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缘法记》 第1章 瓦色战云 [] 天龙,这片富饶广茂的大陆,山川秀美,文化灿烂。元年一统,铭定史乘。又数百年,大陆上各种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组织、团体,或逐利,或生之本能,皆拼命在历史之轮上镌刻种种过往。 活着,下为口腹,上为利欲,亦或许,总有闻道而投命者。所谓兴衰荣辱尽没,只有天地悠悠,如如不动。 “国”是最具代表性的组织,而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也注定是所有斗争中最壮观、最惨烈的。有道是“悲歌寂野谁断肠,利禄算尽亦云烟”。现今的天龙大陆,如传说的龙生九子一般,屹立着九个国家。谋算、征伐,一念念利害得失,急切切刀光剑影,应了一段“任英雄诞荡,叹山河如故。” 天龙历879年,大陆之北的“恒”国与“容”国边界发现稀有矿石——精钢。自此,两国明争暗斗一发不可收拾,本就不静的河山,又草草添来些缭乱。 时光如梭,天龙历886年,容国北域荒僻的莲台山上,除了璀璨晴朗的夜空,还传来了异样的隆隆轰鸣之声。一阵强光闪过,夜空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深邃和素静。山腰上一位中年汉子略显诧异,自言自语道:“还真的来了。” 汉子掩不住心中惊奇,提气疾步往山顶驰去…… 8**,夏,瓦色高原,恒国与容国素有争议的国界。这个数年来战火不断的血腥之地,消耗了两国无数士兵生命和人民赋税的自然怪兽,仿佛又张开了吞噬的血盆大口。 恒国集结十万兵马,容国则达十五万众,双方剑拔**张,大战在即。 恒国大军背西向东安营,东面数里之外,驻扎的便是容**伍。入夜,恒国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单从众将略显沉颓的神色便知,此次军议似有不妥。大帅王为远居首而坐,一身吞金兽面铠,一领大红披,眉间尽显怒意。只见其抄起案上金樽饮尽,言道:“我意已决,战书一下,明日便与陈子训一决雌雄,卯时造饭,四刻列阵,辰时进击,各位无需再谏,违令者斩!” 其间待有分说者,王为远续道:“散去吧。”众将唯有怏怏告退。 出到帐外,副帅孔信轻声叫住骠骑将军:“大哥,我等一聚。” 军中篝火映照,这位骠骑将军年约四十上下,浓眉似刀,国字方脸,面容略显沧桑,微透王霸之气。李永孝冲孔信点个头,向冯忠道:“三弟,命各统领安排军务,你我迟些归营,与四弟一叙。”冯忠应了一声,叫住所部将官,军令如山,万不可拖沓。 孔信与李永孝驱马至营边**,只见皓月当空,满天繁星,心中颇有感慨。 孔信道:“大哥可有良策?” 李永孝回道:“王为远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只为邀功揽权,此番你我多年治军心血是小,战若失利,可苦了此间将士。” 言罢远望北方狼元山脉。据传这“狼元”珍兽奇禽无数,居高望而绵延不尽,乃是猎人药士不得深入,所至狼虫多出没,故名狼元。两国鏖战多年,便是因为十年前一队近百人的猎团,进山追逐奇兽,不期失了归路,困寻多日,其间无意发现精钢矿脉,后来猎团虽折损些人数,却也回到恒国。因矿石成色甚好,猎团才到边市贩卖,即为官府发觉收缴。消息很快传至容国,两国均欲夺占矿脉,于是互相搅扰,事态不断升级,直至大动干戈,相互攻伐。 两军之北,有一山谷,名仙风谷,凡有猎团进出狼元,必经此地。据载,这精钢所铸兵器锋利坚韧,长嗜血而越厉,久潮湿而不锈,乃是兵家必争之器。数年间恒国与容国互有胜负,但彼此均无法放开手脚进山开采,每每准备进山,对方均会破坏阻挠,倒是长年交战,战阵之法和军器演进都有大量得益。然,两国交战,面上打的是将帅官兵,背后还有国力、民心、政见、派阀。所谓道、天、地、将、法,一疏百漏,确是天地间莫大棋局。 李永孝愣愣出神间,冯忠已至,看看兄弟脸色,随道:“大哥四弟勿忧,如今朝廷内戚揽权,拿个纸上谈兵之徒卸了大哥帅位,他日战场不利,必然还是大哥封军挂印,现在嘛,先受点鸟气,将来咱兄弟…” “大局为重!”打断了冯忠这不咸不淡开解,李永孝肃道:“明日阵上,我等更需用命一战,虽胜败难料,为保恒**力,需做准备。” 孔信微微一笑:“大哥所言极是,前几日我已命人传信给二哥,以做后援。” 李永孝闻言,心中舒缓了些:“我就知道是你,不然以二弟之能,怎会因几个山贼草寇,就延误了军需。” 冯忠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任去吃草,冲孔信哈哈一笑:“老四,说来听听,说细点儿。” 孔信也跳下马来:“上到这瓦色原,南面平整,山林稀少,几与平原无异,不利埋伏,北面山前树林颇广,虽有些狼虫虎豹,亦可轻兵绕至敌后,不论袭扰或与大军夹击,均可让我军立于不败。只可惜我虽有副帅之名,却无副帅之实,那王为远始终不纳我策,定要与容军正面决战。容军兵力占优不说,骑兵比例更是高出我们不少,这列阵而战,我军可占不了什么便宜。于是我已请二 哥在北面仙风谷驻扎,以备不时之需。也怪咱二哥太专战勤之道,区区五千人马,夹杂些关内关外的民夫,便能把这里十万大军所需备得妥妥当当,若二哥所部三万人马皆在此处,再加上大哥前军三万,何需王为远掌符,你我兄弟便可将容军打下瓦色原。” 李永孝随道:“罢了,三弟,明日若阵上有变,我引一部向南为饵,寻机而动,你二哥北林之伏知会与麾下几位将官,若有不测,人马还有个去处。另外你我这三万军马随身配发两日干粮。老四,若阵上有变,多多谏策王为远,他毕竟是大帅,不可轻慢。”言罢,三人一扫数日不快,冯忠从马鞍取了水袋,原来里面装得好酒。下面旷野空寂无垠,连营火炬星星点点。上面天际深邃无边,轻云伴月莹莹漫漫。三兄弟或坐或躺,饮谈甚欢,个把时辰方回营寨。 黎明时分,两军阵中衣甲穿梭,旌旗舒展,只待列阵完毕,便将冲杀。 恒国阵前,数骑立定,左有冯忠、魏云、程高、曹不愚,右边张文、封磊、赵飞虎、闵德方诸将,李永孝居中横刀立马,数十载戎马生涯,磨砺了这个武官清冷的性格。虎牙盔上红缨飘飘,全套乌金环锁甲,煞气正浓,不怒自威。 李永孝虽然面上显得随意,但目中精光未敛,来回注视着敌阵的动静,不时向北方和身后看看。这瓦色原上,不仅有国家的十万热血儿郎,还有同生共死的三位结拜兄弟效命,“孝 第2章 大破玄月 [] 两军鏖战,阵法为龙,战法为睛。李永孝这棉战法,乃是以步卒稳进之势,重牌手步步为营,后队刀牌皆是顶举,以防远矢,再配得硬弓层层推进,因速缓,曾名虫濡,恐虫濡二字破坏士气,操演定名棉战。此战法用于针对防御性阵法,可以较大限度降低己方部队损耗,既能保证对敌阵的持续冲击力,又保留了骑兵机动出击的手段,加上敌将对我方出击时机判断的不确定性,对阵方如不做出相应的阵型调整或缺乏足够的训练,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就是说,无论敌方阵法不够精严或缺乏指挥变化,都可以立即转化为我军胜利的契机。当然,棉战法也有不足之处,首先是战法训练繁复,使用概率也比较其他战法低得多,若减员大于三成,补充建制后必须全军重新操练。在整个天龙大陆实战应用中,这仅是第二次现阵。 为将者,随机而变,随势而动。----《东卫志》 冯忠驱马向后,与程高、曹不愚等将一番吩咐停当,向旗手喝道:“变阵!棉战!”随即军鼓缓慢的敲起来,旗手令旗变换,各队将官随即指挥变阵。一时间尘土飞扬,戟甲交错。少时,阵毕,前军阵地又回复一片沉寂。兵法中,所谓不动如山,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的极致。 冯忠见弓手腰间皆悬燎子,已可以开始进军,便向鼓手喝令:“击鼓!前进!”把个进字拖得老长。这棉战法进鼓乃是五缓六平,战鼓则以“继击”和“速击”为号。五缓是配合部队前进的步伐,六平则是部队休整防御的时间,行进中可保阵法不乱。同时,步步进逼比起盲目冲锋,对于敌军的士气和心理也能造成更大压力。 燎子:取葫芦、黄竹晒枯,填**,引线穿孔。阵时外包棉布,裹火油,散于对阵,火引而发,一星火可破不动之阵。----《东流志》 不到半炷香时间,前军步卒已推进至敌阵**射程范围,敌阵箭矢不断。在冯忠的指挥下,鼓令多以平击待机。密集的箭雨之下,恒军陆续有刀牌手中箭,阵型略有松散,但恒军始终未发一箭,容军一方则矢雨渐疏。冯忠立改鼓令,在第二个三继击鼓令后,步军弓箭齐发。此时,每次进鼓过后都配三次以上“继击”鼓点,由于恒军以齐射方式放箭,每次齐射后敌阵中箭倒地者都会对阵型造成一些微小却显见的变化。 话说魏云领命至中军禀告,入帐具报变阵同进之事。王为远听罢,哪里肯依,沉吟片刻推道:“你回禀李将军,只管出击便是,大军自有计较。本帅身负全军之责,尔等莫要非议,复命去吧。”这魏云乃是李永孝旧部,一来素不疑李永孝之命,二来却从未服这几无军功的皇亲国戚,眼看**不成,哪肯离去,拱着手也不敢轻慢,斜望孔信。 这“归刃阵”乃李永孝兄弟二人同创,一日二人比剑,孔信剑法不及几分,场内仗剑而立,李永孝一入场来,剑未出鞘,孔信已然攻到,两人游斗比划得半盏茶时分,孔信被逼失剑,李永孝胜,却比平时胜得早了。本来孔信已得先机,李永孝更无早胜之理,只因孔信逼得太紧,李永孝出剑后,却未及舍开剑鞘,不同以往,孔信数招伶俐的剑法,竟被李永孝以剑鞘化去,斗到急时李永孝翻转左手剑鞘对刺,竟收了孔信宝剑,同时右剑沉于孔信左肩而胜。同理,剑客比武,若剑术相当,则以奇出,正辅而胜。是故,阵上右势已成,若无左鞘辅战,胶着不下,久战于我军不利。孔信心中明白,李永孝约以归刃阵同进,破阵定已成竹在胸。但如何成全左势,却看这王为远决断,如此情形,恐是不易。 孔信一阵冥思,却无视了魏云。僵持了一阵,魏云有些心急,出言道:“阵上几已厮杀,请大帅速决,莫误了军机。” 王为远欲打发魏云正无从下手,闻言怒从案起喝斥:“大胆狂徒!区区五品,竟敢在此与本帅妄谈军机,来呀,拖出去斩了!” 事情突尢,魏云愤然,一个“你”字竟接不下话,左右校尉上前正欲擒拿,孔信喝止:“慢!” 魏云追随李永孝多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孔信有意护他周全,急转至案前,不料大红披风已挂住两个案角,忙舒整舒整,抱拳道:“大帅,战前斩将不吉,念这厮衔微,务需一般见识,容我开导开导。” 孔信禀完,王为远抬头斜视不语。孔信见情势稍缓,此事应可化解,转下去拍了拍魏云肩膀,微微一笑:“魏将军勿惊,大帅宽宏,还不速速拜谢?”魏云惊怒未消,垂头随便唱了个喏转身就走,孔信拉住,又慰道:“将军回去可知如何交待,不若我送你出营,教你必不为难。” 战阵之上,“九十步…八十步…”李永孝心中暗算,终于在数击平鼓之后,斜斜立起手中大刀。冯忠见状,急命鼓手“速击!”前阵军士闻得急鼓,尽系燎子于矢镞,射往敌阵,除各伍长箭壶余火矢三支,余众矢尽,抛弓、壶于地,抽得背上朴刀,俯身牌后,只待号起冲锋。 李永孝右手提刀,至右路军骑队首,舞了个刀花扬声道:“随我出击”。眼前众将官皆随李永孝多年,如臂使指。李永孝一马当先,几路骑随李永孝齐整而出。那骑兵虽非猛进,数息之间也奔得千步路程 一半,马力尚未跑畅,阵中马儿嘶鸣,却是跃欲狂奔之势。李永孝渐渐驱马加速,冯忠在军前看得仔细,一戟往鼓手面前插去“停!” 那鼓手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木人,额头上的汗是击鼓累的,眼里泪水打转,却是吓的。“换一对来,你们听好啰,号起之时给我往死里敲!”冯忠训罢回头看看中军左路,确有尘随风扬,只是不高,显是军马来得慢了。平下心中忐忑,驰于阵前愤然 第3章 军中叛逆 [] 李永孝随斥候疾奔王为远军帐,一路思量,以容军之计,先前所破之阵一则掩盖虚实,二则为主力争取时间。就防御阵型而言,若非燎子的运用,棉战法要突破玄月阵也必然是要经历较长时间的。 而容军主力既然不在阵前,为达到最佳战术效果,必做大迂回。半夜出发,至巳时攻击,不利,兵士马匹过劳,而恒军正锐,可以逸待劳。卯时微明出发,由这壮观的前军以玄月阵拖延,主力做巡弋式运动,减少体力消耗,保持兵马战力,在午时前后攻击,既可稍做休整。恒军已战两个时辰,自然疲惫,加之腹背受敌,必定损失惨重。再结合容国骑兵数量长于恒国的情况,恒军逃不掉,被逼决战,只有全军覆没。届时莫说瓦色高原,只需能破了卯阳关,再吃下半个恒国,也不在话下。 李永孝一路驰来,未见冯、孔兄弟二人,各处均在清理战场,所得辎重无数,俘获亦丰。驰入中军大营,只见众兵士衣甲齐整,面目干净,有的居然未带兵器,以李永孝的经验,这些兵马显然未曾上阵厮杀。 不意间,已至中军帐外。二人下马,斥候抬手向帐内做势“将军请。” 不知王为远哪里弄来两个女婢,一个捶腿,一个揉肩,这厮斜卧榻上,哼道,“一起绑啰。”帐内早有准备,李永孝猝不及防,已被掀翻在地,眨眼间绑了个结实。李永孝奋力起身,撞开左右,进了两步,怒吼道:“我部破敌有功,大帅这是何意!?” 王为远皮笑肉不笑,也不搭理。李永孝环顾四周,只见冯忠、孔信、已绑在一侧,口中噻了白布。地上有血,案前一颗人头,却是魏云首级。 这一幕犹如晴天霹雳,李永孝列阵之时,魏云还与自己并骑而立,转眼之间却已身首异处。这不是战阵之上轰轰烈烈殉国,分明就是王为远处心积虑剪除异己!魏云跟随自己多年,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下场。李永孝怒目圆睁,恨不得崩断绳索一击毙杀恶贼,却哪里挣得起身。 王为远理了理衣襟,冷笑一声:“有功?尔等不遵将令,盗我令箭,密谋**,这魏云就是榜样,本当全部正法!念今日全胜,本帅我心情不错,明日押往弘京,待奏明圣上,教尔等心服口服。” 李永孝闻言,已猜得端倪。战前李永孝命魏云至中军禀告,邀王为远同进,孔信见王为远按兵不动,一时护兄心切,生得权益之计,以披风挂住案角,遮人眼目盗得令箭,逐调动左军人马,与前军同击。而王为远这中军压根儿未动,李永孝就是拼死在敌阵之中,恐怕也是有人所乐见的结果。此战恒军仅以四万人马,大破容军五万之数,且损失轻微,确是大胜。王为远全胜之说,只因破了容军,又无意间得了机会削去李永孝兵权,一石二鸟,得偿私愿之故。 李永孝见此情,恐容军突袭,不意拖泥带水,也顾不得伤怀魏云,压下心头怒火急道:“容军主力不明,望大帅以大局为重,广出哨探,谨防容军乘隙攻击!”欲再有分说,那王为远抬手止住,仰天打了个哈哈:“左右,与我拉出去,严加看管,莫走了逆贼。” 却哪里听得进李永孝声嘶力竭呼吼,一众推推拉拉出来,兄弟三人被绑在辕门边桩子上示众。正当午时,阳光猛烈,三人心中叫苦,大战下来,水也没喝一口,却在此遭罪。为国一片赤胆忠心,却是这般下场,待明日押往弘京,一路磨难,有命回弘京都不错,只怕路上就被王为远结果了。 李永孝念及家眷,堂上有六旬老母,吃斋念佛,慈祥爱众。贤妻刘氏,勤劳家务,更为李永孝生得一子一女。长子十岁,明理好学,**七岁,才入髫年,也颇显聪灵。若非征战,本可安享天伦,今已待罪之身,死倒是不惧,唯恐连累家人,亦害了这几个兄弟,反不如父亲,虽战死沙场,却一生峥嵘。思罢眉头紧锁,只是咬牙叹气。 绑了约半炷香时分,李永孝身体渐感酸麻,越发口渴,绑不能动,只能苦苦忍耐。却隐隐听得后军方向蹄声轰隆,侧目一看,果不期言中。后军方向黄尘飞扬,看似不高,却又浓又广。定是那陈子训精骑杀到,李永孝兄弟三人只得远远看着。不多时,一将至王为远帐前飞身下马,若非帐前小校手快,那将定然栽倒。但见那将背上负了几处箭伤,显是穿戴了甲胄,入肉不深,来路上也未及处理,背着箭杆乘马飞驰而来,烈日下背甲鲜红一片,犹在渗血,两名小校一边一个,赶紧拖扶进去。 恒国的后军也就一万人马,莫说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又如何抵挡得住容国十万精骑的冲突。李永孝兄弟三人相视苦笑,根本不必指望押往弘京,只需片刻容军杀到,不是死于乱军之中,就是被敌人生擒活捉,这一日风云变幻莫测如厮,也感慨不得多少时光了。 少时,恒国中军大营便莫名“沸腾”起来,将校人马进进出出,热锅上的蚂蚁般乱成一片,果然是兵败如山倒。整盔的,披甲的,夺马的,寻刀的,敌未至,早已乱麻麻一团,什么士气,哪里还有战心。李永孝兄弟三人无语,绑在桩子这里被迫看戏,又无可奈何,心中五味杂陈,身也不酸了,口也不渴了,真**不是个滋味儿! 西面厮杀声渐近,只见大营北面陈思悌领一队骑至,驱开几个军士,围了桩子,抽去冯、孔口中白布,三人前后解了绑,陈思悌口称:“我来迟了,哥哥赎罪。”身后闵德方已牵来战马,原来闵德方闻得军中有变,立去北林求援,故引陈思悌来到。 恒**中谁人不识这兄弟四人,守卫的兵士一看,知是救人来了,相互使个眼色,再说容军将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兄弟三人获救,冯忠找个水袋猛灌了几口,随便寻了个兵器。李永孝上马拉定缰绳,揉了揉手腕问到,“北林如何?” 陈思悌回:“伏了两日,战了一回。” 李永孝又言:“取北还是向东?” 陈思悌又回:“北二十里,有些准备,东约百里,容国白鹿城。”想来是兄弟二人心意相通,连临机而决的想法都如出一辙。 陈思悌这么一说,李永孝计议已定,看了看陈思悌臂上绷带,便道:“我们向东。”恐众人疑惑,又释道:“北林已战,必不清净,那方优劣,敌我两军各半;西原可归,而容军势众,难成所愿;南原虽广,却无所依托,不出两 第4章 金蝉脱壳 [] 李永孝出离中军大营,更多的容国兵马已从西面涌来,为避其锋芒,李永孝疾往南行。一路多与容军骑兵接战,仗得弓马娴熟,追兵无法近身,眼看随骑越少,箭袋矢尽,正遇恒军右军战阵,天幸这万余人马还在。右军明威将军韩辰叔乃是朝中三品武官,也在恒国名将之列,与李永孝兄弟几人素有些交情。此番中军无帅,多次**无果,失了战略,正与容军突出部队接战。韩辰叔立于阵中,见李永孝一人一骑,鞍上血淋淋挂了个包,远远便招呼左右,更亲持硬弓为其“照应”后面的追兵。 两人照面,李永孝俱言中军之事,韩辰叔亦怒,叹息魏云可惜。待李永孝说完临机而决的部署,韩辰叔感拜:“愿听骠骑将军号令。”随即整军东撤,数里间且战且走,幸而右军兵马不乱,陈子训一时没工夫集结兵马对付。之后,韩辰叔所部停在冯忠人马以南,相距三里,呈犄角之势,与容军相持。 容军自西向东展开冲杀半日,也曾有散兵数次冲击冯忠与韩辰叔营寨,居然没占得什么便宜。陈子训本要列阵再战,一来恒军两个营寨立得又快又稳,已不现溃散之相,二来自家将士也已疲累,穷寇莫追的道理,将帅岂能不明。 原来,陈子训算计得精妙。容军早在拂晓之前,便已开始迂回,午时自恒国后军杀至,待得尽破恒中军,又迅速拉拢些人马向冯、韩冲了两次,至天晚扎营对峙,已是酉时,两军整整厮杀了一个白天,此时天色渐红,真是残阳如血。陈子训恐恒军逃遁,步步紧逼,两军亦是相距三里。这一日交锋,虽各有攻守,胜负已分得明了。恒军一方,若非李永孝兄弟几人打理,几有尽灭之险。 入夜,李永孝点算人马,冯、韩二营虽陆续收得些残兵,算来也就冯忠三万不到,韩辰叔近万,恒军已损失过半,余者带伤无数,辎重军器更是不提。所幸战前李永孝命冯忠已多发两日干粮,又在容军旧营和阵前勉强寻得些补充,恒军倒是暂时未因粮草乱了军心。 白日一战,两军阵地互换,也是两家多年拼斗间,从未发生之战例。恒军上下明了,经此一役,待得天晓,容军那边纵只有七、八万兵马,人家也是以二对一,生死立判。李永孝帐内,众将围坐沉默不语,个个面露疲惫,只有冯忠在背后来回踱步。韩辰叔一入,李永孝便开议:“日间之事,众位均已明了。王为远临阵脱逃,各位可愿听我号令。” 其实论官衔品阶、军功资历、阵战兵法,莫说这军帐之内,就是放眼整个恒国,实无李永孝之右者。众将已至,自是心悦诚服,李永孝故此一说,只因白天一战主帅失位,散了军心,若调度不力再战,必至全军覆没,到时回天无术,定殃及恒国生灵涂炭,兹事体大,不得不慎,故此一说。 除李永孝外,韩辰叔与冯忠军衔最高,均是三品。韩辰叔道:“骠骑将军统兵有方,又爱惜将士,骠骑将军总领帅位,是我军之福。” 冯忠听罢,也和道:“此间将士并无王为远之流,我等赴汤蹈火,大哥发令就是。” 一干将领左右看看,无论品阶高低,确如冯忠所言,均是以实力打拼来的“实干派”。王为远挂帅之前,许多将校本就是李永孝所部,如今危难之际,李永孝重领帅职,实是众望所归,纷纷抱拳,竟一齐禀道:“我等愿遵将军号令!”帐内还有几人,一时热血沸腾,喊道,“骠骑将军威武!” 一声喊起,众将齐呼:“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李永孝赶紧止住,此时临危挂帅,见士气不坠,心中倒是高兴。正要布置策略,帐外军士来报:“容国使者求见!” 李永孝闻报,灵机一动,心中暗喜。唤近冯忠、韩辰叔低声嘱了几句,又包了些金银,吩咐众将整理衣甲,打起精神,左右站成两列,既然使者来了,当然要好好的迎接。 冯忠出帐喝道,“容国使者安在?大帅有请!” 那使者进帐一愣,左看看,右看看,这哪是落败之师,一个个如狼似虎,进帐如同进坑啊。 直到冯忠在旁推了一把,那使者方往前走了三步,提了半调嗓门,故意大声问道:“哪位是王为远王将军?” 李永孝一人独坐案前,见这使者蓄意范二,也不点破,随口道:“使者星夜不辞劳苦而至,不知所为何事?” 那使者斜眼看了看李永孝,不冷不热哼了一声道:“恒军大势已去,陈大帅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尽数剿杀,命我特来劝降……” 叽里咕噜一通酸文腐语,众将听得不耐烦,正无计较,“锵”一声清鸣,韩辰叔剑已架在使者颈上。出鞘,进步,仗剑,一气呵成,众将心里暗暗赞了一个。 那使者还算硬气,半步未退,只将脖子微微后让,说道:“两国交兵,不…” 李永孝瞪了韩辰叔一眼:“罢了,罢了,韩将军息怒。待我来问问,既有生路,且看看陈大帅如何安排。” 韩辰叔一听,怒视李永孝,怒斥道:“你要投敌?” 李永孝不答,韩辰叔愤然道:“什么不斩来使,我杀了这厮,看你怎降!”言罢驱剑就削,“当”一声 ,却被冯忠架开,二人均怒目而视。 不待言语,韩辰叔又往那使者身上招呼,“当、当”又被冯忠架开,韩辰叔每每正要得手,总是差那么一点儿。那使者站在原地跑是不能跑,动又不敢动,吓得直翻白眼,额上汗珠汩汩而冒,已然摇摇欲坠,却始终未倒。 帐内众将心中揣测,刚才还好好的,怎地不期来了个使者,就同袍反目。 韩辰叔砍了五、六剑,终未得手,惊怒之余破口大骂:“不忠不义之徒,明日决一死战,我若输了,便跟你降贼!”不待有人反应,韩辰叔提剑愤然出帐,众将你看我、我看你,亦有几位将校紧跟韩辰叔而去。 见韩辰叔已离去,李永孝换了张和气的脸,对使者道:“多谢陈大帅美意,只是使者刚才见了,这营中上下多有不服,若降了容国,这许多将校人马,不知陈大帅打算如何安置?” 以陈子训之计,劝降只为打击恒军士气,制造更深的混乱,旨在进一步消解恒军战力,并未做劝降成功的打算,何来安排之说。那使者倒也有些见识,虽然刚才吓的不轻,又见帐内动手,扰乱军心之计已成,而且更加意外的成功挑拨恒军自相残杀,乃是更大的便宜。 经李永孝这一问,使者鬼迷了心窍要回去邀功,眉飞色舞答道:“陈大帅总领容国兵马,王将军若是肯降,我定请陈大帅保奏,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这营中将校,不论大小,必有封赏。” 言毕,只见李永孝若有所思,使者干脆上前附耳道:“吾知王将军身上有真龙血脉,却非嫡出。介时,王将军回国做个内应,与陈大帅里应外合,稳持恒国天印,王将军此战因祸得福,还能遂了大愿,岂不美哉?” 李永孝听得一阵心惊肉跳,看来容国早将恒国情况摸得透彻,狼子野心,竟计较得如此深远,此时若真是王为远挂帅,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李永孝面上丝毫不露,与使者相视而笑。李永孝又道:“此番全仗使者点拨,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使者眉开眼笑:“本官段硕,现为陈大帅帐前参军,将军日后飞黄腾达,莫忘故人引荐之恩呐。” 几番会意的交流过后,李永孝奉上一包金银,即命帐中小校:“拿酒来!” 一军士捧了个托盘,里面两樽烈酒,两人举了杯,道一声“干!” 皆是一饮而尽,饮罢两人抬头大笑相协出帐,李永孝低声道:“段大人请回报大帅,一两日间我清了反逆,再议大计,但需请大帅出些助力,我军中已然粮草不济,也请段大人想法借点儿用用。” 段硕干了一樽烈酒,后劲上头,不想今日左右逢源,心情大悦,微微有些飘然,拍了拍胸脯:“将军放心处理,我与大帅静待佳音,粮草嘛,待禀明大帅,拨些助将军讨逆也是应该的。”待送出营外,段硕上马归营复命。李永孝心中大喜,奔回帐内,冯忠、韩辰叔各个开怀大笑。 李永孝缓兵的目的貌似达到了,为恒军争取到一点时间,恒军可以适当的休整休整,更为分兵白鹿创造了良机,原上留下的兵马,暂时是安全的,最可喜的是,容军主力已被牵制于此。 李永孝与众将一番计议,内容大致是:“一、冯忠、韩辰叔继续迷惑容军,在此只需拖得容军一日两日,便可为恒国败军争取些撤退的时间;二、李永孝率领轻骑三千,趁夜出发,尝试夺取白鹿;三、赵飞虎带数骑骁勇将校,绕开容军回弘京呈奏诸事,更需探听王为远虚实,提防君侧恶人先告状。”其实李永孝谋划的可不少,若白鹿城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如何沿狼元山脉全身而退都已想得清楚,只是此事现下不宜宣告,自己隐在心中。分拨已定,众将各自行事。李永孝又想起一事:“三弟,魏将军与你我半生军旅,天明后把头葬了吧。” 话说段硕回禀陈子训,只说得天花乱坠,那王为远如何贼眉鼠眼,如何贪生怕死,如何见利忘义。陈子训虽然将信将疑,但一路分析下来,恒军战无胜算,退不能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无论多么不愿投降,那也是自己砧板上的肉。陈子训思得良久,算定恒军已坐困指掌之间,又能兵不血刃收得这几万人马,乃是美事。利害数得分明,决道:“且看明日情况,传令各部,今夜不可松懈,借粮嘛,投降之前,就让他们吃草去吧 第5章 白鹿缘法 [] 次日,兄弟几人依计分头行事。四更刚过,陈思悌便带人悄悄出了客栈,费了几番周折,总算是成功潜入军府,静待时机纵火。五更天时,李永孝与张文,也已在城外埋伏停当。 天色将明之时,城门尚未开启,孔信与程高、封磊几人在北门左近支起米摊,惹得换岗的守门军士一阵鄙视。“哈哈,都穷疯了,卖米比早饭还早。” 一旁军士附和到,“切,没米做个屁早饭,定是你家没米被这些奸商撞见了。” “你家才没米了,你们全家都没米了。” 两个军士你一言我一语,往米摊而来,想是要揩些油水。程高挨得近,见两军士走来,忙从米袋上拿过一个布包,从中取了两个面饼,招呼道:“哟,军爷,可早啊,小人等看这门口人多,想在此支个凉棚,不日米净就走。”说着递过面饼。可怜程高心中早有准备,就是对这军中之人难办,常年与校官兵卒打交道,早有一身威势,虽扮商贩,对此类门卒气势自然而出,手中拿两个面饼,面上恭敬笑嘻嘻,身板却是昂然而立,犹如打赏乞丐一般。 两军士一看这态势,双双抱手夹矛,钉在原地,白眼儿一鼓,正欲喝骂,孔信连忙上前哈腰“军爷,二位军爷,呵呵,我这兄弟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说着赶紧取过布包,拿了程高手上面饼,复装好了,挡在程高身前,捧了一包面饼,近到军士身前,又取出点碎银奉上,巴结到:“一点儿心意,还望军爷关照关照。”二军士得逞,揣了银子拎包而去。此时,凉棚算是勉强支稳了,城门也已按常例打开。 没多时,城内一队骑马不紧不慢,至城门而止。但见领头一将面目俊朗,身形健壮,眉间一股英气,约摸二十上下年纪。奇的是,这年轻小将马上只挂了一柄短刀,再无其它兵器。孔信远远聆听,那将冲守门军士呼喝:“前方大军虽胜,你等务必小心守城,莫进了奸细……” 那将在门口绕了一圈,又喝问军士:“什长死哪去啦?” 一名伍长唯唯诺诺上前禀道:“大头哥今早闹肚,上茅厕去了。” 那将斥了一声,转马往凉棚而来,走到近处,有意放缓马蹄,把一众“米贩”都打量了个遍。孔信、程高及一众伙计均惊出一冷汗。孔信寻思:‘此人乃守军将官不错,但这般年纪却行事沉稳,尤那眼神犀利。’那将经过,众人生怕漏了马脚,都不敢抬头,只是迈力堆货。待去得远了,孔信想来也无甚么古怪,只将那柄短刀记在心里。 天渐渐已亮,陈思悌几人伏于军府马厩,都上前解了马缰,随即纵火。那马厩多有干草柴薪,一点即着,军府中人忽见烟起,呼哨、敲梆子顿时响成一片。陈思悌几人在马厩挥鞭乱哄,马儿都往外跑,火势熊熊而起。 陈思悌一声招呼,几人各拉马跃上,追惊马而去,边追边呼着“走火啦,马厩走火啦!”“马惊了,大家快追啊!” 失火一乱,几十匹马又奔到街上,军府上下开锅一般,竟无人阻拦得住。几人纵马冲出军府,又牵了几匹无鞍裸马,哄散了马群,直往南门奔去。 先是门开,现在烟起,李永孝在城外看得清楚,时机已至。众将士早已埋伏了多时,皆上马提缰绳准备作战。一上得大道,李永孝、张文率众直冲而去。城上守军远远看见,知道大事不妙,正要下令关门,身后上来数人,不管有没有人认出这些米贩,总之个个杀气腾腾,武艺还俊得很。城墙上跑得慢的,未及呼叫,即被砍翻。不多时,北门之侧,哪里还有能守门的。 城头标旗摇动,李永孝所率军士看准城门得手,士气大盛,更是纵马狂奔,转眼已至城下,城门洞开,刚才门口那几个卒子,有的受制,有的跑没了影。 又说城里,陈思悌一行骑至南门,冲守门军官呼道:“余大人有令,军府马厩失火,为防走失战马,速速关闭城门,违令者斩!” 那军官未见令牌,正要询问,陈思悌却递送缰绳叫门兵牵马,附道:“大人说了,寻得城中军马者,按数行赏,我等还要去北门传令,这些寻回的马匹算你们的了。”言罢陈思悌一行人甩开十余匹所牵之马。那军官一看,这不是白捡的好处嘛,按下心头窃喜,正色道:“既有令在身,也不便耽误,几位晚间空闲,可到南门喝几杯水酒。”陈思悌心中暗笑,你个抠门的门吏,赠你十几匹马,赏钱自然丰厚,却只回得几杯水酒。 “告辞。”陈思悌算算时间,隐约听得些动静,想必北门那边也该进城了,一行数骑又折返军府而去。 李永孝率骑一鼓作气冲入,哨位旁孔信已换了甲胄立于马上,枪抗于肩,英姿飒爽。兄弟几人谋事即将成功,见面点了点头,按事先约定,各领人马行事。一半的兵马留下,另一半随李永孝先平军府,再往校场合力压制守军。李永孝也不耽误,驱马直冲军府而去。孔信闭了北门,分拨人马,诸事安排停当,留下两队人马守紧,又与程高率领大队直奔校场,计划很顺利,顺利得来不及庆祝。 李永孝一路冲去,城中百姓闻得骚乱,都闭门不出。军府灭火正酣,只见正街一路人马 狂奔而来,密密麻麻不知多少。还来不及招呼着救火,军府的纷乱已被另一种气氛代替。李永孝一声呼喝,随骑直冲而入,白鹿军府上下毫无准备,械库尚锁,府中军士莫名其妙,多数惜命而降,几个能拿点架子的将官,死的死,跪的跪。 那郡守余波听得动静,正为马厩失火而大发雷霆,这档口哪个不怕死的混蛋又在滋事。一边喝骂身边护卫,一边持剑,火冒三丈跳出堂来。一入中庭,即被来人围了,还没发作,张文大刀已欺在颈上:“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余波战战兢兢,丢了手中宝剑:“将军恕罪,将军恕罪,末将余波,白鹿郡守,哈哈,不知特使前来检视,迎迓来迟,还望恕罪!” 李永孝、张文心中好笑,白鹿如此要冲,竟由这种货色司职,就算是老天帮忙,也忒给面子了吧。可笑的是,这余波还认为院中的兵马,是自家的上官突击检查摆的阵势。 李永孝肃面冷言道:“恒国大军已破此城,汝等若降,可保性命,若冥顽不灵,必身首异处!” “啊?”余波跌坐在地,前方陈子训大捷,哪里来的恒国大军,然刀在颈上,不是城破,却又是什么。嗯嗯啊啊没个言语,只滴溜溜眼珠乱转,看看能否求个活命。不多时,陈思悌也至军府,庭中立马候命。李永孝见军府已然平定,恐拖延有变,随即命道:“二弟,你带这厮去取军册、账簿,命人清理城中钱粮,管制武库,我现在去与老四汇合。”陈思悌比个手势,跳出两士扒了余波盔甲,又绑了个粽子一般,李永孝一众骑出军府,又往西侧校场奔去。 校场之上,早有将官见军府烟火,召集人马列队,然派往军府领命校官未归,都不敢擅越,心中焦急,都在营边眺望。本部派出的校官未见,却见大队骑兵呼啸而来,刀枪明晃晃,也没个旗号。正犹豫间,孔信马到,二话不说,提枪就刺,随骑效仿,刀斧并至,可怜几位白鹿的将官,稀里糊涂就做了鬼。 孔信人马冲到点将台前立定,场上列队的人马亦呆呆惊在原地,手中又无兵刃,众兵士瞠目结舌,无人出头。孔信指点人马入营围定,跳上点将台,取锤咚咚咚敲了三下军鼓,见队列静下,朗声到,“听好了,余郡守已降恒国,愿降者,不杀!愿离者,不杀!”一离一降,都是生路,喊罢场内骚动一阵,亦无人贸然造次。 孔信随骑多有持弓举**者,只待队中有出头者射之,靠近营边几列,忽奔出数人想要逃跑,未至栅旁即被射倒,中箭未死者还在挣扎,骑已踏进,一戟了结,马上正是程高。忽又有人喧哗,附和几人,扯开嗓门未喊几句,一阵急矢,几人已身插数箭,血溅当场,周围军士急忙避开,也有被殃及池鱼者,咒骂呻吟,只是不敢乱动。 孔信正要安抚,营外一队骑至,显是容国装束。虽只十余骑,却有几分霸气,冲入校场营门,即与孔信人马展开拼杀,孔信从骑被砍下数个,一阵缭乱。场内又是一阵箭雨,场外则一阵**,眼看正要大乱,李永孝率张文又一队人马冲入,唬得容**士面面相觑。 这一轮,李永孝带队绕场抡刀就剁,只绕得一圈,场内已安静下来。话说场外容国数骑武艺虽精,人数却少,不多时,或死或擒,只余一将。那将失了战马,被团团围住,手中一柄短刀,刀上片片鲜红,孔信认得,正是早间北门所遇那年轻小将。 程高一时兴起,扔了戟,喝开围者,拔剑与那将单挑,两军皆屏息观战。战场上程高用剑机会不多,平日闲暇时,剑法多得李永孝指点,谈不上剑随心至,也是剑劲沉厚,招法精严。那将见程高来战,也是心中壮烈,一抖刀上鲜血,昂首正面而立,只待程高进招。 程高见状,摆开门户,挺剑直进。“唰唰唰”攻了三招,“当当当”那将硬生生接了三招,立在原地半步未动。程高心知不妙,更调息凝神,欲倾全力而战。 那将也不多言,眉间一阵冷嘲,进步便攻,两人对拆了十余招,程高分明不敌,步伐渐乱已是守多攻少。那将攻得兴起,几招之后更是刀法愈快,逼得程高步伐更乱。眼见程高失利,那将猛一刀往程高左肩劈来,程高避无可避,举剑硬挡,不料乃是虚招,刀剑相交,那刀直劈并未足力,顺剑刃斜拉而下时已劲道充盈。长长一声金铁鸣音,刀锋直劈入剑格,砍出个半寸不到的口子,若非军剑厚重,只怕程高右手四指已失。 程高惊魂未定,那将一记神龙摆尾,左足直蹬程高胸前,程高偌大身形倒飞而出,落地摔得四仰八叉,黄灰直冒。这一脚正中程高心脉,虽穿得甲胄,亦觉胸中翻痛难忍,坐在地上右手捂心,一时竟站不起来,场中容**士见己方将领胜了,一阵聒噪。 李永孝在马上看罢,微微吸了口气,心道:“一柄短刀,又是如此路数,莫非这年轻小将与那人有些干系?” 那将胜了程高,也不追 第6章 叶氏渊源 [] 七年前,陈思悌老家名梓,城中一大户也不知犯了何罪,落得个抄家灭门,官府收了财物,占了地皮,大兴土木要盖那郡守私宅。掘基时挖出些物件,其中便有一柄乌金短刀,那郡守夫人只说宅中挖出凶器不吉,付与下人变卖。那下人在后门巷口铺了块破布,堆着东西贩卖,陈思悌刚好经过,看那短刀虽有些色旧,刀上纹饰却是名匠手笔,于是驻足一观。再看其它物件时,在一个木盒之内发现了七页《龙形工书》。 也怪陈思悌贪心,摊上的东西基本都看了个遍。此时,旁边上来一人,问买那柄短刀。那贩物的下人哪知什么货色,随口开价十两银子。陈思悌虽不使刀,却与那后来之人讲起先来后到,抱了盒子与那人争买短刀。那人捧刀看了片刻,乌金短刀直攻陈思悌,陈思悌被攻了个猝不及防,避了两招,欲拔剑而战,却失了盒子。不料盒子未落地,那人伸脚勾起,夹在肋下,往那摊上扔了锭金子,拔腿就走。 陈思悌视那几页书如同至宝,哪肯放过,拔剑追战。二人未走十合,陈思悌便胸口中拳,见分了高下,那人转身又走。 陈思悌自诩轻功不弱,持剑再追,那人也甚是了得,在城中追了一圈,二人始终相距许丈。又追了一截,所过之处是鸡犬不宁。那人被追得烦了,回身又战,此番陈思悌求稳,多战了数合,被绊翻在地,那人又走,如此追追斗斗,到了午后,陈思悌没讨到半点好处,也不知身上中了几招。 追到中午,那人转进酒楼坐下。陈思悌干脆也收了剑,进馆同桌对坐。那人点了些酒肉,也不言语,闷头就吃。陈思悌追得腹中鼓噪,也是低头吃喝。 陈思悌自知不敌,一阵狼吞虎咽,吃完也不顾擦嘴,叫来店家给个五两银子,即道:“晚辈无意与大侠争刀,之前冒犯请前辈见谅,还请前辈还我木盒。” 那人自顾自吃,见陈思悌已会账未找,又叫店家上了坛酒,自斟自饮。一顿饭吃出两顿饭功夫,陈思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半天。那人问道,“看你这装扮,是个军官?”对方一开口,陈思悌见了拿回木盒的希望,忙抱拳回礼:“晚辈现居六品,区区昭武校尉,请前辈恕罪。” 哪知那人把酒碗往桌上一扔,怒道,“老子最恨官府。” 说罢拿了刀与木盒,起身就走,陈思悌又追。又是一路追追打打,到了日斜,陈思悌一路追来也不知中了多少拳脚,浑身摔得脏兮兮,佩剑也被挑飞到河里,军裤两边膝盖都在多次打斗中摔破两大片,眉心还中了一拳,肿起老高,甚是狼狈。 至此,陈思悌也不敢追得很近,因为只要那人停步,两人免不了一场拳脚相交。越往后,陈思悌能应付的回合越少,一来追得疲累,二来中那些拳脚还是蛮实在的。眼看天要黑了,那人又进一家酒楼,陈思悌依旧追去同桌坐下,该说的都说了,只觉口干舌燥,陈思悌心想:‘到是不至于丢了性命,老虎都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先这样央着,找机会偷了木盒就走。’ 酒菜一上,二人就开吃,陈思悌吃完,打算结账,一摸口袋,苦也。竟摸了个对穿,身上哪里还有半文。本来家在这城中,赊账倒也无妨,现在这身造型,谁信。再说,就是有人信了,自己丢人不说,还连累全家丢人,以后怎么混呐。 陈思悌心想,反正中午自己做了东,这顿就让这怪人请了,也不言语,继续吃喝。那怪人吃完,侧了脸往街上看风景,陈思悌也侧了脸往街上看风景。稍一愣神,那怪人已从窗口跃出,陈思悌心中打鼓:“真吃霸王餐呐!”不及细想,也紧随跃街而逃。 没想到,前面那怪人于街心开口喊了声“吃霸王餐啦!”才开始奔逃。 陈思悌更不多想,撒腿跟上,只闻得身后一阵阵呼喝:“抓混人呐。” “吃霸王餐啊。” “抓到往死里打啊!” 名梓位于恒国西面,向来无甚军情,夜夜城门不闭。陈思悌一路追出了城,那人也不再停下为难于他,追了几里地,天上虽有月亮,但那荒山野岭,树高草密,转了个弯,不见了那怪人,陈思悌长长吼了一声,又气又急,四周再看看,哪里有甚踪迹。 不想这一日,见了宝贝,却擦肩而过,白白被打了一天,追了一身臭汗,好歹自己也是个六品校尉,一身破烂衣衫,都不如名梓城中老丐光鲜,陈思悌垂头丧气之余,只得寻路归去。 刚走了十步,忽觉肚子疼,心到,“追了一天,喝了些茶,也喝了些酒,竟把尿都当做汗发了,这大解却无从得出。”就在树下方便起来,待释放一空,心情舒畅了许多,一番处理完毕,拉了破裤,正系腰带,突有人一声咳嗽,陈思悌毛发皆竖,险些惊得三魂出窍。不知何时,那怪人已坐在路口树下。 陈思悌本想再追,但刚才患得患失,竟看得开了,做了一揖,对那怪人方向大声道:“今日多蒙前辈关照,晚辈不再叨扰,我这就回去睡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与前辈追戏。”说到追戏二字,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发笑。 陈思悌说完转头就走,没走半里,那怪人已追上,相距不到一尺,如影 随形跟着。陈思悌被跟得发毛,按捺不住提肘便撞,那怪人仰身避过,二人又是一番拳脚相斗,斗得几合,陈思悌停手,那怪人亦不动,待陈思悌赶路,那怪人又追上。一路追追赶赶,打打停停,陈思悌心中叫苦,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怪人。约莫到了三更,这一日闹腾,陈思悌犯困,走又走不了,打也打不过,顾不上一身酸痛,也不理那怪人,爬上林边大树睡觉。 哪知刚一睡着,即觉失了平衡,自然而然伸手抱树,显是被那怪人推下,陈思悌吓出一身冷汗,一时惊怒交集,心中暗骂了几句,上树又睡,又被推闹。 两番惊吓,陈思悌无奈,也不再上树,只在树下靠树而卧,只睡了半更,活生生被冻醒,见那怪人在树上睡熟,陈思悌做贼一般,轻手轻脚离开,走了百步方发足而逃。才到山下,那怪人又已跟上。 陈思悌此时狂怒,干脆拼个你死我活。两人交手,那怪人也不攻,守了几十回合。陈思悌早已脱力,坐地而喘,恨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我无冤无仇,你如此欺人太甚,虽有一身武艺,也只算个江湖败类,我怎能随你兴致,任你折辱而死!”恨恨说完,陈思悌飞身而起,直往树上撞去,一心想寻个了结。 那人眼快,飞起一脚。陈思悌被踢开滚在地下,双眼血红,心道:‘这生不如死一词到了自家头上,硬是入骨三分,如今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思悌正自怨自艾,那怪人把木盒扔在陈思悌一旁,已背手往走在大道上,喊了声:“请你宵夜,随我来,吃完各奔东西。” 陈思悌摸不着头脑,心中只道,‘莫非盒中有诈?命都不要了,还怕个鸟诈。’打开盒子,里面书页尚在,夜黑也看不清楚,数了数确是七页,收了盒子赶紧跟上那怪人。 陈思悌随那怪人并肩入城,到了暖春楼前,那人自顾自进去了,出入这烟花之地有辱门风,陈思悌犹豫了半天,也闪身而入。此时已至后半夜,喝的嫖的都睡了,里面也不吵闹,进到厅上,只见那怪人坐了厅中大桌,旁边跪了个值夜的打手,那怪人到,“把管事的叫来,不然把这里烧成凉秋楼。”那打手没命的磕头,磕完飞奔去叫管事的了,想是一进门,吃了那怪人些苦头。 不多时,老鸨与皮条哥齐至,身后跟着那磕头的打手,一脸苦相。老鸨刚才开口,那怪人即用刀指住,三人也不敢得罪,只闭了嘴赔上笑脸走近,那怪人道:“好酒好菜多多上来,若扰我清静,定全都杀了。”说完,放了一个金锭在桌上。 那老鸨会意,忙收了金锭,“是,是,两位大爷稍待,保准地好吃好喝。”答话的过程很轻巧,生怕真扰了眼前金主的清静。 老鸨满脸堆笑退去。很快,酒菜陆续上来。陈思悌早饿得慌了,风卷残云般猛吃,待吃得饱了,那人命老鸨撤了席,又上得好酒,也不要下酒菜,只取小盅对饮。 那怪人自顾自说到,“我叫叶崇,你既识得那木盒中纸张,谅也不是昏人。老子一来最恨什么官府、朝廷,二来就爱劫富济贫,你现在这样子很好,一不是官府,二是个穷鬼,我送你个木盒,再救济你顿饭,你亦无需报答。” 想来不知何时,叶崇已开盒查看过里面物事。陈思悌闻言,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随口道:“什么官府、穷鬼,乱七八糟逻辑,若不是你夺了我的木盒,哪来这许多馊事儿,…” 叶崇续道:“别不服气,你穿着官府的衣裳,被我打了一天,却不找帮手,还算个汉子。对了,我可以不把你当官府的狗,但你别忘了,那刀只要十两银子,那木盒是我买的,干脆送你。”诚如叶崇所说,这木盒陈思悌确未出银子,陈思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追了一天的东西,是别人付的银子,还真是当官不小心就成了匪,分明就是自己耍无赖,本事不济抢人东西未遂嘛。 人家说的在情在理,陈思悌脸皮再厚也无可辩驳:“哈哈哈,该,该打,打得好。”一边吃喝,一边摸着怀里木盒,‘呵呵,值。’ 叶崇随兴一笑又道:“你刚才和那树过不去,虽有几分刚烈,却不是丈夫所为,又不能申,又不能屈,武功不行,丢人也就罢了,今日还害我破费许多金锭,他日你要还我。” 陈思悌听叶崇边饮边说,回嘴道:“也就两锭,那金锭也不是我逼你花的,看你出手如此阔绰,又怎会是个缺钱的主。再说你这不是劫富嘛,谁知道城里哪家大户不好好烧香又着了你的道,这…怎么济个贫还要还的。” 叶崇又抢到,“我说,你这官兵,怎么非得与秀才我争什么先来后到,要说理,也该我秀才来说。哈哈,真是秀才遇着兵,不说还闹心。”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叶崇白天一直不搭话,现在却滔滔不绝,话头越说越远,口气却越说越近,这人行事虽然古怪,为人却十分爽快,陈思悌当然有心结交,赶紧自报了家门,言语中多有亲近之意。 叶崇对陈思悌白天锲而不舍也有些赞赏,而自己仇家遍地,怕连累了这个傻官兵,止道:“老子自在惯了,莫拿俗套坏我名声。你这低微武艺也做不了我徒弟。”言罢举杯而尽 。 两人一盅一盅喝了无数,天南海北的乱吹,眼看天将破晓,陈思悌也喝得舌头渐大,叶崇起身扶桌,嘱道:“你我既是朋友,阿悌呐,好好睡觉,好好练功,下次喝,下次喝。这刀不称手,一并送你了。”说完把刀往桌上一扔,径自上楼,那老鸨赶忙上前引路,生怕这位大侠进错房门弄出什么血案。 陈思悌又喝了两盅,一番自嘲,一番好笑,收好木盒与短刀,高一步低一步回家去了。 待陈思悌把七年前旧事说了个大致,军府堂外天已渐黑,那茶水早已喝成白水,一盘瓜子花生扫了个干净。不待李永孝吩咐,陈思悌唤来门口亲卫,问了城中情况,对于白鹿这种刚拿下的城池,自然是军事管制得严些。程高等将对付得绰绰有余,这一天下来,该请示的也请示了,跟着军中最有名望的战将当差,自然是十分用心的。估计要不了几日,白鹿政军事务,就会被几人打理的井然有序。陈思悌又额外安排了几路哨探,又吩咐了一番。不愧是多年的老部下,吩咐的事情许多都办得差不多了。 孔信清了清几案,叹到,“不想二哥还有此奇遇,虽憋了点儿气,倒是十分有意思。” 陈思悌询道:“大哥,打算如何处置那后生?” 李永孝拈须想了一阵,反问到,“二弟,那叶崇可是金色短刀,右手手背有一条三寸长疤痕?” 陈思悌一听,回道,“是啊!大哥也会过叶大侠!?” 孔信也来询问,门口进来两个亲卫,一人提了酒盏,一人捧了满满一大盘肉,却是几只烤羊腿。三人闻得香味,松了话题,陈思悌倒酒,孔信取过木盘放在几上,递了两只给李、陈二人,自己也拎个短的,照那厚处就啃。 三人陆续啃了个半饱,孔信说道:“这叶崇叶大侠可是大有名气,天龙大陆谁不晓得,但多只闻得其名,想不到二哥还从他那儿得几页《龙形工书》,如此说来,二哥的《东流志》到是越写越深了。” 陈思悌接道:“我那《东流志》中确是有些篇章源自那七页书稿,想我恒国与容国相争,转眼也快十年啦,当初也就是随手记些事物,不期那小册愈厚。”说完惆怅不已,又道,“只是,我这《东流》之名,却不如大哥《东卫》气魄。” 李永孝见说起自己,答到,“东流也好,东卫也罢,还不都因这恒、容之争,我书中记有白鹿,也是七、八年前之事,那时我任五品游击,曾探过这白鹿,何曾想到,今日我等能为国家夺下此城。” 三兄弟边叙边喝,闲来抓根羊排下酒,也喝得甚是高兴,陈思悌又想起一事,向李永孝到,“今日场上那少年辱骂,大哥竟丝毫不与计较,城府器量如此,大哥莫不是又读了哪部圣贤之书?” 听罢李永孝呵呵笑个不停:“老四你说说。” 孔信举盏喝了一口:“何须多言,看这样子,大哥与叶大侠必然有旧。” 闻言,陈思悌口里含着酒,只是鼓眼看着李永孝。李永孝抬起酒盏笑道:“今日教你勿要伤了那少年,的确事出有因,叶大侠与我机缘不浅呐。”陈、孔二人听了也不接话,李永孝自斟自饮,话转八年前。 八年前,李永孝只是军中游击将军,专司军情,那一战容军诈败,李永孝奉命带了十余从精骑打探,军情也没探到什么虚实。这队人马在林边猎得一只獐鹿,洗刷干净,生火来烤,正分吃间,一骑自东往西远远驰过,待未去远,马上骑者坠下,李永孝命从骑查探,驮回来一看,这人衣上染满鲜血,腰后只别了一柄短刀。待从骑取了绷带来裹伤,却是一惊。那人身上只左臂一处伤,伤口不深,但尤在出血,应是连战无暇处理。如此看来,衣上显是他人鲜血,也不知是经历了怎样个阵仗。 此处已深入容国,从驰来方向,绝非与恒军厮杀,李永孝肯定此人非敌,便起了相助之心。喂了几口水,还未裹伤,那人即醒,眯眼看定一队人马装束,也不说话,一口气把那一袋水喝瘪,看见火上烤的东西,自己起身,捡起旁边**去割了鹿肉来吃,眼神却在李永孝腰间一串木珠上停了两次。众军士本要发作,看李永孝有意由他,只得忍气吞声。 李永孝这串木珠也无甚特别,乃是授业恩师所赐,本是戴在腕上之物,李永孝怕打打杀杀弄散了,所以挂在腰间。 那人吃了块鹿肉,又往军士马上找了烈酒,自个儿处理起伤口。军士们早要发作拿人,李永孝作势止住,又递了绷带。连李永孝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此人确实生不起防备之心。 那人包完伤口,也不道谢,腰后虽背了短刀,却空手攻向李永孝。来招不急不缓,二人过了十招,那人换了路数,变为和李永孝打得同一路拳,拳法精湛,李永孝不敌。未拆满十招,李永孝败势已定,那人停手,只望着李永孝说了个“马。” 竟似他是将军,李永孝是他士卒,李永孝虽不知刚才此人攻向自己是何故,但绝无恶意,否则以对方的武功,自己丢掉性命也不在话下,干脆好人做到底,牵了马与他。 那人上下又看了李永孝一番,终于说到,“陈狄使计,小心性命。” 李永孝一惊,陈狄是容国武官第一人,此战敌军主帅,若此怪人所言不虚,恒军已然深入,正是凶险万分,待要细问,那人已上马往南驰去。 一军士在李永孝旁怨道:“一个疯人,吃了我们鹿肉,又胡说八道,将军还倒送了匹马。” 李永孝只看着那人远去:“我们也往东去杀得一身血衣看看如何?”众人方恍然大悟,李永孝转回身来:“刚才那人纵然有伤在身,但醒转之后,要结果了我们这十几人性命也不是什么费力之事。但其言容军使计,不行,需速报大军!” 次日天明,李永孝已报至中军,大帅王戌申一路得胜,高歌猛进,哪里肯听,又追着 第7章 伤筋动骨 [] 次日无人打扰,叶晨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洗漱了一番,门口早有李永孝亲卫伺候。叶晨心想,昨日一聚,兄弟几人还是蛮亲切的,白鹿城易主,现在左右无事,不如跟在李永孝身旁,混个脸熟,又可打发时间,还可以学学这恒国将军统领大军的能耐,就算是一场梦,也是一场热血沸腾的好梦。几名亲卫按李永孝交待,牵马让叶晨骑了,往南门而去。 叶晨随几名亲卫到了南门,孔信正与余波布置。李永孝见叶晨来了,又对几名军士嘱咐道,“叶少侠是自己人,今后你等需好好伺候。”众军士喏下。 叶晨正值弱冠之年,对李永孝也有几分崇拜,跳下马来,向李永孝抱拳道:“拜见李将军。”又感谢了几句。 李永孝呵呵一笑,“大家既是朋友,不必那么见外?” 叶晨心中高兴,李永孝可是恒国的大将军,论年纪,做自己老爹都够了,如此抬举自己一个毛头小伙,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啊。也不再推让,回了句:“叶晨谢大哥。”看李永孝好像也没什么意见,这弟弟应该是稳了。 孔信正吩咐余波诱押粮军官入城之事,那余波已梳了头洗了脸,穿了以往铠甲,在孔信面前点头哈腰,不时斜眯眼看看叶晨。 孔信吩咐停当,命亲卫取来把剑,往门口据马上插下,双手用力一折,那剑只余半尺不到断刃,孔信将断剑还入鞘中,给余波挂在腰间。余波照样挂了断剑,随孔信走近李永孝,叶晨也是精明之人,忙向孔信见礼:“叶晨拜见四哥!” 孔信一皱眉,看着李永孝,李永孝到,“老四,叶兄弟和咱们也颇有缘分,这么叫近乎,应了,应了。” 孔信苦笑:“叶兄弟,一会儿收了这批粮草,咱们比剑,等二哥、三哥回来一起喝酒。”几人相视而笑,那余波听了,也一脸堆笑凑近巴结到,“叶校…不,叶大侠,以前我余波有眼无珠,您多包涵,从此鞍前马后还请给个机会。” 叶晨在这容**中虽然有些打酱油的嫌疑,一来武功不错,二来年轻,主要是没使钱拉关系,得了个芝麻校尉,平时传话跑腿巡城,也就混口饭吃,没少遭上官白眼,像郡守这样的大官,何时正眼看过自己。 想起一年前,自己随叶崇来到白鹿,本来是衣食无忧,潇洒自在。某日不知何事,叶崇竟一去不回没了音讯,生死未卜。叶晨为了生计,又恨老怪物突然不管不顾,所以凭借武功尚可,投身白鹿军中。现今这余波丢了城池,如此巴结,显然是为图个活路。 叶晨看余波如此谄媚,懒得与个小人计较什么,孔信则冷冷警告道:“余大人,今日你若按我吩咐,自然有你一条生路,若坏了我兄弟事情,定拿你当个榜样。”那余波嗯嗯啊啊又是一阵点头哈腰,说的都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孔信赶紧喝止。 巳时将至,张文在城上远远看见东南方向一支队伍,往白鹿迤逦而来,疾报李永孝。李永孝早已安排人马在北门候命。待那支队伍行得近些,看得清旗上乃是一个“刘”字,装束是容国服色无异,正是容军粮队。 叶晨也想表现表现,一摸腰上空空,只得往城边械架寻了把朴刀佩上。那粮队行至城边就地休息,解车歇鞍,南门围了一大片。白鹿属容国之境,来队看得城门开着,与往次无异,也未做什么防备。只见一将带了几骑,奔入城来。那将看见余波与几个随人下得城来,下马奏道:“余大人别来无恙,刘将军奉命运粮,在白鹿造饭饮马,不知大人安排得如何?” 余波上前应到,“将军辛劳,请刘将军安顿完毕入城一聚,牛马照旧往西南角安顿,此间妥当,将军请。”说完打了个手势,门边早装了好几车水。南门应承着容国的粮队,李永孝已按约定从北门出,绕到城西只等城中解决粮队军官,就要收了这支粮队。 程高领了车队出城派水,那将也出城去安排牛马进城。一炷**夫,牛马陆续往城中西南角安顿,又一将纵马入城,身后跟了二十多骑。 孔信在余波身后咳嗽一声,那余波会意,迎上去笑道:“刘将军一路辛苦,本将招呼不周,请随我往军府奉茶,用些糕点再行。” 刘银定了一定,打量了余波身后几人,跟着寒暄了几句。叶晨却心知不妙,每有运粮队伍,余波都在这城楼上以美女作陪,喝酒吃肉,淫乐一番,哪里曾在军府奉过什么茶,见面招呼也从未如此调调,都是流里流气,余波方才所言分明有诈。 那刘银似也发觉蹊跷,对身后几骑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上去看看城外布置。”说完下马,就往石阶而去。是不是要看城外布置不知,但极有可能是确认下有没有以往的“招待”。 叶晨心知城上已安排**,就等拿了刘银,要连人带货收了这百十车粮队,城内人马充足,若这刘银撞破了计谋,除掉他倒是不难,拼斗一起,免不了这白鹿百姓遭殃。还有就是,叶晨没什么朋友,李永孝兄弟几人言行磊落,有几分正义化身的范,又不对自己提防,与老怪的交情嘛,先忽略不计,今日兄弟相称,乃是真心相待,叶晨心中感动,当然不愿朋友吃亏。 孔信 正要上前阻止登城,叶晨已拦在刘银之前,一脸嬉笑:“我为郡守大人刚刚从离国弄来几个绝色,身体娇贵,爬不得城楼,军府别有洞天,将军公务繁忙,若在这城楼上耽误了解闷的时光,那便要替将军不值了。” 刘银与余波想来也是一路货色,听叶晨说完,脸色随即转喜,回头笑骂:“余波你个王八蛋,敢拿茶水糕点打发老子。” 孔信近身以剑柄捅了下余波,余波急忙配合,赔罪道,“刘兄误会了,开个玩笑而已,往军府一行,往军府一行。” 刘银到也上路,对从骑命道:“你们待会儿还去归雁楼吃饭,余大人定已安排得丰盛。” 这白鹿城不大,却是容国西陲大镇,归雁楼离军府不远,也是城中唯一的三层建筑,刘银随从一听,早吃腻了光饭、面饼,恨不得马上就去胡吃海喝一番,而刘银则一心想试试离国绝色,也不顾余波,一副猥琐嘴脸,搂住叶晨背对众人,竟是怕余波藏宝,商量着要叶晨带路去军府寻那离国绝色,只要见到了人,余波又怎好意思继续私藏。 两人没说三句,叶晨突然腰间剧痛,本能的呼嚎一声。几乎同时,只听身后有人喝了声“动手”!抽刀拔剑声响成一片,城楼上射下一阵急箭,刘银带进城来的人瞬间被解决干净。 刘银只听得身后几声惨叫,尚未转面,肋下已然中肘,接着就被叶晨当胸横拉一刀,刘银胸口鲜血喷溅之际,余波早已夺了刘银的马,奔入门洞,往城外逃去。 原 第8章 大梦无边 [] 恒军夺了白鹿城,在瓦色原已立定脚跟。陈子训昨夜被冯忠和韩辰叔以瞒天过海之计袭了营寨,兵马损失还在其次,士气影响不可谓不大。恒军势弱,偷袭得手后,乘容军混乱之际,已连夜撤退至白鹿。陈子训粮道被阻,攻城也缺乏器械,强攻白鹿城的可能性已然极小。 偷袭可以成功,自然少不了陈子训和段硕的贪心和懒惰。第一个晚上段硕前去劝降,反被李永孝画饼。容军高层统帅之中,一人觉得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恒国残部,一人觉得只需坐等渔翁之利,哪里还听得进其他将官的意见。不料当夜恒军敲锣打鼓闹腾了一夜,还算相安无事,到了白天,干脆大家补觉。第二个晚上,恒军也一样敲敲打打,容军已经见怪不怪。恒军每每擂鼓列阵,容军方面都有越来越多的将士不去搭理。结果就在天亮前,恒军这次擂鼓,来了次真正的夜战,一举冲破容军数个营寨。因敌众我寡,冯韩二将不敢恋战,见好就收,迅速向东撤退。一路上冯忠又设伏两次,容军不追,恒军方得安稳会合于白鹿。 根据李永孝判断,陈子训要保存实力,极高概率会向南迂回,沿红土岭退回容国,然后制定夺回白鹿的作战计划,从撤军到完成进攻准备,再临瓦色原征战,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恒国方面,则只需在白鹿城与卯阳关之间修建一个小的军事据点,用以转运粮食。那么,整个瓦色原,包括狼元山脉西边大片,都会成为恒国的版图。届时恒国可以得到大量精钢,通过不断的开采和冶炼,充实军备。用精钢制作的优质兵器,如果普遍装备到部队,这样的军事力量,不敢说横扫天龙大陆,至少不会有哪一国敢在战场上与恒国硬拼。就算在外交的时候,使臣谈判说几句硬话也多些斤两,从此恒国有望从天龙陆的九个国家中崛起。虽然筑城已不仅仅是单一的军事范畴,李永孝和韩辰叔一众武官,还是草拟了筑城草案,并决定在寻机以快马呈奏弘京。 白鹿军府内,恒国众将围住厅中大桌,桌上有一幅瓦色原的地图,而地图上有两个自西向东的红色箭头,上面一条墨迹未干,显是有人刚标记上去的,众将的眼神都落在红叉和两个红色箭头之上。待众将议论之声渐小,李永孝打断道:“刚才斥候来报,陈子训主力在白鹿西南三十里驻扎,各位有何见解?” 韩辰叔疑惑道:“这么近,陈子训莫非要在白鹿与我等拼命?”韩辰叔想不明白,周围许多将校也想不明白。 “下面的箭头是我推算的容军撤退路线,陈子训若为保全容国主力,此路线最妥。现在陈子训却选了另一条路线,离咱们只有三十里,围城血战的可能性很大,引诱我们出击的可能性也有……”李永孝也陷入思考当中。 陈思悌接道:“这红土岭南北陡峭,仅东西可行,我国大军历来未深入过此地,而此地却一直是容国防卫离国的屏障,也是这原上容军现在可以找到的唯一依托。红土岭在白鹿和离国边界中间,陈子训不走红土岭,偏偏选择靠近白鹿的路线。陈子训为何要冒着被我军攻击的危险,把撤退路线北移数十里?若真想在白鹿血战一场,咱们这次可赚大了。” 韩辰叔又道:“现容军粮道被断,若不速退,留在原上只有倾覆之祸。骠骑将军何不以攻对攻,趁今夜突袭陈子训?若容国主力被歼灭,可是十年来我军首次完胜啊。”说完紧紧盯着地图,众将也是难掩兴奋之色,仿佛忘了自家兵马也很疲惫的事实。 孔信吊着右手在旁听了半天,插道:“容军不延红土岭行军,陈子训防备的,不单是咱们白鹿这些人马,定有其他力量的影响。”经此一说,众将稍微顿了顿,便有人发声:“难道是离国?” 李永孝点点头:“极有可能,陈子训宁愿冒着被我军攻击的风险,也不行红土岭一路,除非是,靠近白鹿这条路线,比红土岭更安全。” 陈思悌接道:“先不说离国,这容国主力吃得掉固然好,但我军原上数日作战,新定白鹿,兵力并不占优,况且,我军也很疲惫。” 不待李永孝开口,孔信抢道:“以往我军与容军争斗,虽无约定,但两国均以农历为期,秋至则兵息,此次则不同,盛夏刚至,我军即成功夺占白鹿。离国在旁虎视多年,一直未得时机,现我军与容军均是**之末,再拼个两败俱伤,这瓦色原是谁家的可就不好说喽。” 众将听罢,你一言,我一语又议论起来,冯忠则一心要战,冲李永孝**:“大哥,你安排吧,我去把陈子训捉来为你请功!” 孔信一听,连忙摇头道:“三哥勿急,容大哥思量思量。” 众将一时没了个方向,李永孝伸掌按图,只道:“再探。” 孔信点头微笑,冯忠急到:“大哥,这干嘛要再…” 韩辰叔也嗯了一声,陈思悌拍拍冯忠肩膀,笑道:“三弟放心,今天派出去的斥候只回来了一个,三弟好好磨刀喂马,这次必定有得痛快。” 军议完毕,众将各行其事。李永孝约了兄弟几人和韩辰叔,到叶晨房中探望,虽然相识不长,但看在叶崇面上,无论如何是要照顾好叶晨的。 来到房中,叶晨依 旧趴在榻上,因为失血过多,面上无精打采,看到几人进来,勉强一笑,只微微道了声“永孝大哥”。 李永孝赶忙招呼,“叶兄弟别动,莫扯了伤口。”说完轻轻拉开被褥又看了看叶晨创口。 不看还好,越看越揪心,李永孝神色凝重道:“虽然血已基本止住,但还要休养几日,待结疤硬些,才能勉强活动,还有,话也要少说。” 陈思悌接道:“叶兄弟怕不怕吵,只要你不怕吵,我们吃饭喝酒都到你这来,我们只管说,你只管听。” 孔信戏道:“不怕不怕,还有我这个能说又能听的病号呢。”叶晨也无法点头,觉得和这几兄弟相处很愉快,只嗯了一声。 韩辰叔放了几把椅子,待大家坐下,又特地同叶晨打招呼:“本将韩辰叔,与李将军同朝多年,听李将军说当年承蒙叶大侠相救,特来拜谢。这救了李将军,可是救了我们恒国无数将士啊。叶兄弟是江湖中人,大恩不言谢,若有我等能出力的地方,叶兄弟只管开口,也给咱们个机会报答一二。”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冯忠喝了半天的茶,看大家和叶晨近乎,全然无视原上战事一般,站起身无趣道:“脓包,被个鼠辈偷袭,还伤成这样,此地无聊,我磨刀喂马去了。” 李永孝止到,“三弟不得无礼,叶大侠于我等有恩,怎如此说话,若不是叶兄弟今日帮忙,那刘银许多人马岂能如此轻易摆平,你需记下四弟和叶兄弟今日受的罪,将来有机会,找那余波清算。” 被李永孝这么一说,冯忠也不好立即离去,回身走到榻旁嘲道:“既然大哥吩咐,冯忠绝无二话,那也得记住叶兄弟长什么样,以后才好回复啊。”说完往榻旁一蹲,如孩童般端详叶晨。 李永孝顺势圆场道:“叶兄弟勿要与他计较,不让打仗他就发孩子脾气,若他遇见那余波,定为你和老四报了今日之仇。” 冯忠看了半天,调侃道:“叶兄弟就是俊俏,白生生,细皮嫩肉,还会武功,厉害,厉害。瞧这小腮红的?”说着伸手去捏叶晨的脸,叶晨也不避让,冯忠接着又用指头弹了两下叶晨额头,犹如顽童一般。 李永孝摇头叹气,陈思悌道:“三弟勿闹,待探明原上虚实,我随你去打仗,不光打陈子训,说不定,咱也和离国打一打。” 说到打仗,冯忠本应兴高采烈,但此时却无动静,只见冯忠另一手捂住自己额头,转过脸对李永孝正色道:“大哥,他不但发热,而且热得厉害。”冯忠向来粗犷,他说叶晨热得厉害,那一定是情况相当严重了。 李永孝急忙起身,“我来看看。” 触及叶晨额头,李永孝一惊,果然滚烫,唤了几声“叶兄弟。”却不见回应,李永孝对孔信言道:“四弟,他今日未伤脏腑?” 孔信点点头:“确未伤脏腑,只是伤口很深,也流了很多血。”李永孝挪了椅子,坐在榻旁为叶晨号脉,沉吟片刻,对陈思悌道:“二弟,伤口太深,处理不干净,此疮怕是会要了他性命,事不宜迟,速去府库中查找,看有没有白鹿果,据说此物对症金疮,消热最灵。”本来几人军务安排妥当,正谈天放松,见李永孝关切之深,屋内气氛骤紧。陈思悌应了一声出去安排,冯忠则坐在地上,静静看着李永孝,韩辰叔道:“李将军勿急,不管有没有白鹿果,我这就安排军士去城中寻些好药。” 李永孝点点头:“有劳韩将军。” 韩辰叔出去安排人手,李永孝在房中缓缓踱了几圈,对孔信道:“四弟,再拖无益,让军医再来处理了看看。”白日叶晨被袭,孔信也心有愧疚,快步而出,亲自去叫人去了。 “幸亏被你提醒,若再拖得一日两日,估计叶兄弟这性命难保。”李永孝一声轻叹,冯忠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茶壶喝了一大口,说道:“大哥,传说这白鹿果乃是奇果,在城里找,能找得到?”李永孝眼神一亮:“不错,能找到最好,但我很担心,这城中若是没有,咱们不如去北山试试。”李永孝坐在榻旁,心急如焚,此时只能全心祷祝。 冯忠道:“大哥,既然要救,当救到底,我去准备些人,咱们今夜就进山。”李永孝想了片刻回道:“舍得不打仗了吗?难得你这样想,离国也来蹚这趟浑水,原上局势不明,看来也只能先放一放了。”冯忠也应声而去。李永孝看着叶晨,心中惆怅,年纪轻轻就要殒命吗。李永孝当然不会因私废公,但原上形势不明,如果真如孔信所说,恒国和容国拼个头破血流,最后却被离国捡了便宜,岂不反而成了国家的罪人。 再说病号小叶。其实,在夺占白鹿,以及收拾掉刘银粮队的事件,叶晨根本就没什么功劳。反过来说,夺白鹿时叶晨可是唱对台戏的主,今日孔信肩胛中的这一箭,更是因为叶晨大意,被余波偷袭,急生变乱所至。而李永孝坚持要把这份功劳记些在叶晨头上,叶崇的恩义自然是有关系的,但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李永孝怕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短短的接触下来,在这个少年身上,李永孝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救自己性命那位怪人的影子。行事不拘常理,磊落自然,相处也总觉率真。又或 许,这少年人身上那股“我是老大,天是老二”的懵懂和天真,和年轻时的自己,有着惊人的神似。 此时的叶晨已昏迷过去,漆黑的海上风雨交加,颠簸、摇晃。自己与一些不认识的人在一艘木船之上,匠人、儒生、有僧有道,看不清面孔,都忙着操帆掌舵,也不知与这风浪拼斗了多长时间,看起来都疲惫不堪。雷电的强光下,大雨依旧滂沱如柱,有人失足坠海,有人已累倒在甲板之上。不管船有多大,茫茫大海之中,都只是一叶孤舟,船身咔咔作响,眼看是快要坚持不住。 这时,只见前方海面现出一双巨大佛掌,照得那方海空一片金亮。也不知是佛掌靠近木船,还是木船驶近佛掌。渐渐的,那合十的佛掌愈发巨大,在只有十几丈距离时,佛掌慢慢分开,海水往佛掌之中猛灌,船上还能动弹的人都拼尽最后的力气,本能的驾驭着木船往两掌之间驶去,待船驶入佛掌之间,光亮更盛,几乎目不能视,浑然未觉已不闻爆雷之声,四方寂静,亦无冷雨,不觉海浪颠簸,一片祥适…… 叶晨还没来得及在这祥光中好好放松一下,却感觉到 第9章 白鹿结义 [] 陈思悌和孔信扶着叶晨,三人将到中庭,远远望见李永孝归来,李永孝身旁跟了个人,一路疾奔而入。陈思悌看那斥候左臂袖标,黑底红字,分外醒目。这说明,此人所带的东西,应是恒国弘京发来的圣旨,从严格意义上说,此人已不是斥候那么简单的存在,分明是弘京派出的龙尉。天龙陆各国龙尉,多从江湖招揽高手,主要承担要人护卫,偶尔也执行特殊任务,此人随李永孝疾奔,入堂不喘,显然也是轻功和内力不弱。 李永孝进到厅上,向守门的亲卫道:“速去请几位将军,皇命已至。” 亲卫还没出院子就已见到了人,赶紧将话传了一遍。孔信看了看陈思悌,向叶晨道:“你和二哥进去去看看。” 叶晨早把自己当成恒军一系,正是求之不得,应了声“好”。到了门口,孔信使个眼色,陈思悌扶叶晨进入。少时,冯忠、韩辰叔已至,李永孝吩咐了守卫,亲自掩闭厅门。因叶晨有伤,陈思悌令其坐在右首第一把椅子,自己则立在叶晨身后,刚才李永孝与那使者奔进来没看清楚,此时叶晨再看,那使者年纪至少五十,已现白须,身后背了个革袋,却不系口,袋口有麻绳套着两个铁柄,也不知里面什么东西。 不待叶晨细想,李永孝已立于厅前,从使者处接过木盒,撬开火漆,取出一块锦帛,一时厅上落针可闻。李永孝恭恭敬敬念了起来,念得是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念完后又分与众人传看,却没叶晨的份。叶晨更加迷糊了,刚才所闻,哪里有什么要密,有些地方根本就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看几位将军神情严肃,自己又不好多问。斜斜看着那圣旨,横过来倒过去的读,也凑不出个明确的意思。而直接念下来又都是些“王月编制”,“匕于向广”,“援仁山飞”,“退避狼二”,叶晨承认自己国学没学好,但这圣旨传达的圣意,几乎到了狗屁不通的地步。 正迷惑间,只见那使者取下自己右手护腕,递与李永孝,叶晨自然没发现使者看了自己好几次的异样眼神。 李永孝接过护腕,端详了一会,取出**挑破里衬,护腕里果然隐秘的夹藏了一块白娟。这白绢尺寸比圣旨小了两圈,观之质地上好,白,且通透,绢上零星有一些文字和符号,大小却刚好盖得住圣旨上的文字。 叶晨现在明白了,此次传达的必是恒国最最机要之事,而圣旨真正要传达的讯息,必须把一明一暗两份文件拼在一起,标点位置的变换,和文字的更替,多一横,少一撇都可以是两个不相干的事物。 拼合后再看,内容就直接得多了,“王月”变成了“现有”,“匕于”变成了死守,还有其他一些“援在仙风谷”、“速建狼元城”。 叶晨现在清楚了,这圣旨基本上就是传达了三项讯息。第一是要求李永孝以现在的部队编制,死死守住白鹿,这其实还可以理解为,守白鹿,自己想办法;第二是告诉白鹿的恒军,援兵已发往仙风谷,目的是要在那里建造狼元城,虽然叫做援兵,但是人家是来建设的,不是来打架的;第三个讯息传达的就简单直白些,要孝悌忠信四位回京接受奖赏。 因为第一次接触这种境遇,叶晨好奇得不得了,伸长脖子盯着那绢看。“退避”二字走之底上的艮和辟被白娟墨迹一遮,原来的字迹依然可见,但“速建”二字却清晰得很。看来讯息传递时,这断章取义法、偷梁换柱法可谓用得玄妙,不由想得发呆。叶晨心中暗赞谍战片威武,至少这就是谍战的前前辈。李永孝征得使者同意的眼神后,将白娟凑近烛火烧了个干净,当真一点渣都没留。 青烟和浓烟过后,众将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个个面带喜色。 叶晨心道:“恒国重要信息都这样传递吗,都说古人的智慧高,今日见到的可是结晶呐。”叶晨也随众将起哄,忍着腰间隐隐作痛,奋力拍了几个响巴掌,那使者终于转向叶晨道:“无关人等若听到我国一点要密,必当场诛杀,这个规矩李将军是知道的吧。” 陈思悌忙道:“这…这位是我四弟孔信,使者明察。” 那使者眼光始终没离开叶晨:“不知你四弟现居何职,竟敢坐领君命。” 陈思悌接着答道:“朝廷正三品武官,敬德将军,也是此次出征瓦色的副帅。我军攻打白鹿时受重伤未愈,请使者见谅。” 叶晨也是一惊,还是少言语为好,忙赔了个傻傻的笑脸。那使者冷道:“庆贺的方式倒是独具一格。” 叶晨傻笑完毕,扭头抬眼看陈思悌,只见陈思悌望着李永孝,眼神凝重,李永孝双手杵案而立,对使者道:“请问来使,本将遣赵飞虎将军回京陈奏,赵将军现在可好?” 使者答:“按朝中军例,本应由赵将军回报,但侯爷爱惜将士……” 冯忠听到“侯爷”二字,喝道“王为远逃回去了?” 使者瞪了冯忠一眼,一字一句续道:“长胜侯,王为远王大人,怕赵将军辛劳,留在朝中歇养些时日,尔等回朝自然见到。” 李永孝闻言,心知不妙,向使者道:“来使辛苦,请往馆驿歇息,容本将与韩将军做些交接,好回朝 谢恩。”使者点了点头,又俯近李永孝说话,一问一答,两人讲了一会儿,那使者道了声“请。”转身就走,待要出中堂,又回头特地嘱咐道:“圣上口谕,我随几位将军一起返京,命到次日便行,告辞。” 冯忠心中暗骂:‘狗屁圣上口谕,是太后口谕吧,想不到太后也扛不住这长胜老王八之威。’那使者说完跟门口军士往驿馆去了。 韩辰叔见使者已去,走到案前,对李永孝道:“看将军神色,莫非王命有变?” 李永孝苦笑一声,低声道:“韩将军只管与我交接军务,莫要引火烧身。”说完抬头对众将命道:“王命已下,我等明日回京,各位需兢兢业业,人在城在,原上援军驻在狼元城五万,还有建城之命,不到万不得以,切莫求援,待狼元建成,各位即可回家与亲人团聚。”说完指着叶晨道:“老二,你送他下去休息,一会回来与韩将军交接军务。”陈思悌嗯了一声,扶着叶晨缓步而出。 叶晨对刚才厅上见闻正摸不着头脑,被送回房中,孔信早在屋内,关了房门说道:“叶兄弟,咱们恐怕要缘尽于此了。” 叶晨错愕未语,孔信接着道:“此行我兄弟几人必然凶多吉少。那使者所说的侯爷,视我兄弟四人为异己,此役更是巴不得除掉我们。不过,也正是拜他所赐,你我才得在白鹿相会。” 陈思悌插道:“老四,就你小子聪明,别拿叶兄弟开涮,说清楚了赶紧过来,大哥还等着交接军务。”孔信现出奸笑点了点头,陈思悌关了门又往中庭而去。 孔信一脸惆怅:“方才我见那人穿着,已猜到几成,所以故意不现身,躲在屋外偷听,二哥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此次要借你之伤,先周旋一下。” 叶晨正要问话,孔信接道:“时间不多,你先听,有话待我等晚间细说。” 经孔信一番叙述,叶晨对恒国**和军事结构有了一点了解,不觉已过了个把时辰。 叶晨随道:“看来**这玩意儿在哪都一样,越是接近,就越是讨厌,但偏偏有人乐此不疲。” 孔信叹口气:“如你所言,我兄弟几人也确实不喜欢那东西,所以才投身于军中,可惜天不随人愿呐,羊肉都不想吃了,还是惹得一身臊。”不待叶晨搭腔,孔信又道:“我和老三是无牵无挂,大哥二哥还有家小,人为刀俎啊,看来此次,需请师傅出马了。” 叶晨和陈思悌交过手,料孔信武功也不比陈思悌差太远,听到此节,忍不住问道:“孔大哥的师父,一定是高手吧,还能影响到恒国朝廷,那是怎样的存在啊。”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叶晨背后虽有叶崇做靠山,却不是骄懋之人,相识之后对兄弟几人也是礼敬有加,真心相待。孔信顿了一顿:“叶兄弟,其实我兄弟四人出自一宗。” “哦?这么说,四位大哥其实是师兄弟?” 孔信点点头,又道:“刚才厅上二哥把你说成我,那使者已是认了,估计他把其他事办完,要不了多久就会来验看伤情,也是难为你了。我家师门本不便外说,你虽年少,身上到是不乏侠气…” 说到这里,孔信冲叶晨使了个眼色,赶紧从窗口轻轻跃出,叶晨会意赶紧趴在榻上假寐。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来人,李永孝推开房门,引进来的那位,正是刚才的使者。二人进到屋内,李永孝关了门,禀道:“请使者验看。” 叶晨装作转醒却不知要说什么,只能佯装伤痛,哼了两声,抬眼已瞟见那使者往窗外看了一下,叶晨赶紧又哼几个唉哟。李永孝也看出些端倪,忙插到使者身旁,对叶晨道:“贤弟先忍忍,勿需担心,为兄特请使者来看看你的伤势。”说完将叶晨白衫往上拉开,那使者一看,确有一条约四寸长的创口,以那使者身份和阅历,叶晨受伤真假自是一目了然。 那使者尚未说话,李永孝一揖说道:“司徒先生,我这兄弟受伤之时险些丧命,如今休养了十几日,刚能下地,当真骑不得马,若乘车又恐延误了朝廷期限,还请…” 那人抬手止住,回道:“你既认得我是谁,也算武林中人,你这兄弟受如此重伤,还能活命已是不易,我又企会为为难于他,明日你兄弟三人先随我还朝,回去后我自会向圣上解释。只是……有些话。” 李永孝忙道:“前辈放心,今日堂上,在下一直以使者相称,实是未敢造次,望前辈明察。”叶晨也是上道之人,听出那使者不愿露了自己身份,干脆把戏做得真些,压低嗓子苦着脸到了句:“孔信谢过大人。”那使者干笑了两声,自己打开门去了,李永孝连忙跟上,在门外冲那使者背影喊了句:“李永孝谢圣上洪恩,谢使者宽宏。” 谅那使者去得远了,李永孝方回到屋内,看了看叶晨,对窗外道:“走啦。” 孔信跃窗而入,“刚才好险。” 李永孝瞪了孔信一眼,训道:“若不是叶兄弟替你遮掩,我真怕那老怪跳出去把你剁了。” 孔信早已憋出一身冷汗,问道:“此人是谁?” 李永孝答道:“此人叫做司徒秋,十几年前此人入冉国皇宫盗宝不成, 被冉国出榜缉拿,不料他竟潜入皇宫以皇亲为质,要挟冉国国君就范,最后宝没取成,硬是把那冉国太后手指剁掉一个,那老太后经此折腾,半月后就殡天了,因他本是冉国人,冉国视为**,至今还出赏两万两黄金买他人头,原来他早已逃到我国,还做了龙尉在宫中当差。” 叶晨对于万两黄金这种货币单位只有数字上的认识,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惊道:“永孝大哥,那可是一吨呐。” 李永孝回道:“不错,确实是一堆,一大堆。”叶晨无语。 李永孝又道:“咱们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很好。叶兄弟你想,两万两黄金,杀他的人会少吗?先不说他背上那对精钢利斧,据传此人内力深厚,一套烈风掌法就不是我等能招架得住的,此念断不可再有。”李永孝虽未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叶晨也肯定能听得出,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孔信刚才伏于窗外,一只小虫在面前飞了几圈,孔信只轻轻吹了一下,虫没吹走,就听见里面叶晨哼唉哟,心知不妙,硬是大气也不敢喘。只因里面已有了个孔信,若窗外冒出个行踪怪异,又说不清身份的人,必遭来司徒秋的雷霆手段。再者,李永孝兄弟几人虽在军中多年,但对神秘莫测的内卫还是有些忌惮的。一旦败露,孔信推迟上京的小算盘无法实现不说,欺瞒朝廷使者可是欺君的大罪,一经查实,兄弟四人和叶晨要遭殃不说,家眷也难于幸免,是天大的祸事,想到此节,孔信额上汗珠隐现。 李永孝见状,慰道:“你这借尸还魂之计倒是用得恰到好处。”叶晨听到借尸还魂几字,打了个激灵。李永孝续道:“我家小俱在京中,你二哥家眷虽在名梓,亦在王为远掌中无异,此番我与老二、老三先回去看看动静,有你做外援,也有个照应,事已至此,欺不欺君已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我等忠心报国,怎奈奸贼当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唏嘘不已。 是夜,几人办了一桌饯行的酒,而叶晨则坚持要与李永孝兄弟 第10章 恒国雄关 [] 一月之后,孔信箭疮已愈,叶晨也能勉强使刀,只是后腰新疤痒得厉害。可能是服食白鹿果之故,叶晨与孔信均觉内力大进。 瓦色原上一两个月间发生的事,已天下皆知。在李永孝兄弟为叶晨采集白鹿果那几日里,离国出动了三万精骑攻击了容国原上主力。正是兵败如山倒,陈子训无奈,绕道取白鹿之北连续行军,延狼元山脉引残兵败逃回容国。 恒军夺得白鹿,已是孤军深入,算是保全了自己的力量,但也错过了在瓦色原全歼容国主力的机会。 原上看似平静,谁料恒国在狼元的筑城部队又遭突袭,可怜恒国边关将帅一番苦心,从卯阳迅速动员的大队人马,虽绝无五万之数,但还未开始建城,就铩羽而归。谁也没料到,离国这牛棚里伸出个马头,恒、容两国折损颇重。 大暑一过,转眼夏尽秋来,列国忙于收耕,各自退兵还朝。白鹿只留数千守军,其中部分为战后容国降兵,其余人马尽返恒国,孔信在还朝将领名单之首,叶晨则以白身的身份,破例跟随孔信返恒。 叶晨养伤期间,收到李永孝两次传书。第一次传书内容大致为,“已返回弘京,三人及李永孝家小一切安好,书中还顺带探问了‘白鹿故友’的伤势情况,李永孝恐朝中有变,特意嘱咐不可声张‘白鹿故友’与兄弟四人的真实关系。”叶晨看后更感李永孝护念,本来恐兄弟三人回朝有性命之忧的担心也放下许多,孔信则以四弟回拜,隐隐约约说了些情况。第二次传书内容大致为,“未见异动,朝中按例授赏,授四弟之赏为兄已遵皇命代四弟领受,盼众兄弟早日相聚云云。”孔信与叶晨得知李永孝三人还朝无忧,也是心中大慰,更燃起为恒国崛起的壮烈激情,叶晨则因为自己受伤一事,耽误了几位兄长歼灭容国主力的机会,有些耿耿于怀。**有些时候就是令人琢磨不透,恒国派系间在瓦色原上演的种种阴算毒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军令已下,不日叶晨将随孔信离开白鹿。念及在白鹿的生活,叶晨多有感慨,又念及叶崇,一直渺无音讯,虽然有些气恨,心中毕竟还是担忧多些。叶晨邀孔信在城中闲逛了几次,大有背井离乡之感,于是回到原先所租住的民家,留了封书信与那东家,他日叶崇复来,有个去向,也好再续师徒情谊。 次日将返恒国,叶晨早已收好行囊,却辗转难眠,索性取出李永孝赠书,挑高了灯芯看书。李永孝约是十年前后,便有心记些所历所思,这《东卫志》自那时起便开始着记,两三载整理一次,遇有闲暇便自行翻阅一二,一来温故而知新,二来圈圈点点,学而不怠。当时恒容已明争暗斗两载,其中多有恒容两**记和一些阵法细则,也有兵法要诀摘录,叶晨随意翻看了十几处,可能是李永孝平时军务繁忙,有时字迹缭乱,有时则工整有加,有时横书,有时竖写,看不多时,叶晨已然睡去。仿佛梦中又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梦见自己暗恋的对象和同窗好友,半梦半醒间,伙伴消失不见,周围景象已是回到家中,一切物事即熟悉又陌生,自己正跟在外婆身后随其礼佛,那家的气息,家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叶晨睁开眼睛,正是孔信来唤:“你睡的好香,叫了半天也不醒,大军都准备列队出发啦。”叶晨揉揉眼睛,看来我是想家啦,但是,这天龙陆上,我的家应该在哪儿呢?看看枕旁之书,心中一乐,有四位兄长罩着,还怕没个家? 正自神游,孔信又来催促,叶晨也顾不上细想,起身穿衣着履,迅速洗漱一番,行囊挂鞍,翻身上马,随队伍与孔信出城往西去了。 军中多为步卒,孔信率军一路向西而行,大军旗鼓相望,此时之瓦色,比炎夏明显和顺了些,不再那么燥热。叶晨虽是白身,一路都跟在孔信左右,加之为人开朗大方、又不摆架子,军中将官多有熟悉。不经意间,连孔信都把叶晨当军中人员使唤,从传令到安排军务没一样少了叶晨的影。没几日,叶晨即与军中将官打成一片,白日行军吹的是带兵打仗、排军布阵,晚间偶尔喝酒,聊的也是阴阳计谋、正邪武功。路过狼元,远眺仙风谷,孔信和众将还特意说了恒容夏战经过。区区十几日,叶晨竟已**得许多行军作战的统率基础。 一日下午行军间,叶晨见左右岭峻,正要与孔信谈论下伏兵的可能和对策,遥见前方有一关隘,亘于山间,孔信看看叶晨,笑道:“伏兵是吧,没有,这几天故意不让你看地图,还真把自己和大军都弄丢了。”说完唤来斥候传令安排去了。叶晨羞得面红耳赤,心道:‘这行军打仗,看来还真得再多花些功夫。’先前孔信说过,此关定是恒国东接瓦色的坚城壁垒,“卯阳关。” 叶晨随大军旖旎而进,待到关前,赶上孔信并骑而行。看那城墙何止三丈高低,旗帜招展,左右连山而建,浑然一体,蔚为壮阔。待行得近些,城墙上的城楼已望得清楚,城楼两侧不远的地方,左右各有一突起之物,用青布盖着,捆扎得结实,也不知下面藏了什么。叶晨随孔信自白鹿行来,倒是未听谁说这卯阳关有多少战事。 行近吊桥,碗口粗的铁链,横风一吹,低声呜呜作响,叶晨忍不住伸手重 重摸了一把。或是此地引水不便,叶晨见壕中无水,沟壑倒是挖得又深又宽。 到了城门,抬头再看,“卯阳”二字苍劲有力,行笔厚重,笔划几不露锋,好似武者独行,利刃归鞘,鞘外还裹了毡布一般低调,叶晨心中暗暗赞叹。将近洞门,虽然宽阔,却又黑又长,里面还点了些许火把,可以想象,城墙之上应是十分宽阔,怪不得一路上孔信提及此关,神色总是一番傲气。叶晨骑在马上,算来这门洞至少也有百步。 出得门洞,道旁长长围了许多百姓,有看热闹的,有寻亲人平安的,也有爱国人士夹道欢迎的,好不热闹。叶晨见所行道路平整宽阔,若是两边建筑再密集光鲜些,还以为怕是到了恒国国都弘远城呢。回头再看两边上城台阶,每隔几阶就有三个士兵,都是一手叉腰,一手立戟,均面向大道,似是不许登城。 孔信在道旁勒马立定,叶晨大喜,欲邀孔信上关一览风景,还没开口,一将骑近。那将虽着厚铠,却掩不住身形精瘦,颌下白须飘飘,双目炯炯有神,显是认得孔信,在马上与孔信拱手见礼,道了声“孔将军。” 孔信也拱手回礼:“吴老将军,别来无恙。” 此人便是卯阳郡守,吴光彦,年已六旬,是恒**中耆宿,正二品武官,战功显赫,为人刚正不阿,却不喜权贵,于军中自然众军爱戴,在朝中却树敌太多,这卯阳边陲对于吴光彦来说,恰似一方净土,可以远离那朝中是非。 叶晨也随孔信拱手见礼,那吴光彦却似没看见一般,向孔信道:“老夫随孔将军往营中一行,请。” 孔信颔首:“有劳老将军了。”吴光彦驱马加速,孔信向叶晨使了个眼色,紧随而去,叶晨回头看看高大的城墙,对刚才这老将的冷落也不为意,“有机会我一定要上去溜达溜达!”赶紧驱马跟上。 叶晨追到营边,离关隘已有三五里地,与往日不同,今已入恒国地界,营栅也不竖了,都一车车排在营边,军士们多已卸甲,酝马的酝马、捣衣的捣衣、造饭的造饭,原上一战又历数月,只有回了卯阳境内才可以真正放松下来,营中四处一片平和安逸之像。 到了军帐,张文、封磊已在帐外候了些时候,看见孔信连忙禀奏营中事物,小校过来牵了马去,叶晨跟在几人后面一起进帐。 两将三下五除二禀完,孔信道:“今已归国,将士多有辛劳,有要入城者,往军官处记册,许一个时辰,不得超过五百人,不得携带兵刃,不得滋事,违令者严办!”吴光彦立在一旁,也不说话,孔信又道:“按卯阳惯例,若有滋事登城者,杀无赦!” 张文、封磊领命安排去了,吴光彦微微一笑,说道:“还是自家人好办,王为远此番逃入关后违我军例,说要上城检视,老夫斩了几个,那厮扬言回京要请旨降我个不从将令的罪名。老夫剑都拔好了,他却灰溜溜跑了。” 孔信示意吴光彦和叶晨坐下,说道:“容强恒弱,老将军守卯阳数载,容国不敢犯境,惧的不是城高垒深,是惧将军在此坐阵。” 吴光彦笑道:“小娃儿净捡好听的说,朝中将帅,就你家陈小二我看得上,你兄弟几人也就他得登过城。” 叶晨一听上城有戏,插道:“孔四哥与思悌大哥是兄弟,不知可否让孔四哥带晚辈上城一览壮阔?” 吴光彦看看叶晨,孔信连忙道:“做梦吧你,二哥能上得城楼,是因二哥精通机括,又能善用**,大哥和我都没入得了吴老将军法眼。” 吴光彦向孔信道:“这年轻人从未见过,不知是谁家的子弟?” 孔信回:“他叫叶晨,夺白鹿时立了些功劳,他家长与我大哥有旧,带他四处游历游历。” 吴光彦脸色一转,冷道:“胡闹,军中岂能儿戏,看他细皮嫩肉的,有个闪失怎向他家人交代。”孔信打个哈哈,转了话题,一老一壮撇开叶晨聊将开来。不多时,程高、闵德方也入帐禀事,孔信看诸事妥当,叫来张文、封磊,又命人上了酒肉,一起喝酒谈天。 叶晨吃饱喝足,未得许可上城,一人憋闷。想起矗立城上两团黑黑的谜之包裹,又想起刚才孔信说到机括、**,这方面自己虽不擅长,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好歹自己也是个军迷,抖些料出来耍下宝,上个城应该没问题吧。 计议已定,叶晨叫了声:“信哥!” 孔信正聊在天外,突然被打断,随即应道:“怎么了,叶晨?” 叶晨有意卖弄,也不看人,只抬着酒碗问道:“那城楼之上,可是火炮?” 孔信与吴光彦勃然变色,众将一下安静下来,孔信忙问:“那城上之物,我也是听说,这一路又不曾说起,你怎知道?”此言一出,显然叶晨是蒙对了。 叶晨也不回答,把玩了下酒碗,又问:“那炮弹是圆的?还是长的?” 吴光彦拍案而起,手按剑柄,横眉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城上机密,若说不清楚,今日老夫就得罪了。” 孔信忙道:“老将军且慢,孔信作保,今日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见吴光彦如此反应,叶晨也吓了一跳,难不成这位精瘦老人竟要刀剑相向?吴光彦看了孔信一眼,喝道:“帐中只留三人,其余退下!”众将看情况不对,都起身告退,霎时走了个精光,小校也忙退出去把门。 吴光彦一双鹰目紧紧盯着叶晨,孔信道:“叶晨,今日之事,你需和我们说个清楚,这要密你是如何知道的?吴老将军德高望重,自不会为难你。不然, 第11章 耄耋问道 [] 一路登城,叶晨才发现,沿途明岗暗哨竟有许多。想起白天进城时这城上阵仗,心中暗叹,不得上城的军例执行得竟如此严格。未得吴光彦首肯,连李永孝兄弟几人都无例外,可见恒国对这城上之物是何等重视。换言之,可能整个天龙陆列国,都视城上之物为至宝。毕竟在冷兵器时代,有这么个热乎家伙,谁家不喜欢。 上城之后,叶晨更惊,在城下自然看不出来,这卯阳关上居然建有甬道,道中多有军士把守,甬道无光,既然明火远离,道中所放之物,定然是**无疑,也不知此关何人所建,未雨绸缪,筑城之时即已考虑十分周全,**的储备也一并妥善处理,如此一来,遇有需要,城上这两门火炮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入战斗,城坚炮利,即使纠集数十万人马,由于攻击部队无法完全展开,这关上几千人也足以应付了。叶晨自幼无父,家中教导自己的男性成员只有外公,外公也是军伍出身,身平所得军伍知识对叶晨自然是倾囊相授。 几人到关上站定,吴光彦命去请来匠人,那帆布外面围了一大圈,都低声交头接耳,不知今夜何**驾,吴老将军竟如此礼遇。匠人们如进行祭祀仪式一般,一条条撤了捆布的绳索。吴光彦一声令下,撤开帆布,里面包住的,确是一门火炮,长五米左右,炮身上还铸有龙纹,前面是一个张口的龙头,整个火炮就似一条冲霄的龙,活灵活现。 吴光彦道:“叶兄弟看这亢龙雷吼炮如何。” 叶晨心中笑炸:“亢什么、龙什么、雷、还吼炮……” 待走近细看,火炮应是生铁铸造,黑黝黝,维护甚好,竟无锈迹。叶晨绕到正面,要了个火把,往炮口看了看,口径一尺不到,膛内还算平滑。 叶晨问道:“请问吴老将军,这火炮可打多远?” 吴光彦答:“一百五十步。” 叶晨又问:“多长时间可射击一次?” 吴光彦一听,这少年问的都是实战问题,今已把人带到城上,暗赞自己识货,答道:“半炷香可击发六次。” 叶晨摇摇头,绕到另一边看那基座,看完又摇摇头,吴光彦在旁亲执火把,孔信也拿了一支跟在二人身后。绕了两圈,吴光彦见叶晨面露失望之色,急道:“小友有何见解?” 叶晨回头看看孔信,叹道:“若我直言,老将军不怪罪?” 吴光彦道:“恳请坦言,绝不怪罪!” 叶晨微微一笑:“如此物件,多半只对士气有些影响,若是实战杀敌,估计还不如弓箭。这炮用起来动静大,杀伤效果却一般得很,算啦算啦,说也说不清楚,请老将军赐纸,还要几根烧过的柴火。对了,再取把尺,长一点。” 吴光彦一看有戏,这既然用纸,岂能少了桌椅,连忙吩咐左右:“搬桌椅来,速取纸笔,尺子,还要烧过的柴火!” 少时,这火炮边支好了书案,柴火搬来一大堆,有两根还在微微冒烟。叶晨心中好笑,上前捡了根小的,用短刀劈细,站到桌边,环顾了一圈,周围工匠和军士已是人手两个火把,照的白昼一般。叶晨拿那劈小的柴火当笔,用木尺比在纸上,开始绘图。吴光彦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看漏了哪条线一般。 叶晨边绘边说着:“这火炮口径已经不小了,只是所射弹丸太重,增加膛内的**可以提升射程,但也容易炸膛,毁了火炮。受此限制,只能通过在炮膛内增加线膛、改变装药配比、或者调整射击角度来提升射程。这射速的提升嘛,哎哟,这里画错了。” 叶晨正准备要块布擦擦,吴光彦忙除下自己右手护腕,竟拉长袖子来擦,周围众人包括孔信在内,几时曾见吴光彦如此待人,更是个个心中惊叹。叶晨心中有些愧疚,忙拉自己袍角去擦,二人推辞了一番,那条画错的线,最终还是被吴光彦擦了。 叶晨继续画,嘴也没闲着,又道:“基座后部开槽,齿轮上加孔,火炮可增加二十度射击仰角,装药的时候,把**和弹丸用木垫子隔开,可以增加**的瞬间**效果,也可降低炸膛的概率,相同的装药量,**效果会提升一些。换句话说,就是增加了弹丸出膛的速度,按重力加速度的原理,这城楼本来就高,弹丸打高点,杀伤效果更大。” 叶晨一抬眼,众人齐问:“重力加速度?”叶晨停笔,释道:“就是把同一颗石头,骑在马背上扔下去,与这颗石头从城楼上扔下去,砸到同一个脑袋是两种不同的结果,明白啦?”周围几个工匠都抬手摸头,同时也忙着点头,显然还是不明白,吴光彦和孔信倒是相视而笑。 叶晨续道:“如果要对现在这门炮里增加线膛,恐怕也只能慢慢打磨咯,线条数量可以不多,但必须平均分割,线条的弧度嘛,还得吴将军自己定夺。当然,这些操作都是不可逆的,而且后期维护保养的问题也要考虑,弄不好的话这炮就毁了。”吴光彦闻言,一脸渴求望向孔信,孔信上城后一直沉默,见吴光彦如此请求,理了理短须,“叶晨你就好人做到底,一并说清道明,吴老将军这边可少不了你好处呐。” 其实叶晨对火炮和军器有所研究,全仗外 公影响,真正制造工艺上的事情,也就是一丁点皮**理论知识,今日说了这许多,几已极限。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信哥连好处都帮自己赚到了,又拿起木柴继续画,“好吧,线多了也不好处理,那就四条线吧,以炮口为圆心,每九十度一条线,从炮口向内打磨,至炮膛中部,线条延圆心旋转一百八十度。要是有条件,还是先做实验的好。”叶晨边说边画,周围工匠一头雾水,吴光彦和孔信自然是明白了,先前三人在城后军帐中叶晨画的第三个图就是这个道理。现在画的这图,是一个四十五度三维透视图,从炮口到炮膛中部拉了四条螺旋线条,叶晨一时画得兴起,用阿拉伯数字标注了一二三四,众人看得一片唏嘘:“此人乃何方神圣?”待画完,叶晨丢了碳笔,数了数纸,画了满满五大张,其实周围军士火把都换了几茬,只是众人都过于关注桌上的情况未觉而已。 叶晨搓了搓手上黑灰,补道:“如此改良后,原来的弹丸此炮不可再用,主要是不知炮膛的耐压参数……” “耐压参数?”众人发问,叶晨话头又被打断,只好耐心解释:“炮弹射出是因为膛内****,而****产生的结果,就是膛内压力瞬间提升,这些提升的压力又被炮膛产生的反作用力推动,而向炮口释放。关键在于这个数字是变化的,变化要素主要取决于炮弹的质量、**的原料配比、及炮膛可产生的最大反作用力。” 众人这次甚至都无法打断叶晨说话,因为这是从未听过的理论,叶晨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埃克斯…,唉…,甲、乙、丙都等于一,那么把三个相加,结果是三,也只有三。若甲、乙、丙其中任何一个不等于一,那么就会有包括三在内的许多、乃至无数个答案,这就是所谓变化的耐压参数。用这个计算方法,甲是炮弹的质量,哎呀,就是重量啦,乙是**产生的**压力,丙是炮膛可承受的最大压力。那么,甲加乙如果大于丙,就会炸膛!如果乙加丙小于甲,不是炸膛就是炮弹打不出去,这就是耐压参数的重要性。” 叶晨说完回头,众人差点下巴都掉到地上,有两位高龄工匠已昏厥过去,“还不明白?好吧,以后会有人明白的。”不待有人答话,叶晨又道:“线膛炮工艺太过复杂,将军干脆制作些一至二寸大小的弹丸若干,射击时,一次放入多个弹丸,弹与药之间同样用木垫隔开,这一炮打出去,就不是一个点,而是一大片,还有个好处嘛,就是可以弥补这火炮横向射击的一些死角,我看这火炮水平射击角度也就正、负十度的样子吧。”一番讲解,叶晨连写带画又是满满五张纸。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叶晨已懒得再说、懒得再画,只道:“今日已晚,又画了这许多图,十分疲累,草民我这就回去休息,望各位能借此举一反三。”说完也不顾孔信,脚底抹油开溜。 吴光彦见叶晨已去,追到城下。叶晨见孔信也下城来了,怕吴光彦再问,补充道:“这射速和**还可做点文章,改日再说吧。”先前想和孔信上城比剑,也是少年心性,现上了此城,也没什么再好奇的,不如早些回去和将官们吹牛谈天、喝茶斗酒,主要是城上众人沟通障碍太多,于是一心开溜,不等吴光彦挽留,勒马转身就走。吴光彦还有图纸要参详,也未强留,只是再三强调“明日定往营中拜望!”叶晨一时头大如斗,险些从马上栽下。吴光彦别了叶、孔二人,真是娃儿过年般高兴,上城阅宝去了,倒把要与孔信交接军务之事,扔在九霄云外。 次日天明,吴光彦早到营中造访,身后跟了一大排工匠,还有几个儒生装扮的人,大概是“举一反三”来了。军务交接这种事情,对此等老将犹如吃饭睡觉般简单,不多时即已了账,签了公文,孔信身旁只留程高、闵德方并十余个亲卫只待返京。吴光彦为了多向叶晨学习火炮改良,哪里肯放走,先赠了十几匹好马,以示绝不强留之意,然后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唯恐叶晨嫌招呼不周,凡路经卯阳的杂耍和歌舞戏班,一并扣下,许以厚金,每日为即将返京的众人轮演,就为多留叶晨些时日。 几日下来,孔信三人倒是落得逍遥自在,把卯阳一隅好吃的都吃了个遍,好玩的也耍了几圈,上山狩猎,下湖捕鱼。叶晨毫无意外的被吴光彦及一众工匠以物理、几何、与化学问题问得不厌其烦,城楼也上得腻了,一心要离开此地往弘京与李永孝相聚。 一日宴后,叶晨将多次赘述的基线、射角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说得山穷水尽。吴光彦知道叶晨已说得通透,只是众位工匠领悟不同,为了今后其它方面有所突破才好再问,不敢再留,许孔信等明日离去。 此番与叶晨相遇收获丰硕,吴光彦为表谢意,自己藏得些兵刃也拿出来相赠,供几人挑选,程高、闵德方也跟着沾光。叶晨只有柄短刀,是叶崇给的,于是选了柄剑,比普通军剑短些,剑身微蓝,试之十分锋利,据吴光彦介绍,此剑名曰“素云”,不知是多少年前一位女侠所用,所以剑体轻灵,刃短而坚毅,柄上穿了一节短短的白色剑穗。吴光彦还戏道:“叶晨风流倜傥,配此剑绝佳。” 几人选了刀剑,正在军府把玩,一将来报吴光彦,“启禀将军,城外截下 一只乐团,有离国使者相随,携有离国及彖国公文,奏报将军压牒通往弘京。” 吴光彦取过文牒看了半天,对孔信道:“离国不知搞得什么名堂,前番袭我狼元驻军,此番又来赠金交睦,还特地从聘了彖国舞乐要往弘京献技。” 孔信拈须想 第12章 卯阳夜宴 [] 两边人马浩浩荡荡入城,吴光彦叫来统领加紧安排,只等日暮一睹佳人风采。 有幸出席宴会的将领都忙着洗脸的洗脸,裁须的裁须,谁曾想这苦寒边关突然天降佳人,要是有机会多说几句话,更是美得一塌糊涂。吴光彦也心知肚明,虽然自己是恒国二品武官,若不是占得地头蛇之利,如此盛名的人物,莫说歌舞,就是演乐也是人家给了大大的面子。 黄昏时分,叶晨、孔信、程高、闵德方一众前往吴光彦军府赴宴,有军府兵士引路,入得厅来,吴光彦自当坐在上首主位,只是人还未到,不知是不是也洗脸梳须去了。 孔信的坐席在吴光彦左首,叶晨在第二席,叶晨的对面坐了汪谨,第一席还空着,估计是安排给虞大小姐了。汪谨见二人座次,知道对面这两位,定是吴光彦所说的“好友”,自然需上前结识结识。三人寒暄了一阵,来的人渐渐多了,叶晨左边是这卯阳的“二把手,”朝中三品武官蒙宇,近几日也往来频繁,才入坐就拉着叶晨聊开。汪谨则与孔信、程高说在一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喧嚣,原来是虞卿兰乐团的人到了,军士引到厅上,虞卿兰就坐在叶晨对面。此时的虞卿兰,已换了一身绸缎紫衣,更显傲人身段,略施红妆,恰似出水芙蓉,先前头上两支木钗已换做两支银钗,钗上坠饰摇曳闪烁,比起白天相见,更显华贵。 叶晨微笑冲对面点了个头,对面也点头回了一礼,叶晨又是一阵心跳,赶紧端茶佯品,虞卿兰低头浅笑。叶晨这边坐的都是恒**伍之人,对面则是汪谨和彖国乐团一众女流,莺莺燕燕坐了两排。刚刚坐定,吴光彦已到,今次未着铠甲,换了一身黑锦长衫,颇有几分侠气,进来往上首坐了,一番寒暄,菜品一道到上来,叶晨观察了一阵,发现这边将官桌上备的全是酒盏,对面宾客放的都是小杯,吴老安排的果然周到。 厅上吃喝了一阵,众人望向主位。吴光彦清了清嗓子:“今日众位相聚,也是缘分匪浅,容老夫给各位介绍介绍。”说完持盏走到孔信席前:“我恒国将士,谁不知‘孝悌忠信’,孔将军虽排在第四,却是足智多谋,实乃我军中诸葛,是恒国不可多得的良将,来!大家敬上一杯。”众将随吴光彦干了一盏,彖国各位女子自然是浅尝即止。吴光彦斟满酒盏,至叶晨面前,又道:“这位是叶晨,年轻有为,见识广博,虽无军职,与老夫却是忘年之交,众位随我一同敬酒一杯!”众人又干了一盏。 叶晨心中嘀咕:‘哟呵,您老这唱的又是哪出,怎么突然又忘年之交了…先前又是吃喝,又是赠剑,莫非还要给我相个亲?恩,真是那样的话,这个忘年交我就认了!’叶晨想到此节,顿时心跳加速。话说对面可是女神级别的存在,恐怕极少有男人能够免疫这种女神的光芒。 吴光彦满了盏,堆着一脸笑,往虞卿兰走去:“卿兰小姐虽不习武艺,却是女中真豪杰,天下人只知她是彖国第一才女,老夫看来,列国又有哪个才女敢与之比肩,今日我等有幸相识,各位可要一醉方休啊!”说完又干了一盏,酒过三巡,吴光彦回到坐处与众人劝酒。汪谨身为使者,却被冷落在旁,偶尔与虞卿兰闲搭两句,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汪谨自斟自饮了一会,向吴光彦道:“将军若无安排,不如早请卿兰小姐献乐。”想来在此受辱,不如看过舞乐,早早回驿馆睡觉。 吴光彦瞪了汪谨一眼,转向孔信:“不知孔将军与叶小友意下如何?” 孔信回了一笑:“大家看了彖国舞乐,恐怕再无心其他节目,不如先来别的?”吴光彦点头称是,叶晨瞥了汪谨一眼,可怜的汪谨正翻白眼看天。 恒离交战,虽兵家有怨,自己却是白身,干脆做个和事老,于是拿了酒盏上前,“使者及彖国各位远来辛苦,叶晨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又是一阵觥筹交错,如此一来,汪谨得了面子,坐在右首也淡定许多,虽然是次席。 吴光彦早安排得妥当,“啪、啪”一拍掌,上来一支杂耍班子,先演得吞火,又练了会儿猴儿戏,接着耍了会儿花枪。论武艺,哪轮得到这乡间细流,众将兴起,都嚷着让杂耍班子退场。杂耍班子才下去,蒙宇就已入场,要邀人比剑,这卯阳将校平日切磋也不少,蒙宇在此地又是半个霸王,卯阳军官自然无人下场,这可选之人,就剩下几个,孔信是上首之宾,若非主动下场,邀之乃是不敬主人。看来看去,找上了叶晨,劝了半天,叶晨硬是不肯就范,为不冷了场面,孔信命封磊出战。 二人取了木剑,斗了几十合,封磊下场,蒙宇又邀程高比了一阵,此次蒙宇离场,口称爽快,额上到是汗珠密布。还有要上场者,程高倒提了木剑,向叶晨道:“叶晨兄弟,上次在白鹿被你踢了一脚,之后俺是勤练剑法,今天咱们再来比过。”孔信刚才看蒙、程比剑,程高剑法已更增浑厚,心中也高兴,叶晨正要推脱,孔信伸脚踢了叶晨一下“去吧去吧,老三说你像姑娘,你还真扭捏给人看呐。”惹得周遭人群一阵笑。 如此情景,叶晨也不得不下场了,红着脸拿好木剑,向程高回了一礼:“我以剑带刀,程 哥进招吧!” 席筵间比剑,自然不似那日白鹿之战,二人你来我往都不出狠招,十几招下来,叶晨也发觉程高剑法大进,不觉往剑上加了几分力道。程高也斗得畅快,招式又快了一些。二人又战了十多回合,距离倒是还不算近。孔信看得认真,两人不但武功长进,出招已是战意更浓,叶晨虽然以剑带刀,有两招却使得巧妙,竟让孔信费了些心思。需知临战时可没有时间思考破解之法,方才那两招递去,程高可是想也没想往后就退。 又斗了几合,二人战团收缩,程高左手也握上剑柄,大开大合力劈,叶晨双手握剑对拼。程高大喝一声劈来,叶晨一招横扫**往程高来剑迎上。二人相聚四步,木剑自然伤不到对方,本来两人比剑内力都有所收敛,怎奈斗得兴起,均是全力而发,“嗙”一声清鸣,二人凝神住剑,相视一笑,程高半截木剑落地,竟被震断。叶晨丢了手中木剑,拉了程高手臂“程哥,咱们继续喝酒。”程高若有所思,边走还回头看那断剑。 “好!”吴光彦叫了一声,“想不到年纪轻轻,武功丝毫不弱,来来来,老夫敬你二人一盏!”说罢举盏而饮。叶晨方才与程高战得痛快,合着酒劲,提息运转,只觉周身舒畅,一时神采奕奕。吴光彦看了看左右,剩下那些就不用比剑了,想拼酒自便。于是对虞卿兰道:“卿兰小姐,接下来可否让我等一闻佳音?” 虞卿兰含蓄一笑:“恒国藏龙卧虎,各位将军武艺精湛,卿兰大开眼界,接下来就暂由姐妹们演奏一二,还请各位将军莫要见笑。”众将一阵聒噪,吴光彦命人布置,清了席面,场中添了几把椅子。叶晨则静心调息,自白鹿受伤,服了白鹿果后,最近练功都事半功倍,只觉内力有所进境。 几位乐师上场坐定,虞卿兰像是说什么机密,向后面乐师一番附耳,那乐师又附耳说与下一人,如此几次传递才转回面来,继续拨琴的拨琴,调弦的调弦。若不是答应过吴光彦,这种场面,是够不着虞卿兰出手的。 此时场上一片寂静,虞卿兰居中安坐,面前案上放了一部筝,身后有乐师各持胡琴、洞箫、琵琶、笛子,边上还有一架金灿灿的小扁钟。场外众将都屏吸观看,虞卿兰向那执小锤的乐师示意,那乐师点头,横过小锤轻轻敲了两下,终于用锤敲起扁钟,那扁钟虽小,节拍也无甚特别,但一下下敲来令人心神荡漾,接着虞卿兰身后二胡响起,拉了几节,笛声亦响起,虞卿兰则未撩一弦。 叶晨听那笛声婉转、钟声清亮、胡琴悲凉,仿佛孤身林中漫步,若有虫鸣鸟啼之声。虞卿兰右臂轻颤,在筝上拨了几下,萧声亦起,不待叶晨细品,虞卿兰左手压弦,叮叮咚咚弹了起来,曲中抑扬顿挫,叶晨赶紧闭眼全神凝听,此时感觉犹如人在山腰,欲观景又不能尽览之憾,反反复复,忽然筝声大作,似山雨欲来,如此弹了一段,已不闻琵琶之声,时而胡琴独演,时而筝箫和鸣,一消一长,渐渐的,乐韵放缓,只闻筝声,最后扁钟一声清鸣,再无旁音。 叶晨激动不已,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声调式”,玄门正宗啊!激动归激动,人家表演得专业且认真,叶晨自然而然的鼓起掌来,孔信也在旁附和着拍了几下。众人不解,望向叶晨,叶晨忙释道:“各位勿怪,在我家乡遇到好东西都是这样表示欢迎的,呵呵,那个…” “**,”吴光彦也拍掌附和。一时厅上掌声响成一片,掌声未落,“仙乐啊。” “太他娘好听啦!” “天下无双啊!”厅上赞叹不绝。 虞卿兰看了叶晨一眼,眼中流露些许谢意,叶晨笑的灿烂,忙点头回礼。吴光彦道:“老夫不善音律,今闻此曲只觉余音绕梁,不知此曲何名?” 虞卿兰道:“彖国素有规矩,演奏古谱不得提及名号,有识名之士,可说与天下,但绝非出自我彖国乐师之口,即使乐师之间奏前通名,也不可让第三人听见,请将军见谅。” 孔信疑问:“不知何因立此规矩?” 虞卿兰身后抱琵琶的乐师插道:“这规矩是我国谱曲的先人所定,这古谱多传自中土,有‘演奏不谐之虞’一说,虞乃我彖国国姓,为防玷污了高士的曲谱,我国无论所奏之乐是否和谱,均不许提及乐名及作者。” 那乐师说刚说完,虞卿兰即训道:“苒儿放肆!” 虞卿兰喝斥,苒儿不敢再说,低头不语。想这堂上都是粗人,就算有人听过几节,又怎会知道此曲之名,吴光彦意犹未尽,于是言道:“既是彖国历来规矩,老夫也不应逼问,不知可否请卿兰小姐,再展才艺,让我等饱享耳福?” 虞卿兰回道:“今日未做十分准备,尚有乐师染疾卧病,若再演乐,恐不能尽现原谱本色,扰了各位清听。” 吴光彦笑道:“小姐不必客气,如此天籁,我等岂敢毁誉。” 孔信也道:“虞小姐言重了,我等万幸,孔某亦盼小姐再展神技。” 一时周围众将纷纷附和,虞卿兰无可推脱,续道:“如此,请各位将军稍候,容卿兰这厢做些安排。”于是吩咐众乐师小歇,同时调整人员布置。众将 生怕扰了虞卿兰,各自小声说话,平日爱斗酒的,此时都不敢划拳,还知道轻拿轻放,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马屁不通的聊起了音律。 虞卿兰安排了一番,吴光彦也跟在旁边布置,差不多布置停当,众将即归席而坐。虞卿兰见众人恭敬,也不扭捏作态,苒儿归席,换了一名年纪稍长之女弹筝。众乐师就位,虞卿兰自己抱了琵琶上场居中侧身而坐。众将见虞 第13章 丹书白马 [] 叶晨随虞卿兰来到驿馆后院,院内许多离国兵士已点了火把,倒是还算明亮。那谱皆是“宫、商、角、徵、羽”,与叶晨所识多有出入,若不是今日少年亢奋,又蒙人又创新,怕是读谱都成问题。个把时辰转眼即过,以叶晨之能,大修大改无从谈起,只是在筝谱前加了一段,又添了一小段笛谱,分了胡琴从谱。虞卿兰音律造诣之高,擅长多种乐器,叶晨还未改完,虞卿兰手上已在微微比划,所改皆能演奏,抑扬顿挫并无不谐,乐韵明显多了几分增色。 虞卿兰一心要见识十面埋伏之曲的“另一番壮烈气象”,只是叶晨那鼓谱却似鬼话陶壶一般,众乐师观之均不明所以。叶晨如此卖力,自己当然要小秀一把,于是宣道:“各位按谱演奏,鼓点的契合放心交给在下便是”。 识谱简单,识得多种乐谱不算简单,识得多种乐谱还能改动尤其不简单。虞卿兰年纪不大,但多与列国交际,也广阅才学之士,似叶晨这年纪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但这个年纪便有如此造诣之人,真是凤**麟角,实是生平第一次相遇。相处不长,还发觉此人身上有些儒雅,又带些侠气,显然自己有所相求,对方却未有半分逾越之相,于是多了几分欣赏。 按叶晨要求,乐师们找来几面鼓,但鼓锤粗重,与技法不符。又是说明,又是比划,乐师虽然疑惑,只得再去找过。叶晨以手击鼓,均是音质浑厚绵长,与期望音质差距太大。干脆向虞卿兰要下那些鼓,区区四面鼓,虞卿兰允了。叶晨留下一面大的,其余三面开始改造。向旁边侍卫要来**,自下一刀刀划破了三面鼓,一中两小,撕了鼓脚蒙皮,众乐师更加不解,破鼓才能演奏壮烈气象?乐团此次恒国之行,虽然带的不是极品乐器,这几面鼓在彖国也是上品,都在心中叹息叶晨暴遣天物。 虞卿兰说了个“破”字,硬生生吞了疑问,并指掩住樱唇,看叶晨继续翻弄。转眼乐师找来叶晨所要鼓锤,一双长箸,乃是驿馆厨子下大锅面所用,叶晨颠颠分量,在指上转了几圈,又把长箸对敲了几下“轻了,勉强吧。请亲卫大哥搬些砖石来。”众人陪着这年轻公子瞎折腾,但虞卿兰不阻止,那些离**士都还是蛮听话的,一会就从院子各处搬来许多。 别人帮不上多少忙,叶晨亲自垫稳了砖石,放上破鼓,又用绳子横着把三面破鼓连紧,一面未破的大鼓在右边立定,拿来凳子坐下试敲。虞卿兰也是心中感叹,不知这是哪国鼓乐击法,当真从未见过。 叶晨敲了一段回槌,三面破鼓声音到是脆了许多,此时众乐师方确定,叶晨的破鼓还是可以演奏的。叶晨接着顺鼓一番连击,干净利落,低头看了立在地上的大鼓,特意拿右箸敲了几下“唉,可惜没有吊镲,唉,踩镲也没有,这一双脚,恩,这里给我放个小凳,踩着节奏舒服些。”众乐师面面相觑,这位公子行事怪异,说话怪异,所奏鼓乐更是怪异,敲鼓还要用脚?指不定哪天乐神降临,还能见识这位奇才以头击鼓,撞他个七荤八素。 叶晨反过来正过去又敲了几轮,“不知众位乐师可准备好了?”虞卿兰团中乐师,均是彖国舞乐精英,就算初见的乐谱也可直接演奏,早带着乐器在院内外聚着,虞卿兰顺着点了,古筝一人,胡琴三人,笛子一人,弹琵琶的乐师面上微现病容,应是虞卿兰席间所说那位染疾之人,鼓嘛,就由叶晨敲了。 虞卿兰不下场,叶晨也不在意,“这位请坐远点,恩,那位后移一步。”叶晨稍微布了乐阵,一共七人在院中坐定,叶晨轻松道:“随时可以开始。”虞卿兰环顾一遍,特地最后看向青霞,青霞点头示意。 虞卿兰轻轻击掌三下,一时琵琶清音嘹亮,青霞紧随拨筝,同时叶晨破鼓敲响。虽是七人合奏,实是各演各的,直至中段,各人已习惯叶晨鼓点,音律渐入佳境,至后半乐曲**,众人乐器和鸣,当真比原谱激荡,音律的表现更加气势恢宏,渐渐地,金戈铁马萧杀之音隐去,整曲青霞撩弦而终。 一曲演毕,众乐师从未如感受如此旋律,院中之人均是心潮澎湃,参演的乐师彼此更是激动得相互赞叹。叶晨歪头一看,虞卿兰似已无力站稳,右手紧按石桌。 短暂沉寂之后,虞卿兰只言道:“请叶公子暂留,大家都回去休息!”众人意犹未尽,还在议论、赞叹,准备再演一遍,闻言只能退下。虞卿兰右掌依然杵在桌上,左手捂在胸前,微微张口喘息,眼中略带凝重,叶晨也不发话,坐在凳上把玩着一双长箸,居然错过了对方汹涌的峰峦起伏。 片刻虞卿兰顺了气息,就石凳坐下,便直接问到:“此技法唤作何名?卿兰诚心请教,还望叶公子告知。” 刚才表现还算可以,叶晨自信的笑笑:“不知卿兰小姐对我刚才的表现作何评价。” “公子现为白身?”虞卿兰不答反问,叶晨心中不快,面上少了几分笑容,续问道:“我这破鼓可能上得台面?” 虞卿兰对叶晨有太多的好奇,接着问道:“公子师承何人?” 两人你来我去,都是有问无答,本来品音论乐好好的,怎地突然查起户口。叶晨心中霎时就有气,起身走近石桌,将 一双“鼓锤”往桌上一扔,“因些杂事,误了我信哥返京期限,明日我就离开卯阳,若是有缘,弘京再与小姐论乐。”说完走人。 虞卿兰多与列国交际,历来游刃有余,不想今日遇着此人竟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滴水不漏居然还说走就走,喝了声“站住!”恼归恼,却似**争鸣,百灵亮嗓,好听归好听,就是此人不吃这一套。 叶晨停步抬眼看天,又无分说,续行出园。转过行廊,正遇吴光彦与孔信…… 吴光彦白眉倒竖,已执剑在手,话说这些不懂事的离国侍卫,卯阳方圆几十里,招谁不好,偏偏要招惹吴老,猛虎呲牙可是要**的。叶晨见状,赶紧挨凑近身去,同孔信连扶带劝帮吴光彦收了剑。此剑名为“绝情”,连情丝都能斩的剑,斩几个碳基生物谅有何难。 收好了“绝情”,叶晨戏问道:“吴老为何动气?” 吴光彦看叶晨一人自后园出来,气已消了几分:“哼,这卯阳内外皆是我恒国疆土,几个离国鼠辈也敢阻我,若不是老夫以礼相待,定要将这些狂徒全都斩咯。” 汪谨遂向叶晨告罪:“公子与小姐在园中论乐,不得小姐首肯,我等也不敢失了护卫之责,吴将军至此,我等不及禀告,适生误会,请众位息怒。” 孔信也不喜多生事端,又要让吴光彦下台,灵机一动,向汪谨道:“如今论乐也论完了,我等要往园中赏月,汪使者是否同往?” 叶晨既已出来,汪谨也不好再辩,和颜悦色道:“几位请便,只是莫扰了彖国乐师们休息。” “住口!”吴光彦又欲拔剑,叶晨赶紧挡住,“赏月,赏月,咱们边赏边聊火炮。” 说完拉了吴光彦转头就走,吴光彦唯恐众人知道叶晨对火炮的见解,一下被叶晨戳中软肋,倒拉了叶晨与孔信往后园走去,叶晨暗自摇头,孔信低头莞尔。 沿途离**士见有叶晨同行,也无人阻挡,三人一路又来到后院,不知何时虞卿兰已离开,叶晨的破鼓还在原地。孔信看了看:“叶晨,这又是你的新见解吧?”叶晨点头。 吴光彦也好奇,上下左右绕着看了一圈:“怎么是破鼓?彖国敲的都是破鼓?”叶晨也懒得解释,抬头望月,赏个**啊,今日又不是十五,星空到是灿烂,那一轮弯月旁边还被薄云遮了一半。 孔信见叶晨正看月亮,笑道:“你还真赏月啊,我和吴老在园外听得里面鼓乐峥峥,本想凑个热闹,却碰了一鼻子灰,没看到精彩,你也和我们说道说道啊。”吴光彦则顺手往石桌上拿了长箸敲那小鼓,敲了几下,自言自语“声音又干又脆,这还叫鼓吗。” 叶晨并不搭理,“走吧信哥,此间无月无酒,要说道说道也找点夜宵啊。”孔信点头,二人往外走,吴光彦随手扔了长箸跟上。正遇苒儿,看见叶晨,苒儿连忙道了个万福:“小姐命我收鼓,说要带回山水阁与大家研习。” 叶晨“哦”了一声“你慢慢收,我们闪了。” 苒儿复道:“几位慢散。” 吴光彦道:“你腰闪了!?”叶晨低头,恨不得把嘴捏出血来。 离了驿馆,孔信问道:“什么是‘闪’?” 叶晨咳嗽了一下,“就是走了,离开了,的意思。” “哦,那我们该闪了。” 吴光彦前往驿馆是怕叶晨中了美人计,被彖国把人挖了,孔信倒是不担心叶晨会被挖,只是明日就要返京,这“五弟”若有个闪失,回去之后不好向几位兄长交待。三人哪有心思喝酒赏月,吴光彦又问了孔信明日离去的时辰,相互道别,各自归去。 天明时分,众人并十余个亲卫都收好行囊,用过了早饭,在营中闲坐,只等吴光彦饯行之后离去,吴光彦没见着,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之人一身深蓝锦缎裙袍,披了个白绒披肩,梳了一个飞鹄髻,玉颈若隐若现,袅袅婷婷走来,却是虞卿兰。孔信心中好笑,叶晨行事古灵精怪,总是十分招人待见,这不是来找叶晨的,难道会是虞小姐看上了程高?同时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这美人计威力无穷,叶晨年少,莫真被人拐跑咯。 苒儿搀着虞卿兰走近,几人见了礼,孔信本也不愿搅和,寒暄了一番,遣开周围军士,自己也走开。又担心叶晨心灵受创,只走了二十几步,找了个靠处背面坐下,这个距离,只要不是附耳细语,二人交谈自己应该可以听到。苒儿退开,在另一边远远候着。 叶晨站在原地,见四周无人,淡然道:“不知卿兰小姐有何见教。” 虞卿兰道:“昨夜卿兰多有冒昧,今日特来向先生赔礼。” 叶晨心中咯噔一下,之前都是公子相称,现在改口称先生,莫不是欲擒故纵?孔信这边却是另一番味道,都冒昧了,若不是美人计,莫非是走路踩了叶晨大脚?赶紧侧耳再听。 虞卿兰说道:“先生虽非容国口音,却是容国人氏,师承叶崇大侠,不但精通音律,还善火炮之术。”孔信心中叫糟,不愧是交际高手,只短短一夜之间,竟探的如此清楚,如此一来,估计吴老将军又要呲牙拔剑,疯狂挥舞“ 绝情”了…… 叶晨虽然年少,对上此女,居然有些城府,被人抄了老底,也不发作,只道:“小姐查户口如此利索,叶晨叹服,若无他事,恕叶晨无暇奉陪了。” 孔信心中安慰,虞卿兰如此美色,叶晨竟可直言相拒,言行果决,实非常人所能,倒是不曾辱没了叶崇英名。 虞卿兰又道:“此间风大,可否请先生入账一叙?” 查了人户口便罢了,还像个狗皮膏药,还甩也甩不脱,叶晨有些不耐烦,冷道:“小姐可回自家马车,车中自然温暖。” 叶晨转身就走,虞卿兰交际纵横,自然不会因些口角不顾大局,撇开心头委屈,急切道:“请先生稍待,卿兰说完自会离开。”叶晨无奈,回过身来,虞卿兰双手依旧抱于袖中,笼在腹前,虽天气苦寒,穿着厚实,依旧掩不住妙曼身姿。叶晨着实有些心动,微一抬眼,心下大惊,两人相距五步,虞卿兰颚下已挂了几滴泪珠,楚楚可怜,叶晨脑波一度中断。 虞卿兰平了气息,也不拭泪,直视叶晨说道:“彖国弱小,卿兰自幼勤**舞乐,成人后更疲于交际列国,早已不堪应付,昨夜得知先生精于火炮,只望先生能略施才学,为彖国制作一二,以固疆土,使我国百姓能安居乐业,免受列国欺凌,卿兰再拜,恳请先生三思。先生若肯垂怜,山水阁定倾力想报,彖国上下亦感先生大德。”说完冲叶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缓缓往马车走去。 叶晨顺着虞卿兰背影远看,苒儿喊了句“小姐!”,“哇”一下哭出声来,想是看见虞卿兰面上泪水,心中替虞卿兰委屈之故。 叶晨双手抓头一阵乱挠,也不顾才梳的发髻,头发抓得支丫八叉。历来最受不得这眼泪,加之虞卿兰调查自己,给出了一个正当而伟大的理由。 “等等,你等等。”叶晨追了上去,“天下了解火炮知识的人很多,为什么找我?” 虞卿兰赶紧驻足:“在小女眼中,此物足以护国。但在列国眼中,此物为攻伐利器,均是严加防范,我国自然无从得之。先生现为白身,是以相邀。” 有问就答,算是有几分赔礼的态度。叶晨随道:“好啦好啦,别一口一个先生,叫我叶晨。” 虞卿兰抬头看见叶晨乱发,虽眼中还有泪水打转,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忙正色道:“卿兰费了好大周章,得知先生不但能制作火炮,且火炮知识见解独到,实乃奇宿,故厚颜相扰,请先生万万勿怪。” 见虞卿兰不再绕弯,叶晨亦爽快道:“我有条件。” “先生请说。”虞卿兰只待叶晨发话,可以继续谈下去,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你就不怕我有过分要求?” “为了彖国百姓,若能得偿所愿,卿兰死亦无憾。” 叶晨说了句“很好”,故意逼近虞卿兰,一时,两人相距只有寸许。叶晨随口说道:“两个条件,这第一嘛,不许哭,至少在我面前不许哭。” 虞卿兰双目大张,不敢相信,这也算条件?猛的点了点头,退了半步,赶紧伸手把面上泪痕抹了个干净。 “第二,火炮我只参与设计、及提供建议,不参与制作,我可没那本事。”虞卿兰硬是没想明白,这第二条如何可行,不过现已有了希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速回了一句“愿凭先生吩咐。” 叶晨恨得牙痒痒,怎么就听不懂别人说话呢,又到“我要改条件,还有第三。” 虞卿兰顿时如坠冰窖,如此大事相求,历来所遇要么当妻做妾,要么共度良宵,还有第三,自然是**不离十,要自己就范,行那苟且之事,虽然自己刚才说过‘死亦无憾’,但牵涉名节,又有几分后悔,红颜微威正色道:“大事若成,先生但有所求,卿兰竭力成全。” 叶晨追近半步,二人依然相距复只有寸许,“第三”,叶晨面色一冷,“叫我叶晨!” 虞卿兰愣愣站着,抬头呆呆看着叶晨,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电,虞卿兰顾不及方寸震颤,轻声道:“叶先…”随即连忙改口:“叶晨…你说完了?” 叶晨转身让了两步,长长舒了口气道:“说完了,终于说完了,这边说话好费力。”虞卿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夜探知,此人行事怪异,几番接触下来,竟怪得如此令人不解。听说一代大侠叶崇,也是行事 第14章 我本宅者 [] 叶晨随孔信往西,晓行夜宿,穿城过市,行了二十多日,一路来到弘远城下。一路所见,与身居白鹿之时也差不多,民生并不富裕,沿途多有行乞者,衣衫褴褛,面露饥色。 这弘远城,城壁虽不及卯阳雄伟,却别有一番壮阔,街市商来贾往,楼台风铃叮当。孔信行事低调,一众牵马步行,到了门前,一行人都带有兵器,自然是盘查的对象。 孔信递过腰牌,那城门什长拿进一看,杵矛便拜:“四将军请!” 孔信收了腰牌,众人鱼贯而入。到了市口,叶晨放眼观之,只见朱门彩栋,青漆亮瓦,市井喧嚣,一派热闹,“呵呵,京城就是京城。”恒国虽然算不上强大,这国都确普通城池可比。 穿过几条街,又转了几个道,一众到了阶梯之前。叶晨抬头一看“李府”。 “大哥的家?” 孔信招呼着:“咱们到了!” 府门外两个兵士,看见孔信,一人赶紧上来牵马,一人往府里奔去禀报,边跑边喊:“四将军回来啦!四将军回来啦!” 冯忠就在前院,听得喊声,扯了两个仆役几个箭步已到门口。 程高、闵德方见到冯忠出来,抱拳道:“三将军。” 冯忠哈哈一笑,跑下阶来:“都回来了,快进去拜见老太。”又转向孔信“四娃子,走吧,别让母亲等急咯。”一手拉了孔信,一手拉了叶晨,程高、闵德方跟在后面。 “你小子怎么越发白嫩了,莫不是学女人抹粉?” 见了三哥,叶晨到是高兴,但如此招呼,心中暗自嘀咕“刚才见面,就不该叫‘忠哥’,干脆叫‘三黑子’或者‘忠老粗’。” 几人过了中庭,进到堂屋,上首端坐一老太,一头银发,丝丝规整,脸上错落的皱纹中,都是慈祥和对后生们的惜爱。李老太坐在上首,李永孝与妻子刘氏站在一旁,都是一脸欢笑。孔信尚未开口,冯忠咋呼道:“娘,四娃子回来啦,叫您别担心嘛。” 孔信挣脱了冯忠的铁腕,喊了声“娘”,上前跪下,拜了一拜,“信儿回来得晚些,叫您挂心了。” 李老太招呼“快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老太左右端详了一阵,“吃苦受累了吧,都瘦了。”孔信回禀两句,李老太拉手捏了捏,“还好,才回来这几天,别整天舞刀弄枪的,多吃点儿。” 孔信满口答应下来,起身又转向李永孝夫妇拜见,李永孝乐呵呵,刘氏回了礼:“四叔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快喝口茶吧。” 孔信“恩”了一声,转过来示意叶晨参见。孔信行的跪礼,叶晨也是真心把李府当自己家,不待李永孝介绍,迳自上前作礼:“我叫叶晨,拜见老太”,话没说完,人已跪在李老太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算是拜了李老太,老人家行动没那么利索,来不及拦阻,听着地上石砖被磕出的声音,可把老人家心疼的。 叶晨又说几句客气话,李老太爱惜这些后辈,一边夸赞着年轻人乖巧,另一边李永孝已转过来扶起。哥嫂俱在眼前,叶晨又欲再跪,这回响头没磕成,李永孝已经拉住,叶晨不好执拗,“大哥,叶晨回来了。” 叶晨说到“回”字,心中酸楚,终于有个家了,这就是自己的家,明显很温暖啊,眼眶微微有些红润。 叶晨正在心中感慨,李老太又赞道:“这孩子一表人才,生得如此俊朗,还没娶媳妇儿吧,过两天让你大嫂给寻个好姑娘。”叶晨被说得不好意思,退到孔信身旁静立卖乖。程高与闵德方也先后上前拜了,闵德方家眷宅舍俱在弘远,李老太不好相留,任其回家去了。 刘氏找来李管家,言酒菜已备好,除了叶晨是初来乍到,其他人可熟络得很,完全不用引路,一众来到膳厅,好不热闹。李永孝居首而坐,孔信与叶晨一左一右,冯忠和程高坐在对面,五人围了一席。已是晌午时分。叶晨饿得惨了,今日赶路,中饭也没吃,夹些菜,舀了汤,和着米饭就刨,几碗下肚,精神头十足。 冯忠戏道:“哪家闺女吃饭似你这等狼吞虎咽,传出去找不到婆家。”众人皆笑,叶晨咽了口中鲜汤,指着冯忠“大哥,他欺负我。”众人又笑。 叶晨告状,李永孝当然要出面做个主,训道:“老三,你别老拿叶晨寻开心,你大嫂昨日在城南为你寻得家良善,你也不小了,改日随你大嫂与我登门送些东西,见见人家闺女,若人家中意,大哥帮你把聘礼下了,该办就办了吧。” 才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令人振奋消息,孔信嘴里嚼着饭菜,不失良机地赶紧附和:“是啊是啊,老三不娶,我这老四也不好插队呀,明日就去吧。” 冯忠向孔信斥道:“去去去,四娃子你去吧,我可不去。” 几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胡掰,喝了点儿接风洗尘的酒,程高往西厢睡觉去了。李永孝府邸并不华丽,想来地面不小,弘京无宅的武官大多似门客一样,居住在李永孝家中,李老太一视同仁,都当亲儿关照。李永孝麾下将官,但凡出征归来,都往李府拜望,一来行那“反必面”的礼节,勿要老人挂心;二 来行军打仗同仇敌忾,舍生忘死,私下来往,都是兄弟称呼,行的是手足情谊。李永孝麾下不乏父亲旧部,许多将士命运相似得离谱,父辈牺牲后,新一代人又顶上。所谓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这也是李永孝所部战力长盛不衰的一个原因。叶晨心中赞了一个,自己虽然眼光一般,此次倒是直觉敏锐,拼皱了老脸,终于拜了个大哥,看来今后要享福啦,这日子光是想想,都叫一个美呀。 膳厅都是自己人,孔信将半月前吴光彦嘱咐之事说与李永孝,四人议论开来。 “王为远党羽盘根错节,自狼元一战,回朝后已有所防备,我曾留心观察,那厮出入都加了护卫,暗处也有高手。”看来李永孝自从回京,也没得安闲。 众人都没回话,叶晨道:“不如先摸清他府中情况,我们暗中给他些教训,对了,二哥呢?” 李永孝摇头:“谈何容易,我和老三曾探过两次,那厮宅深院大,两次都被人发觉,若不是我等熟悉这皇城街巷,只怕早被那厮拿了口实,坏了大事。” 孔信道:“路上我倒是想了个办法。”李永孝示意孔信说下去,叶晨和冯忠也静静听着。 “此事若在城中进行,就算杀得了那厮,一来脱身不易,二来党羽不能尽除,只怕惹得哗变,乃是恒国大祸。不如奏报朝廷,只说容国主力已被离国歼灭,我国现又占了白鹿,可于冬季再出狼元,筑城探矿。此次依然任其挂帅,他若不肯,朝廷可顺手削了兵权 第15章 弘远新家 [] 次日很早的时候,兄弟几人和些李永孝来到皇宫门前,看样子,天还有好一会儿才会破晓。皇城大门依旧紧闭,门外已排了许多车马,沿墙长长一串的灯笼,倒颇有些壮观。一众下马,早有禁卫牵去,叶晨睡眼惺忪杂在人群当中,“张大人”“李大人”见礼之声不绝于耳。叶晨暗暗怨,‘早朝这么早?这文武百官可以和周扒皮一拼啊,月亮都还挂在天上,就把小爷我弄到这里吹风,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做官了?对,要做就得做不上早朝的那种。’ 等了许久,天色渐明,叶晨已闻鸡啼,不知还要干等多久。不多时,听得皇城传来几声鼓响,城门在一阵厚重漫长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李永孝使了个眼色,叶晨也跟了进去,走了一会儿,到了内城门外,一个年轻太监站在门口,除了和百官打打招呼,拿个拂尘在门口伸头探脑。看见叶晨一身深蓝缎子的直裰,髻上扎块葛巾,又不披甲,又不穿朝服,远远招呼道:“那个高别人半截儿的,对,就是你,过来过来。”叶晨看了李永孝,李永孝冲叶晨点头示意无妨,然后与百官一道进门去了。 那太监把叶晨拉到边上尖声尖气问道:“叫什么名字?” “叶晨。”有问就答,这是基本礼仪。但叶晨却有些不爽,自己的身高确实比别人高了点儿,但“半截儿”就过分了,要不是看几位兄长的面子,估计这太监早就被打得只剩一小截了。 太监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说道:“好啦,你随咱家在此等候,一会议政过了,若蒙皇上召见,你随我进去。”叶晨一听,又等啊,议政也不会打个哈欠的时间就议完吧,早知如此,我多睡会儿,吃个早饭再来。 叶晨左右看看,也没个凳子,难不成要陪这太监支杆子一样傻站在这里,不是要重用于我吗,你们就这样对待人才?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站着就站着吧,等也只能等啦。 叶晨走到城边,抱了手往墙上一靠,闭目休息。那太监“唉哟”一声来拉叶晨,叶晨作惊讶状:“这墙一靠就倒?” 太监训道:“没点规矩,那百官都站着呢,就你没骨头。乡下来的吧,过来咱家教你些规矩,免得坏了我皇家的气派。” 若不是几位兄长在里面,叶晨早就回家睡觉去了,那太监到是一套一套的,步子要怎么迈,话要怎么说,拜要如何拜,谢要如何谢。叶晨恨不得一掌劈死这厮,自由懂吗,**懂吗,和我说这些,以后老子做了大官,我来教你礼法。 心中虽然不乐意,叶晨还是耐了性子学,学完还被逼着练了几次,只是这跪礼被叶晨忽悠过去了,跪皇帝也就算了,反正几位兄长也跪,跪你个死太监嘛,老子一招‘不鸣则已’跪死你。叶晨在内城门口就这么折腾,不时被门口的禁军瞥眼看看,捡些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大亮,叶晨演练规矩也烦了,依旧靠了城墙,那太监也不再计较,站在门边伸头往里听着,只等大殿传唤。又过了一会儿,叶晨只觉阳光照在脸上都有些热,不会要等到中午吧,等小皇帝吃个饭再继续?或者吃完饭还要再睡个午觉?正思量间,听得殿上呼喊:“宣,叶晨觐见。” 一层层传了出来,太监连忙扯了叶晨就往里奔。一路小跑,叶晨心中大骂,早知道那么远,干嘛不直接到殿外等候,老子还会行刺哪家王八不成,靠!从城门过来,至少也有百步,今天没吃早饭知道不。到了殿外,太监停在门侧,示意叶晨进去。 拜入銮殿,叶晨斜眼打量一番,上面坐了个孩子,还没发育的那种,后面挂着珠帘,隐约可见帘后身影。叶晨往右扫了一眼,三位兄长都在,死太监敢骗老子,百官这不是都坐着嘛。 叶晨走到阶前,按那太监教的“草民叶晨,参见陛下!” 那太监嘱咐过,要有人叫“平身”才能站起,叶晨五体投地拜完,半天也无人喊平身,抬起头往右看,李永孝坐在第二位,一品武官还有好几个不成?这坐第一位的莫非就是王为远?厅上一声咳嗽,“平身”。 那声音化成灰叶晨都知道,又一个死太监。叶晨站定,那孩子装模作样到,“仪表到是不凡,皇叔和吴老将军共同举荐,说你精于火炮,是难得的人才,朕破例赐你定远将军衔,暂行工部侍读之职,望你多多为国出力。” 说完再无言语,旁边老太监补道:“叶将军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叶晨心到‘这不是要姓名、年龄、性别问一大堆嘛,这样就将军了?’不及细想,叶晨按那年轻太监在城门所教,又跪又谢恩。 那帘后传来女人声音:“叶将军年轻有为,是我恒国之幸,因是皇叔与吴老将军一并力荐,今日才破了朝中先例,先封五品,待将军建了奇功,再行升奖。”叶晨又谢,起身后,那年轻太监手中拿了锦帛,已站在身旁,示意叶晨出殿。叶晨跟了出来,心中纳闷,‘吴老将军自然是说吴光彦,这皇上到底有几个皇叔,若此皇叔说的是王为远,定是有拉拢之意,想不到动作如此之快,光彦身边定然早被这厮插了眼线’。 朝堂之上太后不好名言,除了吴光彦和王为远,举荐叶晨的当然还有李永 孝,抛开这几位不说,皇帝虽然还是个孩子,太后对叶晨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表面上是破例封了叶晨衔职,实际上只是皇家顺水推舟的一步妙棋而已。 叶晨跟着先前那太监在皇城中左绕右绕,到了一处偏殿,也没读圣旨,领了一块腰牌,一套朝服,还有两套铠甲,两套刀剑,装了满满一木箱。朝廷安排得周到,公人也不问叶晨住处,奉宝似的送将出去。 那年轻太监行完公事,与叶晨搭话:“皇叔和吴将军一起举荐的人,咱家还是头一次见到,将军如此年轻,他日发迹,莫忘了张晶今日门口引路之恩呐。” 叶晨心道:‘原来你叫张晶啊,人情到是有一点点儿,说到恩,你骗小爷我说百官无座的账还没算呢。’叶晨也不得罪人,胡乱应承一番,请张晶引路,要出城找马回家睡觉。出偏殿回头一看,哟,“吏部。”原来是管官儿的所在,怎么表也不用填一个。思量间,门里出来一人,也不知是几品,倒有几分官家的气质。那人塞了东西到张晶手里,便开始嘀咕:“由我带叶将军取马吧。”张晶收了好处,又和叶晨客套了两句,自己去了。 那人引着叶晨在偏殿附近找了个廊道,“在下王奎,吏部少卿,比大人还低了些品级,我家大人知叶将军身怀绝技,有意结交,特准备了些许薄礼,请将军笑纳。”说完,王奎自袖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叶晨。 叶晨不接,负手问道:“此是何物?” 王奎笑笑:“将军请先收下,回家再看,此处人多眼杂,怕损了将军清名。” 叶晨用脚想也该想到,此人姓王,估计与王为远沾着些关系,看看大小,这包中嘛,除了银票还会是何物。叶晨暗惊,今日要入宫觐见,只昨晚席间谈起,王为远不但知道,还准备了收买之事,消息竟如此灵通,李府的事犹如他侯府的事情一般。看来不但光彦那里,李府之内,眼线也是确实存在的。 只是轻轻触碰到王为远那张庞大细密的网,叶晨便觉得很无助。此事至少透露出两个信息:王为远那支强大的眼线部队,随时可以察觉到弘远、乃至整个恒国的风吹草动,换来的便是洞悉对手弱点和招招制敌的先机;还有一点,李府内活跃躁动的眼线,只能说明,王为远一直盯着李府,而盯着李府的眼神,当然是盯着敌人的眼神。对于这些奸人,自己的价值一是叶崇这老怪靠山,二是知道些火炮知识,今日才刚封了官,还没出皇城就前来笼络,安排细密,毫不拖泥带水,实不简单。也不知自己底细被人探了多深,看来要小心对付了。 叶晨客气了几句,回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到是仰慕当朝皇叔得很,不知你家大人是哪方天神?” 王奎见叶晨始终不肯收礼,又说出如此话来,冷笑一声:“将军既然知道我家大人似天神一般神通,当然也应该知道,将军今日封官是谁出的力。我家大人说了,此礼将军只管放心收下,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我家大人自然还有礼物相谢。” 叶晨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还可乘机接近王为远,多收些讯息。所谓知己知彼,也好为大哥锄奸出些力气。于是换了副奸猾嘴脸,笑道:“既然如此,叶晨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先谢谢王大人。”说完作了一揖,又道:“还请为在下多多拜上。” 王奎乘机把东西塞到叶晨手中,二人又寒暄了一番,王奎带叶晨往宫门而去,途中向叶晨讲解工部上司何人、平时行职做甚、往哪方报到。 至此,叶晨相当后悔今日入朝,明显这是一个工作,还是一个不容易辞去的工作,希望这个工作不要太累,不要占用自己太多时间,不要牺牲太多自由。二人到了皇城之外,叶晨随王奎往旁边马厩牵了马,临别王奎特意嘱咐:“今日廊间私事,将军莫说与他人,过些日子,将军自会见到我家大人。”叶晨牵着马,沿街找了个面摊,吃了碗面,付账四文钱,也不知几位兄长在宫中要耽搁多久,寻了来路回到李府补瞌睡。 中午时分,佣人来唤叶晨吃饭,叶晨穿好袜履,又洗了把脸。到了膳厅,今日换了张大桌,李老太坐在主位,左手是李永孝夫妇,右手却空了个凳子。空凳旁边是冯忠、孔信,程高、闵德方也在。一桌子美味佳肴,颇为丰盛,李老太把叶晨叫到身旁坐了,两个丫鬟将众人酒器斟满。李老太拿起小酒盅对众人道:“晨儿如此年轻,初次面圣就得官拜五品,是天大的好事,老身今日叫你们来,大家一起庆贺庆贺,都干了这杯。”说完众人一阵附和,都把酒干了,丫鬟又为众人满上,李老太又道:“本来都是一家人,你们更需谨记‘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你们互敬互爱,老身也就高兴了,要为朝廷和百姓多多出力,才不枉沙场捐躯的将士和先人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李老太想起故去的老头子,眼眶有些湿润,一脸慈祥说道:“吃吧吃吧,多吃点,多吃点。”又想到魏云被斩的冤枉,袖中取出方巾拭泪。 李永孝见老娘伤怀,安慰道:“娘,今天您老高兴,儿子也高兴,大伙儿轮流为叶晨把盏,您也陪我们乐呵乐呵。”刘氏起身为众弟兄夹菜,孔信也道:“是啊, 叶晨今天封了个五品,早知道让你排行老四,今天就封四品了。”众人一阵起哄,七嘴八舌,连夸带损拿叶晨说事儿,李老太被打了叉,与众人说说笑笑,待众人把一席酒菜扫了过半,丫鬟搀了李老太往后院去了。 众人又喝了一阵,陆续离席,冯忠也嚷着犯困,睡觉去了。 孔信见李永孝面色有些阴沉,问道:“大哥可是为了那厮拉拢老五烦恼?” 李永孝点头:“幸亏我昨日进宫面见太后,否则若把叶晨归入兵部,只怕被王为远要去,那可是凶多吉少。” 话头又回到叶晨身上,叶晨将早晨出吏部后所遇之事说了一半,桌上吃饱的人都早已散去。李永孝面色更加阴沉,止住叶晨,又叫了孔信,三人往东厢再议。到了李永孝书房,事关重大,三人也不再饮酒,泡了清茶续谈。待叶晨将早间之事说完,李永孝唤来李管家再三查问,今日并无公人送来木箱。叶晨取出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张银票,每张壹佰两,这数字对于王为远可能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个年俸不过百两的五品侍读,那至少是十年的俸禄啊!王为远如此网罗人才,朝中又有多少人被其收买,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叶晨数完银票,下面还有纸张,打开一张铺在桌上,李永孝和孔信都认得,这是弘远城地图,图中左下角标了个红叉。叶晨又打开第二张,乃是一张房契。 孔信笑道:“恭喜五弟,这是有人怕你睡大街,赠你宅邸安身呐。” 李永孝则神情严峻,“如此周到,如此用心,五弟身上必然有王为远从别处得不到的算计。”银票虽然数额巨大,叶晨却没放在心上,看了那地图与房契,叶晨亦感惊诧。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三人均感不安,一是叶晨已被盯上,呈刀俎鱼肉之势;二是王为远招招占先,周到且不张扬。只此两条,莫说要除掉那厮,不为所害只怕也是不易。 三人在书房议了个把时辰,李瀚几次吵着要教叶晨练字,都被李永孝支走。看着孩子嘟嘟囔囔的去了,孔信转向叶晨道:“看来也不用选,将计就计。” 李永孝望着叶晨,点了点头,安排道:“五弟,方才所议,只能我兄弟几人知晓。” 叶晨想了想,又看李永孝一脸严肃,“叶晨遵命。” 李永孝又道:“你需按王为远算计,住进此宅,既在其掌控之中,反而不会加害于你。” 孔信道:“为保万全,我现在就动身,往名梓将此事说与二哥,我等在明与之周旋,二哥在暗策应叶晨。” 李永孝想了一下,“也好,只是,先前我等一举一动都为那厮洞察,此后务必处处小心,不可现了五弟的底细。” 叶晨听得浑身不自在,早知就不该收那布包,早知更不该进什么皇城,白身多简单,现在还让兄长如此担心。 确认屋外无人偷听之后,李永孝向叶晨嘱道:“今日你就去宅中安顿下来,你需装作已被收买,并与我等生怨,才最是安全。这几日间你要熟了弘京道路,若有万一多些自保的手段。有事往你宅邸附近的浮生茶楼,掌柜姓李,可做联络,若有要事,我也会差人往工部传递消息。你孤身在那方,若感不测,只需直接回来便是,此事万不可冒进。” 叶晨满口答应下来,刚出书斋,又被拉住,只听李永孝向孔信道:“老四,此次吉凶难料,若有突由,明日就去见见师傅,看看他老人家对此事的态度,只有震住王为远,才不至害了周遭之人性命。”孔信点头答应下来,与李永孝一个会意的眼神,今日李府内,当然要弄点儿动静意思意思。 不多时,从书斋一直到中堂,李永孝与叶晨嚷得不可开交,一路出来,除了孔信和老管家在旁劝阻,无关人等都谁敢露脸。近几年来,府中何曾有人见识过李永孝如今日的火气,正是避尤不及,更无人触此霉头。李瀚遇此情景,二话不说,飞也似的去找奶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叶小叔可是很够义气的。 未至大门,李老太已由人搀扶着赶来,一脸焦急的劝问。李永孝似没看见母亲一般, 第16章 新官上任 [] 如果自己人一起在家里吃个饭都不能摆平,还怎么在弘远混下去呢。 叶晨放下酒壶,“没那么多规矩,人多吃饭热闹,快去叫,我等着。”张永从未遇过如此善主,听叶晨要等着,说个“使不得”,看样子终是推脱不过,心中甚是欢喜,转身叫张嫂去了。 贺亦君立在厅旁愣愣发呆,叶晨干脆起身,按人数拉好四个凳子,示意贺亦君坐。贺亦君也不好推辞,叶晨回到自己位置坐了,贺亦君也对面坐了。叶晨拿起酒盅,单手冲比了一下,示意敬酒,“等张叔张嫂来了再吃,咱们先喝酒聊聊。”近日园中只有贺亦君与老两口,贺亦君有时也帮张嫂下厨,三人都是在伙房旁边小间就吃了,虽简陋些,老两口服侍到不曾轻慢。贺亦君今日两次接触叶晨,未见叶晨有何无礼之处,反而待人宽厚,不似轻浮之徒,叶晨敬酒,只得拿起酒盅,掩面轻轻抿了一口。 叶晨问道:“小姐在我园中不知所为何故?”那酒甘醇,但对于这不饮酒之人来说,还是太烈,贺亦君微微张口喘了两下,想找口茶冲淡酒气,茶壶也在叶晨旁边,终是无茶可喝,瞬间辣得俏面泛红,听叶晨相问,一脸怒意说道:“亦君只望列位大人放过我父母,小女自然以礼相待,如若不然,亦君只有一死。” 一来就以死明志,把叶晨听得七荤八素,这都什么事儿啊。此女是王为远用来收买自己的不错,本以为会派个交际名媛,如此说来或是趁人之危被逼而来,敌友分明,倒是不用虚与委蛇,也算是个惊喜。 叶晨不露声色,夹了花生下酒,自斟自饮,贺亦君未得叶晨答复,正要相问,张叔老两口算是来了。又客气一番,终还是落座开席。 吃了几口,见这三位都放不开,叶晨拿起汤勺为三人夹菜,“大家开动吧,同一屋檐下,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也免了那些虚礼。”夹菜舀汤一圈下来,叶晨拿起酒杯,“相聚是缘,大家喝酒!” 如此气氛,哪里喝得开,叶晨初次当家作主,自然要有主人气魄,劝张叔喝了几巡,气氛松快了些,不时张嫂也跟着插几句。一顿饭吃下来,这老两口还有个儿子,就在恒**中,贺亦君之事叶晨不好再问,估计问了也不会说。 饭后,叶晨道:“美女,随我到园中走走。” 贺亦君本来对叶晨有点好感,现听叶晨说得‘美女’二字,似对青楼女子一般言谈,恐要轻薄于自己,退到厅边,猛然头上拔下发钗,对着自己白颈,“你别碰我!” 众人吓了一跳,叶晨心头火起,“你才别碰我,邀你一同散步而已,你散步老碰来碰去的!”叶晨‘切’了一个,“张嫂,麻烦你们收拾桌子,我去外面走走。对了,我住哪间?” “不麻烦,不麻烦。”张嫂麻利的收着,张叔赶紧打了个灯笼,“贺姑娘勿惊,公子必不是恶人。”说完在前引路“公子随我来。”叶晨没好气,跟着张叔了去,绕到东厢,张永推开门,“下午就让老婆子收拾好啦。”说完又去点了两盏灯,叶晨也不挑剔,屋中随便看看,只让张叔把那园中灯火点些,虽然明月高悬,繁星灿烂,檐下还是有些黑漆漆的,反正叶晨也不省这点灯油钱。 认了睡处,叶晨又向张叔要了灯笼,一个人去街上散步,临走嘱咐“不用留门。”叶晨来到街上,此街也不热闹,前面酒楼挂了串灯笼,路嘛,还是明月照得清楚。叶晨一手打着灯笼,一手背在身后,背上斜背着‘素云’,腰下横着短刀,心情舒畅,摇摇摆摆漫步在街上,大有招摇过市之嫌,‘哥当将军了,哼!’ 次日叶晨睡醒,天已大亮,一仆早候在门口,打水给叶晨洗漱一番,张叔领了一班子人来拜见。厨子、园丁、杂役一应俱全,叶晨赞了一个,拉了张叔继续安排工作,“好歹我也是个五品将军,向朝廷要几个人来守门可好?” 张永回“若是朝廷派俸自然最好,不然每月将军还要多发些饷钱,吃睡算进去,一年下来,每人花费可是好几十两呐。”叶晨想想也是,又与张叔聊了些过日子的窍门,不荤不素吃了些东西,命人牵来了马,往宫中去了。 这五品侍读也不错,又不用每日上朝。叶晨骑在马上缓缓行去,路上见一茶楼,门口对联左书“浮华过眼皆荡尽”,右写“生如夏花无短长”,却无招牌。这或许就是大哥说的浮生茶楼了吧,骑马来喝茶太过招摇,再说这快到中午喝个**啊,改日有事再来会会这李掌柜。 叶晨到了皇城,找了工部位置,摸将进去,堂中桌椅放了两大排,只有一人还在书写。“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回头看看,“在下徐升,不知有何公干?”叶晨抖抖腰牌,做完自我介绍,徐升鞠了一躬,“哦…你就是叶侍读!?年纪轻轻就官拜五品,比在下高了半品,还有将军衔,实在令人佩服!” 这叶侍读听起来怎么像‘爷是毒’。叶晨忙到“别!就叫我叶晨吧,还请徐大哥,额,你不是侍读?” 徐升答道:“在下任仕数载,今夏刚刚晋从五品,正是侍读。”叶晨哈哈一笑:“还请徐‘是毒’多多关照。” 两人聊了半天,原 来这工部行的都是交通、水利、筑城和生产工具之事为主,战时则为兵部造甲制剑,修弓补车,叶晨被派工部之职,自然是与火炮有关。对于列国,火炮不但是斗战之神器,更是迅速崛起的捷径。叶晨别样不行,经卯阳之事,时常也思量一些器械的改进和制作之法,现在居然有几分轻车熟路之感。 二人讲得投缘,徐升泡了好茶,饭也不吃,陪叶晨聊起军器。不觉半个时辰已过,堂中渐渐来了些人,知道叶晨来头不小,都扎堆围着叶晨说些物事,也不乏嫉贤妒能之徒阴阳怪气掺和。正说间,堂中进来一人,未着朝服,花白的须发有些散乱,头上扎了条汗带,穿了个坎肩,手上还有些黑灰。 叶晨心中揣摩,此地堂堂官署,怎来了个烧炭的老翁,要是被这些公人欺负,当为其出头。又细看,那人约莫五六十岁,手上没有黑灰的地方,还是白生生的干净,手上也没有茧子,并非普通劳动阶级,再听老头咳嗽一声,声音洪亮。众人闻声连忙躬身**:“拜见鲁大人。”只剩叶晨直秒秒站着。那鲁大人扫视一圈,训道:“今日无些公事?你等只顾在此瞎耗?”众人赶紧鸟兽状散了,徐升待要上前禀明原委,那鲁大人伸手拨开,看看叶晨问道:“你就是叶晨?” 叶晨连忙行礼:“在下叶晨。” “你懂火炮?”鲁大人接着问。 “略懂一点。” “只是略懂?”叶晨心到,这气都不让人喘,好歹也自我介绍一下啊,大人你到底叫什么名儿啊,昨日那太监张晶到是说了,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干脆不说了,让他问完,这边一次作答。 鲁大人续道:“虽然五品不必每日入朝,但你下午才来履职,若没些本事,休败坏我工部名声!”叶晨也不出气,点点头,问完了就带我四处转转啊,这工部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初次见面,鲁大人看叶晨不但年轻,且一表人才,但需知这里是工部,实力才是关键。又问:“你能绘图?” 才一进这工部行堂就在回答问题,待来了些同僚,又在回答问题,现鲁大人到了,这些问题还不答不行了,看看也差不多了,省得别人跟查户口似的。 叶晨深深吸口气,说道:“在下确实懂些火炮知识,绘图也没问题,其他方面,几何、代数、物理、化学、生物、哲学我都学过些,助大人改良个火炮没问题。” 稍微喘了口气,鲁大人与徐升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叶晨又道:“冶炼我不会,锻造我不会,配制**我也不会,而且一点都不会。”叶晨此时所言的不会,说得当然是零实操的确切情况,至于别人听成什么,那是别人耳朵的事,根本不必纠结。 这鲁大人鼓起了眼正要开口,叶晨抢道:“不要提问,要做什么说一声,我试试,能做就做,不能做我会直说。还不明白请赐纸笔,我写个简历,大人慢慢看。对了,我偶尔还看点儿佛经。” 此时鲁大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旁边徐升倒是为叶晨狠狠的捏了把汗,哪有如此口气和自己顶头上司说话的,而且还敢大言‘不要提问’,这人不是才高八斗,就是脑袋被驴踢了。想来如此恃才放旷之人,恐怕这工部上下人等都未曾遇过吧。 那鲁大人一直鼓着眼,众官皆惊,今日这工部行堂怕是免不了要炸馆。 鲁达人闻言,突然仰头大笑:“果然初生牛犊,倒是不枉吴老鬼抬举。案上纸笔你自己取用。”鲁大人指指自己公案,自言自语道“履历就履历嘛,既然要写,简单的写他作甚。” 叶晨大咧咧往案前一坐,纸张倒是不少,又是毛笔…… “呵呵,这笔我用不惯,请大人赐些工具,在下制个小笔才好写。”鲁大人和徐升愕然,叶晨道:“筷子、牙签、**、火,棉线。” 旁边早有好事之徒戏道:“这厮莫非要生火烤**来吃,然后**卡在牙里,又用牙签和棉线剔牙?”鲁大人也不以为意,这可是吴光彦特地传书,夸了又夸的奇才,若不见识一下,何以为信。 这些泛泛之物,眨眼间东西准备好了,叶晨拿了**,从筷头把筷子一劈两半,然后在两半筷子相同的地方用**开了个寸许长的浅槽,把牙签比了比。此地为皇宫内院,故有牙签,在天龙民间,常以“杨枝”代之,也不称“牙签”。工部今日拿出来的牙签儿取自青竹,纯手工制作,虽然打磨得并不光滑,今日用来做手工,也免得青竹的君子之气,被人侮以牙垢。牙签差不多可以卡在槽中,取过棉线把筷子一头一尾绕几圈扎好,“接下来要用火。” 转脸往门口一看,大白青天的,门口果然有个人抬着个火把,就等叶晨用火,只是这火把如何进得了门,总不能被这新来的后生玩奇葩,把工部行堂烧了吧,再说这里虽是皇宫别院,烧了宫殿,可是要杀头的。 叶晨继续卖力的秀,逐渐又围了些人过来,凑热闹的,自然都是工部一众官员和匠人。叶晨往桌上拿了油灯,出门点着,“行了,这点火苗就够了。”说完回到案前坐下,拿起两头系好的筷子,把牙签伸到火上绕着烤了两圈,“请鲁大人,借尺子一用。” 徐升赶紧往旁边案上拿了把板尺递去,叶晨顺面扯了张纸,用“筷子笔”画了框线,画几下,又把牙签申到灯上烤烤,表画好了,自己填将起来,写几下下又烤烤。制笔只用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填表却填了好一会儿。叶晨虽然避免了使用毛笔,但那手硬笔“好字”,还是把工部的斯文人们吓了个半死。字能写成这鬼样的,居然是满腹才学之人,谁信。 众人都看着叶晨写画停当,把笔一扔,双手奉上履历。叶晨这笔绘图不错,写字其实不如毛笔利索,只是有意卖弄,所以把字缩小了些,小到毛笔不易写出来的程度,写得满满一张。说实话,这是叶晨的认知,这堂中随意一位,手中拿支小楷笔,都能写得比叶晨小,而且还精美。 再看写的内容,什么随李永孝统兵大战容国;什么指导吴光彦手下工匠改良火炮;顺便忽悠了一把弹道学、人体工程学,反正很多内容无法验证。鲁大人抬着叶晨履历,看了又看,虽然字写得实在不怎样,内容还是有些来头的,于是道:“好,难怪吴老鬼把你吹得天神一般,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老夫鲁开霖,和吴老鬼一样,你叫我开霖就行,你这履历我再看看。王侍郎,你领叶侍读四处看看…” “等等!列位叫我叶晨就好,‘是毒’什么的就免了吧。”叶晨打断,鲁开霖续道:“领叶晨四处看看,作场也看看,再带两个人跟着,他有何见解,全都记下,去吧,对了,看完都回来。”那王侍郎见上司对这年轻人竟然百依百顺,先不说来头,定然是十分看中,点了两个能干的,顺势道:“本官王靖,叶大人你也叫我名字吧。”叶晨点头,转对徐升到“徐侍读你先去吃饭,一会儿来作…” “作场。” 叶晨苦笑:“对,来作场找我。”徐升一溜烟热饭去了,鲁开霖悄悄看了一眼,对于徐升这样上进的年轻人,除了赏识,有机会自然是要重用的。叶晨找上徐升 第17章 一家之主 [] 叶晨离了皇宫,并没直接回家,随便捡了些路往西南方向瞎绕,李永孝大事未成,还是要加紧准备,地利一项可不能马虎。路上见到个钱庄,叶晨进去兑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钱庄当面将银子点清包好,叶晨拎着试试分量,虽然感觉此包绝无十斤之重,但还是沉甸甸的,张叔说一百两银子至少够偌大个宅子两三个月家用,叶晨现在有如此多钱,正是发迹得简简单单。 待叶晨回到府邸,已是天色渐暗,门口果然站了两个兵士,张永在旁边缓缓踱步,看见叶晨,跑过来牵了马,“公子,这十位军爷都是朝廷派的?” “是啊,怎么了?” 张永伸出大拇指,“公子真是能耐,我去拴马,公子请到膳厅用饭。”叶晨点点头,“你也快点,咱们再喝两盅。”张永喏一声,牵了马笑着去了。 桌旁还是昨日四人,一回生、二回熟,气氛自然了些。席间贺亦君依然冷漠,吃的更是少得吓人,叶晨不忍美女挨饿,又是夹菜,又是舀汤,张嫂也跟着代劳。叶晨还没吃完,贺亦君就回房去了。叶晨也不与之计较,和张永又喝了一点儿,洗洗回房。这虽然洗是洗了,哪里睡得下,想起今日工部作场所见,拿出《东卫志》与《东流志》翻看,陈思悌也善研机括,果然有所记载,淬火如何,锻打如何,居然还有**调制和些矿石的内容,看了几页,也想不了许多,收了书本,上榻盘膝运功,这内力可是好东西,习武以来,连个感冒风寒都省了。 又一日天光,又一日吃那不早不中的饭,又一日进了皇城,只是叶晨今日先往吏部去了。找到王奎,当然是要了解下贺亦君的信息。王奎的说辞必不可信,但可以用来验证,进而决定叶晨对贺亦君应该采取的态度,叶晨不愿冷落这样的美女,但更不愿被人制于股掌之间。耽搁了一会儿,才转往工部去了。 一入行堂,叶晨倍感头大,众官都在行堂里吃饭,这可与先前所见完全不同。其中还有几位是昨天在作场打过照面的匠人,估计是一早不见叶晨人影,鲁开霖特意安排众官在行堂相候,只待叶晨来了,就要开工。叶晨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无可推脱,直接走到鲁开霖案前。 “来了啊,叶晨,麻烦你把那天说的人体工程学,再和大家说一遍,老夫也想再听听。” 不就是当先生嘛,叶晨无奈,干脆把这工部行堂当成教室,命人靠墙放了张桌子,取来一块木板,又烧几截树枝。叶晨只讲了半个时辰,起初到被打断几次,后来鲁开霖重申了“课堂”纪律,听课的“学生”们到也不敢再打断,没有出现乱讲小话和睡课的情况,而且作笔记相当积极。 叶晨烦得不行,经与鲁开霖商定,众官但凡有问,报与鲁开霖,由鲁开霖决定问什么。并叠加一个小小的规则,每日只答三题,若问了无法回答的题目也算一题。一番纷乱,鲁开霖收了厚厚一摞,待叶晨把茶喝了两开,鲁开霖简单整理了一下,其实,哪轮得到众人发问,这一题自然是鲁开霖问了。鲁开霖到“**,这么多都不懂,你们都白活了,快,快,大家坐好,都仔细听,第一问、如何提升火炮射程。”叶晨一阵抓脸挠头,你狠! 叶晨站在桌前,低头回忆了一下卯阳与吴光彦所说,应到:“这就算两题吧,这两题一起讲省事些,一是如何提高射程,二是如何提升火炮威力,也就是杀伤效果,各位听完后或许还想问关于火炮机动的可行性,也请明日报鲁大人,由鲁大人决断。”堂中一些职司与火炮相关的官员眼中都泛出绿光,特别是鲁开霖,还没问就知道要问什么,人才啊,不,奇才啊! 之后的课程,至少又被打断两次,都是鲁开霖干的。叶晨说一阵,歇一阵,也让在座之人思考交流一番。等基本说清个大概,堂外天色已黑,鲁开霖也算洞察人情世故,免了第三题,散了众官,与叶晨别过,临走又特嘱到:“叶晨,明日早些到堂。”然后匆匆进宫去了。叶晨肚子饿得慌,思量家中恐怕饭菜俱凉,干脆往浮生茶楼去了。 一路溜达着进了茶楼,找来掌柜,的确姓李。两人一番明语暗话,那李掌柜把叶晨引到二楼雅间,也不离开,就留在雅间招呼着,斟茶倒水折腾了一阵,李掌柜轻声问道:“公子这边有何事需在下通传?” 叶晨一愣,疾回:“还没吃饭!” 李掌柜连忙告罪出去安排,这茶楼虽不炒菜做饭,点心小吃到是也有,转眼堆了半桌,叶晨捡些好看的吃了,正要说话,听得窗外有队伍开过,这大晚上的,不知京中为何调动人马,李掌柜示意叶晨安坐,自己开了个窗缝窥视,一会人都过去了,对叶晨到:“公子勿惊,百十号人,都是步卒,往南街去了,看服饰,乃是禁军,行军并不急切。” 叶晨只顾吃,惊个**啊,我又没犯事,就算预谋王为远事情败露,无凭无据,王为远胆敢公然发难?叶晨吃了八成饱,向李掌柜说了园中情况,也无甚特别,其实肚子饿是小,叶晨今日主要是来接头的,好叫李永孝不为自己挂心。叶晨说完,也算放下件心事,回府去了。 还未到府门,只见大门紧闭,门口何止是昨日的两个兵卒,严严实实围 了一堆,差点把条街都堵死,一片火把通明,张永也在其中。叶晨驱马上前,张永正六神无主,看见叶晨回来,扒开人群挤到叶晨面前:“公子您可回来了,这些军爷说是找您报到,问个原由也不说,只是不准府中出入。” 张永说着,军中过来一位统领,只比叶晨矮了半头不到,身形健壮,一手拿火炬,一手按剑柄,这个距离看过去,颇有些英武。那统领向叶晨抱拳禀到:“这位可是叶晨,叶将军?”叶晨不答,递过腰牌,那统领验看完毕,扯开嗓门就喊:“叶晨将军接旨!” 叶晨下马不跪,只拱手弯腰,那统领也不废话,取出锦帛就念:“叶侍读德才兼备,**通今,工部特奏,朝廷赐用禁军百名,以显我皇家惜才之心,并圣恩浩荡。全队将卒由朝廷给养,随候定远将军安宅护院,钦此!” 叶晨也没怎么听明白,这意思是,开霖说我人品好,知识丰富,向朝廷申请了这百十号人来给我看家护院?朝廷给养就是,朝廷给钱?朝廷管饭?还真是体贴,怕我养管不了这百十人的伙食,步入贪赃境地,连给养都帮我解决了,还工部特奏,开霖这才是人品真滴好啊。最后说的这定远将军,不正是大爷我吗,活活活。 此时再看那统领,观其面色古铜,五官俊朗,看得出来,三撇短须也是打理过的。正欢喜间,那统领奉上圣旨,递还腰牌,“在下魏翔,受朝廷之命驻扎,将军有何差遣尽可吩咐。”还算客气,又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气质,属于叶晨愿意结交的类型。叶晨还没回过神来,张永换了个笑脸,向魏翔到:“老奴张永,公子不弃,派了个管家之职,看来以后要请魏将军多多关照了。” 魏翔回了声“张管家客气。”又向叶晨道:“还请叶将军把院子空出一小片,我等夜间有个宿处。”叶晨府上来了这百十号兵卒,定然热闹,拉了张永和魏翔踢门而入,三人一番计较,这园中原来只有四人,昨日张永又找来些杂役,总共也就十几人,园中屋子还空了许多,把西厢一片划给魏翔这百十号人,又约法三章。张永正要领魏翔去安排,临走说到:“公子还未用饭吧,您没回来,我等不敢擅动,请公子先去,莫饿坏了身体。” 叶晨邀魏翔小酌,其谢而不受,颇识公私之礼,向叶晨拱拱手,随张永离去。 叶晨心中赞许,转头一声叹息,财多累主啊,就这么点儿家业,居然就有这许多事情,虽然自己是一家之主,这样让人等着,现在都快十点了吧,这算算又是二更天,还真有点过意不去。转往膳厅,张嫂见叶晨来了,打个招呼,自己带两个佣人去厨房把饭菜重新热过。一会儿端上来让叶晨吃饭,叶晨已吃过些东西,只道:“张嫂你吃,怎么不见贺姑娘?” 张嫂回到:“已让人去请,只是贺姑娘不来,一会我去叫。” 叶晨又问:“她也没吃?” 张嫂直往叶晨碗里夹菜,“公子先吃些,贺姑娘整日闷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能上哪吃。” 叶晨出手止住,“别夹了,以后准点开饭,无论谁不在,都不用等,知道不。”张嫂应了,叶晨几口把自己碗中扫了个干净,让佣人拿来篮子、小碗,舀了些菜饭,拎着往后园去了。今日叶晨去吏部与王奎周旋了一下,得知贺亦君家中尚有父母,王为远一心招揽叶晨,倒是没坏了贺亦君清白。 约是个把月前,有人将贺亦君送到王为远府上,想是王为远早已准备把园子地契送了叶晨,所以把人放到府中,自然是一并做人情了。今日向王奎问起贺亦君来历,那厮说了些,还贼兮兮问叶晨此女是否**,叶晨回以淫笑,心中恨不得一掌拍死王奎,王为远**果然尽是奸邪之人。 叶晨拎了饭菜来到后园,屋中还有灯火,放大嗓门喊到:“美女!吃饭啦!” 屋内灯火突灭,传来贺亦君的声音:“小女子不饿,谢公子抬举,深夜共处多有不便,公子请回。” 叶晨素来没那么教条,站在廊外继续喊:“我未娶,你未嫁,有何不便,饿瘦了回家叫你爹娘笑话。” 此言一出,屋门哗一下打开,贺亦君站在门内,头上一无饰物,素颜清装,长发隆肩,月光斜斜一照,朦胧幽雅,叶晨看得呆了,好一个隐居山林的秀丽佳人,夜风一吹,青丝飘飘,裙衫摆摆,仿若天外飞仙。 “公子既知我父母,亦君拜请不要为难他们,亦君虽无手段,若违了此愿,绝不苟活。”叶晨回过神来,安慰道:“好啦好啦,我叶晨若是狂蜂浪蝶,时至今日,你怎保得了清白。”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恕我直言,这月光之下,贺姑娘真美,不过再美也要吃饭,我送进去?还是你出来拿?” 贺亦君冷言道:“公子所思,尽是风月,看来倒是小女高看了。”说完咣一下把门关了,叶晨拎着篮子,面上下不去算了,心中仍旧记挂贺亦君挨饿,在廊外喊到:“你不说清楚些,我也帮不了你,若是嫌这饭菜不可口,我到可以弄点特殊的吃法。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叶晨找了张嫂,要了几根铁条,命人洗了,又到伙房,灶上正在烧水,灶里木炭正红,叶晨看见墙角有洗菜的盆,拿了个薄 的,当!当!几下,用柴刀敲出个风口,一时动静不小,魏翔带几名军士奔来又是一阵探问。遣走了军士,叶晨又邀魏翔小酌,其以公务在身相拒,复拜谢离开。叶晨摇摇头,往盆中夹了些火炭,又请张嫂备了些未做的食材,有人帮忙就是快,一阵洗切,再拿了作料、筷子、碗碟,一大堆东西。 “都搬到后院,对了,张嫂,再找把干净的小刷子,不!府中看看有没有干净的毛笔就行,再弄碗清油。”张嫂忙着张罗,叶晨领人往后院去了。 后院亭中支好了烧烤摊,所需之物一应俱全,又添了几支火把,这半夜三更的,弄了好大动静。待众人退去,往亭中一坐,夹些食材开烤,又刷油,又撒作料,闲来添炭煽火,一时后院烟熏火燎。 不多时,铁条上五花往外冒油,噼啪声响,叶晨自己尝了一块,呵呵,好怀念的味道,不顾口中含着烫肉,冲屋里喊到:“贺姑娘,你只有今晚一次机会了,等我吃饱走人,你的事恕我爱莫能助。 第18章 两小无猜 [] 任你无礼还是不悦,现在都不是叶晨干预的时机。叶晨平了心境,上前与王、李二人见礼,王为远伸手扶住,“叶侍读是我朝人才,今日本侯特来听你授课,一睹将军才华。”叶晨又转向李永孝,李永孝故作不睦,也不搭理,冷哼一声,往前坐了。 见状,王为远斥到:“叶侍读以礼相待,李将军如此不给面子,究竟是叫人看高了。”李永孝不答,陈思悌冷笑到:“我兄弟四人素来看不惯势利小人,若不是朝命,我等对无耻之徒避尤不及。” 几人进屋就斗嘴,**味浓重,看来已是拉明了队伍要顶着干,王为远正要发作,鲁开霖放开声音道:“几位都是朝中老臣,莫要在此争吵,免得传出去为世人耻笑,既然是来讨论兵器制作技法的,我们这就开始吧。” 叶晨会意,也不再理会这些“大员”,与徐升走了个眼神,两人一配合,说起‘风机’之事。除了徐升和工部几位官员,堂上几人有心听这个,都在下面吹胡子瞪眼,鲁开霖起初还中正不偏,没过多久,不知不觉也已搅在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大战之中,一个个跃跃欲试,眼看又要起口角。 叶晨先在板上画了四个图,从左到右依次是,一个扇叶,一个轴,两个齿轮,最后是一个之字形的摇柄,其实看起来更像一个风扇。叶晨依次讲着,扇叶要几片合适,轴上要如何固定扇叶,齿轮以大带小可以如何提升旋转效果,摇柄的杠杆原理。一直说了个把时辰,众人还以为说完了。叶晨又抛出提升风力的可行性,第一个方案是增加一组扇轮和配套的齿轮、摇柄,第二个方案是扩大扇轮尺寸,通过增加齿轮实现扇轮更加有效的转动,当然还有第三个方案,调整进风和出风的方式,叶晨硬生生忍住没说。 叶晨把风机已说得差不多了,心想,今日不但要出头,还要大大的出头,只有真正引起王为远注意,才有机会打入王为远一派,这卧底也才当得好。同时,最好能暗中争取到鲁开霖,六部中多一部做帮手,总是好的。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叶晨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大人指教。”见众人稍稍有所收敛,叶晨续道:“风机的结构基本就是这些,风机的作用就是可以持续稳定的向锻炉供风,恒温的锻炉自然可以炼出更好的材质,而且使用风机后,锻炉的温度的提升就可以实现,更好的兵器才能造得出来。” 再看,众人都还在听,叶晨开始耍宝:“现在,我再说说火炮。一种全新的火炮,比起恒国现有品种,具有更远的射程,更大的威力,同时尺寸缩小,且可量产。”堂下一阵惊讶,鲁开霖心中叫糟,如此看来,叶晨是死心塌地要跟着王为远混了,更有些后悔,刚才在外面,对叶晨说的太多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火炮比起风机来,内容复杂得多,叶晨把曾对吴光彦说的那一套提取出一部分开讲。不待鲁开霖发作,孔信已开始捣乱,刚才叶晨说过那些与风机有关的名词,一个个被拿来相问。没过多会儿,话题又回到风机,徐升可高兴得不得了。 接下来,在鲁开霖的引导下,行堂内俨然已演变为针对风机的专项讨论。直至天黑,全新的火炮再也未提,王为远虽一时败兴,却已亲睹了叶晨机械方面的实力。 王为远欲闻而不得,怎肯罢休,于是提出了要请叶晨到侯府讲解的要求。鲁开霖也是官场**湖,随便抖出几件工部的活计,便名正言顺的拖住了叶晨。 王为远要获取火炮情报的目的,还有无数办法,索性不再纠缠,与叶晨简单道别,拂袖而去。 叶晨对今日各位上官所为莫名其妙,日前,就在这工部行堂,火炮可是说了又说,不想说都不行。怎么今日,这火炮又似天机一般的不可泄露,仿佛王为远只要听得几句,便要天下大乱一般。 叶晨不知不觉的,在彖廷纷乱的势力间,被动的翻搅了一天,此时真有些疲惫,冲鲁开霖使个眼色,出行堂去了。未到宫外,鲁开霖追了上来。 “开霖,去你家喝个茶吧。” 鲁开霖闻言,顿时满面春风,也不回行堂收拾,拉着叶晨取马就往家奔。风风火火的,已进到了鲁开霖书房。叶晨坦然开口:“你和光彦是一路的吧?” 鲁开霖白天被叶晨摆了一道,现在也不敢贸然直言,“你小子此问何意?” 叶晨懒得磨叽,放大嗓门,一字一句嚷到:“我问你,若是朝中发生变乱,你是不是站在光彦一边?”鲁开霖差点没哭出来,凑近叶晨紧扣其腕:“小子,隔墙有耳知不知道,我与吴老鬼少时同席而坐,你说我站在哪边。今日为何不听我言,还故意抖些新火炮的事出来?” 叶晨得了回复,坦然道:“我和光彦一路的,你也不用提防我,不论王为远给我多少好处,我就是我,现在你明白啦?”鲁开霖把头猛点,一边说道:“老夫还以为看错人了,这几日早朝都在议‘冬出狼元’之事,每日吵得不可开交,你说我往哪边站?” 叶晨一笑,这明白人就是好说话,“同意出兵,不但要同意,还要极力拥护。若是你这边还能再找些人助威,成了此事,到时朝廷清明,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鲁开霖撸了撸胡须:“出兵之事,本来是兵部为主,不过现在兵部内部意见不和,如果我工部出些声音,应该可以扳平,其他方面的力量就不好说了,我前日夜禀太后,除了给你要人,太后到是问过我,明日我就上奏表同。”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鲁开霖留叶晨用饭,叶晨一头一脸的事儿,又是风机,又是火炮,还要注意着王为远动静,不敢耽搁,辞了开霖好意,赶紧的往浮生茶楼去了。 一到茶楼,李掌柜上前招呼,今日新到的好茶,请至楼上雅间。叶晨进门转过屏风,孔信正悠然品茗。 三言两语,叶晨如梦方醒。王为远羽翼之下,研制火炮的能工巧匠可不比工部的少。若是再从自己这里再传些知识过去,极有可能让对方起到画龙点睛之效。再者,今天提出的相关内容,恰恰是火炮研发的核心所在。一个对内蓄谋篡逆,对外野心张扬的人,无论是像鲁开霖这种朝中老臣,或是李永孝一样的忠义之辈,都会千方百计阻挠王为远的。 茶过两开,叶晨又言争取工部一事,孔信点头称善,看来事情还是在往有利的方向发展。两人续谈,叶晨当然还有事要拜托孔信,那就是“叶府之人的底细”。 对于魏翔,孔信自然是清楚的,简单介绍过后,叶晨点头称是。但贺亦君与张永夫妇,李永孝这边,自然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难得与孔信相聚一叙,却不能谈兵论剑,叶晨有几许失落。被四哥叮嘱了一番后,叶晨匆匆下楼。临走,还让李掌柜打包了些糕点,叶晨会了账驱马回府,如今王为远势大,下午串门到工部,还带了龙尉,更需处处小心。 叶晨回府,又是二更时分,心中埋怨,天天十点回家,朝廷真该给自己发个劳模表彰。一进中庭,贺亦君来迎,虽面上一如既往清冷,但坚持要等到叶晨回来一事,已然态度反转。叶晨把两包糕点送一包给张叔,留一包给贺亦君。 一日蹉跎,叶晨终于可以悠然的后院烧烤。与贺亦君亭中小酌,也是一趣。叶晨真是饿了,尽烤些荤的二人分吃,贺亦君依旧坐在对面,随便吃点儿。其余时光,基本是在“照顾”烤架上的食材。将近吃得五分饱,已闻府外三更小锣。 叶晨抬酒喝了几盅,“还是回家舒坦,你也吃啊。” 贺亦君为叶晨添了几回酒,举杯敬酒道:“公子光明磊落,是个侠义之人,前些日子是亦君错怪了,还请公子恕罪。”说完干了小盅。 叶晨哪里去计较这个,说了些无妨的话,缓缓道:“这几日真累死我了,还好每天回家有美女陪我吃饭喝酒,不然闷也闷**。” 贺亦君甜甜一笑:“公子就是嘴上惹人厌,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公子是浪荡子弟。”其实叶晨也知道,在这里动不动就称呼别人“美女”有些不妥,怎奈这习惯难改。 “在我家乡,都这么打招呼,美就是美,不美的都叫恐龙。” “恐龙?” 叶晨低头笑笑,“就是几千万年前的一种生物,长的…和鳄鱼差不多吧。” “鳄鱼?” 叶晨无奈,三年来每次泡妞都遇沟通障碍。 “总之就是长得很丑的生物啦。咱们继续喝,你多吃点儿。”叶晨实在不想纠结鳄鱼长什么样这一问题。 贺亦君又往铁条上放了些吃的,轻轻说道:“第一次在这亭中与公子相遇,公子已识得亦君所弹之曲。不知公子是否知道此曲传自中土?” 叶晨一听,怎地突然扯到中土,随便应到“知道。”出手去翻烧烤。 贺亦君柔声到:“公子昨夜自称来自中土,亦君愿意相信。” 叶晨浑身一震,贺亦君若是王为远的眼线,从此只怕要被王为远把骨里的油都榨干。对于贺亦君的身份,虽然李永孝那边还有待查证,但在叶晨心中,早已莫名的相信,此女仅仅是一个单纯、传统且正直的人。 无论贺亦君身份如何,叶晨听到有人相信自己,叶晨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激荡不已,举杯一饮而尽。三年来,除了叶崇,世人都说自己疯了,所以连李永孝兄弟四人都未曾轻言中土之事,想不到叶府之内寂寥,却有可以交心之人,心情大悦。“你真的信?” “亦君信,亦君还希望公子多说些中土的故事给我听。” 叶晨为此压抑许久,话匣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没头没尾的说将开来。说了约莫半个时辰,贺亦君已是眼皮打架,叶晨问道:“明天要不要继续听故事?” 贺亦君点头,“中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只是亦君今日困了,明日再听公子讲来,亦君先去歇息了,公子恕罪。”佳人小步珊珊而去,叶晨自检,酒又喝多了,还有些舍不得回去睡觉。站在廊外喊到:“亦君,若你明日起得早,记得让人叫我起床,你也早些睡吧,吾闪也!” 次日,叶晨睡的正香,贺亦君抬了盆热水,放在门口。“公子,公子?”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公子,天已微明,该入朝啦。”房中仍旧毫无动静,贺亦君敲了几下门,见廊窗虚掩,推开窗户,看见叶晨张大了嘴还睡在床上。贺亦君面上一 红,索性双手举到口边,翘着两个兰花小指,做扩音状,对着里面就喊“叶晨!懒鬼!起床啦!” 叶晨翻个身,本欲蒙头再睡,听得窗口传来娇怒之声,“再不起来我走啦,再也不叫你起床啦!” 叶晨猛一下坐起来,只见其一脚弯曲,手臂搭在膝盖上,半侧着身体:“呵呵,亦君,这么早。”叶晨上身赤裸,下身有没赤裸不知道,羞得贺亦君急忙转身,身虽转了,还是朦胧看见叶晨健壮的身形和结实的肌肉。叶晨穿了件衣袍,下床追到窗边,贺亦君早已羞得跑了。这天还没大亮,昨夜差不多时间睡下的,美女起得可真早。叶晨摇摇头,穿衣洗漱,酒喝得多,正要找水喝,张叔已提来一壶,言早饭备好,请叶晨用完再入朝。叶晨心情大好,用了早饭,入朝公干。 来到工部,众官一见叶晨,惊叹不已,此时鲁开霖还在朝上。叶晨也不废话,避开新火炮的话头,收题开讲,讲了约莫一半,鲁开霖进来看见,大骂叶晨耍赖,说是尽收些小儿科题目充数。叶晨东扯西拉带过,不到午时就已说完,今日之账已了,早早回家吃饭。 还至家中,四人一起用了午饭,还真有几分一家人的味道。吃完无事,叶晨早想邀贺亦君到城中转转,话一放出,贺亦君心花怒放,但想到二人单独相处,还往来于街市,又有些推辞,叶晨笑道:“不就是怕我非礼你嘛,当着张叔张嫂的面,叶晨保证,绝不胡来!这下放心了吧?” 贺亦君羞愤不已,哪有这样说话的,一张脸红扑扑,怒道:“我不去了。”起身就要回后院躲起。叶晨赶紧解释:“行啦,行啦,和你开个玩笑,咱们今天去买几身衣裳,回头让张嫂找个丫鬟伺候你。走吧,大小姐。”贺亦君还是未下定决心,需知还没过门的女儿家,光天化日与个男子逛街,有违妇道。贺亦君愣在原地,叶晨连哄带骗到:“你封建得太深,路上我和你说说什么是**,教你开开眼界。对了,你若不去,我帮你买也行,万一买来个媒婆穿的,你也必须穿给我看。” 贺亦君急得想哭,叶晨这一道道的,张嫂上前打个圆场,“去吧,郎才女貌,当得。”张叔也随着附和,贺亦君磨不下面子,叶晨在前,张嫂一直扶到门口,“今天十五,东城庙会正热闹呢。”张叔雇来轿子,让贺亦君乘了,叶晨也不知道什么东城庙会,在轿子旁随着走,心中有怨,哪有主子叫侍女逛街,侍女坐轿,主子走路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老子是别人养的“小白白”呢。 街上人流熙攘,走了半炷香时分,来到城东“护国寺。”贺亦君下轿 第19章 不祥之兆 [] 叶府上下过着安逸恬静的小日子,叶晨也迎来了府上的第一位真正的客人“徐升”,自初次登门后,徐升已成常客。现代的冶炼技术叶晨基本没什么认识,古代的冶炼技术更是从未接触,徐升的到来并不影响叶晨的二人世界,自己与徐升取长补短学了许多冶炼和锻造的知识,反而还有不小的收获。贺亦君见与叶晨交往的唯一一人是个积极上进的能工善吏,心中也安慰许多。时光如梭,天气愈发凉了。 一日晚饭后,叶晨与贺亦君在后院闲走,天上明月皎洁,叶晨见池中有月,坐在廊下与贺亦君说猴子捞月故事,贺亦君自然听过。待叶晨说完,贺亦君一双巧手轻轻按在叶晨肩上,揉捏了几下,轻声说到:“亦君知晓,既欠了人银子,被送至这府中,我也该任命,怎知公子竟如此善待于我,亦君心中感激,待父母之事办妥,亦君愿为奴为仆,今生今世伺候公子,绝无怨言。”叶晨被捏身上舒坦,懒洋洋应到:“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什么仆啊奴的,身边都是奴仆,和谁交心,行了,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贺亦君在家也常为爹娘揉肩,换了换手法又说到:“亦君知道你在朝中辛苦,回家还时常陪我说话解闷,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其实……” 贺亦君话未说完,叶晨一双大手,连着贺亦君的小手,一并按在自己肩上。贺亦君不及缩手,只是任叶晨握住,心中小鼓敲得咚得咙咚乱。虽是月下,贺亦君脸上早已红霞一片烧着,叶晨握着手中香软,说不尽的受用,一时心情大好,顺势一拉,将贺亦君揽到怀中,不由得挣扎,抱的又紧了几分。 叶晨低头笑看怀中美人,贺亦君虽有不甘,见叶晨望来,更不敢直视,把头撇开,星眸紧闭。 叶晨突袭得手,更是调皮,在对方脸颊亲了一口,只觉怀中人猛颤一下,叶晨赶紧安尉道:“放心吧,待我大事了去,定上门拜访贺老爸、贺老妈,今天就先抱抱,算是你给我揉肩的奖励。”贺亦君待要分说,被叶晨伸指掩住了口,二人心有灵犀,都静静相依,听风望月云漫漫,虫鸣雾渺尽相思。 几日后,魏翔差人送回消息,已带贺家二老和几个愿随的家仆,前往聂国,具体何城何地,待魏翔回来便知。贺亦君欣喜,席间与大家饮了几杯,抱了筝往东厢献艺以示感激。今日,还特地换了叶晨买的一套华服,雍容大方,只是少了点什么。几曲奏毕,张叔、张嫂和那传讯的校尉都不愿扰了二人相处,纷纷告辞。 前脚刚走,张叔带了一人进来,这不是苒儿吗?大概是虞卿兰到了弘京吧。 苒儿见叶晨有佳人相伴,除了奉命送上一具七弦琴,更是左一个我家小姐,右一个公子情谊。说了半天,又奉上一张请帖,叶晨当面打开,贺亦君也凑个热闹看看。贴上写的是:“八月中秋,卿兰拜望,恭请定远将军叶晨驾临长胜侯府,闻歌鉴舞,品音赏月,以续卯阳之约。”落款是“兰儿”。 虞卿兰相邀,叶晨怎会拒绝。苒儿得叶晨回复后,往驿馆复命去了。叶晨打开布包,琴额上有两个字“忘忧”,这琴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东西。贺亦君也无心再弹筝,收了东西就走。叶晨仿佛隐约闻见一股酸味儿,赶紧把人拉住,罪人一般说了老半天。 贺亦君道:“人家信物都送来了,还是先代名人用过的上品,亦君只是丫鬟,不敢坏公子好事,公子莫失了身份。”叶晨头大,说到喜欢,虞卿兰确实是自己梦中情人那种类型,但与贺亦君相处更加开心随意,而且二人已有非失误性肌肤之亲,虽未洞房,但对于这种封建时代的女性,和嫁了也没多少区别。看来这感情方面,无论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一个样儿,虽然还未娶未嫁,先前的梦幻般的二人世界被这横风一吹,很可能沧海就要变桑田,贺亦君如何受得了。 叶晨说了半天,打不开局面,看来不表态是不行了,折入房中取出‘素云’递去,“拿着,某天我不爱你了,你就用这把剑把我杀了。”贺亦君见叶晨坚决,冷到:“将军莫要说笑,小女子不会武艺,如何杀得了你。” 叶晨想到那个“一万年”的桥段心中好笑,拔出素云,把剑递去,塞了几下,贺亦君硬是不接,那剑穗在贺亦君腰带闪了几下,叶晨灵机一动,取下剑穗拿给贺亦君,“这是我给你的信物,此剑乃是卯阳吴老将军吴光彦所赠,光彦的年纪绝对大过你爹娘,你拿着这剑穗,就当请光彦给咱俩做个见证吧。” 贺亦君听叶晨说过吴光彦几次,现在叶晨这样称呼,噗嗤一笑说到:“你这嘴如此招人讨厌,别人还拿你当什么忘年之交呢。”叶晨干脆把剑穗,穿过贺亦君腰带系上,贺亦君也不推辞,系好左右端详一番,果然挺搭配。这衣服微紧,贺亦君**,叶晨近距离饱了把眼福,顿时口干舌燥,一把将贺亦君拥在怀中。大手在贺亦君背上游走了一番,贺亦君贴得紧了些,不顾犯禁,踮起脚尖在叶晨唇上亲了一下,叶晨**中烧,狠狠的吸住对方小口,索性将贺亦君扳翻在花园中,贺亦君哪里抵受得住,弱弱的哼了两声,已被叶晨压在身下。 叶晨动作越发大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不知怎地,对方的动作却持 续降温。睁眼一看,贺亦君正看着自己,脸上两股泪水,满是恳求之色,“叶晨,亦君视清白于性命,你要为了一时之欲害死亦君吗?”叶晨顿了一顿,替贺亦君擦了泪水,翻身躺在花园中,调侃到:“知道了,迟早你是我的,到时候看我收拾你。” 贺亦君灭了叶晨心头**,自己心中还是忐忑,虽然已是星夜,与人躺在花园之中,就算是正宗夫妻也丢不起这人啊。正要起身,叶晨一把拉到臂内“躺好,陪我看星星。”叶晨不再乱动,贺亦君也不挣扎,今夜夜空无云,星星点点,贺亦君躺在叶晨怀中也挺享受,这人行事古怪,也别有一番滋味,半起身看着叶晨,含情默默说到“卿不负我?”此情此景,叶晨也受用得很,搂紧了些,往贺亦君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负卿!” 一日,吏部侍读王奎登门拜见,叶晨迎入堂屋,上了府中最好的茶。王奎先取出一张帖子,帖上内容是:“叶将军钦鉴,中秋佳节,长胜侯府盛请彖国舞乐献艺,彖国此技闻名天下,特邀百官共赏。”落款是“长胜侯府。” 叶晨想了一下,王为远一个侯爷,天子脚下,居然敢明目张胆明着邀请百官,看来说其势大,并不为过。叶晨收好帖子,与王奎寒暄了几句,王奎示意叶晨屏退左右。待堂中只有二人,王奎又取出个小包递过,向叶晨到:“侯爷如此看中的人才,实不多见,将军莫辜负了我家侯爷的一番美意啊。”叶晨打开一看,还是百两的银票,比上次多了些,如此算来,应有两千两左右。随手拿了几张塞到王奎手上,“谢侯爷赏识,叶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请王侍读在侯爷面前多为在下美言一番,你我同朝为官,这个就当做小弟的见面礼了。” 王奎客气了一下,收了银票,又向叶晨道:“此番前来,也可算是公干,你我都受侯爷的恩惠,也应为侯爷分忧一二。” 叶晨一听就火大,这王奎为王为远办事,居然称“公干”,恒国朝廷这都养了些什么鸟人。面上却和颜悦色:“王大人请说,叶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奎道:“日前侯爷召见,也无甚要事,下官三两下就复命去了。怎知复命之时侯爷唉声叹气,下官好奇,于是相问。原来侯爷是忧心于社稷。” 叶晨不失时机的表示了一点心痛,王为远之德还没赞扬完毕,王奎接到:“将军是知道的,我国虽已得白鹿,但容国与离国在侧虎视,我恒国始终无法去开采上好的精钢,所以侯爷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我们怎能不体恤侯爷心情,怎能不报答侯爷的恩义。” 叶晨心想,王为远忧虑的是如何篡位吧,心中把姓王的这群狗贼骂了一遍,随口到:“再等等看吧,不是听说要冬出狼元吗,这次若是还不能搞定这两国,不如大家联合开发,又不用动刀兵,大家都有好处。这样一来,侯爷就不必为此事忧心,我们也可以算是为侯爷分点儿忧。” “联合开发?愿闻叶将军高见!”王奎被叶晨打出的新词震了一下,急忙相问。殊不知叶晨脑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料要是统统抖出来,弘远城的人怕是要疯掉一半。 “搁置争议,联合开发”,是叶晨祖国的一位伟大领袖提出的宏伟创意,即两个国家在领土依然存在争议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有限地开展合作,目的是避免两国进入紧张状态而影响各自的经济发展。 叶晨想也没想的就说了出来,王奎却两眼放光。王奎此人油滑,叶晨推脱不过,又解释了一番,那王奎如奉宝卷,听完之后居然表示要报答报答,叶晨心中一阵鄙视。王奎越发攀近,叶晨越觉得此人不堪:说着说着,话头又回到了对叶晨的关切。 王奎到:“上次贺家那小妞如何,将军艳福不浅,若要换换口味,改日王奎再为将军物色些来,只是难保成色有些瑕疵。”这王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日叶晨与这厮说得已然不少,叶晨担心言多有失,坏了兄长大事,随便应了几句,婉转谢客,王奎笑嘻嘻复命去了。 叶晨送走了人,忙往后院去找贺亦君。刚才贺亦君走近堂屋,知道叶晨会客,站在廊下随便听了几句,前面听到些什么也还罢了,到后面这几段,只觉来人言语猥琐不堪,分明是个坏鸟,贺亦君愤然走开。叶晨最近每晚勤**内力,愈发耳聪目明,莫说贺亦君那碎步走来,就是贺亦君有心躲藏,如何能瞒得过叶晨的耳朵。 叶晨找到贺亦君,也不绕弯,“都听见了吧。” 贺亦君柔声道:“叶晨,你告诉我,你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绝对不是一路!”贺亦君将信将疑看着叶晨,叶晨往旁边凳子上坐了,“过来让哥抱抱,这中秋前后有得忙了。”贺亦君还在犹豫,昨日被按翻是在东厢园中,今日在自己闺房,若叶晨再**上脑,自己如何是好。 叶晨又催到:“这几天可能没时间陪你,咱们今晚烧烤,不让抱我现在就变坏。”双臂大张,一脸认真,贺亦君缓缓走近,叶晨一把拉来坐在自己腿上,“行了,若是在我家乡,你早可以准备当妈了。”说着把鼻尖往贺亦君秀发中一埋,贺亦君羞得乱七八糟,心中早已是春暖花开,烧烤 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只是觉得与叶晨在一起就很开心,现在这样抱着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是说不出的开心。 天色未暗,叶晨赶紧去了趟浮生茶楼,与李掌柜说那八月十五要往侯府赴宴一事,李掌柜告知叶晨,中秋吴太后邀请百官往宫中赏月,李永孝兄弟四人都要入宫,按照规矩,四五品的官员自然不在邀请之列。李掌柜同时还传递了一个不错的讯息,中秋过后,择日出兵狼元,王为远挂帅,兵部已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粮草军需。眼看中秋只有两日时光,看来锄奸之事已有眉目,叶晨买了些糕点回府,李掌柜则差人往李府报信去了。 叶晨回府美滋滋支了烧烤摊,与贺亦君享受着一方乐土,要不了多久,这安逸的小日子就过得更自在了。贺亦君往房中搬出古筝,弹了两曲,张叔来报,“府外有兵士护送来了几位女子,坐了好几辆马车,说是要请公子指点音律。”叶晨懒得挪窝,再说后院气氛不错,命张叔去将人请来,转向贺亦君到:“这是彖国的乐团。正好,你弹筝与她们各有所长,正好今天心情不错 第20章 中秋之劫 [] 叶晨真正的贺礼,其实就是袍内的夜行衣、和今夜即将制造的惊喜,两手空空就想吃侯府宴席?所谓的惊喜,叶晨一时还不太确定,如果能在侯府找到些王为远贪赃枉法的证据自然好,实在不行,算是对侯府踩踩点,以后才好“多多光顾”。既来之,则安之吧,如果按恒国的规矩,今日不送礼,看来是休想进去了。叶晨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拿出虞卿兰给的请柬。 “本官应彖国山水阁相邀”。 那门吏顿了一下,“可有信物?” 叶晨从腰间摸出虞卿兰给的玉坠,特意将腰向那门吏凑了凑,反问到:“这个,你认得吗?”叶晨有一点懊恼,看来最近的际遇,自己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在这些达官显贵眼中,如果没有利用价值,再牛的人才,都不过是过客而已,为了兄长们的计划,自己的表现应该再谦卑一些,免得露了马脚。 那门吏端详了一番,转身找那记写礼单的台席去嘀咕了几句,换了张笑脸,回来牵了马,说了两句客气话便叫人引路。今日若被拒之门外,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一名卫士将叶晨引入门中,穿堂过院,绕池转廊,叶晨心想,这再走只怕要到城边了吧。走着走着,果然已看见城墙,虽没量过皇城多大,这一个侯府,面积几可与皇城比肩了,说这王为远权势熏天也不为过。叶晨随那卫士辗转进去,终于在绕过一个小湖后,来到一高阔殿堂之前。堂前一大片空地,地面砖新石整,散有几张石桌石凳,四周苍松翠柏,花草繁茂。 堂内堂外都有人扎堆聊着,看装束都是达官显贵。最惹眼的,莫属堂外站了两排美婢,服色统一,光鲜亮丽,侯府果然财大气粗。边上一个女婢看见卫士引客到了,忙上来招呼,卫士向叶晨拱手走了,上来的侍女询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声音充满磁性,语调中颇有几分浪荡。 “叶晨。” 那侍女早已悄悄把叶晨打量完毕,笑面迎上:“叶大人请随我来。”叶晨阔步走在两排美女中间,一个个浓妆艳抹,神情摄人心魄。叶晨本身人也帅气,顿时成为这两排美女目光的焦点,走过去时,两旁都小声的品头论足着,尤那眼波春光闪烁,纵然叶晨做了心理准备才来赴宴的,还是被看得有些脸红,心道‘有没搞错,五星级的高调奢华有内涵?’ 进入厅堂,里面灯火通明,高梁彩栋,四处雕龙画凤,装饰华丽贵气,似比那天子朝堂还华丽些。侍女把叶晨带到右手中间一席坐下,为叶晨斟了茶,柔声道:“请叶大人稍待,您这里侯爷专门做了安排,奴婢这就去唤来服侍。”说完小步走了,叶晨也不知所谓安排有何内容,看这阵仗,应该不差,千万别审美代沟来个恐龙就行。 环顾四周,厅上左右各摆了三排席案,自己坐在第一排,虽然中间点,也算是人家王为远大大的抬举了。上首自然是大角坐的,身后已坐了一些席案,都在聊些龌龊物事,叶晨也懒得细听。角上坐的一位,眼神阴沉,身上还背了兵器,应是侯府豢养的高手。也不知王为远府上有多少高手能人,一个中秋之宴,这排场叶晨可不曾亲历过。端茶一品,甘醇清幽,沁人心脾,也算配得上这侯府之尊。 叶晨喝了第二口,茶杯放下,幽香四溢过来一位,“馨婷参见公子,小女子尊侯爷之命伺候公子,请不必见外。”叶晨赔了个笑脸,果然是这一套,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与李永孝兄弟几人结拜,看清了这是非,光是今日这顿还没正式洗地的糖衣炮弹,自己是否受得住呢? 有馨婷陪着叶晨,坐在厅上便似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两人往来试探,攀谈得很是融洽。厅上进来的人渐渐多了,每席都安排了一个侍女陪饮,顺便倒酒端茶,席间更有急色之徒,笑得猥琐,手上动作更是不堪。叶晨暗自摇头,匡扶社稷若都是这吃得两口饱饭就满脑子“为所欲为”的货色,所谓恒国崛起化作泡影不谈,百姓生活只怕更加凄苦。 叶晨随口问起,侯府平日饮宴盛况,馨婷都说了一些。每逢饮宴,侯府都是这般气氛,叶晨心中一阵鄙视。两人聊得深了些,馨婷挨近叶晨,言语和肢体微微挑逗。试了几番见叶晨不为所动,鼓起勇气向叶晨到:“馨婷与公子初次相见,公子彬彬有礼,乃是君子,馨婷斗胆相求一事,若是不当,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家。” 叶晨喝茶都被挑逗,心中有几分不悦,拿着茶杯点了下头。馨婷红着脸道:“我与姐姐一年前被来到侯府,学了规矩专门伺候府上往来的大人,上次元宵佳节,那礼部温大人在府中逗留两日,把我和姐姐叫去相陪,我和姐姐被弄得起不了身,后来还病了几日。今日奴家尽量服侍,若有不周之处请公子见谅,改日若侯爷问起,还请公子多多善言。”叶晨对于欺负女生本就看不惯,这些王公贵戚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难以接受,顺口便答应了下来。听这情形,每逢王为远设宴,留宿于侯府应是常态。 叶晨在想,如果今夜有人跟着,这要如何刺探府中情况,突然茅塞顿开,馨婷在侯府一年多,不是现成的活地图吗,王为远的宿处也一定知道,不如装成好色之徒,把馨婷收到自己府中,此女乌发蝉鬓, 面容俏丽,也是难得的尤物,怎忍看她任人欺凌,若条件允许,助她离了苦海,岂不是好事一件。叶晨不好直问,诈道:“过些日子我想送些特别的家俬给候爷,你可知道侯爷宿宅的陈设?”馨婷和姐姐才到府中就被王为远坏了身子,当然知道,于是不知不觉就透露了些侯府的路径与布置,叶晨暗喜,看来今夜或许可以省去许多功夫。 两人聊着聊着,厅上席案几乎都坐满了,菜肴也上得几样,只听得外面喊了一嗓“侯爷到。”席间众人都起身候望,王为远一身金黄锦袍,袍上并无绣物,只有些暗花,背着手往里走,贴身跟了两人,面无表情,也带着兵刃,再后面那些,都是点头哈腰之徒,进厅后各自回席案坐了。王为远一路到厅上主位,众人纷纷拜见,叶晨也拱着双手,王为远看见叶晨,眼中闪过一丝虐气,叶晨佯装未见,依然抬着双手。对面后边第二排有王靖,第三排王奎也在,看来恒国朝廷之中,王家可是“人才辈出”啊。 王为远到了厅首,示意大家坐下,客套起来,“今日中秋佳节,本侯特从彖国邀请到山水阁虞卿兰小姐,并带领乐团至此施展歌舞绝技,借此良辰美景与各位同鉴。”厅上多数人其实早已知道,一阵附和,王为远续道:“礼部温大人、户部刘大人,我等同朝多年,不必见外,还请两位大人赏脸在我府上盘桓几日,享享清福。” 叶晨寻机看了看前面。可以啊,道貌岸然,都是老头,不管是哪一个,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弄得起不了身,也不知用了什么变态手段,心中一通怒骂,衣冠禽兽!衣冠禽兽! 王为远举盏与众人饮了一次,没多时,听外面司礼又喊到:“彖国虞卿兰小姐到!” 厅上一阵赞叹,所有目光都转了过去。倩影缓缓而至,虞卿兰今日一身雪白,裙角点缀了几瓣兰花,头上珠光宝气,若隐若现的白颈一片也是闪耀动人。虞卿兰冲王为远行了一礼,左右两边各行一礼,客气两句,袅袅婷婷入席,一眸一笑优雅大方,众人看得是神魂颠倒。待虞卿兰撤下狐裘,现出腰上略紧一条亮金缎带,更突双峰傲娇。叶晨咽了咽口水,定神再看,人家坐的是王为远下面右手第一席,可见王为远是给足了面子。 厅上灯火辉煌,几番觥筹交错,吃得外面天都黑了,礼部温大人要看乐舞,虞卿兰唤苒儿说了两句,不多时,后面乐师就位,上来几位彖国美女,各有姿色,厅上众人都瞪大了眼全神观看。 鼓乐奏起,佳人翩翩起舞,一派彖国风情,有钢有柔,不但动作优美,队形变化细密,连手指细节动作也很到位,某几个表情更是令人浮想联翩。厅上几阵喝彩,几阵赞叹。第二只跳完,虞卿兰起身走到厅中安排舞姬休息,看样子,过一会儿是要亲自下场。 虞卿兰笑得倾城,眼光所至,春暖融融,又如藏有横扫万军之力,叶晨人未动,心却顶不住一阵轻颤,赶紧回了个爽朗的微笑。要不是虞卿兰的请柬,今天来侯府就是自取其辱了。 这一来一去,哪里瞒得过馨婷的眼睛,馨婷向叶晨到:“公子器宇轩昂,连彖国虞大小姐都看在眼里了呢。” 叶晨自然不会想去沾虞卿兰的光来显摆自己,只随意到,“酒是好酒,人是美人,这个中秋不错啊,比前些年过的拉风多了。” “拉风?” 叶晨也不解释,想起前两年,自己哪有欢度过什么中秋,一年到头都是被叶崇逼着练功习武。又一口佳酿过喉,叶晨习惯的运了下内力,只觉多有不畅,再运了几下,明显发现并非只是运行不畅,确切的说,应是有所闭塞,如此情形,应是酒食中被人做了手脚! 此时,叶晨已顾不上什么天仙与佳肴,佯装略醉,杵额凝神细思。 上菜之人并无什么不对,都是端上一种菜肴,自盘中捡顺手的方向拿来上桌,因各人不同,有从托盘中自左向右拿的,也有自上而下拿的。而且,如果是王为远蓄意而为,在菜点中动手,岂不是要大费周章。这么看来,只能是酒或者茶中有问题了。 叶晨故作镇定,笑眯着眼,转向馨婷到:“你可知我酒中之物是什么?”馨婷脸上一紧,神色更加娇媚答到:“公子恕罪,馨婷也是不得已,侯爷说要重用公子,命我在公子酒中放些东西,侯爷赐的,自然是…催情之药。” 馨婷眼神多了几分迷魅,接着补充道:“公子放心,侯府高贵,用的都是上好药材,绝不会伤身损气。”说着,从袖中又取出一个小瓶,轻轻放在叶晨手边,微微低下了头,声若蚊蝇,“这个是给奴婢用的,如果公子喜欢,馨婷绝无怨言。” 叶晨自然知道,现在身体并无不适或异动,这酒中哪是什么**,必然是消解内力的蒙药,只是消解内力,又不伤性命,那么,自己安危看来是不必计较,只是今夜休想夜探侯府了。刚一转念,如王为远为了防止夜探侯府,又何必下什么药,大可宴后直言送客,再不行,安排几个人盯住叶晨房间就解决了,这下药可是要翻脸的节奏啊。 叶晨无意再与馨婷磨叽,一节节思量下来,王为远既然下药,接着就要翻脸,而决定翻脸的原因是…知道自己与李 永孝兄弟几人的真实意图?!自己收了王为远许多好处,那厮一直未有所差使,原来始终在观察,莫非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脱过王为远的视线?除掉自己,对改变李永孝和他的对立是无济于事的,整个环节中,目标是李永孝,若自己这边都摊牌了,那么,李永孝那边应该也出手了。之所以不用**,或者说不对自己使用**,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或回旋余地,四位兄长今日前往宫中用宴,难道会有不测!? 想到这里,叶晨心如锅上的蚂蚁,只期盼着是自己疑神疑鬼,但现在又无计可施,脸色已十分难看。心中更是埋怨自己行事不够谨慎。就说今日,身入虎穴竟毫无提防之心!筵前,馨婷可还提到过“得罪,见谅”云云,居然没引起任何注意……这个中秋,王为远可是给人上了一堂印象深刻的课啊。 馨婷发觉叶晨神色变化,连忙向叶晨小声告罪,叶晨正无计较,只见王为远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路下来众人乘机奉承一番。原来这厮要去茅厕,两个护卫贴身跟着。 如果这厮今晚只去茅厕一次,那么,这便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叶晨也起身,不晴不雨向馨婷到:“东西收起来,我去方便方便,你坐着。”叶晨跟了上去,虽然现在内力全失,力气都还在,如厕时捅王为远几刀不是难事。心中挂着几位兄长,就算不顾自身安危,此番博弈也不能让王为远全胜。 老子上次在白鹿给了刘银一刀,以至杀生害命,那是中招在先,今日就拿你这个恶贼祭刀。机不可失。一边想着,叶晨稳稳跟了上去。 殿角处拐了个弯,有条小径,通往院墙边上,那里有排不大不小的建筑,自然是茅厕了。侯府最正常的,就是这茅厕了,没有追求五星级的奢华。叶晨见王为远进去,本欲跟进去行刺,道路上站出来一人,正是王为远的护卫之一。 叶晨假装没看见,低头迎了上去。刚到身旁,那人伸手按在叶晨肩头,“贵客稍待”冷冷望着叶晨。那人掌上使了几分劲力,叶晨被那人一按,自然的以内力相抗,竟运转自如!叶晨急忙收住内力,退了一步,故作醉态傻笑道:“本将军想方便方便,莫非这里并不方便?” 那人收了手,叶晨向他说话也不动声色,“稍待”。依然冷冷看着,就是一个意思,现在不让过。 叶晨伸头探脑看看,算了吧,这里站了一个,那边门口还有一个呢,刚才肩头这一按,虽然自己身高比对方高了半头,但就算内力未失,也不是人家对手,再看这人年纪,无论如何与自己相比都是**湖,武艺上更是不知深浅,此时可不能贸然行事。想归想,嘴却不停,把侯府这小片地方都赞了个遍。 叶晨往路边一站,等就等呗,心中安了几分,刚才内力流转并无阻碍,倒比平日似还流畅一些。 少时,王为远过来,看见叶晨在路边与自己护卫说着话,笑道:“原来是小叶将军,听说小叶将军师承叶崇大侠,有机会还请为本侯引荐。”两个护卫听到叶崇之名,都仔细打量了叶晨一番,叶晨也跟着景仰了几句,心道,两个家伙寸步不离,看来今日,至少是现在动不了手。 叶晨又回了两句:“侯爷抬举,若有所愿,叶晨自当效力,改日见到了师傅,侯爷自然如愿。” 叶晨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不是在厅上寒暄,却在这茅厕旁边叙叨。王为远又道:“小叶将军是难得的人才,上次那个‘联合开发’令本侯甚是欣慰,本侯最是体恤自己人,今日过后,你可要常来拜会本侯哦。”说完,王为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叶晨突然一震,上次相见,分明是在工部行堂,至于联合开发,分明是王奎拜访叶府所说,这么有效地就传报到王为远这里了?王为远一口一个小叶将军,后边又突然冒出个“你”字,满满的压制感,仿佛一切尽在掌中般自大。 叶晨还没回过神,王为远收了笑脸,冷到:“朝中与我作对之人,今日本侯都要做个了断。你替本侯试试药,待本侯替你解了心结,过几日便是晴空**。”说完对刚才站在路中阻止叶晨那守卫使个眼色,带着另一人走了。 叶晨眼巴巴目送王为远从身旁走过,心头更加纳闷:‘试药?我的心结?这家伙倒是敢作敢当,对别人下药这种事说得与吃饭喝茶一样轻松。’ 叶晨还在发呆“目送”王为远,留下的那人开了口:“老夫解一阳,数年前也曾和你师傅切磋过一回,你若肯跟着侯爷做事,咱们也算自己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年纪轻轻,罩子放亮点。” 叶晨又久仰了一番,“刚才侯爷说今日要做了断不知是什么意思,还请解大侠见告。” 解一阳哼了一声:“朝中龙尉多已归附候爷,你酒中的药,是侯爷的朋友送来的,能下在你酒中,为何不能下在那些对头酒中,服了这药,没个五七日,内力是回不来的。今日朝中摆宴,候爷这边也有人入宫,凡作对之人,今夜全部除掉。” 怪不得王为远如此嚣张,叶晨听得头皮发麻,看来今日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本以为就要出兵狼元,谋划王为远大事要成,却未曾料到王为远施此树上开花之计,出兵 无论真假,动手除掉异己,看来已是离弦之箭! 叶晨回道:“侯爷行事迅雷不及掩耳,果断利索,在下愿跟了侯爷,今后你我同享富贵,望解大侠还要多指点些门道啊。” 解一阳心中正高兴,侯爷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游说之事如此容易就解决了。叶晨对侯府归附,身上那些火炮相关的东西有用是一,最关键的,是可以免去与叶崇的正面冲突。解一阳换了副嘴脸又到:“小娃娃,倒是识时务,本来你若不肯归附,老夫立即就把你结果了,就算叶崇来了,府中高手如云,我等又何惧。” 叶晨心中明白,此人武功高过自己不少,但与叶崇交手,估计也是败的一塌糊涂,什么“也曾切磋过一回”,分明是看自己年少,连哄带骗的使手段。皇城那边兄长安危才是大事,先脱身要紧。叶晨虚与委蛇和解一阳配了些话,“唉哟,肚子痛啊,对不住了。”捂着肚子就往茅厕跑,进去耽搁了一会儿,捂着肚子扶着墙出来,已不见解一阳踪影,又顺着道来回探了一遍,确定无人蹲守自己,辨明方向,赶紧越墙出府,乘马而去。 待离侯府远了,策马往皇城疾驰,心中焦急,几位兄长若真被下了药,内力全失,王为远再伏下高手,兄长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苍天保佑,今日皇城那边万莫出什么差池。 一路驰去,叶晨细想府中亲近之人种种表现,自己也有意试探过几次,绝非是王为远安插的眼线,心中安慰了些。不顾中秋街上人多,快马加鞭而行。驰近皇城,前方吵闹,看那情形,街上有人动手?! 又近了些,果然见街中正在恶斗,百姓都在远处零散围了一些,到了跟前一看,心中大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