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和黑泽阵结婚三年后》 1. 爱人名为黑泽阵 [] 早上6点56分。 琴酒看一眼即将指向7的时针,掐灭手中的烟头。从阳台绕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去除烟味后回到卧室,卡在最后一分钟内关闭闹钟。 卧室床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名为泷泽纯一的青年卷着被子,脸深深埋在枕头上,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似醒未醒,顽固拒绝早晨的到来。 琴酒轻轻把他拍醒。 “该起床了,我去做早餐。” “嗯,知道了,亲爱的。”泷泽纯一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好。 没错,琴酒,酒厂的Top Killer,已婚。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场婚姻存在的事实都是超现实的。 三年前,执行任务期间的琴酒以黑泽阵的身份与泷泽纯一相识,两人对彼此一见钟情,并在短短两个月内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还死不回头。 只是对泷泽纯一来说,结婚对象不是琴酒,而是一个名为黑泽阵的古董商。对于他丈夫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实身份,泷泽纯一本人一无所知。 设定上,黑泽阵在东京的某个角落经营着一家古董店面,父母留下的丰富遗产使他可以把生活质量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不过需要经常出差,到全国各地去收购有价值的古董。 他的伴侣泷泽纯一今年二十八岁,虽然毕业于日本顶尖的东京大学,但是找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目前就职于一家小型私人企业,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他活泼开朗,对任何事物都抱有充分的热情,一直以来的健身习惯让天天坐办公室的他也能保持良好身材。关于最后一点,没人比琴酒更懂。 泷泽纯一拱了拱被子,抱着枕头深深吸入一口气,一双眼睛睡意朦胧,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才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 “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洗漱。” 泷泽纯一摇摇晃晃地摸到浴室,差点撞上玻璃门。他用清水冲了把脸,才驱散些许磨人的睡意。 他和黑泽阵结婚三年,一点点让对方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结果自己好像被养得越来越废柴了。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黑泽阵活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 黑泽阵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黑眼圈比传说中的熊猫还浓墨重彩,泷泽纯一就逼他每天晚上喝下一杯热牛奶。听说睡前吸烟也会影响睡眠质量,他强行规定家里禁烟。 直到婚后同居半年,黑泽阵才慢慢能够正常入睡。有时泷泽纯一加班回家,看到已经在床上熟睡的爱人,心中都会涌出一股热流。 他洗漱完,换上工作用的西装,对着镜子和自己的领带搏斗。 不幸败北。 泷泽纯一把乱七八糟解不开的领带从脑袋上摘下,凑到黑泽阵身边:“黑泽先生,请问是否有空给你亲爱的老公系一下领带?” 银色长发的高挑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都被藏在贴身衣物之下,仿佛不近人情般冷酷无比,唯独身上穿着的蓝色猫猫围裙削减了几分威慑力。 黑泽阵正在刷刷刷地切高丽菜,闻言瞥了他一眼,菜刀上下翻飞的动作没停,开口道:“等吃完饭。” “好!”泷泽纯一眼睛瞬间亮了。他顺手从料理台偷走黑泽阵准备好的圣女果,连着领带放到一边,乖巧地回到餐桌前坐等。 早餐是简单的蔬菜沙拉、一块烤吐司和一个荷包蛋,标准的西式,十分符合一眼混血的黑泽阵给人的印象。唯独偏离西方风格的是一碗味增汤,泷泽纯一早就禁止咖啡在家里餐桌上出现了。 “谢谢亲爱的!”他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接过黑泽阵递来的刀叉。虽然食材都处理的很简单,味增汤都是速食汤包勾兑的,泷泽纯一依然吃得很开心。 吃着爱人亲手制作的食物,在美丽的清晨共进早餐,是在泷泽纯一梦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哪怕他不喜欢吃草,也会把沙拉吃得一干二净! 黑泽阵一手拿着一块烤得金黄的吐司,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 泷泽纯一眨眨眼睛,不由得问:“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没心情。”黑泽阵两三口咽下吐司,端起味增汤一饮而尽。 不、不咸吗?! 泷泽纯一大惊失色。看到爱人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原本雀跃的心情都被泼了冷水,本就不爱吃的蔬菜沙拉更是尝起来味同嚼蜡。 难怪一大早就浑身烟味,明明最近都很少抽烟了。心情不好都不忘为他准备早餐,他的丈夫是什么银发天使! 但是怎么才能让天使打起精神呢…… 泷泽纯一鼓起勇气,把剩下的蔬菜一股脑全部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喉咙。好在黑泽阵一手刀工出神入化,切得稀碎的蔬果很容易一步到胃。 泷泽纯一把吃完的餐碟都送回厨房,拿起领带又半蹲在黑泽阵身边。 黑泽阵正拿着手机看短信消息,见他浑圆的脑壳凑过来,叹息一声,摁灭手机屏幕。 “今天想要什么结?” 泷泽纯一超大声:“四手结!” 平日里他都忍不住撒娇,想要黑泽阵为他系最复杂的温莎结,但是今天伴侣兴致不高,还是降低点要求。 黑泽阵拿起蓝色斑点领带,微微俯身靠近半蹲的泷泽纯一,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动作。银色的长发从耳际垂落,泷泽纯一数着爱人秀发走神的功夫,一个漂亮的四手结就完成了。 略微不对称的三角形状,尽显洒脱不羁的风流帅气。泷泽纯一跑回更衣室对镜自照,左看右看,挑不出一点不满意。 黑泽阵正在清理碗筷,餐具、菜刀、锅子、锅盖,不管行不行,通通扔进洗碗机,房间里顿时充斥嗡嗡的电动声。 泷泽纯一挑了跟颜色鲜亮的头绳,鸡仔似的围着他盘旋打转:“今天还想扎马尾吗?” 黑泽阵看着他期待的小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泷泽纯一比起他的配偶矮了不止一头,黑泽阵坐在椅子上,他站着给扎头发。 黑泽阵那一头长到腰际的银色长发全靠泷泽纯一细心养护,光是家里常备的洗发水和护发素种类就五种朝上,每种常用品牌各备三瓶,根据春夏秋冬的不同气候随时更换。 因为惊人的发量和长度,每次泷泽纯一帮黑泽阵洗头都要消耗小半瓶护发素,算起来竟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最大开支。 黑泽阵对洗护产品的要求也是高的出奇,凡是有明显香味的产品都不想碰,他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采购的时候只挑天然草本的。 顺滑无比的发丝滑落指尖,泷泽纯一的手指在爱人的发间流连忘返。 “亲爱的,”他试探性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工作上的事情。”黑泽阵背对着泷泽纯一,语气冷淡。 “好吧。”泷泽纯一熟练地将黑泽阵的长发系 2. 初遇是甜的 [] “早上好,风见!”到了部门,泷泽纯一刚进门就举起手中的一袋子圣女果,露出一枚大大的微笑,“吃水果吗?按照字母表顺序来补充点维生素吧!” 日本公安的同事风见裕也抬起头,从脚边高堆成山的罐装黑咖啡里抄起一瓶,看都没看泷泽纯一,一口气吨吨吨喝下半瓶,才缓缓说道:“这么重要的时期,你难道不该好好地专心工作吗?” “我有好好工作啊!从来没有迟到早退,每次要求加班也都加了。”泷泽纯一理直气壮,“你不能要求我置家庭于不顾啊……那是剥削,是压迫!” 风见裕也放下咖啡罐头,大量摄入的咖啡.因让疲惫的神经再度绷紧。他整理着堆满桌子的各类文件,语气冷淡道:“我说的就是你的家庭——” 剩下的话泷泽纯一都懒得听了。他路过风见裕也座位的时候,不顾对方的怒视把圣女果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风见裕也不仅曾经,现在都是最为反对他和黑泽阵婚姻的人。反倒是他们的上司降谷零接受良好。 “不要轻视爱情的力量哦。”降谷零曾笑着说。 曾经的泷泽纯一被评价为缺根筋,整天乐呵呵的样子,从不生气也从不难过,每天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加班,是个比风见裕也更彻底的工作狂。自从和黑泽阵相识后,越来越会气人(风见语),而且工作再也不是他生活的重心,三天两头沉溺于爱情。 爱人今天做了什么爱心早餐,爱人今天换了什么护发素品牌,爱人今天亲了他几次…… 烦不胜烦的风见裕也对泷泽纯一的恋爱经历发表如下评论: “泷泽纯一,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今几乎每天都被强行喂一嘴狗粮,风见裕也不愿继续直视被爱情俘虏的同事,一脑袋埋进情报文件里。 三年前,初出茅庐的泷泽纯一刚从警校毕业不久,接手了第一次外勤任务。坐惯了办公室的他为这次任务做了无数准备,各种预案草案列了整整五张A4纸,谁知一上来就是惨烈的滑铁卢。 当时,在某个游乐园一路追踪一名“疑似组织成员”的泷泽纯一,为了救下被卷入混乱中的无辜路人,不得不向追击对象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结果反倒被一无所知的警方当作可疑人物,无奈闯进游乐园工作人员更衣室,匆匆换上闲置的工作服。 耳麦中实时监视任务过程的降谷零:“……泷泽,你在干什么?” 急得跳脚的泷泽纯一:“变装!” 耳麦中的人声沉默下来,只能听得到电流的滋滋声,过了会儿降谷零才接着说道:“抱歉,摄像头位置被打歪了,我好像看到的是——” 泷泽纯一拉上拉链,义正言辞地回答上司:“多罗碧加乐园随处可见的,肯定一点都不显眼!” 降谷零:“……” 多罗碧加乐园吉祥物,一只巨大的松鼠气势汹汹地推开更衣室大门,迈着自信的脚步向前走去。 这次任务比较简单,只需要泷泽纯一跟踪任务目标,并查清他是否在暗中和不法分子有交易往来。 原本胸有成竹的泷泽纯一骤然遭到意外打击,却并没有轻易气馁。他顶着那套松鼠玩偶服,艰难地在游乐园的人群中寻找方向,透过有限的视野搜查任务对象的踪影。 “啊,是松鼠先生!”游客中的小女孩指着伪装的泷泽纯一大喊道,“松鼠先生,你能不能和我们拍一张合照?” 她拽着另一个满脸写着不情愿的男孩,挡在了泷泽纯一面前。 被闷得满头大汗的泷泽纯一看着满眼期待的小学生,害怕再次暴露身份,只好咬牙道:“好啊,你们俩一起来吧!” 伪装成吉祥物就一定要伪装得完美,不能让孩子失去梦想! “谢谢松鼠先生!”小女孩欢呼着。 “哼。”那个小男孩却突然冷哼道,“有什么好拍的,他是假的!” 泷泽纯一僵住。 这么快就暴露了?还是被一个小学生戳穿的?! 不能吧! 泷泽纯一,稳住,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飞速调整心态,咽了下口水,佯装随意道:“这位小朋友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小男孩双手叉腰,指着泷泽纯一头顶的松鼠玩偶脑袋,大声说道:“金花鼠,又名花栗鼠,是松鼠里最小的品种,体长最多只有15厘米,体重只有100克。你对于花栗鼠来说太胖了!” 他说完之后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快来崇拜我的臭屁模样。同行的小女孩撅起嘴巴,并不领情:“不能这么说松鼠先生!太失礼了!他只是比普通的松鼠胖了一点!” 泷泽纯一的反应是赏了这俩小学生一人一个爆栗。 去他的孩子梦。 “哥哥我是新品种,巨无霸松鼠,最爱欺负小学生。” 好不容易用一张合影打发那两个过于个性的孩子,泷泽纯一穿行在人山人海的游乐园,隐约瞄见任务对象。 他排除万难,一边装作正常和游客们互动,一边慢慢朝着目标方位靠近。 十米之内和第十个游客合影留念之后,泷泽纯一有些崩溃。 这个游乐园的吉祥物未免太过受欢迎了吧?! 比人还高的松鼠有这么可爱吗?里面装着的说不定是满腹牢骚的汗臭大叔哦! “泷泽,加快速度,目标要跑了。”耳麦中的降谷零命令道。 “好的!”泷泽纯一为了回答上司,不得不含泪答应了第十一个要求合影的游客。 终于,和任务对象仅剩数十米的时候,泷泽纯一虽然累得几乎脱水,一颗心却是雀跃的,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也是这时候,他没能注意到有个坏心的游客伸出了一只脚,挡在了他的前进方向上。 “泷泽?泷泽!”降谷零焦急的呼喊渐渐远去。 处在视角盲区的恶作剧让泷泽纯一避之不及,即使第一时间调整重心,还是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啊!发生什么事了?”松鼠骤然面朝下倒地,吓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好在玩偶服够厚,泷泽纯一没有感觉到疼痛。他艰难地试图起身,但是松鼠肥硕而粗短的四肢妨碍了他的动作,挣扎半天也只是从卧躺的姿势调整为半跪。 请关爱皮套演员,他们真的很辛苦! 泷泽纯一在玩偶服内部直喘气,大量出汗导致的脱水让他使不上力气。他双手撑着地面,脖子被玩偶最重的头部压迫,估算了自己目前的体能状况,推断独立克服重力做功将是不可能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片悲凉。 第一次任务,就要这么悲惨地失败了吗? 这时,一双黑色皮靴出现在了泷泽纯一的视野内。复古的造型,精湛的工艺,一看就明白是价值不菲的高端货。比起出现在游乐园这种鬼地方,更适合出现在高档鞋店的古董展示柜里。 泷泽纯一努力抬头,碍于玩偶服的局限,只能看到皮靴主人长到过腰的银 3. 初遇是苦的 [] 一辆保时捷356A在泷泽纯一家门口靠边停车。 伏特加降下车窗,看到他的大哥一身黑大衣黑礼帽,面无表情地等候在路边。 身材修长的混血男人,扎着长到腰际的银色马尾,站在日本早晨的街头,有一种突兀的凌厉感,仿佛一把割碎画布的匕首。 虽然这样的场面在七年来出现过很多次,但是伏特加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心头一颤。作为一名杀手,竟然持续多年在同一个安全屋出入,万一被敌人掌握了居住情报,面对的可不简简单单是换个房子的问题。 那是要丢命的啊! 琴酒开门上车,冷冷吩咐道:“出发。” “好的,大哥。”伏特加战战兢兢地回答。 用这句话回应琴酒已经成为了伏特加的条件反射,不需要过脑子的那种。其实此时此刻,他墨镜之下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脑内疯狂质疑自己的眼睛。 刚才大哥侧身开门的时候,马尾辫的发绳,是不是,粉嫩粉嫩的? 他那一米九,手起刀落便人头落地的冷酷大哥,戴着那种思春期少女才会用的粉色发绳? 啊哈,怎么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他大哥扎个头发都是难得,怎么可能用品味这么差的发绳呢? 琴酒落座之后摘下礼帽,掀起眼皮看了伏特加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怎么还不启动?” “好的,大哥!”伏特加下意识秒回,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 我去,真没看错,真的是亮粉色的啊! 大哥结婚之后审美越来越离奇了……或者说,作为组织的杀手却决定结婚这件事就足够证明他的离奇脑回路? 伏特加顿悟了。 当然,死都不会说出口的。 “科恩和基安蒂前往汇合地点了吗?”琴酒翻看着手机上的任务信息,一边询问道。 “基安蒂汇报说十分钟之后就能抵达。”伏特加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打探琴酒表情,可是琴酒早已把扑克脸修炼到炉火纯青,他这种段位的选手,没可能从大哥冰块一样的脸上读取半点有用信息。 大哥真的改变了很多,伏特加心中感慨。 他是整个组织,不,或者该说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琴酒以假身份和一个普通人结婚了的人。 三年前,琴酒私下里告诉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罹患脑震荡,竟然产生了这么可怕的幻听。确认没有听错之后,他又开始怀疑琴酒是不是在下一盘大棋,咳咳,以身为饵的蜜糖陷阱什么的…… 后来发现,大棋是真的,结婚也是真的。 琴酒甚至直接搬出组织旗下的安全屋,和……对象(嫂子?)同居了。他明令禁止伏特加打探结婚对象的消息,珍惜小命的伏特加自然也就没有逾越雷池,至今都不知道那个能够征服组织Top Killer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了解他的大哥,琴酒一旦被触碰逆鳞,无论对手是谁,哪怕付出流血的代价,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之铲除。 他可不想成为大哥手下的亡魂。 为了从黑暗世界的触手中保护爱人,琴酒每次遇到组织发布的集体任务,都会事先安排其他人提前出发,再命令伏特加单独来楼下接他。 为此,琴酒甚至割舍了他心爱的老爷车。 他好爱她! 而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哥只告诉了他一个! 想到大哥对他与众不同的信任,伏特加心中燃起了熊熊崇敬之情。大哥这么相信他,他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琴酒习惯在正式开始执行任务前最后一次翻阅任务详情,他飞速查看着手机邮件中早已了然于心的情报,心中对成功完成此次任务有十足把握,心头却不知为何笼罩着无法消除的阴云。 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失去掌控。 就像三年前,和泷泽纯一的相遇一样。 当时,他在多罗碧加乐园执行一项简单任务。和组织有密切往来的东京当地□□川田组遇到点小麻烦,有一个接触过部分机密情报的小头目叛逃,慌不择路之际逃往人员往来最繁忙的游乐园,企图躲过川田组和组织的双重追杀。 本来这种级别的任务不该由琴酒接手的。一般交由他处决的都是出自组织本身的老鼠们,他们机密等级更高,叛逃之后对组织的威胁更大。而川田组这位小头目,并没有接触多少组织核心情报,他的反水对组织来说无足轻重。 结果那个小头目溜走之后宛如一滴水汇入大海,川田组的清扫人员就是查不到人在哪里,川田组组长迫不得已,亲自低头向组织求援。 琴酒那时正好处于任务间隙的休假中,在米花町附近的安全屋待命。 安全屋大而空旷,近一百平方米的巨大空间仅仅划分了三个功能区,卧室、浴室和健身区。室内笼罩着惨白的LED灯光,比起临时歇脚地,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宽阔的监狱牢房。 一条最高优先级的消息发送到了琴酒手机上。 【帮助川田组的清理工作顺利进行】 来自那位大人,BOSS。 琴酒正在浴室冲澡,强健有力的劲瘦身材在蒸腾的雾气中隐隐欲现。一只湿漉漉的左手拿起手机,简短地回复收到二字,便放下手机专心打理头发,用新换的洗发水打着泡。 等他洗完出来,再度拿起手机想要查看任务细节的时候,却发现BOSS发来了两条新的未读消息。 他点开看完,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朗姆要求接手,任务取消】 【好好休息】 琴酒湿身赤果着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水渍在脚下汇聚,水草般的银色长发紧贴在背后,惨白的灯光照射下,宛如从湖底爬出的水鬼。 “朗姆……”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 他会让他付出代价。 既然朗姆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个任务,那么就让他品尝一下失败的滋味吧。 一旦拥有明确目标,琴酒的行动力将是非同一般的迅速。他很快擦干身体换上工作服,开着爱车前往目的地。 多罗碧加乐园。 琴酒坐上摩天轮,无视一对对小情侣看他的稀奇目光,从最高处俯瞰整个游乐园。 如果具备分析人流方向的能力,乐园内各个势力的分布情况就昭然若揭。琴酒对组织的行动特点了如指掌,一眼就发现组织的势力正在与川田组合作。 所以说本地的小□□就是不行。一伙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各个凶神恶煞,生怕别人猜不到他们的身份。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伏特加发来消息。 琴酒点开。 是一张照片。一个畏畏缩缩、精神紧张的中年男人,视线躲避着摄像机的镜头,仿佛非常不愿意留下影像资料。 “川田三郎。”他低声念出目标的名字。 找到你了。 不能使用枪械,他的武器都出自组织军火库的特制弹药,万一留下任何线索,都可能让朗姆派的走狗注意到他。 琴酒戴上口罩,弹簧.刀藏在袖口,顺着游客的前进方向,慢慢靠近川田三郎。 不,他 4. 云霄飞车杀人事件 [] 多罗碧加乐园周边,地下车库。 保时捷356A顺滑地倒车入库,停留在一辆黑色面包车右侧。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副驾驶座上的琴酒。银色的长马尾是这个黑暗地库里唯一的反光物,衬得他的眉眼棱角比往日更多添了几分锋利刺人。 伏特加偷偷瞄了眼,暗道不妙。到达目的地之后,大哥似乎心情更加不好了。 与琴酒相对,面包车的驾驶座也降下车窗,露出一位栗色短发的女人。她画着浓重的红色眼影,左眼眼角文着一枚艳丽的凤尾蝶。每当她眨眼的时候,眼角的蝴蝶便跟着扇动双翼。 基安蒂,组织的狙击手。经常参与各类暗杀活动,几乎算是琴酒和伏特加出任务时的固定搭档。只是性格暴躁,伏特加都不太想和她打交道。 要不是大哥多年前转为作战指挥,就凭基安蒂那区区600码的射程,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出风头。在组织中,“枪”可以有无数把,但是“头脑”却仅有几个。 “琴酒,你迟到了!”基安蒂伸手拍打着保时捷的车窗,发出一串咚咚咚的沉闷声响,“十分钟!整整十分钟!” “基安蒂,不要闹了。”面包车副驾驶座上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道。 男人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压住一头白色的短发,即使在黑暗的地下车库,也没有摘下他那副黑色的圆片护目镜。 这是组织的另一名狙击手科恩,基安蒂的搭档。与脾气火爆的基安蒂不同,科恩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他们两人常常一起行动,基安蒂爱打目标的心脏,科恩爱瞄准头部,可以说是一对极其默契的互补搭档。 “不要废话。”琴酒并没有理会狙击手双人组的一唱一和,他低头操作手机,片刻过后,其余三人的手机同时发出铃声。 “这是任务目标的照片。”琴酒点燃一根JILOISES牌香烟,点点火光在黑暗中闪烁,“浦田社长,记住,我们只是需要他公司名下的土地,这次不是暗杀任务。” “切,无聊!”基安蒂翻个大大的白眼,不知想到什么,随即语气再度高涨起来,“但是!如果社长先生不知好歹,是不是就轮到我们出场了?我可以打爆他的心脏了?” “没错。”琴酒冷淡回应,“你和科恩在狙击地点准备,我和伏特加负责确认目标的诚意。一旦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来进行交易,就地狙杀。” “明白了!”基安蒂张狂笑道,“我的PSG刚刚从调试员那里取回来,还没有用它试过射杀真人的手感呢!” 科恩则只是点点头,示意明白。 “那就去吧。” 短暂交接过后,狙击手组合驾驶面包车驶离车库。琴酒一手架着烟,注视着车后灯的白光渐渐远去。 “大哥?”伏特加试探着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琴酒叼着烟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车库出口,“去游乐园踩点。” “是,大哥!”伏特加赶忙熄火,撞开车门,快跑几步追上琴酒的大迈步。 多罗碧加乐园是东京最大的游乐园之一,地处繁华的米花町,全年356天来自全国的游客都络绎不绝。今天又恰逢周日,在工作之余寻求放松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人们有说有笑,徘徊在各个热门项目门口。 这一切都更凸显出了琴酒和伏特加两个大男人的格格不入。他们两人一身黑,身材或高大或魁梧,不像是来游乐园消遣的,反倒像是来讨债的。 伏特加扶正墨镜,一时之间只觉得压力山大。 是他的错觉吗?自从走进游乐园大门开始,大哥周身的低气压越来越夸张,几乎都要实质化成黑色的怨灵了! 他狠狠咽下口唾沫,斟酌着言辞:“大哥,你心情不好?” 琴酒走在前面,闻言回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少关心与你无关的事情。” 墨绿色的眼眸里全是冰碴子,直接把伏特加扎了个透心凉。 得,确实心情不好。 为什么呢? 这次任务十拿九稳,对大哥来说易如反掌,不可能是因为任务的缘故。伏特加环视四周,寻找可能让琴酒不满的原因。 游客们几乎都是男女之间的两两组合,偶尔有几对同性朋友。有的为了游玩的项目争执不休,女生想要体验浪漫的摩天轮,男生想要玩刺激的海盗船。有的大概是逛累了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坐着坐着就亲到了一起。 总而言之,放眼望去,90%都是情侣。 啊—— 伏特加又悟了。 大哥一定是想大嫂了! 破解了琴酒心情不佳的谜题,伏特加反倒更是抓耳挠腮。他没有感情经历,年过三十从没谈过恋爱,咳,所有经验都是最朴实无华的那种。他又对琴酒的爱人毫不了解,该怎么给予他那寂寞的好大哥安慰呢? ——大哥,你可以下次再约大嫂来游乐园约会。 不行,太直白了。说出这种话,只会在回到基地训练室之后得到一顿胖揍。 ——有人陪伴真好呢! 什么鬼,明知道人家在思念爱人,这不是上赶着戳大哥的伤疤吗? 顿悟的伏特加再次陷入迷茫之中。爱情,真是一个超出他大脑思考范围的可怕概念。 “找到合适高点了吗?” 琴酒突然在一处喷泉旁站定,伏特加差点撞他后背上。 听到突如其来的问题,伏特加愣住。什么糕点?大哥饿了? 接收到琴酒冷冰冰的眼神威胁,伏特加混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任务、交易、狙击…… 糕、高点! “咳咳咳!”伏特加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趁机搜肠刮肚,疯狂思考可以敷衍大哥的答案。 “比如说,呃,摩天轮?”伏特加犹豫道。他没有研究过这家游乐园摩天轮的朝向,不过这种项目总归能让人看到游乐园全景的吧? “瞭望塔位置不够理想,无法观察交易地点。至于摩天轮……”琴酒眺望着远处的巨大摩天轮,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道,“我们去坐云霄飞车。” “好的大哥,就坐云霄——” 伏特加下意识捧场,紧接着才感觉哪里不对,黑色镜片下的眼睛再度瞪大,不敢置信地重复。 “云霄飞车?!” 琴酒淡淡问道:“怎么,你有反对意见?” 伏特加心中警铃大作。不可能承认,死都绝对不可能承认。他讪讪地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也觉得云霄飞车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个鬼啊!为什么放着安安稳稳的摩天轮不去坐,非要去坐时速一百多公里,堪比F1赛车的云霄飞车?过山车在轨道最高点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秒的吧! 更别提他还听 5. 发绳的奇妙冒险 [] “应该让飞车赶紧停下来,我们不能确定会不会继续发生事故……” “你疯了吗?让游客的尸体就这么在半空中飙血?让整个游乐园的人都聚在下面围观死者的遗体和另外七个吓疯的乘客?” “那难道让飞车加速驶回吗?万一再次发生事故怎么办!” “飞车不会有问题,不可能是事故,肯定是一场意外!我已经通知了董事,他们也会赞同我的处理办法的!” 云霄飞车上发生的不幸事故惊动了游乐园的两名经理,他们急忙赶到项目现场,却为了如何处置情况而争执起来。 过山车发生事故并非不可能。曾经有一部经典美国恐怖电影,其中的过山车因液压控制器侧漏而失控,保护栓纷纷打开,最终导致乘客从空中坠亡。电影中的主角声称“过山车的死亡概率为2亿5000万分之1”,远远小于飞机、火车等出意外的概率。 时至今日,随着技术的进步,过山车更多的故障大多是由于掉入异物导致的紧急制动,安全性得到大幅提升。 多罗碧加乐园的工作人员都将事故处理办法牢记在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展全员考核,也从未懈怠日常检修。 然而,在经理学习的诸多案例中,从没有听说过能将人斩首的过山车事故。 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事故成因,经理吩咐工作人员封锁项目入口,已经在排队的下一批游客都被要求离场,并且拒绝透露关闭云霄飞车项目的原因。 “搞什么鬼啊?我们可是排队排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轮到的!”遭遇清场的男性游客堵住正在拉起封条的工作人员,不满地抱怨道。面孔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以示威胁。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出于技术性调整等原因,本项目将要暂时关闭一段时间。”工作人员充满诚意的90°鞠躬并没有让游客的脸色好看一点。 “抱歉就能了事吗?我要赔偿啊赔偿!”男人不依不饶。 男人的女朋友这时从外面跑进来,她拽住男人的手臂,神色惊惶地说:“不要再和他纠缠了!我听说外面出事了!” 男人狠狠瞪了工作人员一眼,见对方一副雷打不动的冷静模样,生气地怒吼一声,然后跟着女朋友走到外面。 工作人员直起腰,接着拉起封条,一边工作一边喃喃自语道:“所以说这种恶性.事故怎么可能瞒得住……” 两位经理非常担心云霄飞车上余下七位幸存乘客的心理状况,在事故车辆抵达终点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他们预备了心理辅导师和急救人员,生怕接着发生不必要的伤亡。 毕竟近距离目睹了那样的惨案,遭受的刺激一定很大吧……然而除了一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士,其他人似乎都还好? 两位成年黑衣男性实在是过于冷静,下车之后就马上要求去盥洗室清理脸上的血迹,经理为他们提供了干净的毛巾和更换衣物,结果被婉拒了。 考虑过保持事发现场原状的重要性,但是看着游客那张被血液糊满的面孔,实在说不出那样的话。 身材矮壮的那位由于座位在死者的正后方,可谓首当其冲,浑身都淋满了血液。他走下车的时候甚至没有工作人员敢于上前帮忙,好在他似乎除了有些受惊之外并没有更大的不良反应,让经理不禁感慨幸好是这位先生坐在了那个最倒霉的位置上。 一位女高中生受到的冲击则比较大,被医护人员安置在一旁休息,披着保温的薄毯。和她同行的男生应该是男朋友,现在好像很…… 兴奋? 经理眨眨眼。不仅很兴奋,还非常眼熟。 高中生没有听从劝导,反而不顾阻挠到处查看现场。随即,他想起前几日登上各大电视台的轮椅富豪杀人事件,认出了男生的身份——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被高中生拯救的对象很快抵达现场,矮矮胖胖的目暮警官率领着部下走近,经理暂时放下乘客们的事情,快步上前去汇报情况。 “警官,除了两位正在洗手间清理的游客,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盥洗室门外,琴酒斜倚着墙双手抱臂,嘴上叼着根烟,不耐烦地等待着伏特加。 食指神经质地拍打着,仿佛某种预感的倒计时。 从早晨醒来便挥之不去的不安愈发浓烈,让琴酒越来越焦躁。 JILOISES燃至尽头,他在墙壁瓷砖上摁灭火星,烟头收入口袋中准备好的塑料袋。谨慎如琴酒,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烟头,也不会给敌人留下能够追查到他的证据。 把手伸进风衣,翻出烟盒,空的。 “啧——” 前段时间一直在刻意减少吸烟频率,自然也就没有像往常那样常常检查香烟存量。今天一口气抽完了几周的量,竟然把烟耗尽了。 烦躁地捏扁烟盒,琴酒用力揉着太阳穴。 麻烦。 本应简单完成的任务横遭变故,接下来还不得不与警方打交道。如果这次杀人案能被列为事故就好了,可以免去不少繁琐的程序…… 是的,琴酒非常清楚这次事件并不是大多数人们以为的那样,是一桩普通的意外,而是一桩确凿无疑的谋杀案。 如果警方发现了这一点,并把他和伏特加列为嫌疑人,说不定还会要求将他们两人带去警局审讯。即使那群废物能发现真凶是那个强装平静的女人,作为目击者的他们也免不了被带去完成笔录。 实在太麻烦了。 紧紧扣着大臂的左手抽搐一下,突兀的青筋浮起在冷白的手背上,杀人的欲望控制神经。 要不,还是杀了吧。 【晚上见】 明明今晚,答应了泷泽纯一…… “大哥,让你久等了!”伏特加走出盥洗室,把一大卷湿透的纸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我实在是太倒霉……” 伏特加摘下沾满血迹的墨镜,有些不适应裸.露的双眼,眼睛不自然地频繁开阖着。头发为了洗去血迹变得湿哒哒的,然而除了脸上,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没能清理干净,只是看着就无端诡异,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这能是个好人吗? “闭嘴!”琴酒冷斥道。 伏特加噤若寒蝉,再没敢开口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云霄飞车终点站,混入人群之中,尽量避免警方的注意。伏特加落后琴酒半步,几度欲言又止,看着琴酒的眼神充满了可怜兮兮的哀怨。 琴酒不耐烦问道:“想说什么?” “呃,大哥,那个……”伏特加咽下口唾沫,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琴酒的身后。 琴酒转过头,身后一切正常。 伏特加小声补充道:“你的发绳,掉了……” 他挽起自己的头发,悚然发现原本扎着的马尾不知何时起已经彻底散开,泷泽纯一在早上为他戴上的发绳不见踪影。 这一刻,不详预感的倒计时,数到了“零”。 即将脱轨的列车发出“嗡嗡”的汽笛声,车轮滚滚转动,朝 6. 对门的邻居 [] 泷泽纯一坐在家中客厅,手中牢牢攥着那条粉色发绳。 ——究竟是不是阿阵的发绳呢? 他第一百零一次问自己。 自从在游乐园发现了那条熟悉的粉色发绳,泷泽纯一便一直有些恍惚。 强行打起精神坚持工作,和风见一起完成游乐园事故的初步检查,一旦事情告一段落,他就再也承受不住,马不停蹄地告别风见回家。 临走前,风见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对恋爱脑的控诉。 这条发绳是他亲自为黑泽阵挑选的。因为喜爱那头美丽的银色长发的缘故,泷泽纯一经常为爱人买各色各样的发饰,对他来说挑选饰品的时光是难得的幸福时刻。 那是一家他非常喜欢的饰品店,商品都小巧精致,非常适合泷泽纯一藏起自己的小心思。阿阵看起来古板又冷酷,但是他清楚他的爱人只是表面如冰,其实内心是个非常柔软的人。 黑泽阵从来不抵触他的礼物。 小小的饰品,藏在阿阵的帽子底下,或是藏在银色的发丝之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泷泽纯一为他戴上的时候,那些毫不起眼的装饰品都倾注了他快要满溢出来的爱意。 就像那根发绳。 他特意挑选的稍显跳脱的颜色,希望阿阵看到它就能想到好心情。发绳上装饰着一个小小的方块,写着一个大写的L。 Luck,幸运的L。 就像泷泽纯一手上这根发绳一样。泷泽纯一亲手搭配的、唯一无二的限定款。 他将这根发绳握在掌心,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满是迷茫。 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有点……困惑。 “明天我要出差。”昨晚,黑泽阵是这么对泷泽纯一说的,“是去大阪,也许会晚点回来。” 当时,泷泽纯一开开心心地吻他,祝福他一路顺风。 从东京到大阪大约500多公里,即使乘坐速度最快的新干线,来回一趟都需要将近六个小时。 所以阿阵他为什么在这么忙碌的行程里,还要抽空去一趟多罗碧加乐园呢? 最重要的是,他去游乐园却不是同他约会,那么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难不成还是和别人约会吗! 实在令人费解。 时过傍晚,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只能隐约望见行道树的轮廓。泷泽纯一吐出一口浊气,暂时将发绳揣进兜里,起身去开灯。 然而他刚走出一步,窗口划过一道白光,是汽车的近光灯。轮胎缓缓碾压柏油马路的声音,在房外不远处停下。 阿阵回家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顿时一个咯噔。泷泽纯一哪里还顾得着开灯,连忙趴在窗口往楼下望去,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应该向阿阵问起发绳的事情吗? ——也许只是交易对象约在了游乐园见面而已。 但是什么人会和商务往来的对象约在这种地方啊!泷泽纯一内心世界有个小人,对胡思乱想的自己一通乱捶。想这么多做什么! 一辆橘黄色的计程车停在泷泽纯一的家门前,车门打开,露出一颗长着银色长发的脑袋,银色的头发折射着淡淡的月光,在夜色中夺目非常。 泷泽纯一的心骤然揪紧。 救命,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呢! 银色长发的乘客露出上半身……啊,这位女士虽然也拥有着和黑泽阵一样健硕的胸肌,但还是不太一样。 泷泽纯一下意识松口气,不是阿阵。 又不禁有些失落,要是能借机把事情问清楚也不错。 计程车上的银发女人一瘸一拐地踩着高跟鞋下车,结果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整个人跌倒在地,原地愣了几秒钟,低头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一看就是喝高了。 计程车的电动车门自动关上,司机发动引擎,毫不怜香惜玉地驱车离开。 “死混蛋!臭渣男!”她大声哭喊道,“你竟敢抛弃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泷泽纯一:“……” 不知道说什么,起码不要在他的家门口哭?这样搞得那个负心汉就是他一样诶。 脑壳痛。 泷泽纯一一把抓起外套,蹭蹭蹭地跑下楼。 “这位小姐,你还好吗?”泷泽纯一半蹲在那位银发女士面前,伸手展示手中的夹克外套。不管怎么说,在秋天的夜晚里她穿的太过风凉了。 “气温比较低,你需要我的外套吗?” 女士在抽泣的空隙间抬眸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 她接过外套,揉成一团捂着脸,泷泽纯一十分清晰地,听到了拧鼻涕的声音。 泷泽纯一:“……” 啊这,我问的需要可不是这个意思。 “你住在哪里?需要我找警察送你回家吗?”他在心中为自己逝去的夹克默哀一秒钟,这件是他最喜欢的版型来着。 虽然面对的是一位抱着他的衣服(重音)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但泷泽纯一还不至于丢掉所有的职业素养。精准摔倒在他的家门口后痛哭一场,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身为公安的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嗝——”女人打个哭嗝,水绿色的泪眼朦胧中望向他,“你不能送我回家吗?” 好直球!泷泽纯一心中敲响警报。 他支支吾吾地试探道:“啊……那么你家在哪里?” “呜、那里。”女人又往怀里的衣服擦了把眼泪,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伸出一根食指反手指向背后。 什么,竟然是对面的邻居? 泷泽纯一眨眨眼,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也许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一直没遇见过对家。他的作息一向稳定,也就加班的日子会回家晚一些。而对家的邻居看样子应该是昼伏夜出的类型,和他的作息完全错开了。 打消顾虑,泷泽纯一把女士从地上扶起来,提议道:“我送你回家吧。” 女人点点头,全身重量倚靠在泷泽纯一的身上,歪歪扭扭地走着路。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搞得泷泽纯一有些不舒服。 他在心中叹息。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既不好闻,喝下之后又会丑态百出的东西呢? 不过他无权置喙他人的生活。把人送到门口,泷泽纯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那么再见,我先回去了。你之后一个人千万小心些,不要再喝得那么醉了。” “等等。”女人拽住他的袖口,“我晕得看不清钥匙孔……你能不能, 7. 高中生名侦探 [] 等泷泽纯一熟睡之后,琴酒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轻巧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宛如一只矫健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取走放置在里面的零零散散的杂物,按住底板找好角度轻轻一扣,隐藏的暗格便轻易打开。 里面是一把装满子弹的伯.莱.塔M92F,它被牢牢镶嵌在底座上,确保当有人晃动床头柜或拉动抽屉的时候,手枪不会在暗格中擦枪走火。 琴酒拾起伯.莱.塔,将手枪部件一一拆卸检查,子弹全部退出弹匣后又全部装填,确认无误后原样放回。整个过程耗费不过短短二十秒,并且没有发出任何杂音。 床上的泷泽纯一依旧酣睡不醒,毫无所觉。 琴酒俯身盯着他甜蜜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在枪支和弹药上短暂停留片刻,便伸向抽屉的更深处。 他的目标并不是伯.莱.塔。暗格内侧还有另一个更隐蔽的格子,琴酒取下挡板,拿出深藏在最里面的东西。 一包JILOISES。 他取出一根烟,将烟盒及挡板放回原处,轻轻阖上抽屉。 把香烟藏在这种地方,并非出于什么神奇的理由。 只是泷泽纯一大张旗鼓地反对他在家里抽烟,他本身也并未患有尼古丁依存症,不想听泷泽纯一抱怨便答应下来,干脆把烟盒放在家里最不方便取得的地方。 琴酒习惯用车载点烟器,但身上也常备打火机。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走到卧室外的开放式阳台上点燃香烟。 秋季的深夜已经显著降温。琴酒赤果着上身,叼着烟,烟头的火光在冷风中闪烁。惫懒的墨绿色双眸望向外面的世界,却没有任何事物能在其间停留。 空中飘浮着几缕阴云,夜色阴沉沉的,并没有月光,纯粹的黑暗遮蔽大地。 他拥有着经过组织训练而得到的超出常人的夜视能力,即使在这样伸手不见的夜晚,也能看清视线范围内的一切。 也是凭借这份强大的视力,他看到了云霄飞车杀人案中凶手作案的全过程。 死者的遗体被警察取下,盖上白布,放在一旁。旁观的人群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宛如叽叽喳喳的麻雀。 “好像是头不见了……” “是意外吗?……我再也不敢坐云霄飞车了……” “爱子,节哀顺变……”蓝色西装洋裙的女人蹲下身,认真安慰着不幸失去恋人的好友,明明是恰到好处的悲痛神情,却时不时眼神恍惚,让人想问她的灵魂去了哪里。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伏特加凑到他的跟前,压低音量道,“希望警方赶紧以意外结案吧。” 怎么回事? 琴酒看向蓝衣女人。 即使演技如何精湛,琴酒都不可能错过她言语中的机锋,以及每次错开眼神时下意识流露出来的冷漠。琴酒看着她在黑暗中挣脱云霄飞车的保险,用体操选手般的柔韧和平衡性爬到急速飞驰的车身上,用一根珍珠项链斩断死者的脖颈。 伪装深情的冷酷女人,是他的同类啊。假装得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所以,如何脱身呢? 琴酒烦躁地收紧五指,失去尼古丁的麻痹,几乎抵挡不住内心深处勃发的杀人冲动。因突发事件被困,弄丢发绳,甚至连一根香烟都没有。 一旁的伏特加担忧地看着他家大哥。 从出任务以来大哥的状态就不太好,又倒霉地遇上这种意外,他生怕他那生来就没有多少耐心的大哥一个不顺心,夺过警察配枪把在场所有人都突突了。 并不是担心大哥做不到,而是实在太清楚大哥恐怖的战斗力。 幸好调查过这里没有监控。 “这是一桩谋杀案!”人群中走出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大声的宣言瞬间吸引在场所以人的注目。 人们惊呼着少年的名字。 “工藤新一!” 伏特加看过去,少年神情坚定,满溢着全然的自信。 那个高中生名侦探工藤新一。 警方从身为死者恋人的爱子包中搜出一把沾满血迹的菜刀。 “不,不是我杀的!”爱子双目含泪,惊惶地否认道,“我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女人,瞧那纤细的臂膀,恐怕连运动都很少参与吧。她用这种钝刀,能够在一瞬间斩断一个成年男性的脖子吗? 想也不可能。 名侦探发言打断揣测凶手的众人,将手指指向案件的真凶,坚定断言道:“真相只有一个!” 工藤新一条理清晰地将作案手法缓缓道来,一件件指出罪证。 铁证如山。 被当众揭穿的蓝衣女人跪倒在地,痛苦地吐露心声。 “……想要在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杀死他。” 琴酒顿住,看向痛哭流涕的可悲女人。 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多罗碧加乐园吗?真是…… 巧合。 如果是他要杀死泷泽纯一的话,必定不会选择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太浪费了。 只有最盛大的死亡,才能配得上他。 高中生名侦探沉浸在解决案件之后的喜悦中,等他回过神,发现那两名可疑的黑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逃之夭夭的琴酒与伏特加两人混迹在游客中。云霄飞车出事的新闻还没有完全传开,大多数的无知游客依旧愉快地游览着各色项目。 不过即使知道了,游客们也不会过多惊奇吧。 “谁知道是不是游乐园放出的假消息,把事故伪装成杀人,好让游客不要质疑乐园设施的安全性呢?” 见多识广的游客大概会这样说着,然后笑着坐上跳楼机或海盗船吧。 东京时有命案发生,人们已经学会了不要对日常大惊小怪。 琴酒拉低帽檐,快步走到无人的角落,停下来对伏特加说道:“帮我找一根粉色的发绳。” “啊?”伏特加惊讶地出声,随后在琴酒能够杀人的目光中学会安静。 “发绳上有一个小方块,写着大写的L。”琴酒接着描述。 他虽然没有注意泷泽纯一在早晨为他戴上的是哪条发绳,但是所有饰品中粉色的只有这条,泷泽纯一总爱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选择它。 “好的大哥!”伏特加利落回答,内心却有六个点不知该说不说,“……” 我的好大哥,偌大的动物园,踩点的过程中走遍那么多地方,我该去哪里为你找到连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的小小一根发绳啊。 伏特加欲哭无泪。 自己认的大哥,打又打不过,还能换咋地?能怎么办,找呗! 任劳任怨的伏特加在琴酒的驱使下再次跑遍整个游乐园,但是一个小饰品 8. 摩天轮上 [] 多罗碧加乐园报复朗姆的行动失败后,一整个星期的时间里,琴酒都窝在米花町的安全屋,没有出过一次门。 组织的Top Killer一时之间可谓低调到极点。 当然,虽然琴酒对朗姆小小的恶作剧并不顺利,但是托意外事故的福,朗姆的部下也没能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得手。川田三郎,他们的任务目标,被送上前往米花综合医院的救护车,便从此人间消失。恐怕是成为了证人保护计划的一员。 主动揽过任务结果竟然搞砸的朗姆,引起了BOSS对其十二分的不满。所以,即使过程千差万别,事件依旧以琴酒满意的结局收尾。 赚得便宜的琴酒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如果把朗姆逼得狗急跳墙反而不美。接下来的时间里,琴酒都没有冒头,保持着在组织中绝对的低调,只是重复着在安全屋中锻炼、进食、睡觉的简单生活节奏。 仿佛一切回归正轨。 但是并没有。 琴酒每次点烟的时候都情不自禁想起那张脸。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名为泷泽纯一的青年。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正义和热心肠,让琴酒不必出手就赢下朗姆一局。在游乐园兼职吉祥物的泷泽纯一,甚至在追踪川田组的警察到来的时候,帮助他伪装成一名普通游客,得以借机处理袖中的弹.簧.刀。 于是,琴酒把弹.簧.刀扔到湖里,摆脱警察的纠缠之后,靠着栏杆静静抽烟。 泷泽纯一假扮的松鼠来到身旁,把脑袋捧在怀里,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动作。似乎救下一个猝死的人、遭到警察莫名其妙的盘查,对这个人来说,都比不得此时凝视琴酒的眼神来得重要。 听到松鼠说着禁烟的话题,又听到他询问名字。 琴酒不由自主地回答:“黑泽阵。” 这么轻易地把无人知晓的真名吐露出口,在曾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某种神奇的魔法吗?琴酒摁灭烟蒂,已经开始后悔。不,不是魔法,只是他的愚蠢。 泷泽纯一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疲惫的神情中浮现几缕真挚的快乐,让他的笑容越发明亮起来。 “交往的第一步,交换名字。” 琴酒几乎是困惑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从未有机会和像泷泽纯一这样的人相处,泷泽纯一救人的时候冷静、专业,和他搭讪的时候热情、主动,从始至终都在运动着、变化着,诠释宇宙物理规律的终极定理。 他像是早晨的太阳,明亮却不刺目,温暖却不炽热。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每一件事情里,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需要全力以赴的任务。 泷泽纯一,就好像身披太阳。 对黑暗中的琴酒来说,则有些烫手,要是注视太久的话,会被灼伤吧。 他默默摁灭烟头。 “那么黑泽阵先生,对于我刚才的提议,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泷泽纯一眨巴着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问道,“还是说,希望彼此之间多一些了解再给出答复?” 琴酒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就泷泽纯一的交往宣言发表任何感想。 他和一只松鼠站在游乐园的湖边聊着天,湖底还沉着他刚刚扔下去的弹.簧.刀。 泷泽纯一抱怨着大学奇特的选修课程,又为了学分不得不选择这些课程,最后憋论文憋到头秃的故事。 而琴酒,并不在乎牛顿炒股血本无归是不是他信仰上帝的理由,也不在乎牛顿在天体运行规律和人性之间更看得清哪一种,只想知道谈笑间神采飞扬的泷泽纯一为何变得更加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我的日常,黑泽先生,你呢?” 于是古董商的掩护故事出现了。店铺位于东京角落的某位古董商,现在的名字大概是山本大郎还是什么的,今晚得让伏特加录入新的名字。 “哇,古董商,好酷啊!”黑色的眼眸中铺满他的身影,泷泽纯一脸颊红红的,稍稍挪开视线问道,“话说回来,黑泽先生来游乐园做什么?” 没有因为乱来的告白而不好意思,反而因为私人问题而害羞吗? 杀人、栽赃、嫁祸,当然不能说。 “我想看看夜景。”琴酒最终说,“听说多罗碧加乐园的摩天轮能够看到夜晚的东京湾。” 假的。 琴酒知道摩天轮上看不到东京湾,也清楚今夜的东京湾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看着面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青年,实在无法说出敷衍的理由。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没有那么奇怪,也不那么普通了。 泷泽纯一的杏眼瞪大了一些,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琴酒。 “黑泽先生是个浪漫的人呢!”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对方得出的结论谬之千里,浪漫大概是他的反义词。但是琴酒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于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等一下要先去换掉玩偶服。”泷泽纯一抱紧怀中的松鼠脑袋,微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如扑闪着翅膀的蝴蝶,“等那之后,我们能再见面吗?” 之后?之后他需要处理湖底的凶器,需要安抚暴怒的朗姆,需要…… 泷泽纯一涨红了脸,似乎终于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那双纯黑的眼中满怀期待,看上去比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太阳更加热烈,比大当量的TNT爆炸更具杀伤力。 “我会在摩天轮上等你。”琴酒望着泷泽纯一雪白的鼻尖,粉红的耳朵,惯用扣下扳机的左手食指下意识动了动。 ——什么都不需要。 看着这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没人能狠心拒绝他。即使是没有心的琴酒,也不能。 “好耶!”泷泽纯一举起松鼠脑袋,发出小小的欢呼。 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琴酒不禁失笑。 “那么我先走一步,待会儿见!”他挥挥手,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跑。玩偶服低垮的裆部阻止他大迈步,泷泽纯一就改变姿势,一蹦一跳地前进,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一摆一摆。 简直就和真正的松鼠一样。 琴酒有些入迷地看着松鼠远去的背影,好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时间太久,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杀手本应拥有的警戒时间。 “啊——” 这就是坠入地狱的感觉吗?想抽烟,需要燃烧的尼古丁以冷静神经。但是想到跳走的青年,吸烟的冲动又迅速淡去。 组织的Top Killer苦笑着,走向摩天轮。 多罗碧加乐园的摩天轮高逾百米,璀璨的灯光将其点缀为一朵彩色之花,在黑暗中伴随着音乐旋转绽放。 琴酒无视路人和售票员惊奇的目光,坦然走上摩天轮,望着渐渐黯淡的天空,静静数着节拍。 摩天轮开始第一圈,琴酒数到二十。澄黄的太阳被夜色完全吞噬,摩天轮所发出的炫彩灯光越发夺目。 9. 结婚这点小事 [] 泷泽纯一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正是夜晚,房间并未开灯,天花板上影影绰绰地缀着行道树的阴影。偶有车灯闪过,房间骤然一亮,很快又归于沉寂。 身侧的男人翻身面朝他,霸道地一把揽住他的腰,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还不睡?” 两人刚刚胡闹完,现在泷泽纯一浑身都是软的,根本经不起撩拨。被男人湿热的吐息羞红了耳朵,搅得大脑都不能冷静思考,泷泽纯一抓住对方不老实的手,小声回答道:“我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慵懒的声线。 泷泽纯一同样翻身正对爱人,借着隐约的月光凝视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那片沉静的湖泊泛起点点涟漪,将他的倒影打散消退,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并无半分睡意。 这家伙,总是催着他休息。但是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泷泽纯一想起他竟然没有见过黑泽阵的睡颜。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贪睡,他小声嘀咕。 黑泽阵静静看着泷泽纯一,等待他的回答。 泷泽纯一想说的话都堵在心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吐露。自从认识黑泽阵以来,他一直都是两人关系中的推动者,直率而热烈,毫不在乎地追求着天降的爱情。 但是此刻,他迟疑了。 “说吧。”黑泽阵似有所觉,伸手抚摸他耳边的碎发。 痒痒的,泷泽纯一用脸颊压住作乱的修长手指,不让其捣乱。 泷泽纯一打量黑泽阵,他刚刚认识不过三十天的男人,此时躺在他的身侧,该做的也都做过,只剩下不该做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难以说出口的言语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 他眨眨眼,仔细斟酌用词:“我在想一件小事。” “嗯?”黑泽阵拨开他的乱发,在额间烙下一吻。 泷泽纯一笑了笑,伸长脖颈在黑泽阵的唇角轻啄,右手搭在对方的胸膛,感受着皮肉下蓬勃的心跳。最后,他用询问明天吃什么的语气开口说: “我们结婚吧!” 楼下汽车驶过,橡胶轮胎碾过柏油马路的声音一清二楚。两人在昏暗中大眼瞪小眼,半晌都没人说话。 总之,房内一片寂静。 为什么不说话!不管答案是什么,总归要回答别人的问题啊! 等不到黑泽阵反应的泷泽纯一恼羞成怒,翻身骑在黑泽阵身上,伸手固定住那颗长着银色长发的脑袋,逼他不得不仰视自己。 “黑泽阵先生,”泷泽纯一望向那双墨绿色的眼,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吧。” 黑泽阵依旧没有说话,他仰视着上方的泷泽纯一,任由对方把持着自己的致命部位,不加言语。 泷泽纯一察觉黑泽阵变得有点怪怪的,停下动作不再胡闹。他抓起黑泽阵的左手放上自己的胸膛,啊,心脏跳得好快,肋骨要被撞断了。黑泽阵先生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吗? 泷泽纯一看着墨绿色湖中属于自己的倒影,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在开玩笑,是认真的,在向你求婚啊。” 许久,泷泽纯一几乎想要放弃,打算打个哈哈转换话题。这时黑泽阵伸手拥他入怀,把他紧紧禁锢在胸前。 “傻瓜。”隐忍的男人终于开口,如此称呼他。 “如你所愿。” ——那就结婚吧。 第二天早晨,黑泽阵下厨,做了简单的早餐。 自从两人开始同居之后,一日三餐基本都由黑泽阵准备。泷泽纯一有想过帮把手,虽然他不精厨艺,但是饿不着自己。然后被黑泽阵无情轰出厨房。 “习惯了。”被泷泽纯一内心吐槽为厨房独.裁.者的黑泽阵面无表情道。 习惯什么?习惯霸道吗!被逼着啃西蓝花的泷泽纯一气鼓鼓地想着。蔬菜,万恶的蔬菜! 解决早餐,两人窝在阳台飘窗晒太阳,商量起结婚的事情。 泷泽纯一本只是晚上气氛正好的时候一时上头,白天缓过劲,才暗道不妙。 所以说那句至理名言太他妈有道理了,千万不要在晚上做出任何重要的决定,因为第二天早上脑子清醒之后都会后悔的。 倒不是后悔向黑泽阵求婚,只是后悔过于唐突。 在泷泽纯一九岁那年的生日,他满怀期待,和母亲在餐桌前等待。早已超过约定的时间,父亲满身泥泞回到家,捧起手中摔得不成样子的双层蛋糕,笑着祝福他生日快乐。 然后泷泽纯一才知道父亲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雨太大,行使在前方的一辆小轿车突然调头,避之不及的父亲直直地撞了上去。 “我没事,真的没事。”从地上爬起来的父亲安慰着慌神的轿车司机,满是笑容的脸上流露出些许落寞,“只是可惜我把送给孩子的生日蛋糕摔坏了。” 九岁的泷泽纯一并不在乎蛋糕的模样。他只是非常开心,开心在这个小小的房间拥有他所爱的一切。父亲、母亲、幸福的日常,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可以被别人夺走,都是缺一不可的。 泷泽纯一想给这个房间锁上门。 想要每天都是生日,能和父母永远在一起! 父亲点燃蜡烛,泷泽纯一许下属于一个孩子的生日愿望。 他和父母分享剩下的蛋糕,接受两个晚安吻之后,怀揣着甜甜的香味入睡。他梦到奶油做成的雪山,巧克力的河流,和小精灵们打雪仗,和花仙子们品尝花蜜……但即使是仙境的爱丽丝也比不上他的幸福。 第二天凌晨,东方的天边还没有翻出鱼肚白。浸在蜂蜜中的泷泽纯一被母亲叫醒,迷茫中换上衣物,被推上计程车,然后被告知一个事实。 父亲在昨晚去世了。 说是内出血。医院里,泷泽纯一坐在哭泣的母亲身边,不言不语,似懂非懂地听着医生讲话。 父亲在车祸之后内脏和大脑都受到了损伤,虽然当时看似没事,实际上内部脏器严重出血。等母亲早晨睁眼去唤醒父亲的时候,触碰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泷泽纯一和母亲回到家里,家里安静得过了头,能听到隔壁大黄汪汪的叫声。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几乎喘不过气。 泷泽纯一担心母亲脱水,想 10. 等等,先求婚 [] 泷泽纯一和黑泽阵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突然决定结婚,需要顾虑的情况太多。 首先,他是一个签了保密条例的秘密公安警察,即使是合法伴侣,也不得不向黑泽阵隐瞒自己的真实职业。和他结婚,意味着黑泽阵明里暗里会面对数不清的麻烦,但是泷泽纯一有决心从公安死板的条例中保护爱人。 和犯罪组织的斗争相当于踩着钢丝行走,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未知的风险。泷泽纯一是个自私的人,他决定尽量减少上一线的外勤任务,从此转职更安全的后勤岗位。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到像自己的上司那样大义凛然。 原本,泷泽纯一一直在苦恼该如何向黑泽阵求婚。 他并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可是当面对他那从天而降的天使的时候,他希望可以把最好的都捧到对方面前。 一整周,他都在暗暗思索这个问题,最后实在不得不向部门的同事们求助。 “求婚?”风见裕也不慎摔了手中的咖啡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泷泽纯一,“你说你要跟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求婚?” 泷泽纯一点点头。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风间冷冰冰地泼冷水,“别跟我开玩笑。” “我可能确实疯了。”泷泽纯一严肃道,“但我还是要问你,选择什么款式的戒指比较好呢?” 好吧,不管原先的安排是什么,都尽数落了空。 求婚的事情萦绕在心头太久,和决定共度终生的爱人分享同一张床,沐浴着淡淡的月光,一句“我们结婚吧”就那么轻易地溜出了口。 月色真美。 空气真安静。 泷泽纯一悔不当初。 只恨不能坐上哆啦A梦的时空机,穿越回一分钟以前。 然而,当黑泽阵说出“如你所愿”四个字的时候,泷泽纯一疯了一样跳动的心脏,忽然平静下来。 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的求婚,但是只要是和这个男人一起,那么每一件事都是轰轰烈烈的。 就像现在,他们相拥着躺在阳光下,漫不经心地构思着共同的未来。 “我在世的家人只有母亲,到时候只邀请她就可以了。”泷泽纯一心想,他才不乐意邀请公安部的那群混蛋们参加婚礼。 “我没有父母。”黑泽阵说。 泷泽纯一很少听到黑泽阵提及私生活,有些惊讶,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那么,婚礼上,你那边有什么人要邀请吗?”泷泽纯一稍显不安地询问道。离迈入婚姻只差临门一脚,他才突然想起他完全不了解黑泽阵的交际往来。 他的家人?朋友? 完全没有听他提起过。 黑泽阵摇摇头,回答道:“唯一值得邀请的对象无需说明就会到场的。” 泷泽纯一挑挑眉。 这是什么新型情话? “我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泷泽纯一笑着蹭了蹭黑泽阵的胸膛,银色的长发和他的黑发混杂在一起不分你我,“我们都没有朋友。” 在私企挣扎的边缘人“泷泽纯一”不会有朋友。 在公安部执行秘密任务的泷泽纯一不该有朋友。 “是啊。”黑泽阵叹息。 “那么干脆就我们两个吧。”泷泽纯一想了想,“反正我母亲和我的关系非常僵硬,她也不会想要参加我的婚礼。” “好。”没有迟疑的回复。 无需繁琐的礼节,也不需要宾客不知真假的祝福,泷泽纯一只要知道与他交换誓词的男人是真心的就可以了。 两个人的婚礼,不仅更自在些,考虑到泷泽纯一的特殊职业,还轻松了许多。 寻常的人结婚往往都要联系婚庆公司,租借场地,邀请宾客,说不定还需要就仪式选择日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这种问题再吵上一架。可以说相当耗费精力。 但既然泷泽纯一和黑泽阵已经决定略去那些多余的步骤,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在飘窗上躺到中午,简单吃过午饭之后,泷泽纯一换上最爱的白色西装,顺便督促黑泽阵换掉那件老掉牙的古董黑风衣。 “我只有这种衣服。”黑泽阵表示拒绝。 “这时候就轮到我早已准备好的惊喜登场了!”泷泽纯一露出奸笑,从衣柜深处挖出一件还套着保护塑料膜的西装,往黑泽阵身上比划。 “你竟然……”黑泽阵失笑。他抚摸着西装柔软的面料,片刻沉思过后,点头同意。 他在泷泽纯一期待的眼神中走进更衣室。 那是一套纯黑色的修身西装。每一个部位都完美贴合黑泽阵的身体线条,恰到好处的细节设计更凸显男人身材比例的优越,红毯上的明星都没有他夺人眼球。西服削弱了黑泽阵第一眼给人的凌厉感,更显沉稳和……禁欲。 不愧是他亲手丈量的数据,没有比这更合身的西装了。 银发垂落在纯黑的西装背部,黑与白的对比让人心惊。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内心,泷泽纯一咽下口唾沫。 该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婚姻申请表,手续费3000日元,眨眼间,成为合法伴侣竟然这么简单。 泷泽纯一和黑泽阵携手走出市区役所,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都什么都变了。 傍晚,正巧附近的街道正在举办庙会祭典,心脏怦怦直跳的泷泽纯一根本冷静不下来,拉着黑泽阵就去凑热闹。 他们携手走在庙会上,周围的人群热热闹闹的,泷泽纯一的心中暖暖的。 捞金鱼、章鱼烧、套圈……泷泽纯一拉着黑泽阵玩遍祭典上的每个小游戏,吃遍每一种小吃,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和最爱的人们一起度过美好的日子。 停在射气球的摊位前,泷泽纯一拽着黑泽阵手腕,兴奋地说:“接下来我要玩这个!” 黑泽阵看他一眼,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脑袋:“玩吧。” 泷泽纯一的运气不好不坏,只能说是普通。最大的厄运在九岁生日那天晚上已经过去,在接下来的十多年生命里,既没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也没遇上多么幸运的好事——除了和黑泽阵相爱。 他不在乎庙会的礼物,只是想到从今天起,即将和所爱之人一同迎来全新的生活,太高兴了,不想错过每一处细节。 泷泽纯一架起□□,端正地摆好姿势,瞄准之后扣下扳机,一枚银色的气球应声而破。 “砰”得一声。 一朵红玫瑰坠落在地。 完全猝不及防。 玫瑰竟然也能塞进气球里吗? “客人运气真好呢。”憨厚的摊主大叔拾起玫瑰,满脸堆笑地递给泷泽纯一,“这是你的奖品。 11. 眼熟的孩子 [] 和现任伴侣相遇之后,曾经那个工作狂泷泽纯一仿佛变成了幻觉。从一天到晚恨不得住在总部变得一到时间马上闪人,得到了突破地表的下降空间。 原本和泷泽纯一日日夜夜相伴加班的风见裕也,目睹了泷泽纯一全程的变化,渐渐明白了同事选择闪婚的原因。 泷泽纯一属于相当乐观的类型,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够击倒他,但有时候也会过于投入工作,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值得他宣泄热情。 风见裕也试探着询问过关于他父母的事情,泷泽纯一只是笑着打岔,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家伙,难道没有别的爱好吗? 风见裕也常常会这么想。他本人虽然也时常沉迷工作,但与泷泽纯一不同的是,他工作之外的生活也相当丰富,而且他的爱好之一就是自己上司,可以说是爱与工作的完美平衡。 泷泽纯一则乐观得过了头。他上一线的时候,经常会为了任务而不顾自身的安危,有一种随时准备牺牲的恐怖气魄。有时候明明不是那么凶险的情况,风见裕也看着他,还是会忍不住捏一把冷汗。 即使情况紧急,明明是个近身战五渣,就不要赤手和持刀歹徒搏斗啊!只需要再等上十多分钟,后援就会到了! 活着不好吗?他给泷泽纯一处理手掌心上的刀伤的时候,忍不住想冲泷泽纯一大声质问。 而事后被上司揪着领子问到同一个问题的泷泽纯一却偏偏不明白。 泷泽纯一有些疑惑地歪着头,两只手被包扎成了木乃伊的造型,迟疑地说:“……可是我觉得没问题啊,事实证明我也是对的,只是受了点伤,很容易就制服了对方呢。如果再等一会儿,不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我不希望他伤害那个无辜的人质……” 没救了,风见裕也想,这家伙完全没救了。 如果这种异常能被称为“乐观”的话,那风见裕也认识的人之中,就没有比泷泽纯一更符合这两个字的存在了。 事先说明,风见裕也并不讨厌泷泽纯一,单纯只是讨厌对方对待工作的态度。敬业也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是这样偏执的。 当泷泽纯一告诉他,他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时候,风见裕也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种连自己都不在乎的家伙能谈恋爱吗?他暗暗吐槽着。 不重演那种狗血肥皂剧情节就算成功。什么“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单是想想那副场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万万没想到,一个月,三十天,从恋爱走向婚姻,在风见裕也正视现实之前,泷泽纯一就已经以光速敲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结婚了?”第二个月,风见裕也不敢置信地反问。 泷泽纯一挑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记得上个月我就告诉过你们了。” 风见裕也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他们能修成正果,自然也就没有多加关心。上个月正处于热恋期的泷泽纯一对他说过什么,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在他饱受摧残的神经真正接受同事闪婚这件事之前,还是泷泽纯一身上发生的变化更先一步让他意识到了现实。 原本有事没事都驻守着办公室的泷泽纯一,一到换班的点就不见踪影。每次都早早报道的家伙,却开始掐着点打卡上班。虽然遇上需要加班处理的情况也不会拒绝,但是无意义的加班绝对不会被容忍。 积攒的年假不会再屯着发霉,而是有规划地使用,时不时给自己凑个小长假。 如果风见裕也正好撞上泷泽纯一休假的话,他只需想一想同事在做什么,就会忍不住一个哆嗦。 婚姻,可怕如斯,竟然可以在这么短时间里让一个人发生那么大的改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泷泽纯一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止如此。他还开始有选择地接受任务,不再像以往那样来者不拒,而是更倾向于后勤或文书工作。这种倾向转变带来的结果就是泷泽纯一受伤的情况显著减少,风见裕也和上司飙升的血压也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还有饮食。经常和泷泽纯一共同光顾警察厅食堂的风见裕也很清楚,泷泽纯一极度偏食,不爱吃任何蔬菜水果,每顿不是面食就是肉。 但是在婚后,风见裕也时不时就会看到泷泽纯一带着水果执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那个所谓伴侣的要求。虽然他常常想让风见裕也帮忙解决掉,但惨遭拒绝之后,还是会苦着脸老老实实啃完。 这一切变化是那么猛烈,却又过于自然,仿佛泷泽纯一本该如此。风见裕也甚至来不及做出回应,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就像之前那个蒙头大睡的泷泽纯一终于睡醒了,真正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注视世界。 失去了加班好友的风见裕也难免惆怅,即便不会诉之于口,但内心还是为泷泽纯一而感到欣喜的。 能让泷泽纯一真正懂得乐观的含义,虽然风见裕也并不了解他的对象,但不禁确信这一定不会是一段糟糕的姻缘。 所以这一次,泷泽纯一难得为了伴侣的事情寻求他的帮助,风见裕也一开始是在很认真地想要帮他解决问题。 “我给他准备的发绳是特制款。”泷泽纯一皱着一张脸,“上面的字母L都是我亲手刻的。” “……”风见裕也有点绷不住,“说不定只是字体相似呢?” 他接到泷泽纯一求助的时候,还不知道泷泽纯一会掏出两条发绳让他辨认不同。 这有什么好苦恼的?风见裕也不由得在内心吐槽。 “但是未免太像了吧!”泷泽纯一猛地一拍办公桌,震得那两条可怜的粉色发绳都抖了抖。 “这条是我昨天在多罗碧加乐园捡到的,我那时候确信它就是我送给爱人的那条。”泷泽纯一右手拿起其中一根。 “但是我回家之后,发现发绳还在我的爱人头上,一根一模一样的粉色发绳。”他左手拿起另一根。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泷泽纯一眉间紧皱,如临大敌。 “……是、是吗,很巧合……吗?”风见裕也伸手接过两根发绳,随意翻看了一会儿,确实长得很相似。 材质相同,颜色没有偏差,都镶着一个写着英文字母的小方块,就连磨损程度都相差无几。 风见裕也把发绳塞回泷泽纯一手中,对他的激动程度表示理解不能。 发绳而已,那不是随便找两根就长得差不多,没什么奇怪的吧。 亮粉色,实在可怕的品味。泷泽纯一的爱人竟然能容忍这种颜色出现在自己的脑 12. 变小的名侦探 [] 痛,好痛。 工藤新一在草坪上蜷缩着。 好痛,好痛,好痛。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不得不承受这样的疼痛? 工藤新一的大脑被铺天盖地的痛苦挤满。五指紧紧抓着地面,深深扣入泥土之中。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仍旧极力思考,妄图唤醒一丝半点的理智。 危险。 黑色。 大脑的某个角落如此叫嚣着:必须立刻离开。 工藤新一夺回对自己右臂的控制权,想要遵从来自潜意识的命令。但是,泥泞的草地抓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从地面离开。引力实在太强,他甚至无法前进哪怕一厘米。 不,并非是被泥泞困住,而是他的肌肉在剧烈的疼痛中痉挛,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侧脸贴着潮湿的地面,从泥土和草根的缝隙间,费力喘息着。 会……死吗? 他会死在这种阴暗的、无人知晓的角落吗? 工藤新一竭尽全力思考着。 不。 【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如此承诺了。 他对着哭泣的兰,如此承诺过的。 本该是快乐轻松的一天。和小兰一起在多罗碧加乐园,聊着最喜欢的福尔摩斯,坐在云霄飞车上感受风和刺激。或是乘上摩天轮,一起远眺地平线的尽头—— 但是,让她哭了。 工藤新一撑起前臂,视线已经花成一片。朝着下意识逃离的方向,把自己沉重的躯体往前拖了五厘米。 她哭了…… 如果爽约的话,会哭的更难看吧。 哭泣的小兰,实在是很不好看。而且好像会被揍得很惨的样子。 “……救……车……” “孩……没事……” 什、什么……?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工藤新一用尽全力抬起头,视线被强光刺激得只余下一片模糊。 “孩子,你还好吗?” 孩子……? 迟钝的神经并不能完全解析话语中的信息。 唯独知道一件事。 危险。 必须逃离。 工藤新一挣扎着站起身。疼痛、恐惧,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无法理性思考,只能遵从本能。于是,他迈步奔跑起来。 四肢无力而沉重,往常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却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困难。 不知道跑向了何处,双腿凭借各自的意志挥动着。 喧哗的人声渐渐远离,绷紧的神经得以舒缓。工藤新一疯狂喘息着,几乎因缺氧而昏迷过去。 双腿失去力量,迫不得己瘫倒在地上。 但既然没有晕厥,那么他就理所当然抬起头来。紧接着,视线聚焦,看清了自身的所在。 【毛利侦探事务所】 ——然后,在这一瞬间,有足够的脑容量得以用于思考。 这是,小兰的家。 不行,不行,必须离开。 工藤新一倒在地上。刺破的掌心流出冉冉鲜血,染红了路面,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小小的疼痛。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在这里停留,绝对不可以。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差点又没能站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在夺回双腿控制权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可恶,为什么会跑到小兰家门口? 工藤新一在内心不住唾骂自己。 可恶,可恶!他怎么可以忘记那两个黑衣人! 尤其是那个银发的男人,那双冷酷至极的眼睛,仿佛杀了多少人都毫不在意。他意外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交易,能够捡回性命已经是命大,如果…… 如果他们发现他没有死的话,如果他们追查他的踪迹的话,如果他们想要杀人灭口,发现了小兰的话—— 被繁杂的心绪占满脑海,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工藤新一一时不察,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失去重心,径直撞上路边的店铺橱窗。 不!工藤新一狠狠一拳捶向橱窗玻璃。 他绝不允许小兰出事! 忽的,工藤新一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到了。 夜晚的商业街,冷冰冰的路灯打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商户橱窗隐隐约约照出人影。于是他知道了,违和感的源头—— 为什么会那么疼痛,为什么奔跑的时候那么力不从心,为什么那些好像是警察的人,会称呼他为—— 透过斑驳的阴云,黯淡的月光映照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橱窗的玻璃上,一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正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恐惧。 仿佛在男孩的面前,刚刚上演了一出过于真实的大变活人魔术秀。 【孩子】 工藤新一,变成了一个孩子。 这一瞬间,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工藤新一只觉得毛骨悚然。 —— “你见过这孩子?”风见裕也重复,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泷泽纯一捏着下巴,眨眨眼,不太确定地小声回道:“大概见过?” 风见裕也的额头暴起青筋。 “大概见过,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嘛,我也只是隐约有点印象。”泷泽纯一撇撇嘴,略感委屈,“巡警那边什么线索都找不到,珍惜一下我这个唯一的线人吧。” 泷泽纯一掏出手机,滑动几下翻出相册中的某张照片,递到风见裕也的面前。 “你自己看。” “这是什么?”风见裕也眉头皱得死紧,苍蝇都能被他的眉毛夹死。他面带嫌弃,却还是伸手接过:“照片墙?” 那是一张大幅照片,拍照内容似乎是某户人家客厅中的一面墙壁。墙体呈现一股橙黄的色调,颜色温暖且不刺眼,带着一种黄昏般的柔和,让人不禁联想起太阳沉入地平线之下时的余晖。 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 风见裕也将照片放大后粗粗看去,为那些照片的主题是如此丰富而小小吃了一惊。 这一张拍的是马德里的卡斯蒂略大道,风见裕也能够辨认出照片地点全靠矗立在左上角的“欧洲之门”。那两座斜向中心的高楼隐晦地点明了照片的拍摄地点,是远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首都。 但是这张照片的主角并不是那些死气沉沉的建筑物,也不是风见裕也熟识的泷泽纯一,或是他那风见裕也素未谋面的伴侣。 而是一只鸽子。 一只雪白的鸽子站在久负盛名的欧洲之门之前,踩着卡斯蒂略大道的路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羽毛。 大概是拍摄者随手一 13. 失踪的名侦探 [] 当天下午,毛利兰来到了警局。 比照片上的女孩年长了三岁,同样的黑色长发,看起来熟悉而陌生。泷泽纯一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有种三年转瞬而过的错觉。 现在是帝丹高中二年的在读生,那么当时应该是初二。他对小学生的判断还是太过笼统了。 对方大概早就不记得他了吧。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泷泽纯一还能对她留有印象,也全是因为和毛利前辈的关系。 失踪案不本该由他们公安部处理。 要知道光是小小一个东京,每天都可能接到几十上百起失踪案的报警。失踪的这些人中,有的只是暂时走丢迷路,也有的是就此从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见踪影。 但是这起失踪案实在过于特殊。时间地点都能和组织活动的情报相吻合,而且失踪的对象还是那个有名的高中生名侦探工藤新一。世界上大概没有那么多巧合,毕竟上帝不掷骰子。 “毛利小姐,请坐。”泷泽纯一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被叫来警局的毛利兰似乎有些不安,道谢之后犹豫了片刻才局促落座,浑身都写着僵硬和不自在,“你们二位……好像不是之前跟我在电话里联系的警官?” 敏锐的姑娘。 “没错,你的报案之后会由我们接手。”风见裕也提提眼镜,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不要紧张,我们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工藤新一失踪的具体情况。”泷泽纯一为她泡了杯热茶,安慰道,“毕竟很多细节电话里讲不清楚。” 而且线下见面也是避免窃听的最佳手段。 在任何可能与组织有关的事情上,他们不得不采取最谨慎的态度。血的教训摆在他们的面前。 “从头开始,讲述一遍案件的经过吧。”风见裕也打开录音,眼神示意毛利兰开始。 “那个——”毛利兰捧着茶杯,注视着杯中升腾的热气,“昨天,我和新一在多罗碧加乐园玩,中途遇到了一桩杀人案,好在很快就解决了。等结案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回家路上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跟我说去去就回。我想追上去,但是……” 凶杀案,指的应该是云霄飞车杀人事件。 她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好似沉浸在了回忆里。 泷泽纯一能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无尽的痛苦和担忧,因为无法知晓珍视之人的安危,紧皱的眉间迟迟得不到舒缓。 他不免暗暗叹息。 自从他发现黑泽阵的行踪和组织活动范围有重合之后,心头也一直悬着一块巨石,时不时便会为了爱人的安全而感到无限忧心。可以说,现在的他是最懂得毛利兰复杂心情的人。 不管阿阵是在多罗碧加乐园做什么交易,千万不要被卷进组织的活动里…… 想到可能与危险擦肩而过的爱人,泷泽纯一渐渐失去笑意。 如果组织敢对他的阿阵动手,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他都必定捣毁这个该死的犯罪集团。 就像他们的上司一样—— 风见裕也瞥了眼略微走神的同事,接上毛利兰的话:“然后工藤新一再也没有回来?” 毛利兰点了点头,无声转着手中的茶杯。 深秋的夜晚,气温已经很低。毛利兰捧着玻璃杯,就好像捧着世界上唯一的热源。蒸腾的水汽丝丝缕缕飘逸在空气中,模糊了她柔软的眉眼。 “还有谁知道你们今天的行程?”泷泽纯一问道。 “没有别人知道,我只在出门前和父亲提了一句。”毛利兰有点犹疑,“第二天了都没有回过家。果然,新一是被卷进什么危险事件里了吧……” “还不能断定。”风见裕也面不改色,“我们都知道他自诩为侦探,也许独自调查什么案件去了,这才没时间和你联系。” “有道理,但是我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毛利兰说着,低下头,望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又一次失去言语。 莫非组织的目标就是工藤新一? 泷泽纯一和风见裕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和警戒。 无论风见裕也本人对这个所谓的“日本警方的救世主”抱着何种看法,他都一定明白,忽略这些线索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是极其不专业的。 送走毛利兰之后,两人进行了简短的讨论。 “组织,多罗碧加乐园,失踪案……”风见裕也挨个列出关键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泷泽纯一绞尽脑汁:“难道降谷先生情报中提到的组织活动,就是这起针对工藤新一的绑架案吗?” “我们有工藤新一的档案资料吗?”风见裕也问道。 “我正在看。”泷泽纯一翻阅着资料,只觉得头疼 ,“工藤新一究竟是怎么卷进去的?虽然他经常作为侦探活跃在各种案件的一线,但是应当没有被组织盯上的理由。组织不至于为了一个普通高中生而大动干戈吧?” 风见裕也点点头,无声赞同。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泷泽纯一若有所思,“工藤新一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引起了组织的注意。” 结果一通折腾仍然毫无收获,泷泽纯一筋疲力尽,只想早点回家。 家是避风港,可以暂时忘记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假装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什么组织,什么拯救世界,那都是别人的事情。 自己怀抱中的爱人,那就是他这个凡人需要考虑的全部。 结果在回家路上,远远望见家里漆黑一片的样子,又不禁有点低落。 泷泽纯一拉紧衣领,缩着脖子,顶着夜风上了楼。打开灯,家里果然没有人,黑泽阵还没有回来。 客厅空荡荡的,比平时更冷清。窗外是纯粹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玻璃上属于泷泽纯一自己的倒影。 有种置身异界的荒诞感。 带着点自暴自弃式的放纵,他一屁股坐上沙发,蜷在扶手和靠枕的夹缝处,折叠身体抱紧双腿,徒劳地躲避着夜晚的寒冷。 多罗碧加、多罗碧加、多罗碧加…… 脑海中不住盘旋着这串神秘咒语。 这个游乐园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那么多事件都围绕它而发生? 组织的秘密活动。 工藤新一的失踪。 未知男孩的受伤。 还有,出于私心而异常担忧的,黑泽阵的隐瞒…… 想到这些满满一箩筐的谜题,泷泽纯一就头疼不已。 往事如烟,迷雾重重。 仿佛身处迷宫中心,已经走得太远,累了。 沙发上依稀残留着一股冷香……泷泽纯一面朝着内侧,把脸埋进柔软的靠枕中。 是阿阵前天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很淡的气味,草木的气息,如果不是泷泽纯一那么熟悉这股味道的话,估计会以为是过于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吧。 他不会羞于承认对黑泽阵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