看两眼凉月仙子。 看着缓缓停步的丽人,季牧带着疑惑问出了一声: “姑娘你…为何会知晓西洲曲?” 顾凉月娇躯微震。 秋水般的眼眸直视季牧,良久不曾言语。 看着她的反应,暗香楼的士子们也逐渐觉察出了不对,各自瞪大了眼睛。 若顾凉月今日弹奏的是其它曲子。 季牧就算知晓曲名想必也不一定会开口。 但此际之所以出声。 是因为季牧真的想知道… 为什么一个身在长安的女子,会弹唱、并且可以说是独属于他母亲的曲子? 李寒衣傻眼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季牧,扯了扯他的衣袖,又指了指他的鼻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顾凉月怔然打量着面前的白衣书生,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牧,字长风。” “你如何知此曲是西洲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季牧不卑不亢道。 顾凉月沉默半晌。 良久,她深深看了一眼季牧,留下了一句话语,旋即飘然离去。 “今晚,小女子在三楼…” “敬候公子。” “好。”季牧随口应了一声,但随即就察觉到了不对。 “嗯…啊?” “姑娘等一下!” 猝不及防的季牧脑海一片空白。 刚想叫住顾凉月,不过这一次对方却没有再理他了。 几个莲步,佳人便移到了幕后。 顾凉月离去后。 暗香楼沉寂了一瞬。 然后… 无数道含带杀意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季牧身上…… 突然响起了一声敲击木板的声响! 季牧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李寒衣此刻正气冲斗牛,狂拍桌案。 好像还嫌声势不够,竟是直接站到了桌子上。 面对逐渐吸聚而来的目光。 李寒衣狂笑三声,朝季牧伸了个大拇指,放声高呼道: “哈哈哈,季兄,干得漂亮!” “这帮草包,哪配与凉月仙子共度良宵?” “……” 看着周围一个个吃人的目光。 季牧仰天嗟叹一声,心想: “怕不是真要名扬长安了……” 第三章 自有量天尺,仗我随风行 “瞪什么瞪?” “没见过本少爷?” “怎么着?” “一帮废材,答不出来,还死皮赖脸不走?” “就这还自诩读书人?本少爷都替你们感到羞耻!” 暗香楼内,李寒衣一只脚踏在桌子上,手指八方,舌战四野。 这一刻,他不像是一个浪荡公子,更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季牧发现局面已经彻底失控,看着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他端起了酒杯,开始麻醉自己。 “切,说我们死皮赖脸,你不是也还在这没走?” 李寒衣目光一转,寻到场中不满出声的士子,冷笑一声: “你,出来。” “干…干什么?” 李寒衣呵呵一笑,环顾四周: “谁给他一巴掌,我给一百两。” “啪!”“啪!” 当下就是两声脆响。 不消片刻,方才那个出声的士子便捂着一对红肿的脸,死死的盯着李寒衣,悲愤欲绝道: “你无耻!” “二百两。” “啪!”“啪!”“啪!” 过了一会,那士子的脸更肿了,但这次却没敢继续喊话了。 金钱伟力,恐怖如斯! 见他安静了,李寒衣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士子指了指三楼的方向: “我嫂子…也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噗!” 季牧一口酒水尚未入腹,便尽数喷了出来。 原本他还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 但他发现李寒衣这货越来越不对劲,简直就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带。 于是乎…他一把就将李寒衣从桌子上拽了下来,不容分说就往外头拖去。 看着四周一个个杀人的目光。 再这么下去,名扬长安都只怕是小事,马上自己就要成了举国公敌了。 开跑之后,季牧那看似孱弱的身躯,此刻竟是像拎小鸡一样把李寒衣直接拎了出来。 而后者在被拎着的时候还不忘指着那帮士子的脸破口大骂…… 出来后才恍然惊觉。 “你什么鬼力气!?” 季牧不理会他,拽着李寒衣一路小跑。 连着拐过好几个曲巷,最后跑到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角落处,季牧这才停下,而后一脸怒容看向了身旁的李寒衣。 后者吹了吹口哨,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季牧额头青筋暴起,差点没忍住把他直接敲晕了扔粪坑里。 正准备掐住李寒衣的耳朵,季牧动作却微微一顿。 不过也只是一顿。 紧接着,他就又把李寒衣的耳朵拎了起来。 李寒衣刚想反抗,却听季牧压低声音道: “你得罪了什么仇家?” 李寒衣神色一凛。 “别出声,交给我。”季牧低声道。 李寒衣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 就在离二人不远处的角落里,委身着一位男子,正皱着眉头打量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再怎么说,这缠斗的时间也太长了。 原本他对这次任务的刺杀对象是没有什么心思的,虽然听任务描述,对方只是个没踏入潜龙的普通人。 但,对方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普通人那么好杀。 所以…任务,当然不是发给他一个人的。 以自己的境界,最多只是个炮灰罢了。 但是在长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逐渐发现… 每次任务对象出入暗香楼,似是为了避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护卫都会离去。 每每第二天清晨,任务对象从暗香楼出来,那个护卫才会重新出现。 但今天,任务对象没有在暗香楼过夜…… 他被人拖出来了! 吴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跟了上来,然后就发现这两人竟然在这里掐架。 吴良觉得,概率为万分之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像…让自己遇到了! 只不过他有些疑惑。 怎么这两人打着打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等等…近? 吴良猛然惊觉。 就在这时,一柄飞刀径直朝着他的脑袋射了过来。 吴良惊险躲过,但飞刀还是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斩断了几缕发丝。 还来不及惊怒,因为这时,一道白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季牧冷笑着,一脚狠狠踹在了吴良的胸膛之上! 然后… 吴良茫然的摸了摸胸口。 季牧噌噌噌倒退三步。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你!?” 李寒衣盯着季牧,额头青筋暴跳,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咳…” 季牧轻咳一声,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意…意外…” 吴良捏着拳头,一脸狞笑。 就方才那一脚,他已经摸清了季牧的底细。 潜龙一重的菜鸡! 超过二重都算他瞎! 而他吴良,虽然修为也不怎么高,但经过数年苦修,好歹也入了四重天,踏入了潜龙中境。 对面一个潜龙一重,一个普通人。 吴良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输。 而在他对面,季牧紧皱着眉头,似是在苦恼… “嘶…惨了,没打过架…” “明明我看老姐平常打架都挺轻松的啊?” “先是一脚,然后两巴掌,最后拎起来摔两下丢出去…” “哪儿出问题了呢?”” 李寒衣在一旁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季兄。” “嗯?” “你看…要不…我们还是先跑吧?” “跑?往哪跑!?” 他不再迟疑,抬手就朝二人抓来。 古铜色的肌肤流光溢彩,蕴藏着一种暴力的美感。 刺客动手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李寒衣见季牧还在愣神,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拖着他跑。 但是这时,季牧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精光一闪。 “可能是踢的不对,我试试巴掌?” 想到这,季牧抬起了手… 而吴良粗壮的双臂已经夹了过来,劲风刺的生疼。 李寒衣亡魂皆冒。 然后… “砰”地一声! 白衣飞舞,灵气漫天。 这一瞬间,吴良只觉得有一座山撞了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便重重飞了出去,砸落在小巷另一端。 咔嚓声响,青石板砖裂了几分。 “七重…天?” 吴良两眼一翻,带着疑惑便晕了过去。 季牧眨了眨眼睛。 “意…意外?” “我信你个鬼!?” 李寒衣几乎是吼出来的。 “咳咳…第一次打架,手生,以后不会了。” 季牧认真道。 “你几重境?” “一重。” “你放屁!” 李寒衣几乎脱口而出。 他方才看的清清楚楚,击飞吴良的那一下,季牧身上是有灵气溢出的。 不到七重天,根本做不到灵气外放。 “真的…” 季牧苦笑了一声。 “……” 李寒衣正欲再问,但就在这时,一道暗影闪过,一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男子跪在了他的身前。 “世子殿下,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救驾来迟?” 李寒衣喃喃自语,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杀意,但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深吸口气,没去理会跪在地上的人,李寒衣抬头看向季牧,诚挚道。 “到我府上坐坐?” 季牧若有所思的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摇了摇头。 “不了。” “那今晚暗香楼宴席?” “我并非是为晚宴之事,之前开口,只是想知道她那首曲子的来历罢了。” 季牧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愣头青。”李寒衣骂了一句。 季牧怂了怂肩。 “罢了。”李寒衣摇了摇头,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男人,命令道: “把那个刺客带回府上,我要亲自审问。” “遵命。” 男人拱手一拜,领命而去。 李寒衣深深看了一眼季牧,最后笑了笑,摆手道: “走了。” 季牧拱手送别。 大唐姓李之人不多,但能被称一声世子还敢在天子脚下逛窑子不被惩戒的,只有一个。 淮南王府——小王爷李寒衣。 … 街道上,暗卫走在李寒衣身后,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问道: “世子殿下,那个书生知道了您的身份,要不要…” 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寒衣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他的神色如同万载寒冰,冷峻的吓人。 暗卫心下一凛,立马告罪。 “属下僭越了!” “回去自领五十大板。” “遵…命。” …… 长安城,一家客舍内。 季牧偷偷摸摸刚一进门,便被一道等候在这里的人影逮了个正着。 连拖带拽的,对方一把就将他拉进了客舍的一间小黑屋。 “告诉我,你一定没去暗香楼吧!?” 看着对方隐隐传递而来的妒忌悲愤的神色,季牧迟疑了一下,急速摇了摇头。 “没…没去。” “真的没去!?” “嗯…” 那人影这才把季牧放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叫裴故安,是季牧来长安路上结识的友人,相伴来京城参加殿试, 到京城后,裴故安本来想和季牧一起去那名满天下的暗香楼逛逛,但奈何… 他还有个妹妹跟他一起上了京城…… 一听哥哥要逛青楼,裴时青直接一把扯住。 一哭二闹三上吊,圣人教诲砸心头。 季牧见势不妙,找了个理由就溜了,自己去闲逛,最后却阴差阳错走到了暗香楼,没想到还得到了与花魁共度良宵的机会… 人生际遇,大大不同。 当然,这些艳遇裴故安完全不得而知。 一听季牧在长安逛了一天竟然没去暗香楼,裴故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还是不是男人?好不容易到了长安,竟然连暗香楼都不去?” 季牧欲哭无泪。 裴故安叹了口气,拍了拍季牧肩膀,安慰道: “没事季兄,还有哥们我陪着你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看着他那一脸唏嘘的表情,季牧面色古怪,再想起今日在青楼中引发的骚动…… 季牧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 他拍落裴故安搭在身上的手,诱惑道: “你想不想去?” “去哪?” “你说呢?” “想…想去……” “我帮你拖住小青,你晚上偷偷去怎么样?” 裴故安面容瞬间肃穆了起来,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正当季牧以为此事黄了的时候,裴故安却沉声坚定的说道: “季兄,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季牧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叹了口气才再次说道: “先别急着答应,我有个条件。” “啥?” “你晚上去的时候,记得去三楼,说不定还能免费蹭顿饭。” “就只是蹭饭?” “你还敢真枪上阵?” “倒也是……” 看着裴故安一瞬间耷拉下来的脑袋,这回轮到季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无妨无妨,你自己知道你是真汉子就足够了。” “季兄。” “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欠揍?” “我不觉得你拥有揍我的实力。” “……今天便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饶你一命,对了…你真的没去……” 还没等他问完,季牧便将他一脚踹出了门外,面无表情的锁上了大门。 呼…世界都安静了。 季牧一把躺倒在了床上,回想着这几个月来人生的起起落落,略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如今的安逸,并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在鬼门关趟过一遭的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去过那些本应是同龄人享受的生活。 他享受不起。 他必须得跑起来。 所以,在得到旁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之时,他选择了浅尝辄止。 “老师,你让我到长安来,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伴随着这个疑问与连日奔波以来的疲惫,季牧缓缓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熟睡不久,一道火红的倩影,轻轻的,翻进了他的房间。 就像晚霞钻进了他的梦乡。 “哼,放本圣女的鸽子,全中原你还是头一个。” … 第七章 庭院深深处,春愁如柳絮 次日清晨。 季牧拿着一屉刚刚出锅的蒸包登上书阁。 刚一上来,他就瞧见了伏案抄经的小怜,似乎已来了好一会儿。 窗外微风轻起,穿堂而过,美人衣裙飘飘,青丝曼舞。 认真的少女认真写字,宛如画境,一如昨日。 季牧走到几案旁,将蒸包放在案上,自己随手拿了两个,然后冷漠的夺下她手中的笔。 “吃完再写。” 小怜一愣。 眨巴着眼睛,她看了看案上的包子,这才想起,早上起床后好像只想着抄经,连早餐也忘了吃了。 看着热气蒸腾的包子,小怜清澈的双眸顿时一亮。 她伸出小手拿起了一个,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看到她开始开心的吃东西,季牧这才放下心,抬头扫了一圈书阁。 明月山庄的藏书阁名为“望海”,藏书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虽说比圣人学宫的观海楼声名要略逊一筹,但这里的藏书依旧是寻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读完的书籍。 半响,季牧的目光落在了一本略显泛黄的小册子上。 静默了一瞬,他走过去将它从书架上抽了出来。 《潜龙初识》。 一旁,小怜见到季牧拿出了这本书,吃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心疼。 潜龙境,人间踏入漫漫仙途的第一站,也是必经之路。 开篇有言:“潜龙者,以人体百骸,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朝吞晨阳,暮收皓月。以有限之资,创无限之门,若游子登山,行至山门,虽前路漫漫,但欲至山顶,必不可缺…” 这是天下很多人都可以看懂并且修炼的功法。 但对于季牧来说,这宛如一道天险,横贯在他的二十载人生中,无法跨越。 因为他,无法感气…… 乡野村夫偶尔都能感受到的天地灵气,季牧却从来没有触碰过。 好像上天封闭了他的百骸四肢,将他所处的周遭一尺之境,画地为牢,完全隔离开来,放逐天外。 只为了…囚禁他一人。 虽说季牧平日里总是鄙夷那些只知争勇斗狠的江湖莽夫,但又何尝不羡慕那些踩着三尺青锋纵横万里的无双侠客? 纵是读过万卷书,比同龄人多出了一份沉稳,但终究还是位少年。 季牧默默看着手中的书籍,却迟迟没有翻开。 最终,他还是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转身走下楼去。 “今天…不看书了吗?”小怜担忧的问道。 季牧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后山转转。” 小怜默然,没有再劝阻,她知道季牧去后山做什么。 默默看着季牧离去的背影,小怜看了看还剩大半屉的包子,秀眉微蹙。 “一个人吃不完啊……” … 明月山庄占地面很大。 前庭是花园湖泊,中庭楼宇院舍,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作为后庭的后山。 后山只有一个作用——供奉先祖。 相比于中庭的莺莺燕燕,这里就要显得静谧了许多。 季牧沿着登山的阶梯缓缓行走,一路树丛叠起,交互撑起了一片天空,给大地洒下片缕清凉。 每当来到后山,他的心情就会渐渐平静下来,一切烦闷在这里都会不翼而飞。 但不多时,他便沉寂了下来。 他走到了半山腰的灵堂。 季牧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周边精心挑选了几朵盛放的花朵,摘下放在手里。 只这一个过程,他便花去了半个时辰,直到他手中再放不下其它花朵的时候,他才脱去鞋履,赤足走入灵堂。 冬日已过,初春依旧泛凉。 赤足踏在石砖上,自是寒意透骨,但季牧却浑然不觉。 他将鲜花放置在供桌上,旋即在一道灵牌下方缓缓跪下。 那是他母亲的灵位。 他只见过她一面,从此便天人永隔。令人叹息的是,造成这个既定事实的,不是外因,就是他自己本身。 季牧无法感知天地气息,却拥有着常人远远无法比拟的惊人记忆力和领悟天赋。 他清晰的记得,记得自己从出生之后的任何事情。 也清楚的记得,在他出生之际,迎接他的,不是季家府上张灯结彩的喜悦,不是天地衷心的祝福,也不是第一口母乳。 他迎来的,是一道天雷…… …… 季牧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让老天爷从他一出生便想劈死他。 甚至侥幸活下来之后,还要封禁他感知天地气息的能力,断绝了他所有修行的可能,断了他的未来。 若真的有因果轮回,想必前世,自己应该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吧?连天都不能容许自己的存在。 二十年来,这个念头无数次浮现在季牧脑海。 他觉得在二十年前自己就应该在天雷中化为一道烟尘,散落天地,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季牧抬头,默默凝望着母亲的灵牌,眸中露出哀伤。 过了许久,季牧心绪渐渐趋于平静,他跪在地上,三叩九拜。 做完这些,他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石柜前,从里面拿出了扫帚抹布之类的用具,开始亲自打扫灵堂。 他不肯放过任何角落,一应动作流畅无比,仿佛已做了千百遍。 季牧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是否觉得自己这个间接害死母亲的人应该随天雷消逝。 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辜负母亲以凡人之躯为他挡下天雷的决心。 … 季牧将灵堂打扫干净出来时,已经约末午时。 约末半柱香的工夫,季牧从后山回到中庭,一迎面,便撞上了灰头土脸的季小硕。 后者像花猫一样,一见季牧,便高兴朝他招了招手:“听小怜说你在后山,刚想去找你来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姐做的菜都要凉了。” 话音刚落,季小硕不容反抗就拉起季牧,朝着饭堂走去。 “姐你…做的…菜?” 季牧刚从后山出来,一照面便闻此噩耗,脸色顿时像霜打了的柿子般蔫了下去。 “姐,那个…我还不饿……” “什么饿不饿的!到时辰就吃饭,不然啥时候能长胖!?” “为啥要长胖……” “瘦成竹竿觉得好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季家穷到断粮了呢!” “怎么可能……” “嗯?” 眼看季小硕眼睛一瞪,似乎即将失去耐心的样子。 季牧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快步流星,抢先朝着饭堂而去。 “走走走,今天干十碗大米饭!” … 第八章 白昼静无声,黑暗已登场(上) 明月山庄饭堂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餐。 但此刻,小怜一人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一桌或许可以称为饭菜的…黑炭。 季牧进来后,视线定格在了那些黑炭上,沉默了下来。 方才因看到季小硕灰头土脸的样子而升起的一丝感动也瞬间烟消云散。 季小硕随后进来,看到季牧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吐了吐舌头,扭捏的说道:“火候大了一点…盐量可能也多了些…糖应该还好,醋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辣椒应该也刚刚好……”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季牧两眼一黑,绝望的一拍脑门。 酸、甜、辣、咸,合起来或许还有苦味,这可真是五味俱全…… … 酒足炭饱。 季牧像失了魂一样,揉着饱受摧残的肚子,与小怜一道向书阁走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今天吃饭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小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家主说,酒楼需要有人坐镇,一大早便赶去郡城了。” 季牧冷笑一声。 “呵,只怕是不敢吃饭吧?” 小怜莞尔一笑,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闲谈间,二人行至书阁。 小怜站在阁楼前,却没有进去,回头看了看季牧,问道:“少爷的心情可曾好些?” “甚好。” 小怜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问出口,莲步轻移,迈进了书阁。 季牧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在身后问道:“下午还要抄经吗?” “嗯。” “总是抄也不是那么回事,要不…我教你经意?” “少爷就不怕一身本事都被人家学了去?” “只要不拿来跟我斗嘴就行。” “那可说不准。” “……” … 晚间,看着依旧黑如墨炭毫无变化的菜色,季牧有心想辟谷,但又不忍心姐姐的心意白费,于是捏着鼻子吃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季牧终是忍不住了…… 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山庄,去了天香郡,将躲在月明楼好酒好肉的季言风一脚蹬出了月明楼,自己坐到了掌柜的位置上,当起了江南第一楼的老板。 对此,酒楼杂役们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 … 季牧在月明楼过了好一段快意的日子,但随着季小硕一脸幽怨的赶来这里,他的好日子便再次宣告结束。 月明楼下至小厮、上至主薄。 眼睁睁看着少主灰溜溜从掌柜台上下来,然后季小硕无比自然的坐了上去,确认了一个事实。 在季家,小姐就是老大! … 春至中旬,往来穿梭的飞燕开始寻觅住所安家,空中不时能瞧见它们忙碌的身影。 明月山庄那片湖中亭上,季言风负手而立,抬首望天,眸中现出一抹忧虑。 在他的面前,缓缓漂浮着一副破旧的棋盘。 棋盘上,散落着大量棋子,纵横交错。 奇异的是,这些棋子竟然大半都是白子,而黑子,仅有五颗! 随着季言风的目光凝视,棋盘上的局势不停变幻,一股氤氲之气渐渐散开,弥漫天地,似掩盖了天机。 “天罡,贪狼,太一,南皇,少昊,五方帝星齐聚人间,各居一方,你们觉得局势超出掌控,感到畏惧了,所以便要强行插手人间之事么?” 当他说出这句话语时,明月山庄上空骤然一暗,阴云一瞬间聚汇而成。 随着几道电光闪过,一声雷鸣轰地一声响彻在了方圆百里之内,久久不散。 季言风倒喷了一口鲜血,气息一瞬间萎靡了不少,但双目却越来越明亮。 他没有再说任何言语,但自身却无法遏止的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他在笑…无比快意的笑。 俨然疯魔一般。 对此,本该更为愤怒的某种存在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阴云消散,雷音消弭,黑暗在一瞬间复归光明。 生活在方圆百里之内的人们皆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有些人都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仿佛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上苍要降罪于自己。 始作俑者此刻却面色平静,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 看了看那五颗遥遥相望的黑子,又看了看占据了棋盘三分之二的白子,季言风嘿嘿一笑,说道。 “啧,这要是让那臭小子来下,早就输喽!” … 月明楼上,季牧似有所感。 他皱了皱眉头,抬头从窗外向天上看去。 半响,季牧收回目光。 他没瞧见什么天地异象,但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内心更是没来由的烦闷。 月明楼后厨,正在切菜的季小硕动作一顿,旋即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操持着手上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她的眉梢已然拧起。 这时,早已跟着季牧来到月明楼的小怜,抱着一束暗灰色如草状的植物,走进了后厨。 她将那束奇异的灰草搁置在案板上,随意抽出两三株,用清水细细清洗,然后递给了季小硕。 此时后厨伙计们都去了大堂吃饭,有心无心,现在在后厨的,除了季小硕和小怜再无他人。 “家主大人说,用完这一次的藏心草,就不用再给少爷吃了。”小怜将灰草递给季小硕之时,轻声说道。 季小硕的动作再次一顿,抬头看向了小怜,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了一抹疑惑,问道。 “为什么?” 小怜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声音中带了一缕忧虑,说道:“因为家主还说,少爷身上的气息…藏不住了。” 季小硕闻言沉默。 半响,她突然将刚接过来的藏心草一把摔在了案板上,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赌气道:“不吃就不吃了,你以为我想给他做那些自己看着都恶心的东西吃啊!还不是为了……” 说到一半,话音骤停。 她终究把后面的话语咽了回去。 堂堂季家大小姐,此刻竟伏案抽泣了起来。 像是一个受尽了百般委屈而不得伸张的孩子。 第十五章 缘结同心,与玉相随 季牧轻轻摇头。 “在下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让姑娘念念不忘的事情。” “这么不近人情啊?”顾凉月幽幽叹了口气,一把坐在了季牧的床边上,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 二人此刻离得十分之近,诱人的体香扑面而来。 季牧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了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直勾勾的凝视顾凉月,那眸中传达的意味很明显——请君自重。 过了好一会儿。 顾凉月被他盯的有些无奈,恼怒道:“暧,怎么感觉你见到我跟见到妖怪似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怎么说本姑娘好歹也算是一代花魁,你倒是给点尊重好不好?” 季牧不为所动,神色依旧漠然的看着她。 “……” 顾凉月有些抓狂的抓了抓头发。 她发现她实在拿季牧这个木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换了一个方式。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弹奏那首曲子吗?” 这句话语一出,季牧果真竖起了耳朵,显然十分好奇这其中的故事。 但就在他的兴趣被吊起来的时候,顾凉月却嘻嘻一笑,俏皮道:“我不告诉你!” 季牧的表情骤然一僵,瞬间黑了下来。 他躺下去盖紧被子,冷漠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烦请姑娘打道回府,在下要休息了。” 然而顾凉月却是丝毫不吃他这一套,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房间之中。 “公子不是才睡醒?” 季牧虽说比同龄人要沉稳不少,但他面对的是长安第一花魁、闻名天下的绝代美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让他有些拘谨,虽说幼时也与小怜和季小硕嬉戏打闹,但那都是当做姐姐与妹妹般的关系。 所以此刻被顾凉月这个国色天香般的女子调戏,饶是季牧耳根也渐渐红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道:“你再不走,我要报官了!” “哦?报官?报什么官?” 顾凉月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兴致勃勃的伸出芊芊素手,开始一一数落道:“我想想啊…长安府京兆尹?那个老不死财迷敢派人来抓我?” “城南营的羽林军?你能不能见到里面那个棺材脸还是两说,就算真的闯进去把他请出来了…又能拿我怎样?” “难不成…你还要去拦圣驾?” “嘶…这个姐姐还真有点怂,要不…你去试试?”顾数落完,扬了扬下巴,还朝季牧挑衅般的抛了个媚眼。 “我…” 季牧如鲠在喉,想说的全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噎了回去。 轻描淡写的数落大唐勋贵,这是一介花魁能拥有的能量? 季牧心下一凛,知晓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像她所表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花魁的身份,很可能只是掩藏罢了。 季牧发现自己遇到了这辈子第三个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的难缠程度似乎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家里那两位的总和…… 正衡量战力对比时,季牧眼角余光一瞥,正好看到了顾凉月在床边架起了修长的双腿,于不经意间,展露了一片红裙下的旖旎… 半遮半掩,温润白皙,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季牧方寸大乱! 狂念了好几遍学宫净心言,季牧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顾凉月那勾魂夺魄的娇躯上移开。 顾凉月笑靥如花。 “好看吗?” 季牧给自己一巴掌强行把自己拍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奈问道:“你到底所为何事?” “当然是看公子面冠如玉、一身正……” 还不待她说完,季牧便一脸冷漠的打断道:“说实话。” “小女子句句……” “少来,在下还不觉得我笑一笑就有玲珑仙子都为之疯狂的容貌。” 顾凉月话语一滞,略感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她发现这个人…不对…这个木头真的是毫无半点风情可言。 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瓜子看看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再这么谈下去,估计自己会先被活活气死,顾凉月极度疲惫之下,只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蓝色的玉?” 季牧一怔,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间,想了想,从腰间解下那块他几乎从未离身的半圆佩玉,在顾凉月的眼前晃了晃,问道。 “你说这个?” 顾凉月凝视着这块佩玉,眼神略微有些失神,似在追忆着什么,良久,她才有些感慨和惆怅的说道:“可以把它卖给我么?价钱随你开。” 看到她的神情,季牧感觉此刻自己就算开出一个天价面前的少女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季牧毫不怀疑顾凉月是否有这个资本。 并且自己目前还恰好处于经济十分拮据的状况,但面对顾凉月的要求,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坚决的回应道。 “不卖。” “为何?” “不愿。” 听到这个根本算不上解释的解释,顾凉月沉默良久,最后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季牧,微微一笑。 “既是不愿,那便珍惜保护好,永远都不要丢弃,知道吗?” 季牧感觉顾凉月此刻看待自己的目光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不似之前那般看似亲切眸中却藏着一分冷淡,似乎一瞬间真诚了许多。 对此他自是不知其因,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 见他点头,顾凉月嫣然一笑,倾国倾城,看的季牧一阵失神。 “好看吗?”顾凉月又问了一遍。 “好看。”季牧几乎是下意识应到。 顾凉月满意的点点头,屋内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在临走前,顾凉月轻声道。 “下次相见,希望你能多少变得有趣些,不然也…太委屈本姑娘了。” 微风拂过,窗帘微颤。 待得风停,窗边已无丽人的身影,徒泄一地月光。 季牧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的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凝视着天空上的那一轮弯月,良久,他轻叹一声,缓缓道。 “真美啊…但我……”话语一顿,他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攥紧双拳,随即将未说完的话徐徐吐出:“无暇他顾啊……” … 季牧怎能不解风情? 但,天弃之子,未来一片渺茫,又岂敢耽误佳人? 历朝历代,从未记载过有哪位天弃之子,活着渡过七重天劫! … 季牧不知道,在他说出那番话语之时,驿馆的屋顶上,顾凉月静静伫立其上,俯视着万家灯火。 此时已是晚间,月华如练,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夜风微拂,撩动着裙角,又轻轻抚过她的香肩,吹起几缕青丝,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同翩翩起舞。 在那大红衣裳掀动之时,一块湛蓝色的半圆佩玉……隐隐露出。 当季牧的叹息声传出之时,顾凉月默然少顷,旋即倾城一笑,轻声道。 “我可以等。” 话音未落,她便飘然而去,徒留一阵香风,如那八月的桂花,淡香四溢,经久不散。 … 在顾凉月离去不久,季牧等回来了一身酒气的花月。 甫一见面,裴故安便一把搂住了季牧,激动的涕泪纵横道:“季兄,你就是我的福星,小弟这辈子都唯你马首是瞻!” 季牧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正猜测这货是不是在暗香楼喝多了的时候,裴故安却接着道。 “季兄,你知道吗?我听你的话去了三楼,在那里…见到了长安之花!” “你知道吗?那可是长安之花,长安之花啊!” “长安城第一花魁,玲珑月仙子!” “不仅如此,我…我还和她共进了一次晚宴!” “虽说她戴着面纱,无法一睹丽容,有些遗憾,但…但那是花魁啊!” “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音啊!” 季牧听到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待听到后面时,他的面容更是逐渐精彩起来。 他扶着一脸激动颤抖的裴故安,意味难明的看了他一眼,想起方才顾凉月飘然离去的身影……决定…还是不把真相告诉他了。 嘛…就让他沉浸在这份喜悦的幻想中吧,谁还没点梦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