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师兄一剑穿心》 1. 流仙局(一) [] 1流仙局(一) 一辆接着一辆马车,缓缓行驶。 大排长龙的马车队伍里,其中一辆尤其惹眼,虽然马车车顶遮掩风尘,轮子上沾满了烂泥,却掩盖不住满顶镶嵌宝石的奢华。 奢华的马车随着大流挪移,直到挤不动了,远远停靠在清明镇的护城河外。 天还不亮,围绕护城河已经停了的好几大圈的马车。 偏僻山沟沟云溪谷清明镇,今天尤其热闹。遍布城墙之外,有男有女,年岁都不大,十五六七,正当青春年华。 城门紧闭,他们尽数拥挤在城墙外,眯着星星眼,仰望那些驭剑飞来飞去的仙宗门人,还有那些浮悬于天顶的闪闪发光的流仙牌。 “少爷,小姐,咱们到了,”车夫停了车,跟随马车而来的小厮,恭敬的与马车里的主人家说道。 杨小昭下了马车,见人山人海,排队进城少说得等半天,有点想掉头回家的冲动。 听身边二哥不住的感叹,“不愧是流仙局,不愧是修仙界七大宗门的外门弟子大选。” 流仙局是仙门七宗设下的入门之槛,是所有人拜入仙门七宗修仙的唯一途径。 只有通过流仙试炼,才能成为宗门外门的弟子,入仙道,修仙法,开神海,凝心丹,继而不断精进,得到宗门长老甚至掌门的慧眼青睐,成为内门弟子,除妖卫道,守护天地。 仙门七宗创立三千年,斩妖除恶,守护着大则王朝子民,却神秘莫测,从不对外招收弟子。直到三百年前,临江宗宗禹祖师,改立门规,分成内外两门,设下流仙局的试炼,凡人才有了能拜入仙山修炼的机会。 流仙局不常有,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一场。但朝廷法令有规,少男少女,十五岁以上,十七岁以下,无论贫富贵贱,逢流仙局开,必至清明镇参加流仙局试炼,违者重罚。 有律法约束,但更多的人,是主动前来。许多因为年龄不合适赶不上的,如杨同羽这般的,十分羡慕妹妹能有这个机会。 修炼凝丹,习得仙宗术法,不仅能强身健体,得到比凡人更加长久的寿命,还能降妖除魔,保护大则王朝百姓安危。 有钱有势的人家,图个尊严脸面,在大则朝,仙门地位极高,谁家能有考入仙门的子弟,那是比中状元还要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没钱没势的人家,求个一夜暴富,无论男女,只要成为了仙宗子弟,仙宗会赠给子弟亲眷一千金。 一千金,对普通人而言,三辈子奋斗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纵使修仙清苦,斩妖除魔的工作也极度危险,但每次仙门大选,无需法律约束,成百上千的候选弟子也会主动前来求考。 流仙局十年未开,杨同羽的十五到十七岁与之完美错过,今年杨家二郎年满十八,已经超过参加流仙局的年龄。三妹比他晚生三年,刚巧就赶上了。 杨二郎从小就向往去七宗修仙,遗憾自己不能参加,于是跟着妹妹来看清明镇瞧热闹,见小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安慰说,“小昭,不用紧张,选上选不上都无所谓,咱们杨家家大业大,就算进不了仙门,二哥也能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哪跟哪啊这是,考仙门和嫁人扯哪门子关系?杨小昭白一眼二哥。 杨家大哥杨天伦道,“二弟休要胡扯。咱们杨家,自则风朝立国居功得爵,传承至今三千年,出过皇后贵妃,出过将军丞相,出过大儒大监,就是没出过拜进仙门七宗的修仙弟子。本来还指望你,可没想到,流仙局十年未开,你超了年龄。如今小辈里,只有小昭适龄,爷爷和父亲对小昭寄予厚望。若小昭能入七宗修炼,乃杨氏千秋之大德。” 杨小昭勉强笑了下,两位哥哥站着说话不腰疼。人都来了,最起码得进城去看看流仙局是个什么样子的,就当见见世面,“我先去排队,过会儿人更多。” …… 城门之外,候考子弟好奇心切,激情满满。 城门之里,离珠从城楼上向下窥望,天还不亮,云溪谷就已经人山人海。 “十年未做流仙局,竟然攒下来如此数量的候选弟子。” “这些年,流仙局迟迟不开,宗中外门弟子的数量,也一年比一年少。熬炼丹药,浇灌花树,这些本该外门弟子承担的俗务,如今也需要我们内门弟子亲自来做。烦都烦死了。” “是呀,我们内门,本该专注修炼仙术,铲除世间妖邪,却是总被外门的俗务所累。好在今年仙宗又设流仙局,总能选出十几二十个靠谱的。” 三位师姐议论着城下盛景,离珠也跟着点了下头。 人的确不少,但师姐总是高估这些候选弟子的资质。 和师姐一般,离珠也不是头一回下山,帮忙布置流仙局了。 每次候选的弟子人数都很壮观,然最后通过流仙试炼成为外门弟子的,却寥寥无几。 上一次,临江宗甚至一个都没有选到。 宗门倒是都想多收些外门弟子,承担杂务,补充内门,只是他们决定不了。 能不能入仙宗,都是流仙牌做决定。 流仙局试炼,择优而选,从来不是看候选弟子努不努力,而是看他们有没有凝丹的天分,偶尔还得看流仙牌的心情。 自入了云溪谷,候选弟子便已经在流仙结界之中了,只是他们自己尚不知情,还以为进了城门才算。 流仙牌一早就被悬挂在了结界之顶,以灵力凝成丝线,凡眼望过去,就像是一块块发光的金牌,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中。 当有修仙资质的候选弟子出现,悬挂于法阵天顶的流仙牌会自行触动,飘落到未来主人的身边。 由于候选弟子尚没开神识海,也没有心丹护法,极容易被流仙牌的灵力波及。 尤其那些天分很高的候选弟子,常常有好几块流仙牌同时飞过去,为争抢主人而大打出手,互相撞击,灵力四溅。 那些来来回回御剑而行的内门弟子,看似毫无规律的乱飞,实际一直在观察流仙牌的一举一动,发现危险,出手阻止,及时避免候选弟子被自家的仙牌误伤。 得到流仙牌的候选弟子,再将一滴血滴在流仙牌上,就算通过了流仙试炼,一脚得入修仙之门。 含章仰脸,数了数自家临江宗的流仙牌,板着脸教训道,“离珠,你偷懒了是吗?让你挂流仙牌,你怎么就挂了这么少?你看见城外那么多弟子了吗?就这十块,怎么够用?” “才十块?”壬源在离珠旁边,仰望空中悬浮的流仙牌,密密麻麻,绝不止几十块。 “琼玉宗的有一百块,”含章没好气,“流仙牌的数量都比不过,我们这次,一定又要输给琼玉宗了。” 临江宗和琼玉宗,是仙门七宗里最大的两个宗门。 流仙局是七宗同选,七宗的流仙牌,都挂设在同一个流仙结界之中,只有流仙牌背面的宗门刻印不同。 本着哪个流仙牌先得到一滴血,便属于哪个宗门弟子为规矩,两宗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你争我抢,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上次流仙局,好几个优质弟子都被琼玉宗使手段抢走了,导致临江宗一个外门弟子都没有收到,临江宗弟子们都憋着气,等着这次赢回来。 晓晨和含章壬源想的一样,绝不能输给琼玉宗,想流仙牌都是离珠挂的,埋怨道,“离珠,你怎么能偷懒呢?” “三师兄只给了我这些,”离珠解释,她半夜就起床了,把所 2. 流仙局(二) [] 2流仙局(二) “我……”离珠低下头,妄图把微红的脸颊隐在领下。 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她措不及防。 大师兄不该在含山吗?怎么来了云溪谷? 离珠听说大师兄去了含山的时候,正在帮灼焰长老清理炼器炉鼎。 外门弟子人手严重不足,长老们时常找内门弟子帮忙干杂活。含章师姐为了讨好灼焰长老,十分热情的接了打扫卫生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差事,转头就把活丢给了离珠,反正离珠从不会拒绝她。 离珠应下了活计,一个人去了黑漆漆的往生堂。灼焰长老和三师兄都不在,只她一人,花了几个通宵才收拾完了十多个八尺巨大的炉鼎。 期间,一个外门小弟子来往生堂寻三师兄。他见离珠带着内门弟子的流仙牌,以为离珠是往生堂的弟子,让离珠传话三师兄,说大师兄奉命去含山探查妖物,已经启程,流仙局怕是赶不回来,就由二师兄和其他宗门一道,安排布置。二师兄怕三师兄贵人多忘事,特来提醒,往生堂这边,之前为流仙局专门定制的流仙牌,记得提前锻造好,按时交于二师兄。 离珠知道含山,就在流仙局设阵的云溪谷不远。 则朝不久前来报,含山有妖物作乱,红发灰瞳,力大无穷,能一手撑起整座屋顶。 监臣描摹形状,恐怖至极,乃世上最凶最恶的赤火恶妖无疑。那大妖还有个名字,自称叫做银彧。 此妖极其嚣张,毁了含山上好几个村子之后,把名姓刻在了村口的石头上,大摇大摆的离开。 人间的朝廷,处理不了妖邪之物,为百姓安危,求告临江宗。 临江宗掌门炎修,正闭关修炼,不好打扰,长老聚起来一商议,派了掌门最器重的大徒弟怀岁挽先前去探查一番。 离珠听说大师兄去了含山后,回来晚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书上说,赤火大妖凶猛狠毒,还会用火焰妖术。火焰对凡人只是寻常的火,但得神识海凝丹的仙宗弟子,却不可触碰,触碰即是不治重伤。 然赤火妖族一百年前,大都随着妖王,被宗禹祖师封印在乌云之地的无尽树底。 偶有漏网之鱼,隐没世间,比如含山的这只。 离珠担心大师兄,虽然大师兄法术高强,在临江宗众多师兄弟乃至七宗之中位列翘楚,可赤火大妖火焰之危险,远在仙门七宗的法术之上。 她喜欢了大师兄很多年,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她只是临江宗门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弟子,一半血脉还源自于卑劣的妖族,大师兄却深受掌门师尊爱护器重,是七宗万众瞩目的耀眼存在。 云泥之别,纵然喜欢,她也只能把喜欢埋在心里。 且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兄早就有心上人。 如今,大师兄从含山平安而归,正站在她面前,离珠数月来忐忑终于放下,规矩作拜,问了声“大师兄早。” “小师妹早,”怀岁挽回道。 怀岁挽到含山时,赤火大妖已经离开,他无法探知到大妖的行踪,于是一直在含山附近逗留,直到收到长老的传信,云溪谷流仙局在即,而掌门正在神识海突破境界的紧要关头,出不得关。 七宗弟子难得聚集云溪谷,流仙试炼各家掌门都会来,作为临江宗最器重的大徒弟,怀岁挽得走一趟云溪谷,代表临江宗,替师尊露个脸。 匆匆一趟,怕赶不及,谁知在城门口,碰上了离珠。 离珠永远是这般规矩的样子,遇见七宗同门,必先礼拜问好。 “流仙局就快开始了,师妹是要出城吗?”怀岁挽问。 离珠想了想,还是不要牵连含章师姐她们,回了大师兄的问话,“候选弟子太多,流仙牌似不够用,我想趁着流仙局还没开始,回宗门再取些来用。” 怀岁挽一望空中,七宗的流仙牌都拥在界顶,多的就快挤不开了。 他是宗门大弟子,自他懂神识海开,凝丹修法时,便开始为临江宗主持布置流仙局,这次是因为临时有事,才让二师弟代劳。他岂会不知每次流仙局试炼,各宗都在暗自比着较劲,比哪家收的外门弟子的数量多。 以三师弟一如既往的惯例,流仙牌也就能按时上交十个,所以每次流仙试炼,临江宗在外门弟子的人数上向来不占优势。 他从不在意,师尊也从不在意,仙门虽分七宗,也只是山门不同,凝丹师承不同,道法上同气连枝,修炼的法术也相差无几。 可架不住多数弟子都不是他和师尊这么想的,非要把宗门之间分的清清楚楚,比个你下我上。 自有流仙局,七宗之间比了百年,如今论弟子的人数,琼玉宗最多,当之无愧的最大宗门,七宗里也最有话语权。 临江宗则是弟子人数最少的一宗,但即使如此,论宗门地位,临江宗也是前排,毕竟创设流仙局,改制内外门,将妖王永封印于无尽树底的宗禹祖师,正出自临江宗门。 若没有宗禹祖师,仙门七宗早就万劫不复,被赤火妖王给屠灭了,再说即使在宗禹祖师之前,临江宗也是七宗之中佼佼,有历史记载的七宗里功法厉害名望高深的修士,大都出自临江宗。 他遇上了离珠,自然不想让离珠白跑一趟,“三师弟那儿也只有这些流仙牌,你回去也是徒劳。” “那我……就不回去了,”离珠轻轻回话。 是大师兄喊她回来的,想含章她们也不会再为难她。 “二师弟没有安排给你差事吗?”怀岁挽问离珠。 离珠指了指城门口。 “你的差事既在城门,为何要管天顶悬挂的流仙牌多少?”怀岁挽想到不错,定又是那几个师妹把自己的差事推给了离珠。 离珠善良,心好,总是默默承受着所有的不公平。 果然,离珠说,“我平日得师姐帮衬不少,多做些差事也是应该的。” “随我来,”怀岁挽从城墙跃入了城中。 离珠站跟在大师兄的后面,缩着脖子,低头不敢看他。 怀岁挽察觉离珠的小心翼翼,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离珠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 他虽是掌门首徒,但自问平日里对师弟师妹们颇为友善,话语之间也没有傲慢欺人之处,其他师弟师妹就算敬他不亲近,也不会像离珠一般,每每都是低着头说话,似乎很怕看他的眼睛。 离珠是半妖,被掌门师尊带回宗门之前,躲躲藏藏的生活很辛苦。进了临江宗后,也因为半身妖血,被其他弟子孤立。师父冷落,修为也平平,她在宗门没什么朋友,最近才见有几个师妹主动与她说话。 怀岁挽自从在山门,见躲在师父身后的离珠第一眼,便心生怜悯,哪怕混迹在弟子中在不起眼,也会不自觉的关注这个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小师妹。 他知离珠无辜,心性善良,虽母亲是赤火妖族,但和那害人妖邪全然不同,却也没办法改变仙宗对妖三千年传承下来的痛恨和畏惧,也只能在细微小处关照些许,时常在她独自修炼法术困惑时帮助她提点,偶尔随长老下山除妖,回来会想着给离珠带些小玩意解闷。 纵使如此,离珠好像还是怕他,就和初入宗门,在山门初见时,瘦瘦小小的身子嗖的瑟缩躲去了师尊道袍身后。 离珠的确害怕,大师兄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小心翼翼,害怕师兄知道她痴心妄想的小心思后,就不再愿意对她好了。 她不想失去临江宗门里唯一真心诚意对她好的人。 她想跟着大师兄多走一会儿,只要这般默默的跟在大师兄的身后就好,忽的听见有人居高临下的喊,“离珠!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当你已经走了,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半妖就是半妖,血脉卑贱,学法术法术不行,连这点小事儿都不靠谱。”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回去,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们临江宗的输赢。” “师姐……”离珠见三位师姐施施然而落,想如往常一般继续数落她,想师姐今天可能要倒霉了。 大师兄护她,护的也是临江宗的道理和宗规。 七宗弟子,同门友善,她就算半妖血脉卑劣,也是被掌门正大光明收入坐下的同门。 但大师兄护着她,为她说话,无论什么原因,她心里都觉得暖暖的。 她自幼孤苦,经历冷暖,已然看透了人心,初入仙门时曾有过一点点希望,只是很快就在冷漠中破灭了。失望过后,她如今也能平和的对待一切。所以她很少计较,不过是多些杂活,消磨些时间罢了。 然含章她们越来越过分,吃个教训也是好的。 果然,怀岁挽言辞不善, 3. 流仙局(三) [] 3流仙局(三) 离珠装没听见,大师兄让含章师姐她们搬出她的院子,含章师姐心里有气,抱怨几句罢了。 三响钟鸣,城门慢慢打开,早等在城外的候考弟子,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往城里奔涌。却不想门口还需核验身份,于是乖乖的排成四队进城。 将来在七宗混,师兄师姐决不能得罪,尤其是心丹凝成的内门弟子。 外门弟子只开神识海,修炼简单的法术,只有凝结出心丹,方才能进入内门,修炼高深法术。 头一次参加流仙局,进入城中的弟子,四顾茫然,试炼场地竟然和他们居住的城镇没有什么区别,传说中的凶猛妖兽,仙法宝器,云雾缭绕,完全看不到,唯有天顶漂浮着的一块块闪闪发光的金牌,似乎是仙宗法术所为。 于是乎,一部分弟子争先恐后的爬上了小镇最高的屋顶,尝试依靠双腿的跳跃,够到漂浮着的金牌,然而界顶之高,与他们所及之处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还有一部分坐着喝茶,悠闲看戏的,他们的亲戚朋友曾经参加过流仙局,告知他们所谓试炼,是流仙牌选人,他们只需要静静坐着等就行了。 流仙牌静悬不动,淡定的浮于界顶。 仙宗弟子都见怪不怪,每一次流仙局都是如此,等大量的候考弟子入城之后,流仙牌的竞争才最为激烈,整座城灵光肆意,七宗弟子也都紧跟着自家流仙牌,光剑起伏不断。 怀岁挽要拜见过其他宗门的师叔,为自家师父无法依约赴局做解释。却不想,七宗掌门都未到场,都是派首徒前来代劳,连理由都出奇一致的相似,闭关修炼到关键之时。 他突然想起在含山作乱的那只叫银彧的赤火大妖,七宗掌门纷纷闭关,是不是和那赤火大妖有关? 上次灭赤火妖,仙宗长老死伤不少。 他深知此妖厉害,含山附近,他的法术竟探知不到任何的痕迹,好在之前大妖只是毁掉含山的几个村庄,没有伤及百姓的性命。 他如实将在含山的探查上报回宗门,回信却让他先替掌门来流仙局观摩。他不知师尊接下来要如何对付妖物。师尊和长老们的商议和决定,很多都不会让他们这些小辈知道。 城门口,四条队伍整齐的挪移,明显的一队比其他三队走的快。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慢,谁也不会说什么,但有快有慢却不行。 其他三队排队的候考弟子,眼见他们每进一人的时间,最外一队能进两个人,心里极度不平衡,前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发牢骚。 离珠因为提前翻看过名册,记忆下了名字,只要画像对上真人,就可放行,自然比手忙脚乱的现场翻看册子找名字的含章她们快很多。 含章三人听尚未入门的弟子窃窃私语她们的不是,做对比的还是个半妖,心情比挨宗门戒棍受罚还要不好,晓晨嘟囔,“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半夜起来挂流仙牌。” “咱们真要搬出去吗?”壬源不想搬,她们要是搬出去,就要和去和兰欣堂的那些优秀的师姐同住,修为平平的她们,会成为被排挤欺负的对象,过回认识离珠搬进离珠的独院之前那种忍让伏低的苦日子。 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放眼临江宗内门,也只有离珠一个比她们更平庸更不受待见更没存在感的,且离珠还有她生父留给她的独院。 壬源小声问,“要不,我们去道个歉,求求离珠,别让我们搬走,我们以后再也不拿她半妖血脉说事了。” 含章瞪她一眼,“不可能。” 晓晨也不同意道歉,“含章说的不对吗?她是妖,半妖也是妖族。放在一百年前,妖族就只能做我们七宗宗门的奴隶。” “你也说了,那是三百年前,”壬源也读过仙门七宗历史,三千年前七宗创立时,的确有妖奴的制度,仙门术法里也有和同妖物缔结契约,驭妖为奴的法术,妖物尽数为仙门七宗所驱使,是最低劣最下等的物种,“可一百年前一场妖奴叛乱,宗禹祖师将妖族尽封印于无尽树底,继而废止了妖奴制度,禁止七宗弟子修炼驭妖术法,抹去了宗门典籍中所有关于结契的所有记载。如今,无尽树之外妖物少之又少,也再无仙门弟子掌握驭妖术了。” “宗禹祖师改章立新,是怕妖奴再起叛乱。可叛乱是极个别的少数,三千年来也只有那么一次。之后仙门不再豢养妖族,取而代之招收外门弟子,来做那些本该妖奴做的杂事。我却觉得还是妖奴好。外门弟子凝不成心丹,就必须下山离开宗门,凝成心丹的资质好的,都修成比我们还厉害的内门弟子。可妖奴不一样,只要有契约在,一辈子就只能听命于主人,”晓晨也只是听师兄师姐口口相传,妖奴制早在一百年前就废止。 “嘘,小点声,她会听见的,”壬源偷偷看离珠,见离珠端着小像册认真的核对,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神识海之间的传音。 “金良……可以通过,下一位,杨小昭”,离珠又放行一个。 排在之后的小弟子迅速跟上,离珠核对无误,点头示意候考弟子可以进城了。 远望城门外的队伍还很长,尤其是她这一队,由于走得快,格外的长。 含章窃窃私语,离珠没有刻意偷听,可她们的传音术修为不到家,离珠离着不远,尽数听进了耳中。 她们说的难听,倒也是实话实说。 驭妖术法确实存在,掌门师尊捡到她的时候说过,她母亲就是她父亲的妖奴,一人一妖违反仙门禁令,偷学禁书驭妖法术,私自结契,还成了亲生了女儿,隐居山村,直到山村被妖物袭击,她的父亲为了保护村里的凡人被恶妖杀死。 妖主死,妖奴亦不能独活,母亲受不了无止无尽的折磨,丢下尚在襁褓中的她自尽。 “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离珠失神一会儿,方才走进城中的候考小弟子又退了回来,“师姐是临江宗的弟子吧?” 离珠不便多说,她记得这个少女叫杨小昭,年岁不大,美貌可人,穿衣打扮都十分讲究,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在若干男子之中格外惹眼。 杨小昭挠挠头,“七宗之中,数着你们临江宗的制服最好看。” 离珠只笑,虽然她很喜欢杨小昭的性子,也希望为数不多的女弟子能留下来,但她得守流仙局的规矩,不能和任何一个尚未得到流仙牌的弟子交谈。 “为何年龄必须是十五到十七岁呢?我二哥就超了一岁,便不能来参加流仙局了,”杨小昭不知为何,觉得身边的师姐有亲近之感,明明是从没见过的人,不由得驻足多说几句话,“师姐,你之前去过宣城吗?我们是不是见过?” 离珠摇头,宣城是大则国都,天恩皇城,七宗虽修仙法,生活在与凡人几乎隔绝的云雾山脉,却也受朝廷的管束。她区区小弟子,修为又不突出,深山老林里除妖的差事都轮不到她,更别说去皇城那种富丽堂皇的好地方。 更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师父说是当年大妖袭击村民时受伤所致,这些年,她偶尔想起一些和父母一起在山林里隐居生活的场景,断断续续,却也只有一点点而已,父母隐居的地方,只有若干扛着锄头背着弓箭砍柴打猎的山民,自然也不会是寸土寸金的皇城了。 “没关系,将来我带师姐去宣城,宣称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杨小昭想自己不一定选上,“我若选不上,师姐记住我的名字,以后有空,记得去宣称找我。” “好,”离珠就此打住,再聊下去,后面大排长龙的队伍何时能进到城中。 杨小昭立在城墙下,仰望天上金光闪闪的一大片,这得多少金子啊,加起来足够她家天师府一半产业了。 金子还能飘在天上吗?仙法真神奇。 难怪二哥心心念念,想拜入仙宗。 此时城中的候选弟子,开始兴奋起来,“块看,天上的金牌会动,朝着这边飞过来了。” “这几个在城门附近徘徊的候考弟子之中,可能出现今年第一个通过流仙试炼的弟子,”界顶的语燕感叹道,“希望是我们临江宗的。” 怀岁挽凝视飞出的流仙牌,还真有 4. 流仙局(四) [] 4流仙局(四) “静昙祖师?”杨小昭脱口而出。 天师府供奉画像上的先祖,竟然真的显灵保佑她。只见静昙先祖踏足光剑,双手结印,施法仙术,一把玉箫横在她身前,光芒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将所有横冲直撞的流仙牌,统统挡了下来。 可为何大则国天师府的先祖,穿的是仙门七宗中临江宗的制服? 杨小昭大着胆子伸长脖子,从背影看到侧影,再看向一张清雅温和的正脸,意识到自己好像认错了人。 乍看背影像极,但细看面容,和天师府的先祖画像,只有七分像,同样的温雅,多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少了静昙先祖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净和疏离。 再说,先祖若是活到现在,少说也得有三千岁,而救了她的这位仙门师兄,年纪只和她大哥差不多大。 “先带她离开这儿,”怀岁挽庆幸,赶上了救人,见杨小昭还在好奇观望,完全不知方才差一点就成了失去控制的流仙牌造就的无无辜亡魂。 他与旁边帮助他一起挡下流仙牌的仙宗女修略一点头,“多谢了。” 离珠脸一红,“大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怀岁挽感受到心丹激烈的波动,神识海的息水也久久不平。他最快结印施法,还是只赶得及以半面衡阳阵护下那个小姑娘,还好有碧落箫本命法宝,抵掉流仙牌大半冲击,只受了微弱的震伤。 杨小昭这才发现,救自己的除了这位像极了自家先祖的师兄,还有两个师姐。那裹住流仙牌的金光,细看是一道道灵丝做成的牢笼,被师兄挡下的流仙牌,都在其中挣扎,逃脱不出,就是两位师姐一起结印束缚而成。 其中一个她认得,正是在城门口核验过她的身份的善良的小师姐。 另一个师姐,细眉清眸,姿容绝美,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只是看上去凶凶的,一把奇怪的方形伞悬于她的身侧,与那玉箫一般,像是仙宗炼造的宝物。方才她遇险时听到的话,让七宗弟子各司其位,先制住流仙牌,就是她这位师姐所说。 “怎么回事?”那师姐冷冷的扫了杨小昭一眼,“她入城后,界顶的灵力就变得不太正常。” 杨小昭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躲到离珠身后,那师姐的眼神,似要生吞活剐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可她很无辜,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堆金牌追着满城跑。 “我也不知,”怀岁挽道,“但她尚未开神识海,此事应该与她无关。” 杨小昭猛点头,默默想,那位师姐穿的是琼玉宗的制服,果然和二哥说的一样,琼玉宗的弟子高冷居多,很不好相处。她拉了拉离珠的衣角,“谢谢师姐救我。” “是大师兄和鹿师姐救了你,”若不是大师兄结成衡阳阵,挡下流仙牌强大的灵力,鹿师姐的黄泉伞又将溢出的灵力尽数打散,单靠她一人,只能护住杨小昭一条命,不可能像现在一般毫发无伤。 离珠一直在城门口,当时离得杨小昭最近,远远看七宗弟子未反应及时,已追不上流仙牌,杨小昭处境危险,唯她能救。 她想也没想就召唤悬天光剑飞去救人。 城墙下,她察觉大师兄先她一步,挡下流仙牌的灵力,可结阵匆忙,没有束缚住流仙牌,她转改转结了灵笼新印,配合大师兄的衡阳阵,将流仙牌拘束在灵笼之中。她自知以她的修为,很难困住这么多失控的流仙牌太久,寄希望于七宗师兄师姐们能快些赶至。 却是鹿师姐与她同时结印,加固牢笼,黄泉伞张开,将所有溢散的灵力隔绝在外。 琼玉宗的鹿致师姐,离珠自是见过的,虽然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 和寒冰一般,不苟言笑的女修,在七宗后辈中,论功法修为,唯一能与大师兄一较高下的弟子,琼玉宗掌门坐下首徒,也是众所周知,大师兄心里喜欢的人。 她有很多年没见过鹿致,性情冷淡如初,美貌却更胜过往。 鹿致师姐和大师兄自幼定下婚约,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天造地设,联同法宝黄泉伞,都和大师兄的碧落箫是一对。两家宗门约定,当两人心丹修至无边境界时,就是他们结为道侣之时。 离珠有些失落,她能帮上大师兄的忙又如何,她努力修炼,修为也只在无为境界徘徊,迟迟找不到突破的关口,离着大师兄和鹿师姐的无相境界差的远,鹿师姐才是大师兄最般配的道侣。 七宗弟子御剑陆续来到,“怀师兄!鹿师姐!” 流仙牌忽然齐齐冲向杨小昭时,七宗弟子们被流仙牌出奇一致的反应吓蒙了,定在原处不动,直到鹿师姐一记响亮命令将他们猛地砸醒,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本职,各自来抓自己负责的流仙牌。 各就各位,人多力量大,大家各自禁锢住自家的流仙牌。 有了众人相助,怀岁挽收回碧落箫,鹿致收了黄泉伞。灵笼消散,两人从悬天光剑落地,仰观上天,只见界顶间,出现一道硕大的裂痕,连带着整个流仙结界轻微的晃动。 一百年流仙局,从没发生过如此情况。 界顶的裂口,还在不断的扩大延伸。 各宗掌门和长老们都不在现场,怀岁挽和鹿致就是小辈中的主心骨,七宗弟子纷纷将目光投向怀岁挽,“怀师兄,鹿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约束流仙牌,决不能让它们飞出城墙伤到凡人,”怀岁晚转向两手抓着流仙牌的语燕,“二师弟,你带人去城门,让候考弟子都退回云溪谷之外,越快越好。” “放心,候考弟子交给我,”语燕已经把临江宗的流仙牌全都收拾妥帖。感谢三师弟的懒,只做了十个流仙牌。 流仙牌数量上百的琼玉宗弟子,还在不断的结印,灵力透支,满头冒汗。 鹿致望向城门,此时,神识海都没打开的凡人,还拥堵在城门口,看城里的热闹,全然不知死活,“若他们不肯走,就打晕了扔出去。” “也不至于……”语燕喊上临江宗的弟子,去往城门。 金牌与光剑齐飞,白衣金影交错纵横。 依旧有流仙牌妄图越过宗门弟子,扑向杨小昭,被离珠捏了仙诀拦腰斩断。杨小昭紧紧抓着离珠不放,想城外大哥二哥见她遇险,一定急坏了。 离珠握紧杨小昭颤抖的手,“有我在,别怕。” “此地危险,离珠,你速速带她离开流仙法阵,”怀岁挽怕再生事端,波及无辜。 离珠点头,她拉着杨小昭,踏上悬天光剑。她隐隐觉得,杨小昭在此处,似会影响大师兄的判断。 杨小昭有开神识海的潜质,是流仙牌所选之人,被流仙牌追着跑遍了整个镇子,让仙宗弟子们误认界中灵力微乱,是流仙牌溢散的灵力作祟,没有特别在意。 过去,纵使流仙牌之间争十分激烈,但其中的灵力都封聚于内,逸散出来的,只是很少的小部分。各宗门都有专司锻造的分堂,年年负责锻造流仙牌,绝不会连如此简单的封印都做不好。 可方才大师兄挡下的流仙牌,溢出的可不止一点点灵力,几乎是全部。 修为如大师兄,至无相境界,也是在本命法宝和鹿致的帮衬下,费尽全力才勉强挡下来。 还有界顶的裂缝。 是何等力量,能破坏流仙法阵如此? 杨小昭第一次坐光剑,有些兴奋,奈何距离太短,刚越过城墙,就见到自家马车和急的团团转的大哥。 城外依旧是流仙法阵之中,虽然没有流仙牌,可灵力混乱的根源尚未寻到,离珠不敢松懈,想落地先让杨小昭与家兄打个招呼,再把人远远送走。 “大哥,”杨小昭奔过去,“大哥,我差一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没事就好,杨天伦安抚妹妹,转而与离珠拜礼道谢,“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离珠点 5. 大妖银彧(一) [] 5、大妖银彧(一) 离珠脚下一顿,下意识的熄了传音术的结印,自己私底下的小动作,难不成,已经被这赤火妖发现了吗? 御风法术是她学的最好的仙术之一,赤火妖虽强大危险,可若她放手一搏,未必逃不掉。可她身边尽数都是前来求考的弟子,此时正被七宗弟子厉声驱赶着退出试炼结界。 大妖向她缓步走来,离着她越来越近。 离珠佯装淡定,心里排山倒海的纠结。 “你以为藏的很好,可惜却瞒不过老子的,”大妖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这赤火妖说的话莫名其妙,为何说她藏在此处呢? 难道大妖说话的对象,或许根本不是她,大妖也并未察觉她的跟踪。离珠思及此处,缓缓转身,只见她身后的男子噗通跪在地上,“银彧大人,大人饶……饶命……饶了我……” 原来是虚惊一场,离珠聂捏了把汗,继续仙诀结印,通风报信给大师兄。 这跪地男子的年岁,并非参加流仙局的十几岁,而是体态发福的中年,一直混迹在一竿子候考子弟家属堆里。 赤火妖果然错过离珠,径直走到跪着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东西呢?” “没……没了……”男子哆哆嗦嗦,“丢……丢了……宣城里有杂耍班子,我好奇看了一会儿,就……就不见了。那时候围着的人多,怕是被小偷盯上偷走了……是我鬼迷心窍……银彧大人,心铃真的不在我这儿了,您神通广大,定能知道是谁偷走的,您去……去找他……。” “啥?”银彧仿佛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难怪这些日子,他把含山附近的村子都翻遍了,也没寻到心铃所在。 “你一句丢了,就想躲的干净?”银彧揉了揉眉头,这厮真能给他惹麻烦,“起来,带老子去宣城。” 离珠见这大妖就要离去,似只是为了找眼前的男子而来。此时,传音术刚通到大师兄的神识海,她的神识踏入,与大师兄说明情况,“大师兄,你之前去含山探查的那只赤火大妖,就在云溪谷,我正悄悄跟着他,他还未注意到我。我听他说要去宣城,还抓了个凡人与他同路。” 怀岁挽正和鹿致查找流仙牌灵力混乱的源头,听离珠所言,定是赤火妖出现在结界之内,妖火触到灵丝使灵力混乱。 赤火妖于含山失踪,他找寻多日无果,却出现在此地,还让离珠给遇上了。 云溪谷人杂,且凡人居多,他们小辈也不是赤火妖的对手,他在神识海中嘱咐,“你小心应付,我们这就去和你会合。” 离珠匆匆答应,离开神识海,怀岁挽知离珠处境危险,当即调转悬天光剑向护城河方向。 鹿致道,“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你领宗门弟子先行一步,在林中布下缚妖阵,我会想办法把大妖引过去,”怀岁挽知鹿致擅长仙阵,琼玉宗药庐几大排架子上的古书,全是历代仙宗大师的仙阵手稿。 现下禀报七宗,等他们赶来,恐怕大妖早就离开。 他们修为虽不及,但合缚妖阵法之力,虽杀不死大妖,但能困住他片刻,等到七宗长老前来增援。 “那你小心些,”鹿致结印传音,立刻将发现银彧大妖只事,禀报七宗掌门和长老。 城外,那男子一直跟着那大妖走,离珠没有跟的太近,她装作和其他仙宗弟子一般,疏导拥挤的人流,眼神却只关注着大妖的方向。 越过护城河,人流越来越稀疏,她穿着临江宗的制服,再跟下去,容易被发现,好在出了云溪谷,是延绵的山林,密树成荫,可做遮掩,也十分适合结仙阵困住大妖。 那男子只见要离开云溪谷,自己就再也寻不到仙门的庇护。他知道银彧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带着这能起死回生的宝贝逃离含山,他还没能救活自己的女儿,他不能死。 他脚步放缓,快到护城河时,忽的向着离着他最近的一个身着制服的仙宗弟子处狂跑,边跑边大喊,“妖怪……他是妖怪……他要吃了我!仙人救命!救命啊!” 离珠暗道不好,那人把她当救命稻草,可她哪里是赤火妖的对手? “切,”银彧见那人举动,知自己被耍弄了,什么被偷走,心铃多半还在他手里,被他藏起来了。 更有意思的事,那个被求助的仙宗女弟子,身上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妖气。 赤火妖并未动作,任由那人扑癫到离珠身侧,抱住离珠的大腿求救。 离珠最先想到的就是把此人有多远踹多远,立刻转身逃命。 她只是七宗一个可有可无的内门弟子,除了大师兄,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妖族,不是欺辱嘲笑,就是冷漠远之,就连师父,也总说她有半身妖血,不适合修炼高深的仙门术法。 可与自己求救的,是个凡人。 七宗弟子自入门起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当除妖卫道,保护凡人。 若大师兄在此,决不会见死不救。 大师兄知道赤火妖就在此地,定和鹿致师姐想好对付赤火妖的办法。 离珠深吸一口气,长袖一甩,将抱着自己大腿的碍事凡人打晕。她上前两步,将凡人挡在身后,向蒙着眼睛的大妖道,“何方妖孽,敢来云溪谷撒野?” 银彧抿唇,天下间很少有能让他上心的事,“小女子,你是谁啊?你身上怎会有我族的妖气?” “你想知道吗?”离珠自知打不过银彧,只有想方设法拖住他,难得银彧对自己半妖身份有兴趣,“我是妖啊,是不是很惊讶,临江宗竟收了我这个妖族做弟子?” “妖族学不得人族的法术,你不是赤火妖族。”银彧这一点能肯定,“你身上除了妖气,还有人气。难不成,你是仙妖结合的后裔?” 离珠头一回和妖族说话,银彧和仙宗书本上记载的赤火妖很不一样。 书中言语,赤火妖残暴又凶狠,可银彧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挡路的仙门弟子,好像没什么杀意。之前杨小昭还说,银彧是坐他们家的 6. 大妖银彧(二) [] 6大妖银彧(二) 怀岁挽修为已至无相境界,却也不敢硬碰赤火。他自幼入得仙门,也随世尊于人世除过妖邪,却未曾与赤火妖族交过手。 书中记载,百年前,临江宗宗禹祖师封印妖王段笙,被妖王的赤火所伤,之后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没活过一年就仙逝了。 他唯有小心躲闪之间,用碧落萧本命法宝卸去赤火附着的大半妖力。 银彧接二连三扔出火球,都被眼前仙门弟子轻身躲过。 单论步法速度,怀岁挽比银彧略强一些,且极其敏锐,火球的方向,每一次都能判断的极准。 几次没砸中,银彧察觉出,这个仙门弟子只躲避不攻击,似乎也只是想将他拖在此处,并不不想和他打的你死我活。 “真麻烦,”如此下去,他白白消耗妖力,那少女早就带人跑远了。得想办法从这破结界里出去。 银彧调转了火球的方向,砸向结界,火焰碰壁后被弹飞成了点点火星。 怀岁挽只觉手上的玉箫振动。结界是碧落箫所造,纵仙宝不同于身体,可不惧赤火,但因注入仙力和妖力相背,也受赤火影响。 他本想牵住大妖,等着鹿致备好缚妖阵后,再传信与他。可大妖若是用全力去破结界,碧落结界也拖不了多久。总躲着不是办法,趁着大妖专注破除结界,怀岁挽念诀催动术法,形成攻势,仙力凝出巨大的笼子,四面成型,困住大妖于其中。 银彧勾起嘴角,就这个想打败他,也太小瞧他的赤火了。他不躲不闪,双手手心靠上仙笼,只见火焰围着笼子,瞬间燃起了一圈。 赤火灼烧仙力,越烧越旺,仙力竟然在火焰中渐渐消散。 他的赤火,可不是普通的火焰。 银彧缓缓摘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出去缠绕额头遮挡红发的长巾。红发如血,长至脚跟,更显主人高大俊美。浅灰的眸子,对上怀岁挽再次袭来的仙门术法,火焰化成一左一右两条火龙,燃烧更胜,游走半空,强大的妖力和那咄咄逼人的仙术相对。 结界之外,忙着收拾流仙牌残局、清退候考弟子和家属的七宗弟子,多半还不知有赤火妖。他们方才见琼玉宗的鹿致师姐,带着几个七宗里修为上乘的弟子,飞剑去了距离云溪谷更远的南边山涧。 二师兄语燕带着七宗的弟子,将凡人聚集在北边的护城河外,命所有弟子合力结麟观阵。 麟观阵百人成阵,结成便如铜墙铁壁,一般兵刃和仙术都无法打穿。 虽然流仙牌已经安稳,可隐患扔在,且隐在暗处,他们必须保护好这里的凡人。 离珠看向云溪谷,没有了四处游走的流仙牌溢散灵力,云溪谷恢复了仙门之地的寂静平和。鹿致师姐不在其中,离珠熟悉的几个七宗掌门人的徒弟,也都不在。 城门外不远,她遥遥望见一辆辆的马车横竖倾斜着停靠,却不见马车上的人了。 人命关天时,谁还管碍事的交通工具。杨小昭和她的大哥杨天伦,早就丢弃马车,随着大队人流,被几个七宗弟子,驱赶出了云溪谷。 “师姐!”杨小昭见天上一柄光剑,剑上是那个救过她的师姐,摇着手臂大喊,“师姐,我们在这儿。” 离珠和这凡人小姑娘一点也不熟,只是危急关头配合大师兄救了她一命。但离珠领了在城门检验的差事时,看过这小姑娘的身份,大则朝天师府的嫡孙女。 自大则王朝三千年前建立,天师府就位高权重。人间凡有仙事和妖事,各级府衙都要上报天师府。仙宗若有人间事,也会遣弟子去天师府通禀,请天师府先行安排调遣。三千年来,一往如是。 古书记载,天师府的祖先有两位,一位是现在家主杨姓的同脉先祖杨轩辕,另一位先祖,是与始帝提出建议,创下仙门七宗为仙法修炼之地的静昙祖师。天师府的这两位祖先,都是大则国的开国功臣。先是追随着人皇则宣,于无尽树生长蔓延厄境,救人族于水火,后又追随始帝则风,以战止战,彻底结束各族混战乱局,灭万妖一统人间。 大则朝历代皇帝,都对天师府恩敬有加,而天师府世世代代,也对得起天赐皇恩,为大则朝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离珠想她剑上碍事的人,与妖纠缠不清,才惹来赤火妖祸患。他是凡人,就算带他回临江宗,最后也得将他丢给天师府处置。 “师姐,果然是你啊!”杨小昭见离珠回应了她,向着她而来。 离珠落地,将剑上同乘的昏迷男子,丢给杨小昭,“交给你们了。” “他是谁啊?”杨小昭挠挠头,“看样子像个商人。” “惹麻烦的人,”离珠也不知这人的姓名,“云溪谷之乱,因他而起。详细的等他醒来,你们自行审问。” 杨小昭惊讶,“就他?” 想自己刚才,差点就被金子给砸死了,罪魁祸首竟然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商贾大叔。 “有劳仙长,”杨天伦上前做一礼,“若此人当真扰乱仙宗大选,天师府定严惩不贷。” 离珠一点头,打算走,却被杨天伦拦下,“仙长留步。” “此地安全,杨大公子还有何事?”离珠把人交给天师府,准备回大师兄结界附近看看情况。 杨天伦想请离珠帮忙寻找二弟杨同羽,方才一团乱时,他已经接连托了好几个仙长,帮忙找寻。天师府的令牌,此时管上用处。那个叫语燕的仙长,专程让一个弟子护送他们。可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依旧不见二弟的身影。 七宗弟子如今各司其职,把持一方,像是结成某个阵,保护他们,似乎把寻找二弟的事给忘了。 “还请仙长……”杨天伦尚未说完,就听杨小昭大呼,“二哥!” 只见杨同羽被气呼呼的含章扔了过来,“赶紧滚,再敢乱跑,打断你的腿。” “你去哪了!我和大哥都快急死了。”杨小昭没有去扶,仙长摔得对,就得让二哥吃点苦头。 杨同羽摔了个狗吃屎,胳膊被这女仙长拧的快散架。他就是去城门口看个热闹,回头就被人群冲散了,等他找到天师府的马车,大哥和小妹都不见踪影,连随车的侍从也不见了。他只有跟跟着人流一路往北,直到遇见这个臭脾气的仙长,连一句话都没让他解释。 “没事就好,”杨天伦悬着的心可算放下,“多谢仙长找到我二弟。” 含章被二师兄指派,保护这几个天师府的凡人公子小姐,顺道找找不知所踪的杨二公子,就心里不舒坦。一来一回,城北的麟观阵早结好了,出风头又没她什么事。 她修为再差,也是临江宗的内门弟子,除妖卫道,保护天下,而不是做宫廷侍卫的差事,保护什么王权富贵。 她找了半天,才在人堆里发现优哉游哉闲逛的杨二公子,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人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