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斩我满门,我灭他全族夺江山》 第1章 入宫 我爹是个好官,一心教导太子成为明君。 然而太子谋逆,我爹亦被人污蔑通敌叛国,皇帝下旨灭我董家满门。 我和我娘却逃过一劫。 当初,她不愿被后宅所束,没有嫁入府上,而是带着我执掌江南的产业。 噩耗传来时,娘一言不发。 行刑那天,她携我来到京城。 我看到董家三百余口人,皆被按在地上,最小的孩童只有一岁多。 那年,我也才五岁。 流着泪,被我娘捂着嘴,看了全程。 ******* 我站在一百零八名秀女的队伍中,静静地等着各种筛选。 第一关有些羞耻,便是所有秀女脱光了,让几个嬷嬷轮番检查。 这一关不止要看秀女们身子是否干净,还要看毛发的浓密程度,甚至连身上的胎记或痣的位置也要查验。 这不,前面已经有三个秀女因着泪痣被丢了出来。 她们的衣裳都没穿好,狼狈至极。 “夫妻宫有痣,主克夫,丢出去!” “福德宫有痣,克夫克子,丢出去!” 眼见着又有两个被丢出来,队伍里的秀女们一个个都担忧起来。 “姐姐,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身后姑娘向前靠了靠,低声问,“进宫前也没说长痣的不成啊!尚书府嫡小姐都被丢出来了,我好怕……”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我知道她很紧张。 此刻我的手脚亦是冰凉,不知选秀进宫竟有如此多的麻烦。 不等我回答那位秀女的问话,便听到里面的嬷嬷喊话。 “陈氏念初,进!” 我甫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茫然,又听那嬷嬷不耐烦地喊了第二次,才反应过来,是在喊我。 我不是陈念初,我叫董玉婉。 陈念初是一个七品县令之女,在进京选秀的路上遭遇劫匪,不幸中刀而亡。 饶是她自幼学了些功夫,依旧不敌一群饿狼般的男人。 我便是顶替了她的身份进的宫。 小心翼翼走进偏殿,还没站稳,就听到嬷嬷一声喊,“脱!” 这大嗓门子,突然来一下子,属实骇人。 我被惊得一个哆嗦,险些跌倒。 “快些!莫要耽误时辰!” 我战战兢兢解开腰间丝绦,将身上衣裙一件件剥落。 “躺上去,腿分开。” 嬷嬷的声音冷飕飕的,我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爬上矮榻,就有一个嬷嬷上前,掰着我的双腿仔细看了好一阵。 “记!完璧,无暇!” 这个刚走,又一个老嬷嬷上前,先按着我的头看了我的脸,露出些许笑意。 “记!左眉有痣,旺子旺夫!” 她挪到我身侧,在锁骨处摸了一把,“记!锁骨有痣,旺子!” 将我身子翻过去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她愣了愣,“记!……” 她怎么不说了? 我回头见那嬷嬷蹙眉,察觉不妙,赶忙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以最快的速度套在她手腕上。 老嬷嬷神情变了变,喊了句,“臀部有痣,旺子旺夫!” “留!”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见老嬷嬷满脸堆笑,道,“后面还有两关,提前恭喜小主子了,他日飞黄腾达,莫忘了老奴。” “多谢嬷嬷。” 我俯身捡起衣裙,快速调整呼吸。 只是片刻工夫,我的心脏险些跳出胸腔。 穿衣裳的时候,手都不听使唤了。 没细想老嬷嬷为何要提前恭喜我。 兴许人家只是拿了东西,说句好听的吧。 在偏殿站了一个时辰,原本长长的队伍,只留下二十三人。 那些被丢出去的,模样和身材都不差。 要么因为痣的位置不好,要么因为有伤疤,哪怕短短一小点也不成。 我终于明白为何老嬷嬷看我后背的时候有些异样。 我本是杀手,进宫前,用了大量祛疤膏,但腰上还是有道寸许长的痕迹,没有彻底祛除。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引着我们去了正殿。 房中摆着两张长条书案,上面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 我缩了缩脖子,这个,我真不擅长。 爹爹被凌迟之后,我便被送去了杀手营。 半年前才被接回。 打架杀人我擅长,琴棋书画,真是难为我了。 往年皇帝遴选秀女,只要样貌够美就成,今年是怎么了? 身后的秀女也有疑惑,在那低声说,“早知道选秀女不是看脸和身材就不来了。” “这八字也合了,身子也给人看光了,还得表演琴棋书画不成?” 一个太监尖厉的声音将她打断,“殿前失仪,拖出去!” 我闻声暗自庆幸,得亏我嘴不贱,不然我的复仇大计可就夭折了。 秀女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前,有的写下诗词,有的写下歌赋。 见上面那位满眼喜色,便知她们的字不错。 我盯着他那正气凛然的脸,双手握了握。 若非两侧柱子后隐约可见的衣襟,以及房梁上躲藏的身影,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没错,我进宫就是来报仇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宫殿内,除了秀女,起码藏了二十个暗卫。 这狗皇帝得多怕死? 我提着狼毫,深吸了一口气。 诗词歌赋那么高雅的东西,我根本不会。 纠结了半天,我落笔歪歪扭扭写下“福寿安康”四个字。 帝后二人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随即,皇帝收起笑容,揶揄道,“你父陈景便是如此教你的?” 我垂头不语,故作紧张,绞着手中帕子。 一遍遍告诉自己那颗狂躁的心,路还长,且忍忍…… 杀不了他,我杀他儿子,杀他孙子,这笔账总归不能因机会渺茫而作罢。 “出去吧。” 皇帝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懒懒的,似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他口水一般。 我只觉心咯噔一下,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此番进宫的筹谋,眼看就要全盘落空。 我咬着唇,一下下搬动右手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将针尖移出。 这宝石是空心儿的,里面藏着剧毒,若是被刺上一下,最多三息便会暴毙而亡。 便是狗皇帝身边有无数暗卫,只要被我拍上一下,他也必死无疑。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 毕竟杀他容易,逃生难。 我们董家只余我一人。 我若死了,董家就真的绝后了。 我脑子疯狂盘算着,如何进攻,如何抽身,周围的暗卫哪处更少…… “怎的还不走?”皇帝不耐道,“来人,拖出去。” 宫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我计算好了距离,瞄准了方向,准备最后一搏。 第2章 出手 “陛下。” 一个清朗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我赶忙跪直了身子,竖起耳朵。 “陈氏念初是个难得一见的旺夫旺子相。” “旺夫?旺子?”皇帝说着,顿了顿,道,“陈氏,抬起头来。” 我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弯下眉眼,遮盖眸中的杀气。 仰头看向高位上的老人。 “模样倒是尚可,算了,留下吧,也不差她一口饭食。” 许是我笑得太难看了,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拖着长音道,“陈氏念初,贤良淑德,封正八品采女。” “赐居双喜宫景华殿偏殿。” 我闻言,有些反应不过来。 采女? 才正八品? 进宫之前,我还想着,就我这姿容,怎么不得混个正六品贵人当当。 他竟然嫌弃我? 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 怎的不去撒泡尿瞧瞧自己多大岁数了! 我正垂头骂得起劲,一个小太监走来,抓着我的胳膊,将我带出了正殿。 “恭喜小主子。” 那老嬷嬷见我出来,笑呵呵走上前。 我眨了眨水润的双眸,拉住老嬷嬷的手,“谢谢嬷嬷。” 说话间,一块玉佩又被我塞给了她。 进宫前,我娘再三嘱咐,若是有宫里老人对我示好,务必要拿下。 这老嬷嬷显然是帮了我的,虽给了镯子,她眼下又来,想必是个贪财的。 “诶呦,小主子,往后在这宫里,还须得小主子多加照拂。” 送我出来的小太监闻言不明所以,将老嬷嬷拉到一旁低声问了几句。 老嬷嬷似乎说,我的命好,迟早登上高位。 当然,这句话,谁听了都会欢喜,我亦是不例外。 等了一个时辰,里面的秀女们轮番抚琴献艺后,又留下三个。 其余人则是被打发出宫。 这三人中,之前与我搭话之人姓许,名烟雨,被封了正六品贵人,住景华殿正殿,跟我一个院子。 另外两人,林卿卿被封为正五品嫔位,居双喜宫主殿。 孟茹被封为从六品才人,居双喜宫霄云殿正殿。 老嬷嬷满脸堆笑,引着我们去了储秀宫。 在这里我们要学习宫规,七日后搬去各自的居所。 老嬷嬷讲宫里规矩的时候,许贵人始终面无表情,似听得很认真。 林嫔则是一脸不耐,像是早就会了。 孟才人垂头不知想些什么。 只有我,心里盘算着各种接近皇帝的可能。 就是这正八品的位份,属实太低了。 老嬷嬷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再三提点,说什么不怕位份低,只要得了皇帝宠幸,大家的位份还可以往上抬一抬。 她甚至重点强调了已故皇太后曾是宫女出身。 “陈采女,本宫渴了,伺候本宫喝茶。” 林嫔忽地打断老嬷嬷的话,我瞬间回神,蹙眉看了眼老嬷嬷。 就听老嬷嬷说,“林嫔,您是主子,陈采女也是主子。” “虽位份上有些许差距,亦是不能随意使唤的。” “咱这宫里,不缺宫女太监,您瞧瞧谁伺候您合适,吩咐就是。” “实在不成,老奴舔脸给您倒茶可好?” “不成!”林嫔昂起头,瞥了我一眼,“一个区区正八品,也就比寻常宫人高一点,怎的就使唤不了了?” “等回了双喜宫,本宫还要让她贴身伺候,为本宫捏脚捶腿,想来她这副旺夫旺子的命格,可以帮本宫早些怀上龙种。” 我冲老嬷嬷抿唇一笑,“我来吧,林嫔姐姐瞧得起我,是我的福分。” 她捏着手指上不知何时多出的护甲,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这林嫔真是跋扈! 我从宫人手中接过热水壶,为她沏了一盏热茶。 端起茶盏,走到林嫔身边,俯身递了过去。 “啪!” 茶盏被林嫔猛地掀翻,茶水烫得我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你要烫死本宫!” 她恶毒地盯着我,“区区八品而已,竟敢对本宫大不敬!” “跪下!” 我咬了咬唇,缓缓跪了下去,“林嫔姐姐恕罪。” 进宫前,我便想过可能遇到的情况。 只是眼下,才刚刚开始学宫规而已,着实有些突然。 她为何要针对我? 因为我是七品县令之女? 还是为了震慑旁人? 正想着,林嫔抬手捏起我的下颚,嗤笑道,“进了宫,你便要明白什么是尊卑。如你这般等同于没有品阶的贱人,往后本宫吩咐你什么事儿,胆敢磨蹭,便是将你杖毙又如何?” 她松开手,用帕子狠狠地擦了擦指尖,似乎我的脸很脏一般。 这是要我以后为她效力?还是? “你们也都听好了。” 林嫔昂起头,拖着长音道,“本宫自幼被陛下养在膝下,陛下宠爱本宫,甚至想过封本宫为公主。” “你们还是收起那点小心思,妄图用美色勾引陛下,小心本宫划花你们的脸。” 说着,她微微蹙眉,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又看看许贵人和孟才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脊背汗毛根根竖起。 她盯着我的脸,如同看仇人一般,喝道,“拿刀来!” 我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她这是要对我下手! 原来什么身份低微,什么做事磨蹭,都是借口,她看不惯的,是我的样貌! 我捏动左手中指的戒指,将针尖拨了出来。 这可是我保命的大杀器,刺上一下便可昏迷两三日。 现下看来,得用在她身上了。 不然,我的脸万一被毁,还怎么报仇? “不可!” 老嬷嬷赶忙上前,她可是伺候皇太后的正一品女官。 眼下也只能躬着身子,和颜悦色劝道,“林嫔娘娘,咱们陛下喜欢温柔贤淑的。” “要你管!”林嫔抄起桌上的茶壶便冲老嬷嬷丢了过去。 老嬷嬷是个有经验的,她赶忙闪身,躲了过去。 “来人!董嬷嬷目无尊卑,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这要是打在老嬷嬷身上,岂止是皮开肉绽,恐怕性命不保。 许贵人和孟才人同时下跪,劝道,“林嫔姐姐,董嬷嬷是正一品女官,不能随便处罚。” 林嫔看了眼她们二人,轻蔑道,“现如今,她不过是教养嬷嬷罢了,品阶再高也不过是一个奴才!” 说着,她又瞥了眼一旁伺候的宫人,吼道,“都傻愣着做甚!还不把董嬷嬷抬出去,再给本宫拿把刀来!” 宫人们拖着老嬷嬷便往外走,许贵人和孟才人也都跟了出去。 不知哪里冒出的一个小太监,竟在我回头的功夫将匕首交到了林嫔手中。 她看了眼小太监,赞道,“不错,往后你便跟着本宫。” 林嫔左手拿匕首,右手揪住我的发髻,冲小太监道,“去,把这个贱人按住!” 房中伺候的宫人见小太监得了重用,也都跟着上前来按住我的胳膊和身子。 这简直比五花大绑来得还要结实。 在匕首将要落下的刹那,我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第3章 中招 “放肆!竟敢忤逆本宫!”林嫔恶狠狠道,“你们几个,赶紧压住她!” 就在我再次被按倒之时,林嫔手中匕首咣当一声落地。 她整个人也斜斜倒了下去,刚好躺在瓷碗碎片上。 眼下储秀宫管事的是董嬷嬷,她被人拉了下去,林嫔昏倒,宫人们赶忙跑出去喊人。 得亏行刑之人知道老嬷嬷的身份,没有明确旨意不敢妄动。 老嬷嬷被人搀扶回来,好似无事人一般,让宫人将林嫔抬到储秀宫正殿,又命人去请赵太医。 见我还跪着,她俯身将我搀扶起来。 “这宫里啊,日子无聊又漫长,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正赢家。” 她缓缓说着,“咱们孝安皇太后啊,就是个明白人。” “谁能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偶然得了一次宠幸,竟能笑到最后?” 我顿觉醍醐灌顶。 老嬷嬷毕竟是伺候了上届宫斗冠军的人,想来她自身便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抿唇蹲身道谢,“今后还要仰仗嬷嬷多多提点了。” 老嬷嬷抬手抓住我的胳膊,“好了,你也让太医诊诊脉,受了惊吓,总得吃点药调理一二。” 我摇了摇头,道,“我……” “必须诊脉。”她不等我说完,便止住我的话头。 赵太医不多时便赶来,我们跟着他一同进了寝殿。 老嬷嬷在外间来回踱着步,似乎在担忧什么。 我与许贵人和孟才人坐在椅子上,彼此相视无言。 脚步声传来,赵太医从里间走出。 “回几位主子,林嫔身体并无大碍,应是怒气攻心所致,修养一两日便可。” 老嬷嬷开口道,“陈采女受了惊吓,劳烦赵太医给她把把脉。” 我闻言,只得伸出手腕。 赵太医抬指落在我的手腕上,蹙了蹙眉,问,“陈采女可有不适?” 我摇头,如实道,“刚受了些许惊吓,已经无事了。” 赵太医眉头舒展,笑道,“陈采女身子强健,并无大碍,无需用药。” 听闻我无事,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自然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假装如释重负一般。 这林嫔,现在看,是我复仇的第一阻碍。 不侍寝,便不能接近皇帝。 她如此容不得人,今儿明显是用我来震慑另外两位。 若不能将她处理了,怕是日后少不了麻烦。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位份又比我高出太多。 若是哪日不爽,直接将我杖毙,我还有今日这种迷晕她的机会吗? 进宫前,我娘可是没少给我准备各种保命的东西。 单说我手腕上这空心儿的琥珀珠,里面的药粉无色无味,浅尝便可致人腹泻不止。 趁着林嫔昏迷之际,加重她的痛苦,让她没有体力祸害旁人才是正经事。 深夜,储秀宫一片寂静,只闻阵阵虫鸣声。 她们三人进宫都带了贴身伺候的丫鬟。 我进宫前想着七日后可出宫,再从杀手营的姐妹中挑选一二带进来。 谁知今年竟是连出宫这道程序也省了。 没有宫人伺候,我做事自然方便许多。 子时一过,我便换上一袭黑衣,悄悄溜进小厨房,这里不能煮饭,却是可以烧水煎药。 将一粒琥珀珠丢入水缸,见琥珀珠彻底溶解,我唇角勾起一个笑容。 ******* 翌日清晨,我起床洗漱后,便去了前殿,等着宫人送早膳过来。 林嫔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往外跑。 我唇角扬起,想来是中招了。 这药可是查不出来的,否则,我娘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白扔了。 不多时,赵太医便一脸倦容来了储秀宫。 查不出异样,只说是湿热泄泻,让宫人给她煎两副药调理一二。 我口中的点心险些喷出来。 宫人们若还是用水缸里的水,怕是没好了。 一晃三日过去,林嫔整个人已然彻底脱相,没了往日神采。 我们,每日例行公事一般,去正殿探望她。 只是房中的臭气,饶是点了熏香,开着门窗,被褥换了又换,依旧无法散去。 甚至,有几次我们进入她的房中,刚巧碰上她腹泻,属实晦气。 按说三日过了她早该醒了,是我又一次乘人不备,刺了她一下。 以她的性格,醒来断不会收敛锋芒,反倒会将恶意全部丢给我。 我已经知晓了许贵人是皇后的侄女,孟才人是孟贵嫔的庶妹。 旁人都有人背后照应,林嫔若是发作,泄愤对象,首选只能是我。 而我,现下能做的唯有自救。 刚从林嫔处出来,我们三人准备去前殿听嬷嬷讲授宫规和礼仪。 “陛下驾到!” 闻言,院子里的人齐齐跪地,迎接圣驾。 皇帝大步进了林嫔寝殿,连两息都不到便走了出来。 我偷瞄了眼,发觉他拿着帕子死死捂着口鼻,显然是被臭气熏得不轻。 他缓了好一阵,冲身边的宫人询问了情况后,便朝我走来。 想来那宫人是没说什么好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搬动戒指。 只是一旦启用,我当如何逃离。 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眼前,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陈采女,你可知罪?” “妾不知。”我垂着头,一字一顿道。 “朕听闻,你惹恼了林嫔,致她一病不起,这还不算大罪?” 皇帝的声音很冷,显然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可以用来取悦旁人的工具。 我抬起头,看向狗皇帝,认真道,“陛下,那日之事,您大可以向旁人了解情况。” 皇帝似头一回见我般,俯下身子,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阵。 “你是陈采女?”他神情复杂,抬手捏起我的下巴,“那日见你似乎……”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我那日笑得太丑,遮住了本来样貌吗? “惹怒林嫔毕竟是你的错。”他松开手,道,“先送冷宫住些日子吧。” “董嬷嬷,给她派几个宫人伺候着。” 说罢,皇帝带着身后一大群宫人和护卫走了。 “小主子,老奴就说……”老嬷嬷上前,将我搀扶起来,“您这是入了那位的眼了,得宠是迟早的事儿。” “不就是装可怜吗?”许贵人忽地开口,“本主就不信她心里不恨!” 说着,她拉起孟才人离去。 老嬷嬷很快便给我指派了两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伺候。 我才来几天啊,就进冷宫了? 第4章 谪仙般的美男子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还是提着自己的包袱跟着宫人去了冷宫。 冷宫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四个宫人里里外外打扫,颇费了些力气。 我则是四处走走,看看那些曾经被困在冷宫的贵人们留下的痕迹。 我发誓,这辈子,进冷宫,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 林嫔! 我真没想到,皇帝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 还真是可笑。 我自进宫,一向谨小慎微,甚至话都不多说一句,就因着我家世比不了旁人,模样又出挑,便要弄死我? 正盘算着如何离开冷宫,宫人小歌过来禀报,“主子,偏殿收拾出来了,您可要用晚膳?” “好。”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小歌,“给本主多弄些肉食过来。” 小歌接过银子,欢喜地离开。 我走进偏殿,对宫人小赋道,“弄热水,本主要沐浴。” 三人离开偏殿,我纵身一跃上了房梁。 无人? 我刚分明感觉到有人在。 在皇宫,我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会功夫的事儿。 只是方才的感觉太强了,那人的功夫起码可以与我抗衡一二。 是暗卫? 还是? 我落回地面,刚坐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不是我的宫人诗词歌赋。 那会是谁? 他有没有看到我方才的举动? 还是大意了。 我收敛情绪,若果真被发现有功夫在身,也无妨。 选秀之时,并未说有功夫在身的不成。 “陈采女这功夫不错啊!” 男子进门便开口,说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声音很是熟悉,正是大殿上与皇帝说我旺子旺夫的那人。 在大殿之时,我并未看他。 现下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男子身着一身大红蟒袍,头戴三山帽,凤眼狭长,鼻梁高挺,两片薄唇微微扬起。 这小模样,可真俊啊! 简直就是谪仙般的美男子。 我微笑着缓缓站起身子。 宫规我没学好,到底是他拜我,还是我拜他? “咳咳。” 许是我看他的眼神过于专注,他走到我面前,轻咳了两声。 “见过陈采女。” 我松了口气,含笑道,“先生请坐。” 他轻嗯一声,坐在茶桌前,自顾自倒了盏茶水饮了起来。 他倒是不客气。 “陈采女,陛下让奴才来跟您说一声,三日后侍寝。” 我扯出个笑容,微微颔首,“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他放下茶盏,起身,站在我身前,冷冷道,“你可知侍寝之时,身上任何物品都不能携带?” “戒指,手链都不成?”我疑惑道,“莫不是要……” “没错,你可还要侍寝?” 他说话的眼神和语气好奇怪,怎么好像我是他的女人一样? 又似乎他知道我的秘密? 我蹙眉想了想,便是不能携带任何东西,该侍寝还是要侍寝的。 为了杀狗皇帝,真到了那一步,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在乎这清白身子吗? “先生……” 我思量了一下,首先这男子我绝对没见过,他话里的意思,我又不敢过分揣度。 毕竟,他强调了什么都不能戴。 “先生,我若不侍寝,便要一辈子住在冷宫吗?” 我随便扯了个问题,想听听他怎么说。 “差不多。”他盯着我的双眸,眼睛一眨不眨,“你不甘心?” 我长叹一声,道,“哪家姑娘进宫参选秀女是为了住冷宫呢?” “冷宫有什么不好?”他又靠近了一步,垂头问,“一切用度都少不了你的,坐看后宫风云,有何不可?” “呵呵……”我苦笑着问他,“先生,是谁让您来说这番话的?抑或是您有什么想法?” 这人明显脑子有病,皇帝召我侍寝,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颠颠跑来跟我巴巴,我与他又不认识! “呵!”他轻笑着后退两步,坐回椅子上,抬眸看我。 “就这般定了,我去回陛下,说你身体有恙,无法侍寝。” 说完,他还慢悠悠品茶! 这狗男人,白瞎了那张俊脸,怎的心肠如此恶毒。 莫非是哪个妃嫔收买了他不成? 收买! 对对,我赶忙起身,走到里间,从包袱里拿出两张百两银票走了出来。 “先生,这是本主的一点心意,您先收着,往后这宫里还要劳烦您多加照应。”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起身,一步步朝我逼近。 “你就这般急着侍寝?” 这话问得,即便我不是来报仇的,试问宫里哪个女人不想侍寝? 而且,给他银子,他不该笑吗? 怎的还翻脸了! 知他是皇帝的身边人,能一句话决定我的去留,我只能谨慎对待此人。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是嫌银子少了吗?” “与银子无关。”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接银票,冷着脸转身离去。 刚巧抬水的宫人进门,放下水桶,呼啦啦跪地“见过沈掌印。” 掌印?那不是皇帝身边第一宦官吗!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竟然是沈煜! 难怪他看不上那点银子,多少达官贵人万两白银买他给皇帝带句话都不成。 他与我似乎并无交集,我娘也不曾跟我提起此人。 今日他为何来与我说这些? 按说,侍寝与否与他应是没半点关系。 是什么原因让他专程跑这一趟? 简单沐浴后,没用晚膳,我便早早睡去。 其实压根睡不着。 只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思索沈煜为何专门来寻我这个八品采女。 在宫外便听闻沈煜还掌管东厂,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他。 莫非我出自杀手营的事他知道了? 那日大殿上,皇帝明显对我不喜,他既然知道我的情况,又为何暗示皇帝留下我。 留下我,又不许我侍寝,还真是麻烦。 除掉他,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人只能拉拢。 金银等物,他既然不屑。 那也只有美人计了…… 想到他那张近乎妖孽的脸,我不由得只觉可惜。 怎的就是个阉人?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做梦了。 沈煜坐在我床榻边,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怜爱之色。 我很想问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我无法开口讲话,只能昏昏沉沉看着他。 “小没良心的。” “才几日不见,便把我给忘了。” 我张了张嘴,还是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儿,“晚膳不用也没瘦,还是肉嘟嘟的。” 我呼吸瞬间停滞,是他! 怎会是他! 第5章 是他,不是他? 我挣扎着醒来之时,眼前并无旁人。 好似方才本就是一场梦。 然而,我却不愿意相信那是梦。 他说话的语气,加之对我侍寝一事的反感,分明就是在告诉我,他早就与我相识。 他是沈烨,一定是他! 记得我初入杀手营之时,为了杀一只小兔子,哭了很久很久。 师父说,作为杀手,最不该有的便是情。 我越是喜欢小兔子,越是要杀了它。 沈烨比我年长几岁,似待妹妹般,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阴暗的时光。 我当时还喊着长大要烨哥哥做夫君。 他不允,我便哭,一直追着他哭到他点头。 在我十岁那年,沈烨突然离去,再无消息。 莫非,他那时便是进宫来了? 六年了,他是怎样一步步爬上如今的位置的? 泪水模糊了眼眶。 我缓缓起身,外面天色已然蒙蒙亮。 简单穿了衣裳,梳了个马尾,来到院中打了一套拳。 许是确认了沈煜便是沈烨,我的心情极好。 再没有之前的压抑和憋闷。 早膳不等我让宫人去取,便有几个御膳房的人专门送来。 将外间案几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诗词歌赋刚刚起床,见状,吓得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求我饶命。 嗐,这不明摆着是沈煜让人送的嘛。 我唇角扬起,“都起来吧,没事儿。” 我刚刚准备净手,御膳房的小太监便道,“陈采女,掌印大人说让您老老实实待在冷宫,别痴心妄想出去抢林嫔的风头。” 我想了想,应当是好话吧,毕竟我与林嫔的纠葛,大家都很清楚。 但这小太监说话时怎的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淡淡回了句,“行,本主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太监冷冷一笑,道,“奴才不能走,奴才是奉了掌印大人命令留下贴身伺候您的。” 呵! 这不就是监视我吗? 莫非昨夜真的是一场梦,沈煜根本不是沈烨。 否则,他怎么会派人监视我? 我白了小太监一眼,再瞧着案几上的食物,俨然没了方才的滋味。 随意吃了几口,我便来到院子里发呆。 既然沈煜不是沈烨,被他盯上,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御膳房的小太监也是个没眼色的,我本就因着他的一番话,没了胃口。 他竟坐在我身侧,寸步不离。 莫非我出恭他也要跟着不成。 还真是讨厌。 我思索了一阵,回房捏着一袋银元宝,叫上所有宫人。 “你们主子我心情不好,谁能让本主开心,今儿便赏他一个银元宝。” 说着,我将一个个银元宝拿出,摆放在茶桌上。 “想要吗?” 诗词歌赋那小眼神,恨不得马上化身飞贼,上来把银子抢走。 倒是御膳房的小太监,眼中没有一丝光彩。 还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我收起元宝,挑眉问,“不知小公公怎么称呼?” 小太监恭敬道,“奴才沈辉。” 沈辉……,沈煜…… 我抿唇笑道,“沈辉,你来了本主这儿,就不能叫现在这个名字了。” “你看他们四人,小诗,小词,小歌,小赋,这名字多有内涵。” “本主也赐你一个新名字,叫什么好呢……” 我蹙了蹙眉,眼前一亮,道,“你最爱吃什么菜?” 沈辉吓得赶忙跪地,道,“小主子,求您别随便给奴才改名儿,尤其是菜名儿。” 我见目的达到,笑问,“沈辉这名字自然是不错,本主也不是胡乱给谁都起名字的人。” “不过,你往后不能像个影子一般跟在我身后。” 沈辉摇头,认真道,“小主子,您还是给奴才起个菜名儿吧。” 我将帕子在手上绕了两圈,笑道,“那就叫……豆苗儿吧。” 见沈辉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不禁心中暗爽。 我打定主意,从今以后,我在冷宫的快乐,他全包了。 “豆苗儿,走,陪本主练拳。” 我起身,甩着帕子就朝外走。 沈辉脸色更难看了。 但他又不能不跟着。 来到院子里,我的诗词歌赋各搬了把小凳子坐好,就差捧着瓜子嗑了。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出四人对沈辉不喜,巴不得我揍他一顿。 当然,我只是找个由头震慑沈辉。 若能拉拢,还是要拉拢的。 也许慢慢就成自己人了呢。 记得我在杀手营的时候,几个姐妹原本是不待见我的。 我不止天赋高,私底下还极为刻苦,武功自然比旁人强一些。 不管是做任务还是平时比武,我都占尽了风头。 姐妹们不服,背后总是一群人想法子整我。 暗的,我防范得紧,她们便明着来。 但凡师父不在杀手营,她们几个就联手过来打我。 我那会儿除了爱出风头,打架也上头,不要命地干。 最后,她们都怕了我,背后怎么样,我不清楚。 当着我的面儿,那可是服服帖帖,端茶倒水,乖顺得很。 我活动了下手腕,拉开招式,几息的工夫,便将一套蛇拳打完, 眼瞅着沈辉两腿发抖,裤子湿了一大片。 我笑了笑,道,“来吧,本主允你打本主三下。” 场面一时寂静,诗词歌赋明显为我担忧。 我很想说他们是一群傻子,没见沈辉都尿裤子了吗? “豆苗儿,你这样可不成,万一本主遇袭,你拿什么保护本主?” 我一脸嫌弃,走到旁边大树底下,纵身一跃上了树。 除了打拳,我还会用很多兵器。 现下兵器自然不可能有,只能弄根树枝当剑了。 站在树上,俯视着五人。 他们眸中迸射出的崇拜、羡慕之光,瞬间将我淹没。 我唇角扬起,跳了下来,问,“想学吗?” 五人齐齐点头。 “成,豆苗儿,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今儿本主就正式收你们为徒。” 收徒是真,收买也是真。 身边没有自己人伺候,便要培养。 起码忠心得有。 不然,我一日吃几块点心都有人数着,我还怎么报仇? 很快,沈辉便收拾妥当,跑了出来。 一见面他便双膝跪地,抱拳道,“徒儿豆苗儿见过师父。” “起来吧。”我抿着唇,抬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我扭头看向另外四人,“你们还不过来。” 我很认真地让五人敬茶,立下永不背叛的誓言。 沈煜以为他在我这安排个钉子就可以监视我了,我偏要将他的人变成我的。 倒要看看沈煜知道了,会怎么处理。 一连数日,我便是在冷宫教这五人练功。 我教得认真,赏罚分明,他们五个练得也很是卖力。 忙碌起来,原本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纾解,食量也恢复到了进宫前的状态。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闲了。 沈辉因为要跟着我,去御膳房取膳食的活儿就交给了小歌和小赋。 他们两个每次出去,我都会给他们带一个元宝,万一遇到事儿,也能应付一二。 这日,小歌趁沈辉蹲马步,悄悄跟我说林嫔侍寝了,现在已经抬了位份,成了贵嫔。 许贵人也侍寝了,现下是许嫔。 孟才人被她的嫡姐请去问话后,一病不起。有人传她被嫡姐打了,伤得很重。 第6章 再见 我闭目思索了一阵,喊来沈辉,交给他二百两银票。 “豆苗儿,孟才人跟我也算有些交情,送旁的,咱们也没有,这银票,你替为师交给她,让她高兴高兴也好。” 沈辉明显愣了愣,“掌印大人那边……” “放心,为师不会擅自离开冷宫。”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若真想出去,你也拦不住。” 之所以让他去,便是因为我与孟才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甚至,那几日的相处,我也不曾与她多说几句话。 眼下她日子不好过,我暂且拉拢一二,便是不能交好,总归不是敌人。 至于沈辉是否会将此事说与沈煜听,我丝毫不在意。 回了小院,又教了琴棋书画几招后,我忽觉有些沮丧。 许贵人都登上嫔位了,林嫔距离妃位也只差一个肚子。 我就在这蹉跎岁月吗?我可是来找皇帝报仇的。 心中有些烦闷,我扯着帕子,揉红了眼睛,喊来诗词歌赋。 “你们说,本主对你们怎么样?” “好,当然好。”小歌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 他和小赋都是太监,他看上去却比小赋机灵一些。 “奴才伺候过两个主子,一个被杖毙,一个赐了白绫……” “闭嘴!”不等他说完,我赶忙打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刚在心里夸他机灵,就给我扯晦气的事儿。 “主子。”小歌赶忙跪地,解释道,“董嬷嬷安排奴才过来,原本也想让奴才跟主子说这事儿的。” “那两个主子一个仗着家世,暗害皇子,被抓了现行。” “另一个给陛下下毒,被当场验出。” “原本陛下还在各宫用膳,自从下毒一事后,主子们连侍寝都要去乾清宫。” 我拿出一个银元宝塞给小歌,“本主在这冷宫憋闷得慌。” “你们也知道,本主并未主动招惹谁,因着林嫔进了冷宫也就罢了,还被沈掌印盯上。” “现下,便是想侍寝也不成了。” “你们跟着本主,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尚可,时间久了,连个往上爬的机会都没有。” “更不要说还得忍受其他宫人的冷嘲热讽。” “咱们可真是苦命。”我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痕,“何时能出头啊!” 说罢,我便进了寝殿。 至于他们能领会多少,能做多少,与我便没有关系了。 沈辉刚回来,沈煜也跟着来了冷宫。 他一进门,便将我拎了起来。 他的力量的确比我大很多,我的优势在于娇小灵活。 只是,我不能与他斗气,更不能动手。 眼前这张脸,一点点与六年前的沈烨重合。 我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涌出。 沈煜缓缓松开手,扭开头不再看我。 “沈掌印,可是有事?” 我眨着水润的双眸,盯着他的脸。 我多想,他就是我的烨哥哥。 如当年那般,宠我,护我。 可惜,他不是。 他依旧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转身,走到茶桌前,倒了两盏茶水。 “沈掌印,请喝茶。” 沈煜背对着我,沉默了好一阵,缓缓道,“再说一次,不要想着侍寝,不要与林嫔争宠,更不要试图离开冷宫,与什么才人牵扯。” 他走了,没有多看我哪怕一眼。 我手中紧紧捏着茶盏,眯起杏眼,久久无法平静。 他分明就是沈烨,不然他为何见我哭了便心软。 他这种杀伐果断之人,何曾在乎过什么人的眼泪。 早在宫外就听闻沈煜的恶名,就连杀手营的人都说,在沈煜眼中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死人,一种是该死之人。 他因何进宫,是否也是复仇,我不得而知。 但现下,显然是我碍着他的事儿了。 我不会自恋到以为他是爱我,才将我保护在冷宫。 毕竟,身处冷宫,对我有百害无一利。 先不说诗词歌赋出去拿膳食被人刁难,便是我的仇,也等不了太久。 难道要等皇帝自己驾崩了,才算是报仇了吗? 那我还处心积虑进宫作甚! 我没有擦脸上的泪水,走到院子里看他们五个练武。 小词见我眼眶通红,脸上有泪,赶忙拿出帕子为我拭泪。 “主子,您别难过,等咱们有本事了,替您揍他一顿。”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泪水就好像开了闸一般,一直掉个没完。 小词越是哄我,我的泪水越是止不住。 沈辉垂着头,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主子,对不起,奴才不该多嘴。” 说着,他抬起手,一下一下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算了。”我抽噎道,“你也不容易,咱们主仆也好,师徒也好,都是一群苦命人。” “往后,凡事咱们几个还是相互多帮衬吧,不然何时死在这冷宫,家里人都不能知晓。” 许是哪句话刺痛了宫人们的软肋,院子里瞬间哭声一片。 我又何尝不难过呢? 近日,我们冷宫这边吃食明显不如从前。 显然是御膳房那边觉得我没希望了,才会如此。 不给小歌和小赋带些银两出去,饭菜都只能拿其他宫不要的,很多时候,连块肉都没有。 小词猛地抬头,道,“主子为何不给陛下送条帕子,或者香囊?” “奴婢之前的主子便是这般提醒陛下想起她的。” “或者,给陛下做寝衣,很多主子都做这个。” 我摆了摆手,一阵苦笑,我这拿刀枪的手,简单缝补还成,做寝衣那么细致的活儿压根儿就不会。 “豆苗儿,为师问你,你可认本主这个师父?” 沈辉赶忙跪地,认真道,“自然是认的。” “好。”我将他搀扶起来,“豆苗儿,你来本主身边是做什么的,本主自然清楚,只是,本主现下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 “你若再跑到那位身边说闲话,只会让本主死得更快。” “你希望本主死在冷宫吗?” 沈辉赶忙跪伏在地,“小主子不会死。” “不会死吗?”我望着宫门的方向,怅然道,“冷宫近日的吃食皆是用银两买回来的,你跟本主说,本主不会死?” “等本主带进宫的银两用完了,本主的死期也就到了。” 说完,我回了寝殿,掰动左手戒指的针尖,轻轻刺了自己一下。 只能搏一次了。 第7章 传话儿 我醒来之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小诗和小词贴身伺候着。 见我睁眼,这两个小丫头开心得一直又哭又笑。 她们说,我昏倒,豆苗儿跑去乾清宫报信儿,皇帝带着太医来了冷宫。 皇帝说我醒了,要派人去乾清宫传话儿。 沈煜也来了冷宫,脸色非常难看。 沈煜! 我扯出个笑容,对小词道,“去乾清宫传话儿,就说本主想皇上了。” 小词忙不迭朝外跑,出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有了打算。 若是能在冷宫把那位弄死…… 还是得下药,不能一次弄死,死太快了,我也得赔上性命,不划算。 “主子,那日您晕倒了,是豆苗儿去找的陛下。” 小诗又强调了一次,我感觉其中有问题,忙道,“你去把他叫进来。” 很快沈辉便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怎的受伤……” 我的话卡在喉间,还用问吗?定是沈煜打的。 我让小诗把包袱从架子上取来,拿了一个银元宝交给他。 “豆苗儿,你拿着银子请太医给你瞧瞧吧。” “奴才不配请太医诊病。” 沈辉手里抓着银元宝,身子明显抖个不停。 “那你能出宫吗?” 我瞧他这次伤得不轻,我没带伤药进宫,自然也帮不了他。 “每月十五可以出宫一日。”沈辉低声道,“奴才这伤无妨,劳烦主子费心了。” 我猛地起身,对他道,“你去找沈煜,告诉他,我勾引皇帝。” 我话音刚落,沈煜便走了进来。 那脸色阴沉得似凝了冰霜。 我坐起身子,接过小诗递过来的外衫披到身上。 沈煜这人倒是不见外,来冷宫比皇帝走得还顺腿。 我再怎么着,也是皇帝的女人。 他可倒好,这脸臭的,好似我绿了他一般! 扯出个笑容,我抬眸看他,“沈掌印,麻烦您给沈辉请个太医。” “沈辉之事,用不着陈采女费心。” 说罢,他从沈辉手上拿过银元宝,冷笑道,“陈采女银子多到没地方用了?” “北方战事,陈采女可愿捐银子?” “若你肯捐一万两,我跟陛下说说,封你当个贵人。” 我挑眉,揶揄道,“我想当皇后,多少银子?” “皇后不卖,换个。”沈煜说着,冲小诗和沈辉道,“你们出去。” “守好门!” 二人自然明白,这买卖后宫妃嫔之位,可是大事,若我成了,他们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 房门关好,我正要问妃嫔之位的价格,沈煜竟直接将我拥在怀里。 强劲的心跳声透过他的胸腔传入我的耳中,我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悸动。 有一盏茶的工夫。 我们保持着拥抱状态,他不说话,我也不说。 我虽在心里认定了他是烨哥哥,既然他不认我,还挡着我的路,我自然也不会认他。 况且,此事若是错觉,对我没有半分好处。 与他说我的秘密,更是不可能。 “陈采女,想要个什么位份呢?” 沉默了一阵,沈煜忽地开口,“除了皇后和贵妃,你想要什么?” 他在抖,他竟然在抖! 我眨了眨杏眼,温柔道,“我要你,我只要你。” 他抱得更紧了,哑着嗓音问,“那你为何进宫?为何参选秀女?” 他的呼吸粗重,似压抑在心底的凶兽随时可能破笼而出。 我们这不就是挑明了彼此的身份了吗? 若他肯帮我对付皇帝,以他的身份,用上我手中的慢性毒药,皇帝活不过一个月。 因着药性温和,服药之人身子逐渐虚弱,如同重病。 我与他皆不会被发觉。 到时候我们再离开皇宫,隐姓埋名生活。 想到这里,我叹息一声,撒着娇问,“你说呢?” 沈煜声音忽地就冷了,“陈采女,我不想跟你拉扯过多,但今夜你侍寝的事儿已经定了。” “你要么装病,要么……” 我双手托着他的腮,凝视着他的眸子,想要看清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我不信那个拥抱传递的温情是假的,可他一句不想跟我拉扯过多,又让我无法判断他的心思。 “要么怎么着?你敢不敢替那位要了我?” “哦,我忘了,抱歉……” 我故意遗憾着欲言又止。 他一把将我推开,道,“妃位三十万两,嫔位二十万两。” 我将包袱放到腿上,拿起上面的一个布包,打开。 “四十九万三千八百两,我要贵妃。” 他盯着银票,一双凤眼缓缓眯缝起来。 “你怎的有如此多银两?” 我随口应付道,“进宫前打劫得来的。” 他抬手接过银票,低声问,“你既然不缺银子,为何进宫?就为了给那个老得尿都撒不远的人侍寝?” 这世间,除了我娘,再无第二个人知道我是董羲之的女儿。 我明白他有疑惑,便是认为我虚荣又如何? 我扯出个笑容道,“我想当皇后,将来当皇太后。” 他接过银票,道,“今晚在乾清宫侍寝,明早封号就会下来。” “贵妃之位,除非你有子嗣……” 顿了顿,他又道,“多出的十九万三千八百两,算我跟你借的。” 他将布包揣入怀中,转身匆匆离去。 他,怎的如此缺银子? 其实,我还有五万两金票。 在他说借的刹那,我有给他的冲动。 只是,他已经不是我的烨哥哥了,不是吗? 我与他方才都到了那个地步,他都不肯与我相认。 我能借给他十几万两白银,已经很多很多了。 今夜侍寝,明日封妃吗? 我的呼吸有些乱。 只要我一步步提升位份,便可以找机会毒死狗皇帝。 还真有些小紧张。 小诗和小词见沈煜走了,跑进来帮我穿衣裳。 我很不习惯这样,通常也都不用她们如此近身伺候。 今儿她们两个得知我花银子上位,脸上也都挂上了喜色。 要知道,高阶妃嫔身边的狗都是有地位的,何况是宫人。 “你们几个都知道我要花银子买位份了吗?” 小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歌和小赋还不知道。” 我又问,“你们两个,之前伺候别的主子是什么样儿的?前主子对你们好吗?” “奴婢前主子被人毒死了。”小词说的时候小脸惨白,给我穿衣裳的手也抖个不停。 我试探道,“你知道是谁对吗?” 她点头,又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我心中了然,那位应当是位份极高吧。 “你之前主子什么位份?” “妃位,梅妃。” 我顿时蹙眉,皇后之下是贵妃,之后便是四妃。 能让小词如此怕的,想来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了。 我思索了一阵,心里有些打鼓。 这越往上杀得越狠啊。 忽地想到董嬷嬷,我赶忙对小诗道,“你去寻董嬷嬷,就说……” 一想到董嬷嬷一品女官的身份,我还是有些犹豫。 “这样,你们两个去御膳房,要些面粉、糯米粉、蜂蜜、南瓜……” “哦,再借一口蒸锅过来。” 我塞给小诗一个银元宝,“快去,事儿办好了,回头赏你们元宝。” 第8章 周旋 冷宫有个小厨房,年久失修,费了好些事儿才捣鼓好。 一锅香喷喷的南瓜糕出锅,我捏起一个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小诗,快给董嬷嬷送去,说是本主孝敬她老人家的。” 小诗将借来的食盒打开,装了一碟南瓜糕走了。 剩下的,自然是我们几个吃。 “哎哟!这是谁啊,竟然敢在冷宫开火做饭?” 是林贵嫔的声音。 还真是晦气,也不知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听说,今儿晚上你侍寝,本宫特来给你讲讲规矩。” 林贵嫔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她轻轻挥了挥手,“去,把这个贱人绑起来。” 沈辉见状,顾不上腿疼,丢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南瓜糕便朝外跑。 “把他给本宫抓回来!” “今儿冷宫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林卿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明天我就是妃子了,她今儿过来找事儿,还真是巧。 早知道那十几万两不要了,马上拿下妃位,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打她了? 我缓缓跪地,低声问,“贵嫔姐姐息怒,今儿侍寝之事,妹妹还不知道,既没有旨意下来,也没有陛下身边人过来传话儿。” “再说,妹妹一个冷宫里关着的女人,怎的可能被陛下惦记?” 见她脸色缓和了些许,我又道,“您忘了,陛下嫌妹妹字丑,又对妹妹的容貌没兴致,这才给妹妹了一个正八品采女。” “何况咱们北齐嫡庶有别,孟才人一个庶女都能得个从六品才人……” “别说了。”林贵嫔扭头看一旁的小太监,“你听谁说今儿陈采女侍寝的?” 小太监似乎也被我的说辞给弄懵了,挠了挠后脖颈子,低声道,“就是御膳房的人闲聊来着。” “他们也是猜的。” “啪!” 林贵嫔一个大嘴巴抽在小太监脸上,“猜的你跟本宫说!” “走,咱们去乾清宫问个明白!” 呼啦啦一大群人离开,压着沈辉的宫人也松开了手。 对于沈辉这人,我还是挺喜欢的。 起码那日我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知道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哪怕被沈煜打了,也不曾有半句怨言。 “沈辉,本宫给你银子,你能想办法出宫治腿吗?” 我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奴才不值得主子如此费心。”沈辉双腿本就有伤,刚又被人踹了一脚,现下是站不住了。 我赶紧回身搬了椅子给他,“坐下说话。” “主子,奴才不敢。”沈辉连连摆手。 我白了他一眼道,“咱们是一家人,在这冷宫,除了你们我能靠着谁?” “你们有事也是一样,不靠着我,靠着谁?” 我都被自己说感动了。 捏着帕子,抬手抹了抹泪,道,“咱们往后就是亲姐弟,我是你们姐姐,你们是我弟弟妹妹。” “主子……”小歌带头扑通跪地,沈辉也要跪下,被我一把拦住。 “沈辉,你还伤着呢,别跪。” 小诗一个人从外面回来,小脸拧巴在一起,看着就是受了委屈。 我以为是董嬷嬷嫌弃送的南瓜糕不好,蹙眉问,“怎的了?” “主子!”那三个还没起来,小诗也哭哭啼啼跪了下来,“主子,求您救救董嬷嬷。” “她怎么了?”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沈煜再三跟我强调不要和林嫔争宠,不只是一个警告。 小诗抹了把眼泪道,“董嬷嬷被送到浣衣局洗衣裳了,奴婢刚去找她,瞧见她被管事嬷嬷打。” 我的心忽地痛了一下,问“董嬷嬷洗衣裳?还被打?” 小诗道,“董嬷嬷岁数大了,她平日里对奴婢们都很好,求主子帮帮她吧。” 这宫里若说对我有过帮助的,除了我自己的这五个宫人,便是董嬷嬷了。 她有事,我自然不能不管。 只是,我现下自身难保,要如何帮她? 没有问小诗更多细节,帮不上忙,问多了,心里更难受。 回了寝殿,我反锁房门,在房中摆弄那些宫外带进来的物件。 有些事,进宫前还是想简单了。 像我们做杀手的,偶尔也要易容。 那种贴在脸上的皮子很薄粘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 若是现下有这东西,我想带什么进乾清宫带不进去? 后悔? 那倒没有,我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 只是觉得,往后做事需要再周全一些, 诶? 我盯着脚上的绣花鞋。 总不能不让穿鞋吧! 我唇角扯出个笑容,事情有转机了。 我将绣花鞋底用剪刀拆开一个小口,把一粒慢性毒药,致幻药和迷药藏了进去,又重新缝好。 解药不能用太早,我便将解药放在腰带里。 等轿辇来的时候再用。 董嬷嬷那边,只能等明日再看。 我并不确定今晚能否成功。 想帮她,很想很想。 可我身处冷宫,本就自身难保,如何帮忙? 若是侍寝的事半路出了差池,抑或是被林贵嫔给搅和了…… 一想到她,我就心烦,当时还是手软了。 我来回在房中踱着步,眉头越锁越紧。 “咚咚咚……” “主子,乾清宫来人了。” 是小诗的声音,我赶忙将门打开。 乾清宫的小太监满脸堆笑,“恭喜小主子,今儿您侍寝。” “好。” 我应声,跟着宫人往外走。 见一个小太监躲在暗处,看到我出来,撒腿就跑。 坏了! 我回头喊小歌和小赋去给我追上那人。 林卿卿! 还真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成功,否则,不知要在冷宫住到何年何月。 轿辇晃晃悠悠前行,我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既然林贵嫔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定有她的依仗,否则帝后二人不可能坐视不理。 若她出来拦轿,我也只能再让她晕倒一次了。 首饰等物,我并没有取下。 毕竟,除了沈煜,并无人跟我说不能戴着。 冷宫距离乾清宫可真远啊,轿辇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 我被安排在偏殿。 先是几个宫人端来晚膳,让我先用一些。 之后便是一群嬷嬷为我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热水换了整整五桶。 似乎要将我在冷宫的晦气一并洗掉。 我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又抬来一大桶牛乳。 这得多败家? 这一大桶牛乳够多少没有奶的婴孩吃上一日? 心里不爽,面儿上自然不能表露。 我乖顺地听从嬷嬷们的安排。 又泡了一刻钟,才让我换到满是花瓣的沐浴桶中…… 就这一条龙下来,身子稍微弱点儿的,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去。 便是我提前用了晚膳,还是觉得头晕。 出浴后,宫人给我穿上侍寝专用的一层薄纱,搀扶着我在偏殿软榻上歇息。 饮了些许蜂蜜水后,我才渐渐缓了过来。 长发已经烘干,眼皮也渐渐沉了下去。 我的首饰! 想到首饰,我猛地睁开眼,“嬷嬷,我的首饰是家传之物……” 嬷嬷递给我一个锦袋,“都在这里,不过您侍寝是不能佩戴这些的。” 我商量道,“戒指也不成吗?” “任何首饰都不能佩戴,小主子,这是为您好,等您侍寝结束,咱们会把首饰还给您的。” 嬷嬷嘴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我知趣地没有再问。 “陈采女可以过去了。” 沈煜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心一沉,是他伺候我和皇帝? 第9章 侍寝 我穿好鞋,被沈煜搀扶着朝正殿走去。 快到殿门的时候,他顿住脚步,低声问,“后悔了吗?” 我目光坚定,摇头,“不后悔。” “你不是说你要我吗?”他嗤笑道,“这般快就换人了?” 我挑眉,“你不是没那物件吗?有的话……” 我踮起脚尖,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道,“咱们生一个,送那个位置上,如何?” 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直,随即笑了笑,迈开长腿继续前行。 我歪着头看他,他的耳根有些红,搀扶着我胳膊的大手愈发滚烫。 我这身薄裙啊,纯粹是让内里的风光更添了几分诱惑。 瞧着他隐忍的姿态,我特意一脚踩空。 大手托住我腰间的刹那,我瞧见他的脖颈也红了。 心中轻笑,我就是在勾引他,让他为我所用。 即便他不是我的烨哥哥,也必须想法子让他跟我站在同一阵营。 能出卖妃嫔之位,可想而知,他在皇宫的地位有多高? 便是皇后也不敢随便卖这个吧? 走到殿门口,他停下脚步,“陈采女请进,今晚我值守。” 还真是他! 我特意俯身道谢,似不经意般,将那抹春光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缓缓挺起胸脯提着薄裙抬腿迈过门槛。 皇帝端坐在书案前,垂头翻看着奏章。 我双膝跪地,娇声道,“妾陈氏念初拜见陛下。” “起来吧。” 皇帝头都没抬一下,冲屏风后指了指,“去里面候着。” 我起身,蹙眉,一股子什么味道…… 我回头看了眼门外黑暗处的那袭红袍,迈着小碎步走到里间。 这分明就是迷香的味道,得亏我方才在轿辇上吞了解药,不然,今晚还指不定什么情况呢。 皇帝自己肯定不会用迷香,那么用迷香之人,就是外面的沈煜了。 难道侍寝一事,一直都是旁人代替皇帝宠幸妃嫔的? 我不屑地笑了笑,这副皮囊相较于灭族之仇,不过是接近皇帝的工具而已。 至于等下龙榻上的男人是皇帝还是谁,根本不重要。 屏风外传来皇帝翻阅奏章的声响,我侧耳听了听,确定殿内无旁人走动,赶忙俯身从鞋底取出那粒慢性毒药,藏在龙榻里侧的枕头下面。 过了不到一刻钟,皇帝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我没有起身,静静地坐在龙榻上等待着。 普通迷香,人一刻钟也该差不多晕倒了。 听皇帝的脚步声,想来他也就这一两息的事儿。 杀他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再想想殿内的暗卫,我又果断打消了念头。 杀了皇帝,从此逃亡,连累陈念初家人被灭门,不是我想要的。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我赶忙起身,过去将站在原地扶额的皇帝搀扶到龙榻上。 他在外侧,我在里侧,这是嬷嬷教的。 刚刚躺下,皇帝就昏睡过去。 我晃动了几下他的身子,并无丝毫醒来的迹象。 再嗅了嗅越发浓烈的迷香味道,我壮着胆子,伸手从枕头下取出那粒慢性毒药。 双指用力,将药丸捏得粉碎,撬开皇帝的嘴巴,将药粉送入他口中。 龙榻一侧有个小几,茶壶里还有些许温凉的茶水。 我轻轻拿起茶壶,往皇帝口中倒了一点水,防止药粉残留在他口中。 处理妥当,我便躺在里侧装睡。 外面没有响动,不知那些暗卫会不会被迷香影响。 但沈煜既然用了迷香,想来今夜定然会发生些什么。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房梁上有四人摔了下来,一阵脚步声,这四人被拖了出去。 之后又是一阵阵脚步声和拖拽声。 这被迷晕的暗卫还真不少。 我数了数,少说也得十二三个。 “砰,砰!”寝殿大门从里面落闩。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将我抱了起来,出了侧门,进了另一处偏殿。 这人正是沈煜。 风雨欲来,山河摇曳。 岸上的鸟兽疯狂逃窜,水里的鱼虾不时跃上水面,激起浪花阵阵。 风声,水声,搅得人心狂乱。 直至三更天,沈煜才起身扯着那张满是褶皱和红花的白色帕巾将我送回龙床上。 长时间的静默,我以为他走了。 谁想到,他竟是一直站在龙榻前,似乎才想起皇帝还穿着龙袍…… 一切细节处理妥当,他才离去。 我起身看了看,龙袍凌乱地丢在地上,衾被裹在皇帝身上…… 就好似,昨夜与我同房的人是皇帝,而不是他。 他竟是如此一夜夜替皇帝与妃嫔们行周公之礼的。 方才他在我身上肆虐之时,我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原本还有几分舒坦的痛,刹那间成了单纯的痛,连着心,一起痛。 他是我的烨哥哥啊,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除了杀人如麻,他更是个好色的假太监。 能支撑我如熟睡般坚持了三个时辰的,便是我那颗已然粉碎到无法粘合在一起的心。 我不愿意给他回应。 唯一能让我觉得平衡的,便是他比老皇帝年轻…… 可这有什么区别呢? 他跟我要,我一定给。 进正殿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的。 身边帝王缓缓起身,瞧了眼身侧好似熟睡的我,又搬动我身体,将那条帕巾拽了出来。 “嘿嘿……” 这笑可真傻,像个孩子,偏他又是个老头儿。 他扯开衾被,欣赏我身上的道道红痕。 还不忘在红豆上狠狠捏一下。 得亏我出身杀手营,早就练出了处乱不惊的心性,否则,我现下定然装不下去了。 很快,沈煜便带着宫人进来,跟皇帝低语了一阵,伺候皇帝更衣后,两人离开了寝殿。 脚步声远去,我才睁开眼睛。 已经有宫人端着我昨日穿来的衣裳站在房中。 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我起身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更衣。 沈煜可真是够狠的,便是宫人们看到我这一身的红痕也都不由咋舌。 若非我知道他夜夜替皇帝宠幸妃嫔的事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憋太久了。 “本主的首饰呢?” 我沉着脸看一旁伺候的小宫女。 那些东西没了,可是没地儿弄去。 “在嬷嬷那里,您稍等。” 嬷嬷速度不慢,小宫女说完没多久,她就进了寝殿。 那一脸慈爱的笑,真不真,假不假的。 若我此刻被罚,想来她定然会是另一副嘴脸。 她径直走到龙床边,将那染了血的白色帕巾拿了起来。 脸上的笑容倒是一瞬间真诚了不少。 “恭喜小主子。” “多谢嬷嬷。”我也跟着扯出个笑容,“现下本主还住冷宫,没有什么可赏赐您的,等下回来给您补上。” 嬷嬷盯着锦袋看了又看,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我无奈从她手中接过锦袋,将里面唯一没有机关的羊脂白玉玉佩送了她。 这玉佩,我还挺喜欢的,只是这小鬼难缠,舍不舍得已经不重要了。 下次再来,说啥也得带银元宝。 轿辇刚出乾清宫,就见到林卿卿带着一群宫人堵在路上。 没有拿到封妃的圣旨,我还是不能动她。 看她是烨哥哥的心上人,我便不与她计较,随她吧。 轿辇停下,我被她扯着头发拽了下来。 瞧瞧,烨哥哥原来喜欢这样的泼妇。 “来人,给我打,打死她!” 第10章 受辱 宫人们上前来,有的拉扯我的胳膊,有的按压我的双腿,还有的上来扇我耳光。 真好似昨夜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多好笑,分明是沈煜迷晕了我和皇帝,对我做了那种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还手,没有反抗,没有使用身上的任何保命的物件儿。 这里距离乾清宫只有二十几步路,里面的人若在意我,自然会来。 若不在意,那便且看这位林贵嫔要做到何种地步吧。 “住手!” 沈煜没来,来的竟是皇后。 她手持圣旨,走到我面前。 将圣旨交给一旁的宫人,让其诵读。 封我为妃不假,封号竟还是那个梅字。 梅妃啊,被人毒死的! 是皇帝太懒,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圣旨递到眼前,我本就跪着的,双手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看。 上面盖着帝后的印玺。 想来皇后是刚刚盖好凤印便赶来了。 皇后垂头看着我,淡淡道,“梅妃妹妹,今儿就迁居昭阳宫吧,冷宫那地儿着实晦气。” 我头发乱蓬蓬的,鼻子还在流血,身上的尘土和脚印,昭示着我在接旨前正被毒打。 可这位皇后问都没问,便上了銮驾离开了。 林卿卿见皇后走远,一把从我手中抢过圣旨,双手用力,将圣旨撕了个粉碎。 “什么狗屁的梅妃!本宫说不算,就是不算!” 她将撕碎的圣旨砸在我的脸上,头也不回冲进了乾清宫。 还真是够莽,不知皇帝老头儿能忍她多久。 还有我那好色的烨哥哥,眼睛长屁股上了吧。 许嫔和孟才人哪个不比林卿卿像个正常人。 难道是看上了兵权?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按说他不该缺银子的,除非他养兵! 我拿出帕巾擦了擦鼻子,上了轿辇。 连抬轿辇的宫人都不敢忤逆林卿卿,可见她的背景有多么强大。 与北齐接壤的是南赵。 可沈煜那日分明说的是北方战争。 北方是匈奴,林卿卿她爹是镇南军将领。 我蹙起眉头,一南一北,其中定然有什么关联是我没想到的。 回到冷宫,沈辉等人已经候在宫门口了。 见我的脸肿起来老高,诗词二人当时就哭了。 沈辉则是直接跪在轿辇前,“主子,奴才背您回去。” 我摆了摆手,“你的腿伤还没好,不必背我。” “主子,给奴才这个机会,让奴才背您回家。” 沈辉声音发抖,垂着头不敢看我。 我知道,他在流泪。 心下一暖,我趴伏在他的背脊上。 沈辉一瘸一拐背着我往院里走。 我仰起头,快速眨动着双眸,生怕控制不住泪水,在宫人们面前落泪。 我算得上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起码过去的十一年杀手营的生活,我忍受的皮肉伤痛不知凡几,从未退缩。 然而,今儿我竟是怕了。 怕在她们面前流泪,怕她们心疼我。 世间事大抵如此吧。 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弄死的人,却强忍着给她机会,让她活命。 甚至,我明知道她活着对我来说存在怎样的危机,依旧不得不忍。 或许,我难过的不是林卿卿如何,而是沈煜的态度。 毕竟,我与沈煜自幼青梅竹马。 昨晚,他在我“昏迷”的情况下,对我做了那种事,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他可以给我喂解药的,不是吗? 明明,他可以光明正大要我,我那么喜欢他,怎会拒绝? 那撕裂的痛,依旧清晰,而他却似什么都不曾做过。 甚至,明知林卿卿欺辱我,仍旧选择了帮她。 来自乾清宫外的羞辱与宫内的沉寂,让我的心也冷了下去。 更是让我对曾经的师兄,曾经爱慕过的人,感到无比陌生。 也许时间改变的不止是我们的容颜,还有我们的心吧。 回到寝殿,我让沈辉等人去抬热水。 昨晚,沈煜亲自为我擦洗,我是知道的。 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他与林卿卿欢好的场景,我顿觉他脏了。 很脏,很脏。 小女人的情怀在此时占了上风。 让我的心情无比低落。 一桶桶热水提进门,宫人们忙着给我拿浴帕和香料。 我挥手遣退了众人。 独自,一遍遍狠狠擦洗着身子,想要将他留下的痕迹全部洗掉。 泪水滴在水面,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而后消散。 就如我所有的筹谋,在我心上激起的涟漪一般,一次次荡漾,一次次归于平静。 是啊! 男女情爱之事,在权势和仇恨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他对于我来说,是儿时的依靠和救赎。 而他,也许早就不记得了。 抑或是,他从不曾在意过我。 “主子,陈公公过来传旨了。” 小诗敲了敲门,打断了我的思绪。 陈公公? 他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公公。 我缓缓扶着浴桶起身,扯过帕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穿好衣裙。 打开房门之前,我狠狠地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 “陈公公,怎的有空儿来冷宫了?” 我娇笑着开口,好似之前所有的伤害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见过梅妃娘娘。” 陈公公见面便拜,顺势双手举起圣旨,重新交给我。 “小词,去拿银子。” 我接过圣旨,赏了陈公公两个银元宝。 陈公公满脸堆笑,“诶呦,小主子您这银元宝在宫里可是稀罕物,旁的主子都是赏金瓜子。” 我清了清嗓子,道,“陈公公莫怪,本主进宫至今才得宠幸,身无长物,只有最后这两块银子了。” 金票我自然有。 可这陈公公还不值得我出一百两金子去拉拢。 再说,出手过于阔绰,旁人怎么看待我这个七品县令之女? 陈公公却是摇头,笑道,“小主子,奴才没有嫌少的意思,只是您自己个儿不留着银子过日子吗?” 我蹙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问,“封妃应是有赏赐的吧,等拿了赏赐,本主的日子便会好过一些。” 陈公公叹息一声,“小主子,别怪奴才多嘴,原本陛下是给您备了不少物件儿的,只是林贵妃一闹,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贵妃?”我蹙眉,“是林卿卿吗?” 陈公公点头,似有些嫌弃道,“那位主子仗着母家势力大,硬逼着陛下封了她贵妃,又免了您的赏赐才作罢。” 我心下了然,沈煜不厚道了! 我给了他那么多银子都买不到贵妃之位,眨眼间就送给林卿卿了! 唉!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一直到陈公公走远,我依旧站在原地发呆。 我脸上的伤还在,那陈公公并未觉得有什么,显然是早就知道我经历了何事。 那么沈煜定然也知道了…… 吸了吸鼻子,我看向诗词歌赋,“拿上包袱,咱们搬去昭阳宫。” 林卿卿,走着瞧! “主子,您得先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小词提醒道,“得了宠幸的妃嫔都要在翌日清晨去请安的。” 我微笑颔首,“成,你带路吧。” 小词又道,“您的头发得打理一下,脸上的伤也要用脂粉遮盖一二。” “梳头吧,脸上的伤,就这般,让皇后好好看看。” 我转身,抬腿进门。 妆奁镜已经有了大片的绿色铜锈,根本看不清我的脸。 好在我此刻压根儿不想看清自己。 “主子,您选个发簪。” 小词将我带进宫的几根发簪递了过来。 我抬手选了又选,最后挑了一根纯银的梅花簪子,“就这个了。” “主子,这个不会过于素淡了吧?” “不会,原本连这个都不想用的。” 盯着模糊的镜中人,我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笑意。 第11章 梅妃? 今儿刚好十五,凤仪宫中早早便来了许多贵人。 除了许嫔我一人都不认识。 座椅早就有宫人按位份高低排列好了,我被带到先梅妃的位置。 周遭传来一阵轻笑声,我自然懂她们什么意思。 不等皇后过来,我便听到旁边淑妃缓缓道,“梅妃妹妹,听闻妹妹给朝廷捐款三万两,买下这梅妃之位,不知您那个七品芝麻官儿的爹爹哪里来的这些银钱?” 这事不该是秘密吗? 沈煜什么意思?弄得人尽皆知? 眼见着在座的都很感兴趣,我缓缓坐定,无法解释银子的事儿,只得将话题扯开。 “淑妃姐姐想来不知,妹妹我年幼之时顽劣,不肯习练琴棋书画。家父当年为妹妹请过一个武师傅,妹妹我自幼便习了武。” 听闻我是个习武的,在场众人顿时坐直了身子,想听后续。 德妃看着我的脸,嗤笑道,“会武的,脸还让人打成了猪头?” 旁的妃嫔听她这般说,也都露出讶异的神色,似乎才看到我的脸一般。 我扯出个笑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我跟林卿卿的事,怎么说都是错。 想到陈念初家住西南,我道,“从西南边陲进京,一路上的艰辛与危机,京城的姐妹们自然不懂。” “你的武功被废了?”德妃拉起我的手,故作担忧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咱们这宫里会武功的妃嫔可是不少。” “就说杨贵妃吧,她可是立过战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我心中感慨,没想到这皇宫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今儿随便扯个话题,原想着,只是说自己会武功,不小心摔到了脸。 谁曾想,竟是让我对这些宫妃们有了新的认知。 不等我开口询问,就听宫人喊,“皇后驾到!” 一众人齐齐下拜。 我瞧着旁边的淑妃和德妃只是蹲了蹲身,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照做。 “都起来吧。”皇后没有丝毫架子,看向我,笑问,“妹妹们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德妃八卦兴致并未消退,道,“姐姐,梅妃妹妹也是个会武功的呢,往后咱们宫里可要热闹了。” “此事不得再来胡说。”皇后眸中闪过一抹厌恶,道,“新进宫的这些妹妹里,只有梅妃妹妹是个福气大的。” “沈掌印多次强调梅妃妹妹是个旺子旺夫相,往后,姐妹们想有孕的,要多跟梅妃妹妹亲近才是。” 我表面如常,心里却是一阵狐疑,这皇后是什么意思? “今儿一早御膳房送来了栗子糕和白玉糕,妹妹们尝尝。”皇后说着,淡淡瞥了我一眼,“本宫乏了,妹妹们自便。” 皇后走了,其余妃嫔哪有品尝点心的意思,都想继续聊八卦。 皇后方才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不管银子是哪里来的,我都不可以再说。 贵妃不在,四妃便是最大。 我懒得理会她们的八卦之心,缓缓起身,被小词搀扶着朝冷宫走去。 “诶,梅妃姐姐怎的走了?”许嫔忽地开口,“姐姐莫不是忘了林贵妃是怎么欺辱你了?” 我好似没听到般,既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曾回头。 倒是听到身后一群人开始谈论进宫之初林卿卿做的那些事。 我是进宫来杀皇帝的,至于林卿卿,她若是不拦我的路,在她面前装怂也没什么。 抬眸看了眼冗长的宫道,我问,“小词,你知道去浣衣局的路吗?” 小词点头,“主子,奴婢自然是认得路的。” “走,咱们去看看能不能把董嬷嬷接出来。” 一想到这个老嬷嬷当初也是帮过我的,我便动了恻隐之心。 若能把她带到身边,想来也是一大助力。 浣衣局的路与去冷宫的路刚好相反,我与小词着实走了一段时间,才到。 见小词有些不悦,我蹙眉问,“怎的了?谁惹你了?” “主子,奴婢说了,您莫要气恼。”小词撅着小嘴,一脸不虞。 “算了,既然知本宫会气恼,还说那些作甚?” 我其实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刚刚看到德妃和淑妃都是乘坐轿辇离开的,唯独我,虽已为妃,却是什么都没有。 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怎么可能。 想来都是林卿卿的手笔了。 她的依仗究竟是什么,可以连给皇后问安都不来,甚至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众人彻底碾压? 她与沈煜又是什么关系?单纯的利益交换还是男女之情…… 浣衣局就在前方,我甩了甩头,紧走几步,抬腿迈过门槛进门。 院子里的宫人忙碌着,有人扫洒,有人修剪花草,更多的人在闷头清洗一早从各宫收过来的衣裳。 宫人们穿着相同的深灰色宫衣,一个个垂着头,看不清脸。 若非极其相熟,根本无法一眼辨认出来。 管事嬷嬷拎着鞭子来回走动着,不时地在她认为做得不好的宫人身上抽两下。 那耀武扬威的样儿,属实让人看了心寒。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被她抽打后,猛地抬头瞪了她一眼。 就这一抬头,我瞬间认出了她便是我要找的董嬷嬷。 我几步上前,还不等说话,便被管事嬷嬷用鞭子拦住。 “这位小主子,您是哪个宫里的?” 这语气,似乎她才是主子,我是奴婢一般。 小词冷着脸,挡在我面前道,“大胆奴才,见到梅妃还不下拜!” “梅妃?”管事嬷嬷啧啧两声,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我,“梅妃不是被毒死了吗?哪儿来的梅妃?” 我猛地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将她扇出去老远。 “放肆!本宫乃一宫主位,你个奴才也敢羞辱!” 我平日里是极少难为下人的,毕竟大家在这宫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若非此人过于嚣张,像极了林卿卿,我断然不会如此。 属实是心里的委屈过于浓烈,已然到了随时可以爆发的程度。 妃嫔们欺我辱我也就罢了,连奴才也敢这般,我若再忍,我就是孙子。 老嬷嬷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神情复杂盯着我看了好一阵。 “嬷嬷!”我扯出个笑容,走到她身边,“我现在是妃子了,住昭阳宫,您跟我走。” “见过梅妃娘娘。” 董嬷嬷似回神般,赶忙给我磕头。 我一手将她的胳膊抓住,道,“嬷嬷,您不必如此,收拾收拾,随我去昭阳宫。” “多谢梅妃娘娘,老奴得罪了林贵妃,陛下下旨罚老奴在此洗衣,便是皇后来要人也是不成的。” 老嬷嬷的手因长期浸泡在水中,已然开裂溃烂,看得我一阵心疼。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管事嬷嬷。 “你给本宫起来,躺地上装死作甚!” 第12章 又是因为林卿卿 管事嬷嬷战战兢兢爬了过来,“梅妃娘娘,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吗?”我抬脚踩在她的肩头,“你说,本宫弄死你,陛下会不会因此怪罪本宫?” 管事嬷嬷缩着身子,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敢言语。 “董嬷嬷乃是本宫的人,你胆敢苛待她分毫,本宫打今儿起,每日来赏你一记耳光,倒要看你这身子是不是钢筋铁骨。” “哎呦,梅妃脾气不小啊!” 沈煜不知何时进了院子,道,“您要带走董嬷嬷自然是不能,欺辱宫人亦是不成的。” “沈掌印!” 我冷冷地盯着他,就不信他看不到我脸上的伤。 为了林卿卿,他果真一丝情面都不看了吗? 沈煜嘴角挂着笑,从我身边经过,走到董嬷嬷面前,声音低沉道,“董嬷嬷,你冲撞了林贵妃,还妄图让梅妃帮你出气,你可知罪?” “沈煜!”我上前一步制止他,“你想怎样,自可以与我说,何必难为一个嬷嬷!” “哦?”沈煜嘴角扯出个笑容,“梅妃娘娘这是得了宠幸,胆子也大了?” “哼!”我一甩帕子,转身离去。 属实不想看他演戏,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别的,他心里清楚。 我自觉有了昨夜的肌肤之亲,他应该带我更好些。 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提上裤子就能翻脸。 进宫前的所有设想,与进宫后的已然有了很大不同。 饶是我在宫外做足了功课,还是被林卿卿和沈煜二人的出现搅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我最没有想到的还是沈煜会与我对着干。 他虽没有明着承认,可种种迹象早已表明他就是沈烨。 可浣衣局这一遭,又着实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何为最熟悉的陌生。 回冷宫的路很是漫长,阖宫上下应是全都知道新晋梅妃被林贵妃打的事儿了。 宫人们见我时的眼神,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 还真是精彩。 途经御花园之时,恰逢许嫔与孟贵嫔在赏花。 瞧见我走来,她们二人敷衍地屈了屈身,我点头笑笑,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梅妃姐姐走得这般匆忙,是怕人看你的脸呢?还是怕人问你三万两银子的来处?” 孟贵嫔突然问话,是我没想到的。 她是孟才人的姐姐,早就听小歌说过她的事,自然知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日亲见,还真是长了眼。 这宫里的女子都这般没有教养的吗,一个个好似刚从茅厕吃过屎一般。 我停下脚步,冲孟贵嫔笑了笑,道,“妹妹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什么话儿不能问,还不知道吗?” 言罢,我抬腿便走。 原以为登上妃嫔之位,日子便会好过。 现下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许嫔瞧着我的背影道,“还会武功呢,孟姐姐您说她是不是吹牛?” “谁知道呢,今儿这天上一头牛都没有,许是牛皮都爆了吧。” 许嫔,许烟雨,这才进宫几日,也嚣张起来了。 当初她排在我身后,战战兢兢问话的场景犹在眼前。 这才几日,她也脱胎换骨了。 耳边传来她们二人的嘲讽,我心中叹息,大步离开。 我进宫与她们进宫的目的本就不同,犯不着与他们计较。 便是沈煜,我也不允许自己心里再有半分难过。 昨夜已然给皇帝下了毒,若能连续半个月侍寝,他的身体状况定然急转直下。 若是能投毒一个月,他必死无疑。 到时候,我抽身离去,到宫外过我的小日子。 至于与沈煜同床之事,我心中虽有波澜,却也得压下。 我的身子就是复仇工具,他用还是皇帝用,无所谓。 “主子,您就这般忍下了?” 小词一脸不忿,“沈掌印也就罢了,比您位份低的妃嫔可是不能这般说您的。” 我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日子还长着呢。 再说了,她们不过是过过嘴瘾,并非我路上的绊脚石,不值得我费神。 正在冗长的宫道上疾走,前方一抹明黄色渐渐映入眼帘。 我赶忙拉着小词跪地。 皇帝的銮驾很快便停在我身侧。 “下方可是梅妃?” 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妾正是陈氏。” “上来。”一只大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 陈公公上前搀扶起我,将我送上銮驾。 皇帝看了眼我的脸,蹙眉道,“这是何人打的?” 我心中狐疑,莫非皇帝不知道? “劳陛下挂心。”我细声道,“是林贵妃让人打的。” 心里委屈,我的泪水竟也配合地盈满眼眶,欲落不落。 皇帝瞧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抬起手臂将我揽在怀里,竟是没有接我的话头。 许久,他才道,“四妃可是有仪仗的,你怎的徒步走在宫道上。” 我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刚好砸在皇帝抬起的手背上。 “妾尚住在冷宫,并未曾见到任何赏赐和仪仗。” 说罢,我在皇帝怀里缩了缩,显得自己更加柔弱几分。 皇帝脸色阴沉,挑开帘子,冲下方的陈公公道,“梅妃的仪仗和赏赐为何没有送去?” 陈公公赶忙道,“是沈掌印说,林贵妃不喜,便不必送了。” “卿卿啊!这丫头被朕宠坏了,骄纵跋扈惯了。”皇帝顿了顿,道,“那便这般吧,改日卿卿不恼了,再补给梅妃便是。” 我心中轻笑,这林卿卿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皇帝说着,掀开我的裙摆,大手缓缓探入。 我双手死死抓着帕子,强忍着不适。 皇帝的銮驾内空间极大,便是两人并排躺下也是可以的。 “爱妃昨夜已然侍寝,怎的还会如此紧张?” 他说着,一点点将长长的裙摆向上卷起,露出我两条雪白的长腿。 似还觉不够,他竟将我放平,按着我的双膝看了好一阵。 倏然间,他感慨道,“爱妃可真白!只是,朕不记得昨夜与爱妃之事,爱妃可能给朕讲讲?” 我心里打鼓,不想说错话,只能故作娇羞,抬手捂上脸颊。 “起来。” 皇帝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水渍的手指,冲我伸手,“就在这銮驾之上伺候朕一回。” 我脑子有些混乱。 还是依言照做。 抓着皇帝的手缓缓起身。 “啪嗒。” 腰带被我解开。 “陛下,骠骑将军求见。”沈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皇帝似有些遗憾般,捏了捏我的脸蛋儿道,“摆驾乾清宫。” “你继续。” 正当我以为解脱之时,他抓着我的头发下压,朝腰腹处用力。 我娇呼一声,双手抓住龙袍的下摆。 “陛下,梅妃不宜随行。” 沈煜的声音再次传来。 皇帝犹豫了片刻,终是松开了手,冲着外面道,“赐梅妃仪仗,今夜梅妃侍寝。” 第13章 奴才伺候主子沐浴 我快速整理好衣裙,拢了拢凌乱的长发,掀开帘子,被脸色阴沉的沈煜接了下去。 他这人可真是好笑,不愿我与皇帝做那种事,为何又与我那般疏离? 明知他一句话,我便可以少受不少委屈,可他偏偏成了林卿卿的帮凶。 这便是又当又立吧! 心中有怨气,我没去看他的脸,被陈公公搀扶着走到宫道边。 “小主子稍等,已经有人去安排仪仗的事儿了。” 我道了谢,与小词目送明黄色的銮驾渐渐远去。 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入肉里,我竟也丝毫不觉疼痛。 “主子,仪仗来了。” 小词的声音似有若无在我耳边飘荡,我仍旧望着銮驾消失的地方出神。 方才沈煜的手似乎在抖…… 妃位的仪仗缓缓停下,小词搀扶着我上了轿辇。 想到刚刚陈公公说的,是沈煜考虑林卿卿的感受,免了我的仪仗,心又猛地抽了一下。 回到冷宫,沈辉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西。 见我回来,直接上前,躬身道,“主子,咱们去昭阳宫吧,冷宫里已经收拾妥当了。” “好。”我缓缓应了声,闭目靠坐,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忽地想到今日十五,我抬眸看向走在轿辇旁的沈辉。 “你今儿是不是可以出宫?” 沈辉点头,却是不看我。 我知他不放心我。 可他的腿得请人瞧瞧。 我才入宫没几日,若请太医过来给他诊治,难免落人口实。 另外我的金票也须得换成银元宝和金瓜子才行。 往后日子长着呢,总不能直接拿金票打赏。 “主子,昭阳宫到了。” 轿辇缓缓落地,小诗和小词同时上前搀扶着我朝正殿走去。 穿过一条不算长的甬道,便是昭阳宫正殿。 里面已经有几个宫人在打扫了。 我径直走入寝殿,倒在软榻上不想动弹。 刚被老皇帝抠得有些痛。 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依旧火辣辣的。 “小诗,命人备水,本宫要沐浴。” “诺。” 小诗一脸担忧,后退两步离开寝殿。 “小词,唤沈辉进来,顺便把我的包袱拿来。” 小词出门,很快便带着沈辉进门。 我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五张金票,犹豫了片刻,又取出五张。 一共一千两。 “沈辉,你们在京城可有家人?” 沈辉抬眸看我,犹豫片刻道,“奴才家人都死光了,只有沈掌印一个堂兄。”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别说,模样和沈煜还真有几分相似。 “沈掌印是你堂兄,那你怎的会进宫做个阉人?” 沈辉叹息一声,“沈家军战死沙场,仇人安坐朝堂。”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沈家军我自然是听说过的,他们兄弟二人进宫,想来也都是来报仇的。 难怪那日林卿卿带人闯冷宫,沈辉会往外跑,想来是去通知沈煜的。 不想当着诗词歌赋的面儿聊沈家的隐私,我问小词和刚进门的小诗,“你们在京城可有家人?” 她们二人同时点头,“有的。” “成,等下把你们四人在京城家人的住址写下来,本宫让沈辉帮忙跑一趟,给你们家人送些金银,往后你们在宫里也能安心做事。” “主子……”小词眼眶通红,双膝跪地,“奴婢不值当您如此费心。” “胡说!”我沉下脸,“那日本宫说了,往后咱们六人便是自家人,亲姐弟。” “你们无人之时,大可以与我叫声姐姐。” 说罢,我将十张金票交给沈辉。 “沈辉,这里面有五张拿去换银元宝和金瓜子,另外五张是送给你们五个家人的。” “你没有家人也无妨,自己留着用。” 沈辉颤巍巍跪了下去,哑声道,“多谢主子!” “记着,伤药多买些回来,万一何时练武受了伤也得用。” 我想我说得已经很含蓄了。 有我陪练的情况下,练武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 像他们这个扎马步的阶段,还用不到伤药。 若是受伤,也只能是挨打了。 沈辉沉默了一阵,起身,退了出去。 热水还没备好,皇后的赏赐便到了。 紧接着就是各宫送来的礼物。 林卿卿也命人送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 我命小诗将林卿卿送来的锦盒打开。 小诗打开锦盒的瞬间,便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小脸吓得毫无血色。 我蹙眉上前查看。 呵! 这林贵妃果然是个另类,竟送了一只剥了皮的猫,血淋淋的,属实骇人。 “林贵妃现下住哪里?”我看向小脸惨白的小诗。 “林贵妃还住双喜宫主殿。” 小诗声音抖得不行,显然是被吓坏了。 我简单查看了各宫送来的礼物,挑了两样儿还算不错的,让小歌和小赋送去双喜宫。 又对小诗和小词道,“把这小猫埋在花园里吧。” “主子……” 小词脸蛋儿气得通红,小拳头紧紧握着。 “多大点儿事儿,无妨。”我抱了抱小诗,低声劝道,“莫慌,狂吠的犬活不长。” 林卿卿这笔账,我自然要算,只是如何做,我还得细细谋划。 二人离去,热水才一桶桶被宫人抬了进来。 到了妃位,宫人也多了不少。 我自己调好了水温,打发了几人,便躺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吱嘎……” 房门被人推开,我以为是宫人进来送东西,并没有抬眸。 过了两息,才觉出不对。 是沈煜! 他怎的青天白日的跑这来了?我还在沐浴! 我赶忙扯过帕巾将私密部位遮挡。 “见过梅妃娘娘。” 我扭过头,不看他那张惑人心神的脸。 他走到浴桶前,扯下帕巾,一点点为我擦洗。 “让奴才伺候主子沐浴吧。” 我低头,垂眸不去看他。 我与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说林卿卿,他只会护着她。 说董嬷嬷,那是林卿卿要罚的人,说了也没用。 昨夜之事,更是不能说。 唉,我与他何时走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他抬手掠过雪峰,激起阵阵水花。 我向门口张望,盼着小诗她们早点回来。 “不必瞧了,沈辉在外面儿守着呢。” 沈煜喉结滚动,双唇贴着我的耳边,阵阵温热的气息扑在肩头。 “林卿卿有大用,你且忍忍,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亲手收拾了她。” 我扭头与他对视,眉头缓缓蹙起。 “拿了本宫的银子,却给了她体面,这事儿,总得给本宫个解释吧?” 他猛地含住我的耳垂,过了片刻又放开,呼吸有些急促道,“这还不够吗?” “现下之事,皆是不得已而为之。”沈煜声音低哑,道,“今儿皇后亲自将圣旨送到你面前,便是不合规矩的。” “你可知其中的问题所在?” 第14章 只是痛吗? 我摇头,宫规我才学了多少,便进了冷宫,许多事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道,“若皇后没有在乾清宫前当着林卿卿的面儿宣旨,便不会有林卿卿从贵嫔登上贵妃之事。” “皇后看着与世无争,却是个擅长搅动风云之人。” “许多事儿,都有她的影子。” 说罢,沈煜将我从浴桶中捞了出来,用浴帕裹着放到床榻上。 “这身子可真美。” 他的鼻子靠近我那湿漉漉的长发嗅了嗅,压低了声音问,“梅妃娘娘可还记得昨夜侍寝之事?” 我摇了摇头,道,“只是觉着很痛,迷迷糊糊的,没太多印象。” 他俯下脸,捏住我纤弱的下颌,眸色带着浓浓的探究,“果真不记得?” 我垂眸,又摇了摇头,“不记得。” “那可还舒坦?”沈煜似在撩拨,与我又贴近了几分,呼吸交错着,见我沉默,又问,“舒坦便说,咱家也好跟陛下回话儿。” 回个狗屁的话儿。 我心中暗骂,明明是他做的,甚至,他此刻那滚烫的大手便已经出卖了他在动情。 我抬眸,道,“许是初次没有多深的印象,除了痛,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是痛吗?” 他追问,“陛下可不想知道他宠幸的女子不舒坦。” 我挑眉,“那您问过林贵妃了吗?她可舒坦?” 沈煜放开我,滚烫的气息散去。 沉默了好一阵,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这是默认了与林卿卿的事还是什么,我懒得想。 现下,便是能尽早完成任务才是大事。 午膳我只简单吃了几口,便沉沉睡去。 沈辉下午出宫,傍晚从外面回来,将一大袋元宝和金瓜子交给我。 我数了数,蹙眉看他。 “你没给他们四个家人送金票?” 沈辉笑道,“他们说您现下处境不好,宫里用银子的地方极多,给您留着打点。” 我咬了咬唇,道,“那四家的地址你可记下了?” 沈辉点头,嗯了一声。 “那下月十五你再去送。” 说着,我让他出去将诗词歌赋四人喊了进来。 将金瓜子分成了六份。 “你们各取一份,这东西方便携带。” 我低声道,“宫里与咱们这般苦命的人不少,平日里记得多关注一二。” “等将来咱们落难,也有人帮衬一把不是?” 五人点头,这回他们没有客气,直接将金瓜子放入钱袋子中。 银元宝我则是让小词帮忙放到柜子里。 乾清宫的宫人,我得亲自去打点。 刚忙活完,就见到陈公公带人走了进来。 “小主子,陛下请您过去一同用晚膳。” 我眼前一亮,抿唇笑了笑,道,“陈公公稍等,本宫换身衣裳就来。” 我将藏着慢性毒药的手串珠子卸下来一粒,藏于发髻中。 取下所有首饰,跟着陈公公出了昭阳宫。 昭阳宫另外两处宫殿还住着旁的贵人,她们今儿并未来拜访,我也懒得搭理她们。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是来报仇的,自然不愿掺和到那些虚无缥缈的是非之中。 昭阳宫距离乾清宫不算远,只两刻钟便到了。 “要沐浴吗?”我抬眸看向陈公公。 他瞧了瞧我微微有些湿的发顶,道,“您今儿不是沐浴了好些次?” 我垂头,不知如何说。 毕竟嫌皇帝脏这种话不能说,更不能让皇帝认为我这般想。 一把金瓜子被我塞到陈公公手中,他脸上的神情立马从迟疑变成了奉迎,笑道,“小主子放宽心,陛下并不知此事。” 我微微颔首,道了声谢,被他搀扶着缓缓走上石阶。 御膳房的宫人们正一碟碟往桌上端菜,皇帝还如上次那般垂头批改奏章。 这次不同的是,沈煜站在一侧,正给奏章盖上印玺。 “拟旨,陈景捐款有功,封他为从六品……”皇帝蹙眉看向我,顿了顿又道,“户部员外郎,择日进京。” 我闻言,赶忙跪地替陈景谢恩。 陈景要进京了,若他知晓我不是陈念初会如何? 正思索间,皇帝缓缓起身,走到我身前,抬手将我拉了起来。 “爱妃,这是刚刚沐浴?” 我娇笑道,“陛下,妾得知今夜侍寝,便有些等不及了呢。” 我说着,特意偷瞄了一眼沈煜。 他那张脸,在我话落之时便似结了冰一般。 皇帝牵着我的手坐在桌前,宫人们赶忙上前斟酒布菜。 沈煜拟好圣旨,脸上挂着笑,似乎方才要发怒的不是他。 “陛下,请您御览。” 皇帝摆了摆手,道,“盖印下发。” “遵旨。” 沈煜退到御书案前,在圣旨上盖上印玺,封入一个长条锦盒内,交给一旁伺候的小太监,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帝向我询问了不少关于陈景的事,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早先调查过陈景一家,故而,许多事也知晓个大概,回答起来并没有多少难度。 皇帝一盏酒水忽地洒在我前胸。 我倒抽了一口气,几乎同时抬起欲给皇帝一个嘴巴的手,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杀手的本能反应,险些坏了大事。 若我真将皇帝抽飞出去,想来那些暗卫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抓我,那么沈煜会如何呢? 皇帝食指在酒水溅落之处轻轻地画着圈圈。 我握紧了拳头,等待迎接这位的暴风骤雨。 不,应当说是秋风细雨…… 隐约间,我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迷香气息。 今儿过来之前就想到了。 原本不想用解药。 被自己曾经爱慕之人强占了身子,这种事,还是真正昏迷会好些,对吧。 起码心里不会难过,更不会痛。 只是还得给皇帝下毒,没的选。 皇帝一把将我抱在腿上,鼻子在我发间嗅了嗅。 “爱妃,你可嗅出今儿这龙涎香的味道有些特别?” 他这是嗅出了迷香的气息。 我自然不可能出卖沈煜,便是对他心存不满,毕竟十一年的情分还在呢。 我娇媚一笑,道,“多了爱的味道。” 皇帝哈哈大笑着起身,抱着我走进寝殿。 宫人们呼啦啦全部退了出去。 只留沈煜在大殿内,将殿门落闩。 明黄色的衾被上,很快便覆上了两个交叠的身影。 一个隐忍,一个贪婪。 我心里叹息着,脸上却只能挂着娇笑,甚至还不时言语哄着伏在我面前作乱的男子。 眼瞅着,已无法逃脱,我只能认命般,由着他自顾自除去龙袍。 沈煜还在殿中,隐隐感觉他似乎已在暴走边缘。 今儿他迷香用得晚,我又在皇帝发现之初便投怀送抱,才导致现下的麻烦。 不过,对早就做好牺牲身体的我来说,不适虽有,却也可以承受。 毒药还在发间,我缺少的是时机。 前胸的衣襟被皇帝大力撕扯开,露出粉嫩的肚兜儿。 我双目紧闭,不敢再看。 第15章 朕总觉品尝不够 紧接着一人砸在身上,正是昏迷的皇帝。 我将他推到一旁,快速从发髻内取出珠子,捏着老皇帝的腮,将药粉撒入他口中。 处理好后,我便躺在龙榻上装昏迷。 外面的天色并没有彻底暗下来。 沈煜似乎听到里面没了声响,缓缓走来。 瞧见我衣不蔽体,又瞥了眼倒在一旁的皇帝,他站了好一阵,才离开,站在外面继续等待。 果然,不到一刻钟,房梁上的暗卫便开始一个接一个跌落。 听这声音,总觉不是所有暗卫都昏迷了。 至少有一人是清醒的。 他们一个个被拖走后,沈煜再次来到龙榻前,将我抱走。 我躺在偏殿的床榻上,他用湿帕巾一遍遍擦洗着我身上被皇帝碰过的地方。 他擦得极为仔细,似乎方才床榻上的那幕他在场一般。 衣裳被他一件件轻轻剥落。 我平静地等待着昨日那一幕。 沈煜检查好门窗,熄了油灯,扯下帷幔,搂着我,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轻轻说了句,“真的只有痛吗?” 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忽地抬起,拢起乌云,托住我的后脑。 冰凉的唇缓缓覆了上来。 一点点品尝着昨夜他不曾厌倦的滋味。 我很想回吻他,想与他纠缠,想主动尝尝他的味道。 越是隐忍,越是压制,反应也是更强了数倍不止。 十指指尖抠进掌心的肉里,宛如晨间花瓣上的露珠在拼死抵御狂风的裹挟。 怎奈,风的力量极大,在将花瓣打散的瞬间,我惊呼出声。 他一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臂抬起,挡在我唇边,被我死死咬住。 “咔嚓!” 闪电划过夜空,惊雷滚滚。 雨水敲打着窗棂,时缓时急,噼里啪啦。 刚刚绽放的娇嫩鲜花,终是被这雷雨蹂躏得落了满地,只余花蕊与枝叶一同在风中颤抖。 三个时辰后,雨停了,沈煜起身穿好衣裳,打了盆温水回来。 仔仔细细清洁了他留下的痕迹后,他坐在床榻边,盯着手臂被我咬出的深深齿痕,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早已没了力气,头脑昏沉,似还有些醉酒般的眩晕。 他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拎着我衣裳,回到了皇帝寝殿。 如昨夜一般,布置了事后现场,他便站在屏风后守夜。 从戌时到子时,他时而暴虐时而温柔,使得我整个身子似散架了一般,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直至肩头被人咬出血,我才痛醒。 抬眸一看,竟是那狗皇帝。 我娇笑着问,“陛下,您要上朝了吧?” “朕今儿休沐,留在寝殿陪爱妃。” 我闻言,心头一紧,不知如何接话。 我可不想刚被沈煜磋磨了,又要被老皇帝折腾。 老皇帝显然对沈煜的作品很是满意,抬手抚摸着我锁骨上的齿痕,轻声哄道,“爱妃想要何种赏赐?” 我故意撒娇道,“妾要陛下的宠爱。” 皇帝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子,道,“朕还不够宠你?” 宠我吗?若任由林卿卿欺辱我便是宠我的话,那便是了。 想到董嬷嬷,我娇声开口,“陛下,妾进宫之时,有个老嬷嬷对妾很是关照,她现下在浣衣局洗衣裳,能把她给妾吗?妾没有嬷嬷伺候呢。” “你说的是董嬷嬷?她是朕身边的老人儿了。”皇帝似在回忆,叹息一声,道,“只是她招惹了卿卿,便要受些苦了,过些日子再说吧。” 果然还是林卿卿的锅,这人怎的如此麻烦! 皇帝抚了抚我的长发,低声道,“朕还想再来一次,爱妃的滋味,朕总觉品尝得不够。” 我闻言一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等我说什么,他便抓着我的手…… 泪花在眸中滚动,可能,我心里的位置还是给了我的烨哥哥吧。 便是他如何在我身上肆虐,我都不曾排斥,到了现下伺候皇帝,心里反倒很是抗拒。 我抽出手,抚摸着眼前这张仇人的脸,泪水在此刻落了下来。 我多想一把掐死他! 只一下,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可以上路了。 皇帝有些担忧,蹙眉问,“爱妃怎的哭了?不舒坦?” 舒坦吗?狗皇帝死了我才真的舒坦吧。 我撅着小嘴,娇嗔道,“妾想要董嬷嬷,陛下不给,便是不爱妾。” 大手掐着我的腰身,他沉默了一阵,道,“为何没请太医给你瞧瞧脸上的伤?” 我垂眸,眼中的泪水涌出,“陛下,妾便是请了太医诊治,还不是要继续被林贵妃打,莫不如就这般算了。” 皇帝叹息着起身,冲屏风后面说了句,“沈煜进来。” 沈煜垂着头,脸上的餍足之色不减,眉头却是紧锁着。 “昨儿给梅妃的赏赐加一倍送去,另外,将朕库房的缂丝锦缎选两匹颜色艳丽的一同送去。” 皇帝说完,整个人覆在我身上,我盯着龙榻前的沈煜,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依旧深深垂着头,缓缓开口,“陛下。” 皇帝回头,带着些许不耐,“还有何事?” 沈煜轻咳两声,道,“宫规……” “宫规?”皇帝蹙眉。 沈煜声音压低了几分道,“不可白日宣淫。” “滚!” 皇帝气恼地将枕头朝他丢去,“朕难得休沐,宠爱自己的妃子,还要管什么白日黑夜?” 沈煜竟真的走了。 我正诧异他的乖顺之时,便听到林卿卿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陈公公耐着性子哄着,“贵妃娘娘,陛下身子不适,暂不见任何妃嫔。” “一边儿去!”林卿卿叫嚷道,“昨儿晚上就是陈念初那个狐狸精侍寝,怎的现下还不出来!” 林卿卿说着,闯入殿内,朝着屏风这边儿大步走来。 沈煜在外拦住林卿卿,“贵妃娘娘,陛下还未起床,劳烦您等一下。” “等什么!本宫要划花陈念初那贱人的脸!”林卿卿手中握着匕首,冲着屏风后嘶喊道,“陈念初!你给本宫滚出来!” 沈煜挡在林卿卿面前,不让她到屏风后面,低声道,“贵妃娘娘,您赶紧把这物件儿收起来,若是陛下瞧见了,您怕不是得进冷宫?” “皇帝伯伯才不会舍得让我进冷宫呢。”林卿卿傲娇道,“便是我当着他的面儿杀了陈念初又如何?” 她还真想杀我! 能找到这里来,估摸着又是在路上堵我,没见到人儿。 我赶忙搂紧了皇帝,身子特意抖了起来。 男人不都有保护欲吗? 瞧瞧今儿究竟是个什么局面吧。 第16章 替卿卿出头 其实,便是让我立马穿衣裳滚蛋,应当也来不及了。 皇帝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哄道,“爱妃先穿衣从偏殿小门离开。” 说着他似有些遗憾,又道,“今晚儿,朕去昭阳宫寻你。” 我眼前一亮,机会又来了! 若能连续半月侍寝,狗皇帝的西行之路定然畅通无阻。 我还得谢谢林卿卿了! 三两下将衣裙套上,我穿上鞋子便从沈煜带我走的侧门离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仍能听到林卿卿的叫骂和哭泣声。 我摇了摇头,这女人,迟早把自己作死。 回到昭阳宫主殿,我让小歌和小赋将殿门锁好,任何人来一律不见。 免得林卿卿来闹,累了一夜,还要招惹一身晦气。 沐浴之后,我便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接连两日,我不曾用早膳,便是午膳用得也不多。 许是连续给皇帝成功下毒,心里踏实了几分,我竟是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未时才醒。 我所在的昭阳宫云霞殿有单独的小厨房,小词见我醒来,赶忙去给我热菜。 小诗则是伺候我穿衣裳,还不忘把今儿收到的赏赐向我汇报。 “主子,陈公公今儿过来的时候,那眉眼笑的啊,都弯成月牙儿了。” “他还说,今儿晚上,陛下来咱们这过夜,让咱们留灯。” 我抿唇笑了笑,挑了根梨花簪子。 那支梅花簪子与这支梨花簪子都是当年沈煜送我的。 这些年,除了做任务,其他时候,我都会戴着。 哪怕只是普通银簪,我亦是视若珍宝。 “就这个吧,再给本宫找身纯白的裙子。” “主子。”小词道,“外面还有御赐珠宝首饰两箱子,您不要去瞧瞧吗?” 我摆了摆手,“抬小库房去吧。” 小词又道,“尚衣局的今儿上午送来了很多衣裙,里面有条白色蚕丝裙,奴婢这就给您拿去。” “尚衣局送衣裳过来了?”我只觉有些不可思议,“带本宫去瞧瞧。” “奴婢让人给您拿进来。” 小诗说着,颠颠跑出去,带着几个宫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这么多?” 我有些吃惊,盯着两个大箱子瞧了又瞧。 “妃位给几箱子衣裳?” 小诗想了想,道,“我之前的主子封妃之时,给了五箱衣裳。” 她抬手朝门口指了指,“外面还有八箱子衣裳呢,尚衣局的人说,是沈掌印特意交代的。” 说着她踮起脚尖,附耳轻声道,“贵妃才六箱。” 我挑眉,“你之前主子也是梅妃吗?” 小诗摇头,“奴婢之前的主子是娴妃。” “你们先出去。”我冲其余宫人挥了挥手,拉着小诗问,“怎么死的?” 小诗抿了抿唇,低声道,“被杨贵妃活活打死的。” “杨贵妃?” 我有些凌乱了,怎么北齐的贵妃一个比一个狠毒? 德妃不是说杨贵妃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吗? 我想到杀手营的师父说过,人品与武功高低无关。 也许吧,我其实挺不愿意接受她是个恶人的。 我进宫时日虽短,也是见了些事情的。 无非各自立场不同,都是在守着自己的那点利益罢了。 小诗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若是遇到杨贵妃,一定要加倍小心,她有三皇子傍身,其父平西大将军,异姓封王,手握三十万平西军,听闻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见小诗说话时那紧张的神态,我便知其背后势力之强大。 “先梅妃也是她弄死的吧?” 小诗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杨贵妃,比林贵妃更难对付的主儿。 我又想到了北方战事与镇南军的关系,皇帝不该找平西军吗? 好生奇怪! 当然,此事与我无关。 我要做的就是持续给皇帝下毒。 心情大好,我也觉出饥饿来。 “小词怎的还不把膳食送来?” 小诗道,“奴婢去看看。” 我俯身打开箱子,翻看里面的衣裳。 别说,妃子的肚兜儿都比平日里市面上买的好看。 便是这料子,亦是格外丝滑柔软,想来穿身上定然很舒服。 我将今日侍寝要穿的全部拿出,放在一旁。 诗词二人出去的时辰有些久了,我有些担忧,喊了沈辉和歌赋,他们也都没有声音。 莫非是出事了? 我赶忙跑到外面,四处张望。 整个大殿竟空无一人。 我又去了小厨房,同样无人。 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刚要转身离开小厨房,冰冷的剑刃便搭在我的脖颈上。 女子身着大红长裙,头发高高束起,眼神冰冷,似乎此刻的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我脑子飞速运转,皇宫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可以随意拿着兵器进入妃子寝殿的,除了刚说起的杨贵妃也没有旁人了吧。 还以为躲着她便好,没想到她竟自己上门了,还用这种方式。 “本宫听闻梅妃是个会武功的,来与你过两招。” 说罢,她移开长剑,腾出位置,拉开招式。 “见过贵妃姐姐。” 我扯出个笑容缓缓下拜。 “起来吧,本宫可不缺拜本宫的人。” 若非她眸中的轻蔑和杀气出卖了她,我还真以为她是来过招的。 我浅浅一笑道,“姐姐误会了,妹妹哪里会什么武功,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杨贵妃美眸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又归于平静。 “算了,今儿来本也是替卿卿出口气,警告你这一次,若是再敢招惹卿卿,本宫定然一剑斩了你。” 说罢,她食指弯曲放入口中,打了个口哨。 很快,小库房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将沈辉和诗词歌赋等人放了出来。 我平静地看着趾高气扬的杨贵妃,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沈辉他们与我并无关系。 她将长剑入鞘,用剑柄抬起我的下颚,“忘了说,本宫给你请了太医,等下你便称病吧。陛下那边儿,本宫已然让人传话儿。侍寝的事儿,交给卿卿。” 她走得极为潇洒,好似她来这一遭只是出门逛逛。 我等她的人走远,才赶忙上前帮沈辉等人松绑,取出他们口中的破布。 沈辉双目赤红,紧握的双拳抖个不停。 我转过身去,泪水夺眶而出。 真特么憋屈啊! 位份比我高,便动不得。 如此明目张胆让我称病不得侍寝,我还如何杀皇帝? 我本也不是个弑杀之人。 冤有头债有主,牵连无辜之人,不是我的风格。 可惜总有人没完没了的上来挑衅。 先是一个林贵妃,已经让我动了杀心,现下又来一个杨贵妃。 我捂着胸口,只觉前路渺茫,不知还要挣扎多久。 第17章 有那么难杀吗? 被诗词二人搀扶着回了寝殿,没有用膳,我倒在床榻上,遣退二人,蒙头哭了起来。 方才若真跟杨贵妃动手,我未必会输,还是在她有兵器的情况下。 但我不能。 她能杀了先梅妃和娴妃,依旧安然无恙,说明她有活下来的资本。 而我,若是在我的宫里杀了她,便是沈煜肯大发慈悲救我,我亦是不可能再有接近皇帝的机会。 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便是落闩的声音。 我知是沈煜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辉怎么可能不去找他。 他掀开衾被,钻了进来,将我搂在怀中,用帕子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瞧见他的眼眶也是红的,想来是为我担心了吧。 但这青天白日的,他钻我被窝,不怕被旁人看到吗? 一时间,心里竟期待他能为我做些什么,让我这颗已经完全失衡的心可以平静下来。 “你做得对。”他的声音沙哑极了,低低沉沉的。 我猛地环住他的脖颈,哽咽道,“哥哥,我好累啊!” 那个烨字被我生生咽下。 他不肯与我相认,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又何尝不是不能说出进宫的真实目的。 他一条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身,火热呼吸萦绕在我耳边。 “啪”的一声,腰带被他解开。 只是呼吸间,他便再次占据了所有。 泪水顺着两侧鬓发滚落,我死死咬着他的肩膀,不敢出声。 门外还有宫人来回走动着,细碎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魔咒。 而他竟毫无顾忌,掠夺着昨夜那场雷雨过后的滋味。 此刻,没有迷香,无人打搅,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仰头在他的唇齿间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沉沦着,一步,一步迈向无尽深渊,将礼义廉耻践踏成灰。 直到沈辉敲门,沈煜才低声问了句,“回冷宫可好?我可以经常去陪你。” 我拼命摇头,回冷宫,我还怎么报仇? “那个老头儿值得你用命在这里赌?”沈煜撕扯着我的双肩,发泄着愤怒的情绪又问,“这次是警告,下次动手你当如何?” “杨月柔的功夫不如你,但她身边护卫极多,都是平西军里出来的死士。” “你那些小暗器,对付一群人如何脱身?” 我轻声试探,“我们联手可好?” 沈煜将温热送与我后,抽身穿好衣裳。 迈开长腿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道,“若能杀得了她,今儿你根本见不到她。” “陛下准备对平西军动手,现下时机不成熟,你务必低调,莫要再与林杨二人碰面。” “侍寝之事……。”他顿了顿,道,“按她说的做,称病吧。” 他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耳边都是那句,若能杀了她,今儿你根本见不到她…… 有那么难杀吗? 我不信。 沈煜走了,我起身,便见沈辉送了热水进门。 斜靠在浴桶里,我一动不动,只有水面被泪水砸出的水花一朵还未沉寂下去,另一朵便绽放开来。 近在眼前的胜利就这般毁了。 真是不甘啊! 然而,皇帝都不能轻易拿捏的人,我又能如何? 哭累了,我简单洗了洗,从浴桶中走出,擦干身子,穿好衣裳。 走出房门,沈辉与诗词歌赋正围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我唤他们五人进屋说话。 “今儿晚上,陛下不来了,不必留灯。另外今儿起,紧闭殿门,无事不得外出。” “主子。”小词低声道,“当年她便是这般闯入昭阳宫,一杯鸩酒灌入了先梅妃的口中。” “她是怎的进来的,奴婢根本不知道。” “方才问了旁的宫人,也都说她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我苦笑道,“便是从正门进来,你们也拦不住。” “想想旁的法子吧,不然,本宫还真的要成下一个梅妃了。” 沈辉将我拉到一旁,低语道,“主子,她们汤泉宫里有个太监是小歌的同村,他说……” 我抬手止住了沈辉的话头,看向诗词歌赋,“此事,你们不要乱来,万一惹下祸事,性命不保。” “你们当年不管因着何事进宫,现下要做的都是活着。” “这句话,送给你们,也送给我。” 这皇宫水太深太深了。 根本不是我一个没有背景之人可以轻易抗衡的。 傍晚,草草用了晚膳,我便准备歇息了。 沈辉从外面搬来一些典籍。 我瞧着他那吃力的样子,笑问,“哪儿弄的?” 沈辉放下典籍,道,“掌印大人让您好好读书。” “那些笔墨纸砚也是他让你拿来的?” 我指着案几上多出来的物件儿,“本宫不会写字,宫里可是要派师父来?” “掌印大人说,夜里他不值守时,会来教您写字。” 我挑眉,心中竟是有些莫名的欢喜。 洗漱后,我捧着最薄的一本册子躺在床榻上读了一阵。 字太多,看起来心烦。 抑或是,心烦,看字心更烦。 我放下小册子,让诗词二人去偏殿住。 将房门落闩,将窗户留了个缝儿,我才回到榻上闭目养神。 我期待他能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抱我一会儿,让我这颗彷徨的心得以有片刻的停歇也好。 一连数日,他并未来,我也不曾真正将窗户关好。 这日天气格外好,沈辉回来带了一个风筝,上面绘着一条鱼。 我捏着风筝愣了好一阵。 曾经在杀手营,沈烨给我做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筝。 若没有那许多的仇恨该多好,我们在宫外早该成亲了。 “主子。”小歌快步跑进寝殿,“孟才人来了。” “请。”我起身,让小词准备茶点,将风筝挂在墙上,走了出去。 孟才人比刚进宫那会儿瘦了不少,走路都要宫人搀扶着。 我能看出她不是装的,暗骂这吃人的深宫将一个个好好的姑娘变成了魔鬼。 “见过梅妃姐姐。” 孟才人来到我身边就要下拜,我赶忙将她搀扶起来,拉着她的手问,“妹妹,可找太医瞧过了?” “瞧过了,多谢姐姐给的银子,不然,妹妹怕是……” 孟才人说着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吃些东西吧,旁的我也帮不了你,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金银等物,我多少还是可以帮衬你一二。” 说着话,我拉着她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坐了下来。 又拿了小词的钱袋子,交给孟才人。 “妹妹,这里有些金瓜子,具体多少,我没数,你拿去打赏下人。” “宫里日子难捱,得空了,你想来便来,刚好我也无事可做,咱们聊聊天,下个棋总能打发时间。” 第18章 说您给她下了毒 孟才人接过钱袋子俯身便给我跪下,我忙将她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如此。” “姐姐……”孟才人说着流下两行清泪。 “姐姐也知我是国公府的庶女,若非我娘被夫人拿捏,我是不愿抛下婚约进宫的。” “这一个月来,家中不曾给半两银子帮衬,我还接连被嫡姐叫去打骂。” “前些日子,我便不想活了的。” “妹妹。”我攥紧了孟才人的手,道,“董嬷嬷说过,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与孟才人闲扯了些宫外之事,她便告辞离开了。 我没说林杨两位贵妃的事,她若是有心,想必也能知晓吧。 当夜,消失数日的沈煜终于来了昭阳宫。 我已经躺下,他裹挟着丝丝凉意,从窗户进屋,径直来到床榻边宽衣解带,钻进被窝。 不等我开口,他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抵开了我的双膝。 帷幔一下下有节奏地晃动着。 我被沈煜推着,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水面浮浮沉沉。 水花拍打在岸边,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外沈辉轻咳了两声,惊得我整个人赶忙侧身缩成一团。 沈煜从背后抱紧我,声音压得极低,道,“莫慌,有事,他会说话。” 我颤抖着,将他的大手拿起放入口中,牙齿刻在上面,以此缓解高呼出声的冲动。 抽身离去前,他忽地开口,问,“为何跟孟茹走那般近?你还嫌自己不够麻烦吗?” 我没想到他一进来便说这个,蹙起眉头,轻声反问,“她来寻我,莫非我要闭门不见?” “你进宫究竟想做什么?”沈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问我,“真是为了当皇后?” 我坐起身子,扑到他怀里,“哥哥,什么都别问,抱抱我,便走吧。” 沈煜抬手轻轻拂过我浓密的长发,低声问,“还痛吗?” 说到痛,我便想到了初次侍寝之事。 事后我被林卿卿打,他也不曾出面维护我,甚至我去要董嬷嬷,他更是为难于我。 我拿开他的双臂,轻声埋怨道,“你不是说不想与我有过多拉扯吗?为何又要这般?” “你不喜欢?”沈煜声音瞬间冷了几分,抬手捏起我的下巴,“别跟我说你喜欢的是那个老头儿。” 我盯着他那幽深的双眸,心中衡量着利弊。 我还得去皇帝寝殿侍寝,才下了两次药,接下来若不能继续,岂不是白忙活了。 “哥哥,若我有了身子该当如何?” 我商量道,“想办法安排我侍寝吧,不然将来东窗事发,你是要我堕胎,还是要我生下孩子?” “忘记让你服用避子药了。”沈煜蹙眉,道,“侍寝自然是不成的,你是我的女人,怎能去伺候老头儿?” “你可知那日你与他亲近,我险些失手……” 沈煜没有将话说完,他险些失手杀了我还是皇帝? 想来是我吧。 他若想杀皇帝,早便得手了。 沉默了一阵,他道,“若是有喜,便打掉吧。” “毕竟混淆皇室血脉之事,我沈家人是不能做的。” 他在说什么?! 我的头在他话落之时,好似被重锤击中,双耳也跟着嗡嗡响了起来。 他俯身,一口咬住我的耳垂,磋磨了片刻,又吻了吻我的唇,道,“放心,没那么容易有孕。” 他打开房门,大步走入夜色之中。 我则是呆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无法从沈煜那番话中抽离出来。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发泄情欲的工具,还是一个玩物。 似乎,两者并无差别。 他可是那个疼我护我的烨哥哥,为何会说出那么冷血无情的话。 大周皇室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在担忧污了大周皇室血脉。 若我果真有了身孕,也是他故意播撒的种子,凭什么要我承担恶果?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赶忙钻进被窝。 不多时,沈辉便带人送来了热水。 还真是个贴心的弟弟。 他始终垂着头,不敢看我。 我亦是不想看他。 之后的一个月,沈煜没再来,倒是许嫔来了。 现下是六月末,奶白的槐花瓣洒落满地,方才扫过,又被风吹落一层。 我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小歌快步走来。 一听是许烟雨来了,我顿觉恶心,她来作甚? 忘了上个月对我的羞辱了吗? 因我称病,这个月的初一十五都没有去给皇后请安,没有遇到她,亦是不知她们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姐姐。” 许嫔走到躺椅前虚虚福了一礼。 我挑眉,问,“妹妹今儿怎的得空儿了?” “姐姐,那个林贵妃太过分了,咱们进宫已经两个月了,我只侍寝两次,便被她给搅和了。” 许嫔说着,抽出帕子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 我被小词搀扶着起身,问,“你跟本宫说这个,本宫便有法子了吗?” “我是想找姐姐联手……” 不等她说完,我立马打断,道,“林贵妃能专宠,那是她的本事,此事你找皇后说可以,与本宫说不着。” “姐姐,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许嫔拉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 “谁跟你一条船上的?”我嗤笑道,“把你的手拿开,本宫身子乏了。” 许嫔大步上前,拉着我的袖子便跪了下来。 “姐姐,求你了,咱们联手对付她,可好?” 我闪身避开,拧眉看她,“许烟雨,本宫以为你是个长了脑子的,怎的这般糊涂!” “我连这昭阳宫都出不去,你让我如何与你联手!” “你莫不是没瞧见门口有杨贵妃的护卫值守?” 说罢,我示意沈辉送客。 回到寝殿,我坐在妆奁镜前,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慢慢地梳着头发。 “主子,奴婢为您梳头。” 小诗走上前,接过篦子,轻声道,“主子,您别生气,她一个外人,不值当。” 我看着镜子里的小丫头,无奈道,“本宫只是从一个冷宫搬进了另一个冷宫罢了,殿门都出不去,如何为她做事?” “若她是个聪明的,自然会去找皇后,把杨贵妃的人撤了。” 上次杨贵妃走后,便安排了几个侍卫轮流守在昭阳宫主殿门口,我想离开宫殿半步都做不到。 说着,我扭头看向双喜宫方向,“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院子里传来沈辉等人练功的声音,我起身走到窗前,“小诗,你也去练练吧,迟早能用得上。” 小诗放下篦子退了出去。 他们练功的条件多好? 想当初,我和沈煜在杀手营的时候,可是真刀真枪杀鸡宰羊。 到后来,更是与死囚拼杀。 因师父说了,死囚打败我们便可以洗白身份,离开北齐,做回自由人,故而杀戮格外惨烈。 甚至有师兄师姐反被死囚杀死的。 守门的宫人小跑着冲寝殿这边跑来。 我蹙眉,走了出去。 “主子,许嫔回去便晕倒了,说是您给她下了毒。” 第19章 有孕 “给她下了毒?” 我终于明白许烟雨来这一趟的目的了。 什么拉拢我,求我,都是假的。 “小词,你们几个赶紧检查许嫔方才碰过的东西,顺便把宫人们都集中在院子里。” 我要自查,在旁人查到证据之前,先将证据找出来。 宫人们听了我的吩咐,立马开始四处搜寻。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种脚步声应是禁卫军的。 我杏眼微眯,有了主意。 沈煜冷沉着脸带着一百余名军士走进院子。 他一步步走近我,问,“知道怕了?” 我抬眸看他,道,“得了信儿,我们便已经搜过一遍了,没有毒药。” 他轻笑一声,冲后面的禁卫军挥了挥手,“搜!” 只是片刻工夫,他们便在我寝殿搜出了一包东西。 我可以确定,这东西不是我的。 我那些物件儿都在身上戴着呢,怎么可能被人从房中搜出来。 沈煜当着我的面儿,将纸包打开。 里面有几小包东西。 “还有什么可说的?”沈煜扭头看向别处,低声道,“身边人被人收买了还傻乎乎地跟人兄弟姐妹相称。” “打开看看吧。”我抬手去拿小纸包。 “不死心?”沈煜嗤笑着,打开一个小纸包,放到鼻尖闻了闻。 “这是什么?”我说着,也沾了一点放到鼻尖,然后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金疮药!” 我笑道,“沈掌印,金疮药算毒品吗?” 沈煜扭头看向沈辉,沉默了片刻,拿着金疮药带人离开了。 他们刚走,我便拉着沈辉进了寝殿,“说吧,怎么回事?” “不知道。”沈辉垂着头,矢口否认。 这金疮药分明是他那次出宫买回来的。 方才沈煜盯着沈辉,显然是发觉了搜到的东西不对。 莫非沈煜明知道我被人陷害了,还要拿捏证据。 心里因着时间流逝对沈煜淡化了的怨怼再次冒头。 不该这样的不是吗? 若我是他,得知他被人构陷,便是拿到了证据也会帮忙换掉。 他为何这般? 我还是太天真了。 “打今儿起,除了孟才人外,其余人到访,便说本宫病了,不见客。” 说罢,我进了寝殿,重重将房门关上。 那一夜,我没睡,给沈煜留着窗。 总归还是不死心,想听听他有什么跟我解释的。 沈煜从窗户进来之时,已经是过了子时。 我抬了抬眼皮,见是他,抬手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沈煜解开腰带,如往常那般,要来磋磨我。 我认真道,“沈掌印,您不要对今日之事给本宫一个说法吗?” “的确有宫人将毒药放在了屋子里,被沈辉发觉调换了。” 他说着,似无事般,一把将我的肚兜儿扯掉。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遮挡住那汹涌的浪涛,“你我之间,到此为止吧,沈掌印。” “为何这般快便翻脸了?今日之事,我本也没想找你麻烦,怎的还记仇了?” 他蹲身,目光冷冽盯着我,“还是我伺候得你不够舒坦?” 我脑子很乱,正想着如何解释,他整个人便欺身而上。 我终究还是顾及了曾经的情义,没有喊人。 但这一次,也让我体会到了何为受罪。 他将满腔不满与愤怒悉数发泄到我身上,而我,被他捂着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事毕,我瞧着自顾自穿衣的沈煜,嘲讽道,“沈掌印便是这般喜欢一次次强占陛下的女人吗?” 他猛地卡住我的脖颈,冷冷道,“还记得你说过要嫁我吗?”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道,“那不过是儿时的戏言。” “戏言?”沈煜轻笑一声,“我当真了。” 我将长发甩到背后,嗤笑道,“您当真了也成,您打算何时娶我?莫不是就这般一直让我挂着梅妃的封号,与您苟合?” “有了身子,还要自行打掉,您把我当什么了?” 他沉默着,似在思索什么,我穿好寝衣,便想将人往外推。 房顶忽地传来砖瓦的踩踏声。 我们一前一后冲入院中,纵身上房。 入宫这些日子来,只有此刻我与他才是齐心的。 若房顶之人将我与他之事传出去,便是一个都不能活。 将那人擒到院子里,扯掉他脸上的黑布,沈煜不等这人开口,便将他的脖颈拧断。 “他是谁?”我的双手有些冷,身子也因着之前被沈煜磋磨,而有些站不稳。 “老头儿那边儿的暗卫。”沈煜淡淡道,“尸体我带走。” 我瞬间警醒,这人竟是那夜皇帝寝殿内没有被迷晕的暗卫。 难怪沈煜认识他。 莫非皇帝怀疑我跟沈煜的关系了? 他平静地看了看我和沈辉,道,“自己弄点轻伤,小辉去请太医。” 我心中顿觉悲凉,虽不愿,手上的力气却是极大,抬手拍在自己的小腿上。 “咔” 一声脆响后,我的腿骨断了。 “满意了吗?!” 我的眸中盈满泪水,心中万般委屈,无处释放。 刚他看我的时候,我以为他在担心我。 是我想多了。 我一直以为的爱护,不过就是妄想罢了。 沈煜见我将小腿敲断,眉头紧锁,向我伸手欲来搀扶,被小词一把打开。 诗词歌赋早就被响动声吵醒,此刻都在院子里。 “大人,不必了!我家主子,有我们伺候!”小词含着泪冲小歌和小赋道,“还不过来!” 我双臂搭在二人身上,跳着回了寝殿。 沈煜跟了进来,眼神复杂,沉默了一阵后,他道,“过几日我把董嬷嬷送过来。” 这便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吗? 可惜这一巴掌打得有点狠,甜枣儿的滋味我尝不出。 我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语。 我们二人同时置身于险境,他想的竟是让我自残。 我笑了! 笑自己蠢,做杀手分明是不可以有情的。 我却始终徘徊,举棋不定。 是我的错,我认! 之前杨贵妃说的为我请太医,那太医并未出现。 这回太医是真的来了。 是一个姓孔的儒雅青年男子。 他躬身走到我身旁,放下医药箱,抬手搭脉,道,“梅妃娘娘郁结于心,想来近日食量亦是不多吧。” 我轻嗯了一声,道,“本宫的小腿被歹人打断了,您帮本宫瞧瞧。” 他查验了伤势后,蹙眉道,“梅妃娘娘,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怕是要小半年不能下地行走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又道,“歹人出手过于狠辣,您这小腿怕是废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太医先开药吧。” 孔太医迟疑了片刻,又道,“梅妃娘娘暂时不能用药,您已经有孕月余。” 第20章 打掉吧 我扭头看了眼沈煜,“这孩子本宫不要,给本宫一副落子药吧。” 太医紧张道,“此事须得禀明陛下,非我等能做主的。” 小诗带着太医出去,沈煜示意沈辉将余下的几人也带走。 等房中只余我二人之时,他坐在榻边,抬手拢了拢我额前的碎发。 “我那儿有上好的治伤药,不会让你的腿废了。” “孩子……”沈煜薄唇紧抿,迟疑了片刻,道,“打掉吧。” 我抬眸的瞬间,泪水滚落,他伸出拇指,用指腹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怎奈那泪痕不争气,旧的刚刚被抹去,新的又覆了上来,怎么也擦不干。 “明儿我便将董嬷嬷送来,可好?你……,别难过了成吗?” 我抬手,将他的大手移开,吸了吸鼻子,道,“你走吧。” “陈景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找了秋娘,让她前去接触。” “你与秋娘样貌相似,想来他与你见面之时,应是能认出。” “另外,陈景之妻母家是商贾,那三十万两银子,他们是出得起的。” “若将来再有人问起,你直说便是,不必扯旁的。” “皇宫之内,身不由己之事良多。这段时日我便不过来了,往后有事,你可让小辉寻我。” 他说着,抬手在我的长发上抚了抚,道,“闲来无事,多读些书,别总想着往外头跑。” 说罢,他起身,似有千言万语要与我说,终究化作了转身后的一声叹息。 他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觉到了我的心脏在痛。 我怀了沈煜的孩子,此事,还由不得我做主。 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现下我尚且自身难保,如何保他? 可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 我董家只余我一条血脉,若能生下腹中胎儿,无论男女,我做起事来,都不必那么怕死,怕董家绝后。 再说沈煜,他竟是连我娘都找到了,那么他又了解我多少? 心底压抑的煎熬与忍耐伴随着无尽的委屈与苦闷,顷刻间如泄闸的洪水涌出,将我的理智摧毁。 我捂着小腹,嚎啕痛哭起来。 诗词二人进门,守着我,不知如何哄我才好。 沈辉在门外站了许久,大步离开。 翌日清晨,陈公公与沈煜便同时来了昭阳宫。 “梅妃娘娘,陛下得知您有孕,龙心大悦,特意让奴才送来赏赐。” “另外,陛下得知您昨夜遇袭,已然派了禁卫军在外把守,若是再有人来此行不轨之事,您可以喊那些人进来。” 我有些懵,不知皇帝如何知晓我有孕一事,还是冲小词道,“拿金瓜子。” 陈公公收了一大把金瓜子,让人把赏赐搬了进来。 沈煜待陈公公走后,打发了诗词歌赋和沈辉,将我那瘦削的小脸抬了起来。 “你想作甚!”他有些激动,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不少,“犯蠢不要连累旁人!” 我嗤笑道,“沈掌印果然威风,本宫再怎么着,也是这宫里的主子,您这一而再的,不觉着过分了吗??” 他目露寒芒,低哑着嗓音道,“你让小辉把你有孕之事传给老头儿,不是想死,是什么?” “你当混淆皇室血脉,是儿戏吗?” 我原想着否认,见他那副欲杀我而后快的神情,我忍不住放声大笑。 “沈掌印还真是个妙人儿!” “这世间没有男人立贞洁牌坊的,若是有,本宫愿出十万两黄金,给您立个纯金的。” “梅妃娘娘,你因何进宫,当我不知?”沈煜不屑道,“接了杀手营的任务,刺杀老头儿来的,不是吗?” “你当为何林卿卿一开始便针对你?” 沈煜将大手拿开,坐在茶桌前,自顾自倒了盏茶水。 “是我暗示她,你是凤命。” “你进冷宫,也是我提醒了老头儿。” “沈掌印!”我不顾腿伤,跳下床榻,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畜生!” “对,我就是个畜生,那么畜生的孩子你还要生吗?” 沈煜起身,冷冷道,“我会把你有孕之事传出去,到时候有人会对你下手,将孩子弄掉。” “另外,你侍寝一事,便不要想了,我的女人,岂能躺在他人身下承欢!” “沈掌印……”我平复了情绪,问,“为何如此待我?” 除了沈煜离开的背影,我并未等到任何回应。 “沈辉!”我冲门外喊了句,声音都在颤抖。 “将沈掌印用过之物全部丢掉!” “主子。”沈辉在我身前跪了下来,“您有孕一事是奴才找了陈公公。” “奴才想让您生下小侄子。” 沈辉抬头,双目通红,道,“堂兄他一时糊涂,您莫要放在心上。” “我沈家只余我与他二人,我已然净了身,不可能再有后人。” 说着,沈辉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嫂子,求您了!” 沈家只余沈煜一个能传承血脉之人,我董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我能做什么? 我有孕一事传出去,便是再想逃避也难了。 “起来吧。”我跳回床榻边坐下,无奈道,“此事由不得我。” 用过午膳,我刚要小憩一会儿,便听到有宫人来报,说杨贵妃来了。 我懒懒地翻了个身,刚想将她拒之门外,便听到她的脚步声。 这人还真是没有教养,一次次来旁人宫里,就如回自己寝宫一样。 杨贵妃带了好些礼物,进门便走到床榻边,看了眼我那被白布包裹的腿。 “不是本宫让人做的。” 我扯出个笑容,淡淡道,“姐姐,多虑了,那人已经被沈掌印制服,现下应是招供了吧。” “本宫来此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杨贵妃眨着水润的双眸,虽是年近四十,却依旧如小女儿一般。 “听闻你替陈大人捐了三十万两白银,可有此事?” 我挑眉,这么快就来了! “我外祖家是商贾,金银等物自是不缺。那段时日我身处冷宫,想着正八品的位份着实低了,便遣人去问沈掌印,能否通过捐银子抬一下位份。” 杨贵妃脸上顿时挂上笑容,坐在床榻边,拉起我的手,“妹妹,你我一见如故,想来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对吧?” 对你奶奶个头! 我故作虚弱道,“那是自然,姐姐与我一般,都是率真的性子。” “妹妹,我父乃是平西王,满朝唯一一个异姓王。” 杨贵妃说着,面露难色道,“你也知养兵需要海量银子,如今朝廷入不敷出,银钱方面便不能按时按量送去军中。” “若是妹妹肯跟陈夫人说说,让她帮忙筹措银两捐给平西军,妹妹侍寝一事,姐姐便不管了。” 第21章 不是要打掉本宫的孩子吗? 我心中暗笑,当我是个蠢货不成? 我这断了腿的,要怎么侍寝? 见我沉默,杨贵妃又道,“你进宫那会儿,有个董嬷嬷对你不错,听闻你还专门跑了一趟浣衣局想将人带出来?” 我扯出个笑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嬷嬷毕竟教导过我,听宫人说嬷嬷在浣衣局受罪,我便有些不忍。” “你帮忙筹措银两,我帮你把董嬷嬷弄出来,另外,我保证卿卿不再来寻你麻烦。” 我垂眸,算计了下时间,道,“此事我只能尽力,毕竟我外祖家已经拿了三十万两出来,若马上再拿三十万两,恐怕力有不逮。” 我在心里盘算了下,问,“明年成吗?” 杨贵妃蹙眉,绞动着手中的帕子,思索良久,道,“成吧。妹妹可说好了,三十万两白银,明年这时候要送到平西军。” 我点头,笑道,“我跟外祖家说说,尽力而为吧。” “那可不成,必须办到。”杨贵妃沉下脸,“到时候,你给本宫来个做不到,那不是坑了平西军?” 我叹息一声道,“姐姐,我这腿,便是想偷偷溜出宫找我娘也是不成的。” “若是姐姐肯帮忙,让我爹娘进宫看我,此事,我跟爹娘好好说说,应是没问题的。” “好!”杨贵妃起身,“一言为定,陈景进京之时,本宫自然会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 望着她离去之时那轻快的步伐,我眯缝着杏眼,陷入了沉思。 杨月柔未曾提起我有孕一事,让我有些意外。 傍晚,董嬷嬷被人抬来了昭阳宫。 听小词说,她浑身是伤,脑子也不清醒了。 我赶忙让人请太医。 特意让人在我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安顿了董嬷嬷。 孔太医过来为她诊脉后,又来了我这处。 “梅妃娘娘,董嬷嬷这身子怕是要养个一年半载的。另外她头部受创,恐怕神智上也会受到影响。” 我让小词从架子上拿过来钱袋子,抓了一把金瓜子送给孔太医。 “劳烦大人尽量救治董嬷嬷。” “另外本宫有孕一事,现下还是要瞒着。” 孔太医拱了拱手道,“陛下已经在太医院下了封口令,此事定然不会传出去。” 我道了谢,让小词送孔太医离开。 董嬷嬷原本对我有大用,竟然也被林卿卿给毁了。 我冲门守候的沈辉招了招手,“小辉进来。” “房门关好。” 沈辉依言照做。 “继续拉拢各宫宫人,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拿到。” 沈辉点头,道,“主子,双喜宫已经有两个宫人与咱们这边儿有了联系。” “只是有了联系吗?”我挑眉,“实话实说。” “伺候林贵妃的两个宫人挨了打,是奴才给了银子,帮他们治的伤。” 我沉吟片刻道,“两件事,第一,查出咱们宫里与外面勾结的宫人。第二,多跟那两个双喜宫的宫人走动,别被人发现了。” 沈辉盯着我的小腹看了看,问,“嫂……,主子,您可有不适,有什么想吃的,酸的还是辣的,奴才出宫给您弄去。” 我蹙了蹙眉,问,“全味斋的烧鹅,五福记的点心和酸梅能买回来吗?” 沈辉点头,“能,您想吃什么,奴才便去买什么。” 其实,我很想让沈辉给我娘带一封信。 可惜他毕竟是沈煜的堂弟,我便是想,也不能做。 “去吧,本宫累了,想歇息。” 打发了沈辉,我躺在床榻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已经是酉时了。 小词端了一盏茶水上前,轻声道,“主子,您先喝些茶水。” “好。” 我起身,浅浅抿了一口,问,“沈辉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那唤他进来吧。” 小词出门,不多时,沈辉便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主子,烧鹅,烤鸭奴才都给您买了,还有水晶饺子和龙眼包。” 他说着,一样一样摆在案几上。 我蹙眉看着,没有丝毫胃口,直到他把一包酸梅打开,我才觉口水横流。 “酸梅,我要酸梅。” 沈辉拖着油纸包来到我近前,“主子,您尝尝?” 我抬手捏了一颗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沁满口腔,我舒服地眯缝起眼睛。 “真好吃,你放小几上,我自己来。” “桌上那些全拿下去给诗词歌赋分着吃了吧。” 沈辉唇角勾出个笑容,将桌上吃食包好,缓缓退了出去。 我则是完全沉浸在吃酸梅的快乐之中。 晚膳,我只是简单吃了一点清淡的小青菜,喝一碗红豆粥便什么都吃不下了。 因着腿伤,今儿是不能沐浴了,正烦恼着,宫人们抬着热水进了房间。 沈煜站在门口道,“奴才奉旨前来帮梅妃沐浴。” 靠! 我脑子一瞬间便炸了。 他帮我沐浴,还弄了个奉旨! 太监伺候妃嫔沐浴这种事自然是有的,但像他这般说得冠冕堂皇的,还真是不多。 宫人们退了出去,我抬眸嘲讽道,“沈掌印今儿倒是很闲啊!” 他一脸恭顺,垂头道,“梅妃娘娘,陛下得知您有孕甚是欢喜,让奴才随时盯着昭阳宫这边儿。” 我讥笑道,“沈掌印不是要拿掉本宫的孩子吗?” 沈煜坐到床榻边,轻声道,“小辉今儿跟我聊了许久,他求我让你为我沈家生下这一子。” “你若防得住宫里的明枪暗箭,生下来也可,我会将孩子送出宫。” 说罢,沈煜眸色沉沉,抬手将我身上寝衣的盘扣一颗颗解开,大手探入肚兜儿内,贪婪地揉捏。 “不要。”我抬手制止他,颤声道,“我不会再与你那般。” “乖。”他身子向前,贴近我,将我抱在怀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杀手营的任务不做也罢,刺杀那位,分明就是送死。” “至于侍寝一事,你躺在老头儿身边儿,不膈应吗?” 我抬眸看他,心中百般纠结,最终还是压制了情绪,扯出个笑容,“我有身孕,不方便。” 沈煜这人不好利用,却也不能得罪。 已然付出了那般多,不值得因一时之气与他翻脸。 裙摆被他一点点推了上去,堆在腰间。 他将耳朵贴靠在我的小腹上,似想听出什么。 “你敢想,这里竟有个小东西挣扎着求生?”他嗓音低低哑哑,“别跟我置气,若是你在宫外,我自然不会与你讲那些。” “宫里人多眼杂,那日搜宫,你以为我果真是来寻你晦气?皇后在这里安插了人手,借着搜宫,我已经将皇后放在这里的钉子拔了。” “现下昭阳宫都是你我的人。” 说着,他将我的伤腿轻轻移开。 第22章 喜食酸? 夕阳的余晖尚在,猝不及防的一声惊雷在高空炸响。 狂风猎猎,吹得帷幔一阵疯狂摇动。 夏季的雷雨天极多,明明方才还晴空万里,一盏茶的工夫也能将人淋湿。 小辉赶忙垂着头跑去关窗,院子里的宫人们也都回了自己房中避雨。 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划过云端,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花瓣间,直击花蕊。 我斜靠在引枕上大口呼吸,垂手死死抓着沈煜披散的长发。 心底压抑着的情绪化作了泪水,冲花了脸上的妆容,冲走了对爱情的向往。 大雨停歇,天空泛起鱼肚白。 沈煜起身,重新叫了热水,穿衣离开。 小词伺候我沐浴,蹙眉盯着我身上的道道红痕。 “主子,您不必与他对食的。” 小词的泪水砸在浴桶内,抽噎道,“你再怎么着也是主子,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您必死无疑。” 我抬手轻轻抚摸小词发顶的小丸子,扯出个苦涩的笑,“妹妹,此事由不得我啊。” 沐浴过后,我只喝了一碗小米粥,便沉沉睡去。 昨夜,那场雷雨我是怕了的。 都说有孕前三月不宜行房,他如此野蛮,孩子能留住吗? 还是他想以此等方式让我小产…… 不敢深想。 他说他不想我侍寝,他故意让林卿卿针对我,让皇帝将我关进冷宫,亦是不想我侍寝。 这个,我能理解,若是他与旁的女子在一起,想来我心里应当也会不舒服吧。 但他不让我刺杀皇帝,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灭族之仇,岂能因旁人的三言两语便作罢。 此人便是沈煜又如何? 当年见了我爹被凌迟,我是自己要去学武功的。 误打误撞,进了杀手营。 目标就在前方,我岂能轻易放手。 睡了整整一日,过了晚膳时辰,我才悠悠转醒。 诗词二人热了饭菜端进屋伺候我用膳。 我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让沈辉想办法弄一坛子醋来,这菜不酸,不好吃。” 诗词二人相视一眼,低声道,“主子,酸儿辣女呢。” 我挑眉,道,“让沈辉弄些辣味卤肉回来,越辣越好。” 沈辉出门,不多时沈煜便跟了来。 这厮说话还真是跟放屁似的。 早先便说过这段时日不能来,说过之后,哪日没来。 他从怀里取出一瓷瓶香醋,放在案几上,挥退了众人,将门落闩。 “现下时辰还早,沈掌印这是作甚?” 沈煜坐到榻边,轻抚着我的小腹,问,“可有不适?” 我轻轻摇头,“没有。” “沈掌印莫不是想以此手段将孩子弄掉?” 他抓过我的手,低笑道,“你可知何为食髄滋味?” “早先我并未有过女人,二十三年也就那般过了。” “有你之后,让我再如从前,便是不能了。” 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在我未受伤的腿上轻轻按捏了几下,“那伤药你可用了?” “用了。”我点头道,“很痒,而且有些火辣辣的痛。” “嗯。”他蹲身查看了那条伤腿后,道,“无碍,一月足以痊愈。” “你除了馋我的身子,便无旁的事了?不要伺候陛下吗?” 他的大手在长裙下已达终点,我颤声问,“若陛下寻你……” “唔!” 不等我说完,他的唇便将我的口封住。 我扯着他的胸襟整个人抖个没完。 阳光洒进房中,小词背对着窗,人影斜斜映在地上。 门口是沈辉。 我无力地,伸手扯下帷幔,将那抹浮浮沉沉的春色遮挡。 伤腿和腹中胎儿都不能让他放弃掠夺,眼泪更是不能。 这次,他甚至连衣裳都没脱,似乎完了事儿,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腰身被那双大手死死掐着,起伏的熟悉身影渐渐变得陌生。 便是那曾让我沉沦的荒唐也难以继续将我朝深渊推进。 似乎我在他心里,只是路边可随手采撷的野花,任由他蹂躏摧残。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来这深深宫墙内,为的是报仇,而不是成为男人的玩物。 若只能成为一个物件儿,也得是皇帝的,不应该是他。 如此被他控制在昭阳宫内,寸步不能离,我要到何时才能报仇? 便是伤腿痊愈,还不是依旧要被幽禁在此? “舒坦吗?” 汗水滴在我的脸上,他将唇贴在我的耳边,低低道,“奴才近日来,最喜做的,便是伺候梅妃娘娘,连梦里都是如此。”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如何脱离他的掌控。 从他开口说让我自己弄点轻伤,让我把孩子打掉之时,我的心与他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能拖拽的,能占有的,除了皮囊,已无其他。 “你可有听我说话?” 沈煜抽身,整理了衣袍,将帷幔卷起。 我轻嗯了一声,扯过衾被,将自己埋在里面。 “小辉说你喜食酸?” “御膳房那边儿有西域进贡的酸梅,个头儿大,且味道极好,你且歇息,我全都给你拿来。” 沈煜的速度极快,我尚未从思绪中回神,他便抱着两个纸袋回来了。 袋子里是比之前吃的还要大的酸梅。 他亲自洗了两个,递到我唇边。 “尝尝。” 我点头,咬了一口,滋味果然比沈辉买回来的好。 只是没有那么酸,我反倒有些不想吃了。 “怎的?不合胃口?” 沈煜紧张道,“是甜了还是酸了?” 我将剩下半个塞入他口中,“甜了,我想吃那种特别酸的。” 沈煜的双眸蒙上了雾气,转身离开。 只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便匆匆返回。 手里提着的是一大包各种曾经我想想都觉得酸的果子。 有些小感动,不过,我也知道,当不得真。 若我被他这点举动便征服了,那么我的仇也不必报了。 转眼便是半月过去。 沈煜每晚都要来昭阳宫磋磨我,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三四个时辰。 偶尔几日夸张到天光大亮,他才离去。 难怪他要将昭阳宫里的外人清理干净。 便是为了他来此行事方便。 许烟雨想坑害我,却成了沈煜清扫昭阳宫的借口。 桌上每日都有从宫外带回来的各种极酸的果脯或新鲜果子。 也有极辣的各种卤肉。 这些辣的,我自然不想吃。 当时让沈辉去弄,也只是想着若有人觉察我有孕,可以遮掩一二。 毕竟怀个公主和怀个皇子,哪个威胁更大,不言而喻。 第23章 林贵妃有孕 昭阳宫云泽殿的赵贵人带着礼物登门。 我作为一宫主位,按说,她与另外几人早该来给我请安的。 时至今日才来,不知是否有什么筹谋。 我让小词赶紧把那些酸酸的吃食藏进柜子里。 赵贵人进门蹲身问安后,我指了指座椅,道,“坐吧,本宫身子不适,无法下地陪你。” 她抿唇浅笑,瞥了眼满桌子的卤肉,惊道,“梅妃姐姐有伤在身,怎能吃辣?” 我叹息道,“近来许是在榻上躺久了,心火过盛,口中没有滋味,便让人出宫买来这些。” “味道很好,妹妹尝尝。” 赵贵人赶忙摆手,“妹妹从不食辣。” “这样啊!”我懒洋洋道,“我在西南长大,自幼便喜食辣。” “姐姐。”赵贵人沉吟片刻,问,“昭阳宫内有关于您和沈掌印对食的传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低不可闻。 我挑眉,笑问,“谁传的,将那人舌头割了便是。” “本宫这副样子你也瞧见了,沈掌印替陛下过来照看一二,怎的在你等口中便成了污秽之事?” 赵贵人还想解释,我不耐地挥了挥手,“回吧,本宫累了。” 赵贵人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沈辉!” 我冲门外伺候的沈辉喊了句,“带着诗词歌赋去查下都谁在传这些脏污。” 沈辉等人应声退下。 我起身,在房中来回踱着步。 沈煜的药极好,只二十几日,我的腿伤便已然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我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便是孔太医前来看诊,我依旧哼哼唧唧,让他以为我还伤着。 赵贵人方才告诉了我一个能将我碾死的消息。 究竟是何人在传? 又是谁在主导。 不是说昭阳宫中都是自己人吗,怎的还是走漏了消息。 若此事能让沈煜不再与我行房,对我来说倒不算是坏事。 然而,事情绝对不止这般。 外面有宫人喊道,“陈公公您来了!” 我赶忙拖鞋上榻,假装不适。 陈公公迈着小碎步,速度极快,话音方落,便进了门。 “见过梅妃娘娘。” “陈公公,您怎的来了,是陛下要本宫侍寝吗?” 我假装激动,期盼地盯着陈公公。 许是走得急,有些口渴,陈公公给自己倒了盏茶水,一饮而尽,道,“奴才是来传旨的。” “慧云何在?” “慧云?”我蹙眉,“云霞殿没有叫慧云的。” “诶呦,就是您这伺候董嬷嬷那个宫女。” “哦。”我了然,“她现下的名字叫小诗,怎的了?” 陈公公笑呵呵道,“陛下将她指给了沈掌印做对食。” “您猜怎么着?”陈公公故作神秘道,“沈掌印脸竟然红了!” “想来他三天两头往您这儿跑,便是为了小诗姑娘了。” 我有些好奇,问,“太监大婚,也跟凡人一般吗?” 陈公公道,“沈掌印自然是与咱们这等不一样。” “他在京城有御赐的府邸,小诗姑娘也得从宫里八抬大轿嫁过去。” 我微笑着颔首,道,“如此甚好,算得上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公公又等了一阵,瞧见回来报信儿的诗词歌赋,不等他们说什么,便直接宣读了圣旨。 现下,诗词歌赋和沈辉都知我与沈煜之事,几人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瞬间的寂静后,沈辉率先回神,拉着小诗谢恩。 陈公公离开后,小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笑道,“沈辉,去将御赐珠宝首饰拿出来一箱子,再拿十张金票给小诗。” “小词,你瞧见没,将来便是你嫁人,本宫也会这般,一箱珠宝首饰,一千两黄金。” “多谢主子。”小诗还是不肯起来,抽噎道,“主子,消息是从凤仪宫里传出来的。” “知道了。”我示意小歌将小诗拉起来,又道,“往后有家了,好好相夫教子。” “那您……” 小诗垂着头,嘴唇颤抖,几张几合,才问出口,“您怎么办?” “胡说什么?”我无所谓道,“本宫与他并非你们想的那般。” 小诗还要说话,被小词一把拉开,“沈掌印来此只是替陛下探望咱们主子,顺便来瞧瞧你,与你说说话儿。” “嗯。”小诗眼圈一红,带着哭腔扑到小词怀里。 “小诗,能嫁沈掌印,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要高兴,好好过日子。” 我嗓子莫名有些干哑,狠狠清了清,还是不够顺畅。 为何,我的心会难过。 似乎,我生命中很重要的轨迹,从这一刻起出现了偏移。 月上枝头,虫鸣鸟叫声隐约可闻。 因着小诗要成亲,不想她误会,我特意多吃了些,早早睡去。 恍惚间,我依稀瞧见男子披星戴月而来,撩起帷幔,硬生生闯入我的世界。 他的大手颤抖着,试图融化雪峰,挖出深藏其内那颗早已冰冷的心,将它温暖。 头脑一瞬间清明,我猛地抬手抵着他的胸口。 仰头借着微不可见的月光凝视这张有些模糊的,起伏着的,不可能属于我的脸。 “烨哥哥。” “在呢,烨哥哥在……” 他的唇落在迎上去的口唇中,疯了般撕咬纠缠。 口中的咸是他的,亦是我的泪。 我的声音哑得不行,低低地,呜咽着。 “这般不舍,为何还要进宫?” 沈煜克制着情绪,问,“你若在宫外,我娶的便是你。” 我没有回应他。 我去年便及笄了的。 他不曾往杀手营递过消息,更是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他这般说,我如何能信? 再说,我与他本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两个人,迟早陌路。 伤心流泪,不过是因要对一直以来的执念下刀子,不习惯罢了。 这一次,他离开,小诗是送到云霞殿大门口的。 两人还笑谈了片刻,才似不舍般分开。 我站在窗前,身上只裹了一条轻薄的纱衣。 直到小诗回来,沈煜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转身回到床榻上,等沈辉送热水。 刚沐浴完,还未穿衣裳,小歌便在门口喊道,“主子不好了!” “怎的了?”我蹙眉,以为有暗卫看到了我与沈煜昨夜的荒唐,心里有些慌。 小歌清了清嗓子,“林贵妃有孕了。” 她终于有孕了啊! 我嘴角扯出个笑容,冲着门口道,“林贵妃的事不要掺和,看着就是。” 现下皇宫里多少人盯着她呢。 若非皇帝给她撑腰,又有个手握兵权的爹,就她那性子,早就被人弄死了吧。 第24章 讨债的 穿好衣裳,我抬手看着那刚刚染过的蔻丹,眉头蹙了起来。 “沈辉!” 沈辉闻言,赶忙进门,“主子,何事?” “你过来。” 我冲他招了招手,“那女人肚子里的是不是你哥的种儿?” 从不曾想过,我竟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 许是我觉得皇帝年岁大了,不会那般容易让人受孕吧。 抑或是,沈煜对林卿卿太好了,让我有了这种念头。 “主子,您放心,我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碰旁的女子。” 沈辉说话的声音很低,显然是想起小诗与沈煜的婚事,底气不足。 我深吸了一口气,帕子在手上绕了两圈,松开,再绕上去。 “沈辉,你说若是林卿卿得知本宫有孕,会怎么做?” “她不会知道。”沈辉信誓旦旦道,“太医院那边已经下了封口令,便是咱们宫里的,也没有一个敢多嘴的。” “没有吗?”我蹙眉,“宫妃有孕,皇后应当是知晓的吧?” “沈辉,若有人对本宫腹中胎儿下手,你当如何?” 沈辉拍了拍胸脯道,“主子放心,谁敢动您,奴才豁出去命护着您。” 说完,他便跑到院子里练功去了。 我有种感觉,林卿卿一定会上门寻我麻烦。 无事不能乱琢磨人,念叨谁,谁便会来。 刚用过午膳,皇后就带着一群宫人来了昭阳宫。 我正捧着一碟酸梅消食,听到小辉高声喊了句,“皇后娘娘驾到。” 一个两个的,都这般突然,不等宫人通传,便跟回自己宫似的。 我赶忙将那碟酸梅藏在被窝里,不敢让她瞧见。 酸儿辣女之说,宫里人深信不疑。 若是皇后认定我怀了皇子,定然会再使些手段恶心我。 刚处理好,她便噙着端庄优雅的笑缓步走了进来。 我指了指伤腿,道,“皇后娘娘莫怪,妹妹小腿被歹人所伤,无法下地给您见礼。”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儿?”皇后言笑晏晏,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轻声开口,“妹妹有了身子,便是最金贵之人。” “本宫今早儿看了太医院的医案,你这已经两个多月了,算下日子,正是那两次侍寝就有了身子。” “还记得你方进宫那会儿,钦天监监正,沈掌印和董嬷嬷便都说你是个旺子旺夫的。” “陛下那会儿因你字丑,模样普通想将你打发出宫,还是本宫劝了又劝,陛下才决定将你留下。” 我脸上挂着如同刻上去的礼貌笑容,心中却是鄙夷,分明是沈煜开口,皇帝才将我留下的。 “妹妹你瞧,本宫当时只是想看看他们说的是否能当真,竟成就了三桩好事。” “你不光为朝廷捐了三十万两银子,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便是林贵妃那边儿也有了身孕,这可是三喜临门。” 她巴巴的说了一大堆,我心里只有一句话想送给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嘴角轻扬,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妹妹自觉担不起旺夫旺子一说。” 皇后缓缓起身,走到床榻边,又轻轻坐了下来。 饶是一个半老徐娘也端得个风姿绰约,这一静一动间,发髻上的步摇竟丝毫未动。 她轻轻拉起我的手,道,“咱们姐妹一场,听闻你外祖家在西南是第一富户。” 果然是个来骗钱的! 我脸上挂着笑,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她开口要银子的时候,我该如何作答。 果然,只是呼吸间,她便说了重点。 “废太子一事你可曾听说?” 我怎么可能没听说! 我爹便是被他连累在午门外凌迟处死的,董家满门也是被废太子连累。 只是,当着她的面儿,我不能承认,毕竟我的人设可是一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外加一个三十万两买妃位的冤大头。 “皇后娘娘,妹妹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宫里的事儿,妹妹并不知晓。”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似有些失落道,“启儿当年分明是受了太子太傅董羲之的蛊惑,才行了大逆不道之事。” “然陛下还是将他幽禁在皇陵,无召不得入宫。” 皇后说着,捏紧了帕子,脸色依旧淡然道,“妹妹,因着本宫长子被废,现下太子之位一直空悬。” “若你肯拉着你外祖家帮衬阳儿,将来他登上高位,本宫承诺你稳坐西宫太后,如何?” 我正思索着我爹生前蛊惑废太子周晨启谋逆一事,并未听清她说什么。 之所以我会琢磨此事,便是当时我爹与我娘多次抱怨,说周晨启已经三十,皇帝只有四十七,周晨启等不了了,想要造他老子的反。 我爹多次劝谏无果,又不能将太子有谋逆之心一事告知皇帝。 毕竟人家才是亲爹俩,万一周晨启来个不认账,我爹便里外不是人。 后来,周晨启采纳了我爹的建议,请求皇帝册立皇太孙。 我爹以为事情解决了,谁知周晨启竟背着我爹私下养兵,一夜之间逼宫造反。 是他连累了我爹,怎的从皇家人口中说出来的,便是我爹蛊惑周晨启了? “妹妹,你可有听本宫说话?” 皇后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我回神,尴尬一笑解释道,“皇后娘娘,妾腿疼,方才特别疼,您说什么,妾没听清。” 皇后轻咳了两声,露出她那招牌的端庄笑容,“本宫问你可否愿意联络你外祖家,帮衬阳儿一把,等他登上高位,本宫许你西宫皇太后之位。” 原来是林卿卿有孕,皇后坐不住了! “阳儿是谁?”我假意茫然,“如何帮衬?” 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认真道,“阳儿便是二皇子。至于如何帮衬?你外祖家有什么,你不知?” 我怎会不知,可是凭什么给我画个饼便要我颠颠跑上去? “皇后娘娘,不瞒您说,杨贵妃姐姐前些日子已经跟妾预定了外祖家明年的三十万两银子,您恐怕得排到后年或大后年了。” “毕竟,生意这种事,又不是年年都赚钱,万一明年生意不好做,便是后年,大后年也未必有银子帮忙了。” 皇后松开我的手,蹙眉道,“你答应了杨月柔?” 我叹息一声,无奈道,“皇后娘娘,不瞒您说,妾惹不起她啊,她动不动就拿着剑架在妾脖颈子上,妾不想死。” “那你不怕本宫?!”皇后猛地起身,眉宇间蓄满了怒气,冷冷道,“你可知本宫一句话,你便活不到明日?” “娘娘。”我叹息一声道,“您也知妾只侍寝两次便被杨贵妃带人来封了宫门,便是林贵妃也一而再的想要取妾的性命。您说,妾要如何才能保命?” “前儿林贵妃要妾死,今儿您要妾死,明儿杨贵妃也来向妾索命,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 第25章 那歹人怎的如此凶残? 我抬眸望向皇后,继续说道,“给朝廷捐银子,那是为了北齐的黎民百姓,对妾个人来说,不过是从冷宫被幽禁到昭阳宫而已。” “旁的还有什么好处吗?” 我说着,挤出两行泪水,抽噎道,“既然给不出银子,皇后娘娘说要了妾的命,那便拿去吧。” “瞧妹妹说的什么胡话。”皇后再次挂上笑容,坐在我身旁,拉起我的手,道,“明年,给杨贵妃十五万两,给阳儿十五万两,可好?” “好,有何不好?”我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哭嗝,“姐姐放心,妹妹定然会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诶,你们几个还不进来。”皇后见我应允,让门外的宫人们把东西搬进来。 六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妹妹记住答应本宫的事儿。” 皇后叮嘱完,便由宫人搀扶着离开了昭阳宫。 沈辉和诗词见她们一行人走远,赶忙跑进门。 “主子,您没事吧?” “无妨。你们把这六箱子东西分了吧,给宫外的家人还是给宫里的朋友,随你们处置。” 说罢,我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这帮人还真是贪心,也不想想能为我做什么,便上门讨要好处。 不给还拿性命要挟。 这明摆着就是宫暴! 欺我背后势力低微,欺我无依无靠。 但我相信,若我不肯交出银子,皇后和杨贵妃定然会来取我性命。 毕竟人命在她们眼里,连个蝼蚁都不如。 听闻皇后日日礼佛,要我如何相信礼佛之人是个蛇蝎心肠的。 就如我不愿意相信杨贵妃一个屡立战功之人会恃强凌弱一般。 人心这东西,还真是难懂。 三人刚退下,小歌又跑了进来。 “不好了主子,林贵妃来了。” 呵! 瞧瞧,一个个的,全是上门讨债的,好似我上辈子把她们搞得倾家荡产一般。 “请!” 我倒要看看林卿卿来做什么。 “妹妹!” 林卿卿人没进屋,那悦耳的声音倒是先行一步。 她跟我叫妹妹,想也知道没安好心。 我抿唇笑着,等待她进门。 “妹妹,听闻你受伤了?本宫特意来瞧瞧,还给你带了上好的疗伤药。” 说着,她冲身后的宫人招了招手。 两个宫人端着木匣走了进来,将木匣放在案几上。 “多谢贵妃姐姐厚爱。” 我笑道,“听闻姐姐有了身孕,真是要恭喜姐姐了。” “嗐,这不是你们都不跟本宫争了嘛,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怀上。” 说着,她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床榻边,拉起我的手。 她的手啊,我还真觉得脏。 “姐姐那是福分,毕竟不是想怀便能怀上的。” 我一再暗示自己,很喜欢她,很喜欢她。 不然,我怕一不留神,露出不喜之色。 “妹妹,姐姐有个事儿,想麻烦你。” 林卿卿眨着水汪汪的凤目道,“若本宫怀的是皇子,你可愿出银子扶持本宫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更别说能不能生下来也是个未知,便来找我帮忙。 看来我这个冤大头人设很是成功啊。 “可以啊,姐姐的事,妹妹怎的会不帮忙?”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那扁平的小腹道,“往后在这宫里,妹妹还得仰仗着姐姐照拂呢。” “放心,只要你肯帮本宫,你侍寝一事,本宫便不插手了。” 林卿卿瞧了眼我那被白布包裹着的伤腿,眼神中的轻蔑一闪即逝。 偏偏我始终盯着她的一言一行,丝毫不曾错过。 “谢谢姐姐。”我扯出个笑容,道,“太医说妹妹这条伤腿短则三月不能下地,长则半年,而且,太医还说妹妹这条腿残废了,往后,妹妹便是个瘸子,想侍寝也是不能够了。” “真的?!”林卿卿眸中露出狂喜之色,又快速收敛,强行转换成同情和怜悯,“那妹妹这辈子岂不是都不能得宠了?” “那歹人怎的如此凶残?” 我叹息道,“这便是命吧。” 林卿卿清了清嗓子,笑道,“好啦好啦,听闻你外祖家是西南第一富户,今儿本宫便跟你预定了后年的三十万两银子哦。” “本宫知道明年的三十万两给了月柔姐,也不难为你,后年的必须给本宫。” “往后在这宫里,本宫罩着你。” 我无奈摇头,“贵妃姐姐,后年的怕是不成了,皇后娘娘刚刚来过,把后年的给要去了,您等大后年吧。” 林卿卿顿时恼了,扭头看向门外,怒道,“皇后那个蠢货凭什么找你要银子?你怎的不一口拒了她?” “妾也想拒了她的,可她说要妾活不过今日,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妾有什么法子呢?” 我戚戚哀哀道,“妾家世平凡,在这深宫又无人帮衬,便是随便谁都能来拿捏。” “尤其是银子的事儿,妾外祖家又不是开矿的,哪里有那么多可以随意拿出来?” 林卿卿握了握拳,认真道,“别怕,有本宫罩着你,便是皇后又能如何?” “连陛下都得哄着本宫,想借本宫母家势力平衡朝堂,她一个文官家的,凭什么跟本宫抢?” “再说了,陛下已经允诺,本宫若是生下皇子,便封本宫为皇贵妃,封本宫的皇子为皇太子。” “别看皇后如今叫得欢,他日本宫的皇子登上高位,本宫就是皇太后,到时候,第一个弄死的就是她。” 啧啧。 我心里一阵感慨,都说胸大无脑,这胸不大的,也不见得长了脑子。 什么话都敢往外扯,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妹妹便提前恭喜姐姐了,待姐姐生下皇太子,妹妹往后的日子便全靠姐姐帮衬了。” 林卿卿傲娇着应允,起身带着宫人告辞离去。 我把玩着手中的帕子,轻笑了一声。 银子那么好拿的吗? 便是我想要让手下宫人死心塌地,还要先给好处,她们凭什么! 是自幼生活环境过于优渥,使得她们有了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们的错觉,还是她们认定了我好拿捏? 皇后想让二皇子当太子,林卿卿想让肚子里的继承皇位。 我肚子里也有货,周家皇朝欠了我董家的,那个位置我定是要争的。 “沈辉!” “主子。” 沈辉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本宫想吃他做的酸汤鱼,让他晚上来给本宫做!” “好嘞!” 沈辉面露喜色,退出门,小跑着出宫。 第26章 你走吧,沈掌印 戌时,沈煜提着一个食盒来了昭阳宫。 我一直在等他,见他进门,满脸憔悴,不禁蹙了蹙眉。 “怎的了?” 沈煜放下食盒,扯出个笑容道,“林卿卿如今有了身子,仍是守在乾清宫不许旁的妃嫔侍寝。” “昨晚儿老头儿召了许嫔侍寝,愣是被她把人打了出去。” “许嫔也不是个善茬儿,寻死上吊,闹到老头儿亲自过去哄人,才罢休。” “你过来。”我冲他招了招手。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床榻旁,蹲了下来,拉着我的手问,“皇后和林卿卿来找你何事?” 我扯着他的袖子闻了闻,只有一股浅淡的龙涎香气息,并没有迷香的味道,莫名心下一松。 “傻丫头,我真无旁的女子,便是娶了小诗,亦是不会与她圆房。” 他抬手在我发顶揉了揉,问,“你还没说那二人为何过来?” “都是来找我要银子的。”我松开手,问,“沈煜,你瞧着我像个傻子吗?” “傻,傻透了。”他抬手点了点我的头,嗔道,“都傻到跑皇宫里来了,还不傻?” “若我不在宫里,你被老头儿得了手,怎么办?” 因着昨夜的疯狂,我与他之间的隔阂好似不存在了般。 我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贴在脸颊上,“不可能,若你不在宫里,我殿选那一关便过不去。” “你忘了,是你说我是个旺子旺夫的,他才留下我?” 沈煜抽出手,在我脸蛋儿上捏了捏道,“也对,不过你那时可是没有认出我来。”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谁想你个大男人也能变得如此俊美?” “还撒谎说你想当皇后,现下承认你是贪图我的美色了吧?”他吻了吻我的脸颊,起身,给我装了一小碗酸汤鱼。 “这鱼御膳房统共只有两条,知道你馋,方才我处理完许嫔的事儿便跑去御膳房给你做了。” 我接过小碗,闻了闻,又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可还好?” 沈煜很是紧张,盯着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醋放少了。”我撅着小嘴,将碗还给他。 “就知道是这样。”他嘿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香醋的瓷瓶。 加了两勺后,他自己尝了尝,瞧他那痛苦的表情,我便知这次应是够味儿了。 果然,对他来说极酸的汤汁,对我来说便是人间美味。 吸溜吸溜,一小碗酸汤鱼被我吃了个干干净净,“还要。” 他又给我盛了一碗,还不忘加醋,如此反复几次,一大碗酸汤鱼被我全部吃光。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撒着娇。 沈煜将碗筷收好,坐回床榻边,道,“往后想吃什么,若我不在宫里,你便让小辉跟御膳房那边儿说。” “管事太监跟我已然打了招呼。” 我轻嗯一声,道,“沈煜,她们找我要银子,为的是用我的银子扶持她们的儿子登上高位。” “咱儿子不也是皇子吗?凭什么好事儿都给她们?” 沈煜摇头道,“咱们这个不是正统,那个位置咱不争。” “过段时间,我找机会送你出宫,待到我的事办完,便出宫与你一起,找个人烟稀少之地逍遥度日。” “沈煜。”我抿了抿唇,问,“你觉得若我不争,咱们儿子能不能活到出生?” “进宫前我便听说陛下有十五子,除了年长的三位皇子和九皇子,其余的都夭折在幼年。” 沈煜垂眸思索了片刻,道,“等你腿伤好了,我便送你出宫。” 我怎么可能轻易出宫?我的仇还没报呢。 “我不出宫,你以为陛下是傻子吗?万一被发现了,我和咱们儿子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在宫里搏一个前程。” 沈煜沉着脸道,“在宫外有我的人照拂,谁敢动你们?” 我摇了摇头,“陛下敢动我们,你莫非不信?”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容我想想。” “还要想吗?”我淡淡问,“莫不是林卿卿有孕,你便又想打掉我这个了?” “你胡说什么?我与林卿卿并无旁的关系。”沈煜露出一丝不悦道,“我沈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对皇家做出不忠之事。”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保住孩子性命,不要那个位置,我来想法子,你好好养身子便好。” 我挑眉,问,“银子要给她们吗?不给我又当如何自处?” “沈煜,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我。” “当初我说要买贵妃之位,是你说须得怀上子嗣的。” “现下我怀了子嗣,贵妃之位却归了林卿卿,你总得给我和孩子一个保障吧?” 沈煜起身,淡淡道,“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唯独不忠于皇家之事,我们沈家人不会做。” “好了,你可以滚了。” 我冷沉着脸,不想再跟他说话。 “你今儿还没有沐浴。”沈煜低声问,“我让沈辉准备了热水,现在沐浴可好?” “不必了,你走吧,沈掌印!”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我再次催促道,“我被那二位折腾乏了,想睡觉。” “成吧,明晚儿我再来。” 我没再看他,闭上眼睛,心里烦躁不安。 他与我进宫的目的压根儿不是一回事儿。 瞧他那副愚忠的样子,便是保住孩子恐怕都难,更别说帮我给皇帝下毒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冲门外的沈辉道,“进来。” 沈辉轻轻推开房门,沉着脸走了进来。 我问,“你都听到了?” 沈辉点头,“听到了。” “那本宫问你,你觉得本宫错了吗?” 沈辉摇头,道,“奴才觉得主子做得对。” 说罢,他双膝跪地,眼眶通红,道,“主子,您想怎么着奴才都会帮您。” 我沉吟片刻,问,“沈辉,你爹是谁?他爹是谁?为何你们要进宫,告诉我。” 沈辉抬手抹了把泪,道,“大伯乃是镇北大将军,我爹是他的副将。” “当年与匈奴之战,从冬季打到了春季。朝廷粮草未至,镇北军粮草耗尽,只得向附近平西军求助。平西大将军派人传讯说粮草不日便至,可镇北军收到的只有草,没有粮。” “沈家军全军覆没啊!主子!” “一个活儿口都没有,我沈家军和大半镇北军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沈家女眷,听闻噩耗,集体自尽殉葬。” “沈家,就剩下两岁的我和八岁的堂兄。” “那日,堂兄带我去他外祖家串门儿,等我们回府,便瞧见了一地的尸体。” 我长呼了一口气,问,“你们没想过是皇家想除掉镇北军和沈家军?”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沈家满门女眷不是自尽,而是被人下了毒?” 第27章 姐姐为何打我 倒不是我疑心重,现下我腹中胎儿只有那么丁点大,我都不舍得伤害他。 我不信沈家满门女眷会舍得抛下两个孩童,集体服毒。 “不可能!”沈辉抬眸,道,“我沈家世代忠良,陛下最为信任的也是沈家军。” 唉,他怎的跟沈煜一般愚忠,简直无法沟通。 北方战事起,朝廷的粮草怎会拖延? 若真有拖延,那些办事不力的官员也早该斩首了。 只闻沈家军的惨烈,却不曾听说有任何官员因北疆一战受到牵连。 稍加动脑都能明白,是皇帝忌惮沈家军,他们怎的就不愿往这上面想。 - 封宫养伤的这段日子,从皇后和两位贵妃的口中,我已然对朝堂之事有了了解。 最重要的是,皇后告诉我废太子在皇陵。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的。 瞧瞧,皇家就是这般,皇子犯了再大的事儿,也能轻轻放下。 我爹只是被牵连,却要灭我董家满门。 可是,凭什么他这个罪魁祸首要活着? 杀他之事,在我心里便很快提上了日程。 可惜,这消息来得有点晚,若是尚未进宫那会儿知道,我定会在宫外集结一批杀手去取他性命。 现下,无法出宫,还真是有些麻烦。 另外,自打林卿卿有了身孕,凡是有皇子傍身的嫔妃们都紧张起来。 便是我这处,也偶尔有其他宫的宫人前来打探消息。 皇帝年近六十,自废太子谋逆一事后,再未册立东宫。 现下一个个都跳出来用尽浑身解数,想着争夺储君之位。 沈煜虽是无心,我却不然。 我的小堂弟才一岁,连堂姐都不会叫,便被拉去砍头了。 若不是我与我娘的名字并不在族谱上,我也早都成了孤魂野鬼。 他周家做了初一,我董家做十五,没毛病。 倒是沈辉说的沈家军那些事,我极度怀疑是狗皇帝干的,与平西军未必有多少关系。 军饷向来是战争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不可能出现纰漏。 倒是沈煜,他究竟有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就认定了不是皇家所为,我还得找机会问他。 用过午膳,孟才人来了昭阳宫。 她穿了一身淡粉色襦裙,发顶挽了个祥云髻,一支白玉簪子斜斜插在发间,简单而素雅。 整个人也比之从前丰腴了些许,更添了几分姿色。 “见过梅妃姐姐。” 孟才人进门便拜。 “快起来。”我冲她伸了手,“来这儿坐。” “姐姐,听闻皇后和林贵妃来找您要银子了?” 孟才人一脸紧张道,“你真的打算给吗?” 我无奈摇头,“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儿,是只能给。” “皇后也就罢了,她林卿卿凭什么啊!”孟才人一脸不忿,“姐姐可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我浅浅一笑,拉着她的手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明儿什么样儿呢?” “诶,妹妹可想侍寝?”我试探道,“要不要我帮忙?” 孟才人俏脸微红,道,“今儿来寻姐姐,便是跟姐姐说,刚在宫道上遇见陛下了,他说今夜我侍寝。” 我有些担忧,问,“林卿卿若是闹事,你当如何?听闻许嫔侍寝被打了。” 孟才人摇头,面露难色,“姐姐,机会就这么一次,我也只能赌上性命拼这一遭了。” “我今儿来寻姐姐,还有一事相告。” 我挑眉来了兴致,“何事?” “姐姐是不是有了身孕?”孟才人抿了抿唇,继续道,“听双喜宫的宫人说,林贵妃在来昭阳宫之后,打碎了两个御赐的花瓶,还骂了许多脏污不堪的话。” 这皇宫啊,真是没有秘密可言。 我抿唇笑了笑,“妹妹,莫要听旁人乱说,本宫只侍寝两次,怎的可能有身孕?” “没有吗?”孟才人蹙眉,“整个双喜宫已经无人不知此事了。” “谣言,妹妹莫信。”我握了握孟才人的手,道,“今晚儿侍寝,妹妹莫要担忧,首饰不必戴,偏殿也有人伺候着换侍寝专用的衣裳。” 我想了想,又问,“你金瓜子还有吗?那些个嬷嬷什么的需要打赏。” 孟才人笑道,“姐姐,上回您给的还剩下好些,够用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孟才人告辞离去。 我刚躺在床榻上眯了一小会儿,淑妃和德妃便带着一群人来了昭阳宫。 许嫔说她的发簪上次来昭阳宫的时候丢了,想找找。 我挑眉看着她,轻笑一声,道,“这都多久的事儿了,怎的现在才来寻?” “妹妹今儿梳洗打扮的时候才发现那簪子不见了。”说着,她抬起手,用帕子拭了拭微微发红的眼尾,“那簪子是我许家祖传之物,不然,妹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寻。” 我冲门口道,“沈辉进来。” 沈辉早就急了,闻声赶忙来到我身前伺候。 “上回许嫔说她在咱们这儿中毒了,那事儿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沈辉躬身道,“回主子,沈掌印那边儿查到许嫔并未中毒,只是花粉过敏。” “听到了吗?许烟雨!”我冷冷道,“你已经污蔑本宫一次,这次又要故技重施不成?” “小词,去请沈掌印,小诗,去请皇后娘娘。” 说罢,我挪了挪身子,看向屋子里的女人们。 这里只有德妃和淑妃与我同品阶,其余人位份都不如我。 别说,梅妃这位置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今儿我便不惧任何人。 “哎呦!” 薛贵人不知被谁挤了一下,一个趔趄,生生压在我的伤腿上。 万幸的是我这条腿已经痊愈,若是早先她们这般折腾,不残也得残。 我坐起身,一把将她甩开。 “你们都出去!” “若再来生事,休怪本宫不客气!” 德妃忙俯身检查我的小腿,“妹妹这伤没事儿吧?” “姐妹们也是听闻你受伤了,过来瞧瞧,顺便帮许嫔妹妹找找她祖传的发簪。” 我不想听她解释,这帮人分明就是故意来寻我晦气的。 我蹙眉看向她们,不耐烦道,“都出去,找什么簪子,等皇后来了再说。” 孟贵嫔嗤笑道,“姐姐这是心虚了吧?听说你给了庶妹很多金瓜子,莫不是卖了许嫔的发簪换的?” 我本就心烦,听她在那聒噪,冲她招了招手。 “孟贵嫔,你来。” 她不明所以,向前几步,来到床榻前,我反手便是一巴掌,将她抽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姐姐为何打我?” 第28章 不是谁想娶,便能娶 她泪眼氤氲,状似憋屈地盯着我。 “为何打你?你们来昭阳宫可曾让宫人传话儿?” “你们当本宫这里是你家还是市集?” “许嫔的发簪是否在本宫这里还是两说,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蔑本宫?” “早跟你们说过了,本宫是个练武的,你们几个再不出去,本宫让你们试试滋味可好!” 几人闻言,脸色顿变,赶忙退了出去。 皇后没来,小诗说她正在拜佛,不见客。 倒是沈煜来得很快。 他在我房中转了一圈,在床榻下捏起一支发簪到外间交给许嫔。 随后,他高声道,“传陛下口谕,梅妃娘娘身体欠安,昭阳宫封宫三月,任何人无召不得入内。” 封宫三月,沈煜这是彻底将我困在这昭阳宫里了。 他怎的还不跟小诗大婚,有了旁的女人,他便不会这般盯着我了吧。 淑妃朝房中看了眼,道,“咱们还是再进去瞧瞧吧。” 德妃和孟贵嫔相视一笑,牵着手大步走了进来。 人一多,便有人作妖。 温才人似没站稳倒向我的小腹。 眼瞅着便要砸下来,我向里侧一个翻滚,腾出位置。 沈煜脸色阴沉道,“各位主子都回宫吧!” “偷了许嫔的簪子还不认账,就说她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想来都是偷的。” 孟贵嫔故意抬高了嗓门。 我起身,单腿跳着冲到她身边,两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妹妹,你这就过分了!” 德妃抬手推了我一把。 我猛地闪身避开,她因着力气过大,自己整个人扑倒在地。 我转身,跳着回了床榻上,没再理会众人。 打又打不过我,还一个劲儿找事儿,便是挨了打,也是活该。 “走,咱们去找皇后娘娘!” 德妃爬起来便拉着其他妃嫔离开了。 沈煜进门,将房门落闩。 “腿还疼吗?” 他说着,走到床榻边,给我查看伤腿。 “沈煜!”我气呼呼道,“你明知那发簪与我无关,为何还要故意从我房中找到?” 沈煜叹息道,“这发簪的确是在床榻下面,是有人故意放的。” “皇后,林卿卿,孟茹,她们三人,你觉得是谁?” 面对沈煜的问题,我蹙起眉头,“林卿卿?” 沈煜摇头,“不是,此事是孟茹做的。” “孟才人?”我惊讶道,“怎么会是她?” “呵!”沈煜轻笑道,“这宫里哪来的朋友?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皇后和林卿卿走后,我查看过你的屋子,并无异样,除了孟茹还有谁会做这等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孟才人是我首个施恩对象,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别想了。”沈煜拢了拢我额前碎发,道,“今晚儿孟茹侍寝,林卿卿那边儿被老头儿罚抄五十遍金刚经,没空儿折腾。” “我晚些时候过来陪你。” 不等我说什么,沈煜起身,迈开长腿,打开房门。 “小辉,去请太医。” “诺。” 沈煜与沈辉一起离开,小词慌忙进屋,查看了我的伤腿,紧张道,“主子,现下宫里人都知道您有孕的事儿了。” “谁传的?”我蹙眉,思索着几个知情人的可能。 “起先是凤仪宫的人在传,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御膳房,您也知道御膳房是什么地方。” “皇后……”我握了握拳头,“小词,昭阳宫封宫三月,你们几个想办法把各宫的情况传递回来。尤其是孟才人那边,私下里,让人多关注她。” 沈煜说是孟才人在我床榻下放了簪子,我自然是信的。 毕竟早上诗词二人打扫的时候,床榻下面不可能遗漏。 若是有簪子,一早也拿出来了。 故而,要么簪子是沈煜带进来故意从床榻下面找出来,要么就是孟才人了。 我只是无法理解,她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做这种事。 争宠也犯不着赶在我卧床不起的时候。 宫墙深深,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除了鬼还是鬼。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孟茹是个运气好的。 侍寝第二日便封了嫔不说,更是赏赐无数。 林卿卿不知听谁说皇帝封锁了昭阳宫是在为我保胎,她跟着自行封宫,不与外界往来。 孟茹因此夜夜侍寝,甚至直接住在了乾清宫。 而沈煜也在这段日子里,肆无忌惮留宿昭阳宫,好似他与小诗的婚约不曾有过。 他不是忠于皇家吗? 真该给他立个牌坊。 在皇宫与他重逢后,我渐渐发觉,只要我不逆着他,他便还是曾经的烨哥哥。 但凡我露出苗头,想要做自己想做之事,他又会冷沉着脸,好似我与他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好在我早在那次自残和有孕初期便在心底与他划清了界限。 否则,我想,我除了痛苦,什么都留不下。 倒是小诗,真的没有把赐婚一事当回事儿。 似乎嫁给沈煜便是跳进深渊一般,避之不及。 中秋宫宴,林卿卿终于盛装离开了双喜宫。 她挺着孕肚,怀胎两月本也不可能显怀,她倒是夸张,双手扶着腰,俨然一个大月份孕妇。 杨大将军进宫,杨月柔亦是仔细打扮了一番,完全看不出她已然有了一把年岁。 沈煜让我留在昭阳宫,不准我出门。 原想着凑个热闹,给这个那个的下个药。 如此好的机会就这般没了,还真是可惜。 孟茹自打侍寝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昭阳宫。 听闻诗词歌赋说,宫道上遇到她坐在皇帝的銮驾上,多次在行进途中行云雨之事。 若非我亲身经历,自然是不敢信的。 那日若非沈煜突然出现,我亦是不可能逃脱。 这一夜,虽不能出去开开眼界,昭阳宫云霞殿却也不寂寞。 沈煜一早便命人送来了月饼和各种进贡的果子。 还有一箱子冰冻北疆山葡萄。 沈煜说,那是天山的葡萄,味道极好。 我还没吃,只等着沈辉等人忙活完。 一个个大红的灯笼挂满了云霞殿,上香祈福,我们亦是做足了全套。 御膳房按照沈煜的吩咐送来了我最爱吃的菜,我专门让沈辉拎着一匣子银元宝去了御膳房打赏。 皇宫里出手如此阔绰的,便只有我了。 好些个宫人都愿意跑昭阳宫的活儿,毕竟哪怕再小的事儿,也有几粒金瓜子可以拿。 酒菜上桌,董嬷嬷拄着拐,与我并肩而坐。 诗词歌赋和沈辉也都与我坐在一起。 时间过得真快,入宫之时方五月末,现下已经到了八月十五。 诗词歌赋也从曾经的瘦小宫人变成了小白胖子。 诗词二人不知是不是不想嫁人的关系,胖得如同两个圆球,完全跟美沾不上边儿。 好多次听到外面人说沈掌印要娶一个大胖丫头,我都忍不住掩面大笑。 我家小诗可是个有主意的,不是谁想娶,便能娶了。 第29章 林贵妃小产 吃过团圆饭,我便躺在躺椅上赏月。 一颗接着一颗吃着冰葡萄。 “主子!”小歌从宫外匆匆跑来, “何事?” 我活动了下身子,小词帮我挪了下后背引枕的位置。 “林贵妃落水滑胎了。” “哦。”我敷衍了句,忽地坐起身子,“你说什么?” 小歌重复道,“林贵妃落水滑胎了。” 我顿觉蹊跷,忙问,“你可知她如何落水?” 小歌接过小词递给他的茶水,一口饮尽后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林卿卿饮了些酒水,有了醉意,带着一群宫人离席去了御花园透气。 静安公主周兰芷恰好与一位贵女在凉亭闲聊。 林卿卿走上去想加入二人的话题。 谁知,静安公主直接甩脸,带着那位贵女径直离开。 林卿卿还是头一遭被人下了面子,冲上去便与静安公主理论。 逼着静安公主下跪道歉。 静安公主与皇帝是一奶同胞,先帝也只有这两个皇嗣,故而皇帝对这个妹妹可谓是百依百顺。 林卿卿骄纵跋扈了十六年,静安公主可是在后宫称霸了四十年。 传说,林卿卿儿时,静安公主还曾把她当心肝儿一样宠着。 原本封林卿卿为公主,风光大嫁之事,便是静安公主提出。 谁知,林卿卿什么都争,便是皇帝亲妹的宠爱,她也要抢。 她要做皇帝身边唯一的女人,连对她有过好处的静安公主都视为阻碍。 我微微蹙眉。 说林卿卿为了保胎而封宫,我不信。 她岂能容忍孟茹独占皇帝这般久? 可事情偏偏发生了。 要么林卿卿便是真傻,要么其中定然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小歌继续说着,我眯缝着双目回神,认真听了起来。 在御花园赏月的人不算少,听到吵闹声渐渐都围了上来。 林卿卿借着酒劲儿给了静安公主一个嘴巴,静安公主反手便将她抽倒在地。 两人撕扯起来,林卿卿将周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静安公主几时受过这等屈辱,从禁卫军腰间拔出佩剑,便朝着林卿卿刺去。 林卿卿一个躲闪不及,跌入湖水中。 因着静安公主不发话,无人敢上前营救。 还是皇帝闻讯找来,才命人下水救她。 救上来时,林卿卿呛水过多,昏迷不醒,腹中胎儿亦是没保住。 我双手死死捏着帕子,心中不免有些恐慌。 公主与林卿卿发生冲突,林卿卿吃了亏,不想认也得认。 若是林卿卿与我发生冲突,对我腹中胎儿下手,我当如何? 沈煜定然不会帮我,此事我不问也知。 “主子,还有一事。” 小歌瞧了眼沈辉,欲言又止。 “沈辉,去瞧瞧沈掌印今晚儿是否来咱们这儿。” 我开口打发了沈辉,待他走远,问,“何事?” “奴才今儿见到孟嫔了。” 小歌思索了一阵,道,“她急匆匆的来寻奴才,跟奴才说,发簪是沈掌印让她放的。”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你注意外面的消息,多听多看,莫要多嘴。” “诺。” 小歌躬身退下,小赋又跑了过来。 “主子,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御花园,说是您家里老爷夫人来了。” 我抬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笑出声来。 “今儿是打算把这些有孕的妃嫔一锅端了。” “去回皇后娘娘,说本宫腿伤未愈,不能前往。”我顿了顿又道,“麻烦皇后娘娘准许本宫爹娘来昭阳宫与本宫团聚。” 小赋担忧道,“若是皇后娘娘那边不允呢?” “不过就是个说辞而已,你去吧。” 小赋离开,我起身去了董嬷嬷的房间。 她伤得比我重,加之年岁大了,不易康复。 晚膳虽是与我们一同吃的,自己却是拿不了碗筷,要人喂才成。 见我进门,董嬷嬷挣扎着想要起身。 我拉了把椅子坐下,道,“嬷嬷不必起来。” “主子,老奴毕竟是奴才,总得做些什么。” 董嬷嬷说着眼泪便簌簌滚落。 我笑道,“嬷嬷,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 “您瞧诗词歌赋跟本宫以后,都胖了呢。” 小诗忙道,“嬷嬷,主子把咱们当家人呢,今儿还让沈辉给咱们几个每人家里送了一百两金子。” “小赋他家原本连个像样儿的屋子都没有,今儿沈辉带信儿回来说是已经起了三间大瓦房。” “小词的大姐早年被卖进了窑子,现下也赎了身,回家照顾她娘了。” “这些可都是咱们主子帮衬的。” 董嬷嬷点头,赞道,“主子是个好命的,心好命更好。” “嬷嬷家中可有旁人需要照料一二的?” 我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董嬷嬷竟然有了瞬间的迷茫。 “都死光了。” 好半天,她才挤出这四个字。 不想董嬷嬷难过,我笑道,“往后啊,在咱们宫里,本宫和诗词歌赋还有沈辉都是您的家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假意思索后,一脸傲娇开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您老可得赶紧好起来,到时候啊,这昭阳宫的闲事儿可都得您张罗了。” 董嬷嬷连连称好,外面传来沈辉与沈煜的声音,我起身告辞。 沈煜瞥了眼房中的董嬷嬷,示意沈辉关门,这才俯身将我抱起,进了寝殿。 我有些搞不懂为何沈煜要让孟茹把簪子放在床榻下面,分明他自己也可以的。 要给我封宫找个借口,还是他在试探孟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深宫之中,想要顺利报仇,我能依靠的只有沈煜。 他带着一身酒气,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道,“宫人都在呢。” “那又如何?” 他一脸无所谓道,“诗词歌赋和沈辉对你又是忠心耿耿,多好!” 我嗔道,“你就坏吧,万一传到陛下那里,看你怎么装?” “还有,你跟小诗的婚事打算几时办了?” 沈煜捏了捏我的脸蛋儿道,“办什么?我找了钦天监合了八字,最近五年都无良辰吉日。” 我一把将他的大手拍开,“你故意的是吧!” 他轻嗯一声,笑道,“这不是都传你我是对食吗?找个由头,出入方便,又可不落旁人口实。” 说着他将我放下,出门净了手,又回来将我抱起。 “老头儿近来身子一直不爽利,太医换了好几轮,依旧没有起色。” 沈煜叹息道,“平西军怕是会扶持三皇子夺权,林卿卿这时候又滑胎,少了一个上好的筹码。” 我轻哼一声,道,“那你再让她给你怀一个呗。” “你胡说什么呢?”沈煜抱着我坐在床榻上,认真道,“早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果真没有替陛下伺候那些妃嫔?”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想从他的眸中看出真相。 “怎么可能?”他看傻子一般看我,道,“整个皇宫,只有你与小辉知道我怎么回事儿。” 我抬手轻轻触摸他的脸,“这么好看,真的是我的?” “是你的。”沈煜说着便衔住我的唇,轻轻叩开我的皓齿,与我唇舌纠缠在一处。 第30章 太后往事 得知林卿卿滑胎,我心情大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多好。 中秋的月比之平日大了数倍,也更是明亮。 醉酒之人躺在荷花池深处的小舟之上,随着水波起起伏伏,抬手将花儿采撷于掌中,揉搓着花瓣与花蕊。 一对野鸳鸯扑扇着翅膀,时而飞起老高,时而落于水面,潜入荷花池深处,嬉戏放纵。 夜本就沉寂,水浪激起老高,听得醉酒之人心花荡漾。 忽听宫门处小赋高喊一声,“拜见皇后娘娘。” 只这一声,传得老远。 沈煜赶忙抽身,快速帮我整理好衣裙,又将“伤腿缠上白布”,跳上房梁。 我躺在榻上,假装睡熟,待沈辉再次说了皇后驾到,我才“悠悠转醒”。 “皇后娘娘安。” 皇后缓缓坐到床榻边,拉起我的手道,“妹妹,你这气色不错,想来是快好利索了吧。” 刚刚的情事正在激烈之时,饶是被打断,我的脸颊依旧涨红。 收敛情绪,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答道,“太医说妹妹这条腿要痊愈,得过了年了。” “怎的这般久?”皇后担忧道,“陈景夫妇还在御花园等着,你们这一家子已经许久未见,妹妹确定不去跟他们见见?” 我活动了下伤腿,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眨着杏眼,哀求皇后道,“求皇后娘娘允我爹娘来昭阳宫与我见面。” 皇后垂眸,弹了弹镶着宝石的大红色护甲,道,“改日吧,今儿宫里出了一些事儿。” “另外,银子的事儿,本宫已经跟你父打过招呼,陈景承诺明年秋天把三十万两给本宫送来。” 我心下一惊,想来陈景是不敢忤逆这位了。 这陈景也是大方,他如今的从六品,可是沾了我的光,捐的三十万两银子,也都算在了他的名下。 要不要让沈煜找他还银子? 我扯出个笑容,一脸钦佩道,“还得是皇后娘娘,您这一开口,我爹立马就什么都应允了呢。” “若是妹妹去说,怕不是得磨破嘴皮子。” 皇后抬手,搭在宫人的手背上,缓缓起身,道,“陈景求本宫对你多加照拂,那便不必继续封宫了吧。明儿起你多跟姐妹们走动,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谢皇后娘娘。” 皇后走了,卷着一股子香风。 她亲自来这一遭,压根不是跟我说什么陈景答应给银子的事儿。 目标还在我的肚子上吧。 殿门落闩,沈煜方从房梁上下来。 他坐到床榻边,拉起我的手,嗓音低哑,问道,“怕了没?” “怕了。”我抬眸看他,“我觉着,她是想对咱们孩子下手。” “还有呢?”沈煜幽深的眸子,望向我的眼底,带着探究之色。 我缓缓道,“她就是想跟我说,银子不用找她也能拿到,那么我的孩子便可以去死了。” “聪明!”沈煜抬手捏了捏我的脸,“上次簪子的事儿,便是她用来拿掉孩子的伎俩。” 我蹙眉,问,“不是你给孟茹簪子,让她放在我床榻下面的?” “呵!”沈煜轻笑道,“你就这般不信我?” 我瞬间了然,沈煜的确没必要这般做,那么能做此事的,也只有看似柔弱的孟茹了。 想来皇后是许诺了她什么,才会让她如此。 不等我问,沈煜道,“皇后将孟茹的姨娘从国公府接出来,送去了永安寺,她这算是投桃报李吧。” 说着,他让沈辉送热水,亲自伺候我沐浴。 原本被熄灭的大火,瞬间燎原。 外面天还不亮,沈煜便穿好衣裳,准备离去。 “解除封宫,不是好事。” “林卿卿刚没了孩子,定然会来找事。” “你且与她虚与委蛇,我寻个机会,让老头儿派几个暗卫过来护你。” “另外,任何宫宴,都不要参加,最好留在昭阳宫,哪里也不去。” 我捏了捏他的下巴,问,“当年沈家军的事儿你有没有仔细查过?” 沈煜沉吟道,“查过,当年之事,的确是平西军作梗。” “老头儿还为此事大病一场。” “现下,每每提及此事,他仍是会落泪。” 我缓缓合上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沈家人忠于皇家,自然是狗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我跟他掰扯不着,有那个体力,我还留着报自己的仇呢。 他又在我的唇上流连了片刻,才离开了昭阳宫。 待脚步声消失,我喊了沈辉进门。 “帮本宫盯着皇后那边儿,最好能拉拢几个宫人。” 我淡淡道,“另外,双喜宫和汤泉宫的消息也要重点关注。” 沈辉应声出门,我活动了酸痛的身子,换了个姿势,闭目养神。 晌午,我爬起来,被小词伺候着梳洗一番,与董嬷嬷一起用午膳。 董嬷嬷遭了罪,整个人苍老了不少,腰背直不起来,人也没了当初验身时的神采。 我很关心已故皇太后的事儿,特意跟她提了一嘴。 董嬷嬷欣慰地看着我的小腹,缓缓将当年的事儿说了出来。 已故皇太后春妮儿那时还是个宫女,先帝醉酒,将她拉到宫道拐角处宠幸了一次,之后她便被先帝给忘了。 时隔两月,本以为无事了,却意外发觉有孕。 恰好她的主子,当时的贵妃得罪了皇后,被打入冷宫。 她便跟着在冷宫住了下来。 直到贵妃被皇后毒死,她也没有离开。 冷宫后院有个柴房,春妮儿躲在那里,生下了当今。 董嬷嬷入宫不多时,因她的主子被其他宫妃陷害,也去了冷宫。 误打误撞,被她发觉了憔悴不堪的春妮儿和小皇子。 于是,她便经常给这对母子送吃食和衣物。 直到董嬷嬷离开冷宫,也不曾间断。 上一届宫斗比这一届更加惨烈。 妃嫔们但凡有孕,不是被下药堕胎,便是被人推到湖里,还有大晴天走路莫名跌倒的。 哪怕瞒得再好,也会被人发觉。 总之,根本没有能生下来的皇嗣。 妃嫔们更是如同约定好了一般,自己不能生,旁人也休想生下一儿半女。 直到当今十三岁,才被宫人发现,禀报了先帝。 当今也是走运,样貌与先帝一般无二。 先帝见了他,二话不说,直接下诏封了太子。 赐名周承运。 而春妮儿也一夜之间被封为皇贵妃。 隐忍了十四年,见惯了宫里的各种腌臜事儿。 她登上皇贵妃之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毒杀了皇后。 第31章 这人还真是疯 她将砒霜藏于指甲中,在给皇后敬茶的时候,借着衣袖遮挡,一举干掉了最大的威胁。 而先帝得知后,并未对春妮儿做出任何处罚,甚至还册封她为皇后,甚至派了暗卫贴身照顾。 而董嬷嬷因为十多年的帮衬,也从一个普通宫女,摇身一变成了正一品女官。 我感慨,皇帝对恩人还真是狠,就任由林卿卿欺负董嬷嬷,险些将人弄死也不出手帮忙! 诗词二人盯着我的小腹,紧张道,“嬷嬷,主子有孕在身,要如何保住?” “林贵妃那边儿刚刚滑胎,定然会来寻主子晦气。”董嬷嬷道,“吃食等物,务必小心。” “咱们昭阳宫不是有小厨房吗?用起来,自己做。” 董嬷嬷拍了拍自己的伤体,遗憾道,“老奴不知何时才能下地帮忙。” 我抿唇笑了笑,道,“嬷嬷不必担忧,本宫自有办法。” 离开偏殿,我回到院子里晒太阳。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我平日里基本不做梦,今儿竟是梦到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浑身是血,求我救命。 他嘴里还一遍遍喊着娘。 我伸手去抓他,他却越飘越远。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见杨月柔坐在躺椅旁的矮凳上与林卿卿闲聊着什么。 “姐姐。”我来不及拭去额头的冷汗,便先跟她们二人打了招呼。 “妹妹,听闻你喜食酸,我们从宫外弄了一些酸枣,你尝尝。” 杨月柔先捏起一颗,放入口中,随后递给我。 我摆了摆手,道,“姐姐客气了,妹妹喜食甜辣。” 我从小几上拿起一个麻辣鸭脖,忍着反胃,啃了起来。 “酸儿辣女!”林卿卿面容有些苍白,嘴巴却是依旧麻利。 我很好奇,她不用做小月子的吗? “女儿好,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我扯出个笑容,道,“等孩子生下来,便记在林贵妃姐姐名下,到时候算咱们两个的孩子。” 林卿卿起先眼前一亮,被杨月柔一个眼神打断。 她遗憾道,“女儿我不稀罕,你这一胎若是皇子,本宫便勉为其难收了。” 我抿了抿唇,失落道,“万一生下来的是皇子呢?姐姐先答应嘛!” 林卿卿看了眼杨月柔,二人对了个眼神。 杨月柔道,“若是皇子,便记在卿卿名下,公主便罢了。” “谢谢姐姐。” 说着,我伸手去拿酸枣,杨月柔赶忙将我手中的酸枣夺了回去。 杨月柔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既然不喜食酸,本宫等下让人送些蜜饯过来。” 说罢,她亲手端着那碟酸枣离开了。 “沈辉!” 沈辉闻声,颠颠跑了过来,我伸出手,将之前偷拿的酸枣递给他,“去把这颗酸枣交给沈煜,让他想办法验一下。” “还有,本宫想吃酸枣还有酸葡萄,宫外的果子,但凡是酸的,都给本宫弄一些回来。” 沈辉笑道,“现下酸梨、酸橘子都上市了,奴才这就去买。” - 入夜,小词正帮我沐浴,沈煜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他来,小词放下浴帕便退了出去。 沈煜将一个大布包放在案几上,蹲身为我擦洗身子。 “今儿可有不适?” “还好,就是犯困。” 因着他的触碰,我心下一麻,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沈煜垂头,呼吸有些急促,道,“别乱动。” 我手掌下滑,直接从他的脖领处探入,指尖轻轻撩拨。 “乖。”他抬起大手,将我那只作乱的小手抓了出来,“怎的这般火急火燎,昨儿不舒坦?” 能不急吗! 林卿卿和杨月柔今儿上门,分明就是想干掉我的孩子。 我别弄个大仇未报,再搭进去个小的。 如今,能护着我的,只有沈煜。 床笫之间的甜言蜜语,自然是不可信的。 但我相信,他会护着他们沈家的骨肉。 他从身侧架子上取下一块干爽的浴帕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抱回床榻上。 “躺好,给你洗发。” 我撒着娇道,“动不了,你把我摆正。” 他低低笑着,将我横放在床榻上,头朝下。 但凡他有空儿,洗发沐浴都是他伺候我。 像是个合格的夫君。 他烘发的手法也极好,起码比小词做得好。 将我洗香香后,他吩咐沈辉带人将浴桶抬走,自己拎着包裹去了小厨房。 很快,他又端着一个铜盆走了回来。 “想吃吗?” 我瞧着那一盆的果子,口水横流。 “先吃葡萄,等下再净口。”他将一小串葡萄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要酸枣。” “哦。”他将铜盆放在案几上,从下面翻出酸枣,放入碗中。 “下午沈辉拿来的酸枣我给薛太医看过了,上面附着了一层堕子药。” 沈煜喉结动了动,又道,“你怎么躲过去的?” 我挑眉,傲娇道,“我跟林卿卿说,生了儿子记在她名下,算她的。” “我沈家人怎么能给林家,不成。”沈煜脸色沉了下来,道,“老头儿那边已经给林卿卿派了两个太医随身伺候,让她把月子做完。” “不过,薛太医与我说,她之前并未有孕。” 我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你说林卿卿是假孕?” “嗯。”沈煜将一颗酸枣放到我唇边,低声说,“她那日落水,是自己跳的。” “不是说静安公主用剑刺她吗?”我诧异道,“还有那个静安公主怎么样了?” 沈煜嗤笑道,“林卿卿就是故意落水,想逼着老头儿处理静安公主。” “可惜,这宫里暗卫何其多,早就有人瞧见她怎么回事儿了。” 我咽下口中的酸枣,将核儿吐到沈煜掌心的帕子上,好奇道,“林卿卿以前也是这般能作死的吗?” 沈煜蹙眉想了想,道,“前些年,她只是有些骄纵,倒不至于做一些出格的事儿。” “唉!”我摇头叹息,“好好的姑娘,怎的当了妃子便迷失了本心。” “你当初跟我说进宫是为了当皇后,还争着要去侍寝,究竟为了什么,能跟我说吗?” 沈煜说罢,将手中的碗放在小几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我一本正经道,“你不是说我在杀手营接了任务,刺杀皇帝吗!” 沈煜又给我递了一颗葡萄,正色道,“我想听你说。” 这人还真是疯。 跟他说了真话,他怎的又不信了。 唉! “烨哥哥!你还记得在杀手营之时我便追着你,说要嫁给你吗?” 沈煜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我委屈道,“去年我便及笄了,杀手营的师兄们好多跟我提亲事的,外面也有人想要娶我。” “我找了你近一年,都不见你的踪影,听闻东厂的沈掌印杀伐果断,我便想着会不会是你呢?” “我去琉璃巷东厂大门口转悠了几次,见那里到处都是高手,便没敢再去。” “想着进宫会不会遇见你,若能将你找到,我便可以不必嫁给旁人了。” 这瞎话编得属实辛苦,我感觉我的发顶都冒烟了。 见他神色松动,我拉着他的袖子,撒着娇,埋怨道,“你个混蛋,最先认出我,还不肯与我相认。” “我认出你后,当时便跟你说了,我是来找你的。你竟然跟我说不想与我有过多拉扯,你说你是不是很坏。” “真的?”沈煜又问,“你与我不同,你有娘,你娘的买卖做得极大,你当初为何会在杀手营?” 第32章 收买暗卫 我轻哼一声,将他推开,“早就跟你说过,我爹被劫匪杀死了,我娘想让我学功夫,找错地方了,便把我送去了杀手营。” “这几日,我查了秋娘。”沈煜将我的头掰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道,“她本名邱玉芙,是江南邱家家主,产业遍布北齐、南赵、西晋甚至西域也有部分营生。” “半年前,她来京城买下了整条昌盛街,开了一家青楼,三家酒楼和一家赌场。” “另外,榕花街的茶楼品茗居也是你娘的产业。” “我的人发觉她这半年来,到处收集皇家消息,与杀手营的人走动频繁。” “你能跟我解释一二吗?” 我抬手抓住沈煜的衣领,冷冷道,“沈掌印,我娘难道不是你未出世儿子的外祖母吗?” “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你想对我娘下杀手的地步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煜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道,“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怎的从你嘴里说出来,便成了我要对岳母下杀手了?” “沈掌印!”我咬了咬唇,盯着他道,“我娘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你若敢动她,我便将肚子里的还给你!” “胡说什么?”沈煜抬手抓着我的双肩,正色道,“我只是不想你做危险之事。” “若你进宫来,果真是刺杀老头儿的,我劝你收手。” 我深吸一口气,道,“沈掌印,我再说一遍,我进宫来是寻你的。” “我过了年就十七了,你也知道我家不缺银子,想娶我的男人很多。” “我若不进宫来寻你,等你找我,我早就成了旁人的妻。” “那你是几时认出我的?”沈煜再次捏起我的下巴,眯缝着凤眼,想要看穿我的心思。 “那日你将我拎起来,我哭了,你心软,没再欺负我,我便认出你了。” 我挤出泪水,抽噎道,“不然,我凭什么借给你十几万两银子?” 沈煜抬手用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将我的泪痕擦干,“那你为何不与我相认?” 我气恼道,“我没有与你相认吗?是你自己说不想与我有太多拉扯的,你这人怎的自己说过的话也会忘记!” “我两次侍寝,你都用了迷香,那东西,我怎么可能嗅不出来。” “没有拆穿你,还帮你掩饰,这难道不是主动与你相认吗?” “若你不是我的烨哥哥,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在皇帝面前拆穿你?” “好了,好了,别气了。”他身子向前移了移,将我搂在怀里,“我错了,我只是不想你以身犯险。” “你现下是我沈家媳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很怕你身处险境,我却无能为力。” 沉吟片刻,他又道,“我想个法子,送你出宫可好?” “我在京城有一处府邸,两处别院,还有一些小买卖,你帮我打理。” 我扭过头不看他,道,“不要,我要天天跟你在一起。” “你怎的这般缠人?”他双手托着我的脸,认真道,“为了孩子,不差这几日,出宫吧,好不好?” “我不要,孩子都三个多月了,你莫不是不想要我?”我故意吃味道,“你是不是腻了,想替陛下宠幸那些女人?” “胡说八道什么?”沈煜说着,温凉的唇猛地贴在我的脖颈上。 我抬手死死抓着他的头发,撒着娇,商量道,“烨哥哥,别与我分开,好吗?” 衣裳飞落在地,帷幔摇摆晃动,为了不出宫,我疯狂地邀宠,拼命抓住留下来的机会。 一夜未眠,他仍是神清气爽,我亦是没有任何不适。 他起身欲走之时,我撒着娇,“烨哥哥,我心悦你,这辈子都要缠着你,不跟你分开。” 他抬手在我的俏脸上掐了一把,抬腿离去。 皇帝手下的暗卫被派来了五人。 还真是大手笔。 这五人白日便是普通太监打扮,在院子里做些杂事。 为了好分辨,我给他们取名一二三四五。 还让沈辉给了每人一张金票。 一人一百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的目的很简单,首先他们白日要护我周全,另外便是晚上沈煜过来,我不想他们把看到的说出去。 我没想到的是,小四拿了银票当即就跑来给我跪下磕头。 随后,他求我找沈煜帮忙把金票换成银子,送去他家。 他娘重病,靠他的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医治。 另外四人倒是没他这般激动,但对我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不少。 要知道,一百两黄金可以兑换八百两银子。 一个暗卫一年的俸禄也才六十两。 家中有个常年卧床吃药的,便会捉襟见肘。 事后,小词跟我说,其他宫人都羡慕昭阳宫云霞殿的宫人。 我从不打骂宫人不说,还大把大把给银子。 都想着走关系来我身边伺候。 这自然是好事。 那些受了委屈的,慢慢便会投靠我,为我做事。 正想着,陈公公上门了。 “见过梅妃娘娘。” “陈公公今儿怎的有空来了?”我扯出个笑容,示意小词给陈公公递一串葡萄。 陈公公接过之后,只吃了一粒,便丢了回来。 “酸死奴才了。” 我哈哈笑着,问,“陛下近来可好?” 陈公公躬身道,“陛下想您了,今晚儿召您侍寝。” 我赶忙摆手,道,“陈公公,您瞧瞧我这腿,还有我这肚子,侍寝怕是不成的。” “诶呦喂,是奴才没说清楚。” 陈公公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说啊,咱这宫里,数您最贴心,他便是看着您,就觉着心里舒坦。” 我见推脱不掉,只能道,“成吧,我今儿晚上过去。” 说着,我将一张金票塞给陈公公,“我爹进宫给的,您也跟着沾沾喜气儿。” 陈公公一见是金票,双眼放光,赶忙接过去,道,“奴才就知道没跟错人。” 说罢,他又朝我靠近了些,道,“主子,听闻你侍寝之时,乾清宫里有迷香的味道,陛下今儿特意让您过去,便是为了这事儿。” “本宫都三个月没侍寝了。”我正色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往本宫身上扣屎盆子?” 陈公公轻咳一声,低声道,“杨贵妃。” “本宫侍寝,她在旁边看着了?她凭什么胡说八道?” 我气得浑身发抖,道,“告诉陛下,本宫肚子疼,去不了。” “还有,杨贵妃原话儿怎么说的?” 陈公公看了眼左右,见无人靠近,道,“因着有暗卫与汤泉宫宫女私通被抓,现下,为了救那名宫女,暗卫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而且,其他暗卫也都对了口供,现下,只差您这边的五人了。” “等下奴才便要带他们回去问话。” 第35章 轰走 沈煜问,“你怎的来了御膳房?” 小四忙道,“主子饿了,想吃酸汤鱼,属下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活鱼,拿回去给主子做。” “你会做酸汤鱼?” “属下自然不会,董嬷嬷说她会做。” “董嬷嬷能下地走路了?” 沈煜问得还挺仔细。 小四解释道,“董嬷嬷可以口述,属下来做。” 沈煜进门,点燃油灯,随便拿了几样果子放到食盒里交给小四,“你送去明月宫,给容妃。今晚你替我值夜,明早再回昭阳宫。” 小四重重咳了两声,提着食盒离开。 沈煜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拎了起来。 他面色阴沉,与我对视,“我不在,你便跑这里来下毒?” 被他精准找到,我有些懵,问,“你哪只眼睛见我下毒了?” 珠子已经被我放回手串上,现下没有证据。 “大晚上穿着夜行衣来御膳房,守着御用鹿血酒坛子,你跟我说你没下毒?老头儿都快病死了,你做事不想后果的吗?” 说罢,他放开我,去水池捞了两条鱼,放进鱼篓里。 “回昭阳宫再说。” 他的声音很冷很冷,自我进宫到现在,头一次感觉他的话语间带着杀气。 我抹着泪,施展轻功在前方奔跑,他的速度也不慢,紧紧跟随在我身后。 进了寝殿,他将鱼篓送去小厨房,让沈辉把鱼处理干净,转身回了我的屋子。 我尚未脱下夜行衣,便被他一把拎起来。 他眯缝着凤眼道,“现下北疆战事焦灼,老头儿若是驾崩,内忧外患,你让天下苍生如何生存?” “沈掌印!”我亦是冷冷地回应他,“你不是说只有本宫一个女人吗?” “为何孟茹有孕,你天天跟条狗似的跟在她身边伺候?” “有了新欢,便是什么脏水都敢往本宫身上倒了,是吗?” “诬陷本宫给陛下下毒,你可有证据?” “本宫不过是晚上饥饿难耐,去御膳房偷条鱼而已,被你撞见,就成了给陛下下毒,你怎的敢开这个口!” “旁人欺我辱我,怎的不见你如此焦躁,去替我找回场子?!” 我越说越委屈,泪水簌簌滚落。 沈煜放开我,低声道,“若不是你最好。不管你进宫有怎样的筹谋,且等北疆战事停歇再说,可好?” “另外,我与孟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老头儿在意她这一胎,命我去贴身保护。” “除了你,我没有旁的女子。便是那日验身,杨月柔找了几个绝色歌姬脱光了,我亦是不曾有任何反应。你且信我,可好?”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大步出门,去了小厨房。 他已经有十日不曾回昭阳宫了,他跟我说他没有旁的女人,我不信。 毕竟他的需求有多大,我很清楚。 一见面不该是亲热吗? 为何是一声声的质问。 还拿国家大义来压我。 我承认,北齐百姓安危比我的私仇更重要。 他分明可以换一种口气,好好说给我听。 我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不懂轻重缓急。 分明就是他与孟茹有瓜葛,整整十日贴身伺候,怕不是早就伺候到如胶似漆了。 进了小厨房,我将沈辉处理好的两条鱼丢进油锅,直到两条鱼焦糊,我还站在原地流泪。 沈辉见状,慌忙上前,将鱼捞出,撤了火。 “主子,您怀着身子呢,不宜悲伤。” “小辉……”我背靠着墙壁放声痛哭。 沈煜站在门口,沉默了一阵,道,“对不起,是我有些急躁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我扭过头,吩咐沈辉,“送他走。” 沈辉躬身,一字一顿道,“沈掌印,您请吧!” 沈煜抬手将沈辉推到一旁,走到我身前,俯身将我抱起,哑声道,“你不想我了?” “滚!”我冲着小厨房外喊道,“一二三五,过来!” 沈煜红着眼,将我放开,退到门外。 四个暗卫虽然来了,却也不敢上前。 我高声吩咐道,“送沈掌印离开!” “往后他来,不许他进门!” 说罢,我大步回了寝殿。 诗词歌赋和董嬷嬷闻声都跟我进了房中。 “本宫无事,你们回去歇着吧。” 她们是我的人不假,但我不能把我与沈煜之间的纠葛说给他们听。 诗词歌赋退了出去,董嬷嬷还站在原地。 她不走,我也没有轰她出去。 毕竟她是个老人,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主子。”董嬷嬷担忧道,“您现下怀着身子,又是发脾气,又是流泪的,对孩子不好。” “谢谢嬷嬷,本宫知道了,您回去歇着,有什么话儿,咱们明儿再说。” 董嬷嬷应声退了出去。 我将房门落闩,心碎成渣。 之后数日,沈煜都会来昭阳宫看一眼我再走。 我半点好脸色都没有给他。 那晚我若不发脾气,他会来吗? 不会的吧!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这敷衍的情更贱。 不过,他送来的酸汤鱼我吃了。 每日一大碗,连汤汁都不曾剩下。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 我虽无所事事,却是对宫里的八卦了如指掌。 现下,个个宫里都有我的人。 连杨贵妃早膳吃了几个包子,最喜什么馅儿的,我都一清二楚。 说来也怪,林卿卿如今低调得如同空气人一般。 便是曾经多次受她欺辱的妃嫔,她也不曾再去寻人家晦气。 当然,自从孟茹有孕,侍寝一事便落到了林卿卿身上。 现下,她终于有了身孕,行事也更加低调了。 我专门安排了孔太医专门去证实此事。 皇帝毕竟病重,早先他康健之时都难以有孕的妃嫔,现下怎的如此容易有孕? 孔太医的肯定的答复令我这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莫不是她们的宫里也有真男人? 窗外飘起了雪,还记得在杀手营的时候,每年冬天,沈煜都会给我堆雪人,给我做糖葫芦吃。 今年,我们同处皇宫之内,既没有雪人,也没有糖葫芦。 我带着五个暗卫将院内的积雪堆成一个个雪人。 因着连日降雪,饶是堆了好些个雪人,仍有积雪等着宫人拉走。 “咱们盖个雪房子吧!” 我话一出口,小四便上前开始忙活。 整座皇宫,冷冷清清,只有我们昭阳宫云霞殿的宫人最热。 是冒着漫天飞雪,忙着做雪砖累的。 正忙活着,小歌被一个生脸宫人叫了过去,很快便跑回我身边。 “主子。”小歌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了。 我诧异道,“啥事儿这么高兴?” “容妃小产了。”小歌这五个字恨不能唱着说出来,“孟贵嫔做的。” 第36章 主子不可大意 “刚那宫人说,孟贵嫔去探望容妃,珍珠手链上的珠子脱落在地,容妃不小心踩在上面,意外滑倒,沈掌印原本上前接着她的,不知怎的又收回了手。” “这一跤摔得极重,血流了满地。” “现下,沈掌印回了乾清宫领罚,孟贵嫔被贬为才人,打入冷宫。” 我蹙了蹙眉,抬手抚摸高高隆起的小腹。 我的孩儿是双生子,故而我的肚子比旁人大了不少。 “兄弟姐妹们!”我高声道,“还有三个多月,大家伙儿打起精神来。” 小四第一个回话,“主子放心,您这一胎稳了。” 许是怕我有个三长两短,董嬷嬷吩咐小诗叫上暗卫们将我抬回了寝殿。 我不是很在意,在自己宫里,根本不可能遇上那些事儿。 刚进屋,董嬷嬷便拄着拐杖上前,“主子这个冬天便在屋子里养着吧,别总想着玩雪。” “万一谁的珍珠手链断了,您这可是两个皇子。” 把董嬷嬷要来,便是我做出的最佳选择。 方才她并没有听到小歌说什么,都知道珍珠手链的事儿。 想来这些套路便是上一届宫斗中最寻常的手段了。 我笑道,“除非沈掌印想我孩子死,否则,谁敢在咱们宫里对本宫腹中胎儿下手?” 董嬷嬷摇头,“主子不可大意。” 说着她吩咐诗词出门候着,对我道,“莫要小瞧了这帮女人的心思。” “死在皇后手上的皇嗣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陛下有多少女人,主子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有一百多吗?” 董嬷嬷嘴角扯了扯,神色莫名,道,“算上那些被害死和自尽的,有八百九十三人,现下活着的只有三十余人。” “那八百多人呢?” 我有些懵,在脑子里算了一阵,问,“活下来的只有三十余人,连个尾数都不到?” 董嬷嬷感叹道,“单是产子一尸两命的就有两百余人。” “每年落入御花园昌平湖淹死的也有五六人,最多一年淹死的有二十余人。” “若是昌平湖能闹鬼,单是本朝的水鬼便得把皇宫淹了。” 董嬷嬷见我似被吓到了,沉吟片刻道,“咱们陛下十七岁登基,在位四十年,宫里妃嫔最多一年死了八十余人。” “铁打的皇后流水的妃嫔。” “主子还觉得无事吗?” 腹中胎儿似乎觉出了危险,把我的肚皮撑起一个个小鼓包,我竟丝毫不觉得疼。 “嬷嬷,你说这些事的幕后黑手是皇后?” “她怎的这般狠?” “狠吗?”董嬷嬷轻笑道,“都知皇后育有二子,可谁知皇后先后六次有孕,四次被害滑胎?” “其中两次是误食了落子药。” “没的孩子里,最大的七个月,是个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浑身乌黑,显然早已中毒。” “你若是她,还觉着她狠吗?” 想到我腹中胎儿也快七个月了,不禁有些脊背生寒。 “就说杨贵妃吧。”董嬷嬷苦笑一声,继续道,“都说她跋扈,凶残。谁还记得当年她也是个纯真善良,恣意洒脱的姑娘。” “她进宫还是奴婢送她去的汤泉宫。” “她死过三个儿子。”董嬷嬷压低声音道,“陛下忌惮平西军,前三胎都是陛下命人弄死的。” “第四胎,也就是三皇子,杨贵妃也是战战兢兢,拼了命才护下来。” “直到生产那日,陛下才知她有孕。” “人啊,有几个是天生狠毒的?”董嬷嬷无奈道,“便是皇太后,当年若不是亲手弄死那时的皇后,能否活到寿终正寝,也是个未知。” “嬷嬷,本宫知道了。”我眼眶微微发红,喊来小诗,送董嬷嬷回房。 小词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道,“主子,您喝点牛乳暖暖身子吧。” “放那儿吧,本宫没胃口。” 我蔫蔫的,坐在火炉旁,心中彷徨不安。 总觉得有人要对我的孩子下手。 更是不知,若孩子真的没了,我是否也会如皇后和杨贵妃那般,变成另一个陌生人。 林卿卿也好,孟茹也好,得知她们有孕,我都不曾做过任何伤害她们的事,哪怕她们曾经伤害过我。 如此,还不够吗? “主子,沈掌印来了。” 小词低声在我耳边道,“身上都是血。” 血?! 我赶忙起身,被小词搀扶着走到门口。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谁搀扶,便是跑跳亦是无碍,哪里就那般娇气了。 沈煜进门,脸色有些苍白。 他净了手,才大步朝我走来。 “我没碰她。” 沈煜牵起我的手,低声道,“你不让碰旁的女子,我便不会去碰。” “你是不是傻!”我娇嗔道,“她滑胎了,陛下怎么会饶过你?” “无妨,也就三十个板子而已。”沈煜无所谓道,“就是打板子那几人,明儿我得找他们谈谈。” “疼不疼?”我有些紧张,看向他的后腰。 “不疼。”他抬手在我发顶抚了抚,道,“怕你担心,我特意过来瞧你一眼,这便回去换身衣裳,晚上再来陪你。” “酸汤鱼你还想吃吗?” 我摇头,“我想吃糖葫芦和山楂糕,山楂糕不要放蜂蜜和糖。” 沈煜俯身,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成,那我晚点过来做给你吃。” “小词。” 沈煜出门,我看向小词,“往后咱们宫里任何物件儿都要仔细了,再忍忍,本宫这一胎便可以产下了。” 小词应声,在房中仔细查看了好一阵,没有发现异样,这才站在一侧伺候着。 沈辉进门,“主子,明月宫那边儿来人,请您过去一趟。” “容妃……”我喃喃道,“本宫身子乏了,去不了。” 这冰天雪地的,谁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给我一下子。 若是往日,我还有可能过去一趟。 自打董嬷嬷说了那些话后,我想都不想了。 “主子。” 小诗进门,端着一大碗红豆汤,“放了蜂蜜的,您尝尝。” 我摆了摆手,道,“你们自己喝吧,本宫想吃山楂糕,没放糖和蜂蜜的。” 小词闻言,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拿着四个小碗回来。 “咱们一起吃。” 说着,她将大碗里的红豆汤分成了五份,将两小碗给了小诗。 沈辉看着剩下的大碗和小碗,舔了舔唇。 我将最多的那碗推给他,“沈辉,你现下有一百五十多斤了吧?” 沈辉尬笑着挠了挠头,端起碗,几口便吃光了。 “还不是主子投喂的吗?” “当初你瘦得跟个豆苗儿似的。”我抿唇笑道,“若是现在遇到你,我就跟你叫豆包儿了。” 沈辉嘿嘿一笑,躬身,“奴才豆包儿见过主子。” 第37章 中毒 “贫嘴。”我笑着摆手,“赶紧给明月宫的人回话儿去,外面儿冷着呢。” 我饮了些红豆汤,便躺在榻上歇息了。 两个小家伙动得厉害,翻来覆去,拳打脚踢,我都怀疑他们在腹中习武了。 晚膳后,小词将一个解冻的冻梨交给我。 我将皮咬破后,浅浅吸着里面酸酸凉凉的果汁,别提多舒坦了。 沈煜提着两个大包进门,“今儿可有不适?” 我瞪了他一眼,撒着娇道,“你儿子闹腾得厉害,瞧瞧,又踹我!” 沈煜赶忙跑到我身边,大手覆在我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恰好被一个小鼓包给顶了起来。 “儿子!”沈煜眼眶通红,哑声道,“别折腾你娘,出来以后折腾爹,好不好?” 我将冻梨放在茶桌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拍拍肚子,道,“出来好好折腾你们爹爹,他想弄死你们来着。” 沈煜抬手在我头上敲了两下,“又翻旧账。” “烨哥哥,你知道当初我有多难过?”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有孕之后,我变得情绪波动极大,眼泪更是说掉就掉。 沈煜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别哭成吗?” 说着,他还不忘掂量一下我的重量,“你们娘仨有没有两百斤?” “你嫌弃我胖?” 我撅着小嘴,抬手抚摸肚子,告状道,“儿子,你们爹爹嫌弃咱们。” 沈煜无奈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你也能扯到一块儿。” “我是想说,你肉多,我儿子才不会挨饿。” “我想吃山楂糕。”我双臂费力搭在他的脖颈上,“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吃。” “成。”沈煜满眼宠溺,在我唇上轻啄了两下,将我放下“等着,别睡着喽!” 许久未曾有这种甜蜜的感觉了。 我揉着肚子,走到窗前,看着沈煜那高大的身影走向小厨房。 “沈辉!” 我冲门口喊了句。 沈辉赶忙跑了进来,“主子。” “除了明月宫,旁的宫里今日可有什么事?”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总感觉要出事儿。 沈辉思索了片刻,道,“孟贵嫔昨晚儿去凤仪宫见过皇后。” “今儿她被关进冷宫,双喜宫林贵妃让人送了吃食。” “咱们昭阳宫云泽殿的赵贵人今儿下午去过汤泉宫。” “杨贵妃只是与她饮了茶,闲聊了几句。” “好,继续盯着。”我蹙眉道,“千万不能让她们在咱们这儿作妖。” 沈辉退了出去,我扶着腰,回到床榻上躺着。 许是屋子里太暖了,我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房中并无沈煜,只有小词坐在矮凳上打瞌睡。 “小词。” “什么时辰了?” 小词闻言,看了眼沙漏道,“主子,现下是亥时末了。” “快子时了?”我笨拙地挪动身子,“沈掌印呢?” “陛下有急事,派人把他叫走了。” 小词说着,将一碟山楂糕递了过来。 “糖葫芦在外面雪人身上插着呢。” 我捏起一块山楂糕吃了起来。 很酸很酸的那种,却又极合我的胃口。 不多时,我便将十几块山楂糕吃了个干净。 小词端来温水,伺候我净口。 我刚簌了口,便觉着小腹绞痛难忍,下身湿热。 口鼻也流出血来。 手中杯盏落地,碎成数片。 小词整个人呆若木鸡,被我这副样子吓得不轻。 我捂着小腹蜷缩着,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山楂糕有毒!” 小词闻言,吓得丢下手中空盘子便出去喊人。 暗卫们第一时间冲了进来,竟是比站在寝殿门口的沈辉还快上一步。 小一略通医术,他蹲身给我把了脉,又翻了我的眼皮,快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小药丸伺候我服下。 “沈辉,快去请太医!”他有些焦急,话语间带着颤音,“主子中毒了,幸好有解毒丹,只是小皇子怕是已经没了。” 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我小产了。 棉裤和床榻被染红,流了一地的血。 董嬷嬷拄着拐,颤巍巍走到屋子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四起身,鼻子囔囔的,问,“主子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中毒了!” 我虚弱得张了张嘴,却发觉已然无法发出声音。 这毒是谁下的,我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想不通为何沈煜做的山楂糕有毒。 不偏不倚,他这时候被皇帝叫走了。 孔太医带着两个稳婆进了寝殿,施针后,不多时,我产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孩。 小家伙刚生下来,嘤嘤地哭了几声。 要知道,若是没见到孩子,可能还不会那么难过。 偏偏我体力比旁的女子强,即便中毒,生下孩子,依旧能好好坐起来。 比猫还小的小家伙被稳婆用浴帕包裹着,躺在我怀里,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们的身子一开始温温软软的,慢慢变得冰冷僵硬。 我轻轻地,一下下拍着浴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两个小东西。 他们的头比核桃大不了多少。 就是这么小的小东西,在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折腾我。 现在出来了,不能再折磨我了。 孔太医在说话,稳婆也在说。 他们都在说什么? 我只见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见。 世界几时变得如此安静了。 我的心怎的这般痛,好似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剜肉一般。 泪水如同泄了闸的洪水般,顺着脸颊,砸在浴帕上,晕染出大片的水渍。 沈辉连滚带爬冲到我身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脸上的泪水比我的还多,鼻涕都淌出来了,也不知擦擦。 我扯出个笑容,抬手递给他一块帕子,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这些都无妨,有太医在呢,我只要陪着我的孩子就好。 想到没有打赏,我伸手指了指架子,小词将我的小包袱递了过来。 这个小包袱还是我刚入宫带进来的那个。 里面包着沈煜当年送我的两根银发簪和金票。 我抽出几张,示意小词分给众人。 小词接过金票,焦急地跟孔太医说着什么。 孔太医没拿金票,抬起我手腕,把了脉,又跟我说了几句话。 看他挺急的,我抬手指了指耳朵,指了指嘴巴,摇摇头,摆摆手。 想来他是看懂了的。 只见他走到书案前,写了什么,交给了小歌。 小歌抹着泪,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个大跟头。 爬起来连灰尘都没掸一下,就往外跑。 孔太医抓着银针在我发顶施了针,他的手怎么一直抖? 孔太医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 平日里来看诊,总是一副儒雅从容的样子。 今儿我生孩子,他怎的还哭上了。 屋子里人太多了。 那些暗卫都成明卫了?都在屋子里跪着作甚。 小赋,小诗和沈辉都跪着,只有小词在我身边伺候着。 我很想问问他们,可惜口不能言,只得作罢。 不能说话也好,我的孩子还在睡觉。 第38章 急火攻心 他们是超小的女沈煜和超小的男董玉婉。 好小啊,等下他们醒了,得让嬷嬷给他们洗洗,全身都是血渍,脏死了。 沈煜匆匆进门,在门槛处也被绊了个跟头。 我冲他招了招手,笑眯眯将孩子递给他。 沈煜双手颤抖,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只看了一眼,便还给我,背过身去。 他哭了,刚有眼泪滴在了我的手心。 紧接着皇帝也来了。 我险些没认出他来。 才小半年不见,他从一个英武挺拔的帝王,变成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儿。 他说了很多话,我一句都听不见。 陈公公伺候在一旁,皇帝起身要走,才迈出去两步,便瘫软在地,是沈煜回身,将他背出去的。 暗卫们也被带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孔太医,小赋,沈辉和诗词。 小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迈着小碎步,缓缓走到茶桌前,掏出银针,验了毒。 小词捏着汤匙,手一直抖,折腾了好久,才伺候我将一碗药喝完。 孔太医取针后,再次给我把脉。 我将孩子放到一旁,冲孔太医摆了摆手。 孔太医赶忙回身将痰盂递了过来。 一大口黑血被我呕了出来。 嗓子不舒服,小词端来一盏茶,给我漱口。 折腾了许久,我才能发出声音。 只是耳朵,还是听不到。 孔太医在书案前写了一阵,捏着纸走到我身边。 第一句是:“主子急火攻心,失语失聪。” 第二句便是:“节哀。”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我垂眸,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我不是不知我的孩子死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怕真相是沈煜给我下毒。 到那时,我当如何自处? 女人最美好的东西,我都给了他,让我如何能接受他给我下毒。 自从杨贵妃那次来昭阳宫,我所有的吃食沈辉都要验毒,还不止一次。 只有沈煜亲自做的,才不会有人验毒。 小腹有些火辣辣的痛,我捂着小腹,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听不到旁的声音,此刻,我的世界只有面前的两个小小的孩子和泪水。 暗卫们拖着一身的伤回到屋子里,齐齐跪地,等着领罚,便是沈煜也跟着跪在床榻旁。 我背对着他们,并不知情。 小词轻轻拍了拍我,让我看地上的那一群人。 我抹了把泪水,坐起来,抽出金票,抱着小家伙,走到暗卫们身旁,跪地,磕了个头。 救命之恩,这辈子,我董玉婉不会忘。 若今日没有小一等人,等到孔太医来,我必死无疑。 甚至,我想,若是他们会接生,我的两个孩子能不能活…… 起身后,我将金票塞给小一,道,“往后你是我大哥,你们是我的亲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尽管已经用了喊的,还是听不到。 “哥哥们,救命之恩,小妹记下了!” 几人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孔太医跟他们解释了一阵,冲我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五个暗卫都受了伤,显然是刚刚被打了。 我扭头看向孔太医,“给他们治伤!” 孔太医带人出去,我离开床榻后,诗词歌赋便开始快速打扫床榻上的赃污。 太多血了,几床褥子都成了嫣红色。 不是她们不够快,就是我体虚,才站了这么一小会儿,我便浑身发软,只得坐在椅子上,缓缓。 沈煜还跪着。 因何而跪我自然懂。 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垂头拍打着怀里的小家伙,哼哼着歌曲,送他们一程。 马上七个月了,我怎能舍得这般快失去。 虽听不到声音,我还是喊了句,“给本宫准备吃食,本宫饿了!” 我要给我的儿女报仇,不管仇人是谁,他都过不去今晚儿。 想到沈煜,我又问,“你怎的不去抓仇人,你在这跪着等死吗!” 沈煜张了张嘴,起身,去书案前写下,“抓了好多个,还在审。” 我问,“有昭阳宫的吗?” 他点头。 我又问,“是不是云泽殿的?” 他点头。 我问,“林杨二人参与了吗?” 他还是点头。 “皇后呢?她有没有参与?” 沈煜依旧点头。 我把心里话都咽了下去,此时人多,我又听不见,控制不好音量。 其实都是猜得到的,有什么可说的呢? 沈煜盯着我怀里的孩子看了许久,与孔太医说了什么。 孔太医摇头,好一阵才叹息一声,写了一句话,将纸递给我看。 他说,他要带孩子去让奶嬷嬷喂奶,让我安心养病。 我知道他在骗我。 轻轻在两个孩子小小的脸上落下两个吻,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孔太医。 然后我冲他蹲身行了一礼。 忽地想起那两支簪子,那是沈煜送我的,我自己贴身的只有乾清宫偏殿嬷嬷那里的那块羊脂玉佩。 我走到架子前,将两支发簪与他们放到一处。 又吻了他们一次,才背过身去。 “麻烦孔太医帮我给孩子沐浴。” 孔太医与沈煜一同离去,我躺回床榻上,怀里空空的,小腹也因没了孩子瘪了下去。 就在吃下山楂糕前,他们还在踢我。 想到是因我嘴馋,我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我竟是忘记了这里不是宫外而是关着猛兽的囚笼。 昏昏沉沉间,我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一直有人来来回回走动。 有人为我施针,有人给我灌药。 听不到声音,凭借杀手的感应,我知道房中起码有五六个人在忙活着。 天亮了,我睁开眼,爬了起来。 小词红肿着眼睛,给我递来一碗红豆粥。 拌了红糖的,甜甜的,味道很好。 耳朵嗡嗡直响,已经可以听到丁点声音了。 只是这嗡嗡的声音,属实吵得人心烦。 孔太医听说我醒了,赶忙跑了进来。 给我把了脉,试着问,“主子可能听到声音了?” “嗡嗡的,好吵!” 我不耐烦道,“别让它吵了,行吗?” “那是因着用了药,过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消失。” 孔太医道,“十六皇子和长公主入葬皇陵,主子您被封为宸贵妃。” “宸贵妃?”我蹙眉,“不是只有两位贵妃吗?为何成了三个?” 孔太医道,“杨贵妃因戕害皇嗣被降为妃。” “只是降为妃吗?”我轻笑道,“林贵妃呢,怎么处理她的?” 孔太医摇头,“主子先养好身子再说。” 我缓缓起身,将金票拿了过来。 给了孔太医十张,道,“孔太医,多谢您救本宫一命,还让本宫看到了孩子,起码听到了他们的哭声。” “主子。”孔太医跪了下来,道,“是微臣医术不精,才没保住十六皇子和长公主。微臣,有罪。” 第39章 迟早给你个说法 “都是自己人,您起来吧。”我淡淡道,“如此已经很好了。” “主子,暗卫们都在外面跪着呢。” 小词一脸担忧道,“让他们进来吗?” “为何跪?谁让他们跪的?” 我急道,“还不请进来!” 五个暗卫进门,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冻得发紫。 “哥哥们为何要跪?” 他们一进门,我便问道,“是沈煜让你们跪的吗?” 小四垂头,一字一顿道,“主子,是我们自愿跪的。” “你们都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昨儿若是没有你们,本宫早就下去陪孩子了。” “沈辉呢?”我看了眼门口。 “沈辉去了慎刑司。”小词道,“他以后不在这儿伺候了。” “也好,他心里难受,让他去吧。” 我知道沈辉为何而去。 那两个孩子是他求沈煜才留下的,他日盼夜盼,还是出了差错,心里怎能畅快。 “诶,都是些个奴才被抓去慎刑司吗?”我问小词,“有没有主子?” “有,赵贵人被抓去了,不过她说她是冤枉的。” 小词不忿道,“沈掌印分明在云泽殿搜出了砒霜和堕子药。” 我抬眸,问,“糖葫芦呢?” 小词闻言赶忙跑出去,很快便拿来一串,交给我。 我将糖葫芦交给孔太医。 “劳烦您查一下。” 孔太医掰下一颗裹着糖的山楂,捏碎后放在鼻间嗅了嗅。 又取了米粒大小放入口中试了试。 “主子,山楂有毒。” “还有剩余的山楂吗?”我问小词。 她转身出门,片刻便提着沈煜昨日的包裹跑了回来。 里面还有半包山楂。 孔太医验毒之后,确定,所有的山楂应当都是有毒的。 “去请沈掌印。”我对小词道,“再请几位太医过来,一起验毒。” 小词跑出去,让门外守候的歌赋二人去请人。 “伺候本宫用膳,本宫很饿。” 我要吃东西,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等我体力恢复,别说一个杨贵妃,便是这宫里所有女人都毒死,也是她们自己找的。 好好的人不做,便不必做了。 小词刚进门,听到我说要吃东西,忙不迭又跑了出去。 五个暗卫还站在房中,我抬眸看向他们。 “哥哥们莫要多想,此事与你们无关。” “能保住本宫的命,已然是天大的恩情了。” 我从小包袱里取出五张金票,分别给了他们。 “这点金票拿回去攒着给本宫娶嫂嫂。” 五人收下金票,并未离开。 小四似乎已经到了彻底发狂的地步,不顾孔太医在场,直接跪下,道,“主子,您说搞谁,属下这便去。” “不必了。”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四哥,咱们的事儿,慢慢来。” 五人中,小一救了我的命,小四与我一起给皇帝下过毒。 但我对小四的感情还是会更深一些。 一句话,一起做了坏事,就是真兄弟。 沈煜和五个太医进门,孔太医将山楂有毒一事与他们说了,让几人重新验毒。 沈煜的脸色特别难看。 我不知他从哪里弄的山楂,也懒得问他。 此事,他若以杨月柔和林卿卿不能动,若还用什么国家大义来压我。 我便与他彻底翻脸。 “是鸩毒。”薛太医道,“看这些山楂的品相,并未用水浸泡,那便是与鸩的羽毛或粪便长期存放在一处了。” “不知这些山楂是从何处而来?” 沈煜喉结滚动,没有回答,拎着那包山楂离开了昭阳宫。 “小词,打赏。” 小词从柜子里端出一托盘元宝,交给薛太医。 这当然不是给他一个人的,所有人都是来验毒的,都得赏。 现下沈煜已然知晓投毒之人是谁了。 那么他抓了那么多人,究竟有没有抓错,还是说那些人也准备做什么,还没来得及。 众人离去,我简单吃了所谓的月子餐,便上榻歇息了。 身体的疼痛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精神上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 我已然恨透了这深宫里的妃嫔们。 自入宫起,我从不曾主动挑衅谁。 非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那便来吧。 为了报仇,我除了吃便是睡,才两日,便恢复了不少体力。 没怎么见到沈煜,小词说他来过几次,我都在睡觉。 我也不是很想见他。 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与他决裂。 上次投毒,对皇帝的伤害极大,看他那样子,活不过来年春天。 想来我也不必再杀他了。 剩下的便是他的儿子们。 原本我还不是很想动这些皇子,只想我生下孩子,来个鸠占鹊巢。 现下,不杀是不可能了。 第三日傍晚,沈煜在我用晚膳的时候来了。 “沈掌印,山楂您是从哪儿弄的?” 沈煜垂眸不语,净了手,接过我手中的汤匙喂我喝汤。 许久,他才道,“此事迟早给你个说法,现下不能动那人。” “对不起。” 沈煜垂着头,声音哑得不行。 “沈掌印,你我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我吸了吸鼻子,强打精神,“有什么道歉的话,您跟两个孩子说去,跟本宫,您说不着。” 沈煜深吸一口气道,“现下北齐内忧外患,宫里宫外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待时机成熟,我会亲手杀了她。” 我没有接话,我与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若是真心在意两个孩子,找出真凶后,弄死她。 不能弄死,打残了也成,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那可是一儿一女。 莫说皇家,便是普通百姓家,得了龙凤胎都会视为大吉。 就这么没了,让我如何能接受。 况且,我董家本就只有我一条根,好不容易有了血脉延续,还未出生便被害死,我岂会不恨。 沈煜走后,小词与小四一同进门。 小词将汤药放在案几上,退了出去。 小四跪在榻边,道,“主子,您说弄谁,小四去给您当刀子。” “皇后,杨月柔,林卿卿,孟茹,许烟雨。” 我鬼使神差般,一口气说了五个名字,看向小四,“四哥,太多了,杀不完,再等等。” 小四眼眶通红,重重点头,抱拳,起身离去。 我终于明白为何上届宫斗都对孕妇下手了。 没错,自己的孩子活不了,旁人的也别想活。 都去死吧! 这个口子便是从撕开的那一刻起,就无法缝合了。 甭管谁第一个对旁人的孩子下了手,迟早都得还回来。 小四出门,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 “主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在宫中。” 第40章 不能…… 我明白他的意思。 想来他是真的把我当亲妹子了。 我摆了摆手,道,“暂时不动。” 小四走了,我听见他出门喊了句,“一二三五。” 是了,他去找人一起做。 皇子,我要亲手杀。 “陛下驾到!” 陈公公那有些尖厉的声音入耳,我抬眸看向门口。 之前没仔细看,现下看去,他还真是被那毒药折磨得不轻。 满头的黑发染了白霜,面容憔悴,皱纹遍布,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被陈公公搀扶着,一步一步挪到我的床榻边缓缓坐下。 “爱妃,受苦了。” 这句话,竟是我的仇人说出来的。 心中情绪不明,泪水顺着脸颊没完没了地淌着。 皇帝用他的帕子将我的泪痕擦干,“爱妃莫要难过,身子要紧。此事涉及皇嗣,朕定然会给皇儿报仇。” 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道,“陛下,妾想去般若寺为孩儿超度。” 是的,我想出宫,我想我娘了,很想很想。 老皇帝时日无多,杀皇帝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剩余之人,我在宫中反倒不好下手。 皇帝颔首,冲陈公公道,“传旨,陈氏念初,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贵妃,封号宸。” 陈公公低声道,“陛下,您前儿便册封过了。” 皇帝摆手,正色道,“朕要让朕的爱妃亲耳听到。” 说罢,他拉起我的手,道,“皇十六子周晨耀,皇长女周暮晨,葬入皇陵,皇十六子周晨耀以皇太子规格下葬。” 我莫名地有些难过,没想到皇帝竟然对两个孩子如此重视。 要知道,给一个死去的孩子按照皇太子规格下葬,他也要顶着很大压力的。 “陛下不可。”沈煜大步进门,形容憔悴,胡茬儿都长了出来。 “有何不可?”皇帝蹙眉,看向沈煜的眼中满是不耐烦。 “陛下,小皇子已经下葬在御花园。”沈煜道,“奴才昨晚儿便带人办了。” “放肆!”皇帝怒道,“朕的孩子怎能随便葬了,你当那孩子是阿猫阿狗吗?” 我明白,沈煜是想将孩子葬到沈家。 此事,他便只能想想了。 皇帝对这两个孩子很是上心,便是昭阳宫,他都来了两趟,足以证明他对我旺子旺夫一说很是在意。 皇帝沉默了一阵,轻笑着开口,“容妃那边儿,朕再三叮嘱,务必将人护好。” “你是如何做的?” “是谁指使孟贵嫔暗害容妃,莫非你不知?” 我竖起耳朵,听老皇帝说话。 “不要以为皇后是你的姑母,你便可以包庇她。” 我心下一惊,皇后竟是沈煜的亲姑姑! 莫非山楂是皇后给的…… 我挑眉看向沈煜,若果真是皇后给的,他不说与我听,倒是很正常了。 只是许烟雨跟沈煜都跟皇后叫姑母,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 我装作不在意,继续听二人说话。 “宸贵妃一事,若被朕查出是皇后所为,你可知后果?” 说罢,老皇帝在陈公公的搀扶下出门上了銮驾。 他刚坐好,又对沈煜道,“明儿十六皇子和长公主下葬,朕要见到尸身!” 沈煜回到房中,沉默了一阵,道,“皇后不是我姑母,此事也非她所为,我已查明是林卿卿和杨月柔联手。” “投毒之人乃是杨月柔的贴身宫女,她将我的山楂调换成了有毒的。我们去抓人的时候,她已然投井自尽。” 我心中暗笑,人都死了,怎的知道是她调换的,真能编。 沈煜越是遮掩,我便越是觉得皇后可疑。 看来这次是让杨月柔和林卿卿为皇后背锅了。 沈煜又道,“现下所有与此事有关的宫人全部被押入慎刑司,沈辉亲手杖毙了十三人,剩余的,应当也都不会活着离开。” “赵贵人被沈辉勒死在牢房,做成了自尽的假象。” 我眉头蹙起,想不到沈辉竟是个狠辣之人。 那个瘦弱的小豆苗不是变成了包子,而是变成了铁锤。 我嗤笑道,“杀小喽啰有何意义,要杀便杀杨月柔和林卿卿!” 沈煜叹息道,“林卿卿和杨月柔不能……” 不等他说完,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起身,连身上的疼痛都忽略了。 “林卿卿有大用,杨月柔得罪不起,对吧!” 沈煜沉默,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个疼我,护我,遇事便会站在我身前的烨哥哥死了吗?” “你根本不是他,他怎么会让我受这样的苦?” “他不会的,他怎么可能让人有机会给我投毒?” “我的烨哥哥,他死了吗?” 我抹了把眼泪,冷冷地笑了好一阵,抬眸盯着沈煜,“你不是烨哥哥,在儿子女儿被人毒杀,女人险死之时,你不去手刃仇人,你说大局为重!” “沈煜,你知不知道,若没有那五个暗卫,本宫也跟着孩子去了!” “你这会儿是不是还在遗憾为何我没死?” “说话啊!” 沈煜垂头退了两步道,“平西王害我沈家军战死沙场,无一生还,这个仇我要报,只是现下北疆战事焦灼,须得镇南军平衡,不得不忍。” “待平定北疆战事,夺回平西军军权,你要杀林卿卿还是杨月柔,我都会把她们的人头给你送来。” 我猛地抬手扯下帷幔,将他拦在视线之外。 他给的理由,我无法接受。 当年之事究竟是不是平西军所为,尚不得而知,他凭什么咬死了? 难道就凭老皇帝一家之言吗? 老皇帝周承运对我爹之事不也是随便赏了罪名吗? 沈煜站在原地好一阵,才退出房门。 “沈辉!”我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伺候本宫用膳!” 刚喊完,我才想起,沈辉已经去了慎刑司,他不在昭阳宫了…… 我竟是给忘了。 沈辉应声,带着董嬷嬷一行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滋补汤进门。 我起身,盯着沈辉那张瘦了一圈的胖脸,问,“你不是去慎刑司了吗?” “几时回来的?” 沈辉双膝跪地,道,“主子,奴才想您了,怕您没奴才伺候,吃不好,喝不好。” “起来,别跪着。”我又问,“那你还去慎刑司吗?” 沈辉起身,认真道,“主子,奴才留在慎刑司,将那一个个居心叵测之人,全都给您拔了。” “也好。”我微微颔首,“你注意安全,别给自己招祸。” “主子放心。”沈辉道,“这仇报完,奴才便回来陪主子解闷儿。” 小诗伺候我换上干净棉裙,又给我递了个汤婆子。 “小词呢?” 刚我与她说话的口气许是不好,不知这丫头是不是跑哪里去哭了。 “小诗,叫小词来伺候我。” 小诗沉默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她是不是出事了?” 第41章 去双喜宫了 我颤抖地抬手抓紧小诗的手腕,“说!” “她……”小诗支支吾吾道,“她去双喜宫了。” “糊涂!”我顿时了然,这傻丫头跑去帮我报仇了。 这若是出了事,可是要没命的。 她有点三脚猫功夫,跟普通宫人比,许是不错,跟暗卫们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暗卫在吗?”我看向沈辉,“去让暗卫把小词抓回来。” “他们一起去的。”沈辉低声道,“要不要奴才去找沈掌印?” “不必了。” 我端起大碗,猛灌了几口汤,放下大碗朝外奔去。 我与他们起先的确是收买和利用的关系。 现下却已然不是。 抑或是,不知何时,我已经将他们当成了我的家人。 沈煜没有做的事,他们冒着风险去做。 我不能看着他们出事。 身体有些虚弱,小腹仍有阵阵抽痛传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得救人。 董嬷嬷在后面嘶喊,“主子您得坐月子啊!” 我听到了,拭去脸上的泪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食指关节被风吹得胀痛中夹杂着针刺般的痛。 我扯动袖子,遮住双手,脚下的速度不减。 等我到达双喜宫主殿的时候,便瞧见了躺在血泊中的林卿卿。 小词和五个暗卫被沈煜带人捆绑起来,正要押走。 “慢着!”我冷沉着脸,看向沈煜,“他们六人是本宫派来的,此事背后主谋是本宫!” “你将人放了!” “呵!”沈煜一脸玩味道,“宸贵妃不是方才小产,怎的这般快就来了双喜宫,莫不是想替人背锅?” 我走到林卿卿身边,抬手摸了下她的脖颈,发觉她还活着。 起身对宫人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名宫女恨恨道,“已经请了,不劳您挂心!” 我攥紧手中帕子,“这冰天雪地的,请了太医也要将人抬回房中,你们都是死的吗?” 双喜宫的宫人们齐齐低头,不看我,也不碰林卿卿。 我微微蹙眉,林卿卿平日里对宫人得有多差,他们才会看着她小产后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 “陛下驾到!” 皇帝被护卫从銮驾上抬了下来。 他眸中闪动着泪花,颤巍巍一步步走了过来。 “陛下!” 我扑到他腿边,抽噎道,“陛下,妾有罪。” “妾听沈掌印说咱们的孩儿是林贵妃指使人害死的,一时怒气上头,没控制好,便带人来了双喜宫,将林贵妃打小产了。” “您治妾的罪吧!” 皇帝双目缓缓闭合,两行泪水滑过那满是褶皱的老脸,低声道,“爱妃刚刚小产,地上寒凉,起来说话儿。” “陈氏念初,戕害皇嗣,妇德有亏,褫夺封号,着即贬为才人,送往般若寺为皇嗣超度,三年内不得入宫。” 这话是沈煜说的,我抬眸冷冷地看向他,又看向皇帝。 皇帝双手用力将我拉了起来,道,“委屈爱妃了,宫里物件儿,爱妃都带上,宫人暗卫,朕允他们伺候爱妃左右。” “另外,孔太医你也带上,身子养好了,回宫后,朕再赏你。” “陛下。”我抬起手中帕子为他拭去脸上泪痕,“妾不在宫里,陛下要保重龙体,妾养好身子,回来再给您生一双龙凤胎。” “好。”皇帝抬手抓着我的胳膊,身子抖个不停。 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饶是久经风霜的他也扛不住了。 想到皇位,我顿时有些紧张,不知我娘那里有没有解药,若是没有,皇帝驾崩谁来继承皇位? 二皇子是皇后的儿子,三皇子是杨月柔的儿子,九皇子是德妃的儿子。 这三人外加守皇陵的废太子,任何人继承大统都非我所愿。 德妃对我做个些许小动作,让我很是不喜。 虽不一定会动手杀她,却也不想他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 至于皇后和杨月柔,这二人必须死。 看来出宫后,得尽快找我娘问解药的事儿,皇帝至少还得活两年,不然这皇位可就没那么好拿了。 我将皇帝搀扶到銮驾上,问,“陛下,妾的暗卫和宫人……” 皇帝看了眼沈煜,道,“放人。” 我随着銮驾一路前行,銮驾后方跟着沈煜等人。 让我意外的是,皇帝全程都没有关心过林卿卿,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或许她还做了旁的让皇帝龙颜震怒之事。 不然,单凭她自幼长在皇帝身边儿这一点,皇帝便不该不理不睬。 我将头靠在老皇帝肩上,双手挽着他的胳膊。 “陛下,妾出宫后,为您祈福,再为您寻养生的良药,可好?” “爱妃愿为朕寻药?” 老皇帝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撒着娇道,“陛下,您要长命百岁,妾还等着您的宠幸呢。您忘了,您才宠幸过妾两次,妾还这么年轻,不想失去您。” 老皇帝抬手轻轻抚了抚我的脸蛋儿,“朕愧对爱妃,只宠幸过爱妃两次,便让爱妃遭了那么许多罪。” “卿卿多次欺辱爱妃,朕都不曾为爱妃出头。” “爱妃无有怨怼,属实难得。”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块金腰牌塞入我手中。 “爱妃在宫外多有不易,卿卿又是个小心眼儿的,若有人难为爱妃,便将此物亮出。” 御赐金牌! 看来皇帝是担心林卿卿联合宫外之人对付我了。 銮驾停在昭阳宫门口,我被陈公公搀扶着走了下来。 只听老皇帝道,“爱妃保重。” “陛下保重,妾定会为您寻到良药。” 銮驾缓缓离开,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老皇帝的悲伤。 似乎他觉出我这一走,便再无重逢之日。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明黄色,泪水再度滚落。 我不知为何而难过,只是单纯地想哭吧。 沈煜停在我身边,道,“出宫别去找秋娘。” 说罢,他带人追着銮驾而去。 我转身看向五个暗卫和小词。 “走吧,今儿便离宫。” “主子。”小词道,“还有一个杨贵妃。” 我抬手道,“陛下念及本宫丧子,才没有处罚你们。” “若是平日里,咱们昭阳宫一人都逃不掉。” 我没有埋怨他们,毕竟都是为我做事的。 我也的确说了要他们动林卿卿。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青天白日去做这等事而已。 当然,人在气头上,做任何事都可以理解。 回到寝殿,宫人们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我的东西并不多。 旁的妃嫔曾经给我的物件儿早就分给宫人们了。 现下只有十箱子衣裳,和一箱子珠宝,便再无其他。 那些典籍什么的,我没有看,也没打算带走。 “沈辉,去联系出宫马车,咱们马上出发。” 第42章 出宫 沈辉应声跑走,董嬷嬷却是一脸担忧,“主子须得做个小月子才成。” 我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嬷嬷,咱们的人打伤了林卿卿,她现下昏迷,汤泉宫那边儿也不知此事。” “若不赶紧离开,待她醒来,怕是小词和暗卫一个都活不了。” 董嬷嬷了然,叹息一声,招呼着宫人将箱子往大门口搬。 不多时,十名护卫和五辆马车便来到昭阳宫门前。 小诗因着与沈煜的婚约,我将她和歌赋二人留了下来,看守宫殿。 三人一直哭,想要跟我一起离开。 我给了三人每人一张金票,又给了沈辉几张,让他们在宫里好好过日子,抹着泪,上了马车。 才半年的光景,我光是打赏便用了近百张一百两面值的金票。 让我心疼的是,金子花出去了,孩子还是没保住。 我们没有去般若寺,而是去了京郊的一处庄子。 这里是我娘的产业。 般若寺,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我得先见我娘。 下人们见到我,赶忙打开大门,让车驾进入。 我走到管事身旁低声道,“去请我娘。” 随即,高声道,“给兄弟们弄些好酒好菜,大家一路辛苦了。” 现下已经是戌时,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吃饭,都饿着肚子呢。 冷冷清清的庄子,一下沸腾起来。 厨子在院子里架起火堆,两头冻羊被小厮抬到火堆上拷了起来。 “这点吃的哪里够?”我蹙眉道,“叫管事去酒楼叫菜。” 管事闻言忙带人离开。 我看向那些护卫,问,“你们家住京城吗?” 护卫们齐齐抱拳,道,“属下奉旨保护陈才人。” 这帮家伙,脑子是不是坏了? 所答非所问。 算了,慢慢拉拢吧。 我走到暗卫和小词身旁,笑道,“明儿,你们都回家跟家人团聚,晚上来这里伺候本宫。” 管事做事极为麻利,不多时,我娘便带着四个大厨来了庄子。 管事说,天冷,做好了带回来路上就冷了,不好吃。 并无人怀疑此事。 我拉着娘,去了一间空屋子,把宫里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你说沈煜是沈大将军的儿子?” 我点头,“没错。” 娘摇头叹息,“你们是有婚约的,后来沈大将军战死,他家中幼子失踪,这才没再提起。” 我扯出个苦涩的笑容,“娘,我与沈煜这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娘抬手轻抚我的俏脸,心疼道,“你们都太年轻了,小暴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 “沈家之事,当年你爹说过。” 我眼前一亮,忙问,“我爹怎么说的?” “你爹说,军饷被废太子拦截,拿去养他的私兵了。” “当今得知后,便动了废除他储君之位的心思。” “皇后乃是丞相府嫡女,拉着一群文官在朝堂上帮废太子说话,这才化解危机。” “平西王那边儿,许是不知镇北军真的断粮吧。” “毕竟他手下养着三十万大军呢,哪里有多少余粮帮旁人?” 我真想沈煜能听听我娘的话。 他们家的事儿,平西军有错不假,真正的罪人此刻在守皇陵。 “你这小月子得做,不然往后不能生养,还得落一身病。” 娘的话我自然要听,乖乖进了上房躺在火炕上暖身子。 外面传来阵阵行酒令的声音,想来他们对这里还是很满意的。 我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滋补汤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院子里来了二十几个姑娘。 我不能出屋子,隔着窗户一瞧,险些被自己呛到。 都是青楼的花魁。 娘要干嘛,祸害那些护卫吗? 她可真行。 果然,晌午的时候,外面饮酒的便不止是护卫了,还有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 孔太医为我端来汤药,我方才想起,皇帝因我下毒,要死了。 娘进门之时,我赶忙遣退下人,将宫里的局势说了一下。 “皇帝已然中毒,死期将近,顶多熬到开春儿。但是谁来继承大统?若是二皇子,我不愿意。” “三皇子也不成,他们两个必须死。” 我认真道,“九皇子与我不熟,他娘人品也就那样儿。” “你想让你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娘一下便看出我的心思。 我点头,“娘,倾嫣姑娘与我身形相似,您给她易容,让她替我去般若寺祈福。” “你要做什么?”娘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当初你进宫,娘便是百般不愿,这仇不报,咱们也可舒适生活,不值得搭进去性命。” “娘。”我打断道,“废太子周晨启必须死。” “我还要亲手杀了他,让他尝尝我爹被凌迟的滋味。” 娘赶忙捂上我的嘴,“你带来的那些个暗卫都回来了。” 我无所谓道,“怕什么,他们都是我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而且,他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往后他们家中之事,还要劳烦娘多多帮衬着。” 我知道五个暗卫就在附近。 他们没有去饮酒作乐。 这算不得故意讨好,都是我的心里话。 娘蹙眉,“皇陵那地儿,定然有重兵把守,你如何混得进去?” 我挑眉,从腰间取下御赐金牌,“您瞧,若是混不进去,我便大模大样走进去。” 娘的手微微颤抖,从我手中拿过那块御赐金牌。 沉默了许久,才还给我。 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的爱心将要送他的长子上路。 “娘。”我附耳道,“那个慢性解毒药您带来了吗?” 娘叹息一声,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我的掌心。 “你个倔驴,打小儿便是想怎样就怎样,不服管教。” “现下更是胆子大到天上去了。” 我讪讪一笑,扯开话题,“倾嫣姑娘来了吗?” “来了。”娘道,“这就让她过来伺候你。” 我点头,“起码我身边人她要熟悉,我的习惯她也得会。” “放心,左右她不是处子之身,便是被抬进宫也出不了乱子。” 娘说着,便出门去喊倾嫣姑娘过来。 沈煜查到我娘与杀手营的人过从甚密。 但他不知道的是,杀手营现下真正的背后老板便是我娘。 能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姑娘,无一不是经受过训练的。 哪怕有朝一日,倾嫣姑娘被抬进宫,也不会穿帮。 时光飞逝,眨眼便到了一个月。 这期间,董嬷嬷始终闷在房中不出来走动。 诗词歌赋和五个暗卫经常回家探亲,便是那些个护卫,也习惯了从我这里拿银子接济家中。 要出发去般若寺了。 我将五个暗卫叫到房中,问了他们是否愿意随我去杀废太子。 第43章 再遇 小四第一个跳出来说愿意。 小一却是摇头,“主子,您不在般若寺,我等却是不能离开。” “若是宫里暗卫头领来寻人,咱们都得暴露。” 我明白暗卫的苦衷,只得放弃了带他们走的念头。 站在房中,看着倾嫣易容成我的样子,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般若寺前行。 我收拾好行囊,准备去东厂将解药给沈煜。 娘推门而入,紧紧抱了抱我,又给我一块玉牌。 “这是?”我接过玉牌疑惑道,“钱庄的?” “你呀,大手大脚惯了,身上有多少银子都不够你糟蹋的。” “这二十万两你拿去应急。” “谢谢娘。玉婉最爱娘了。” 我扑到娘怀里,紧紧抱着她,“娘,有那种模样好的,才华出众的公子哥儿给我留意一下。” 娘一把推开我,“赶紧滚!” 我吐了吐舌头,背着包袱,骑马离开了庄子。 现下,便是沈煜见了我,只要我不说话,他也是认不出的。 我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公子模样。 声音嘛,调整了好多次,还是微微有些稚嫩。 许是有了面皮遮挡,马匹飞驰,寒风也不曾刮伤我的脸。 只是,我已然出了月子,还戴了护膝和手套,关节依旧很痛,刺痒难耐。 刚到琉璃巷,便瞧见沈煜站在路口看我。 这么快就掉马了吗? 我故意没有下马,从他身边走过。 擦身而过之时,他抬手,一把将我拽了下来,拎着我进了旁边茶馆的包间。 “你想找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我垂眸不看他,从怀里拿出解药交给他,道,“这个给陛下。” “还说你没给老头儿下毒?” 沈煜猛地捏住我的脖颈,力道之大,是我从未想过的。 我拼命掰开他的双手,道,“沈掌印,你那日去的时候,我的确没有下毒。” “是被我撞破了,你未能得手吧?”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道,“你又没问我之前有没有给他下毒。” “呵!”沈煜捏着瓷瓶,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放入怀中。 随即,他起身,抓着我的胳膊离开了茶馆。 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 对,是无话可说。 要说他没跟踪我,没藏于暗处偷听我跟我娘说话,我是不信的。 只是他知不知道我们有婚约一事。 他是不可能真与小诗成婚的。 若是知晓,我当如何处理与他的关系。 走了小一刻钟,他将我带到一处宅子。 我顿觉不妙。 他想对我用强! 这可不是在宫里,我自然也不会惯着他。 我趁沈煜开门的空档儿膝盖猛地抬起,砸向他的小腹。 沈煜侧身,抬手抓我,我一个闪身避开,抬腿便踢向他的面门。 他后退两步,道,“你若不肯听话,我这就命人把秋娘的老巢端了。” 我收回腿,冷冷地看着对面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玉婉,你娘犯的事儿可不少,你想她死还是活?” 我没想到沈煜会用我娘来威胁我。 送给他一个不屑的笑容,进门宽衣解带。 见他站在门口不动,我挑眉讥笑道,“来呀,不就是想睡我吗?” “我都脱了,你怎的不敢了?” 他沉着脸,大步进门,将房门落闩。 “玉婉,我们还如之前那般可好?” 他一把将我拥在怀里,“你跟我说想我,想要我。” “便是假的,我也甘之若饴。” 闻言,我抬手解开他的腰带,口中却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是我的未婚夫君。 是我自幼便倾慕的男子。 我们还有过两个孩子。 现下,他用我娘来要挟我,让我好好服侍他。 成! 我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含住了他的喉结。 沈煜比我高出足足两个头那么多。 站着接吻,我得跳起来,或者他稍微蹲身。 这六年,沈煜变化极大,容貌身高都不是从前可以比的。 他俯身,将我抱起,狠狠地衔住我的唇,血腥气瞬间盈满口腔。 有他的也有我的。 我们相互撕咬着,纠缠在一起。 爱而不得和爱而不能的撕扯,让两个人如同水与火的碰撞,无法相容却又不可分割。 他将我放在桌子上,猛地撞入,痛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指尖狠狠嵌入他的肩背。 男子策马狂奔,越过高山,穿过密林,闯入禁地肆意掠夺。 桌子嘎吱嘎吱的响动,好似在为他擂起战鼓。 直到“砰”的一声,我随着桌面一同落地。 桌子塌了。 他嘿嘿笑着,将我抱起扯来衾被,裹着我去了隔壁卧房。 没有炭火盆,没有暖炉,这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但这些完全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月上枝头,我早已没了体力。 他还是不知疲倦般,继续讨伐,似乎要将之前的空白全部补回来。 “沈掌印,我饿了。” 小腹咕噜咕噜叫着,我懒懒地开口。 沈煜掐着我的腰身,低低道,“可还舒坦?” 我扭头不语,若非他强行如此,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他碰我。 便是有婚约又能如何? 孩子的事儿,他不解决,他便也在我恨之人的名单上。 山楂从何而来,他至今不说。 那人是谁,能让他宁可伤我,也要护着。 他抬手将我的头摆正,“玉婉,在宫里的时候,总不能尽兴。” “当时便想着,你出宫,我也可借着办差的由头,日夜与你痴缠。” 我盯着他那幽深的眸子,问,“沈掌印这回可是尽兴了?” “不曾。” 听到他的回答,我无奈合上了双眸。 几时睡去的,完全没有印象。 翌日傍晚,我才在饥饿中醒来。 地龙散发着热气,房中还放了两个炭火盆。 沈煜已经做了一桌子饭菜,此刻正坐在榻边一脸餍足看着我。 我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问,“什么时辰了?” 他唇角向上弯了弯,“酉时。” “我睡了一天?” 我活动着酸痛的身子,四处寻找我的衣裳。 他将一身新买的衣裙取来,一件件帮我穿好。 “你呀,这点小体力还跟我斗。” 说着,他在我额头上吻了吻,“今晚儿我得回去给老头儿送药,明晚儿回来陪你。” 我盯着前方,并不看他。 他又道,“你若是敢逃,我便将秋娘抓起来,关进地牢。” 我扯出个笑容,撒着娇扑进他怀里,“烨哥哥,你能不能别总是用我娘威胁我?” “你若敢动我娘,我便吊死在这儿,看咱们谁难受!” 第44章 玉婉,对不起 “董玉婉!” 沈煜摆正我的身子,盯着我的双眸道,“别闹了成吗?” “你进宫刺杀老头儿,几乎得手。” “北齐皇帝重病之事已经被南赵君主知晓,原本安定的镇南关,现下也起了战事。” “国库本就空虚,如今北齐四面楚歌,百姓要如何度日?” 我问,“我的包袱呢!” 沈煜从一侧架子上将我的包袱丢了过来。 我打开包袱,取出那块玉牌,交给沈煜。 “二十万两,我娘捐的。” “我可以再追加三十万两,不过,我有条件。” 沈煜捏着玉牌,问,“什么条件?” “把倾嫣姑娘送进宫,恢复我之前的位份。” 沈煜拧眉,盯着我,双眼一眨不眨。 我抬手将他眉头上的川字纹抹平。 “若我有孕,却未曾侍寝,如何对陛下解释?” 他一把将我的手打开,“你又想让我们的孩子坐那个位置。” 我摇头,叹息道,“咱们现下做的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安排妥当,将来如何解释?” “再说了,便是陛下驾崩,也轮不到一个奶娃娃登基不是?” 沈煜沉默了一阵,道,“那便等你有孕再说。” 我心中大喜。 他这种人,有事不能跟他直来直去,得绕圈圈。 等我把那几个皇子全部咔嚓了,看他还怎么选? 他敢对世人说我生下的不是皇子? 嘿嘿! “起来,吃饭。” 沈煜拉着我的手,我一动不动道,“要烨哥哥抱。” 他的眸中晕染出浓浓的柔情,将我抱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早这般乖,何至于遭那些罪。” 我心中轻笑,脸上依旧挂着乖巧的笑,商量道,“烨哥哥喂我可好?” 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儿,满眼宠溺,好似我们又回到了杀手营。 “烨哥哥,给我做酸汤鱼吃好吗?” “好。” “烨哥哥,天太黑了,我怕,你陪我好吗?” “好。” “烨哥哥,天上那个是什么啊?” “风筝。” “风筝吗?我也要,你给我做一个好吗?” “好。” “烨哥哥,有狼,我怕……” “别怕,烨哥哥在呢!” “……”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眨眼间,泪水便滴了下来。 “怎的哭了?” 沈煜放下碗筷,紧张地抽出帕子,帮我拭泪。 “烨哥哥……,我想吃糖葫芦。”我打了个哭嗝,拉着他的手,“要你做给我吃。” “上回你做的糖葫芦,有毒……” “好。”沈煜刚拿起的碗筷又放了下去,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眶微红,嗓音暗哑,“好好吃饭,等下烨哥哥去买山楂和冰糖。” 我抬手将他的大手贴在我的脸颊上,“烨哥哥,当年沈家军军饷一事,我娘与我说了。” 沈煜抬眸,问,“岳母如何说?” “她说,是废太子周晨启动了军饷养他的私兵。” 我观察着沈煜的神色,继续道,“当年因这事,陛下险些废了他,后来是皇后母族带头力保,才平息下来。” 沈煜嗤笑道,“此事你娘的消息不准确。” “我问过老头儿,他说当时的太子太傅董羲之与外邦勾结,将粮草偷偷送去了匈奴。” 说着,他嘴角挂上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容,“我与董羲之的女儿还有过一段婚约,只是婚书找不到了,她的名字我也没了印象。” “否则,离开杀手营我便会去寻她解除婚约。” 我垂头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又吃干醋?”沈煜抬手托起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吻了又吻,“有婚约解除了便是,又不是非娶她不可。” “再说,她爹害我沈家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与她碰面,我定然会亲手了结了她。” “她人在哪儿?” 沈煜既然说我吃醋,我便做个样子给他看。 “她似乎也是江南人,董家被灭门后,她和她娘逃了。现下应是隐姓埋名,躲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起身,扑到他怀里,撒着娇,道,“不许去找她。” “都听你的。”沈煜低笑着,将我整个人拖在腿上,大手伸进肚兜里,在我腰间软肉上捏了两下,“我有玉婉,旁的女子没空理会。” “算你有良心。”我回吻了他,催促道,“糖葫芦,烨哥哥,我要糖葫芦。” 沈煜将我放回椅子上,宠溺道,“你吃饭,我去买食材。” 说着,他大步出门。 我猛地坐起身,穿上鞋,去隔壁将那块御赐金牌拿了回来。 许是之前烈火烹油,过于激烈,他并未看到此物。 有些好奇,沈煜若是知晓他与他要杀的未婚妻聊了心里话,会是什么心情?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留下来陪他,自然不可能。 若非我不想老皇帝死太快,现下应是在去皇陵的路上了。 想到他偷偷跟踪我,心下不免庆幸先来寻了他。 将所有物品都清点了一遍,沈煜的脚步声响起。 我起身,调整好情绪,来到院子里,见他扛着一捆柴禾进了厨房,也跟着走了过去。 他忙碌着,我便如在杀手营那会儿,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看。 “你呀,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学人家刺王杀驾,脑子进水了差不多。” 沈煜忙活着,还不忘埋怨,“若我不在宫里,你被旁人得手了,我还得满世界追杀那人。” “我都说认出你了,你还唠叨。”我起身,从背后抱着他那紧实的腰身,“烨哥哥,若是我们的孩子没死,再有不足两月就该出生了。” 他放下手中的山楂,转身,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玉婉,对不起。” “孟茹那一胎本可以保住,我当时想着你说不许我碰旁的女子,便收回手,没有去接她。” “没成想中了旁人的算计,连累了你。” “都过去了。”我的声音低了下来,“烨哥哥,咱们还年轻,以后,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好。”沈煜将我抱起来,头抵着我的头,认真道,“往后都不许再骗我,乖乖做我的女人。” “等我报了仇,咱们带上岳母和小辉找个安静的镇子过日子。” 我舔了舔唇,齿缝儿挤出一个字,“好。” “诶,你还没说进宫杀老头儿,你是接了谁的任务。” 沈煜正色道,“这厮定然没安好心,我明儿便将他抓来关进地牢。” “我可以说是我自己吗?”我看着他的眸子,问,“你信不信?” 第45章 恻隐之心 “算了,杀手本就不会出卖雇主,不过,这人没安好心,你往后要小心他。” 我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娇声催促,“烨哥哥,快做糖葫芦吧,人家都馋死了。” 他俯身将我放下,又抬手将我的长发抓乱,才净了手,继续用竹签将一颗颗山楂串了起来。 唉,瞧吧,我跟他就没好儿。 我爹都被凌迟了,还被狗皇帝泼了一身脏污,我与沈煜更是直接从青梅竹马变成了仇人。 糖葫芦做好,沈煜又把我抱在怀里磋磨了片刻,才一步三回头离去。 我找出笔墨纸砚,歪歪扭扭给他写了一段话。 “烨哥哥,我走了,你若敢动我娘和我家的产业,等我回来,带着咱儿子吊死在你家门口。” 仔细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错别字,确认无误后,我抓着一把糖葫芦,背着小包袱,溜了。 马没了,我只能去了牙行再买一匹。 有了御赐金牌,我轻轻松松出了城门,一路向东,朝着皇陵奔去。 没有去找我娘。 东厂那帮人跟苍蝇似的,我不想给我娘带来麻烦。 起码不想沈煜跑去找我娘要人。 杀手营的人,我也没用。 反正时间多得是,我先去皇陵瞧瞧什么情况,再计划下一步动作。 临近亥时,我到了梨花镇。 下马寻了个客栈,要了间上房,叫了热水。 沐浴过后,我抱着客栈提供的汤婆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 一丝睡意都无。 属实是白日睡多了。 “吱嘎……”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 要知道,我这可是三楼,怎么会有人翻窗进来。 我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气,确认了来人已然受伤。 这个好心人竟还不忘将窗户关好,属实贴心。 我起身,轻咳了一声。 来人没想到房中有人,低哑着嗓音道,“大姐,在下被人追杀,不得已才躲在此地,劳烦大姐莫要声张。” “你随意。”我淡淡说着,点燃油灯,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我有那么老吗?还大姐! 那人还躺在地上,我走上前,蹲身打量了他一番。 来人是个年轻公子,样貌嘛,看上去还挺英俊的,比沈煜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他的手臂在流血,房间的石砖被染红了大片。 那日我小产之时,流的血比这还多。 瞬间的失神,让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我动了恻隐之心。 我打开包袱,取出金疮药和白布条。 因着我要的是上房,屋子里除了有上好的熏香,茶叶,果碟还有一小坛子烈酒。 这得多好的运气,我将酒坛打开,帮他处理了手臂的伤。 刚要起身,才发觉这厮小腹竟也在流血。 难怪说了几句话就晕过去了,这得淌了多少血。 折腾了好一阵,才将他的伤处理好。 床榻我是不能用了,好在我也不想睡。 便将他抱到了床上。 对,是抱。 我没有沈煜力气大,不代表我相较于普通人就是个力气小的。 抱一个正常体重的男子,哪怕是沈煜那种高大的,亦不是难事。 给他盖好被子,我忙处理房中的血迹。 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本能。 伤者在房中,若是追杀他的人来了,我定然要惹下麻烦。 一切处理妥当,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心中警铃大作,赶忙将小酒坛打开,饮了几口,剩下的洒在身上。 满屋子的酒香,足以遮盖此前的血腥气。 “砰砰砰……” 砸门声响起。 我故意打翻了酒坛子,摇摇晃晃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你可见到一个受伤男子?” 我沐浴后穿的是女装,现下更是一身酒气。 朦胧着双眸,我笑问,“大哥,还有酒吗?” 中年男子瞪了我一眼,嫌弃地转身。 伙计跟在几人后,战战兢兢。 我冲他招了招手,“小哥,去给姐姐拿酒!” 说罢,我将一个元宝丢给伙计。 “好嘞!” 伙计蹬蹬下楼,男子带人离去。 我刚要关门,他又折了回来。 我笑着侧身,让他进屋。 “大哥,咱们走两个?”我跟在他身后,慢悠悠道,“一人饮酒属实无聊。” 男子蹙眉,问,“你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的为何饮酒?” 真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大哥哥啊! 我委屈道,“我未婚夫与旁的女子苟合,我一怒之下,便偷跑出来了。” 男子在房中看了一圈,叮嘱道,“莫要再饮酒了,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安全。” 说罢,他朝床榻方向看了眼。 想来因我是女子,他只是远远看了看,并未上前。 伙计这时端着托盘跑了上来。 上面放着一小壶酒水,一碟花生米和一碟卤肉。 我含笑看向男子等人,“大哥,要不要坐下来陪小女子饮两杯?” 男子冲跟随而来的人挥了挥手,没接我的话头,径直离开。 直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消失,我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多谢。” 床榻上的男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我起身走了过去,俯视着他,问,“刚那帮人不像是坏人,那你便是坏人喽?” 男人苦涩地笑着,瞟了我一眼。 嘿,这是什么眼神? 好像我是个白痴。 “姑娘,我与那帮人只是阵营不同,与好坏无关。” 我轻叱一声,“坏人都会为自己掩饰。” “不过,现下我救了你,你可得付银子。” 男子抬手,指了指胸口。 我爬上床榻,伸手从他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瞧,这厮还真穷,才有一千两银票和几块散碎银子。 不过,有块黑色的令牌看上去质地不错,我将东西全部重新包好,拿着便走。 “姑娘,令牌您得还给在下。” 还?怎么可能! 许多人都觉得我是个败家的,可我也会赚银子的。 在杀手营接任务,哪回我不在死者身上搜刮一番。 眼前这人,若我不救他,必死无疑。 一块不知干嘛用的令牌用来保命,我还觉得少了呢。 坐在案几前,我重新打开小布包。 若他方才不那么紧张,这令牌我并无多少兴致。 现下吗,我可是要好好研究研究。 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 我歪头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伤得那么重,还折腾,等下把命玩没了。” 瞧他无奈挣扎的样子,我的唇角扬了起来。 这令牌上有一个图腾,仔细查看会在图腾的缝隙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苏字。 苏家…… “苏家军!” 第46章 苏某愿意 我惊呼出声。 苏家军是安东侯苏致远的麾下,这令牌莫不是调兵用的? 男人声音阴冷了几分,问,“姑娘什么身份,为何会知晓苏家军?” 我挑眉,问,“你们苏家不是有个在宫里当妃子的,叫什么来着?” 我挠了挠头,忽地想起,“德妃,苏蔓茵,对不对!” “你究竟是何人?”男子眉头紧锁,扭头盯着我。 “呵!”我不屑道,“德妃贤良淑德,貌若天仙,天下谁人不知?” 男人拳头握了又握,显然对我说的话半点不信。 “得了,您还是甭跟我装清高了。”我走了过去,将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原本我要赶路的,现下因着你,我的行程恐怕都要耽搁了。” 一想到沈煜会追来,我笑道,“公子可愿与我假扮夫妻?” 男人白了我一眼,冷冷道,“不愿。” “成,既然你不愿意,本,咳咳。”我险些说出本宫,忙改口,“本小姐就自己走了,房钱我给你付一个月的,郎中也给你请一个,到时候若是那帮人找来,你可别怪我没帮你。” 男人扯出个笑容,“苏某愿意。” 我用令牌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量了一番,“成,你这姿色尚可,也不差你一口吃食,凑合吧。” 男人险些被我噎到,拳头再次握了握。 “哦。”我忽地想起他有伤在身,问,“你家远吗?要不要给你家中递个信儿,让他们送银子过来?” “苏某家住京城,若姑娘愿意将苏某送回去,苏某定当重金酬谢。” 我转身回到书案前,把玩着令牌道,“苏公子想多了,咱俩根本不顺路,而且,我是逃婚出来的,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再返回去?” 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明显不想跟我逃亡。 我笑道,“苏公子,既然您不想跟我走,那便自己想法子离开吧。” 说着,我将他的东西放进我的包裹里,“本小姐明儿天一亮就走。” “苏某跟你走。”男人闷闷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陈念初。” 我身上只有陈念初的腰牌,想来还得去街上找牙人一个,毕竟办路引还得用这东西。 万一被沈煜查到,我可就麻烦了。 他那股子愚忠劲儿,根本不可能让我杀了周晨启。 “你呢?” 男人答道,“苏墨。” “成。”我捏了一粒花生米塞入口中,咀嚼了一阵,道,“苏墨,苏墨,苏墨。” 苏墨蹙眉,眼神不善盯着我。 “苏墨,别以为我喜欢你,我是怕出门忘了你的名字。” “陈念初。”他也学着我,重复了我的名字。 我赶忙摆手,“不成,这个名字你别记,明儿我上街换个身份。” “如何换?”苏墨正色看我。 我看白痴一样看他,“偷一个啊,不然呢?” “陈小姐莫要把偷窃之事说得这般轻松。” 嘿,他大晚上的跑我房里来,行径不比偷窃更过分吗,竟然这般说我。 我挑眉,一字一顿道,“用你的银子,给我买一个新身份。” 苏墨懒得理我,很快便睡了过去。 我则是真的坐在桌前,饮起酒来。 辛辣的滋味入口,两个小家伙的脸也借着酒气闯入了我的脑海。 还有他们的第一声哭泣,萦绕在我耳边。 好似在求我救救他们。 沈煜! 我捏紧了酒杯,一口将酒水饮尽。 若我是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怎的那么能忍,那人究竟是谁,让他如此在意。 是皇后吗? 许知秋…… 若是她,那沈煜现下的身份应当便是通过她得来的。 何必要怀疑呢,这本来就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杨月柔和林卿卿定然也做了什么,不然她们不会认罚。 但给山楂之人,或者说,替换了山楂之人,只能是皇后许知秋。 上辈子我与她便是仇人吧? 他儿子和夫君害死我董家满门,现下她又来害死我的孩子。 我要选择什么样的死法,让她好好体会一番呢? “祖父!” “祖父!” 苏墨一声声喊着,我赶忙起身,跑到床榻边。 这厮竟是发起了高热。 我跟伙计叫了水,帮他擦身子降温。 没办法,这个时候出去寻郎中,定然会被那帮人抓到。 既然救了,便彻底救下。 算是帮我那九泉之下的一双儿女积福了吧。 当初小一救我,没有想太多,孔太医救我,同样没有犹豫。 孔太医甚至让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与孩子见了最后一面。 眼泪竟掉了下来。 一想到孩子,我的心就拧着劲儿痛,恨不能马上进宫将皇后弄死。 许知秋,给我等着,让你好好体会何为丧子之痛! 苏墨被我脱了个精光,只留了底裤。 无法,大腿根也得用温水擦,才能快速降温。 对于旁的女子来说,自然是有些难为情。 像我这种杀手,什么没见过。 他在我眼里只是个我为孩子积福的人。 与性别没有关系。 翌日清晨,天刚亮,我便上了街,买了些早点,找了药房,买了些疗伤用的药丸,又寻了牙人,挑了两块与我和苏墨容貌相似的身份腰牌。 说是容貌相似,全是因着腰牌上有对容貌的描述。 比如浓眉大眼,鼻正口方之类的。 回到客栈,我将两块身份腰牌放在案几上,查看了苏墨的体温,瞧着一切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一夜未眠,我早就饿了,一袋肉包子,被我一个接一个塞入口中。 “你怎的是个女色鬼!” 苏墨的话语将我噎在当场,两盏茶水入口,才将肉包子顺了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走到他面前,道,“你脑子有病吧!” “昨晚儿你发热,我给你擦了身子,怎的就成女色鬼!” 苏墨抬起手臂,上面的血渍早就被我擦干净,他又将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问,“你怎知我发热?” 我撇撇小嘴,学着他的样子道,“祖父,祖父!” “哪个听不出你说胡话?” 白了他一眼,我将一袋包子和一个身份令牌放到他身侧,“赶紧吃。” “有点干,渴了我给你倒水。” 苏墨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水!” 呵,这厮还真不客气。 送佛送到西,看在我孩子的份儿上,我端着茶水,将他扶了起来。 我都没给沈煜喂过水,现下竟要好好伺候苏墨。 “还要。” “那个,陈小姐,你的手别到处摸,我还是个清白黄花小伙儿。” 第47章 民女郑翠兰 我瞪了他一眼,直接松开手,让他砸在床榻上。 “你要痛死我?伤口裂开了。” 苏墨叽叽歪歪地埋怨着。 我嗤笑道,“咱们什么关系啊,大哥!” “我好心救了你,你还当我是你的使唤丫头了。” “还嫌弃我摸你,我摸了吗?!” “我身上的衣裳呢?” 苏墨气呼呼道,“就我这身肌肉,如此壮硕,你说你没摸?” 我端着茶水上前,抬手掐着他的两腮,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脑子有病,还能治!” “脑子进水了,就不能治了。” 想到他还没吃药,我打开瓷瓶,取出三粒疗伤药,再次捏住他的腮,猛地将药丸弹入他的喉间。 “咳咳咳……” 苏墨一阵剧烈咳嗽,道,“你既然救了我,为何不能对我有点耐心?” “你要什么耐心?” 我上前用身份腰牌挑起他的下巴,“赵正,丙申年丁亥月生,屠户,梨花镇赵家村人,桃花眼,高鼻,薄唇。” “敢问,我对赵正赵屠户要多有耐心呢?” 苏墨一把将身份腰牌抢了过去,蹙眉看着上面的身份信息,又问,“你的呢?” 我将我的腰牌递给他,“郑翠兰!记住没!” 苏墨仔细看了看,挑眉道,“媳妇,夫君尿急,想解手。” 奶奶的,算是碰上祸害了。 难怪他被人追杀,一定是嘴太贱了。 我找伙计要了恭桶,将他抱下床榻。 好在他站在原地没问题。 我还能躲在门外等着。 - 三日后,我去了衙门办理路引。 有银子开路,事情办得极为顺利。 马车停在客栈后门,我将苏墨抱下楼,在伙计和车夫的惊愕眼神中,将他放在车厢里。 “师傅,往东走,一直往东。” 车夫闻言,回头问我,“小姐,一直往东是去哪里?” 路引是办到了安东军所在的东翔郡,皇陵只在京城与东翔郡的中间。 我自然不可能直达东翔郡,却也不想被人知晓目的地。 摆了摆手,我道,“甭管了,咱们走就是了。” 说着,我塞给他一个元宝,“回头再给您一份儿。” 我这人吧,就是这样。 从来不白用旁人。 旁人也别想白用我帮忙。 除了孟茹。 她是真的挑战了我的底线。 我待她那般好,她竟然对我下黑手。 车厢里,我一遍遍重复着苏墨的新名字赵正。 生怕路上遇到盘查的漏了馅儿。 他同样一遍遍说着郑翠兰。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我们到了下一个镇子。 这里有医馆,苏墨不能动,我让他在马车上等着,去医馆周边转了一下,才将他抱了进去。 苏墨全程黑脸。 我懒得搭理他,多给了一倍诊金和药费,带着他离开。 上了马车,苏墨道,“你可以搀扶我走,不必这般。” 我知他尴尬,瞪了他一眼,“你当我爱抱你?” “你都多久没沐浴了,身上一股子馊味儿。” 苏墨垂头,不再言语。 “夫人,咱们得在镇子上吃晌午饭,不然前面要很久才能到驿站了。” 车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苏墨身上的衣裳满是血迹,被我抱着还能掩盖一二,出去吃饭就不成了。 我对车夫道,“师傅,您能帮忙去买两身我相公穿的衣裳吗?这天寒地冻的,他的衣裳太单薄了。” 车夫伸手从我这里拿了银子,朝着成衣铺子走去。 我白了一眼苏墨,“瞧瞧,你这一路多费银子?” “若不带着你这个累赘,本,咳,本小姐骑马省多少事儿?” 苏墨道,“我那些银子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两。” “你不看病啊,不要让伺候?这些哪样儿不要银子?” 斗嘴皮子我可是没怕过谁。 “嗒嗒嗒……” 一串马蹄声响起,我惊得赶忙将苏墨的胳膊搬过来,假装与他依偎着靠坐在一起。 很快,车帘被掀起,一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拿着画像看了我一眼,“身份腰牌。” 我将腰牌递给他。 “名字。” 我一紧张,忽地有些想不起,道,“赵正。” “呸,民女郑翠兰。” “赵正是何人?” 我指了指苏墨道,“他。” 男子又拿了赵正的身份腰牌看了眼,交还给我们。 一行人骑马离去,我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呵!”苏墨揶揄道,“天不怕地不怕,怎的见到东厂的公公便吓成这样?” 我挑眉,“你管得着吗?” “陈念初,你可知东厂捉拿的都是什么人?” 苏墨乌黑的双眸满是探究之色。 “你怕了?”我将身子挪开,离他远了些,“怕了可以下车,反正追杀你的人也不在这附近。” “这倒是。”苏墨看向帘子外,“谁能想到我好不容易从东翔郡跑回来报信儿,竟调头往回走?” “东边儿也打仗了吗?”我有些紧张,怕是自己毒害老皇帝引发的连锁反应。 苏墨叹息道,“安东军和苏家军内讧,我回京寻老侯爷。”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认真问,“我想办法帮你传信儿。” “侯府信鸽都被猎杀了,你如何传信儿?”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本,本小姐说了帮你递信儿,便一定能成。” 许是见我说得认真,苏墨道,“真的,已经掐过几次了,若再不制止,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我跳下马车,到路边帮忙代写书信的摊位上,让人帮忙写了几个字。 “内讧,安东侯。” 又亲手在纸张背面画了一条鱼,买了信封,将纸封起来。 不远处有几个乞丐正在晒太阳,我跑过去,道,“你们帮我去京城送一封信,我先给你们一两银子,信送到了,你们跟那人要一百两。” 乞丐们眼前一亮,问,“送给谁?” “醉乡馆秋娘。”说罢,我又解释了一遍,“醉乡馆是家酒馆,就说我让秋娘请你们吃一顿。” “那您是谁啊?”一个小乞丐舔了舔唇,眼睛冒着贼光。 “小鱼。” 我怕他们忘记了,又确认了几遍,在路边给他们租了一辆马车,付了车费,让车夫将他们送去京城。 回到马车上,苏墨已经换好新衣。 脸也擦干净了,想来是车夫帮的忙。 模样嘛,比昨日美上不少。 若是沈煜现在见到我与他坐在同一个车厢…… 想到这里,我竟有些得意。 “你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怎的还给乞丐租马车?” 苏墨长了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此前我并未仔细端详他,毕竟那三日,他都是光着的。 现下倒是多看了几眼。 “姑娘,非礼勿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道,“谁稀罕看你!” 第48章 跟来 我将送信的经过大致说了,没说纸张后面画鱼的事儿,那是我跟我娘的暗号。 画鱼,说明我安全,如果画乌龟,便是要江湖救急了。 原本骑马七八日的路程,我们坐马车,加之苏墨重伤,恐得走二十余日。 第三日傍晚,我们便见到老侯爷带着骑兵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 苏墨有些激动,被我冷冷地压下。 “你去追?就你这一身伤,到时候,老侯爷是去东翔郡救急还是救你?” 苏墨沉默,只能安心继续跟我假扮夫妻。 半月后,我们又见到了东厂的人。 好在都是熟脸孔,他们并未详细盘查,只是看了路引,便离开了。 此时,距离皇陵骑马只有两日的路程。 苏墨的伤势也恢复了不少,下地走路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我将马车送给他,自己重新买了一匹马。 “姑娘不送苏某到东翔郡吗?” 我抿唇笑了笑,道,“不必了。” “令牌可否还给在下?” 苏墨竟是为了这个,我摇头,“不成,您说过,一万两黄金跟我换的。” “一万两黄金?姑娘莫不是想要打劫?”苏墨眉头紧锁,感觉不可思议。 开玩笑,我包里现在就有四万多两金票,一万两很多吗? 见我不语,他解释道,“整个苏家都没有这般多黄金。” “那给我八万两白银也成。”说着,我翻身上马。 “苏某要去哪里寻姑娘?” 苏墨急了,他的伤还没好利索,根本打不过我。 我双腿一用力,扬起马鞭,喊了句,“有缘自会相逢!” 一想到苏墨懊恼的样子,我便欢喜。 在那个狗屁皇宫里装人,真的好累。 我本就是个恣意洒脱的性子,若不为了复仇,这辈子我都不会去那里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 一想到我是被斗败的那个,还赔上了两个孩子,我鼻子一酸,速度更快了。 马匹一日未停,到了皇陵附近的张家村。 在这里已经可以遥遥望见皇陵了。 我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寻了一户人家歇息。 明日必有一战,我得恢复体力。 因着给了一个元宝的缘故,我寄宿那户人家将上房给了我。 我这可是二十五两的元宝。 对于这些农户和猎户来说,运气好了,是他们一年的收入,若是运气不好,三五年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这家只有一老一小两口人。 阿婆把火炕烧得极热,被褥都换上了新的。 便是吃食,也弄得跟过年似的。 他们家的小孙子趴在炕桌上一个劲儿舔手指,想要下手抓鸡腿,又怕被打。 我抬手撕下鸡腿递给他。 “小宝儿,你几岁了啊?” 小家伙拿过鸡腿奶声奶气道,“我不叫小宝儿,我叫土豆儿。” “土豆儿啊,那土豆儿告诉姨姨几岁了好吗?” 土豆儿一脸认真,用干净的手拍拍胸脯,“过了年就四会(岁)了。”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因着我给了他鸡腿,与我很是亲近,靠在我身边,小嘴咕叽咕叽地吃着。 我心里那根弦儿砰的一声被扯断。 一把将他捞在怀里。 我的儿啊,若没有那碟山楂糕,出生以后是不是也会这般可爱。 “姨姨,你怎的哭了?” 我在他那通红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跟姨姨叫一声娘好不好?” 阿婆在忙碌,炕桌前,只有我和土豆儿二人。 小家伙眨着纯澈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我有娘啊。” 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银元宝,“就叫一声,这元宝儿姨姨就给你了。” “真的!”小家伙放下鸡腿,油滋滋的小手捧着我的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我紧紧地抱着他,直到阿婆进门,我才放开。 “土豆儿,奶奶教你的都忘了?不要往客人身上扑。” “阿婆,是我让他亲我的。”我抬手抹了把眼泪,笑道,“我本也该有个孩子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姨姨的孩子没了吗?”小家伙蹙眉,又扑上来亲了我一下,“那土豆儿给姨姨当孩子。” 放开我时,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次不要银子哦。”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回身打开包袱,拿了一个长命锁。 这是御赐之物中,我最喜欢的物件儿。 将长命锁套在土豆儿脖颈上,我笑道,“小土豆不要银子,姨姨送你一个长命锁。” 阿婆忙道,“土豆儿,还不给你干娘磕头!” 吃过晚饭,跟土豆儿玩了一会,简单洗漱后,我便睡下。 - 翌日清晨,我吃过早饭,又带了两个黑面馒头,背着包袱离开了农户家。 刚出门,便见到一个雪人蹲在门口。 昨夜是下了雪的,怎会有人不进屋。 我上前拍了他一下。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抬头看我。 “苏墨!”我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怎的跑这儿来了?” 苏墨眼皮都没抬一下,在我面前晃了晃,直接倒了下去。 我俯身将他抱起,转身又回了土豆儿家。 阿婆见我抱着一个男人进门,忙问,“姑娘,可不敢随意捡个男人回来啊!” “咱家男人都出去帮工了。” “村里人看到,会传闲话儿的。” 我将苏墨放到火炕上,认真道,“他是我男人。” 我与苏墨这趟出门一直假扮夫妻,这般说,应当也是没问题的。 一盆盆雪被我从外面端了回来。 苏墨尚有呼吸,只是冻晕了。 得用雪擦身子。 “阿婆,帮忙请个郎中来吧,我夫君他身上还有伤。” 阿婆闻言,拉着土豆儿便出门。 我则是脱了苏墨的衣裳,一遍遍给他用雪擦身子。 杀手营的日子,让我这个不是郎中的人,也多了一些急救的本领。 郎中来的时候,从我手上接过了给苏墨擦身子的活儿,后又给他施针,吩咐我去拿药,煎药。 一直忙活着到下午,苏墨才转醒。 原本好了大半的伤因着受冻,又严重了。 一冷一热,有些地方已经化脓。 无奈之下,我只得暂时留在张家村照顾他。 见他睁开眼睛,我气恼道,“你不去东翔郡,跟我来这里作甚?还在外面冻一晚上?” 第49章 追来 苏墨眨了眨桃花眼,憋屈道,“令牌在你手上,你不还我,去了苏家军那边儿我也得被祖父打出来。” 还他令牌当然不可能。 九皇子背靠苏家军,同样是这次争夺储君之位的对手。 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有些遗憾。 “成了,你就这歇着,我晚些时候回来。” 我拎起包袱欲走。 苏墨一把扯住我的袖子,一脸委屈,低声商量道,“你一定得回来,不然我就得去你家提亲了。” “提亲?”我嘴角抽了抽,“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提亲?” “陈念初啊,我当然知道。” 我瞪了苏墨一眼,转身,没再与他拉扯。 到门口的时候,我回了句,“小屁孩儿老老实实养伤得了。” “陈念初,你别想不要我!” 苏墨这浑话说的,还真的搞笑。 等他知道陈念初是皇帝的妃子,看他还敢不敢喊出来。 - 皇陵被昨夜那场大雪覆盖。 放眼望去,除了大红色的墙壁,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我将右手戒指内的小针掰了出来,下马朝里面走去。 那个曾经谋逆,害我爹被凌迟的男人,我来了。 雪地如同平铺的白色地毯,阳光下,泛着点点或白或金的光芒,有些刺眼。 上面除了我的脚印,再无其他。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吗? 我心中疑惑,加快了脚步。 我没有易容,没有扮男装。 这里已经不需要了。 一座座宫殿搜寻过去,终于在角落的一个低矮耳房内见到了一个活人。 这人头发花白,身上穿着单薄的灰布衣。 脸上的皱纹比皇帝的还多,定然不可能是周晨启。 “姑娘。”他缩在火炉前,见我进门直接开口。 “先生,我是来寻人的。”我唇角向上弯了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来杀人的。 老者仰头仔细打量我,“姑娘找谁?” 我眼珠转了转,道,“我是周晨启流落在民间的女儿,我娘死了,让我来此地寻我爹。” 老者摇了摇头,道,“姑娘来晚了,大皇子带人离开了。” 我忙问,“何时离开的?” “有一个月了,守灵的护卫都被他带走了。” 我心中苦笑,出门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想来他也是听说老皇帝快死了,跑回去参与夺嫡。 我转身朝外走,右手戒指上的小针被我按压回去。 以为这次无论如何都可以弄死他呢。 为了防止他对我有防备,我特意没带兵器。 现下看,我还得回去找他。 不能回京了,我得去杀手营一趟。 翻身上马,想到苏墨那个累赘,我叹息一声,回了村子。 这一停留便是半个月,直到苏墨伤口彻底结痂,再无旁的危险,我才趁夜悄悄离去。 杀手营在京城南一百里,我现在的方位在城东。 走官道也需些日子。 将耳朵和手包裹好,我翻身上马,一路狂奔。 至于苏墨找来与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现下要做的,是联络杀手营,派发刺杀四个皇子的任务。 一个不留,全都得死。 至于杀手营能否完成任务,那便要看四位皇子身边的高手有多少了。 策马扬鞭,跑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到了一个镇子。 我寻了家客栈,好好泡了个澡,重新易容后,下楼去酒馆吃东西。 一个男子猛地朝我扑来,我立马闪身,就见他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这是醉酒了,还是碰瓷儿的? 我没理他,大步进了酒馆。 那人竟爬起来,与我坐同一张桌。 “公子,您没事儿吧?方才是您撞的我,现下又来与我同桌,是几个意思?”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人,不觉早先认识他。 男子挑眉,笑道,“陈念初。” “你奶奶的!”我一巴掌打在苏墨发顶,“你竟追到这儿来了。” 他一脸严肃道,“你是我媳妇,我不追着你,还能怎么着。” “别乱说。”我赶忙制止,“我现在是女扮男装,你不怕别人觉得咱俩有病,我还怕呢。” 说罢,我开始闷头吃饭。 是前些年的任务难度过低,还是他太厉害了。 沈煜能一眼看穿我也就罢了,便是苏墨也能看出我。 好生奇怪。 他倒也不客气,我点了什么,他便跟着吃什么。 之后,我回客栈,他依旧跟着。 我来到柜台,跟掌柜给他叫了间上房。 “给银子。”苏墨笑吟吟看着我,“咱家银子不都在你那吗?” 还真是个赖皮,我只得给他也付了一份,气鼓鼓上楼。 “二位留步!” 听到有人喊我们,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两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走上前来。 随后又有一群人大步走来。 我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大红色蟒袍的男人。 沈煜! 完了。 我看了眼苏墨,又看了沈煜,静静站在原地。 “你们都退下。”沈煜冲众人摆了摆手,走到苏墨面前,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冷冷笑道,“苏世子,不在军营跑这里来作甚?” “本世子追自家媳妇,与沈掌印何干?” 苏墨显然也是个暴脾气,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瞬间换上了冷厉。 沈煜又看向我,抬手要扯我的面具,被苏墨拦下。 “未来世子夫人也是你这等阉人能碰的?” 哈哈,要打起来了。 我好开心。 沈煜若是跟安东侯翻脸,那么九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就近乎于无了。 沈煜抬手抓着苏墨的胳膊一把将他从楼梯上丢了下去。 不等苏墨往楼上跑,便被东厂那帮人拦下。 我被沈煜拎着回了房间。 他关上房门,狠狠将我抵在墙壁上,俯身吻了下来。 我挣扎着,想要让他走开。 他却是不管不顾,径直将我托在腰间,撕扯之下,他占了上风。 我如个布偶般被他托在掌心浮浮沉沉。 “放过我,好吗?” 我低声央求道,“苏墨还在附近。” 沈煜将我顶在墙壁上,阴恻恻道,“董玉婉,是我伺候得你不够爽利还是怎的?” “外面的男人就这般好,你与他跑了一个多月了,有没有想过我一直在找你?” “现下办着事儿,你也敢提他!” 说着,他不等我解释,便将我的唇死死封住,不让我出声。 疯狂的占据,让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许是他还有旁的事,并未持续过久,只一刻钟便将我放了下来。 “说吧,你跟苏墨怎么回事。” 他整理衣袍,冷冷地询问着。 我双膝有些软,腿也抖个不停,蹲下身子,略显心虚道,“我拿了他的令牌,他才追着我的。” 说着,我从身后取下包袱,将那块黑色苏家军令牌递给沈煜。 “呵!”沈煜蹲在我身旁,接过令牌看了看,轻笑道,“这是苏家军调兵令牌,怎的在你手上?” 第50章 你看我媳妇眼神不对 我一把抢过令牌,放回包袱里。 “我路上救了他一命,他没银子,就一块令牌,我拿来抵债的。” 沈煜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问,“抵多少银子?” “一万两黄金或八万两白银。”我拿开他的大手,“他现下没银子,又怕我拿着令牌跑了,便一直跟着我。” “你家的银子都是这般打劫来的?”沈煜嘴角抽了抽,挤出个笑容。 “什么打劫啊。”我白了他一眼,道,“你说苏家世子的命值多少银子?” “那日他被人追杀,险些死了,是我救了他。” “八万两银子都少了。” 沈煜俯身,将我抱在怀里,道,“我晚上过来,你别跑,等我,好不好?” 我歪头问他,“那你现在干嘛去?” “我把苏墨那个麻烦送走。” 说罢,他在我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才将我放下,离开。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盘算着如何能甩开沈煜去杀手营,还是带上他…… 这俩狗男人,太黏人了! 楼下,苏墨被人押着,骂骂咧咧地离开。 我又将令牌取了出来,思索着要不要还给他。 沈煜若是不来,去杀手营这一路上,拿下苏墨应不是难事。 起码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好好经营之下,将来为我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沈煜明显对他不喜,我当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楼下长街上传来了打斗声。 我打开窗户,一瞧,好家伙,真打起来了! 有三十余不知哪里来的黑衣人对沈煜出手。 而苏墨也在此时对沈煜展开攻击。 完了完了! 我赶忙推开窗,纵身跃下,跑到沈煜身前,与他背对背抗敌。 沈煜见我来了,自腰间取下一条软鞭交给我。 当初我使鞭子还是沈煜教的。 我太矮了,每次抡鞭子都会打到自己,然后就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 沈煜总是会拿着伤药帮我处理好鞭痕后,手把手一下一下教我。 我与他的往事是我这辈子心中最温暖最柔软的部分。 这也是为何无论他对我做了什么,生气过后,我还是会选择放下。 甚至此刻,我会在他遇袭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护他,如同当年他护我一般。 他单手持剑,我挥动长鞭,一时间,来人竟不敢上前。 苏墨猛地抬手,那群黑衣人齐齐停手,后退。 苏墨朝我扯出个苦涩的笑,道,“媳妇,你对阉人都比对我好,我吃醋了。” 我轻咳两声,上前,低声道,“我乃户部员外郎陈景之女陈念初,你去打听下,陈念初是谁的女人。” “我不管,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摸光了,你得负责。” 苏墨一脸无赖相,眨着桃花眼,瞥了眼沈煜,又道,“你便是皇妃,我要你,你也是我的。” “大不了,造个反,左右那位也快死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退到沈煜身旁,压低声音道,“烨哥哥,我把令牌还他,让他滚蛋,你能要来八万两银子吗?” 沈煜摇头,冷沉着脸,没有说话。 三十多个黑衣人,加上东厂之人,将客栈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心下一横,高声道,“各位英雄,今儿就在这家客栈歇息,若上房没了,大家找旁的客栈,银子本小姐出了。” 说罢,我瞪了沈煜和苏墨一眼。 两个败家的! 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我纵身从窗户跳入房中,拿了两张金票下来。 两边儿各一张。 然后,我对沈煜和苏墨道,“算你俩欠我的!” 让我意外的是,两边人竟直接拿着金票去了酒楼,还是一起去的。 这要不是刚看到他们打架,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呢。 果然男人之间是有真爱的,如此快便撞出了火花。 “媳妇。”苏墨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不许逃,我这趟追你,带了三百暗卫,还有三千骑兵哦。”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显眼包,滚一边儿去!” 三百暗卫,还有三千骑兵?真够狠的! 沈煜闻言瞳孔一缩,握剑的手紧了紧。 为了防止旁人看破我与沈煜的关系,没再说话,我从客栈正门走进客栈。 背后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还指了窗户。 不就是想说我明明可以飞进窗户里,为何要走门吗? 我乐意! 回了房间,我重新叫了热水,假装沐浴。 实在是不想苏墨这时候跑来找我。 倒是沈煜,不知他今夜有没有办法来寻我。 那滋味,有些让我贪恋。 喝了两盏茶,我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寝衣,准备歇息。 “咚,咚咚。” 一重二轻,这是杀手们的敲门暗号。 我赶忙起身,轻轻打开房门。 果然,沈煜满眼柔情站在门口,我侧开身子,他才迈开腿,苏墨便挤了进来。 我脑袋轰的一声。 两个美男都收了定是不可能的。 有沈煜一个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何况,这二人凑一块儿,除了打架,没旁的。 无奈,我只得走到茶桌前,倒了两盏茶水。 水温有些寒凉,我又喊来小厮,让他换热茶。 “媳妇,你没沐浴啊!” 苏墨倒是眼尖的,一眼便看出我没有用浴桶里的水。 我望着门口,淡淡道,“正要沐浴,你们便来了。” “说吧,你俩都有什么事要跟本宫说。” “本宫?”苏墨蹙眉,“你不会真的是妃子吧?” 我白了他一眼,道,“本宫是才人。” 见他不信,我又解释道,“哦,本宫原本是贵妃,把林贵妃打小产了,刚被贬为才人,出宫为小皇子祈福的。” 苏墨嘴角抽了抽,问,“你打了林卿卿?” “啊,怎的,不成吗?”我挑眉,“莫非你要给她报仇?” 苏墨一脸讨好道,“打便打了,就她那性子,宫外谁惯着她?” “她这趟要是没进宫,本是要嫁我的,吓得我差点离家出走。” 我眼前一亮,端起茶盏,一口凉茶入腹,笑问,“她嫌弃你?哈哈,你也有今日?” 苏墨沉下脸,歪了歪唇角,“就她那模样,若她爹不是镇南军主帅,谁能看上她?” “这么说,你看上她了?”我故意道,“结果人家嫌你是棵小白菜,无权无势,对不对?” “那倒不是,她压根儿没见过我本人,那回相亲,我是让护卫替我去的。” 苏墨把玩着手中茶盏,傲娇道,“就本公子这姿容,岂会被她那头蠢猪拱了。” “我都留给我媳妇,对吧,陈念初。” 沈煜重重咳了咳,道,“咱家是代陛下前来保护陈才人的,苏世子时辰差不多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少来!”苏墨咬牙道,“你看我媳妇的眼神儿不对,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第51章 他是本朝大儒 “陈才人是陛下的女人。”沈煜一字一顿道,“苏世子休得胡说。” “我爷爷说了,让我把我媳妇带回去。”苏墨轻哼一声,满脸鄙夷之色,“便是那位的女人又能如何?” “他两腿一蹬,还能带地下去不成?” “现下朝堂不稳,边疆战事焦灼,只有我安东军镇守的东方无恙,我不信跟那位要个女人,他会不舍得!” 沈煜沉默,拳头握了又握,我顿时明白,苏墨不是在说大话。 若安东军现下造反,朝廷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伙计刚好这时送来茶水。 我道,“伙计,再来一桌酒菜,几坛子好酒。” 没法子,谈不拢,就先喝倒下一个再说。 我心里自然是不舍得沈煜离开的。 可我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轰走苏墨。 安东军的力量太大了。 若能为我所用,报仇之事,便会更快一些。 伙计拿了元宝,欢欢喜喜下楼准备酒菜。 我清了清嗓子,道,“二位兄长,咱们相聚即是有缘,今后,我陈念初的事儿,还要劳烦二位多加照拂。” “小妹在此,以茶代酒,咱们走一个。” 说罢,我举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们二人冷冷地看着对方,片刻后才举起。 伙计很快便端着一些凉菜和酒水上楼,“几位,热菜要稍等,您先用。” 我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随即,我给他们二人倒了酒水,举起酒杯。 “小妹书读得少,早些年,竟忙着练武了。” 沈煜瞪我一眼。 我没有理他。 他是想补充我除了练武就是吃,我才不给他机会。 “吟诗作赋小妹不会,咱们每人先干三杯,我先来!” 二人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谁能懂我的苦啊! 三人必须倒下一个,才能睡觉,我已经决定自己倒下了。 他们二人也不废话,跟着我,连干三杯。 “苏墨,你知不知道镇北军当年粮草的事儿!” 我觉得,有必要让一个外人讲述一下当年的实情。 苏墨显然没想到我问这个,蹙了蹙眉。 见他不说,我尬笑道,“这不是无聊吗,总得扯点儿八卦才有意思。” “不然你说你是被谁伤了,为何他要赶尽杀绝?” 苏墨拿起酒坛,倒了一杯,仰头饮下。 抿了抿唇,道,“镇北军那事儿,我当时还小,并不知晓。” “倒是董太傅被凌迟那日,我去了。” 苏墨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后,道,“董太傅是被冤枉的,我爹当年跟董太傅有些交情,还给我和董太傅之女定了婚事。” 我捂嘴咳嗽了一阵,问,“董太傅是谁?” 苏墨又给自己满上,仰头喝下后,重重叹了口气。 “他是本朝大儒,太子太傅董羲之。” “我爹说,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将,但董太傅不同,他从不会因本朝重文轻武而对武将出言不逊。” “甚至,很多次文官难为武将,他都会站在武将这边帮着说话。” “董太傅有个女儿,叫董玉婉。” 我惊得一个哆嗦,那点酒意彻底散去。 沈煜也歪头看了我一眼。 “原本董太傅是给董玉婉和沈大将军的儿子沈烨定了婚事的。” “后来沈烨失踪,生死不知。我爹便缠着董太傅,给我和董玉婉重新下了婚书。” 我平复了心绪,问,“那董玉婉人呢?” “死了。”苏墨眸中闪过一抹悲伤,道,“当年董太傅受到废太子牵连,被人诬陷通敌卖国。” “我爹闻讯,第一时间跑去寻她们母女。” “可惜,找到的只有两具尸体,她们都死了。” “我爹为她们母女处理了后事才回京。” 沈煜忽地看我,问,“你爹是怎么死的?” 我叹息道,“做买卖的,哪里那般容易,一年到头,走南闯北,路上被劫匪给杀了,还找我娘要银子,才把尸体还给我们。” “哪个山头儿的?”沈煜又问。 我知他本就疑心重,好在这些事我与我娘一早便处理干净了。 我道,“五莲山,你抽空去看看,若是我没将那帮劫匪杀干净,你再去一趟。” 苏墨似有些疑惑,问,“陈念初,你不是陈景的女儿吗?怎的又冒出来一个爹?” 我挑眉,“干爹。” “我干爹被劫匪弄死了,我才学了武功。” “好吧。”苏墨喝得猛了些,现下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我起身,帮他满上,“兄长,咱们走一个。” 放下酒杯,我又问,“你爹说董太傅是被冤枉的,你可知详情?” 苏墨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周晨启养私兵,想要造老子反,董太傅一直劝谏,让他再等等。” “这些个事儿啊,朝堂上无人不知。” “这厮竟拦截了朝廷运往北疆的粮草,嫁祸董太傅,说是董太傅暗中运往了匈奴。” 苏墨看向窗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一个文官,手上无兵,做不了这事儿。” “偏偏当今信了。” 苏墨又饮了一杯酒后,道,“我爹说……” 他看了眼我们两个,道,“咱们可哪说哪了,别出去乱嚼舌根。” 我忙给他满上酒水,示意他继续。 苏墨道,“我爹说,董太傅毕竟是太子太傅,太子谋逆,当今不舍得杀亲儿子,自然要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太子太傅身上。” 我能感觉到沈煜身上的杀意越发浓厚,脸色也阴沉下来。 两坛酒水不够,伙计又送来两坛子。 其中至少三坛是苏墨喝的。 似乎,他对董家的感情格外不同。 谈及董家的事,他就特别冲动。 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是武将要造反。 不是平西军一家,而是所有。 难怪狗皇帝那么畏惧杨月柔和林卿卿。 想来便是镇北军和沈家军的事当年没有处理好,留下了隐患。 沈煜跟苏墨聊嗨了,搂着肩背,开始抱着坛子饮酒。 我看到了二人脸上的泪痕。 我也跟着哭了。 站在窗前,看向无尽的夜色。 心中国恨家仇汹涌澎湃。 许久,我打开布包,将里面的金票拿了两万两出来。 一张一张分成两份,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刚一时冲动,想捐金子给将士们,现下我后悔了。 我要组建一支属于我董家的队伍。 既然三年不能回宫,我还就不回去了。 左右宫外的事儿,沈煜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二人说话声音越来越高,显然是都喝大了。 我让伙计继续送酒,我则是盘算着如何养兵,在哪里养。 找安东军帮我,还是自己来。 将领如何处理,没有将领的军队就是给敌人送菜的,肯定不成。 “念初!” 第52章 真能编 苏墨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放心,狗皇帝一死,哥哥就造反,把你娶了,给你个皇后当当。” “让林卿卿给你当婢女。” 我紧了紧鼻子,一把推开他。 砰! 苏墨躺在地上,竟睡着了。 我俯身,将他抱起。 沈煜脸色阴沉,走了过来。 他竟然没醉。 “我来。” 我乖乖将苏墨交给他。 抱着苏墨离开,沈煜还不忘吩咐伙计贴身伺候苏墨。 很快他又折了回来,将房门落闩。 饮了酒,加之今晚情绪有些失控,很快,我们便将自己交付给对方。 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煜抽身,快速穿好衣裳,我亦是赶忙将寝衣穿好。 “沈煜,你出来。” 苏墨! 他怎么醒了? 我扯了扯沈煜的衣袖,我们重新躺回床榻上。 只要苏墨进不来,便不会有事。 他在门口站了一阵,伴随一阵脚步声,又回了住处。 翌日天不亮,沈煜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整理好房中的狼藉,开门让伙计进门更换床单,打扫昨夜的残羹冷炙。 苏墨推门而出,站在门口盯着我,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沉默了好久,他走上前,将我拉到他的房中。 “念初,便是再难捱,也不能跟个太监对食。” “那物件儿,他没有,我有,我可以的。” “今儿便跟我去安东军,祖父已然知晓你救了我,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我垂眸苦笑,原本那丝因武功高强带来的优越感,瞬间被压垮。 苏墨昨夜不止没有醉酒,还知道我与沈煜做了什么。 这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放。 我转身大步出门,回房将包袱拿来。 “令牌给你,你走吧。” “那个银子,我不要了,再给你两张金票,往后,咱们做兄妹,可好?” 我从不曾感觉自己如此理亏。 明明救他的人是我,亏欠我的人也是他。 苏墨张开双臂,“让我抱一下,成吗?” “不要,你走吧。” 我转身,才走一步,便被他扯回来。 “董玉婉,你当我没认出你?” 我抬手捂着胸口,不知如何作答。 “昨夜那些话我都是说给沈煜听的。” “你我有婚约,你别忘了,不然我为何跟你叫媳妇!” 说罢,他将婚书从怀里取出,交到我手中。 “你自己好好看看。” 苏墨认真道,“我今年已经十七了,你可知若非因你在杀手营,我早便该与你成婚的。” 我快速眨着眼睛,生怕泪水掉下来。 打开婚书一看,果然,上面是盖了官印的,名字和生辰都是我的。 他向前一步,低声道,“若非我苏家,你以为你跟你娘能逃过那一劫吗?” “你娘这些年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我苏家一直在背后帮衬着。” “否则,你以为北齐容得下她一个富可敌国的女人?” 这些事,我须得找我娘证实了才行。 毕竟我一无所知,多说多错。 何况我与沈煜已经同房,还不止一次。 先别说沈煜是否肯放过我,便是苏墨得知沈煜是个假太监,会做出什么,谁又能想到呢。 苏墨的话,我是信了大半的。 沈煜也调查过我,却没有苏墨查得这般清楚。 为何? 那自然是一早苏墨便知道我和我娘。 包括我们这些年的动向,他都一清二楚。 若非知情人,不可能东厂查不到的,反倒被苏家查了个底儿掉。 我将婚书和令牌一并交还给他,又拿出一叠金票放到他手中。 “有些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事不是我想的那样?”苏墨轻笑道,“你被当今宠幸过,怀过皇嗣,意外小产。” “这些都不算事儿,我苏家人从不在意贞洁。” “苏大哥。”我咬了咬唇,脑子飞速运转,“可能是我无法接受你。” 苏墨握了握拳,道,“董玉婉!我等你等了十一年!” “你可知我等你这十一年,跟个和尚似的。” “旁人都妻妾成群了,我还在等你找我!” “你娘说送你去了杀手营,等你出来便可与我完婚。” “我娘说我与沈烨有婚约,没说你啊!”我认真道,“你不会搞错了吧!” 苏墨严肃道,“婚书不会有错。” 我抬手搓了把脸。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若非这次我们遇上,我还不知你竟是进了宫伺候那个老不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赶忙将房门落闩,拉着他到角落,低声问,“说说,你怎的认出我的?” 苏墨挑眉,“那晚,追杀我的人走了,我的暗卫便追上来了。” “你去送信之时,我让他们跟了上去。” 他顿了顿,又道,“你自己看吧,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军营,亲自跟祖父解释。” 我扯出个笑容,道,“苏世子,算了吧,我还有事。” 苏墨轻叱一声,不屑道,“就你,还杀周晨启?” 我有些懵,问,“你怎的知道的?” 苏墨一脸玩味盯着我的双眸,“你去的那个村子距离皇陵最近,你去皇陵之事,我的暗卫也跟我说了。” “还你爹是周晨启,你娘死了,可真能编,要不要我原话告诉你娘?” “你怎的这样!”我跳脚,道,“你往后少管我的事。”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苏墨将银票和令牌塞入我手中,“往后苏家军除了听命于我苏家将领,便是听命于你。” “祖父说的,想干谁就去干,他给你兜底儿。”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苏家竟肯做到这个份儿上。 但我跟了苏墨,便不可能进宫。 沈煜那边儿也会因此恨我。 头疼。 “砰砰砰!” 这砸门的声音,定然是沈煜。 苏墨歪头,揶揄道,“太监的味道如何?” “切!” 我转身,走到案几前,将令牌放下,拎着我的小包袱开门,与沈煜撞了个满怀。 “我要去杀手营,你跟我一起,还是回京?” 沈煜看向苏墨的房间,道,“你自己去,带上鞭子,路上小心。” 说着,他又塞给我一个小瓷瓶。 “里面是疗伤药。” “好。” 我回房拿了鞭子,径直下楼,骑马离去。 身后传来阵阵打斗声。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第53章 我想养兵 苏墨这人,不管与我有没有婚约,我与他之间都没有什么感情。 他若是惹恼我,恼了便是恼了。 他与沈煜不同。 进杀手营的孩童不是没有,都是七八岁的。 只有我,一个五岁的娃娃,每天经历那些个血腥事,便是晚上做梦都在打架杀人。 他那时便搂着我睡觉,给我讲一些笑话,让我开心。 五年的陪伴,不是说没就没的。 也许人就是这么矛盾吧。 爱是真的爱,虽压抑得有些发狂,却还是爱着的。 恨也是真恨,在他为了大局不肯护我的时候,我是实实在在恨过他的。 可我还是想跟他生个孩子送到那个位置上,而不是跟苏墨。 我甚至对苏墨没有半点其他的念头。 饶是他长得像个狐狸精,我依旧没有半点杂念。 - 进入杀手营,第一眼便看见了师父。 他还是那么硬朗,一脸英武之气。 见我来了,他忙上前抱拳,“少主。” “师父!” 小一年没见面了,我直接将几张金票塞入师父手中。 苏墨说他有三百暗卫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咱没那么多暗卫,咱有金子。 他没有! 和师弟师妹们闲聊了一阵后,我拉着师父进了房间。 “师父,我想养兵,要怎么做?” 师父闻言,思索了片刻,道,“我有个兄弟在京郊,当年跟过沈大将军在北疆打过几场大仗。” “不过,他现下是个瘸子,少了条腿,你可敢用?” “敢,为何不敢?” 我当场拍板,管他什么样儿,能喘气儿的就成。 师父写下地址的瞬间,我有些懵。 这地址不就是我家庄子吗? 庄子里没有瘸子啊。 我上个月才去过。 “师父,还有旁的地址吗?” “没有,老刘在那给人看庄子,你去打听一下瘸腿老刘。” 我蹙眉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靠谱,问,“师父,他是当过兵,还是当过将军?” 师父认真道,“虎威将军,后来受了重伤,腿没了一条,还伤了男人的根本,夫人跟人跑了,他无事可做,便去庄子上做点杂事。” “瘸腿老刘。”我重复了一遍名字,又道,“师父,我来派发四个追杀令,每个一万两黄金。” 师父正色道,“杀谁,这么多金子?” 我清了清嗓子,给师父续了茶水,扯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皇子周晨启,二皇子周晨阳,三皇子周晨敏,九皇子周晨煜。” 我一口气说了四个名字,师父整个人如同定在原地一般。 “嘿嘿嘿嘿……” 师父沙哑着嗓音,低低地笑了好一阵。 “你这是要把老周家的根儿拔了呀。” “算是吧。” 说罢,我将一万两金票放在桌上,“定金我先给了,多出来的两千两,算是我额外给兄弟姐妹们的辛苦费。” 师父将两千两拿了出来,道,“人杀不杀得了还不一定,先不必给这么多。” “你还得养兵,为师建议你找个深山,占个山头。” “好。” 我起身便走。 师父跟了出来,问,“少主这么快便要离开?” “我打劫去呀,不然哪儿来的山头儿!” “蓝九明儿回来,你要不要跟他见一面。” “九哥吗?”我眼前一亮,道,“他现下在哪儿呢?” “京城,他出息了,当上了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我明白了,他跟沈煜是一伙儿的。 还记得狗皇帝要在銮驾上宠幸我,沈煜说了骠骑将军求见。 瞌睡送枕头,我抿唇笑道,“成,那便见见。” - 翌日晌午,还没吃晌午饭,蓝九就回来了。 他身着一身藏青色棉袍,外面披着一袭黑色狐裘大氅,衬得他本就俊美的脸,更多了几分英气。 “九哥!” 我跑上去,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咳咳。” 沈煜从外面缓步走进院子,我假装才与他碰面,笑盈盈道,“烨哥哥!” “你俩怎的一起来了?”师父上前,一脸慈父笑,“都变模样了,也长本事了。” 我们进了师父的屋子,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 沈煜一直给我递眼神,我知道这厮怕不是馋疯了。 可这里是杀手营啊,虽说我与沈煜早先住一间屋子,现下都是老大不小了,怎么可能还往一块儿凑。 我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养兵。” 沈煜和蓝九脸上神情瞬间凝固。 沈煜道,“不可。” 蓝九也说,“不成。” 我重复了一遍,“我要养兵。” “欠打了是不是!” 蓝九起身,拎着我便朝外走。 他个子没有沈煜高,也只是矮了一寸而已。 “你个姑娘家的,不好好过日子,养什么兵,你想造反吗?” 我从他的魔爪挣脱出来,叉着腰,道,“九哥!你若不想死,便老老实实帮我,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沈煜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蓝九,你瞧见没,她在京城就是这么威胁我的,还说若我敢对她怎样,她便吊死在我家门前,把我给吓得呀。” 我扯出个坏笑,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二人齐齐蹙眉,“说。” “苏家军的苏墨说只要我嫁给他,便把苏家军给我用,想干谁就干谁!” “往后打架,我可有二十万苏家军可以调动,到时候,看你们还怎么欺负我。” 沈煜上前,一把将我拎起来,冷冷地问,“你答应他了?” 我挣脱不了,昂着头,道,“我要养兵,你们不帮我,我便用苏家军,二选一,你们看着办。” 蓝九上前,将我解救下来,扯了扯沈煜的袖子,“师兄,我看,还是帮她吧。不然她若是嫁给苏家,你不是白忙活了?” 我瞳孔一缩,好家伙,这个混蛋竟然知道我跟沈煜的事儿。 哦,是我做贼心虚了。 我跟沈煜的事儿,杀手营谁不知道呢。 “师父怎么看?”沈煜转身,问道,“可有什么建议?” “为师跟玉婉说了,让她寻个山头儿。” 沈煜思索了一阵,道,“五莲山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群山环绕,其内还有一大片空地,足以安营扎寨。” “就是远了点儿。” 我摇头,“不远不远。” “那好,我带你去看看。”沈煜说着,便抓起我的胳膊往马厩走。 蓝九跟在后面,被沈煜一个眼刀子给砍了回去。 牵着各自的马匹,离开杀手营,沈煜轻车熟路带着我朝南方跑去。 “你去过五莲山?”我在后面喊道。 沈煜回头,“自然去过,还帮你把那里的劫匪杀了一遍。” 第54章 嫁我 五莲山距离杀手营有二十几里地,倒是不算远。 只是距离京城便有些远了,近两百里。 不过,这样的距离也好,起码很难被人发现。 棋县就在前方,我们快马加鞭进了县城。 我们去了酒楼,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四个肉菜,一碟花生米,一大碗酸辣汤。 “烨哥哥,那日苏墨的话你听进去没?” 沈煜抬眸看我,道,“苏家与董家有婚约,苏墨自然会向着董家说话。” “若非董家母女已死,我定然会将她们二人抓到大牢好好审审。” 我喉间一噎,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周晨启当年之事,我会重新调查。” 我摇头,道,“他已经离开皇陵了。” 沈煜笑道,我知道,他现下就在镇南军。 “他怎的去镇南军了?”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皇家暗卫都是做什么的?”沈煜淡淡道,“早在他预谋离京的时候,老头儿就知道了。” “老头儿没拦着?”我问,“他可是谋逆罪啊!” 沈煜垂头不看我,低声道,“那位最中意的,还是他。” 我的心啊,瞬间拔凉拔凉的。 弄来弄去,我爹算是白死了。 当初我爹还不如帮着周晨启造反,现在还能潇洒得活着。 “苏家军要造反,你离苏墨远点儿。” 沈煜道,“四位皇子现下都有自己的阵营,往后这段日子,怕是无法安生了。” 我点头,刚要说话,伙计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饭菜上桌,我们便没再继续讨论旁的。 既然老头儿想把皇位传给周晨启,很多事我便须得加快速度了。 吃过饭,我们两个手牵着手,在街上闲逛。 “烨哥哥,那边儿有个卖簪子的。” “我现在长大了,梨花簪,梅花簪都太素淡了。” “给你买。” 沈煜拉着我大步上前,将他觉得我会喜欢的各种首饰扫荡了一包。 “烨哥哥……” 还不等我说完,他便拉着我到了卖糖人儿的摊位,“一样来一个。” 我挽起他的胳膊,“你猜我还想干嘛?” 他抬手捏了捏我的下巴,“去五莲山。” - 与之前不同,这次我与沈煜同乘一匹马。 我坐在他身前,身子被他那宽大的狐裘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最初的五里地,路上还偶尔有人影晃动,之后,入目的便只有大片的白。 大手似无意般,轻轻按压着雪峰之巅,此刻我们也已然到达了山顶。 此处无人,视野也是极好。 我感受到了身后能将冰雪融化的灼热,一步步试探,最终完成了攻占。 山路崎岖,马匹走得极慢。 因着无人,我再不去压抑内心的狂躁,轻哼出声。 怎知,他竟让马匹调头,绕着山顶,一圈又一圈慢悠悠地享受着寒冬里罕见的温暖。 “烨哥哥……” 我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发泄着心底的复杂情绪。 他轻嗯一声,嗓音却是哑到了极致。 挪动了双腿,他飞身将我从马上带到雪地上。 我跪伏在地,承受着灵魂的沉沦和雪地的冰寒。 我颤栗着,嘶喊着,想要逃离,却又被死死按压寸步难行。 夕阳西下,他才抱起我跃到马匹之上。 我与他面对面相拥着,起初下山,路难走,马匹速度不快。 待到了平地,他扬起马鞭,耳边风声骤起,身体随风颤抖。 “玉婉,我想这般,想了许久,你觉得如何?” 我已然虚弱无力,哼哼着,算是附和了他。 到达五莲山,我被他抱在怀里,头脸和身子都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兵士们齐声喊着沈将军,震得我那被情爱缠绕的灵魂有了瞬间的清明。 营帐内,很快便有人准备了炭火盆,和汤婆子,更是有人将床榻铺好。 我连眼皮都没来得及抬一下,便再次被送进了深渊。 这里沐浴用的都是雪水,营帐内有个大雪球,被布包裹着吊在高处,底下是一个大铜盆。 滴滴答答的水声很是悦耳,两厢之下,竟形成了重奏。 “玉婉,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我蹙眉,哼哼唧唧不想说话。 “沈家军军营,我给你的聘礼。” “嫁我好吗?” “什么?”我头脑晕眩,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嫁我,我将三万沈家军送你做聘礼。” 我缩起身子,跪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眸,问,“你说什么聘礼?” 他将我拥在怀里,低声道,“三万沈家军。” 我扶额,点头,后又摇头。 “怎的了?” 沈煜低声问,“嫌少?” 我道,“不是多少的问题,我想知道,若我他日果真造反,沈家军是否还听命于我?” 沈煜抬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道,“胡说八道,你伺候我的力气都没有,哪里有力气造反?” 我抬臂环住他的脖颈,撒着娇,“烨哥哥,你嫌弃我,我不喜欢你了。” “哪有嫌弃你?”他双臂用力,道,“烨哥哥爱你还爱不够,只恨你不能长在我身上。” 我轻哼一声,问,“那你还说我没有力气造反?” “好,玉婉有力气造反,玉婉浑身都是劲儿。”说着他还在我的腰间掐了一把,“整日造烨哥哥的反,让我满世界追。” “讨厌!”我已经不想跟他拉扯旁的,直击主题,道,“造皇帝的反啦,成不成?” “成成成。”沈煜哄道,“老头儿若是知晓你早就溜了,也得带人追出来。” 唉! 我还问什么呢,其实我心底是有答案的,他根本不可能让我用他的兵跟皇帝干。 可我不是寻常女子,我是与皇家有血海深仇的董玉婉。 为了报仇,我的身体可以是工具,我的感情又有何不可? 爱情? 在沈煜让我自残,让我自行堕胎,在我们的孩子被人害死后,他隐瞒真凶起,便只是拿来利用的工具了。 何况,他说要亲手杀了董玉婉。 真想看到他得知我便是自幼与他有婚约的董玉婉,是他口口声声要斩杀之人,是何种神情。 - 回程了路与来时不同。 来时是干柴烈火,回去烈火还在,干柴却无法点燃了。 任凭他如何,我的心再燃不起半点火花。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脑海里都是五莲山连成片的营寨和训练有素的精兵。 三万人原来有那么多,攻进皇宫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我若养兵,要养哪种,是骑兵,还是步兵。 马匹速度极快,昨日令我疯狂的感觉却是一丁点都找不到了。 山顶,他带我来到了昨日之地。 我很想问他,果真不累,果真不知疲倦吗? 我如认命般,被他按照上一次那般摆放好,双手在雪地上留下与昨日一般无二的两个修长掌印。 第55章 不想要了 热浪袭来,滴滴鲜血伴随着小腹的抽痛将我压垮。 沈煜慌忙整理好衣袍,将我包裹好,策马朝棋县跑去。 进了客栈,他将我放在床榻上,喊伙计帮忙请郎中。 我脸上无丝毫血色,时而跪趴着,时而平趴着,时而蜷缩着…… 小腹的疼痛是可以深刻体会到的冰寒之痛。 那痛完全不输我小产之时的分毫。 手指关节和膝盖更甚,寒凉之痛外加了针扎锥刺之痛。 我彻底失了气力,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似乎我的两个孩子就在不远处朝我招手。 沈煜那张脸渐渐模糊,已然看不清楚。 他的大手按在我的小腹上,滚烫的气息,让我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郎中过来,给我把了脉,了解到我是小产后第一次月事,叮嘱了不要着凉,便离开了。 我虚弱地指了指包袱,道,“把月事带拿来。” 沈煜有些尴尬,翻了几下,将包袱放到我身旁,“我不认识那东西。” “你伺候了那么多妃嫔,不认识这东西?” 我强撑着,将月事带抽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跟你说了,我与她们半点牵扯都没有。” “便是那时对你说狠话,也都是为了你不去侍寝。”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能杀老头儿,他若真动了你,我也只能生闷气。” “好吧。”我淡淡道,“那几个女人现下能动了吗?” 沈煜摇头,“不能。” 靠! 苏家老爷子让苏墨告诉我干就是了,他给我兜底儿。 沈煜竟然还是跟我说不能动。 刚暖和的心,瞬间又凉了。 “你出去,我要用这个。” 我抬手给他看了眼月事带。 沈煜起身,推门站在门口守着。 我处理好后,望着他映在门上的身影,好生纠结。 我究竟要不要用沈家军? 别到时候,我要用沈家军杀皇帝,他给我来一个不能动。 那可就真的白忙活了。 这事儿,还得靠自己。 对。 我找沈煜是借种,旁的不跟他扯。 军队,我还得弄自己的董家军。 至于他为何养兵,是为了梦想还是什么与我无关。 收拾好,我已无留下来的念头。 打开房门,我从背后环住沈煜的腰身。 “烨哥哥,咱们回吧。” “不要歇息两日吗?”沈煜抓住我的小手,转身将我抱了起来。 “难受,我想回去睡热炕。”我撒着娇,环住他的脖颈,“烨哥哥,可能是上次小产伤得太重了,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沈煜进门,单手将房门关好。 “乖,在这等我,方才那个郎中不成,我再去给你请个。” “烨哥哥……”我双目氤氲,泪水滚了下来。 “烨哥哥,我其实挺恨你的。” “为何在宫里,你明明该护着我的,可每一次我有事,你都是护着旁的女人?” “哪怕她们毒死了咱们的孩子,你依旧护着她们。” 沈煜眼圈一红,双臂紧了紧。 “玉婉别恨哥哥好吗?杀子之仇,我迟早会报,现下不是时机。” “若对林杨二人动手,便给了镇南军和平西军造反的借口。” “这也是老头儿为何那般厌恶二人,依旧要宠着她们。”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三万沈家军,对上平西军和镇南军狗屁都不是。 我得弄自己的大军,必须弄。 顾不上小腹疼痛,我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烨哥哥,我要回去,你跟不跟我走?” 沈煜将我拉回怀里,问,“回哪儿?” “杀手营啊!” “能不回去吗?”他商量道,“我好不容易借着办差出来寻你,想跟你亲热亲热。” 亲热?! 理念不同,目标不同,便是亲热也是假的。 至少此刻,他便是吻我,我也没有兴致。 镇南军,镇北军,平西军,安东军四方势力已然成定局,我这个第五方连萌芽都未能做到。 不能再拖了,必须走! 我用力推开他,收拾好小包袱,背在身上。 “烨哥哥,走了。” 我的声音平平淡淡,再没了之前的温柔。 我在想,若是他被人伤了,我会坐视不理吗? 不会的,我会疯,我会想尽办法帮他报仇。 他对我的所有爱,或许仅限于下半身吧。 呵呵…… 沈煜大步上前,将沈家军兵符给我,“拿着。” 我收回手,挤出个笑容,“不要,烨哥哥,我说养兵是逗你玩儿呢,就是想着跟你单独出来走走。” “这样吗?”沈煜垂眸,嘴角泛起的笑意夹杂着丝丝苦涩,“你不信烨哥哥,对吗?” 我没有接话,大步跑走,下楼上马,朝着杀手营方向飞奔。 他明知我为何难过,明知我不信他了,问这个问题,多好笑? 温热的泪水滑过脸庞,于半空在冷冽的寒风中凝结成冰。 小腹的疼痛一下比一下更猛,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坚持到了杀手营。 我从马上跳下来,躬身捂着小腹朝自己的住处跑去。 蓝九大步跟来,进门便问,“师妹受伤了?” “没,我小腹有些痛,九哥,帮我煮些红糖姜水,可以吗?” “好。” 蓝九出门,沈煜便裹着寒风走了进来。 “玉婉,能别恨我吗?”他眼睛很红,想来也是哭过的。 我已然没了力气跟他掰扯,趴在火炕上,头脑昏沉。 他一直在跟我解释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 偷情也好,野合也罢,滋味有多甜,如今的伤害便有多重。 我自觉要不起,不想要了。 我想逃,逃离有他的世界。 我与他,哪怕是做戏,我都会沉沦。 我怕了。 怕自己再一次深陷其内,将自己彻底葬送。 这已经是我第几次决定离开他了? 呵呵…… 多么苦涩,多么无奈的决定。 火炕被烧得很烫,小腹的疼痛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迷迷糊糊的,我竟睡着了。 我梦见我怀孕了,不得不回宫。 老皇帝恢复了我贵妃的封号,还让我住进了乾清宫,由他亲自把关,生怕我和腹中胎儿有任何散失。 林卿卿拎着一条毒蛇,冲进乾清宫,她放蛇咬我,沈煜要来帮忙,林卿卿以镇南军造反为由要挟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竟真的眼睁睁看着宫人们将我按倒,瞧着毒蛇顺着裤管钻进我的身体,将我的孩子拖拽出来。 血流了满地,我奄奄一息,他只顾着流泪,还不忘低声对我说,再忍忍,等时机成熟,他会亲手杀了林卿卿为我报仇。 我被惊醒,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次是在昭阳宫,我的肚子比上次还大,孔太医说依旧是龙凤双胎。 他说,再有一个月我便能生产了。 董嬷嬷天天跪在佛堂敲着木鱼,为我祈福。 皇后带着一大群宫人来到昭阳宫,沈煜跪地跟她叫了声姑母。 第56章 伤心 皇后从宫人手中拿过一碗堕子药,命令沈煜给我灌下。 他迟疑片刻还是做了。 他端着瓷碗,坐到床榻边,盯着我,眼中满是为难和不舍。 我求他放过我的孩子,他说大局为重。 我说接连堕胎我将来恐怕无法生养。 他说他会给我抱养一个。 我求他放过我这一回,我跟他出宫,再也不来皇宫了。 他说,晚了。 然后,他便掐着我的两腮,将堕子药给我灌了下去。 我猛地睁开眼,坐在火炕上出了一身冷汗。 沈煜坐在椅子上,见我醒来,端着姜水走来。 “小腹还痛吗?”他担忧道,“蓝九说你腹痛难忍,还让他给你煮了红糖姜水。” “我刚拿去温了温,现下喝刚好。” 瓷碗递过来的瞬间,我猛地抬手将碗打翻。 瓷碗碎裂,棕色的汤汁溅了沈煜一身。 他愣了愣,俯身将碎瓷片捡了起来。 “烨哥哥,若我再有身孕,林卿卿来害我,你会怎么做?” “若是皇后下毒,你当如何?” 听到问话,沈煜沉默了,许久才道,“待时机成熟,我会连本带利一并收回来。” 果然还是这样,我只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大局为重,时机成熟,多好的借口。 “你出去吧,我好多了。” 说罢,我裹上被子,歪头倒在火炕上。 “晚饭已经做好了,我亲手做的酸汤鱼和红烧排骨,还给你捏了一碗牛肉丸儿。” 他平静地说着,我抬手摆了摆,“我不饿,想睡觉,你走吧。” “那我陪你。”说着,他脱了鞋,上了火炕。 那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刺激得我刚刚平静的心又翻涌起惊涛骇浪。 “烨哥哥。” “嗯。” “你若不肯杀了那几个女人,给咱们孩子一个公道,便不必再来找我了。” 我抬手抹了把泪水,认真道,“就此一别两宽。” “你敢!” 沈煜将我的身子翻了过来,与我脸对脸,盯着我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跟你说抓捕秋娘是开玩笑?” “那你去吧,连我一块儿都关地牢里。” 我轻蔑地笑着,“我和我娘宁死都不会任你拿捏。” “董玉婉,你别逼我!” 沈煜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说,哑着嗓子将我的身子压在身下。 “你娘为苏家军提供银钱,已经触及了那位的底线。” “苏家军的人盯着你娘,想来便是要直接夺财害命。” “那便都去死吧,左右我也活够了,在我那一双儿女被毒死的时候,我便不想活了的。”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我歪头,不看沈煜,抽噎着开口,“沈掌印,都说你权倾天下,都说你杀伐果断,杀人如麻。” “我却觉着你是个懦夫,你的一双儿女,你沈家的血脉,被人毒杀,你都能忍。” 几滴泪水砸在我的耳畔,他抬手擦了擦那属于他的泪。 “若是旁的妃嫔如此,我早便将她全族灭杀。” “现下时局不稳,后宫与官员同气连枝,杀了她们,你说会出什么乱子?” 我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柔软的唇吻干了我脸上的泪水,一路向下,在我的颈肩处厮磨着。 若是从前,我定然会控制不住去迎合他。 而现下,我竟丝毫感觉都没有。 哪怕是肚兜儿被扯开,我依旧如尸体般,没有任何反应。 “玉婉,你不爱哥哥了,是吗?” 见我没有回应,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依旧一动不动。 “你在想苏墨,是吗?” “你与他单独相处了一个多月,他说你看光了他的身子,摸光了他的身子,是不是真的?” 我依旧沉默。 大手猛地掐住了我的腮,他整个人俯身含住我的唇。 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无聊了,才起身自顾自穿好衣裳。 “董玉婉,我回京了,若再见之时,你依旧不肯乖乖的,我便将秋娘抓起来。” “哦,祝你一路顺风。”我淡淡回了句。 他猛地俯身,抬起我的下巴,冷冷地盯着我的眸子,“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你几时变成这样,非要纠结着活在过去,你我这十一年的感情,还比不了未出世的孩子吗?” 我再次合上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便是我的烨哥哥。 说翻脸就翻脸,无论我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也不过尔尔。 沈煜乘着夜色离开了杀手营。 他出门的那一刻,我赶忙起身穿好衣裳,跑去找师父。 我将沈煜要抓捕我娘的事儿告诉了师父。 他忙去了后院捉了一只信鸽,将消息递到京城。 “多谢师父。” “九哥呢?” “蓝九在他房中,这么晚了,你要去找他?” 我点头,“有急事。” 说罢,我小跑着去了蓝九的住处。 蓝九还未休息,见我进门,忙问,“肚子还痛吗?” 我摇了摇头,“不痛了,谢谢九哥。” “九哥。”我咬了咬唇,问,“你觉得两军交战,匈奴为何能屡战屡胜?” “骑兵啊!”蓝九示意我坐到火炕上,继续道,“匈奴的马有两种,一种是汗血宝马,另一种是大漠马。” “汗血宝马咱们北齐倒是有一些,大漠马咱们便养不了了。” “为何养不了?”我好奇道,“水土不服吗?” “嗯。”蓝九遗憾道,“我在镇北军干了几年,养了一匹大漠马,不到半年便死了。” “九哥,你说十万匈奴兵对上十万平西军谁胜?” “看在哪里打。”蓝九认真道,“若是在平原,平西军二十万也干不过十万匈奴骑兵。” “若是山林战,匈奴必败。” 我心中有了盘算,道了声谢,转身出门。 “等等。”蓝九拿着两本书走到门口,“以前你不爱读书也就罢了,现下要养兵,兵书不能不读。” 我伸手接过兵书,道了谢,离开。 蓝九跟沈煜是铁杆儿,我不会将我的事全盘托出。 问了关键问题便够了。 回到房中,我收拾了东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师父道了别,连夜返京。 翌日晌午,我手持金牌进了城。 沈煜对我娘的调查并不完整。 我家在京城还有一间绣庄,这里是纯粹做小买卖的。 一个月的盈利也就十几两银子。 我进了绣庄,掌柜见我掀开头蓬,忙请我去了后院。 娘果然来了这里。 我拉着她去了房中,关上房门,将沈煜与我翻脸一事跟她说了。 “你怎的这般冲动?” 第57章 我跟你去 娘蹙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我摇头,叹息道,“娘,我与他就算和好了,也无法如初。” “先不说他几次拿您来要挟我,便是我们的孩子被人害死,他都能忍。” “您说,倾嫣现下伪装成我,他便不能找个女人伪装成林卿卿吗?” 娘抬手拢了拢我额前碎发,道,“许是难度太大,不值得犯险。” “我与苏墨是怎么回事?”我又问,“他说我与他有婚约。” “有的。”娘缓缓开口,“当年你爹寻不到沈烨,又觉将有大难临头,便让我处理了江南大半产业,带着你躲起来。” “苏家那边儿,是你爹给你留下的退路。” 娘仰头,吞下泪水,道,“玉婉,我不是你爹的原配夫人。” “他那原配是个性子软的,被你祖母刁难,上吊自尽了。” “自那以后,你爹便再无旁的女人,更是绝口不提续弦之事。” “直到我与你爹在江南相遇,那年我与你这般,只有十六岁。” “你爹虽已四十有一,却是个偏偏君子。” “我缠了他很久,他都不肯娶我。” 娘轻咳两声,似在掩饰尴尬,继续开口,“我给他下了药,霸王硬上弓。” “他才不得不与我在江南成亲。” “早闻你祖母不是个好像与的,我便断了进董家深宅的念头。” “再说了,你外祖家产业极多,你几个舅舅又都自立门户,我还得继承家业,便一直留在江南,只是偶尔进京与你爹小聚几日。” “当年你爹被抓,便是苏家派兵将咱们从江南带了出来。” 我蹙眉道,“沈煜说你出银子养苏家军,还说苏家有人盯着你,可能是想夺财害命?” 娘摇头道,“没有的事儿,那些盯着我的人都是暗卫,是苏家派来保护我的。” “那几个小伙子,跟着我已经好些年了。” 我放下心来,问,“那我与苏墨的事儿要如何处理?他说他今年都十七了,等我等了整十一年。” 娘背过身去,重重叹了口气,“原本没想着你会进宫,也没想到你能遇见沈煜的。” “现下你便自己抉择吧,左右倾嫣易容成你,便是由她替你进宫,也是可以的。” “若你选了苏墨,娘便给你弄个假死药,让沈煜死心。” 我绞着手中帕子,思索了一阵,道,“娘,我要养兵。” “好。” 没想到娘会一口答应,我又重复了一遍,“娘,我要养兵。” “听见了!”娘沉着脸道,“你想做就做,娘几时拦得住你?” 说着她给我一袋子玉牌,“这里面都是各个钱庄的玉牌,里面金子有五十万两,银子有三百万两。” “你尽管用,咱们家有一座金矿和两座银矿,你莫要说出去。” “这些金银都是苏家那边儿帮着洗白的。” 我顿时了然,难怪我家一直那么有钱,原来是有矿啊。 “娘,您知道哪儿能买到大漠马吗?” 我有些小激动,沈煜有三万兵便跟我拽,苏墨才三百暗卫三千骑兵也在那拽,我要更多。 娘抬手摸了摸我的肩,“玉婉,娘宁可你做个普通人,嫁给沈煜或苏墨都好。” “苏家对我董家有大恩,自然是首选。” 娘顿了顿,无奈道,“但娘分明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你对沈煜的爱。” “爱他,就跟着他,顺着他,总归他对你也是一片痴心,否则为何要闹到拿娘来要挟你的份儿上。” “娘,我只是想他能给我们的孩子报仇,那么难吗?!” “给那几个女人下药,让她们卧病在床也好,可他什么都没做。” 我气恼着坐下,一口将桌上的茶水饮尽。 娘提醒道,“那是苏墨刚喝剩下的。” “噗!” 我将口中茶水吐出,挑眉,“他来了?” “嗯,你回来之时,他刚走。” “他是来下聘的。” 我抬眸,只觉不可思议,“下聘!” 娘无奈道,“嗐,人家婚书在手,下聘不是很正常吗?” 也对,这事儿我还真解决不了。 救命之恩,我岂能上门去退婚,那不是让苏家寒心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将装着玉牌的锦袋塞进包袱里,抬腿就走。 骑上马,我思量了片刻,朝着般若寺疾驰而去。 倾嫣姑娘跪在佛堂敲着木鱼很是虔诚。 小词和董嬷嬷也都跪在一旁陪着。 我仔细看了她们一阵,道,“哪位是陈才人?” 倾嫣听到我问话,缓缓起身,引着我去了一间客房。 小词并未认出我,只是守在门外。 “缺银子不?” 倾嫣摇头,“不缺。” “有人来找事儿吗?”我继续问,“可还能适应?” 倾嫣抿唇笑道,“小丫头,知道关心姐姐了。” “宫里来人送了些吃食,被我扔了,你娘倒是派了不少香客过来送各种用度。” “好。” 我看了眼房梁,道,“姐姐先走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倾嫣出门,五个暗卫几乎同时出现在房中。 “哥哥。” 我委屈地开口。 “小妹,这段日子怎的还瘦了?找到那厮没?”小四上前,仔细打量我,“没受伤吧?” “没有。”我抽了五张金票,交给他们。 “别介!”小二道,“咱们现下家中得了干娘照料,已无后顾之忧。” “干娘?”我有些疑惑,看向他们。 “就是你娘啊。” 小四道,“干娘人是真好,给咱们几家安排得妥妥的。” “都是应该做的。”我微微颔首,又问,“哥哥们,若我去漠北养兵,你们可有建议?” “漠北?”小一蹙眉,“那可比不了京城,苦寒不说,便是吃食都跟不上。” 小四道,“唯一的好处便是马匹够好。” “我跟你去。”小五突然开口,“麻烦各位给我弄个假死。” 说着,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竟是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俊美小哥。 我抬手在他耳后抠了两下,“这是真脸?” 小四上前将我的手拿开,还贴心地递了帕子给我,“小妹擦擦口水。” 我轻咳一声,俯身抱拳。 “多谢五哥。” “小妹,往后萧七郎便是您的影子。” 原来小五本名萧七郎,早知道叫他七哥了。 萧七郎从怀里重新拿出一张面皮,走到铜镜前贴了上去。 我看向其余四人,“你们都没给我看过真脸吧?” “小妹莫怪。”小一道,“我们与萧七郎不同,他没服毒药,我等都要定期回去吃解药。” 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谁给你们吃了毒药?是沈掌印吗?” 小四道,“是陛下。” “皇家秘毒,只有皇家人才有解药,还不能彻底清除。” 我瞬间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四岔开话题道,“小妹,淑妃被废了,现下是一个姓宁的当了淑妃,也是捐了三十万两银子。” “你那个梅妃的位置卖了三十万两,给了一个姓孔的贵人。” 第58章 又见苏墨 小四认真道,“朝廷这次是真的没银子了,不然怎样也不会在后宫如此做。” “便是两位贵妃的位置也挂了价格。” “如今已经喊到了一百万两。” 我琢磨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买那个位置的念头。 买了有何用? 沈煜对我杀林杨二人还是会横加阻挠。 再说,宫外的生活多么惬意,傻了才会这时候回去,除非我有孕。 “上次我们不是打了林贵妃吗?” 小四扯出个笑容,道,“小二那一脚把她根本踹坏了,她已经无法有孕。” “听说,流了好多血肉出来。” “沈掌印当时不让人动她,她在雪地上躺了太久,寒气入体,身子骨算是彻底废了,每日汤药不断。” 我微微合上双目,将那五张金票交到小四手中,“四哥,此事你们跟着担了风险,这些金票拿去,让妹妹我心安。” 小四不接金票,倒是小二接了过去,道,“小妹,咱们应该感谢沈掌印当场处置了您。” “林大将军后来上书请求陛下严惩您和我们六人,得亏咱们跑得快。” 我点了点头,没接话。 “沈辉你还记得吗?”小四双眼放光,“他当了慎刑司管事大太监。” “现下宫里,除了沈掌印,便是沈辉权势最大。” “这厮当初白胖白胖的,整日嘿嘿笑个没完。” “进了慎刑司以后,人瘦了,也长高了。” 我抿唇笑道,“真好,他也长大了。” 小四神秘道,“小妹,沈辉比沈掌印更狠。” “那厮当初跟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藏太深了。” “你知道宫里人背后怎么叫他吗?” 小四自问自答道,“冷面阎罗!” “那些与他不是一条心的宫人遭老罪了。” “尤其是双喜宫、汤泉宫和咱们昭阳宫的宫人。” “那帮贵人们,更是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他随随便便就能从各宫搜出扎针的小人儿,便是咱们那些个暗卫都不知他如何做的。” “林卿卿和杨月柔的寝殿都被查出了写着陛下生辰的小人儿,便是皇后宫里也查出来过,若不是沈掌印出面,皇后当时就得被废了。” “后宫行巫蛊之术,那可是大忌。” 我抬手捂住胸口,心中无比苦涩。 这就是当初我捉弄过的豆苗儿,他曾拜我为师,他还曾替沈煜贴身监视我…… 为了我能侍寝,他被沈煜将腿打断,为了我不必自行堕胎,专门去求沈煜。 孩子没了,我以为沈煜会疯,没想到疯的竟是我的沈辉。 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玉牌,里面有多少金银,我不知道,应是不少的。 “四哥,帮我给沈辉,告诉他,我想他了,让他好好的,等我回去,还让他伺候我。” 强忍着泪水,瞧萧七郎已经收拾好,我冲众人抱了抱拳,“我跟五哥先走,各位兄长保重。” 离开般若寺,我没有去找陈景收账。 这人既然跟皇后有了勾结,那便等着再说。 欠我三十万两银子我会加倍讨回来。 我带着萧七郎从北城门出城,一路朝着漠北方向赶去。 “大漠马,我来了!” 我要练一支五万人的骑兵出来。 往北走的路可真冷,北风跟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我可是贴了人皮面具的,如此都能觉出冷来。 “小妹,咱们在前面驿站歇息一下吧。” 萧七郎有些担忧道,“女子不能受寒,你这般瘦弱,更是不成。” “不必。”我挑眉笑道,“五哥可想跟小妹比试一番?” 萧七郎摆手,“小妹既然不冷,那咱们便快马加鞭,今晚儿可以在前面镇子落脚。” 我们二人加快了速度,终于在天黑前到了小镇。 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我们便回了屋子歇息。 我还来着月事,这一受寒,小腹又是痛得要命。 好在客栈不是楼房,每间都有一铺火炕,屋里头也暖和。 一直到我彻底缓过来,才出门叫上萧七郎去了酒馆。 我找了个靠近火龙的地方坐下,点了菜,萧七郎却是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提着两个大包袱走了回来。 “五哥不会是去买衣裳了吧?” “买了两身皮裘,护膝手套棉靴什么的。” 男人竟然可以暖心到这个程度,哪个女子嫁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我接过包袱,放到空位置上。 伙计端上酒菜,我们甩开腮帮子便开始炫饭。 “小妹吃这般多,怎会瘦成这样?” 萧七郎有些不解,仔细看了我一阵,“是不是上次伤了身子,一直没好?” 我很想说是因为沈煜。 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来,五哥,咱们走一个。” 萧七郎端起酒杯仰头刚饮下,便被一个陌生男子挤到了旁边。 我问,“你谁啊?” 萧七郎想要跟他理论,被我制止。 上一个这么没有礼貌的人是苏墨,现下,我觉得,除了他没有旁人了。 “五哥,你坐我这儿。”我拍了拍旁边的空座儿。 男子以最快速度坐了过来。 “妹妹,哥哥来了。” 这声音,不是苏墨还有谁,我一把将他的面皮撕下。 “来就来,好好说话,你从何时起变成了这样儿?” 苏墨将面皮夺了回去,重新粘上。 我看向萧七郎,“五哥,咱们吃咱们的,甭理他。” 苏墨吃味道,“你身边男人还真多,不是沈掌印就是这个五哥,莫非还有旁的我不知道?” “呵!”我轻蔑一笑,道,“我有好多哥哥,你没见到的多着呢。” “你这是去哪里?我跟了你一路了,你们马也不错,跑得真快。” 苏墨道,“我问了你娘咱们的亲事,你娘说听你的。” 我捏起酒杯,仰头饮下。 淡淡道,“你当我死了吧。” 苏墨调整了坐姿和笑容,道,“我往后不逗你了,你好好跟我说话,像在张家村那时,可好?” 我白了他一眼,都十七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萧七郎似乎看出我与苏墨有话说,放下筷子就要走。 “五哥,吃饱了再说。” 皇宫里的暗卫听起来名头挺吓人的,其实他们的日子过得极苦。 就说吃饭睡觉吧,旁人都是按时按点的,他们是能凑合便凑合。 现下都不在宫里了,我希望萧七郎能活得像个人。 萧七郎道,“我吃饱了。” “胡说!”我瞪了他一眼,“吃,你面前那两碟肉菜你全干了。” “好。”萧七郎应声,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也开始闷头吃东西,完全不理苏墨。 他可是苏家军的人。 我自己拉山头儿,他肯帮我自然一百个好,若是阻挠,那可是会给我惹来不少麻烦。 第59章 坦诚 苏墨让小二上了筷子和酒杯,又叫了两个菜,也跟着吃了起来。 结账的时候,苏墨将一叠银票给我,“咱家银子都归你管。” 我接过银票,付了账。 萧七郎真的很会看事儿,吃过饭,他便提着两个大包回了客栈。 我与苏墨迎着风雪,在街道上走着,一时无言。 “那日,我一时气恼,说了胡话,你可以原谅我吗?” 苏墨打破沉寂,道,“自梨花镇你救了我之后,我观察了你好些日子。” “说真的,若一开始便让我娶你,我也未必愿意。” “说是我等你,也不全是等你。” “一直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我便拿与你的婚约当了幌子。” “与你相识之后,我才发觉,咱们是极对脾气的。” “你整日想着弄死周家人,我整日想着造反,多般配?” “不然,我也不会追着你这么久。” 苏墨说的对,我与他才是真正的一对。 我们都是沈煜口中的大逆不道之人。 我们都有野心,都想着逐鹿天下。 理智和情感碰撞之下,我选择了拖延。 我要杀的人太多了,四个皇子,帝后二人,两个贵妃,一个容妃。 这只是表面看到的,一场场血雨腥风都在后面等着呢。 哪里是能随便拉旁人下水的。 我抬手,接下半空落下的雪花。 冰冰凉凉的雪花在我的掌心缓缓融化。 片刻后,抬眸看他,“苏墨,若我大仇得报,你依然想娶我,而我还没有嫁给旁人,那我便嫁给你。” “真的!”苏墨狂喜,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我的仇有多大,你可知晓?” 苏墨道,“杀那个和那个嘛,我知道,祖父让我把兵符给你,还派了三千骑兵护你,现下他们就在附近扎营。” 我低声重复了一遍,“许,林,杨和二周,这是必杀的,也可能是五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动了林杨,便是跟南边儿和西边儿为敌,到时候,你苏家该怎么办?” “真到那日,这天下四分还是五分,得看咱苏家的。” 苏墨认真道,“祖父说了他兜底儿,那便有他的筹谋。” “那九皇子呢?他可是你们苏家血脉。” 我借着雪光,望向他的双眸。 “德妃不是苏家人,当时要选秀入宫,祖父便弄了个婢女,培养了几日,送去宫中。” 苏墨道,“跟一群女子争抢一个男人,我苏家女儿不会做那等事。” “也只有林杨两家舍得。” “回吧,先去客栈,外面太冷了。” 苏墨脱下皮裘,给我披上,“你这是要去哪里?别跟我说是漠北。” 我裹紧了皮裘,道,“还真是漠北。” “这大冷的天儿,你去那儿作甚,再说都快过年了。” 我没说话,快步进了屋子。 苏墨关门,落闩! “你落闩作甚?”我脱下皮裘,有些紧张。 “咱们又不是第一次住同一间房了。” 苏墨很无所谓,直接跳到炕上,“你我可是在同一个屋子里住了半个多月。” 好吧,那会儿我是真的没想旁的,只当他重伤,需要人照顾。 我拖鞋上炕,将被子裹在身上。 “有那么冷吗?”苏墨审视着我。 我可以说是那次小产坐了病吗? 唉,跟他说不着。 若是沈煜在此,我还能耍个脾气,发泄一下心里的苦闷。 跟苏墨,我们只是君子之交。 便是真到了非得报恩不可的地步,我想我也不会彻底敞开心门。 “苏墨,我要去漠北买马,你跟我去,不怕路途遥远吗?” 苏墨摇头,“新年能跟你一起过,多远都成。” “贫嘴。”我道,“我要弄一支骑兵出来,去北疆干那些匈奴人。” 苏墨眼前一亮,“咱们带的不就是骑兵吗?” “飞骑尉可是从六品,我这趟带了三个,完全可以帮你把骑兵练起来。” “苏墨。”我舔了舔唇,认真道,“我练的是董家军,不是苏家军,你也帮我?” “帮,为何不帮?”苏墨握了握拳,道,“沈煜给你什么,我都能给。” 我低头不敢看他,“万一,我将来不愿意嫁给你了呢?” “我苏墨的命是你救的。”苏墨苦笑道,“那日暗卫虽然追了上来,却是在那帮人走之后。” “若你不救我,我那日必死。” 说着,苏墨竟红了眼眶,似有些压抑,道,“玉婉,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我苏墨都帮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滚落。 若沈煜也这般,我还会怨他吗? “睡吧,你睡炕头儿,我睡炕梢儿。” 苏墨说着,自己拿了个枕头,扯了床被子,和衣而眠。 不知是不是今儿受了寒,小腹越来越痛,我便是将肚皮贴在火炕上,依旧无法缓解。 许久,我才在疼痛中睡了过去。 越睡越热,我蹬了被子,却发觉小腹被一只大手捂着。 我抬眸,见是苏墨,有些尴尬道,“你……” 苏墨扯了扯嘴角,“不是我要占你便宜,你肚子痛得一直哼哼唧唧,吵得我睡不着。” “我问你怎的了,你自己说腹痛难忍。” 我笑了笑,双眸上了雾,已经看不清眼前人,过了好一阵,我才缓过来,从喉间挤出两个字,“谢谢。” 我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没有让他把手拿开。 着实是这只大手覆在小腹上,比火炕舒服很多。 翌日清晨,我醒来时,发觉苏墨仍在为我捂着小腹,忽觉有些惭愧。 “苏墨……”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苏墨脸上多了一丝憔悴,想来是一夜未眠。 他将大手拿开,道,“我也就能趁这时候宠你一二。” 忽地他又俯身看我,问,“沈煜是个阉人,你怎的宁可跟他对食,都不跟我?” “要不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 我盯着他那双桃花眼,叹息道,“我说了,我与他不是对食,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苏墨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问,“那你与他是和我这般的朋友?” “算是吧,他在宫中对我照拂良多。” 想到沈煜,我有些失神。 很怕他会追来。 到时候,他看到我与苏墨如此,定然又要找我麻烦。 这事儿,还真是解释不清楚。 呵呵…… 为何要与他解释,我是他的女人吗? 从来都不是。 “别说,沈掌印待你还真是不错。” 苏墨感慨道,“你带人将林卿卿打伤,林大将军大怒,要陛下务必要降罪于你。” “祖父说,这事儿,若非当时沈掌印已经传旨将你罚了,你和你手下那些宫人赔命都是轻的。” 心中滋味难明,我起身,穿上鞋子,打开房门。 第60章 你可真美 萧七郎已经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手里还提着热水壶和两袋包子。 “小妹,洗漱吧,这里热水须得自己去提。” “包子别忘了趁热吃。” 我接过水壶,道了谢。 不多时,外面传来打斗声。 我跑出去,就见萧七郎和苏墨打了起来。 这功夫,绝对不在我之下。 尤其是二人的身形极快,我一直以为我的速度够快,跟他们比,我简直不够看的。 我搬了板凳,坐在门口观战。 二人见我出来,齐齐停手。 “小妹,你穿这般少出来,又要受寒。” 苏墨更是直接冲进屋子里将他的皮裘拿出来套在我身上。 “你俩继续,我爱看。” 二人相视一笑,果真拎着剑继续打斗起来。 剑花翻飞,身影交错,看得我热血沸腾。 真想跟他们打一架。 “苏墨!” 我喊道,“跟我打。” 我知道萧七郎定然不会与我比试,只得选苏墨了。 萧七郎将剑递给我。 我手握宝剑,活动了两下,飞身上前。 苏墨后退两步,道,“过几日再比。” 他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还一直眨呀眨的,简直就是诱惑我。 “无聊。” 我将剑还给萧七郎,进屋吃包子。 苏墨跟了进来,道,“你来了月事,不能剧烈运动。” 我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好奇,问,“你有过几个女人,这般了解?” 苏墨嗤笑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苏家女儿来月事不能练功是铁律,我自然知晓。” 苏家真不错。 从选秀入宫,到练武,无处不在的温情,有些让我向往。 萧七郎敲门后,推门而入,将给我买的东西放在炕上,瞪了一眼苏墨,转身出门。 这是嫌弃苏墨了。 我直接将护膝套上,穿上棉靴。 棉靴比我之前的厚实不少,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兔毛,很是暖和。 将萧七郎买来的全部穿上,我已然成了一只大熊。 苏墨见我走路费劲,想要抱我,萧七郎冲到我面前,用剑挡住他,“你是小妹什么人?” “未婚夫。”苏墨气呼呼道,“有婚书的。” 说罢他还掏出婚书在萧七郎面前晃了晃。 我没有理会二人,去了马厩,牵了我的马,出了院子。 萧七郎查验完了婚书,沉着脸,也跟了出来。 我翻身上马,双腿一用力,率先冲了出去。 萧七郎买的这些东西真管用,现下便是马匹速度够快,也不觉冷了。 因着苏墨没跟上来,我只得放慢速度,不时回头看上两眼。 很快,我便见到乌泱泱的骑兵朝我们奔来。 莫名地,心潮澎湃。 “驾!” 我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撒着欢朝前跑。 饶是如此,我们还是被一匹高大的黑马超了过去。 这马一副高冷的神情,从我们身边过的时候,还故意发出声音,似在嘲讽。 马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苏墨。 “苏墨,你下来,我要你的马。” 苏墨闻言,收紧缰绳,从马上跳下来。 我翻身上马,趴在马背上,轻轻抚摸宝马的鬃毛,用脸贴了又贴。 “你几时能像对马一样对我?” 我双腿用力,喊道,“走喽!” 黑马并不排斥我,拖着我一路狂奔。 午饭我们都没吃,便赶到了前方的白城。 城门外,我跳下马,将昨日苏墨给我的银票拿出来,“让弟兄们找地方歇息,吃喝玩乐我包了。” “你包了?”苏墨挑眉,又感慨道,“有银子就是不一样。” 他接过银票,告诉骑兵是他们嫂子给的。 我满脑子黑线听完了骑兵们的一句句,“多谢嫂夫人。” 萧七郎走了过来,道,“小妹,今儿好好歇息,后面要在大漠行军三日才能到村子。” 白城内,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还是很惹眼的。 当地有镇北军的一部分军士镇守,因着那三千骑兵,在城门口之时还闹了个大乌龙,被人误以为是援军。 原来,冬季严寒,漠北频繁被匈奴人骚扰,兵力和粮饷匮乏,已经有兵士闹事了。 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北齐人应做之事。 三千骑兵自然不能交给镇北军。 毕竟,人家是安东军的人,说是归我调遣,我也不能当真就安排人家上战场。 倒是银钱,能帮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找了客栈安顿好,我和苏墨便开始在民间收粮,总算没让镇北军的兵士们失望。 这一耽搁便是四日。 晚上,我还是跟苏墨睡在一间房里。 这次来月事,但凡受些寒凉,我便会腹痛难忍。 没吃过断肠散,想来滋味应是差不多。 苏墨每晚都要帮我揉肚子,我才能睡下。 还有一个更麻烦的事儿,便是我全身关节被寒风吹过之后,愈发疼痛。 问了郎中才知,这是月子病。 我与沈煜之间的感情就是这般。 每当那些不愉快被时间抹去后,便会有个引子将这些事提起来。 原本我已经因他暗搓搓对付了林卿卿一次,有些不那么怪他了。 现下,委屈和憋闷又翻涌而出。 浴桶里都是各种药材,是苏墨让人出去寻的。 我整个人泡在深棕色温热的药汤里,舒服极了。 直到外面传来苏墨和萧七郎的谈笑声,我才匆忙出了浴桶,穿好衣裳。 “玉婉!” 苏墨站在门口轻声问了句,“洗完了没,咱们去喝酒。” “来了。” 我披散着还未完全烘干的长发打开房门。 苏墨垂头,愣愣地看着我,许久才沙哑着嗓音道,“你真美。” 我转身,走到妆奁镜前,将长发高高束起,扎了一个马尾。 “玉婉。”苏墨走到我身后,男子那侵占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我已经去你家下过聘了。”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我仰头笑道,“苏墨,若是有更好的女子,你可不必考虑我们的婚约。” 苏墨抓起我的双手,道,“我跟你说过,我苏家人从来不看重贞洁。” “曾祖母曾是青楼花魁,在曾祖父微末之时自己出银子赎身,跟了曾祖父。” “苏家男儿只娶一个女子,苏家女子也只嫁一心一意之人,这些都是曾祖母定下的规矩。玉婉,你觉得她下贱吗?” “明白了。”我试图抽回手,可惜小产之后,我的力气更小了。 苏墨仗着身材高大,索性俯身将我扛在肩上,大步走到院中。 “五哥,走啦,饮酒去!” 他扯着嗓门一喊,萧七郎便跑了出来。 第61章 上路酒 这俩人打出交情了,走到哪里都成双成对的。 萧七郎见我被苏墨扛着,蹙了蹙眉。 苏墨道,“五哥,你给评评理,我们三书六礼都齐了,就差择日子完婚,她让我选旁的女子。” 萧七郎闻言,竟瞬间叛变,不再理会我被苏墨扛着一事。 白城酒馆关门极晚,男男女女都会走出来喝几杯再回家。 我们三人找了一家办篝火宴的酒馆,在火堆前坐了下来。 吃着烤肉,喝点小酒儿,真是惬意。 苏墨话多,一直讲军营中的那些八卦。 萧七郎始终沉默,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我也沉默着,偶尔给苏墨一点回应。 世间事总是不如意的多一些。 我与沈煜两情相悦,然而,我却是那个被他屡次牺牲之人。 我与苏墨只能算是朋友,他却是愿意陪我浪迹天涯。 若没有那纸婚书,我现下应该可以与他多聊聊。 甚至,我其实可以利用他对我的感情,从而利用苏家军帮我弄死那四个皇子。 正想着,一阵嘈杂声传来。 苏墨和萧七郎同时起身,放下手中酒碗。 “那帮兵痞子又打起来了!” “这帮人喝点酒儿就上头!” “喝酒不给铜板,人家掌柜能不跟他们打?” 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中有了决断。 “苏墨。”我起身,道,“我可以把这些人都收了吗?” 苏墨点头,“有苏家军兵符,无妨,收了。” 他让萧七郎保护我,大步朝闹事的地方走去。 “走,咱们也去看看。” 我叫上萧七郎,跟了过去。 苏墨腿长,比我先到一步。 我走过去的时候,就见他跟那群当兵的说,跟他走,有吃有喝有军饷。 我深深蹙眉,问萧七郎,“五哥,咱们不是把整个冬季的军饷都送过去了吗?怎的这帮当兵的会没饭吃?” 萧七郎护着我往人群里挤,走到最前方,他开口问,“因何饮酒不给钱?” 一个当兵的道,“军营不发军饷,又不是咱们兄弟想要吃白饭!” “对!”有一个当兵的道,“咱们保家卫国,吃两口酒怎的了?” 我掏出一个元宝交给店家,笑道,“掌柜的莫气,今儿这酒我请了。” 掌柜接过元宝便笑,“妹子不是本地的吧,瞧着模样,就比咱们这儿的闺女水灵。” 我扯出个笑容,与苏墨和萧七郎一同带着那几个当兵的去了篝火堆旁。 原来我们送来的军饷全部被运去了北疆。 那边儿跟匈奴打得激烈,朝廷已经一个月未往北疆运送粮草了。 我道,“给朝廷捐了那么多银子,为何北疆依旧没有粮草,莫不是被谁半路截胡了?” “有可能。”萧七郎轻声道,“那几位皇子都有私兵。” “这是为了皇位不顾一切了。”我咬牙道,“我先后捐了五十万两,就这么被他们吞了!” “这次咱们又花了五万多两,买的那些粮草也不知会不会送到北疆。” 一时间,我竟有种颠覆了这个皇朝的念头。 原本我对杀了皇子,生个孩子送到那个位置上,还有一些犹豫。 现下是半日都不想等了。 一群衣冠禽兽,活着只是浪费粮食。 只是,孩子的爹只能是沈煜,只有他才能尽快将倾嫣姑娘送到老皇帝床榻上。 若我与苏墨成婚,那么沈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我进宫。 我咬着唇,思索了好一阵。 苏墨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玉婉,他们说镇北军裁兵,他们被裁掉了。” 我抬手在苏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成了,让他们回去找人,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一路你收了这些兵士,万一遇到漠北大战如何处理?” 苏墨有些担忧,“咱们三千骑兵都是苏家军,可以不参战,你这些游兵若是被拉去,你便无法拒绝了。” “遇上匈奴人,干就完了!”我猛地起身,“我北齐儿女,没有怂货!” “啪啪啪啪……” 一身着华服的英俊男子拍着手,朝我走来,“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墨见到来人,立马起身,抱拳,“见过二皇子殿下。” 周晨阳! 我脸上的笑容也瞬间绽放,“原来是二皇子,快来一起饮两碗。(上路酒!)” 此前,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会遇到他。 在宫里我与他并未见过面,出宫北上也不曾想过会有这一朝。 周晨阳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双手交叠,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将右手戒指的小针掰了出来。 周晨阳举起酒碗,“敬姑娘一碗。” 我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了下来,端起身前的大碗跟他碰了碰。 方才冲动了,我已然不是杀手,不是说拍他一下,他死了,我便可以脱身。 苏墨还在呢。 奶奶的,总是有这么多阻碍,我该如何下手。 “小妹,有兄长在,你酒量浅便少喝些。” 萧七郎用眼神告诉了我,他的决定。 我沉默片刻,点头,“好。” 还原了右手戒指,我又掰出左手戒指的小针。 上一次用,还是扎我自己。 让周晨阳昏睡,腹泻,再拍死他。 男人们聊着,我的小动作便无人注意。 再说,谁会想到我两个手腕上的珠子里都是毒药。 便是沈煜也是不清楚。 加了一粒琥珀珠的酒碗在我手中晃动了一阵。 只等着周晨阳上钩。 我特意撩动长发,冲着他露出妩媚的笑容。 周晨阳早先便饮了酒,我们这边儿又是用大碗的,几碗酒水下肚,他已经有些失控。 “美人。” 他抬手便要牵我的左手。 哎呦,这可不行。 左手小针被他碰一下,他就昏迷了,我还怎么给他下腹泻药。 我举起酒碗,声音轻柔甜腻,“公子,咱们走一个!” 苏墨的脸顿时就黑了。 萧七郎也蹙起眉头。 我扶着周晨阳,将那碗酒水给他灌下。 之后才将左手搭在他的肩上。 一,二,三,四…… 还不等我数五,他便倒了下去。 他是带着暗卫出行的,此时他醉酒,暗卫自然也藏不住了,立马现身将他背走。 我看了下左右,见无外人,低声对两个臭脸的男人道,“我刚给他下药了。” 两人脸色这才缓了过来。 “下回这种事让我来做。”苏墨还是瞪了我一眼,“便是直接咔嚓了他,那老不死的现下也不敢跟苏家要人。” 第62章 二皇子陨 我微笑着起身,“回吧,我有些冷了。” 苏墨一把将我拉下,“坐着,你刚做完便走,容易被怀疑。” 果然,很快便有暗卫朝这边儿跑来,了解周晨阳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苏墨一脸紧张道,“二皇子病了?” 那人点头,道,“腹泻不止。” “那你请郎中啊,寻我等有何用?我等又不曾腹泻。” 暗卫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待暗卫们离去,我们三人才回了客栈。 今夜饮了酒,我的身子也干净了。 苏墨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儿。 思索了片刻,我还是决定给他再要间上房。 “你就这般讨厌我?” 苏墨冷着脸,胸口起伏。 “不是这样的。”我眨了眨杏眼,解释道,“咱们……” 他抬手便将我拎起来,完全不听我解释。 我的身高啊,真是硬伤。 随随便便哪个强壮的男子都可以一手将我提起。 偏偏每个将我拎起来的人,我都不能对他们用暗器。 “你睡炕头儿,我睡炕梢儿,保证不碰你。” 这个保证怎的如此熟悉? 上一次向我保证之人是沈煜。 怎会一直想起他! 我晃了晃头,将褥子铺好,乖乖上炕,和衣而眠。 睡到后半夜丑时,我悄悄起身,换上了夜行衣,推门走到萧七郎门前。 萧七郎早就站在门前等我了,我们对了个眼神,纵身上房,朝着二皇子住的客栈跑去。 他的暗卫们早就被他折腾得疲惫不堪,一个个在房中忙来忙去。 人还挺多的,我粗略数了一下,有八人。 跟他老子一样,是个怕死的。 要不是不想连累苏墨,篝火前,我便弄死他了。 这点,我不如孟茹,恩将仇报之事,我始终做不来。 “五哥,我进去毒杀他,验不出中毒。” 我问萧七郎,“你将人引走,如何?” 不等萧七郎说话,便有一群黑衣人冲进房中,与暗卫们打了起来。 这谁啊! 是苏墨吗? 正想着,苏墨在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心下一惊回头,准备下手。 我右手戒指的小针可是掰出来了,随时可以干掉袭击我的人。 见是苏墨,我收回右手,“你怎么来了?” “哼。”苏墨冷沉着脸,冲萧七郎道,“真不够兄弟,晚上出来干大事儿,都不叫上我。” 我有些尴尬,解释道,“这不是不想连累你吗?”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的情况,整个北齐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苏墨轻声道,“干谁都成,我帮你。” 我们趴在房顶观战,直到那群黑衣人负伤退走,我们才蒙了面,跳到院子里。 他们两个将八名受伤暗卫全部拍死后,我走到床榻前,在周晨阳脖颈处刺了一下。 仵作定然会验尸,至于会不会怀疑到一个小针眼儿,我已经无所谓了。 “撤!”苏墨见我得手,抬腿便走。 “等等。”我喊住他,将周晨阳所有物件儿全部收刮之后,才说了句,“走。” 一路无话,我们三人回了客栈。 房内,二人盯着我手上的藏青色包袱,双眼泛着蓝光。 “你们两个几时如此贪财了?”我撅着嘴,将包袱打开。 里面有几封书信,还有一叠厚厚的金票。 我的金票面值都是一百的,周晨阳的竟然是五百的。 粗略数了数,竟有十五万两黄金。 饶是我见惯了金银,也不免心跳加速。 钱庄的玉牌我捏在手上犹豫了片刻,交给苏墨,“你家有法子把银子弄出来吗?” “有。”苏墨接过玉牌,“里面的金银都给你。” 我瞟了她一眼,道,“我有这些金票就够了,钱庄的,给你们苏家军吧。” 说着,我又拿出一叠金票分给萧七郎。 “五哥,见者有份,这些是你的。” “小妹,你自己留着用,养兵可不是短期花点银子就成的。” 萧七郎婉拒了金票,目光却是落在一个小瓷瓶上。 我赶忙将药瓶交给萧七郎,他打开瓶塞闻了闻,冲我重重点头。 “那你明儿回去接人吧,我们在这等你们。” 萧七郎走后,我上炕将一封封信件打开。 原本因成功弄死周晨阳的兴奋感,顿时消散一空。 我将信丢给苏墨,“你看看吧。” 苏墨拖鞋上炕,将信件粗略看了一遍,那双桃花眼顿时浸满杀气。 二皇子竟然勾结匈奴人,故意拦截镇北军粮草,大部分给了匈奴人,小部分自己留下。 二皇子的人与匈奴联手,造成镇北军漠北军营哗变,具体后续信上没写。 “他是不是傻?”我盯着苏墨,愤愤道,“怎的能与匈奴人联手对付镇北军?你仔细看,咱们五万两买的粮草也被这厮送给了匈奴。” 苏墨将信件整理好,拿了几张金票放回包袱里。 剩下的一块令牌和出宫腰牌也放了回去。 “我将这些送回去。”苏墨道,“宫里定然会来人查看,让他们带给狗皇帝瞧瞧。另外今夜刺杀之人,应当是镇北军的,想来是发现了二皇子的勾当。” 我摇头,道,“别去,咱们走后,若是有人盯上那儿,你去岂不是暴露了?” “就这样吧,咱们慢慢调查。” “你倒是谨慎。”苏墨笑问,“杀手都这般谨慎的吗?” “废话,不谨慎,杀完人还不得被抓了?” 说罢,我便开始铺褥子。 方才出去又受凉了,关节很痛。 早先药浴过后,虽出门,却是在火堆前,并没有什么不妥。 刺杀二皇子之时,我没戴手套,趴在房顶时间有些久。 这般快便找上了。 苏墨见我一直盯着双手,蹙眉道,“手又疼了?” 我可怜兮兮地点头,“是啊,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那个……”苏墨沉吟片刻道,“我问过郎中,月子病要月子里治,你再生一个吧。” 我苦笑着摇头,“算了吧,我得先把队伍弄起来。” “你真要跟匈奴作战?”苏墨有些诧异,“你不是要报仇吗?” 我没有隐瞒,直言道,“我想杀林卿卿和杨月柔,到时候平西军和镇南军不会放过我。” “有了自己的队伍,我才有资本跟他们斗。” “傻子!”苏墨抬手捏了捏我的脸,“有苏家军不用,自己拉队伍,你说你是不是傻?” 我仰头,不忿道,“我爹当年若是有自己的队伍,会被凌迟吗?” 苏墨沉默,苦笑着点头,“没错,当时董太傅若手握兵权,那位根本不敢动他。” “那个,除了这些散兵,你还得把一路上山头儿的劫匪都收了。” 苏墨思索了下,“北方苦寒,连年战争,想来吃不上饭落草为寇的不少。” “你有银子,就地养兵是可以的,就是人手不够。” “萧七郎一个,太少了。” 第63章 奸情败露 “不少。”我抬眸道,“我还有四个哥哥,跟五哥一样。” “你行啊!”苏墨笑道,“把皇帝给你的暗卫变成兄弟了。” “得亏你不在苏家,不然我苏家暗卫还不都得跟你跑了?” 我摇头淡淡一笑,不想回应苏家之事。 苏墨若是知道我杀另外三个皇子,是想跟沈煜生个孩子继承大统会怎么想? 跟苏家联手造反,我不是没想过。 若果真那样做了,内忧外患之下,北齐定然四分五裂,百姓的日子也会雪上加霜。 这不是我想要的,便是我爹活着,定然也不希望看到。 - 听闻白城有个医女医术高明,苏墨带我去瞧了两次。 这位夏医女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才施针两次,辅以她给我配的药草沐浴,我的手已经没有那般痛了。 不过,她与旁的郎中说的一样,若想根治,只能生孩子,好好坐一个月子。 北上的路还漫长,此事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 我想将夏医女带在身边,被她婉拒,饶是一月一百两黄金,她亦是不肯。 无奈之下,我只得回客栈等萧七郎带人回来。 我通常下午药浴,为了避嫌,苏墨这时都会跟兵士待在别处。 近乎墨色的药汤将我整个人包裹着,额前有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体异常舒坦。 忽地,窗户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寒风鱼贯而入。 满屋子的水雾随风晃动,消散。 我抬手抓紧浴帕,凝眸看去。 男人从窗外一跃而入,紧接着又回身将窗户关好。 不是旁人,正是沈煜。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不悦。 这些日子被那所谓的月子病折磨得焦躁不安。 见到罪魁祸首,我的脸便沉了下来。 他走到浴桶旁,蹲下身子,低声道,“若非我得知安东军来了这里,还真想不到你会跑这儿来。” 说着,他撸起袖子,将那双冰冷的手伸进水中狠狠掐了一把。 “沈掌印,拿开你的臭手。” “怎的又不高兴了?”沈煜将头搭在我的肩膀上,“你可知为了寻你,我已然三日未眠。” “你是馋我的身子了吧?”我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水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嗯。”他轻声道,“我也担忧你的安危啊,那日气恼之下,说了胡话,怕你难过不要我了。” 原想着跟他说我与苏墨婚约之事,想到如今的局势,我双目缓缓闭合,思索了一阵,抬起手,给他看我那已经红肿的十指关节。 “沈掌印,你瞧瞧我的手。” 沈煜一把将我的手抓在手中,“为何会这般?” 我看着前方,抽噎道,“郎中说是月子病,你可懂什么是月子病?” “月子没坐好?还是……” 沈煜说着,想到什么,叹息一声,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属实廉价了些。 我轻笑着开口问,“烨哥哥,你说若我是苏家人,被林卿卿毒害了孩子,苏家会不会杀她为我的孩儿报仇?” 沈煜沉默了好一阵,道,“玉婉,我此番来寻你,是想告诉你,南方战事吃紧,我此番是奉诏南下监军。” “若陛下驾崩,我便迎新皇进宫。” 周晨启要登基了?还真是快啊! “烨哥哥,先别去好吗?” “陪我。”我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春光一览无余。 我想拖住沈煜,早点怀上孩子,这样,待皇帝驾崩,我也可有足够的筹码。 沈煜喉结滚动,呼吸明显变了节奏。 “等我怀上孩子再走,好吗?” 沈煜俯身,将我打横抱起,回到火炕上。 男人疯狂地侵占着,似藏着无尽的思念。 却独独没有成全。 那本应送我的温热,被他送给了一块帕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不能。 “郎中说月子病要坐月子才能好。”我强压怒火,商量道,“真的不可以吗?” “老头儿怕是等不了多久了。”沈煜穿好衣裳,俯身在我额前吻了吻,“回宫之事,你不必考虑。等我娶你之日,咱们再要孩子,现下不成。” 这是白睡了? 我自嘲着扯过棉被将自己裹在里面,道,“你走吧。” “问你个事儿,听闻昨夜你与二皇子饮酒了?” 沈煜眸中带着探究,问,“你可知他死了?” “二皇子死了?”我一脸茫然,问,“昨儿他跟旁人饮了酒,又来我们这边儿,醉得一塌糊涂,被他的暗卫带走了。” “他的暗卫全死了,现下无从查证。”沈煜道,“此事暂且瞒着,你既然知晓,切记不得对外人说。” “我才懒得搭理他的事儿,昨夜他还打算让我侍寝的,也不瞧瞧自己长得跟个蛤蟆似的,谁瞧得上他。” “他让你侍寝?”沈煜蹙眉,“你没拒绝?” “沈掌印,我拒绝得了吗?” 我冷笑道,“便是您来了,还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与你是两情相悦。”沈煜抬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儿,“你是我的女人。” “好啦,烨哥哥,我累了,想睡觉。” 沈煜俯身,炙热的唇在我的唇上贪婪地流连许久,才起身,“等烨哥哥回来娶你。” 沈煜从正门离开,只隔几息,苏墨便进来了。 我闭着眼,不敢抬眸看他。 他身上的气息,裹挟着比之北风更能将人心冻结的寒意。 我裹在被子里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他将地上的浴桶搬了出去,自顾自打扫房中的狼藉。 而后,他上炕,将我的衣裳一件件找出来,放在炕上烘热。 苏墨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他心里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沈煜说不让我进宫了。 他怎么能这样。 我的事还没做完。 “玉婉。”苏墨在我身边盘膝坐下,那双美得不像话的桃花眼盈满了哀伤。 “为了报仇,你什么都不顾了吗?” 我无奈道,“苏墨,若有更好的女子,你便成亲吧。” “他是假太监,对吧,你告诉我,你们刚刚在房中哼哼唧唧的,是不是他有那物件儿!” “不是。”我抬起手臂,抹了把眼泪,“别问了,苏世子,你若觉得我在利用你,便走吧。” “那日我爹被凌迟,你是亲眼见了的。” “若被凌迟灭门的是苏家,你会如何?” “灭周家满门,生个孩子占了他家的江山,是吧?” 苏墨压低声音道,“我给你,他不给,我给。” “那个易容成你的姑娘,我这就命人送去皇宫。” “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沈煜给不了的,我给,你别跟他了成吗?” 第64章 同类人 我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颤抖着,呜咽着。 苏墨隔着被子紧紧拥着我,“嫁给我吧,我什么都能给你,为你造反,为你去死,我甘之若饴。” 蒙着头,满腔的委屈和憋闷化作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我的烨哥哥啊,他若能如苏墨这般成全我,便是受再多委屈,我亦是心甘情愿,可惜我与他终究还是到了无法继续的地步。 - 傍晚,萧七郎带着七个人回来。 除了一二三四,他还带来了另外三个人。 瞧见我双目红肿,兄长们一个个紧张不已,看苏墨的眼神满是杀气。 “与我无关。”苏墨苦笑道,“我怎舍得她哭?” “别乱想了。”我起身,套上萧七郎给我买的大红色斗篷,“咱们去外面聊?” “成。”苏墨道,“有家酒馆送酒的姑娘很漂亮。” “好,就那家。”我说着,便大步出门。 苏墨叹息一声,扯了扯萧七郎,“你瞧,她便是连点儿醋味儿都不舍得给我。” 云湘馆与青楼相差不多。 里面的姑娘,都是北方人,一个个身材高挑,就是皮肤差了些。 我们要了个包间,跟着伙计走了进去。 十几个姑娘迈着小碎步,身着艳丽的棉裙,袅袅娜娜来到包间里。 男人们都低着头,不敢看那些姑娘。 嗐,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又不是真做什么。 便是真想怎着,我也出得起银子。 我随手指了九个看上去更美些的,吩咐伙计给张罗一桌子菜。 姑娘们分别坐在苏墨等人身侧,抬手便去挽上他们的胳膊。 苏墨脸上瞬间凝了冰霜,“玉婉,你叫的姑娘,你自己用。” 我抿唇笑了笑,道,“成,姑娘,来给姐姐斟酒。” 只这一句,男人们便将姑娘都打发给了我。 我抬眸瞧着她们,心生怜悯,问,“姐姐给你们赎身,可好?” 姑娘们竟然齐齐跪地,“多谢小姐。” “你们赎身要多少银子?”我问,“赎身后你们要去往何处?” 一个胆大的姑娘道,“小姐若是能收留我等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们还能再卖一次。” “再卖一次?”我蹙眉,“你们莫不是没有家人?” “小姐,您这等贵人自然不知我等穷苦人的凄苦。”那姑娘落下两行清泪,“连年战争,家里吃不上饭,只能卖儿卖女。” “苏墨。”我扭头问,“你去钱庄查一下那位存了多少银子。” 苏墨看了眼姑娘们,起身走出包间。 “你们起来吧,往后便贴身伺候我哥他们。” 我又对暗卫们道,“一人一个,贴身伺候,将来想娶回去,还是有旁的安排,随你们。” 说罢,我垂眸看了眼双手关节。 我自幼便不缺银子,不懂穷苦人的无奈。 但我懂青楼里姑娘从良后的悲哀。 我这身子,已经脏了,嫁给苏墨…… 算了,算了吧。 “伙计!” 我冲门外喊了句,“问你们掌柜,这九个姑娘赎身,要多少银子。” 伙计应声,蹬蹬下楼。 苏墨进门,道,“六百万两。” 说罢,他将玉牌交给我,“自立为王吧,这银子足够了。” 我捏着玉牌咬唇思索了一阵,“再看,此事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哪位贵人要给我们姑娘赎身?” 一个身着锦袍的胖男人满脸堆笑走了进来。 我扯出个笑容,道,“先生,我缺几个伺候的人。” 胖男人看了眼屋子里的九个男人,瞬间了然。 “九百两。” 刚说话的姑娘顿时急了,“我娘卖我的时候才一两银子,怎的才一个月就这么多了?” 我摆了摆手,道,“成交。” “卖身契给我。” 我拿出一张金票,和四个银元宝,放在桌上。 胖男人从袖子里拿出卖身契,笑呵呵递给我,“咱们这些个姑娘可都是完璧,咱这酒楼也只是陪酒不陪睡,您买去不亏。” 我娘的产业里便有青楼,什么价码我心里很清楚。 若是完璧,自然不贵。 便是下等姿色,在京城的青楼赎身也要一千两。 花魁最高叫价十万两。 我含笑看着姑娘们,“伺候好哥哥们,将来想离开,打个招呼便可。” 萧七郎道,“小妹,我不用人伺候,让姑娘伺候你吧。” 他这一开头,另外七人也都这般说。 “也好。”我无奈道,“那便都跟着我,往后有合适的人家再说。” 思索片刻,我又道,“那个夏医女医术高明,明儿将这九个姑娘送她那里,让她帮咱们培养一番。” “给她一千两黄金,这事儿,五哥去做。” 萧七郎点头,“放心,这点小事,哥哥定然办妥。” “那便多谢五哥了。” 一餐饭吃下来,因着九个姑娘,我们正经事儿一句都没谈。 她们毕竟是外人,若是将来出卖我们,恐怕比孟茹也不会差多少。 回到客栈,给众人重新要了客房。 姑娘们安顿好,我与九人在房中商谈起后续事宜。 这几日,苏墨在此地收了两千散兵,加上他带来的,已有五千余人。 未来三日的吃食以及御寒物品早已准备妥当。 剩下的便是谁来带兵,如何带兵。 苏墨道,“我这趟出来,有经验的老兵带了不少,明儿分给你们八人。” “另外,若是有不错的山头儿,咱们便要走一路占一路。” “银钱,二皇子那边儿弄来的已然足够招兵买马。” “马匹一事,除了汗血宝马和大漠马,其余品种不要。” “现下匈奴那边儿的日子也不好过,马匹价格想来不会太高。” “趁着开春儿前,咱们把这些事都解决了。” 他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已然派人回东翔郡,过些日子便会有飞骑尉过来帮忙练兵。” “你等带兵,好吃好喝,另外便是不可懈怠。” “朝廷局势一日不如一日,真打起来,咱们这些人,拉出来就得上战场。” “明白。”小四抱拳,“苏世子,咱们只有骑兵怕是不够,步兵如何处理?” 苏墨看了眼我,笑道,“骑兵的事解决了,我们便要南下。” “到时候,走一路,占一路山头儿,那些匪徒杀敌可是好手。” “咱们有银子,不怕这帮人不给咱们卖命。” 我心中惊起骇浪,原本只知苏墨念着救命之恩,想要娶我。 至于他说我与他是同类人,我也只是听听。 现下看,他还真是为了我不顾一切了。 第65章 遇袭 “成,都听苏世子的。”我道,“兄长们帮小妹,他日事成,旁的不敢说,朝堂之上,定然有诸位一席之地。” 被萧七郎带来的一个男子道,“属下于靖,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向他,道,“六哥,有话尽管说。” 他对于我这声六哥很是受用,笑道,“小妹可曾想过用假的虎符替换下镇南军和平西军的虎符?” 我瞳孔一缩,歪头看向苏墨。 苏墨蹙了蹙眉,道,“他们两家的虎符和调兵令牌图案字样与安东军和苏家军的不同,我亦是没有见过。” “小妹。”于靖道,“我见过。” 我心中狂喜,“真的?” “真的。”于靖垂眸似在回忆,片刻后道,“北齐虎符和调兵令牌皆是我家老祖宗制作。” “皇家事后,将我家老祖宗灭口。” “不过,老祖宗将图纸留了下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图纸,递给我,“小妹请看。” 我拿出苏家军和安东军图纸交给苏墨。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许久,他才苦笑着开口,“得亏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不然,安东军不保。” 我冲于靖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兄长。” “无妨,咱们的仇人都是那位。” 我点头,看向另一个生脸孔。 方才席间,因着那九个姑娘,我并未问二人姓名,现下已无外人,自然可以什么都说了。 那人抱拳,“属下陈忠,陈家军旁系。” “陈家军?”我只知有林、杨、苏、沈,还不知有陈家军。 苏墨道,“你竟是陈家人?” 陈忠再次抱拳,“见过世子。” “陈大将军当初被狗皇帝派人暗杀了,虎符和陈家调兵令牌也被他夺了。” 苏墨解释道,“我那日在梨花镇遇袭,便是废太子带人做的。” 我挑眉,“上门要人的是周晨启?” 苏墨点头,“正是。” 我的心啊,细碎细碎的,早知是他,无论如何那日我也得拍死他。 “他为何寻你麻烦?”我有些好奇,“莫不是要夺兵符?” “嗯。”苏墨叹道,“他在安东军里安插了人手,故意挑拨安东军与苏家军内讧,逼我带着调兵令牌回京求援。” “原来如此。”我咬了咬唇,道,“那明日五哥将九个姑娘送去夏医女那里,咱们便启程吧。” 众人离去,我脱去斗篷,上炕钻进暖烘烘的被窝。 苏墨也跟着脱去大氅,熄灯上了炕。 “玉婉,到了漠北,你的手恐怕会受些罪。” 苏墨躺在炕梢儿,与我之间还有三个人的距离,低声道,“果真不考虑我吗?” “苏墨。”我轻声道,“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我大仇得报之日,若你还要娶我,我便嫁你。” “上回我说,若我未嫁,便嫁你。现下我告诉你,到那时,我非你不嫁。” 苏墨低笑了好一阵,像是个得了宝贝的孩子。 我值得他这般欢喜吗? 便是烨哥哥与我青梅竹马,除了要我的身子,真正为我做的,远不及苏墨。 想我在宫里那小半年,除了我有孕那段日子,他待我算得上极好。 其他时候,丁点温情流露都如施舍一般。 一时间,心中苦涩,我背过身子,蒙头落泪。 - 大漠被皑皑白雪覆盖,沙尘不多,风还是极大的。 我们一行人顶着狂风,一步步艰难行走。 萧七郎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俨然成了我们的向导。 待到背风处歇息之时,我好奇道,“五哥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萧七郎摇头道,“我娘是匈奴人,她带我去中原寻我爹,曾经路过这里。” “难怪。”我没有再问旁的,毕竟现下两国交战,他娘是匈奴人,在汉人面前,免不了被人诟病。 吃了些卤肉,抓了几口雪塞入口中,我们便继续前行。 大漠的夜晚宿在外面,比白日冷不知多少倍。 帐篷里,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双手比之前更痛了,完全睡不着。 苏墨钻进我的被窝,胳膊从我的颈下穿过,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我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很是温暖,白日过于劳累,没一会儿我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将我们惊醒。 因着都是和衣而眠,并不需要穿衣裳,我提着鞭子,苏墨提着长剑离开帐篷。 数百飞鱼卫踏着滑雪板手持利刃在帐篷间穿梭。 我们虽有防备,怎奈大漠冬季夜晚严寒难耐,守夜之人也无法一直留在外面看着。 他们便是趁着无人看守悄悄穿过兵士们的帐篷,来到了我与苏墨等人附近。 “玉婉小姐,沈掌印请您过去一趟。” 一个飞鱼卫快速靠近我,道,“您若不去,后果自负。” 这名飞鱼卫并未对我动手,但其余的飞鱼卫却是在人群中屠杀。 我们这边的高手,算上我也才十人。 他们却是来了数百人,还真是大手笔。 这是要把我辛苦组建的队伍全部毁了。 那日我分明跟沈煜说过了,要他留下来,他离开之时也未曾说要带我走。 怎的才几日工夫,便又翻脸。 这人便是要把我与他儿时的情意全部消耗一空了。 我将左右手戒指小针全部掰出来,每个戒指只能用十几次,便废掉了。 可现下由不得我不用。 跟沈煜离开,自然是不可能的。 便是南下,也要在我们将骑兵队伍组建起来才成。 现下便走,我如何让兄弟们继续为我效力。 扯出个笑容,我上前一步,右手直接拍在这人胳膊上,“公公,您放心。” 我话刚说完,那人便死了。 冲入战群,我发疯般在那些飞鱼卫身上拍来拍去。 他们明显不想跟我打斗,因我将鞭子别在腰间,手无兵器,他们也都没有多少防备。 不多时,便有三十余人被我撂倒。 然而,来的人太多了。 戒指废了,我只得抽出鞭子加入战团。 好在那些小兵懂得数人围攻一人,天光渐亮之时,飞鱼卫便逃了。 此番战斗,我方损失极大。 那些散兵,因着没有武器,死伤近半。 便是苏墨带来的三千骑兵,也有百人受伤,数十人殒命。 血水早已结冰,脚下的皑皑白雪也被染成了暗红。 小一等暗卫快速为伤员处理伤口,苏墨则是派了几人去前方探路。 我与那些未受伤的兵士将一个个帐篷收起,打扫战场,登记死亡兵士名字。 落笔的手一直抖个不停,让我那本就难看的字,愈发歪扭。 但我就是要亲手写下他们的名字。 他们不是被敌人杀死的,他们是为了护我被沈煜派人杀的,我要永远记住他们。 第66章 沈煜的解释 我在沈煜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为了抓我回去,他竟派了三百高手过来。 若没有苏墨的三千骑兵,我们这点人手,压根逃不掉。 失手之下,伤了我也是难免。 沈煜这是连我的死活都不在乎了。 往常,他伤我,负我,我都会落泪。 然此时此刻,我的心便似这一望无际的雪漠般,寒凉且平静。 - 三日后,我们一行人终于出了大漠,到达了附近的村子。 村子里人口不多,都是些老弱妇孺。 村里人见到我们到来之时,一个个噤若寒蝉,仿佛见到了敌人般。 原本想在村子里补充食物,谁知,她们比我们还穷。 男人们都去当兵了,家中没了顶梁柱,日子难过,反倒是我们接济了她们。 也正是这一举动,让妇人们主动为我们一行人准备了热汤和热饭。 还将热乎乎的炕头儿让给了有伤在身的兵士。 苏墨带人外出打猎,我们自己带的食物分给了乡亲们一部分,所剩已然不多。 我则是躺在炕上,缩在被窝里暖身子。 原本已经好转的关节痛进了大漠后反倒恶化了。 这里沐浴不方便,我自然也不会去使唤村民帮忙。 一袭红袍闪身进门,坐到炕上。 “玉婉,我见你一面便这般难吗?” 见到沈煜的瞬间,我心底的火气便有些压不住。 要知道那场雪漠之战本可以避免的,我那两枚戒指千金难求,就这般糟蹋了。 “你很闲?”我蹙眉问,“沈掌印,你既然说了要去镇南关,为何出现在此地,还要派人来追杀我?” “我没有派人追杀你,我只是让人请你过去。” 沈煜说着,抬手搭在我的脸上,轻抚了两下,“早便跟你说了,我没有你不行。” “这趟来寻你,便是想带你走。” “沈掌印,我来漠北有我的事儿,您也有您的事儿,咱们都给自己一点空间好吗?” 我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不与他交恶,“我这一身的病怎么来的,您也知道。” “忙完,我还得尽快回京城寻医。” 沈煜拉起我那红肿的双手,神色复杂,“玉婉,去南边儿寻良医,许是能好呢?” “沈掌印。”我扯出个笑容,道,“我想生个孩子,好好坐个月子。” “您既然不给,便别来寻我了。” “与您来说,国家大事最重要,我只是您泄欲的工具。” “美人天下多得是,您只为发泄,并非没我不成,对吧。” 说着,我抽回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 “玉婉,给我时间,孩子我们会有的。” “可我不想要了。”我淡淡道,“我很累,身上很痛,我想歇息。” “小妹,吃药了。”小一推门而入。 见到沈煜,小一神情一滞,很快又舒缓开来,“小妹,吃药。” 我缓缓起身,伸手去接药碗。 沈煜从小一处接过药碗,瞟了一眼小一,问,“你们都跑了,般若寺那里如何处理?” “沈掌印,此事我等离开时,已经安排了替身。”小一说罢,转身出门。 我瞧见他转身时眼中的那抹厌恶。 我又何尝不是怨上了他。 沈煜有他的筹谋,但他从未说与我听,我又如何才能理解他? 才半年而已,他便成了我复仇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若非不能撕破脸,便是两句好话,我也懒得跟他说的。 “吃药。” 沈煜将汤匙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吹了吹,递到我唇边。 我认命般,由着他喂药。 我甚至在某一个刹那对他动了杀心。 若他死了,许多事可能就不会这般麻烦了。 苏墨进门之时,沈煜还在给我喂药。 他阴沉着脸,大步上前,从怀里掏出婚书。 “沈掌印,您三番五次进入我未婚妻的房中,是否有些不妥?” “婚书?”沈煜伸手欲夺过去,被苏墨抬手挡开。 拿不到婚书,沈煜扭头看向我,眸中满是失望。 “让你的一二三四五滚回般若寺,否则……” 沈煜的话还未说完,我赶忙开口打断,“沈掌印,我个暗卫本就是陛下给我的,您非得让我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此地乃是漠北,匈奴人时常来骚扰,又有山匪横行,您果真不担心我出事?” 沈煜眸中凝着霜,冷冷道,“你跟我走。” “不可能。”我抬眸看向苏墨,道,“苏世子,劳烦您出去一下,我有事与沈掌印说。” 苏墨双拳握了又握,转身离开。 房门关闭,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心中几番衡量利弊后,撒着娇道,“烨哥哥,镇北军是咱们沈家的,还是陛下的?” 这个话题是我现下唯一能想到的了。 不跟他走,还要他帮我,很难。 很多时候我也迷茫,沈煜分明与我青梅竹马,按说,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该支持我。 可偏偏支持我的人是苏墨,阻拦我的人却是他。 沈煜沉吟片刻道,“沈家军便是镇北军,镇北军亦是沈家军,都归属于陛下。” “烨哥哥,你来此也有段日子了,你是否发现现如今的镇北军与当年的完全不同?” “军饷发不出来不说,便是没有伤残的兵士也被裁撤了。” “此时朝廷那边儿,自有决断。”沈煜蹙眉道,“并非你一个女子可以揣度的。” “行吧。”我思索了片刻,道,“烨哥哥,我是不是沈家媳妇?” “那是自然,否则我为何要夺苏墨手中的婚书?” 听他如此说,我心下一松,笑道,“我有银子,我沈家军才三万,还得窝在角落不敢冒头儿。” “镇北军这里,恐怕是出了些许问题,我来调查一番,顺便壮大咱们沈家军的力量如何?” 沈煜神情稍缓,放下手中的药碗,将我搂在怀里。 “玉婉,你若能一直这般跟我相处多好?” “偏偏你忽冷忽热,让我完全无法把控你的心思。” 我娇笑道,“我有什么心思?无非是不甘心我沈家成为四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方。” “据我所知,苏家军明里暗里的兵起码三十几万,另外两方也都差不多,咱们才多少?三万!” “若果真三方造反,你想用什么兵帮衬着陛下,护着周家皇朝?” “三十几万安东军进京只需十日,便是镇南军有心支援,起码也得一个月才能抵达京城。” “我沈家军起码也得有三十万才可抗衡东边儿的安东军。” 沈煜沉默了,好一阵才问,“你确定不是跟苏墨暗通款曲?” 第67章 耍诈 我轻笑一声,娇嗔道,“苏世子若娶妻,怎会娶一个生过孩子,给陛下当过妃子又与太监对食过的?” “何况我们青梅竹马,是他一个外人能比的吗?” 沈煜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俯身托着我的后脑,在我的唇上流连了好一阵,大手伸进肚兜儿里揉捏着,“玉婉,烨哥哥馋你的身子,都快馋疯了。” 我定下心神,推脱道,“这里不成,你也瞧见了,外面那么多人。” “若是你不急着去镇南关,便稍等几日,待我们这些人安顿下来,可好?” “也好。” 沈煜收敛了眸中欲色,低声道,“三日后我再来寻你。” 他总算是走了,我躺回炕上,翻来覆去琢磨着要如何摆脱他,还是杀了他。 用好了,这人是一步好棋,用不好,他便是最大的阻碍。 苏墨嘴角轻扬推门而入,瞧见我完好无损的衣裳,拖鞋上炕。 “他没对你怎么样?” “你们没对他怎么样?”我挑眉,“谁跟过去了?” 苏墨尬笑道,“就苏家的几个暗卫。” “算了,留着他还有用。”我平淡说道,“能成为助力最好,成不了再做了他。” 苏墨朝我挪了两下,靠近几分,带着探究之色,问,“你确定不是余情未了?” “什么余情未了?”我认真道,“在宫里的时候,本想依附于他,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谁知,最坑的便是他。” 想到我那一双儿女,我苦笑道,“苏墨,我是吃了他做的山楂糕才小产的。” “山楂有毒,他查到了下毒之人,竟然没有对她们下手,你觉得,我会对这种人余情未了吗?” 苏墨确定我与沈煜并无其他,这才放心出去让人将饭菜端了进来。 想到三日后沈煜还要来,我的双眸渐渐被一层忧色笼罩。 修整了一日一夜,大家也都缓了过来。 离开时,有个老妪问如何称呼我,我高声道,“请叫我鬼娘子!” 我本就是个该死之人,不是吗? 因为伤兵的关系,我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直到晌午才望见远处山头有炊烟升起。 “前方有个山寨。”探路的骑兵策马来到苏墨面前禀报。 我高声道,“将山寨拿下,给兄弟们养伤。” 说罢,我拎着鞭子,率领一千骑兵冲了出去。 “你可真莽!”苏墨无奈笑着,提着长枪追了上来。 一而再被沈煜恶心,我心里憋着火呢。 现下就想着找几个倒霉的揍一顿。 小四带领伤兵在后面跟着,我与苏墨率领骑兵很快便到了一处山谷前。 面前三百多骑着高头大马的山匪拦住去路。 我见到领头之人那一脸错愕的神情,想来原本要干一票大的,见到我们的骑兵,已经不知谁干谁了。 “玉婉,这帮人骑的都是战马,应当也是被裁撤下来的镇北军。” 苏墨的话让我瞬间回神,之前便见过镇北军裁兵,现下再见也不奇怪。 “打劫!”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冲了出来。 “你们打劫?”我憋不住笑,冲身后那近三千骑兵指了指,“试试?” “便是打不过又如何?”男子一脸不屑道,“不能死在匈奴人手里,在此地苟活亦是憋屈。” “来吧!战!” 男子话音刚落,身后那三百多人便齐声喊道,“战!战!战!” “停!”我抬起手,笑问,“我与您一战如何?” “若我胜了,你们往后便跟我混!” “小娘子,你这模样如此俊俏,输了给咱们当压寨夫人如何?” 男子冲我邪魅一笑,两只眼睛如同长了钩子一般,盯在我的脸上片刻不肯离开。 “一言为定!” 我正要策马上前,苏墨上前阻拦,“玉婉,不要鲁莽。” “无妨,我败了,你便上去一枪挑了他。” 武德?不存在的。 苏墨将长枪递给我,“会用吗?” 我接过长枪,重重点头,“会!” “我若赢了你,你果真愿意跟我?” 男子似乎有些不信,手持长刀,满是胡须的胖脸上,肥肉微微颤动。 我一脸严肃,认真道,“那是自然,出招吧。” 长刀瞬间劈砍而来,我双手持枪,抬臂格挡。 这厮劲儿可真大,才一刀,便震得我双臂发麻。 脑筋急转,我有了主意。 紧接着,二马一错凳,我猛地用枪尖刺中男子马匹臀部。 马匹吃痛,登时人力而起,嘶吼一声,将男子掀了下去,撒腿狂奔。 我得意地回头看向苏墨等人,他们亦是齐齐向我竖起拇指,高声叫好。 “你不讲武德!”男子趴在地上,被我的枪尖抵着。 “认输吧!”我扯出个得意笑容,“成为我的麾下,往后衣食无忧。” “你不过一奸猾女子,休得口出狂言。” 男子抬头恨恨地看着我,他身后的山匪们一个个想要上前,又怕他们老大受伤。 我笑道,“你与我方将领一战,可敢?” 苏墨骑马上前,一双桃花眼满是寒芒,“可敢与苏某一战?” “那便战!”男子一脸不服,头高高仰起。 我收回长枪,交给苏墨,退到后方。 男子起身,牵过旁边人递来的马匹,纵身一跃,坐在马背上。 二人拉开招式,一人长枪翻飞,一人长刀扑砍。 足足打了十几个回合,男子才被苏墨掀翻在地,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不错,是个上过战场的好手!” 苏墨回头冲我高声喊道,“收了!” 因着老大接连落败,后面的山匪们已然士气暴跌,索性缴械投降。 “上山!”苏墨冲后方招手,与我并肩前行。 山路难走,四千余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山顶的山寨。 到了山寨外围,我们愈发肯定这帮山匪是被裁撤的兵士了。 普通山匪怎可能将山寨做成一座堡垒,便是弓弩塔也是有的,可以随时抵御外敌攻击。 到了这里,我才明白,若不是他们有心投降,我们这些人一时半刻想要占领此地,也是难事。 一行人进了山寨,房屋不够住,兵士们便就地搭起帐篷。 我与苏墨等九人被请去了客房,这里有火炕,我进门第一件事便是爬上炕,缩进了被窝里。 “手还痛吗?”苏墨有些紧张,伸手便要将我的手扯过去查看。 “还好。”我笑道,“去张罗饭食吧,咱们带的冻肉都拿出来,给山寨的兄弟们解解馋,后面的事也好谈些。” 苏墨点头,吩咐小一道,“好好照顾她。” 说罢,他一步三回头出了门。 苏墨离开后,我才露出痛苦的表情。 “大哥,我的手又痒又痛。” 第68章 臣妾想侍寝 小一赶忙取出银针为我施针。。 这种痛便是施针也只能缓解,比遭人毒打后的痛更甚。 小一见我似乎并未有所缓解,迟疑片刻,缓缓开口,“小妹,你要不就跟苏世子生一个吧。” 我摇头,“算了吧。” “现下局势混乱,咱们这一趟不能白来。” “再说,沈掌印那人,也是个荤素不吃的主儿。” “而且,为了把我弄回去,竟派了三百飞鱼卫。一个处理不好,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小一正色道,“东厂有五千高手,来三百,倒算不上多,只是对付你的话,属实过了。” “小妹几时得罪沈掌印了?” 我心中苦涩,随意摇了摇头。 我能说他只是为了睡我吗? 他虽无情,我还是不想把他是个假太监之事说出去。 毕竟还没到彻底翻脸的地步。 萧七郎进门,道,“小妹,有你的信。” 我伸手接过,拆开蜡封,将纸一点点铺平。 有种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信是沈煜写的。 信上说,我娘已经被他关起来,让我随他去镇南关。 我特么的算是白跟他谈了! 这人我在宫里见到之时便觉得他有病,果然脑子病得不轻! 他这次是真的挑战了我的底线。 我已然屡屡让步,为了那点事儿,他便又要拿我娘要挟我了! “五哥去找苏世子进来。” 我对萧七郎道,“随意些,莫让那些山匪看出异样。” 萧七郎面露担忧之色,还是乖乖出门,去找苏墨。 待房中只余我与苏墨二人之时,我将信件给了他。 苏墨蹙眉看了看,嗤笑道,“莫要担忧,他在诈你。” “若是你娘有事,苏家早就来信了。” 我深吸一口气,道,“把我娘藏到安东军中可好?” 苏墨颔首,道,“可以。” “只是……”我迟疑道,“若我娘果真被抓,要如何营救?” 苏墨眨着桃花眼,思索了一阵,道,“莫慌,他既然要的是你,便不可能伤害你娘,否则,你恨上他,他岂不是落不下好?” 关心则乱。 想我与沈煜之间,还没到这个地步。 若他果真做了,那便彻底撕破脸又如何? 他姓沈的敢做初一,我便让他知道十五的月亮为何这般圆。 “小妹,苏世子,宴席开始了。” 小四进门,冲苏墨抱了抱拳。 我穿上鞋,收起那封信,大步出门。 “女侠,我乃九龙山大当家邹启子,今日败给女侠,特来静女侠一碗!” 被我耍阴招弄下马的男子举着酒碗上前,不等我说什么,便一饮而尽。 萧七郎将一大碗酒水交给我,苏墨瞪了他一眼,小四更是想杀他的心都有了,目露寒芒。 我接过酒碗,仰头干了。 “好酒!” 我砸吧砸吧嘴,将酒碗翻过来,冲众人展示了一下。 “好酒量!” 山匪们齐声叫好,唯独我们这边的,一个个露出担忧之色。 苏墨俯身道,“饮这般急,等下醉了,钻我被窝,可别后悔。” 我踮起脚尖,用只有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五哥给我的是水。” 苏墨似有些遗憾般,又瞪了萧七郎一眼。 萧七郎满眼委屈看着我:五哥里外不是人…… 我笑着冲众人道,“本小姐人送绰号鬼娘子,打今儿起,我便是这片山头儿的总瓢把子。” “只要我鬼娘子在一日,兄弟们便能这般大口吃肉,大口饮酒。” “兄弟们可愿跟着我!” 三百余山匪许是太久没有吃饱了,竟有人开始抹泪。 邹启子带着五个当家的来到我身前,单膝下跪,“见过总瓢把子。” 我从袖中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金票,给六个当家的一人分了一张。 “这是我给各位的见面礼。” 说着,我看了眼苏墨,低声问,“有没有小面额银票?” 苏墨摇头,萧七郎从怀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交给我。 邹启子带人道谢后,我将布包打开。 里面全是五十两面值的银票。 “五哥,给这帮人分下去,每五人一张。” 萧七郎拿着银票给山寨的弟兄们发下去,算是见面礼。 “总瓢把子够义气,往后咱们兄弟跟您一块儿,便是刀尖舔血也值了!” 一个堂主高声喊了句,紧接着所有山匪齐齐跪地,高呼,“总瓢把子万岁!老大万岁!” 就这样,在武力和金银的攻势下,我成了这个山头儿的老大。 夜里,山寨的弟兄们抬来大桶,有几个模样姣好的,明显是被抢上山的姑娘过来伺候我沐浴。 我好奇问,“姑娘们可想回家?” 我以为她们会说想。 谁知,她们竟露出娇羞的笑容,说我给的银子男人们都给了她们。 啧啧…… 沐浴过后,我躺在热炕头儿睡觉,苏墨便在一旁守着。 第二日清晨,我瞧见他双眼乌青,惊讶道,“你一晚上没睡?” 苏墨委屈道,“我怕那帮男人过来祸害你。” 这双桃花眼,越发的好看了。 哪怕是故作委屈,也很迷人。 沈煜曾跟我强调食髄滋味,我又何尝不怀念那种滋味。 强壮男人独有的气息,只是嗅上几口,都觉着迷醉。 只是,我已然对沈煜彻底死心,不想再碰了。 苏墨似发现了我的异样,向我靠近了几分,一股霸道的侵占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我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感慨道,“真好看。” “将来朕若是登基,便许你一个贵妃之位。” 苏墨轻咳两声,嫌弃道,“我造反当皇帝,让你当皇后,你当皇帝竟然让我当贵妃?” “贵妃才是祸国殃民的呀!” 我挑了挑眉,大步出门。 苏墨跟在后面问,“沈煜是皇后,对吗?” 我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回身,笑道,“沈煜欠我的,他若是不还,我会亲手杀了他。” 苏墨顿时心情大好,忙上前躬身道,“陛下,臣妾想侍寝。” 我没想到他如此没有底线,俏脸一红,跑去议事厅。 早饭我们便是在这里用。 吃过早饭,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位当家的,各位堂主,这附近可还有旁的山头儿?” 邹启子忙起身道,“总瓢把子,前方十里有个清风寨,那里有五百多弟兄。” 我微微颔首,又问,“你们平日里粮食如何解决的?” 邹启子叹息道,“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咱们山寨都是自己种的。” 我闻言下巴险些惊掉,谁能想到,堂堂山匪,竟然是自己种粮食吃的! 二堂主起身道,“总瓢把子,您别听邹老大胡说。” 第69章 无法释怀 这句话我听着比上一句舒服多了,起码说明他们不是好人。 “往北三十里有个军营,乃是皇子私兵。” “里面有三万骑兵四万多步兵。” “咱们的粮食一半是自己种的,还有一半便是那些当兵的给的。” 苏墨淡淡一笑,问,“他们为何给你们粮食?” 二堂主昂起头,笑道,“咱们以前也是那个军营的,听说他们不跟匈奴人打架,要回头去打咱们北齐人,便不跟他们干了。” 我好奇道,“你们都是镇北军的吗?” 二堂主嗤笑道,“镇北军?漠北哪里还有镇北军?” “老二!”邹启子打断道,“休得胡说。” 二堂主不忿道,“我怎的胡说了!” “总瓢把子,漠北情况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这里早就成了皇子们养私兵的地方。” “咱们这些不愿意跟皇子干的,全部被裁撤了不说,连之前欠下的军饷也不曾给过半个铜板。” “若不是离开的时候骑了马,早特么冻死在路上了。” 二堂主说着,竟抬手搓了把脸。 我瞧见了他脸上的泪痕,眉头紧锁。 若真是如此,我之前捐的银子究竟是归了镇北军还是皇子? “二哥。”我扭头看向小二,道,“您带三百骑兵和所有步兵留下帮衬这帮弟兄。” 小二有多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的胆子是真大,一脚将林卿卿踹废了,自此无法生养。 胆大人够狠,还能审时度势。 干废了林卿卿,还能逍遥的,除了他也就沈煜了。 虽说这锅是我背的,却是足以看出他的厉害。 给他留下五张五百两面值的金票,叫上二堂主,我与苏墨等人直接踏上了前行之路。 苏墨又留下六百骑兵,让他们想办法去周边县城购买粮食。 没有了步兵的拖累,我们一行人骑在马背上疾驰,一刻钟后,便望见了清风寨。 我正高兴地喊了句,“冲!” 就见到一个身着大红蟒袍,头戴三山帽的男子拦住去路。 不是沈煜又是何人! 苏墨提枪上前,将我挡在身后。 “沈煜!你什么意思!” 沈煜冷沉着脸,提刀的大手隐隐能看出有些发抖。 “董玉婉!” 他看都没看苏墨,直接望向我,“跟我走。”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听着让人心疼。 见我们没有回应,他又道,“一二三四五都跟你在一起,你可知他们都是陛下的暗卫,若是陛下知道他们叛逃,他们的九族全部都得死!” 我心头一紧,看了眼暗卫们,他们都垂下头,死死握着拳。 是啊,谁都有软肋。 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软肋,他们是我的软肋。 “苏墨。”我骑马上前,“你带人先去拿下清风寨。” 我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包袱交给苏墨,“令牌在里面,到时候你看看是不是那里的。” 我暗示了苏墨二皇子的兵符,又扯出个苦涩的笑容,道,“在清风寨等我。” 苏墨眼眶通红,盯着我看了一阵,低声道,“能不去吗?我可以就地杀了他。” 我咬了咬牙,道,“算了,再等等。” 苏墨又道,“我不想他碰你。” 我点头,“放心,这回不会。” “别把自己折腾废了,不值当!” 说罢,他策马扬鞭,带人前行。 我静静看着沈煜,嗤笑道,“烨哥哥,咱俩算是白谈了?” 沈煜双腿用力,马匹向我走了几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你要个孩子治病,我给。” “那日我离开后,很后悔……。” “后悔没早点抓了我娘吗?”我轻笑道,“你这是不把咱们曾经的情分放在眼里了,对吗?” “玉婉,我错了。”沈煜朝我伸手,“我已经让人把岳母放了。” “我们在漠北,你如何这般快便叫人将我娘放了?” “岳母也来了此地,现下应是去了北关。” 听闻我娘没事,我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烨哥哥,往后别再要挟我了成吗?” 沈煜眸中盈满欲色,嗓音暗哑低沉,“玉婉,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知道沈煜又想在冰天雪地对我做那种事。 上次受寒的痛至今仍在,我岂能由着他。 我从马上跃起,落在他的马匹之上,环住他的脖颈,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烨哥哥……” 我娇声唤着,手却是直接取下致人腹泻的珠子塞入口中。 “玉婉,别跟烨哥哥闹脾气了成吗?” 沈煜大手伸进我的里衣,狠狠地揉捏。 我仰头,吻上他的唇,在唇齿纠缠的时候,猛地舌尖用力…… 沈煜忽地吞了异物,有些懵,放开我的唇,蹙眉看我。 “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掩唇笑道,“你赶紧找个背风的地儿吧,不然等下腹泻不止,裤子都提不上来。” “我走喽!” 说罢,我跳回苏墨送我的那匹汗血宝马上,逃之夭夭。 沈煜原本骑马追着我跑,半路转向了一旁的树林。 他要挟我太多次了,给他点教训而已。 男欢女爱,食髄滋味,谁不贪恋呢? 但他真的伤我太重太重了。 从入宫开始,一步步走来。 我对他的爱慕早就化作虚无。 若说谁有错,应是都有的吧。 怨念一点点积累,久了,便怎么都无法释怀。 有些人是因为没有沟通,才导致感情出了问题。 我们,是无法沟通。 就算我什么都跟他说了也没有意义。 难道不是吗? 寒风在耳边呼啸,我的心除了哀伤,并没有旁的。 再见苏墨是在一刻钟后。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快就回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我扯出个笑容,夹杂着那么一丝苦涩。 “他被我下药了,在那边小树林儿腹泻呢。” 苏墨顿时想到二皇子那次,尬笑道,“还真是不能得罪你。”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几时帮他说话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探路的骑兵跑过来道,“前方便是清风寨了。” “找个嗓门儿大的喊话。”我高声道,“就喊跟总瓢把子混,有吃有喝有银票!” 小三骑马上前,笑道,“我去喊。” “一起喊。”苏墨道,“人多,气势足。” 两千余马匹疾驰,踏动脚下浮雪飞扬。 清风寨并不在山顶,而是在半山坡。 山寨建得跟普通村落无异。 在袅袅炊烟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的平静。 若非我们早便知道这里是土匪窝,定然会被骗到。 一个大婶出门,见到我们,扯着大嗓门子喊道,“有贵客来了,当家的,杀鸡宰羊招呼客人喽!” 第70章 有的谈 这些话,听起来多么正常。 多少人听了都会放下戒心吧。 还不等我们到达近前,便有数百精壮男子手提武器,骑着宝马冲了出来。 我冲小三抱了抱拳,“三哥,喊话!” “各位兄弟们!” “跟咱们总瓢把子混,有吃有喝有银票!” 对面似乎有些懵,瞧见二堂主,领头的轻笑道,“秦狗子,你就卖了弟兄们?” 二堂主双腿用力,马匹向前走了几步,抱拳“见过王大当家的,咱们现在跟鬼娘子混,她有银子,在咱那儿养兵,还给金银。” 他的话音刚落,小三便又高呼一声,“跟咱们总瓢把子混,有吃有喝有银票!” 身后的两千苏家军迟疑了一下,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苏家骑兵虽比不了草原骑兵,却也不是这些散兵可比的。 “停!”王大当家的嗓门也是极大,他策马朝我走来。 “你就是鬼娘子,有银子,要养活咱们这帮大老爷们儿?” 王大当家的身材极其健硕,剑眉星目,一身霸气。 我冲他抱了抱拳,道,“没错,我鬼娘子有的是银子,你们可愿意追随我?” 他俯身,操起长刀,斜搭在肩膀上,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听说你干翻了邹启子?” “取巧而已。”我伸手从苏墨那里接过长枪,“王大当家的可是要与小女子比试?” “过两招儿。”他笑道,“放心,我不会伤你。” 众人闻声,齐齐后退。 我脑子里飞速思索着如何取巧。 力量一直是我的短板,真跟他硬刚,下马还有可能,在马上,很难。 “来吧,姑娘,让你三招。” 王大当家的似乎还挺能怜香惜玉。 我挑眉,“你不后悔?” “不后悔。”他不屑道,“王某不屑欺负女娃娃。” “那便多谢了。” 道了声谢,我单手持枪,朝他的面门刺去。 他刚要伸手抓枪,却见我快速收回长枪,双臂一用力,枪身重重抽在了马腿上。 马匹吃痛,朝一侧倒去。 我纵身跃起,在他下马落地刹那,枪尖对准了他的喉结。 “可以啊!”王大当家的笑道,“战场上,用些小阴谋诡计是可以的。” “不错。”他丢下手中长刀,抬起长腿便朝我踹来。 本以为战斗结束了,谁知这家伙竟还要战。 枪尖点地,我借力跃上半空,挥动长枪朝他抽去。 他一脚踢起长刀,刀尖对着我的小腹扑来。 我凌空翻转,避开长刀的同时,左手持枪,右手摸上了腰间的长鞭。 “啪!” 在众人以为我会用枪去攻击王大当家的时候,一声脆响,两方人都愣了。 王大当家的是个正人君子,他抵挡长枪之时,被我的鞭子抽了个正着。 “认输!”王大当家的盯着我的双手,笑问,“姑娘可以双手使用不同兵器?” 我躬身抱拳,“献丑了。” “是个能打的,咱们便有的谈!” 王大当家的并未因我打了他而气恼,反倒让人准备酒菜。 大冷的天,骑兵们也不得不在院子里用饭。 我与苏墨带着六个暗卫进了议事厅。 这里比外面暖和多了,许多中年妇人忙着端茶倒水。 若非之前打了一架,这感觉还真的像是在家里。 “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鬼娘子。”王大当家的喊来一个略有些姿色的女子。 “别看她跟咱闺女一般大,那心眼儿多得,我都打不过她。” 王夫人冲我虚虚福了一礼,我赶紧起身回礼,这不是在宫里,我也不是什么贵妃才人。 “王夫人好。” 王夫人笑道,“跟我叫婶儿就行,想吃啥告诉婶儿,婶儿给你做。” “婶儿,大公鸡炖土豆儿有吗?”我曾听北方人说这道菜好吃,一直没吃过。 王夫人笑道,“有,有,婶儿马上给你做去。” 我掏出十张金票,交给王夫人,“婶儿,侄女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点金票您拿去买些首饰什么的。” 王夫人一听是金票,赶忙接过去,一张张查看。 “婶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金票。” 说着她将金票还给我,“太多了,不能收,来的都是自家人,吃顿饭,暖暖身子,不用给礼。” 我接过金票,又添了几张交给了王大当家的,“王叔,我婶儿不要,你得收着。” “不成。”王大当家的也不收。 我笑道,“男人不能说不成。” 苏墨在一旁咳嗽。 他咳嗽个啥,清风寨今儿若是不收钱,才是最难办的。 何况王大当家的样貌不俗,应是个将领出身。 我现下最缺什么? 当然是将领。 苏墨迟早得回苏家军,剩下我们八人,没有一个能带兵。 漠北这一带,我是要定了的。 来之前,我娘可是跟我交了底儿的,我家有矿! 王大当家的尴尬地收起金票,交给王夫人,“大侄女给的,咱就收着了。” 我见他收了,顿时笑道,“王叔,我想成立自己的队伍,干匈奴人,我有银子,您可愿意帮我?” “有银子?”王大当家的坐直了身子,“有多少?” 我算了下手上的金票和钱庄的银子,特意只说了二皇子钱庄的银子。 “六百万两白银。” “啪!”大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王大当家的脸上表情也变得极其凝重。 “镇北军若有如此多银两,哪至于饿死兄弟!” “王叔,干,还是不干!” 我趁热打铁道,“银子不够,咱们再去抢。” “干!”王大当家的眼眶通红,高声道,“若不是没银子,咱们用得着受这个窝囊气!” “鬼娘子,受属下王松一拜!” 说着,王松便起身,单膝跪地,冲我抱拳。 我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王松闷声道,“没有粮草,兄弟们连干树枝都啃了。” “五哥!”我冲萧七郎道,“等下吃完饭,你跟王叔一起商量下粮草之事。” 说罢,我将一块玉牌给了萧七郎。 “银子先用着,不够找我拿。” 因着谈得畅快,王松还专门让人把周围另外五个山寨土匪头领都叫了来。 这五人与王松一样,都出自镇北军。 我有些好奇,问,“你们都走了,边境怎么办?” 王松嗤笑道,“二皇子的兵士在那里守着。” “说是守着,实则是他的私兵藏在那里。” 苏墨好奇到,“这附近不是有座军营,三万骑兵四万步兵,是哪家的?” 第71章 拉拢 王松冷冷道,“废太子周晨启的,他现下就在军营中练兵。” “周晨启的?”我好奇道,“他不是在镇南关吗?” 苏墨扭头看我,眨着桃花眼,似在勾魂般,笑道,“你不是在般若寺吗?” “没错。”我点头,“那咱们晚上过去瞧瞧?” “瞧瞧!”小四赶忙附和,“若是他,咱们把这支队伍收了,就可以南下了。” “南下?”王松蹙眉,“你们不跟匈奴打吗?” “打。”我凝视着王松那略显失望的双眸,“为何不打,我北齐百姓没有怂货!” “南下又是何事?”王松神色稍缓,问,“是去征兵?” 我无奈道,“王叔,如今朝堂不稳,奸臣当道,皇子们私下里作妖祸害忠良。” “我有些银钱,欲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队伍,能为百姓安定边疆,自然是在所不辞。” “至于南下,原本想着周晨启在镇南关,这厮虽是皇子,却从不把百姓当人。” “他日这厮若坐上那个位置,我北齐百姓焉能安稳度日?” “你要……”王松靠近我几分,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我微笑颔首,道,“凌迟。” 王松闻言,咧嘴狂笑了好一阵,举起酒碗,“来,敬咱们漠北总瓢把子一碗,往后鬼娘子便是咱们漠北老大!” 见王松举起酒碗,其余各山寨首领也都纷纷起身,举起酒碗与我共饮。 喝嗨了,我掏出一叠金票,给清风寨和外面宅子来的领头人都拍了一张。 自然是一百两的,五百两那个我还真不舍得。 萧七郎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话不多,小事考虑得却是极为周到。 或者可以说,他是个相当了解我的人。 五十两一张的银票,被他悄悄放到我桌前。 这个王松比起邹启子显然价值更高。 这里人虽多,我还是一狠心让萧七郎将银票按照在九龙山的法子,五人一张分下去。 众人拿了银票,如同过年般,专门跑到官道上放起了烟花。 我醉了,一直喊苏墨,“小墨子,伺候本宫沐浴。” 苏墨对这个称呼极其受用,高大的身体弯着腰身,搭着我的手陪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发酒疯。 外寨子的大老爷们儿们喝嗨了,骑马就跑。 王松问他们为何要跑,他们说,回去喊人来领银子。 我听到后,高声回道,“速去速回,今儿本宫高兴,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小墨子,本宫不记得身边儿有你这个宫人,沈辉呢?” “沈辉这厮是不是又跑去找沈掌印告状了?” “今儿银子不给他。” “还有啊,小墨子,你要小心沈掌印,他那人阴得很。” “本宫去浣衣局捞人,他竟然给本宫甩脸,还把本宫的仪仗和封妃赏赐给免了。” “那个沈掌印就是林贵妃身边儿的狗,遇到他把宫门关上,不让他进。” 说着,我的泪水竟也借着酒劲儿不争气地簌簌滚落。 苏墨将我带进客房,轻轻揽我入怀,“都过去了,别难过了,见你落泪,我心疼。” “苏墨……”我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醉了不假,脑子其实是清醒的,方才就是想要放纵而已。 “嫁我吧,往后我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不嫌弃我被皇帝宠幸过,又跟太监是对食?” 我眨动着水润的双眸,盯着那双蒙了雾的桃花眼。 他俯身,欲吻我的唇。 我抬手,掩唇后退。 我不能跟着沈煜的同时跟苏墨。 便是真跟苏墨,也得是正经成亲之后。 “玉婉,我早便与你讲过,我不在乎,我整个苏家都不在乎。” 我没有回应,转身夺门而出。 苏墨与沈煜若因我而发生冲突,两败俱伤之下,我又如何自处? 饮酒误事! 官道上不知何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小四告诉我,这些都是周边山匪,听说有银子拿,就骑马过来了。 原以为人不多,小四粗略数了下告知我,足有一万人。 他们的马匹都是战马,那么他们曾经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老皇帝还不知道漠北的真实情况吧。 真正勾结匈奴的分明是皇子们,与我爹有何关系? 想到沈煜可能在附近,我很想叫他过来看看他沈家曾经统领过的镇北军如今是什么样子。 他一直效忠的周家把北齐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小妹,银票恐怕不够。” 萧七郎略显尴尬道,“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我从包袱里取出金票,交给萧七郎,“五哥,按山寨分金票。” “一万一千多人,那可是十多万两银子啊!” 萧七郎担忧道,“万一他们跑了呢?” 我咬牙,“赌一把。” “鬼娘子。”王松上前道,“不必如此。” “兄弟们是来投军的,不是来领银子的。” 我摇头,“不成,银子必须给。” “快过年了,若是弟兄们能给家中送去银两,跟着我,也更有干劲不是?” “王叔,附近可有县城?” 王松道,“往东二十里是昌县。” “那便去昌县取银子。”我取出一块玉牌交给小四,“四哥,你与三哥带些人手,快马加鞭去昌县取银票,全要最小面额的,顺便看看能否收些粮草回来。” “若是粮草多,你便回来报信儿。” 二人离去,我冲各山寨头领抱了抱拳。 “抱歉各位,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身上银子不够,得去钱庄取了才能分给弟兄们。” “我鬼娘子旁的没有,但银子和义气,我有!” “快过年了,弟兄们许久不给家里银子也不成,今年的军饷,我包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很是难受。 我为镇北军捐献了多少银子? 买妃位三十万两,以我娘的名义又捐了二十万,还不算我之前花五万两筹措的粮草。 哪怕一粒米落入他们口中,我也不会这般难过。 上万军士,背井离乡来到漠北,想要保家卫国。 吃不饱便不说了,更是直接落草为寇。 我一个女子尚且不甘,何况是一群大男人。 一个声音突兀的从队伍中响起。 “拜见鬼将军。” 紧接着,便是一万多人齐声呼喊,“拜见鬼将军。” 是啊,什么鬼娘子,鬼将军多好听。 “主子,奴才伺候您阅兵可好?” 苏墨拉起我的手,一脸贱笑,似乎方才我们在房中什么都没发生。 很想打他,不过,阅兵二字深得我心,还是先放过他吧。 我翻身上马,朝着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望去,心中怒火滔天。 一万人的骑兵是什么概念? 便是在匈奴军营杀一个来回也得干死个万八千的吧! 第72章 败家 我骑马从队伍中走过。 他们的容颜尚且年轻,眸中却满是不甘和沧桑。 他们身上穿着单衣,这可是漠北,便是在京城都扛不住,他们却不得不忍。 眼圈一红,我高声喊道,“弟兄们,过年给家中的银两最多一日便可拿到,往后大家跟我过日子,我来养你们!” “明儿去昌县,一人做两身冬衣,两双棉靴,银子我来出!” “往后咱们便是自家人,一起踏平匈奴!” “镇北军若还有与你们相熟之人流落在外,皆可寻来,可以领十两银子!明儿一起去昌县做衣裳!” 队伍瞬间乱了,十两,是他们一年的饷银。 这一年,他们一个铜板没有拿到不说,还被裁撤。 落草为寇,也不是谁家日子都好过。 百姓没有余粮的情况下,他们能打劫谁? 我终于明白为何九龙山的山匪要自己种粮食了。 听起来像个笑话,却又透露出多少无奈? “走!喊兄弟们过来!” 一人在队伍里喊了句。 万人骑兵一哄而散,只余几百人在原地。 老天! 我在考虑要不要找我娘要银子了。 她若是知道我在这烧银子会不会骂死我…… “你这一趟,没怎着,先弄个三五万的队伍,不大好。” 苏墨道,“先不说朝廷那边儿怎么想,便是粮草也是个问题。” “我苏家军送来的只够三千人吃一个月。” 我有些头痛,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大哥。”我调转马头,走到小一身前,“我娘去了北关,你去寻她,让她帮我筹措粮草,另外,告诉她,戒指没了,让她给我弄几个。” “她要是问银子的事儿,你就说我花光了。” 小一嘴角抽了抽,笑骂道,“败家!也就苏世子敢娶你,太败家!” 说着,他扬起马鞭,喊了句,“驾!” “败家吗?”我思索着,这帮兵士的确需要银子过年啊。 反正我家有矿,怕甚! “你果真要在这跟匈奴对上?”苏墨眸中带着探究和迟疑。 我笑了笑,“般若寺三年,才过了三个月而已,有何不可!” “周晨阳已经死了,周晨启可能就在附近。” “杀匈奴人,顺便弄死周晨启不好吗?” “到时候,镇北军便是董家军,谁也别跟我抢。” “玉婉。”苏墨担忧道,“在漠北跟匈奴硬刚,便是我苏家军也要谋划一二,你怎的跟个愣头青似的。” “你这两万来人,铠甲没有,兵器不足,粮饷也没有,一旦开战,你当如何?” “想那么多,还做什么?”我轻笑道,“有了军队,我敢进宫直接摘了那位的脑袋。” “唉,你不懂。” 我叹息着不再看苏墨。 孬种我不要,我董家的镇北军,必须见血,必须都是好汉才行。 没打就怕了,真打起来,还不得逃? 至于其他,有我娘,她熟悉的商贾可是不少,待这边的事情稳妥,我便去寻她。 这一仗,非跟匈奴打不可。 不为旁的,就冲王松和各山寨头领提到匈奴那股子恨意,我便只能打。 不然,他们凭什么服我? 我又凭什么统领全军! 若不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们投靠两位皇子不就得了。 傍晚,在清风寨山下聚集的骑兵和步兵队伍竟然一直排到了姑娘山。 不知道的,以为朝廷援兵来了呢。 这些人全部都穿着单衣,这里的夜有多冷,我是深有体会的。 王松确认了我要在这里干匈奴人,立马将寨子里的物资都搬了出来。 沿路点燃火堆,供众人取暖。 还叫了几个堂主帮我登记兵士们的名字。 栖霞寨寨主踏雪上前,“鬼将军,有人要见您。” 我扭头看向苏墨,“你先在这帮忙,我去去就来。” 苏墨将长枪交给我,“别跟野男人跑了。” “放心吧!” 我摇了摇头,策马跟着踏雪前行。 沈煜坐在马上,满脸憔悴,见我过来,他的眸中满是失望之色,虚弱道,“你不要沈家军,便是要自己拉队伍?” “沈掌印,您不去蹲茅厕,来此作甚?” 我现下可不怕他,我有上万骑兵,踩也踩死他。 “跟我走,不然我……” 沈煜没说完,便被我打断,“不然你抓我娘,抓我兄弟,抓我上万骑兵的家人,把倾嫣姑娘冒充我之事说出去?” “呵呵!”我轻笑道,“沈掌印,我为你付出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杀子之仇未报,你不想着为孩子讨回公道,天天想着裤裆里的那点事儿,你跟发情的公狗有什么差别?” “哦,忘了告诉你,往东十里地,是周晨启的军营,有人说他在里面。” “不可能。”沈煜蹙眉道,“他在镇南军。” “行,你快去寻他吧。” 说罢我调转马头,回了队伍中。 沈煜就是这样,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比如我爹的事儿,我说了他不信,苏墨说的,还是不信。 他信周承运那个狗皇帝。 周承运敢说他因为忌惮沈家军才坑死了他们一家吗? 我甚至怀疑周承运是不是早就知道沈煜是谁。 人老成精,他岂能是个任人坑骗的白痴? 更有甚者,个别妃嫔怀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应当也是知晓的吧! 我想到了我自己给他下毒,想到了他与我说不记得与我行房之事,想到了林卿卿那日被小二打伤躺在雪地里,想到了孟茹…… 也许,我们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呢! 想到这里,我喊来萧七郎。 “五哥。”我低声问,“乾清宫迷香之事……” 他瞪了我一眼,道,“当哥几个都是傻子?” “那我的孩子……” 他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头,“别想了,你的事儿有机会再跟你说。” 唉,他这分明是在告诉我答案。 一群戏精! 说不定皇帝连我的身份都很清楚。 唉,还真是这样。 暗卫们又不是傻子。 东厂也不都是沈煜的人。 我还是太年轻了。 我让领到银子的兵士先回自己的山寨,明日去昌县。 没领到的,就地住在附近的帐篷里,围着火堆取暖。 看到他们在寒夜里等那点银子,我心下一酸,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今夜要去周晨启的军营查探情况。 因着两万余兵士在这里排队登记名字,领银子,只能暂且作罢。 小三小四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第73章 给点甜头 “小妹,昌县有两位皇子的人收粮草,价格还算公道。” 小四一见面,便说了昌县的情况。 “那咱们便以镇北军的名义收粮,另外明儿你和三哥还得带人去昌县,给咱们的两万多人做冬衣,恐怕要做上几日。” “县城里忙活不过来,可以去乡下瞧瞧。” “银子不要不舍得。” “兵士们吃饱穿暖才有干劲。” 小四点头,“小妹是个心善的,兵士们跟你也算是有福了。” “我跟三哥取了二十九万两。” 说着,他跑到门外瞧了瞧,又跑回来,关上房门。 “小妹,我发现有一家钱庄是安王府的,还有一家是恭亲王府的。” “安王府是许烟雨母家。” 我思索了片刻道,“且等几日,待咱们这帮兵士养好了,咱们扮作匈奴人把他们的银库给端了。” “好!” 小三和小四相视一笑,想来路上他们也是这般打算的。 外面没有取银子的兵士们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起先我还不懂他们为何如此。 踏雪告诉我,现下能吃饱已经不错了,兵士们一年多没给家里银子,都想家了。 嗐,这种滋味,我没品尝过。 但我懂思念的滋味。 就如我每个难眠的夜晚想念我的一双儿女那般。 见不到,摸不着,是永远的失去。 来了两万一千人。 二十一万两银票发了下去,兵士们抹泪离去。 “五哥。” 我看向一旁的萧七郎,道,“累不累?” 萧七郎道,“不累。” “你见过周晨启吗?” “见过。” “走。” 我转身进屋换上夜行衣。 “去哪里?”苏墨眨着疲惫的桃花眼,“抓周晨启?” “嗯。”我抓起苏墨的佩剑,“你歇着,我跟五哥去。” “不成,你们两个若是有事,我还得去救人。” 说罢,苏墨也快速换上了夜行衣。 原本两人的队伍,直接变成了九人。 暗卫三四五六七,王松,踏雪,我和苏墨。 八男一女骑着汗血宝马,在雪地疾驰,到达军营之时,天还未亮。 北方冬季就是这般,天亮的晚黑的早。 一间间营帐搜寻自然是不可能的。 七万大军的军营不是说说而已。 真的很大很大。 周晨启哪里来的银子养这么多兵士? 若是我有这么多兵,要多少银子? 不算将军,只说小兵,一人一年吃穿兵器,七七八八,一人打底也要三十两。 一年要二百一十万两银子! 难怪北齐这么穷,难怪周晨启要吞下北疆粮草。 打劫的心更重了。 也终是明白苏家要保护我娘了,太会赚钱,宰了吃一次不划算。 周晨启被幽禁了十一年,就按十年算,两千一百万两银子,他哪里弄的? 没找到周晨启,我们一行人不得不回了清风寨。 九龙山二堂主秦狗子有熟人在这处军营,那便把事情交给他好了。 议事厅内,王夫人已经带人准备好了早点。 我们几人各吃了一大碗面后,便回房歇息了。 我叫来于靖,道,“先把镇北军兵符弄出来。” “两块全要,还是只要一半?” 于靖道,“材料这里没有,我可能得出去一阵子,这边的事儿就帮不上忙了。” “无妨。”我抬手道,“六哥,去五哥那里拿银子,若是方便,便将所有兵符都做一套出来吧。” “苏家军和安东军的也要吗?” 我看了于靖,“那哪儿成啊!不能弄。” 但我的眼睛却是一直朝他不停地眨着。 没错,我都要。 我对苏墨有救命之恩不假,我和沈煜还青梅竹马呢。 入宫不到半年,人心这东西,我却是看透了的。 还要感谢那些伤害我的人,让我实现了基本的蜕变。 若不是过分相信沈煜,我的孩子不会死,现下也该生了吧…… 唉! 这道坎儿啊,是真的过不去了。 那嘤嘤嘤的小哭声,我闭上眼睛便能听到。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天真,太幼稚了。 在孟贵嫔来寻我之时,我便应当想到,她其实是来报信儿的。 我以为有暗卫守护,有沈煜的爱护,不会出事。 抹了把眼泪,我转身便撞入了苏墨的怀里。 “歇息吧,我累了。” 一把推开他,我大步进门。 “你不是说嫁我吗?”他从背后将我环抱住,双唇贴在我的耳边,呼吸急促。 “你疯了吗?”我低声道,“现下我这里事情极多,没那个心情。” “忘了他,成吗?”苏墨大手穿过我的棉衣,贴在我腰间软肉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给我一点甜头儿尝尝,就一点点。” 靠在他的怀里,我认命般闭上了双眸。 大手起先只是轻轻柔柔地试探着,直到攻占了两处山头儿,我不由得身子前倾,想躲避腰背处的异样。 我早非完璧之身,他什么情况,我岂能不懂。 “苏墨……”我的声音有些抖,抽出他的大手,商量道,“等我报了仇,好吗?” “玉婉。”苏墨的声音压得极低,抓着我的手塞进他的里衣。 “我今儿见到周晨启了。” 我心下一惊,果然,男人啊,没那么可靠。 “他跟一女子在办事儿,我也想,就这一次成吗?” 我咬着唇,眉头蹙起。 我很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 从当初进宫,到现下,一直都是。 早先是沈煜,一次次逼着我不得不与他苟合。 现下苏墨又来。 其实我很想情到深处,情不自禁,自然而然的在一起,而不是这般,被人明里暗里要挟。 他早先不说见到周晨启,便是想以此为条件吧。 掌心的滚烫让我有些窒息。 想到周晨启,我终于还是妥协了。 早晚都是要睡的,不是吗? 只是他若先帮我抓了周晨启,我会更愿意…… 其实,即便那样,我也不会愿意的。 想到这里是清风寨,是王松的地盘儿,我扯出个笑容,“苏墨,咱们换个地方,好吗?” “我不想寨子里的弟兄们听到什么。” 一股湿热黏腻猛地粘在手心,他道,“不必了。” “玉婉,我见到沈煜昨儿两次来寻你,心里有些不痛快。” “刚又被周晨启之事刺激了一下,才有些把持不住。” 他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我的手,“以后不会了。” 他这般说,我反倒有些惭愧。 “苏墨,下次,你可以考虑给我下药,或者把我灌醉。” 我建议道,“实在不行,你便强上吧。” 第74章 被下药 “胡说,你总会想要的。”苏墨处理了狼藉,脱鞋上炕。 “周晨启之事,我今儿故意没说。” “那几个暗卫若有人是狗皇帝的人,你必死无疑。” “五哥肯定不是。” 我道,“其余人,可能六哥和七哥也不是。” 苏墨翻了个身,道,“你身上不疼了?赶紧上炕暖暖。旁的先别想,走着瞧。” “你发现了什么?”我赶忙爬上炕,“有内鬼,是不是?” 苏墨摇头,“我就是猜的。” “咱们都易容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被沈煜找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顿觉脊背发寒,想到那次沐浴被沈煜闯进屋,惊道,“那岂不是说,五哥也有嫌疑?” 若是萧七郎跟沈煜穿一条裤子…… “五哥肯定是沈煜的人,不过,他对你的忠心不必怀疑。” “其余人便不好说了。” 苏墨眉头紧锁,道,“带兵没那么简单,把控人心也不是你我这个年纪便能游刃有余的。” “好好睡一觉,今晚儿我去把周晨启给你抓来。” “你一个人去?”我有些担忧,“我有御赐金牌,确定他在,咱们可以大模大样走进去。” “咱们两人一起,周晨启与我身高差不多,弄死他,我便扮成他混进军营。” “声音呢?”我蹙眉,“一下就被听出来了。” 苏墨清了清嗓子,“姑娘,大半夜一个人饮酒不安全。” 靠! “你怎么练的?” 我扑上去,在他脸上抠了半天,又掀开他的衣袍,在小腹处查看了一下。 “嘿,刚说什么来着,你撩拨我,出事儿可别后悔。” “给我时间。”我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心里那道坎儿迈步过去,不然你强了我……” “你是心甘情愿跟沈煜的吗?” 苏墨的醋劲儿又上来了。 看吧,我以前就想过,苏墨绝对会在意我跟沈煜的事。 要是知道我那一双儿女也是沈煜的,他还不得疯了。 “我知道他是假太监。”苏墨苦笑道,“沈家军后人,沈烨。” “哈哈……”我不禁笑出声来。 苏墨刚多大,才十七啊,不,马上就十八了。 忘了他有三百暗卫跟着的事儿了。 那帮暗卫真的很牛,竟然一丝踪迹都没败露。 “你打算怎么办?”我爬起来,俯视着他那张尚显稚嫩的脸。 “他不碰你,我不动他。”苏墨认真道,“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你与他那些过往,我不在乎。” “但你若是与他继续有染,我不会放过他。” “沈家那点兵士,护不了他。” 都是狠人。 我心里不禁感慨。 “睡吧,晚上还得去干活儿。” 苏墨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我搬开他的手臂,躺了上去。 第一次,我认真地尝试去接受这个男人。 杀周晨阳是苏墨帮我,现下又要帮我杀周晨启。 说不感动是假的。 若是沈煜在此,定然会说大局为重。 狗屁的大局为重! 北齐已经烂到家了。 周家人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周家人欠我的,必须还给我。 - 忽觉有些冷,身子乏力,且有些异样酥麻。 我想到我与苏墨同住,怕不是他兽性大发…… 猛地睁开眼,沈煜那张熟悉的脸便闯了进来。 我只穿了睡觉时的袄子,下身什么都没有。 就那般坐躺在马匹上,被他用绳子固定。 而他仰着头,双眸紧闭,似极近享受。 “沈煜……” 我挣扎着,朝他伸手。 沈煜见我醒来,忙解开绳索,将我抱在怀里。 我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可惜,我没有多少力气,显然是中了药。 他从来都不肯给我时间,与我到情浓之时在做些什么。 由始至终,他都是直奔主题,从不曾考虑我的感受。 偏偏,这人现下我不能得罪。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可真不好。 他一定要我彻底恨他才成吗? 马匹狂奔,颠簸得马上二人离了心,分了神。 沈煜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一遍遍说着爱我,想我。 他便是这般爱我,想我的。 将我迷晕了从山寨带出来野合。 这不禁让我怀疑他对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小没良心的,你想换男人了?” 他说着,牙齿落在我的脖颈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我能感受到他愤怒的气息,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苏墨说我身边有沈煜的人,看来是真的了。 我们几时被下了药? 我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想到沉睡的苏墨,我的心痛得如同被撕碎了一般。 他若是知道我又与沈煜在一起,会很难过吧…… “董玉婉,你杀了周晨阳,屁股是我给你擦的,你不知道吧!” “我安排了人在那里假扮二皇子,不然你以为老头儿的人不会追来?” “苏墨要甜头儿,你便想着给了,我也是来讨债的。” “你给我下药,若非我及时呕吐出来,是不是得被你弄死?” “这笔账,你先还了吧。” 冷风灌入衣裳里,便是灼热将我填满,依旧挡不住心底的寒意。 我嘶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叫烨哥哥,叫!” 沈煜抓着我的头发,强行让我与他对视。 “像上次在五莲山那般,叫出来。” “烨哥哥!” “我与苏墨有婚约,我快嫁给他了,你不能与我这般苟合!” “你是老头儿的妃子,你嫁什么苏墨,老头儿还没死呢!” “你为何不去镇南关,为何不去!”我发疯般质问,“你故意的,你在骗我是不是!” 沈煜掐着我的脖颈,低声道,“原本是要去的。” “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等我回来,你已然有了旁人的孩子,当我沈煜是什么人?” “苏家护着你娘,难道我就没有吗?” “你去问问你娘,她被我抓到多少次,她是怎么跟我说的。” “她跟我叫姑爷!” “她说一家人,让我好好跟你过日子!” 娘…… 我心中哀嚎,我的软肋啊! “烨哥哥……”我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瞬间戏精附体。 “前儿你写信说抓了我娘,我才生气要嫁给苏墨的。” “真的?”沈煜的声音也柔和下来,“不是爱上了他?” “切,我与他有没有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撒着娇,道,“昨儿你寻我那会儿也看到了,我现下弄了两万多骑兵,还打算吃掉这附近的镇北军。” “往后,镇北军就还是咱们沈家的。” “现下需要苏墨帮忙,我才没赶他走。不然连个懂带兵的人都没有,收了那些兵也没用啊,浪费金银。” 苏墨他日若是知道这些话,会不会很难过…… 唉! 第76章 骗来 “我娘有银子不假,可谁能因她一个女人便举兵为她的夫君一家报仇?” “没有。”我抬眸看向苏墨,“你苏家用了我家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可你苏家也没有帮我董家报仇,对吧。” “刀子不砍在谁身上,谁便不知道疼的,苏墨。” “便是你见到了我爹被凌迟,我的仇恨你能感同身受吗?” “若非我救了你一命,你会愿意帮我吗?” “不会的,对吧。” “沈煜也不会帮我报仇。”我再次垂头,踢着脚下的积雪,“你们都不会的。” “可我有什么?”我再次抬头看他,“除了我娘的银子,除了这具看上去品相不错的身子,我有什么?” “我在宫里险些被人毒死,我的一双儿女快七个月了,被生生打掉。” “他们是从我肚子里出来后哭的,我听到他们哭了。” “我还抱了他们很久……” “可我终究是留不住他们啊!” “苏墨,你知道谁杀死我那双儿女的吗?” “是皇后,是杨月柔,林卿卿,可能还有国公府的孟茹。” “你说我要付出什么才能弄死她们?” “你若肯现下去皇宫弄死她们,我愿意跟你睡,别说你,便是你爹,你爷爷也成!” “胡说什么呢!”苏墨死死抱紧我,声音沙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你受了这般多的苦。” “你与沈煜之事,我不管。以后都不管了,但他若敢负你,我灭了沈家军。” “我不会嫁给他。”说着,我后退一步,道,“我想嫁给一个与我志气相投,能互敬互爱之人。” “我想做那事的时候,是我情不自禁,而不是被人强按着。” “我不想成为任何男人泄欲的工具,我不想男欢女爱成为一场交易。” “我怕有一日,我对男人半丝兴趣都无,我很怕很怕……” 说着我抽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道,“苏墨,谢谢你!” 没有欺骗苏墨,更加不是我茶。 我与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不会嫁给沈煜,便是他夺了天下,我依旧不会。 天空有朵朵雪花飘落,我伸出手,将雪花托在掌心。 不禁感慨,我与这雪花是何其相似。 它们在我的掌心挣扎着融化,我在情爱中挣扎着堕入深渊。 若我与沈煜未曾进宫,我想我们会非常恩爱。 他宠我,我也乐于被他宠着。 我们生儿育女,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哪怕缺银子,我们可以努力去赚,我们可以节衣缩食,省吃俭用。 起码,我们不必心怀算计,我们可以想怎么爱,便怎么爱。 曾经春闺梦里,我也是主动吻过他,要过他的。 然而,短短半年的相处,他变了,我也变了。 我们开始看不懂对方,开始利用彼此。 我那颗曾经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的心,结了冰,蒙了雾,再不复从前。 就如方才山洞里的颠鸾倒凤,无论如何都不似曾经,牵扯着灵魂交融在一处那般畅快。 那时在昭阳宫里,我们偷偷摸摸,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忍得难捱,只能捂上嘴,或者咬着手腕。 那种沉沦的痛快,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呢? 哦,我想起来了。 是五莲山那次,原本我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他说要娶我,用三万沈家军做聘礼。 我问他我用沈家军造反如何……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但我知道,他要说大局为重。 对呀,就是一次次的大局为重,一次次的逼迫我忍耐,等待,摧毁了我对他的爱情,消磨了我与他的感情,熄灭了我与他之间的激情。 剩下的,只有他对我这具身体的占有欲,和我对他的哄骗利用。 苏墨牵着马走到我身边,“上马歇会儿吧,地上凉。” 我微微颔首,没有拒绝。 将近两天一夜未眠,又被沈煜折腾了大半日,我是乏了的。 刚要睡去,便听到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我赶忙坐起身子,就见沈煜带着十余人朝着这边奔来。 “苏墨,等下看到周晨启,你便说我是你送给她的美人。” 我是易了容的,想来他没那么容易认出我。 马匹进了树林,沈煜身后马匹上的正是周晨启。 便是只与他见过一次,我依然一眼便认出他来。 沈煜看了眼苏墨,又瞥了一眼我,冲周晨启道,“殿下,这位便是我与苏世子为您寻的美人。” 我正欲跳下马,被沈煜一把抓住,“咱家伺候小主子下马。” 刚站到地上,还未行礼,周晨启便将我拉到近前,在我耳根处抠了两下,扯下我易容的面具。 “本来样貌更美,为何要易容?” 我低声道,“是他们两个说我长得太美,容易被人惦记。” 周晨启捏起我的下巴,端量了一阵,道,“果然是绝色。” “你们现下住在何处?”他看向沈煜。 沈煜和苏墨同时答道,“在前面村子里寄宿。” “天色不早了,让他们给孤准备一间干净暖和些的屋子,热水多备一些。” 说着他在我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 “上马。” 回清风寨的路,我与周晨启同乘。 他让我坐在他怀里。 坐,必须坐。 不然哪里有机会看他是不是假的。 顶着苏墨与沈煜杀人的目光,我的双臂缠上了周晨启的脖颈。 指尖偶尔在他的脖颈处触碰两下,最后滑到耳根下颚。 这是个假一赔一百的真货。 我借着活动身子的工夫,冲苏墨递了个眼神。 苏墨顿时了然,冲周晨启道,“殿下,雪越下越大了,我去前方探路。” “好。”周晨启又叮嘱道,“让农户人家赶紧烧水烧炕,孤等不及了。” 苏墨疾驰而去,他哪里是探路,分明是回清风寨安排弄死周晨启的事儿。 我们到达清风寨之时,苏墨已然等候多时。 他在前方引路,周晨启抱着我,紧紧跟随。 想来周晨启这段日子是憋疯了,一路上他的手便不老实,要不是人多,我怀疑他会不会跟沈煜似的在马上就把事情做了。 他带的十个护卫被安排住在一处,我被周晨启抱进了屋子。 他正要关门,我忙撒娇道,“殿下,我想让那个太监伺候咱们。” 沈煜的脸色极其难看,直接推门而入。 苏墨也想进门,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根本进不来。 周晨启将我丢在床榻上,还不等脱衣裳,便被沈煜捂上口鼻迷晕了。 我爬起来问道,“有哑药吗?” 第77章 凌迟 “有。”沈煜拿出一根极细的绳子将周晨启手脚捆绑起来。 “先毒哑他,我要给他凌迟。” “嗯?”沈煜似没听懂我说什么,问,“凌迟?” “对,我要将他凌迟。” 沈煜不解,“为何?” 我气鼓鼓道,“他占了咱们镇北军,还想占我,他刚在马匹上抠我那处了!” 最后那句纯属瞎编,周晨启的手并未占到便宜。 沈煜闻言却是怒火上头。 走到茶桌前,将哑药倒入茶盏里,直接给周晨启灌了下去。 我推门,将门口等待的苏墨拉了进来。 “去把我那些暗卫全叫来。” 苏墨颔首,转身离去。 很快,所有暗卫还有王松踏雪便都被带进了屋子。 我与沈煜早将周晨启的衣裳割开。 掏出尖刀,拔下刀鞘,我扯出个笑容,对众人道,“我们几个一起把这个男人凌迟了。” “算咱们彼此的投诚礼。” “我来第一刀。” 说着我蹲下身子,捏起周晨启腰间软肉,麻利地割了下去。 只割了一点点皮肉,便将他痛醒。 可惜他口不能言,只能张着嘴冲我做出愤怒的表情。 我颤抖地伸手将尖刀递给王松。 “王叔,该你了。” 王松二话不说,蹲身就割下了他的鼻尖。 他将尖刀递给踏雪。 踏雪感慨道,“早先还想着鬼将军这称号您配不配得上。” 他说着,一张刀削斧刻的脸转向我,“看来是我小看您了。” 我扯出个笑容,“他想睡我,必须死。” 除了沈煜和苏墨,所有男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 尖刀在每个人手上传递,一人一刀。 沈煜更狠,直接将人一点点阉了。 想来是我说周晨启抠我,惹怒了他。 周晨启被痛醒,又被痛晕,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血流了满地,旧的来不及干,新的又覆了上去。 此刻的我异常激动,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一遍遍在心里跟我爹说,女儿为你报仇了。 害你被凌迟之人,今儿您的玉婉带人亲手凌迟了他。 有了最先的一人一刀,戕害皇嗣的功劳大家都沾了光,我才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哪怕谁是皇帝的人,也不敢跟皇帝说他参与了凌迟周晨启之事。 都说只有一起杀过人,一起嫖过娼的感情才最为真挚。 我不能跟他们一起找女人,我可以陪他们凌迟皇嗣。 灭九族的罪,我们共享。 周承运若是知道他儿子被凌迟,会不会后悔当初拿我爹替他儿子挡灾? “这得割到几时?”萧七郎掏出两把匕首,“家巴什儿都拿出来,赶紧干活儿,还得睡觉呢。” “来来,我也有。”小四也从靴子里掏出两把小刀。 分了凶器,我们便将他平放在地上,围在他身前,静静的切割。 直到丑时,我们才割完最后一块肉。 苏墨易容成了周晨启的样子,嫌弃道,“我不住这屋子,我怕闹鬼。” 王松笑道,“旁边院子还有房,您想住哪间都成。” 苏墨拎起周晨启明黄色的包袱,跟着王松离开。 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与苏墨低语了一阵,才走。 两人脸色都不好,并未因一起弄死了当今最中意的继承人而有丝毫笑容。 将房门从外面上锁,我们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煜跟在我身后,当然,他也只能跟我住。 几人中若果真有人与皇帝私下传递消息,那么能最快见到皇帝的人只有他。 能将此事告诉皇帝,还能洗脱干净自己,将锅彻底甩开的也只有他。 除非杀了他,否则,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这人便不能得罪了。 想来苏墨也清楚我们今夜做的事有多离谱。 凌迟皇子,除非苏家马上举旗造反,否则,来日清算,也是一桩大罪。 王松让人送来了两大桶热水,整间屋子很快便被水雾缠绕。 我自然而然地宽衣解带,将整个人浸泡在浴桶里。 “玉婉,你为何那般恨他?” 沈煜多疑,想来是怀疑什么了。 我艰难地抬眸,望向对面浴桶里的男子。 “他想在马匹上占了我的身子,那物件儿都掏出来了,你说我恨不恨?” “若他真做了,你能跟十个高手对打不落下风吗?” 沈煜垂眸,快速洗了洗,起身,将我捞起。 “你认识董羲之吗?” 我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蹙眉想了想,“董羲之不是那个大儒吗?” 说着,我借势主动将他带入了温柔乡。 我不想跟人说董羲之不是我爹,任何人都不行。 就如我与苏墨说的,我有什么? 能化解危机的,除了品相还不错的身子,什么都没有。 我极力的迎合,还是抵不过沈煜的执着。 “告诉我,董羲之与你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瞬,我是想要坦白的。 可曾经的无数次他让我以大局为重,已经把我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彻底摧毁。 我撒着娇问,“你觉得董羲之与我是父女?” 他停下动作,捏起我的下巴,眸中的欲色尽数散去。 只是几息间的变化,那紧密的贴合便彻底被撕碎。 我娇笑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 “烨哥哥,你说,董羲之那等大儒能否生出大字都不会写多少的女儿?” “也是。”沈煜似在回忆,随后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蛋儿,笑道,“你识得的那几个字还都是我教的,你有多笨,没谁比我更清楚了。” “哄着你多读书,糖果被你骗去不知多少,到现在连一本都没看完过。” 我好想说,烨哥哥啊,那是曾经了。 自从决定进宫,我喜欢读书了。 沈煜如同看个不争气的孩子般,捏着我的双腕,“若说你是董羲之的女儿,估计董羲之自己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你瞧不起谁呢!” 我抽回手腕,捶打他的双臂,娇嗔道,“我爹是董羲之,我爹是董羲之,我爹是大儒,我爹必须是大儒!” “我是大儒董羲之的女儿,董玉婉!” “做梦吧你!”说着,沈煜俯身吻上了我的唇,温柔地叩开了我的皓齿。 他呀,就是这样,与他说了真话,他总是不信。 当初我说是周晨启动了镇北军军饷,他不信,我说沈家军之死有蹊跷,他还是不信。 便是现下,我承认了我是董羲之的女儿,他依旧不信。 泪水顺着脸颊湿润了双鬓,沈煜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弄疼你了?” 我摇头,鼻子囔囔的,“我爹为何不能是董羲之,我爹为何一定得是董大牛!” “董羲之是大儒,我若有个那样的爹,我是不是就可以做一个才女了?” “你和九哥都笑我不读书,可我爹是董大牛,董大牛从来都不读书!” “好啦,好啦,你爹是董羲之,成吗?”沈煜轻声哄着,“乖,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便碎了。” “我爹是董羲之。”我认真重复道,“你以后不许笑我不会写字!” “不笑你。” “我爹若真是董羲之,我便是你的未婚妻董玉婉了对吧,你还要砍了我吗?” 沈煜属实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苦笑道,“别闹了,你怎么可能是那个贱人?” “她是罪臣之后,若她活着,此刻也如阴沟里的老鼠,连头都不敢冒。” 第78章 都是戏 “是啊!”我怅然道,“若董玉婉还活着,她怎敢说董羲之是她爹。” “她又怎敢与一个要杀了她的男人这般苟合?” 沈煜叹息道,“傻丫头,咱们这是情深所致,夫妻间都会做的。今儿问你那些话,只是觉得你胆子小,非得凌迟了周晨启有些奇怪罢了。” “奇怪吗?”我盯着沈煜那幽深的眸子,眼眶通红,“我说了,觊觎我身子的,都得死。” “你问我为何给老头儿下毒,我早先没跟你说真话。” 沈煜瞳孔一缩,“为何?” 我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委屈道,“我根本没接谁的任务,那日在銮驾上,他把我……” “他把你怎的了?” 沈煜的手明显抖了两下。 我起身,扑到他怀里,“烨哥哥……,他好恶心,他怎么那么不要脸!” “我怕你嫌弃我,不要我了,一直不敢跟你说。” “那日我回宫,沐浴了好多次,可我觉得我还是脏了,他把我弄脏了。” 沈煜死死抱着我,“对不起,我没护好你,对不起……” “烨哥哥,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 我说着瞎话痴缠着沈煜,还不忘观察他的神色。 “烨哥哥怎会嫌弃你?只是恨自己无能,没护好你。” 忽地他想到什么,又问,“你如此在意清白,为何会跟苏墨同住?今儿还躺他怀里?” 沈煜捧起我的脸,想从我的眸中看出真相。 我心中一阵骂娘,没想到沈煜竟如此卑鄙,到了听墙根的地步。 思索了一阵,我道,“还不是因为你气我,说抓了我娘,我才跟他亲近的。” “我与他原本便有婚约。” “我娘欠下了苏家很大的人情,这些年,我娘生意做得极大,基本都是苏家在帮衬。” “早先,我都懒得搭理他,要不是你一次次欺负我,伤我的心,我岂会与他这般亲近?” “玉婉,对不起。”沈煜环住我的腰身,低声解释,“烨哥哥就是太想你了,一时冲动,你莫要放在心上。” “往后别跟他同住了,成吗?” “我与他是清白的。”我一脸无辜道,“我不是得了月子病吗?他为了还救命之恩,便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我。” “那里。”我指了指炕梢儿的一床被褥,“他就睡那儿。” “你如此绝色,他果真没趁你熟睡对你怎样?”沈煜明显不信。 “你觉得若他动了我,今日你能安稳与我同房吗?” 沈煜闻言,松了一口气,“算他是个君子。你往后弄个丫鬟在房中伺候吧,他一个男子不方便。” “你不是给九个姑娘赎了身?弄身边来伺候吧。” 我委屈得盯着沈煜,“那你倒是弄几个人来帮衬着我啊,不然,便只能等咱们沈家镇北军之事处理好,才能让他走。” 沈煜蹙眉,我了然一笑,道,“烨哥哥,你手上若有可靠的将军,派一两人过来也可,不然我放他走了,咱们的镇北军如何处理?” 沈煜眉头紧锁,叹息道,“蓝九已经去了北疆,其余人,两个在镇南军,一个在平西军,还有一个在苏家,都离不开。” 说着他又将我禁锢与怀中,喉结滚动,“多防着他,免得他半夜趁你睡熟硬来。” 呵! 我心中暗笑,原来,不管多在意,在镇北军和我之间,他最在意的还是镇北军。 虽说早便知道,不然他在宫里也不会一次次阻碍我做事。 可在一次次被证实后,我还是很难过的。 想到沈辉等人,我艰难扯出个笑容,问,“沈辉如何了?” 沈煜没有多想,道,“现下宫里沈辉管事,那几个女人被他整治得老老实实,无人敢乱来。” 他欣慰道,“沈辉待你这个嫂子可是极好,那两个孩子没了,整个皇宫,连那些个年老的妃子都被他狠狠收拾了一顿。” “接连在杨月柔宫里找出诅咒老头儿的布偶,吓得杨月柔也不敢与他对着干。” “他这冷面阎罗可真不是白叫的,够狠。” 我忙问,“我的小诗和歌赋呢,他们怎么样了?” “小诗现下更胖了,我瞧着她走路都困难。” “歌赋二人已经不在昭阳宫,都被沈辉要到了身边。” “这仨小子,在宫里根本就是祸害,若非我拦着,皇后他们也敢修理。” 我忽地就想到,若我有孕之时,沈煜能如沈辉这般,我的孩子是否还有人敢动? 沈辉只比我小一岁,却待我极好,像极了亲弟。 童年之事不可追,倒是现下,沈辉或许可以帮倾嫣回宫。 “烨哥哥,我想沈辉了,若是有机会,跟他说,让他给我写信。” “好。”沈煜从背后将我抱到炕上,猛地撞入,痛得我几乎将唇咬破。 长夜漫漫,本可以给点温柔滋润。 可能是他不懂,也可能是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血腥味弥漫在口中,我的眼中已没有泪水。 他的侵占,仅限于侵占。 当然,我与他之间,现下只是做戏而已。 那一声声烨哥哥,被我喊出了别样的销魂滋味。 也让沈煜愈发疯狂。 可有谁知道我此刻的真实心境呢。 口中喊着他的名字,双眸盯着手上的蔻丹,心里想着,快了,忍不了几回,我便无需委身于任何人。 是的,除非他不爱我,从来不曾。 否则,今日他有多快活,他日他定然有多痛苦。 - 翌日清晨,我、沈煜、苏墨三人同桌在议事厅用早饭。 王夫人说今儿是除夕,那些当兵的还没有衣服穿。 我赶忙收拾了下,辞别二人,带着萧七郎和陈忠去了昌县。 那么多当兵的昨日便到达昌县,若是遇到麻烦当如何…… 我心急如焚,上马便走。 小三和小四都在昌县,不知小四那火急火燎的脾性能否应对。 望乡客栈,我要了四间有火炕的上房。 之后便带人上街,开始搜寻我的兵。 好在他们并未闹事。 只是将所有成衣铺子的人都堵在了店里,不准人家回去过年。 我瞧见那些帮工和掌柜都哭了,抹着泪忙活,也不敢不给当兵的做衣裳。 赶忙让萧七郎帮忙包了红封,一家家店送过去,算是一点心意。 又在还未打烊的酒馆、酒楼叫了菜,安排这帮当兵的饱餐一顿,才回到客栈。 苏墨已经来了,他的脸上还有伤。 第79章 饿死三万兵士 我自觉心虚,上前安抚。 “疼吗?” 苏墨眸中盈满哀伤,狠狠瞪了我一眼,吃味道,“舒坦吗?” 我赶忙转身,不敢看他。 “既然是交易,为何与我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湿润,回身仰头看着苏墨。 “我们做这世间最好的朋友吧。” “你我一同经历良多,你对我又这般了解,他日若是成亲,未必是件好事。” “说不得,到时你会想起沈煜,与我翻脸。” 我缓缓走到茶桌前,倒了两盏茶水,递给苏墨,“我这身子,不值当你惦记。” 苏墨接过茶盏,轻抿了两口,扯出个笑容,“我说过,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又为何屡次提起?”我无奈苦笑,“苏墨,若我进宫前便与你相识,我会很乐意与你持枪造反,杀他个人仰马翻,皇朝颠覆。” “然而,我进宫之后,发生的事情虽不多,却是件件痛到骨子里。” “我的仇人也从一个皇帝,到了他的后宫。” “至于爱……”说到这个,我便想到那许多次不堪的记忆,泪水瞬间滚落。 “我已经没有了爱的力气。” “我想,我以后很难再去爱谁,甚至,不是你能否接受我,而是我从未想过与你更进一步。” “也好。”苏墨将他的帕子递给我,“莫哭,我既然认定了你,便会等你到心甘情愿的一日。” “只是,我觉得,咱们现下直接起兵造反便可。何必绕个圈子,弄个假皇子进宫?” 我无奈摇头,“苏墨,我也想造反啊,谁说我一定要生个假皇子弄到那个位置上?” “可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便是我有了兵,何来将领?” “有兵无将,便是一群乌合之众,拿什么造反?” “依附于你苏家吗?” 我捏着茶盏,舔了舔唇角,挑眉看向苏墨,“只是把沈煜换成了你而已,区别大吗?” “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我想做我自己,便是他日,我与你果真有了肌肤之亲,也定然是我想要你,而非你趁人之危。” “倘若你一定要再依附于一人才能将你的势力做大,你可愿依附于我?” 苏墨紧张地盯着我的双眸,生怕我拒绝。 我摇了摇头,“不会。” 见他失望,我继续道,“你与我有婚约,我不会用利益脏污了这份本应纯洁无瑕的感情。” 话说得好听,我的心里却是极苦的。 几时起,我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那个仗义,坦荡的姑娘去了哪里? “走吧,去北关寻我娘。” 说着,我起身,将萧七郎送我那件大红披风穿好,戴上帽子和围脖,背着小包袱,大步出门。 苏墨等人跟在我身后,策马狂奔。 我在前方,速度极快,一刻都不想停下来与苏墨交流。 我知道,我与沈煜之事对他的刺激和伤害极大。 可我能怎么选? 现下,沈煜肯心甘情愿为我做事,无非是我跟了他,没有旁的男子。 他给的虎符,若能用上,我的势力会在极短时间内崛起。 到时候,便是造反,我也有这个实力。 还用回宫,生孩子吗? 自然是不必的。 但现下,这些事,哪里有说的那般简单? 若真的简单,沈煜又岂会应允我留下苏墨…… 路过小镇,我下马寻了间茶楼,叫了一壶热茶,暖身子。 前方便是北关。 那里比昌县更大,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得先在这里停留片刻。 茶馆正要打烊,被我赏了银子后,又拖延了一阵。 说书先生向来是消息灵通的,有银子,他便留下来给我说说今日的趣事。 苏墨等人进门的时候,明显带着怒气。 我扯出个笑容,“快来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苏墨冷着脸坐在我对面,“跑那般快,不知道的以为你要赶着去投胎。” “这不是想一个人哭一会儿嘛!”我提起茶壶,给四人满上。 “小妹怎的了?”萧七郎蹙眉,紧张道,“谁欺负你了?” “五哥,无人欺负我,是我觉得手上没有将领,心里难过。” 我没有提沈煜之事,毕竟不光彩。 “小妹,那个王松曾是个将军。”萧七郎道,“踏雪本名柳轩,也曾在漠北担任将军。不过,这二人品阶不高,一个从六品,一个正六品。” “周晨启那的将军要过段时间才能启用,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周晨启已经死了。”苏墨道,“权当没有吧,若他们不肯归顺,只能杀了。” “你若不介意,我苏家可派正三品将军过来帮忙。” 我抬手,“不必,你苏家人来了,我的兵是苏家的,还是董家的?” 说着我放下茶盏,“过了年便开始练兵,我要在这里跟匈奴干一架。” “你都弄死周晨启了,还要跟匈奴打?”苏墨蹙眉,“劳兵伤财,何必呢?” “到时候,便是你胜了,朝廷还能封赏你不成?” 我摇头,笑道,“苏墨,我若不上战场历练,永远不知如何打仗,如何带兵。” “求人不如求己,这大将军,我当定了。” “至于朝廷怎么想,与我何干?” “我董家的镇北军,属于董家,没花朝廷半个铜板,胜败亦是与朝廷无关。” 苏墨垂头,不再言语。 我知他心里难过。 既然卷入我的是非之中,岂能不被那些烦恼所扰? “这位小姐,您还要听书吗?” 说书先生见我们沉默,上前低声问话。 “先生,方才您说北关现下都是二皇子的人,您能详细说说吗?” 说书先生“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 “话说镇北军漠北军营十三万兵士,被二皇子占了四万骑兵四万步兵后,其余人全部被他遣散。” “没给饷银,又怕这帮人把事情闹到上面,便由着他们骑走了战马。” “战马可是贵重之物,这二皇子为何舍得?各位可知?” 我抬眸,摇了摇头。 说书先生叹息一声,道,“朝廷送来的粮草,被二皇子拿去跟匈奴人换了汗血宝马。” “十三万人裁撤五万,便是战马也被骑走了两万匹。” “您可知剩下三万人在何处?” 这先生问题可真多。 我又摇了摇头。 “死了……”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都冻死在了路上。” “没有银子,没有冬衣,便是吃食也没给。” “一路上,这三万人沿街乞讨,起先还有店铺肯施舍些许,可三万人啊,谁家养得起?” “这三万人便是饿死,都不曾抢夺百姓的吃食,贵人您说,他们冤不冤!” 第80章 废太子被我凌迟了 我听得胸口一阵憋闷,难怪王松等人要落草为寇。 这世道,好人根本活不了。 “这三万人送上前线跟匈奴人干一架也好,为何让他们死在路上?” 小四双目赤红,怒气上头,问,“那群将军呢,都死了吗?任由二皇子胡作非为?” “诶呦,您是不知道!” 说书先生愤愤道,“二皇子可是拿着圣旨来的,抗旨便是死罪,那个姓孙的大将军,听说是个从二品,就地被砍了头。” “其他将军早便被二皇子收买,根本没有帮兵士们出头的。” “您几个若是去了北关,说话什么的,都得小心点儿。” “为何?”苏墨眼睛也红了,他可是带过兵的,听到这个消息,我看到他的身体有些抖,双拳握得死死的。 “北关现下是二皇子的人与匈奴人共同管辖,便是城主也是二皇子的人。” 说书先生撂下惊堂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声道,“若那位二皇子当了皇帝,咱们北齐怕是要变天喽!” 我起身,放下一张银票,冲几人道,“走吧,去瞧瞧。” 马蹄卷起浮雪,朝着北关疾驰而去。 我的心也拧到了一处。 三万步兵啊,就这么都白死了。 早知二皇子事情做得这般绝,就该将他凌迟了的。 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行人便到了北关。 这里比昌县繁华了不少。 街上随处可见北齐人与匈奴人交易。 “几时匈奴人到我北齐领地如同回自家那般轻松了?” 小四憋不住话儿,在街上突兀地喊了句。 一群匈奴兵顿时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抽出御赐金牌握在手中,期待能有些用处。 不怪小四发飙,便是我与苏墨也都对于匈奴兵在街上随意行走有些接受不了。 今儿可是除夕,是我北齐的新年。 “你等身份腰牌、路引等物拿出来!” 领头的匈奴兵抽出弯刀,指向我们。 萧七郎上前,用匈奴语与几人交流了一番,他们才转身离去。 “怎的在北齐领土上,要被匈奴人这般问话了!” 小四不服,强压怒火。 “先找个酒馆吃饭吧。”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恼,现下情况不明,我们惹来祸事,反倒会连累本地人。” 一间间酒馆走过去,里面坐满了匈奴人,反倒是北齐人极少有进去的。 我一咬牙,拉着他们进了旁边的添香院。 “小妹,你怎的带我们逛青楼?” 萧七郎脸上有些挂不住,“咱几个可都是清白的。” 我掩面一笑,道,“这里比那些地方干净。” 进门,我们便瞧见一个熟人。 是颜如玉! 我娘的贴身管家,也是青楼的老鸨。 她一见我便迎了上来,“几位客官三楼请。” “颜姨,好酒好菜来一桌。” “咱们这儿有新来的姑娘,几位是纯吃花酒听曲儿还是要过夜?” “姑娘……”我瞅了眼四个男人,想也知道,他们不会跟我一起来嫖娼,笑道,“安排五间上房,有什么需要,我们会跟伙计说。” 颜如玉并未与我相认。 只是径直将我们带到了三楼包间。 酒菜上齐,我借口去茅厕,离开酒桌,去了四楼。 娘向来是住在顶层。 这里不仅安静,视野也是极好。 推门而入,就见娘正躺在贵妃榻上看书。 “娘。” 我快步上前,娘翻了个身,假装没看到我。 “娘!”我撒着娇坐在她身旁,“过年啦,女儿特意来寻您的。” “银子花光了?”娘轻哼一声,放下书,坐了起来。 “没有,就花了五六十万两吧。” “小一跟我说,让我帮你筹措粮草。”娘拿起一个锦袋塞给我,“粮草难弄,钱庄的玉牌这里有一些。” “又给你备了一百万两银子,汗血宝马和大漠马,我跟匈奴那边儿联系了,三千匹,过了年便可以送过来。” “那个戒指,得去西域,你要等个一年半载的。” 娘说着,起身,关好门窗,走回我身边。 “练骑兵,你为何不去匈奴那边儿?” “大草原够你们疯的。” 我摇头,“娘,这个真不成。” 想到周晨启,我笑道,“娘,废太子被我凌迟了,二皇子也被我杀了。” 娘顿时僵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她的眼睛眨啊眨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串串掉落。 “娘,别哭,咱得笑,爹的仇咱报了,剩下的,便是要周家付出利息。” 娘小跑着进了隔间,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画轴,缓缓打开,将画挂在墙上。 那个一身浩然正气的俊朗男子便是我爹。 我跑步过去,抬手触摸着我爹的遗容,轻声道,“爹,我亲手凌迟了周晨启。” “周晨阳也被我弄死了。” “老周家欠咱们董家的,我会一点点收回来,您可以安心了。” “我现在有两万多骑兵,还有一千多步兵。” “周晨启的兵过几日也会归我,到时候,咱们董家就有九万多兵士了。” “北关二皇子的兵,我会想法子拿下。” “您放心,我和娘有银子,有兵,到时候造个反什么的,让他周家好好舒坦舒坦。” “玉婉,你爹若是活着,一定不想你这般辛苦。” 娘抹了把泪,道,“这些年,苏家那边儿,娘没少帮衬,他们若是造反成功,便也相当于帮咱们报了仇。” “娘。”我本想问她为何跟沈煜叫姑爷,一想到我娘做生意的艰难,便没问出口。 “别担心我,我就是觉着好玩啦!” 娘捏了捏我的鼻子,有些担忧道,“你呀,嬉皮笑脸的,哪天把小命玩没了。” “娘,苏墨小三小四他们来了,我去跟他们饮酒,晚点再来陪您。” 说罢,我拎着锦袋一溜烟逃走了。 我已然明白我娘是如何报仇的了。 他支持苏家,借刀杀人。 这一招的确好用。 可我,更喜欢手刃仇人的快乐。 回到席间,小一也来了。 “大哥,我还以为你回清风寨了呢。” 小一笑道,“干娘让我在这过年,还说你们一定会来。” 一想到小二和于靖都不在,我有些懊恼,“完蛋了,把二哥和六哥给忘记了。” “你六哥去了南边儿找材料,小二不是跟山寨的弟兄在一起吗?” “也对,咱们今晚去一趟二皇子的军营,把里面那帮人的底细查查。”苏墨道,“正常进入,过于麻烦,我便易容成二皇子。” “拉倒吧。”我白了他一眼,“你比二皇子高。” “无妨,不差这半个头。”苏墨道,“旁人去,不一定稳。” 思索片刻,我微微颔首。 的确如此,若是旁人,气质拿捏这一块,便会差好多。 第81章 喜欢 因着苏墨等人都饮了酒,用过午饭,我便拉着萧七郎上街闲逛。 一来是他对匈奴极其了解,二来便是提前对北关军营做个调查。 我们去了一家匈奴人开的成衣铺子。 萧七郎用匈奴语跟店家聊了一阵,买了一男一女两身匈奴装。 我们在成衣店隔间里换好衣裳,萧七郎又帮我弄了头发,扎了满头的小辫子,这才再次出现在街上。 此地匈奴人的地位明显比北齐人要高一些。 最让我郁闷的是,当地的北齐人早已习惯。 那便说明二皇子不是这一两年才下手的了。 若想了解更多情况,自然不可能紧着今日。 毕竟大年三十,北齐人都回家过年了。 不知沈煜去镇南关所为何事。 想到他给我的虎符,应当是皇帝怕驾崩后大皇子无法顺利继位,这才让沈煜将虎符带走。 我心里又多了些许想法。 既然沈煜知晓大皇子已死,还要去镇南关,以他对周家皇朝的忠诚,应当是去取林大将军多出的那半块虎符。 否则,他不会身上带着那么多重要之物,还跑如此远的距离。 虎符在他身上,想来玉玺也在他身上了。 他会随身携带,还是存在…… 五莲山! 谁会身上放着玉玺满世界跑? 皇帝对沈煜的信任也真是到了一定地步。 竟会将那么多重要之物都放在他手中。 “小妹,想什么呢?” 我歪头看向萧七郎,“没有,就是琢磨练兵的事儿。” “另外还想咱们当中有没有上面那位身边儿的人。” “若是有,我当如何防范。” 萧七郎微微蹙眉,思索了一阵,道,“我们五个便是死也不会出卖小妹,于靖和陈忠跟那位有仇,应当也不是。” “若一定说有,便是苏墨了。” “旁人不可能。” “苏墨在宫里,跟那位关系如何?”我好奇道,“你早先可认识他?” “苏世子基本不进宫,我等除了宫宴外,并未见他与那位有任何交集。” 萧七郎道,“倒是蓝九经常进宫,他跟沈煜走动极为频繁,似乎在谋划什么。” 谋划? 我心中狐疑,能谋划什么呢? 镇北军一直是沈煜心中的结,想来便是兵权了。 “五哥,你会背叛我吗?” 萧七郎抬手抓着我满头的小辫子道,“我可以背叛北齐,背叛那位,唯独不会背叛你。” “你说沈煜为何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我?” 我站到萧七郎面前,仰头盯着他。 “来漠北前,他让我将你的行踪说与他。之前见小妹与他恩爱,我也觉小妹既然将身子给了他,那便说与他也无妨。” “来漠北后,他应是跟着骑兵的马蹄印儿找到咱们的。” 萧七郎缓缓解释,“早先我以为小妹与沈煜是两情相悦,后来才发觉你似乎对他很是反感,具体情况,你不说,我等自然也不能问。。” “唉。”我叹息道,“五哥,我与沈煜之事,便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往后除非我有难,否则,我的事儿不要跟他说,没意义。” 萧七郎抬手在我的发顶揉了揉,宠溺道,“好。” “五哥,我要买个灯笼,你瞧那个小老虎的,真可爱。” “走。”萧七郎拉起我的手便走到摊位前,用匈奴语问了价格,付了银子,将灯笼给我。 “小妹,我瞧着你穿红色好看,那边儿有卖红头绳的,我给你买。” 不等我说什么,萧七郎便带我换了摊位,买了两条红头绳,俯身帮我扎在发顶,还不忘仔细打量一番。 “真好看。” “谢谢五哥。”我开心得在原地跳着,萧七郎也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匈奴人不过新年吗?”我有些疑惑,现下北齐人的摊位都收了,只有匈奴的还在。 “也过年,时间不一样。” 萧七郎扯着我往前快走几步,“这把乡胡你可喜欢?” 我对乐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不代表我不喜欢新鲜玩意。 “喜欢!” 萧七郎买下乡胡,就地为我拉了一曲。 曲调轻快悠扬,我虽不会跳舞,却也配合在他面前手舞足蹈。 “小妹试试。” 萧七郎将乡胡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随便拉了几下,完全没有丁点美感。 为了掩饰尴尬,我扯了扯嗓子,道,“铛里个铛,铛里个铛,五哥威武美名扬!” “哈哈!”萧七郎拿回乡胡,扯了扯我的头发,道,“回去五哥教你。” “好。” 我们二人仿若亲兄妹般,说说笑笑便来到了漠北军营外。 匈奴兵士与北齐兵士在营寨外说说笑笑,甚至有匈奴兵进进出出。 我仰头看向萧七郎,“五哥,你算匈奴兵还是北齐的。” “我是你的五哥。”萧七郎收敛神色,认真道,“北齐和匈奴都与我无关。” “成,那咱们回吧。” 我们转身,刚要离开,便有一个匈奴兵上前,挡在我们前方。 萧七郎赶忙用匈奴语与他交流。 谁知那人一直指着我,叽里呱啦不知说个啥。 眼看着两人神色不对,感觉此事定然与我有关。 那个匈奴兵拔出弯刀,萧七郎抬手便将弯刀卸下,丢在地上,拉着我大步离开。 “怎么了?” 见他脚步极快,我有些紧张。 萧七郎道,“北关的姑娘都要被匈奴在此地的将领睡三夜,你被他看上了。” “啊?”我瞧着萧七郎那冷沉的脸,道,“五哥其实可以答应的,到时候,我来个咔嚓,弄死个将领岂不是很划算?” “划算个屁!”萧七郎抬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给你喂下欢药,你可还能跑得了?” 说话间,后面便有匈奴兵骑马追来。 萧七郎一把扛起我,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楼宇间。 他的轻功,绝对在我之上,速度更是超了我不少。 除非用暗器,否则跟萧七郎对上,我讨不到丝毫便宜。 回到添香院萧七郎才将我放下。 “回去易容成老太太,往后不许打扮漂漂亮亮的出门。” 他拉着我的手,脸色沉得如同结了冰。 我噘着嘴在他身后一直瞪他。 分明是他方才给我买了新衣裳,还帮我打扮了一番。 现下又翻脸,简直就是沈煜附体。 有病! 小一与蓝月姑娘在二楼下棋,见我们回来,走了出来。 “小妹。”他盯着萧七郎和我紧握在一起的手,轻咳一声,“出什么事了?” “她被匈奴将领看上了。”萧七郎将我甩给小一,“给她下点药,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别出门。” “你俩敢!”我叉着腰,“我易容成老太太总行了吧!” 第82章 你去送死吗 “易容成老太太作甚?”苏墨从三楼缓步走来。 萧七郎抬眸看了眼苏墨,没有言语提着乡胡大步离开。 小一将萧七郎的话复述了一遍,完全无视了我递过去的眼神。 “关起来甚好。”苏墨道,“就这小脸儿,莫说匈奴将领看了心动,便是咱们几个,谁没心动?” ! 我心头一惊,似乎明白了为何萧七郎这次见到苏墨有些冷淡。 但愿是我自作多情了。 与他们的兄妹情,我是当真的。 至于男欢女爱,起码现下,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没有理会他们,我径直上了四楼,将今日的发现跟我娘说了。 “这北关现下就是匈奴人的地盘,便是二皇子的兵,与匈奴人走动也是极为频繁。” “若你想用他们跟匈奴作战,怕是不一定能成。” “怎会成了这样?”我眉头紧锁,从包袱里取出半块镇北军虎符交给她。 “娘,这是沈煜给我的,我想去北关军营试试。” “不可。”娘正色道,“那里现下与匈奴人沆瀣一气,你去送死吗?” “那你说怎么办吗?”我将虎符收了起来,“莫不是要我带兵过来围剿?” “莫慌。”娘拉起我的手,道,“等下让那几个杀手营出来的姑娘服下解药,出去走走。” “若是能把将领们干掉,你再说虎符之事。” “娘!”我忽地抬高声音,“这个是二皇子的兵符,苏墨说要易容成二皇子去军营。” “他可识得里面的将领?”娘挑眉看我,见我摇头,又道,“被人拆穿了,他便会死在里面,你可想过?” “苏家与我董家便是没有婚约,也算得上一体,不能让他去冒险。” “你且与他们在这里歇息,旁的,娘来处理。” 说着,娘起身,走到门前,对伙计道,“去北关军营,请将军们今晚来此作乐。” “就说,邱家家主有请,愿奉上金银与美女求得庇护。” 伙计颠颠下楼,娘回头看我,“晚上你等可以在隔间里观察几人。” “若是灭杀……” 娘思索了片刻道,“不能在此,埋伏在路上吧,不然传了出去,咱们添香院的人都有危险。” 我取下慢性毒药手串,“娘,这个给他们用了,我记得狗皇帝用了这个药便开始虚弱了。” 娘接过手串,迟疑片刻,点头道,“成,到时再看。” 回到三楼,我径直去了苏墨的房间。 他与萧七郎面对面坐着,两人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苏墨,五哥,你们怎么了?” 见我问话,苏墨淡淡道,“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都见鬼了,懒得问,我来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晚上军营那帮将领会过来,到时候,咱们先认人,若要杀他们,趁他们醉酒,在路上拦截。” “好。”苏墨打开窗户,“进来。” 一个暗卫跳窗而入,单膝跪地,“见过主子。” “把人全招呼过来,晚上听我号令。” 苏墨话音刚落,那人便消失在原地。 暗卫! 的确不是我们这等杀手可以随便应对的。 武功高低不说,单说速度,那是真的快。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我只是看见人影晃动一下,便消失了。 萧七郎盯着那暗卫的背影,舔了舔唇,似乎很想与对方打一架。 “那我回房睡觉了。” 来这里,我不想与苏墨同住,毕竟我娘还在呢,让她怎么想,让那些姑娘们如何看我。 “不成。” 苏墨刚一开口,萧七郎就道,“有何不可?” “别吵。”我走到苏墨近前,轻声道,“你们的意思我都懂。” “此地是我娘的地方,若我与你同房而居,便是没有什么,旁人如何看?” 苏墨眸中掠过一丝不舍道,“我是怕你无人保护。” “我等都在,怕甚?” 萧七郎起身,“小妹,晚上我与小一护着你。” 味道不对!好酸! “我有婚书!”苏墨认真道,“现下便去求岳母成全,明日便完婚。” “停停停。”我一屁股坐在茶桌前,捏着茶盏在手心转动。 “都说一家女百家求,然我现下心思不在此事上,兄妹便是兄妹,未婚夫还是未婚夫。” “旁的,他日事成再说。” 说罢,我放下茶盏,起身去了隔壁。 没想到萧七郎会对我动心。 他是几时动心的? 今日吗? 倒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我与他在街上之时,属实过于亲密了。 他一直牵着我的手……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 回到房中,我叫了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便睡了过去。 是的,我睡在了浴桶里。 呛了水,才挣扎着起身。 好险! 差点就成了在浴桶里把自己淹死的第一人。 被沈煜折腾了一夜,今日又赶路,属实辛苦。 从浴桶里爬出来,看了眼蒙蒙黑的天色,我赶忙包好头发,穿好衣裳。 易容成老太太后,我佝偻着腰身,离开房间。 苏墨从我身边走过,竟未能认出我。 见他去了我的房间,我赶忙直起腰身跑去了二楼。 五个暗卫都在包间里吃着茶点。 我重新调整了姿势,蹒跚着进门。 五人有片刻愣神,然后就是捧腹大笑。 我直起身,叉着腰,“笑什么嘛!还不是你们说让我易容成老太太的!” “你家老太太穿这么明艳?” 小四起身,走到我身前,俯身抬手抠了抠我的耳后,将面皮撕下。 “好好的姑娘,扮成老太太作甚?” 我瞪了眼小一和萧七郎,坐下后,道,“等下若是那帮将军过来,咱们要去隔间。” “在那里,只能看,不能说话,否则会被发现。” 正说着,楼下传来颜如玉那令男人酥麻的娇柔嗓音。 “有请各位将军!” “请上四楼!” 她的声音刚落,便传来一群姑娘的说话声,她们一个个盛装打扮,扭动腰肢缓步下楼,朝着一大群男人迎了上去。 看着曾经的师姐妹们,我咬了咬唇。 她们都是有着血海深仇之人,为了复仇,甘愿沦为娼妓,只求有机会手刃仇人。 心底卷起莫名酸楚,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眼瞅着二十几个将军上了四楼,我们也悄悄进了宴席厅旁边的隔间。 宴席厅很大,五十几人入座,仍有空位置。 姑娘们抚琴,翩翩起舞,将军们则是推杯换盏,低声议论着什么。 第83章 逃离 一餐饭,抛开那些辣眼睛的场面,我们将北关军营的将军们都记了下来。 他们还在饮酒作乐,苏墨示意我们离开。 二楼房间内,我们的晚饭也被送了进来。 “怎么着,是路上堵着这帮人直接做,还是从长计议?” 苏墨眨着桃花眼,询问我的意见。 “做了这些将军,咱们去接手军营,其实不大划算。”我思索了片刻,道,“若能拉拢,我的队伍也不至于无人可用,对吧?” 苏墨看了眼萧七郎,淡淡道,“你若肯嫁我,苏家会派人来扶持你。” “苏家军绝对不干涉你董家军之事,单纯帮你。” “如何?” 我瞧见萧七郎拳头握了握,吊起的眼尾有那么一瞬,掠过淡淡的杀意。 “别闹。”我抿唇笑道,“不杀,先弄残了。” “好!”苏墨打开窗,让暗卫进门。 “埋伏下去,不伤性命,全部打残。” 说罢,他转身,“我去换衣裳了,你们要去吗?” “去,为我做事,我岂能不去。”我赶忙移开椅子,朝门外走。 二楼的包间都很大,是平日里饮酒作乐的地方。 住宿则是在三楼。 逢年过节,青楼便是生意最萧条的时候。 无论穷富,男人们都得在家里守着家人。 一行七人换好夜行衣,没有骑马,翻墙越脊离开了添香院,朝着军营方向跑动。 沿途遇到几波隐于暗处的黑衣人,见苏墨没有反应,想也知道是他的人。 我们的位置距离军营最近,若是前方没能将那帮人打残,我们才会出手。 过了一个多时辰,远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我忍不住好奇,纵身跃到一处房顶向下观望。 数百人的群殴,属实打得激烈。 那些将军们都骑着马,虽没穿盔甲还是显得有些笨拙。 暗卫本就轻便灵活,起起落落,将那群人打得朝着我们这里疯狂逃窜。 “来了!” 苏墨轻呼一声,提剑便朝最前方之人冲了上去。 都是帮我打架的,我自然不能偷懒。 以最快速度冲了上去帮忙。 打头逃脱之人没想到还有人埋伏,没有防备,一出现便被苏墨一剑刺中胸口,栽倒在地。 随后逃来的十余人也都在最短时间被我们打成重伤。 “弯弓搭箭,射!” 一支支箭矢从暗处朝我们飞来。 我扭头看去,心下大惊。 箭雨密布,很难躲闪。 苏墨拎起我猛地跃起,将我朝远处房顶丢去。 紧接着,我眼睁睁地看见他后心中箭。 萧七郎见状,冲上前,扛起他便跃上房顶,顺手拎起迷茫的我便逃。 逃窜过程中,其余人多多少少也都中了箭伤。 当然,这是避免不了的。 二十多个将军的战力本就不俗,便是受伤也非凡人可比。 只是暗处突如其来的弓弩手属实出乎意料,他们是几时埋伏在此处,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不得而知。 我们没有回添香院,而是逃往匈奴方向。 出门前,我们约定一旦得手,朝昌县方向逃。 直到进入了茫茫雪原,我才知道萧七郎竟是将我带来了匈奴。 “五哥,为何将我们带到这里?” 萧七郎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片刻道,“若不来匈奴,我怕你会出事。” 我瞬间明白,追杀我们的人若是看到我们逃往匈奴,知我们来此地无法逃脱,未必会追来。 但其余人并未全部跟上,只有几十个暗卫紧随我们而来,现下都成了明卫。 雪原即便是夜晚,也藏不住人,全部暴露在视线范围之内。 苏墨已然昏厥,我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竟还发起了高热。 方才若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不可能受伤。 我看向萧七郎,“五哥,有住的地方吗?” “有。”萧七郎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扛起苏墨,伸手又要来抓我。 “不必,我没受伤,自己能跑。” “好。”说罢,他迈开长腿朝着一个方向疯狂奔去。 我与那帮暗卫紧紧跟着他身后,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到了一个小村落。 黑夜里,天空繁星点点,似乎伸手便可触碰。 雪地上一个个毡帐便是村民的居所,在寒夜里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萧七郎将我和苏墨带到一个毡帐内,点燃油灯,转身掀开厚厚的帘子离开。 很快,他又端着一个装满雪的铜盆回来,在房中点燃火堆,将铜盆吊在上面。 “五哥,那些暗卫怎么办?他们……” 萧七郎沉默片刻,道,“都说了是暗卫,死便死了,若是有能力,他们会自己想法子在附近活下来。” “大哥三哥四哥七哥他们呢?”我担忧道,“他们能不能逃出来?” “无妨。” 萧七郎淡淡道,“这点事对暗卫不难。” 说罢,他开始为苏墨处理伤口,涂抹金疮药。 “五哥。”我猛地起身,萧七郎的手臂在流血,已经将整条衣袖染红。 我也是在油灯和火堆的光亮处才看清。 “你受伤了?” 我鼻子一酸,他那条手臂就是方才拎着我的。 见他给苏墨处理好伤口,我赶忙拉着他将衣裳脱下,为他处理包扎。 “小妹莫哭,养好伤,咱们便回去。” 萧七郎冲我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等下好好歇息,明日带你去坐爬犁。” “咱们是来逃难的,要这般张扬吗?” 我嘴角抽了抽,“我可是北齐人,现下两方交战,你带我在此地玩爬犁?” “你不是要买马?”萧七郎抬起未受伤的手臂轻轻拢了拢我额头的碎发,“我带你去马场。” 自从知道萧七郎对我动了旁的心思,他如此亲密的动作我便有些尴尬。 不等我说话,他扯下面皮,用那张干净阳光的脸对着我。 “小妹不是贪图沈掌印的美色吗?” “看看五哥的姿色如何?” 我与沈煜的对话这厮竟然都知道,我赶忙垂头,脚趾狠狠抠地,真想抠出个地缝钻进去。 “你要是封了苏世子为贵妃,五哥便向你求个妃子当当,如何?” 我尴尬道,“五哥,你别逗我了,我那是开玩笑的。” “而且,我与他有婚约。” “想来我的事五哥知道的不少。” 不等我说完,萧七郎便打断了我,“你给皇帝下毒,我看见了。” 说着他还做了个捏腮喂药的动作。 我赶忙抬手捂上脸,简直没法见人了。 随即,我又冷静下来。 咬了咬唇,我轻笑出声。 “五哥,也想如沈掌印那般,拿此事要挟我?” 说话间,我的双眸便蒙上了水雾。 若萧七郎也是如此,那我现下才是真的深陷虎穴。 这里可是匈奴,我可以逃离皇宫,我能离开此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