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 1. chapter.1 [] 《讨好》 我困/文 2024.1.15 晋江文学城首发 / 十一月,港城。 这年风雪比以往来的都早些,气温骤降到零下几度,城市高楼被云雾遮挡,雾蒙蒙的天飘起绒绒的雪,地面瞬间被覆盖。 港大图书馆内暖气很足,程颂恩穿着灰色高领毛衣,浅色牛仔裤,风格简约单调。黑色长发半扎,白色发夹固定,浑身没一点多余的点缀。 室内冷白的灯光下,衬得她整个人清冷失真,眼神淡漠却不带攻击性,是典型的东方美感。 倏地,前方响起“咔嚓”一声,在本就落针可闻的图书馆显得格外突兀,程颂恩略显不悦地抬眸,看向声音来源低声说道:“你要不想再被管理员老师赶出去就消停点。” “这不难得见你一次。”好友左淇儿往周围看了眼,确认没人发现迅速收了手机塞回口袋里,“我们杂志社要做一个网站,是关于选美的主题,我哪里还认识什么美女,要不是不可以毛遂自荐我就自己上了。” 两人同为港城大学新闻学院的学生,程颂恩学新闻只是为了考港城电视台,但左淇儿更倾向于娱乐方向发展,早早投了简历给各大公司,如今正在一家新起的杂志社做编辑,这才刚实习不到便接了给烫手的山芋。 程颂恩不语,低头忙着查资料,听左淇儿讲话,这次倒是真降低了音量,小声道:“杂志社为了紧跟当下年轻人关注度最高的话题,几次线下采访才敲定,我们组负责这次策划,能不能留在社里全凭这回了,你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的淇儿就此流落街头吧。” “你拍都拍了,还问我。”程颂恩翻着书页,神色依旧淡然,“左淇儿,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 左淇儿心虚地抿了抿唇,她知道程颂恩是个没脾气的,性格温顺又闵静,所以才敢如此。 她往程颂恩跟前坐了坐,凑到她面前笑脸盈盈说:“那我请你吃铜锅涮,之前不是念叨好久了,今天正好。” “今天不行,明天我订婚你忘了?” “是哦。” 说到这,左淇儿想起来继续问,“这半天怎么没见他找你?” 两人在图书馆快待了一上午了,程颂恩的手机就没亮过。 程颂恩看书的目光顿了顿,说道:“谢大哥工作很忙。” 她不擅长玩电子产品,这一点倒是和谢怀筠很像,两人有事都是当面说,很少通过手机来交流,所以手机没有谢怀筠的消息也没什么。 左淇儿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陪了程颂恩到中午,一直到组长打电话催才离开图书馆。 明天订婚宴,出于规矩程颂恩也不能久待,左淇儿离开不久,她也还了书准备离开。 出图书馆大楼时,看着院落白茫茫一片,下意识愣了几秒,她今早出门前忘记看天气,这会儿发觉倒是有些无措。 学校距离谢家有一段距离,她平时很少麻烦谢家的司机,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徒步去公交车站,这么大的雪,即便是打电话拜托司机来接她也觉得这未免太过唐突。 程颂恩承蒙谢家资助才得以完成学业,虽说她将要同谢家大公子谢怀筠订婚,但真没到那一步,她也开不了那个口。 站在图书馆门外许久,眼见着雪未有结束的意思,程颂恩也不愿在这傻等,打算先去公交车站碰碰运气。 离开学校,公交车站距离学校有十五分钟的脚程,程颂恩慢步走了一段,大雪封路,几乎看不到来往车辆,寥寥的公交车也装上了防滑链,却不是她要乘坐的那路。 程颂恩站在公交站牌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肩上的包叛逆似的往下掉,她索性直接跨在手臂上。 等不到公交车来,反而雪下的更大了。 程颂恩向来不喜欢麻烦人,既然等不到车,不如继续再往前走上一段路,总不至于一整天都打不到一辆车。 走了约摸十分钟,程颂恩察觉身后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她往后看了眼,是一辆黑色轿车,是本地车牌。 她对车的了解知之甚少,即便是见过也分不清那些品牌的标志,唯一认识的不过是谢怀筠的那辆宝马。 不过看这辆车的外观,应当不是用来拉客的私家车,程颂恩没多给眼神,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只是身后的车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缓缓行驶到程颂恩身边,她一时惊讶,侧首看向身旁的车。 车窗落下的同时,起了一阵风,飘雪随着风的方向吹进了车内,男人额前的碎发微动,依稀看清了他的眉眼,眼尾淡淡阴翳的神色,同这场雪如出一辙的凉薄。 程颂恩下意识打量着车里的人,男人的坐姿慵懒,多几分傲然,左手落在方向盘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散漫而随性。 直到车窗彻底落下,程颂恩抬眼,终于看清了车里的人是谁—— 谢家二公子,谢容述。 谢容述高中毕业之后便只身去了英国读金融,一年也不回来一次,即便是回来也和程颂恩碰不上,这会儿见上,她差点认不出。 好在这同谢怀筠有七分相似的脸,何况这没由来的恣意浪荡,怕是整个港城也找不出第二个,程颂恩基本可以判断这人就是谢容述。 程颂恩虽说即将和谢怀筠订婚,却也不会在谢容述面前以大嫂自居,按照从前的辈分,她应当恭敬地唤他一声二哥。 谢容述没动作,甚至没去看她,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很是寡淡,像是不愿多说一个字:“上车。” 大抵是自尊心作祟,同谢容述又没那么熟络的缘故,程颂恩还是犹豫的,不过眼下她也打不到车,看样子谢容述是碰巧路过载她一程。 程颂恩只好佯装陌生的神色,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她才轻声问了句:“是谢大哥拜托您来接我的吗?” “嗯。” 只一个字,谢容述侧首,看过来的目光没一点温度,嗓音低沉淡漠。 有了这一个字,程颂恩如获大赦,一瞬间松了口气,边道谢边拉开车门探身钻了进去。 车内因为开了这一会儿车窗的缘故温度没有很高,倒是空气中有着淡淡雪松的味道,很快,车窗升了上去。 一刹那间,安静极了。 车子启动后,程颂恩从手臂上将包拿下来放在腿上,坐的恭恭敬敬,目视前方,整个人很是僵硬。 “安全带。” 谢容述提醒道。 程颂恩很快系上安全带。 两人一路无言,车开的很是小心,也很稳,将车程拉长了不少。 程颂恩百般无聊地往窗外看去,外面的雪未停,绒绒的雪花此刻倒是显得格外有意境,耳畔忽地响起提示音,她回过头,是谢容述连了蓝牙。 下一秒,重金属音乐闯进程颂恩的耳朵里,她听说过谢容述喜欢玩音乐,特别是这种重金属音乐。他组过乐队,拿过奖,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收了心,跑去学了完全不搭噶的金融专业。 这音乐不过几秒便被谢容述切了,随即播放的是相对安静不少的歌,蔡健雅的《失语者》。 车里有了别的声音,程颂恩不再那么拘谨,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有谢怀筠的消息,她又灭了屏幕,继续端坐着。 听着音乐没那么枯燥,时间反而过得快了些,周边的高楼逐渐减少,车子行驶在平阔的公路上,距离谢家也就越来越近了。 程颂恩把手机放回包里,做好随时下车的准备。 临近谢宅的时候,谢容述突然开了口:“大哥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程颂恩回答道。 谢怀筠是律师,前几天事务所接了新的委托,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需要他亲自去当事人老家调查,她知道的就这么多。他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她从不多问他的事。 谢容述没再说什么,车内再一次只剩下音乐的声音。 车刚进院子,程颂恩隔着车窗便听见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想来是为明天的订婚做准备,等车停稳,她迅速推门,抬脚迈了出去。 院落的雪被佣人打扫的干净,到处人来人往也没办法再积雪,只有灌木还残留了些许白色的雪花。 刚下车,程颂恩抬眸便看见廊下的谢母商应兰,正指挥佣人们布置,边朝着他们走来。 “我说没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找不到你人了,原来是去接颂恩了。”商应兰走到谢容述面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才侧身同程颂恩讲话,“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你和怀筠也是,都要订婚的人了,一个跑去学校,一个人在外地几天也回不来,这么大的事都丢给我,真是心大呦。” 程颂恩瞥了眼谢容述,他恭恭敬敬站着也没开口说什么,她收回视线,十分恭顺地姿态颔首道:“有伯母您坐镇,谢大哥和我自然是要做甩手掌柜的,哪里好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不等商应兰再开口,谢容述已经没了耐心继续站着,把钥匙丢给司机,径直往屋里去了。 商应兰道:“这孩子,性子怎么越大越古怪了。” 程颂恩只笑了笑,别人母子之间,她没立场表达意见。 跟着商应兰进去,前厅几乎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谢父谢笺淞正在茶室接待老朋友,话题自然也逃不过明天的订婚宴。 商应兰原想程颂恩去打个招呼的,回头看了眼她,又叹了口气:“罢了,明天订婚宴有你别扭的,也不差这一个。” 程颂恩仍旧笑着,说自己回房间去放东西洗漱,过会儿再来陪商应兰。 商应兰摆了摆手:“不用,你最近准备考试也累了 2. chapter.2 [] / 谢容述走后没多久,毛球把鱼罐头也吃了一半,剩下的程颂恩从地上捡起来丢到后院闲置的垃圾桶内。 这些时间她不会离开谢家太久,所以毛球不会轻易饿着,吃不完的东西她都会丢掉,以免被其他人发现。 只不过今天已经被谢容述知道,想来毛球的存在也不会再是秘密,倘若真的要送走毛球,她也是无计可施了。 离开时,程颂恩往后看了眼,毛球还像往常那样乖乖躲进灌木丛里,她垂眸微叹,转身离开了后院。 前院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商应兰自嫁进谢家便接手了谢家邀请宾客的所有事宜,程颂恩了解过,不会插手太多。 前厅比她中午回来时安静不少,商应兰也已经歇下,正在沙发那坐着看电视播报晚间天气同管家交代事情。 “今晚还有一场雪要下,明天让大家都起早点去清理门口的积雪,避免客人在路上滑倒摔伤,都长点心别出岔子,辛苦一下等订婚宴结束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管家回道:“知道了,夫人。” 程颂恩走近,恭恭敬敬叫了声伯母,寒暄几句之后,她留在商应兰旁边陪她一起看电视,并不多话。 中途谢怀筠才终于给程颂恩打来了电话,说路上碰到大雪,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了,一定不会错过明天的订婚宴。 程颂恩只回了一句“嗯”,没有说多余的话。 谢怀筠自知是他的问题,便继续说道:“颂恩,等我回去当面给你赔礼道歉,只是千万别生我的气。” “工作要紧,我怎么会生气。”程颂恩的声音平静,“天气不好,你路上记得要注意安全。” “好。” 程颂恩挂了电话,商应兰便看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说他,这么大的事情还能丢下你一个人,不过以后结了婚可不能让他这样,整天不顾家可不像话,得好好管管他知道吗?” “谢大哥一直以事业为重,总不好跟我结了婚就限制他。”程颂恩笑着,“而且只有伯母您说他才肯听,我还得拜托伯母您帮我呢。” “你呀,也难怪怀筠这么喜欢你。” 商应兰见程颂恩第一眼便喜欢的不行,原想着以后作为谢家女儿风风光光送她出嫁,没想到她和谢怀筠两人日久生情,既如此,做自己的儿媳也是不错。 谢笺淞起初对此颇有微词,好在谢怀筠坚持,婚事才彻底定下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餐厅的菜已经陆续上桌了,谢笺淞才从楼上书房下来,其身后还有谢容述,两人正聊着公司的事。 商应兰看不下去,说道:“孩子才刚回来你就在这问功课,就不能消停点。” 谢笺淞说:“年后就要接手老陈手底下的工作了,还孩子,你就惯着他。” 落了座,谢笺淞坐主位,商应兰和程颂恩在一排坐着。 谢容述过来时把谢怀筠的位置刻意留了出来,坐在程颂恩对面。 商应兰见状,提醒说:“你哥今晚赶不回来,不用给他留。” 谢容述唇角微微牵起,平静道:“习惯了,就坐这吧。” 商应兰笑着转向程颂恩,说道:“这是老林新研究的菜,你尝尝看,我想了下,等你和怀筠结婚后总是要搬出去的,有一个你们自己的小家,到时候让老林也跟着你们一块去吧,也好替我看着你,一忙起来就苛待自己,不好好吃饭。” 谢家的厨师厨艺相当不错,是商应兰花重金聘请的,其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程颂恩。 程颂恩小时候过的不好,吃的东西常常都是放凉了坏的,她吃的伤了胃,后来便什么也吃不下。 她刚到谢家那会儿瘦的不行,商应兰看她一个女孩子如此心疼不已,费了很多心思才请了老林,做了不少调养的药膳给她,这才慢慢将她的身体调理过来。 程颂恩浅浅笑着,轻声说:“谢谢伯母。” 谢笺淞忽地开口:“你身子弱,让老林过去也好,不过结了婚免不了要考虑到孩子的问题,你那工作常在外边跑,有想好什么打算吗?” 程颂恩才刚实习不久,手里的论文还没写完,脑袋正懵着,忽然就被问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一时没答上来。 谢笺淞在谢家一向说一不二,这话无非是希望程颂恩婚后做个全职太太,没必要继续抛头露面。 商应兰虽喜欢程颂恩,但在这事上也是向着谢笺淞的。 饭桌上瞬间安静不少,只有谢容述尝了一口老林新研究的红烧排骨,无论是从味道和色泽都做了改进。 谢容述夹了块排骨给谢笺淞:“爸,我想这次回来就不去了英国了,反正我在那边也没什么……” 不等谢容述花说完,谢笺淞便气的丢了筷子,落下的声音清脆刺耳:“胡闹!我刚怎么跟你说的?等你大哥订婚结束,你就赶快给我滚回英国去!” 谢容述微微挑眉,还是那般漫不经心,浑然不在乎的模样。 闹了这一出,饭桌上再没声音。 吃过饭后,程颂恩离开前厅,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谢笺淞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她要做的事,做了就不会放弃。 天色不早,程颂恩在外边待了一会儿准备回房间,途中正好路过谢容述的房间,碰上他要出门。 两人撞了个正着,谢容述低眸看了眼程颂恩,她也跟着抬眸。 谢容述大步走来,程颂恩侧身给他让了位置,错开身,谁也没主动打招呼。 程颂恩回来房间,洗漱好之后便困意全无,开了盏夜灯在床上看书,是本古印度的悬疑小说。 看了有半个小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听声音,是谢怀筠。 程颂恩连忙从床上下来去开门。 谢怀筠刚到家,从前厅过来时先去书房找了谢笺淞,手里的公文包还在,几乎没怎么停留。 程颂恩看着谢怀筠,笑说:“我以为你要晚一点回来。” “本就答应你下午的,这已经够晚了。”谢怀筠打量着程颂恩,“我这才离开多久,怎么气色看起来越来越差了?” “最近要考试,没怎么睡好。” “就算考试也要好好休息。” 程颂恩笑了声,拉着谢怀筠的手,生硬地撒娇:“笨鸟先飞嘛。” 她的学习成绩不差,可整个港大的学生也不都是酒囊饭袋,她小时候的学习环境本就艰苦,硬件跟不上,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些。 谢怀筠抬手捏了捏程颂恩的脸,动作很轻,嗓音柔和:“不笨,只不过是比旁人学的慢了点,又不是永远不会。” 谢怀筠一向如此,鼓励式教育,程颂恩能在两年内的时间冲刺考上港大新闻学院,他功不可没。 程颂恩笑说:“知道啦。” 谢怀筠低头,吻了吻程颂恩的额头。 “早点休息。” “嗯,晚安。” – 隔天一早,程颂恩不等闹钟响,自己便睁开了眼,手机锁屏有未读的微信消息。她划开手机屏幕,是谢怀筠发来的。 「准未婚妻,睡醒了请下楼接受谢某人的道歉吧。」 看到这条微信,程颂恩微微牵起嘴角,简单回了一句好,说自己马上下去。 洗漱好后,程颂恩换了衣服下楼,餐桌上不止有谢怀筠,还有那位不苟言笑的谢容述。 两人正聊天。 谢怀筠听见动静,抬眸往楼上看了眼,笑说:“醒了?我刚做好,妈他们在前厅接待客人,一会儿化妆师和礼服会直接送过来,等准备好之后我们再过去。” 程颂恩语气很淡:“好。” “先坐下吧。”谢怀筠走过去帮程颂恩拉开椅子,舀了一碗虾仁馄饨给她,“尝尝我的手艺,就当做是我的赔礼。” 程颂恩一愣,看了眼碗里的馄饨,解释说:“我不生气啊,你有你的事情要忙,我都知道的。不过这馄饨,是你亲手包的?” 程颂恩很是诧异,谢怀筠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也都是忙于学业和工作,哪里会包馄饨。 “这不有阿述在。”谢怀筠说,“跟他请教的,也不知道他在哪学的,问了也不说,说是秘密。” 程颂恩这才抬眼去看谢容述,他的目光始终阴沉着,像是一大 3. chapter.3 [] / 程颂恩清楚在整个谢家,只有谢怀筠是真的喜欢她,其他人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才给自己好脸色。 可谢容述不同,他一向孤高自傲,瞧不上那些下三流的东西,又怎么会同旁人一样看待自己。 这些年谢容述一直待在英国,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程颂恩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个人,能让他这么不待见,字字句句对她都夹枪带棒。 没等程颂恩出声,谢容述先她一步开了口:“没事别在这傻站着,那种话还没听够?” “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这是程颂恩头一次呛谢容述,她抬眸瞥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习惯就好了。” 谢容述的眼睫跟着颤了下,薄唇轻轻抿着,胸膛发紧,瞬间说不出话来。 程颂恩绕过谢容述,径直朝着谢怀筠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谢容述的目光在她离开后许久才从她身上移开,他的喉结轻轻滚动,神色不明。 程颂恩来到谢怀筠跟前时,他正同事务所的另一位合伙人交谈,瞧见她过来,伸出手来牵住她。 谢怀筠介绍朋友给她认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她,随身带着他送的表,时时出门总念叨着她。 “上回我跟他去云城,路过碰到个小玩意,好像是个耳环,当时走得急差点赶不上飞机,他在飞机上就一直念叨。我以为事后他忘了,他倒好,忙完又买了机票飞过去买。” 谢怀筠微微笑着说:“这事你还打算记多久?” “这不说给程小姐听。” 程颂恩抿唇一笑。 等订婚宴结束,谢怀筠去送朋友,按规矩程颂恩也应该去的,只因方才有人过来敬酒,程颂恩不善饮酒,但还是接受了。 推杯换盏之后,程颂恩有点晕乎,谢怀筠便让人搀着她回去休息,自己来应对。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程颂恩的思绪很乱,她不愿麻烦人,推托了谢怀筠安排的人之后,独自离开了前厅。 人基本都在前厅,院子里难得清净了一天,夜风吹着周围的树干,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朦胧的夜色中,程颂恩迷迷糊糊看见前面闪着点点火光。 谢容述站在那,指尖夹着烟,一身黑色西装,分明与这夜色相融,程颂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 “你怎么……”程颂恩喝了酒,胆子比平时大些,“你会抽烟伯母知道吗?” 印象里,谢容述是不抽烟的,他说过很讨厌烟味。 程颂恩想到这有点儿奇怪,他不抽烟,她是怎么知道的? 夜色里,程颂恩看不清谢容述的表情,慢慢走过去,来到他的跟前。 谢容述不动声色看着她靠近。 天太黑,程颂恩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抬起头时,谢容述也跟着蹲了下来。 “喝了多少?”他问。 “有谢大哥在,不多。” 程颂恩解释,其实真的不多,只是她酒量太差了,脑袋虽清醒着,腿却软的厉害。 “大哥人呢?” “去送朋友了。”程颂恩撑着脖子,盯着谢容述看,“又不一样了。” 谢容述问:“什么不一样?” 程颂恩的嘴巴因为酒精,短暂的不受控了。 “你啊,忽冷忽热,时好时坏。” 谢容述怔住,浅笑了声:“程颂恩,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程颂恩破罐子破摔似的问,“我有得罪过你吗?” 谢容述低着头,撞上她的目光,月色下她的神态还算清醒,浅棕色的双眸总泛着无辜的光。 “还不知道哪里得罪我了吗?” – 程颂恩最终是被谢容述安排人送回的房间,她喝了醒酒药,趴在床上眯了会儿,中途谢怀筠来帮她盖过被子,只是脑袋太重,她睁不开眼。 到了后半夜,程颂恩才缓过来,床头是谢怀筠倒好的水,不过已经凉了。 她喉咙渴的干涩,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艰难坐起身,拿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 一杯冷水下去,程颂恩清醒不少,睡前的记忆开始在脑海涌现,她曾经质问谢容述,而他的回答才是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她到底哪里得罪过他? 程颂恩开始细想自己来到谢家后和谢容述的种种,却始终想不到,他们之间似乎并无过多交集。 而唯一能有关系的,是他们曾在一个高中读书,是程颂恩来到谢家后,商应兰安排的。 作为谢家资助的孩子,待遇自然不会比旁人差,学校也是整个港城最好的私立高中。 谢怀筠大他们两岁,已经去读大学了,商应兰便让谢容述多照顾程颂恩,可真的到了学校,两人也只是每周一次的坐同一辆车回家而已。 谢容述高中时也不常回家,大多时候都是和乐队一起睡在排练室,商应兰担心他在外面生病,跟他说过许多次,后来索性直接在学校附近买了栋房子,专门给他搞乐队排练用,还请了保姆照顾乐队的衣食起居。 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程颂恩实在想不出,以为谢容述只是寻她开心才这么说的,便不再为难自己,索性拉了被子又躺下睡了过去。 – 订婚后的第二天一切回归正常,谢怀筠仍旧每天为了案子半夜才回家,程颂恩也同样没闲着。 至于谢容述,一大早就被架着去了机场。 得知谢容述离开,程颂恩莫名松了口气,到了考试月,天气又时常下雪,为了不耽误时间,她还是跟商应兰提出住在学校。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程颂恩并不习惯住在谢家,她的性格使然,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在谢家要应付商应兰,又要看谢笺淞的脸色,她总是心有气而力不足。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学校行么?”商应兰还是不放心,“在家复习不也是一样的。” “学校图书馆许多资料不外借,来回一趟要不少时间,不如在学校方便。”程颂恩解释说,“伯母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程颂恩既这么说了,商应兰也不好再挽留,多嘱咐了几句,又安排人给她卡里打了钱。 “这样吧,我让老钱送你去学校。” 这一次,程颂恩没有拒绝:“那麻烦钱叔了。” 老钱是谢家资历最老的司机,如今上了年纪,平时只负责带商应兰的出行,其余时候都在休息。 老钱人好又实在,是程颂恩在这个家唯一觉得亲切的司机和长辈了,至少在他跟前不会拘谨。 路上老钱同程颂恩聊天,说起这么多年看着她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心里无尽感慨。 “记得当时我把你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的看不见一点肉,怯生生的,我也有女儿,看着啊,就心疼。” 程颂恩笑说:“您还怕我吃不饱,总是偷偷往我书包里塞点心,有次放了袋牛奶,我不知道,还被圆规扎破了,全部都漏了出来,弄脏了书包,害得您被伯母训斥。” 钱叔说:“是啊,现在想想,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谁能想到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怀筠少爷。” 程颂恩笑了笑,没有回答,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要不说人生瞬息万变呢,她这短短二十二年辗转,似乎终于在昨天的订婚宴上尘埃落定。 很快,车子停到了学校门口。 程颂恩跟钱叔说了谢,推开车门下去。 钱叔降下车窗,把头探过来嘱咐道:“丫头,年底雪天多,别拧着性子坐公交回去,给钱叔打个电话听见没?” “知道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程颂恩嘴上答应,却不会真的听,钱叔年纪大了,这么大的雪天,她宁可走回去,也不能麻烦他。 回到寝室里,扑面而来的暖气,室友庄雯刚洗完澡出来,看见她回来诧异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学校了?” “忙完了肯定回来啊。”程颂恩带上门,把书包放桌上取出电脑,“怎么就你一个人?” “林西西跟男朋友出去住了。” “这么突然?才一天的时间。” “可不嘛,一天的时间你订婚,林西西搬走,就剩我跟左淇儿两个单身狗孤苦伶仃。”庄雯玩笑道,“对了,那咖啡厅的兼职你还做吗?” 庄雯家并不富裕,从大一开始就加了不少兼职群,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程颂恩也在,后来两人都会约好一起去兼职。 到了大四,两人有时忙不过来,就在附近商圈找了个咖啡厅的兼职,主要值晚班,工时制,一个小时25,还算可观的薪资。 “做,今晚就 4. chapter.4 [] / 程颂恩微怔。 望着谢容述深邃的瞳眸,同样审视的目光,倒真让她想起一桩往事。 是程颂恩刚到谢家的第二年。 那时候大家都不喜欢程颂恩,青春期的少爷小姐们,用着不知哪里学来的话,不断的讽刺着她。 程颂恩是穷人区来的闯入者,同他们一起上学,有多格格不入她自己清楚,大多时候都是默默忍受的。 好在整个港城,整个谢家,只有谢怀筠愿意护着她,给她补课,追上学校的进度。 谢怀筠就读的法学院就在港城国际学校旁边,同属一个街道,没课的时候他总会来问程颂恩的功课。 这件事被一只看她不爽的女孩翁雅繁看见,一次体育课,她身体不舒服,打算离开体育馆,翁雅繁突然将她拦了下来。 “我说呢,怎么某些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装的这么清高,原来是巴结上了怀筠哥哥。” “如果你把我拦下是为了这事,我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程颂恩看也没看翁雅繁一眼,,“让开。” “你还在装!”翁雅繁说道,“你不就是知道怀筠哥哥会继承谢家的家产才会和他走的那么近,不然,明明谢容述更近水楼台,你怎么你不去勾引他!还是你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谢家二公子的地位。” 谢容述和她们同级不同班,但相比较在法学院的谢怀筠,他确实更好接近。 程颂恩快要站不住了,她懒得同翁雅繁再纠缠,直接回道:“翁雅繁,即使我为了钱,你的怀筠哥哥也愿意和我在一起。” 说完这话,趁着翁雅繁愣神的时候她便离开了,之后很快便忘记了这事,而翁雅繁也因为留学没再来过学校。 若不是谢容述这次提及,她压根不记得还有这事。 看到程颂恩沉默,谢容述冷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所有人吧,要不是那天我在体育馆听见……” 程颂恩的眸光顿了一秒,闪烁着的目光转向谢容述。 谢容述微张着唇,意识到自己失言,别过脸去,冬日呼吸里白气雾蒙蒙的,他轻声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不用跟我解释。”程颂恩不是生气,而是谢容述从来就没有跟她解释任何事的必要,“那次的事不过是我用来刺激翁雅繁的借口而已,就这么简单。” 原本她也不是非要解释的,只是昨天她已经和谢怀筠订婚,有些误会还是解决了为好。 “至于兼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还是拜托小叔不要告诉谢大哥,我不想他担心。” 小叔。 仅两个字,倒是让谢容述心口微颤。 谢容述扯了扯唇角,笑的格外勉强:“看我心情。” 说完,他又回了咖啡厅,程颂恩没跟着进去,看他坐下,不知点了什么,庄雯便去准备了。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似乎比清晨要密了许多。 程颂恩回到店里,继续忙着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会看见谢容述正靠在椅子上打电话,说是在等人,不过看着也不像。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谢容述往桌上拍了张纸币便离开了,或是去英国,或是有别的去处,就和程颂恩无关了。 程颂恩和庄雯的晚班一直到早上七点才结束,两人困得要死,商量一下还是去公交站碰碰运气,毕竟这种情况走回学校怕是会在路边睡着。 跟来的同事换了班,两人全副武装准备出发,走了不到三分钟,发现回学校的公交车就停在路边。 她们赶快跑过去找司机问清楚情况。 司机见到她们笑说:“是港大的学生吧?” 庄雯回道:“是啊,这怎么停在这,是走不了吗?” “啊——”司机瞥了眼程颂恩,抬手蹭了下鼻子,“走啊,这大雪天的,去港大的车本来就少,公交公司专门给港大学生开的路线,小姑娘快别站着了,多冷啊上车吧,这就要出发了。” 程颂恩往车上看了眼,人不多,几个女生看上去应该是学生没错,在庄雯的催促下,她只好跟着上去。 车一路开的很稳,暖气也足,两人本就刚值完晚班,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等车停下,还是同行的女生叫醒她们。 回到宿舍庄雯累的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来不及洗脸就往被子里钻,让程颂恩吃午饭的时候再喊她一起。 “好。” 程颂恩应声。 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她们有交换休息过一会儿,程颂恩还不怎么困,便洗了把脸,回到床上看教材。 至于怎么睡过去的她也不知道,若不是谢怀筠打电话来,她和庄雯差点就要睡过头了。 谢怀筠刚忙完,趁着吃午饭的功夫给程颂恩打了电话:“吵到你休息了?” “没,差点错过午饭时间。”程颂恩睁开眼,拉开床帘喊了庄雯起床洗漱,“忙完了?” “嗯,想你了打个电话看看你在干什么。” “刚看会儿书,不小心睡着了。”程颂恩平躺在床上,把手机靠在耳边,“一会儿和庄雯出去吃饭,下午还得继续复习呢。” “……”谢怀筠沉默了一阵,“时间安排的这么满,那等我忙完再回去看你。” “没关系,你忙你的就好。” 挂了电话,程颂恩从床上下来,庄雯正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她。 “怎么了?”她问。 “没,我只是觉得你跟你那位谢大哥好像很生分的样子,要不要这么客气?” 程颂恩一怔,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和谢怀筠认识至今,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哪怕后面敞开心扉在一起,也从没变过。 她只好解释说:“谢大哥和别人不一样,可能相处起来也会有差别。” 庄雯却说:“问题不在他,在你。” 庄雯虽不是什么恋爱高手,但正常的人际关系还是察觉到的,谢怀筠打来的次数不多,但很少看到程颂恩主动联系。 有时,她们甚至都会忘记,程颂恩是有男朋友的人,她的时间总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留不出恋爱的空隙。 程颂恩不解道:“在我什么?” 见她听不明白,庄雯叹了口气:“跟你说这做什么,一会儿想吃什么?” “想吃米线,你呢?” “正好,我想吃三食堂的菠菜面。” 程颂恩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好衣服便和庄雯一起出了门。 – 程颂恩没想到那次不愉快之后,她会再次见到谢容述,一个明明早就该出国的人,却频频被她撞见。 圣诞节这天,程颂恩 5. chapter.5 [] / 程颂恩古怪的看着谢容述,实在不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不过看他不大自然的神色,想来应当是二公子大过节的不想一个人吃饭。 但她没有陪人吃饭的义务,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待着,好歹能图个清净,跟着谢容述过圣诞,这叫什么事? “……”程颂恩沉默片刻,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讲话,“小叔还是不要妨碍我工作的好,否则伯母若是问起我的近况,自然是要将今晚遇到小叔的事告知伯母的。” 这话里威胁的意味重了几分。 “程颂恩。” 谢容述双手插回大衣口袋里,冷笑一声,似乎叫了她的名字,便再没了后话。 他走的很干脆,大步流星似的,大衣被风吹开,倒显得这背影有几分傲娇在。 程颂恩看着谢容述的背影,抿着唇轻笑出声,回过神来,她才猛的顿住,望向方才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她忽地想起一件极其久远的事,她貌似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谢容述。 是高三那一年的圣诞前夕,学校组织学生参与圣诞当晚的话剧《睡美人》,而程颂恩因为长相优越,被校长选中出演公主,谢容述则毋庸置疑出演王子。 两人不在一个班,平时也说不上来有多熟,也就是彼此知道这么个人而已,至少对于程颂恩而言,谢容述一定是这么想的。 这个人向来谁都不放在眼里。 负责话剧的老师关老师为了创新,对《睡美人》的故事做了改动,这次由公主来唤醒沉睡的王子。 起初大家都没多想,直到排练到唤醒王子的部分时,他们才意识到这部分是要接吻的。 关老师不是古板霸道的老师,把决定权交给他们,吻不吻都行,最终商议下来就是借位,毕竟是话剧,没有八个机位,观众看不出来的。 排练时,一向离经叛道的谢容述也没逃跑,所有的时间都投身于话剧排练。 到了圣诞夜那天,他们正式上台,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不知是谁的耳环在跳舞的时候掉了,正好被程颂恩踩到。 耳环不大,在鞋底滑过只使得程颂恩一个踉跄,她的动作一颤,双唇不偏不倚地落在谢容述的唇上。 事故发生的突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同时傻了眼,连后台的话剧老师都没来得及反应。好在两人还算冷静,硬着头皮演完了最后一场戏。 话剧结束后,谁也没主动跟谁说话,原本因为排练逐渐熟络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程颂恩卸完妆发,正好碰上准备离开的谢容述,他们面对着面看了眼,她刚想要开口道歉,他直接走过,完全忽视了她。 那天之后,学校便有人散播谣言,开始传程颂恩是故意接近谢容述,可是否真的故意只有程颂恩自己知道,她穿着舞鞋,被那个耳环垫的都多疼。 同学们本就看不惯程颂恩,这场闹剧之后,她在学校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嘲讽和谩骂都是小事。 她的储物柜里经常放着垃圾,笔记会被记号笔画的乱七八糟,她也曾质问过他们,可少爷小姐们也只会眼睁睁看着她,一脸无关紧要的表情。 最后问她一句:“证据呢?” 程颂恩的反抗像是跳进了没有底的悬崖绝壁,脚下失重,永远得不到回应。 大约过了一周,也许是玩腻了,他们才渐渐收手,程颂恩在高中的最后时光才得以平静。 程颂恩从小经历过太多,被父母抛弃丢在孤儿院,而领养她的养父母经常动手打她,后又被转至花奶奶家。 一直到十六岁花奶奶去世,她才机缘巧合被谢家资助领养,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很容易自愈,也很容易忘记。 对于不好的事,程颂恩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忘掉,若不是方才见到谢容述,她早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 到了十点的时候,玫瑰花还剩下两朵没卖出去,寝室楼十二点门禁,她现在回花店把推车放回去再坐公交车还来得及。 最后两朵她没放回去,而是按照售价把钱转给了老板,只留了自己兼职的钱。 从花店出来,程颂恩一路快步往公交车站走,路过购物广场,还要走一截小巷子才能到。 程颂恩还没走出巷子,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是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手里还提着半瓶酒。 临近年关,港城不大太平,且这巷子里酒馆众多,免不了碰上没分寸的酒鬼。 程颂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男人迅速从她身后窜了过来,伸出手挡在她的面前。 “美女,一起去喝一杯啊?”男人说话轻浮,眼睛直勾勾盯着程颂恩看,“别不给面子嘛。” 程颂恩低着头一言不发,绕开男人的位置想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扯了回来。 “跑什么?老子找你是给你脸面,别给脸不要脸。”男人捏着程颂恩的手腕,故意用力,听着她疼的喊出声,“对,就这么叫,老子就喜欢你们女人小绵羊一样的叫声哈哈哈。” 程颂恩被吓坏了,她强压着惊慌出声警告男人:“你放开我,否则有人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丝毫不畏惧:“我好怕怕哦。”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状况,要不选择之身之外,有想要上前来帮忙的也被男人拿着打碎的酒瓶威胁。 “艹!老子教训自己老婆你多管什么闲事!活腻了是吧?” 程颂恩拼命去挣脱男人的手,奈何她的力气太小,只能大喊道:“我不认识他!帮帮我——” 话音刚落,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下一秒,是男人惨痛的叫声。 程颂恩的手腕终于得以解脱,她缓过神来,下意识抬眼,男人已经被打压在地上求饶。 谢容述这人平时轻狂散漫,虽脾气阴晴不定,但也从未见他真正生气,此时他双眸阴郁无光,双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别的情绪。 谢容述踩着男人的脸,眉目间的戾气很重,脚下的动作未停,鞋底在男人的脸上摩擦,男人疼的大叫起来。 “喜欢听人叫是吧?”谢容述抬腿,朝着男人的肚子便是一脚,“那你好好听个够。” 男人口吐鲜血,连忙求饶:“我……我知道……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咳咳咳。” 谢容述蹲了下来,单手提起男人的衣领,冷着声音说:“去跟 6. chapter.6 [] / 程颂恩侧着脸睡,脸朝着窗外。 谢容述看她良久,有根头发贴着她的唇边,她迷迷糊糊抬手拨了下,却没弄掉,索性放弃,再没了动作。 车内十分安静,可以清晰听到程颂恩熟睡后的呼吸声。 谢容述伸出手,轻轻将程颂恩唇边的头发拨弄下来,指尖似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侧脸。 他的手顿了下,指腹不受控地靠近程颂恩的侧脸,指尖微微颤抖,不过一纸的距离,却像隔了千万里。 忽地,程颂恩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她猛的睁开眼,紧接着是谢容述迅速收回的手。 程颂恩茫茫然侧眸,疑惑谢容述方才的行为问道:“怎么了吗?” “有人说梦话。”谢容述不敢去看程颂恩的眼睛,“吵死了。” “是么?”程颂困得要命,一时脑子宕机跟不上,也没多问,拿出手机看了下,是谢怀筠发来的微信。 「一直忙到现在,刚放下手头的工作,迟来的圣诞快乐,颂恩。」 程颂恩有些犹豫,这么晚该不该回谢怀筠的微信,怕他担心,又不想在这事骗他,毕竟圣诞夜,晾着也不好。 她低头思索,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似乎盯着自己,她抬眸,谢容述正好在看她。 他的目光清冷,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不笑的时候气质冷绝,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错觉。 谢容述低声问:“大哥?” “嗯,你怎么知道?” 程颂恩没什么朋友,微信里除了相熟的几个同学,这么晚能给她发微信的除了谢怀筠哪里还会有别人。 想到这,程颂恩觉得这话问的多余。 谢容述却回答:“瞎猜的。” “哦。”程颂恩不知回什么,对谢容述,也是对谢怀筠。 谢容述侧眸看了程颂恩一眼,见她手机屏幕亮着,一直没回复,便问道:“不回吗?” “谢大哥心思缜密,我这会儿没睡会被他发现外出兼职的事情,而且……今天的事……” 一想到那个男人,程颂恩便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再回忆。 “今天什么事?”谢容述语气冷淡,“难道不是圣诞夜你和朋友玩的太晚,路上打不到车,正好碰到我顺路送完她们去酒店睡,你拜托我去律所给大哥一个惊喜。” 程颂恩一愣,轻笑说:“你编的好快。” 谢容述重新看向程颂恩,想说什么又放弃了,收回了视线。 之后,车开始往谢怀筠律所的方向开了过去,到律所附近的便利店,谢容述打算下车买点吃的带过去。 一会儿还是会下车,程颂恩也不想干等着,便跟着谢容述一块下了车。 谢容述买了盒烟,让程颂恩自己看着拿。 夜间的便利店里,关东煮已经煮的有点老了,看着不大好吃了,程颂恩从架子上拿了便当给谢怀筠,给自己拿了辣炒年糕,问谢容述要不要。 谢容述说:“不要,帮我拿瓶乌龙茶。” 程颂恩拿完到收银台,谢容述拿出钱包准备付钱,被她伸手拦了下来:“我来付吧,你只要了一瓶乌龙茶。” 谢容述看过来,声音凌冽几分:“程颂恩,我差你那三瓜两枣?” 说完,他直接付了钱。 两人出了便利店,一同往隔壁的大楼里走去,保安认识谢容述,直接给他放行。 一路乘电梯上了十六楼,这一层几乎没有公司亮灯,唯独只有律所的方向有光,时不时传出声响。 程颂恩忽地想起一事,问他:“你没出国的事,谢大哥知道吗?” 谢容述淡淡道:“知道。” 程颂恩没再说话。 进了律所,谢怀筠正在办公室整理桌面摆放的文件,听见外面有动静,走出去查看情况。 瞧见是程颂恩和谢容述时,眼眸愣了一下,他扶了下眼镜,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谢怀筠走过来,拉起程颂恩的手。 谢容述垂眸看了眼牵着的手,按照方才的说法回答,提起手里的袋子,笑说:“看来今晚我要当个电灯泡,陪你们过圣诞了。” 程颂恩还是不太放心地问:“我突然过来会不会太打扰了?” “应该是我高兴才对。”谢怀筠轻轻拍了拍程颂恩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你好像还是头一次来律所。” 谢容述哼笑一声,说是笑,听着又不大像:“腻歪死了。” 以往两人都忙,程颂恩也总是客客气气的态度,所以两人都快订婚了,她才第一次来他工作的地方。 “这么晚还没忙完吗?” “快了,在整理资料。” 谢容述的表情不大自然:“站这干嘛,先吃东西吧。” 三人一起去了谢怀筠办公室。 茶几上也放了不少文件,好在他们带的东西不多,担心弄乱也就没收拾,拿在手里吃。 谢怀筠问道:“阿述怎么不吃?” 谢容述回:“来时吃过了。” 程颂恩和谢怀筠挨着,正好可以看到文件上所写的案子,当事人的名字正好与前不久声动整个港城的19岁少女|抛|尸|案的女孩同名——夏薇。 文件上写着,夏薇在一次公司酒会上被人下药迷|奸,而对方事后拍了她的裸|照加以威胁,并且将现场处理干净,让她投告无门。 她微微蹙眉:“谢大哥,这个女孩和新闻上的夏薇是同一个人?” 这是程颂恩第一次问起谢怀筠工作上的事情,虽说不好透露太多,但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如实相告了。 “嗯,半月前她来找过我。”谢怀筠停顿了下,“她碰上了麻烦,没人敢接她的案子,来找我时碰巧我要去外地出差,接下她的案子后让她把细节发我,只是还不等我回来……” 还不等谢怀筠回来,夏薇的尸体便被发现丢在公路边,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浸透衣服,被发现时,布料紧紧粘在皮肤上,不敢想象死前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 谢怀筠的话没说完,办公室没长发几分钟的沉默,直到谢容述开口。 “所以大哥加班是为了她?” 这段时间,谢怀筠来往港城和海城,连订婚都差点赶不上,想必也是因为此事。 谢怀筠微微点头:“夏薇死后,她的父母便躲了起来,不愿继续履行合同,所以实施起来要比寻常案件麻烦的多。” 说完,谢怀筠瞥见程颂恩极其沉默,担心她会因为此事心情沉重,笑说:“这时候 7. chapter.7 [] / 谢容述在港城的公寓是当年方便他住校不习惯买的,他提出要去校外住的时候被谢笺淞说了好几天。 “颂恩一个小姑娘都能住,凭什么你不能住校?” 谢容述一贯的散漫语气:“那你也别让人姑娘住了呗,这样不就公平了。” 程颂恩也在场,也不好说自己在学校住的挺习惯,岂不是刚来就和谢容述结下梁子了。 最终谢笺淞还是心疼儿子,给他买了公寓单独住,而程颂恩也被安排了回家住。 公寓买在了滨海大厦,高层,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港城的夜景。 程颂恩一进门便被窗外璀璨的霓虹所吸引,她走到阳台,往下看,下面的飞驰而过的汽车,车灯像是会飞的繁星。 谢容述跟过来,站在她的旁边,没有主动开口讲话,意外的沉默。 两人默契的没有同对方说话,程颂恩想起要给谢怀筠发消息,随手拍了张夜景的照片给他。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及时回应。 她想到夏薇的事情,以谢怀筠的性子若是不能查明此事,他会一生都难以释怀。 程颂恩垂眸,喃喃道:“不知道谢大哥可不可以还夏薇一个公道和真相。” “会的。”谢容述肯定道,“没有大哥完成不了的事情。” 程颂恩看向谢容述,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谢容述问:“怎么?你不信我,还是不信大哥?” 程颂恩收回视线,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我信。” 谢容述的目光始终在程颂恩身上,这笑容他很少在她脸上见过,她向来不苟言笑,总是淡淡的表情,对谁都是客套又生分的态度。 只有提到谢怀筠,她的眼里总有难以掩饰的崇拜和喜悦,可这样的笑容,谢容述看着,眼里的失落越来越重。 谢容述在车上时就让人送女士得洗漱用品和衣服到公寓,这会儿正好也送到了。 关上门,他把袋子递给程颂恩。 “衣服让人随便买的,合不合身不知道,你凑合穿。” 程颂恩伸手接过,微微颔首:“嗯,谢谢。” 谢容述要说什么,转而又沉默了,随口“嗯”了一声便开了次卧的门,说道:“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有事喊我。” “好。” “嗯。” 程颂恩拿着袋子进去,关门前,她看着谢容述的背影,轻声开口。 “晚安。” 关门的一瞬间,她隐约听见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复了她的话。 ——晚安。 – 次日一早,程颂恩难得九点起床,她昨晚躺下便睡了过去,几乎是一觉睡到天明。 听见客厅有声音,她打着哈欠开门出去,谢容述穿着黑色的家居服,正在餐桌那拆开餐盒。 谢容述注意到程颂恩出来,将餐盒的盖子放在一边,抬眸看她,说道:“洗漱一下来吃早餐。” 程颂恩刚睡醒,昨晚又睡得晚,此时眼睛有些肿,头发也乱糟糟的,没了平日里的精致干练,倒是多了些随性。 “好。”程颂恩进了浴室,里面牙刷是备好的,她不放心,还是问了句,“这牙刷是给我的吗?” 谢容述只“嗯”了一声。 洗漱好之后,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起吃早餐,程颂恩早上没什么胃口,只埋头喝粥。 吃饭时两人也都没谁开口,直到剩下的收拾餐盒时,谢容述才自然的问起:“今天还有兼职?” 程颂恩答:“下午去,早上先回学校。” 这一次,谢容述没再对她兼职的事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好,那我一会儿送你。” 程颂恩知道拒绝没用,便也没说什么。 她只背了包,东西不多,回房间拿了手机便可出门。 谢容述出发前去浴室洗手,洗漱台的左手边放了一条项链,他低眸看会儿,把手擦干净,离开了浴室。 到了地下停车场,谢容述走过去先程颂恩开车门,帮她关上门后,才绕过车身走到驾驶位上来。 途中两人依旧没有谁主动开口。 程颂恩看向窗外,看着树影往后退,后视镜映着她的脸,她扫了眼,却看见自己的脖子少了一样东西。 她下意识摸了下,找遍了口袋和包里都没有。 那是她去年生日,谢怀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所以一直有戴在身上。 一旁开车的谢容述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谢大哥送我的项链不见了。”程颂恩仔细回想了下,“你刚刚洗手,有在浴室看到我的项链吗?” 谢容述沉默了一阵,回了两个字。 “没有。”他说,“我回去找一下,找到了告诉你。” “好。” 送程颂恩到学校门口,谢容述还是推门下了车,一路送她到宿舍楼下。 程颂恩停下脚步,指了指女生寝室楼说道:“我到了。” “好。” 说完,谢容述转身离开。 程颂恩忽地叫住了他。 谢容述回过头的动作很快。 程颂恩顿了下,继续说道:“那你记得帮我看下项链有没有落下。” “……嗯。”谢容述的声音沉了几分,“我到时候让人送过来。” 程颂恩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了。” 说罢,程颂恩才转身进了寝室楼。 到了寝室门口,她想到庄雯已经起床便直接开了门,果然门没锁。 庄雯正在看书,回过头看见是程颂恩,问道:“你这是一早出去了还是才回来啊?” “昨天太晚了,就回去住了。” 不知为何,程颂恩下意识不愿将自己和谢容述之间的事透露太多,想来谢容述也是。 庄雯听后也没再问,说起自己的事。 “对了,我昨天收到了融汇时报的复试邀请,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就可以正式办理入职了。” “是么?那挺好的。”程颂恩说,“融汇时报在城北,那岂不是离学校挺远的,你房子找好了吗?” “还没呢,这不等通过再说嘛。”庄雯郁闷道,“太早租房子也没用,何况也快要过年了。” 程颂恩点头说好。 庄雯问道:“那你呢?” 程颂恩回说:“电视台春招三月才开始,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什么叫应该?你程颂恩做事情哪里有不成功的,我相信你。” 程颂恩笑了笑:“那借你吉言了。” 三天后。 程颂恩接到了谢容述的电话,是她的项链找到了,下午让人给她送过来。 正好今天她没什么事,也不用去咖啡店兼职,一整天都在图书馆泡着,要不就在寝室休息。 到了下午,程颂恩准时在学校门口等人来,直到看见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的面前,车窗降下来,是谢容述那张冷峻的脸。 “怎么是你?” 程颂恩下意识问出了 8. chapter.8 [] / 跨年夜这天,程颂恩和谢怀筠约好了一起过,他难得腾出来时间,毕竟隔天是元旦,也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至于谢容述,早在前两天踏上了前往英国的旅途,他常年只有春节回来,其余节日对来说是可有可无。 为什么程颂恩会清楚他的行程,是那天她破天荒地收到了来自谢二公子的微信。 两人加了微信几乎没聊过,是刚开始商应兰给程颂恩买的手机,注册了微信号,但她基本不用。 突然弹出来的消息倒是让程颂恩十分诧异,她看着上方的备注,是谢容述没错的,他的头像是黑底,一个白色圆盘上放着一颗颜色鲜艳的橘子。 简短的两个字:「走了。」 许是近日两人接触多了,不像从前那般生分,也到了可以互发微信的程度。 程颂恩回说:「路上小心。」 两人的聊天记录就此结束,直到跨年夜这天,程颂恩收到一条微信通知,她解锁屏幕后,是谢容述发来的。 「大哥不常看手机,听我妈说他今天陪你跨年,帮我跟大哥说句,」 话到这只说了一半,程颂恩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闪,最后弹出来的是一条两秒语音。 “新年快乐。” 谢容述低沉沙哑的声音,却含着笑意。 “看来阿述是真的长大了。”谢怀筠听后倒是欣慰,“往年都不回来,今年倒是知道问候家人了。” 程颂恩挽着谢怀筠的手臂,笑着回应:“也许是他不轻易表现呢,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谢怀筠说:“是啊,从小就是。” 两人在外面散了散步,便回去了。 港城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今年污染更为严重,比前两年查的严,所以城内安安静静,好没意思。 到家正好赶上商应兰在包饺子,程颂恩自觉洗了手,过去帮忙,谢怀筠也没闲着,在旁边给她们打下手。 许是想念谢容述,商应兰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过去,将手机立在一边,镜头朝着他们几人。 谢怀筠问他:“怎么没和朋友出去玩?” “年年都这样,今年想自己待会儿。” 谢容述在沙发上躺着,眉眼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整个人姿态懒懒懒的,说话时还带了点鼻音。 谢怀筠问:“怎么不回来?” “我一个人在这挺好的,耳根清净。” 商应兰知道他耳根清净在说谁,听出来他生病,语气也跟着差了起来:“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还跟你妈我装是吧,你一个人在国外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一天天净让我操心。” 谢容述笑说:“您这一天瞎操心。” 说完,他的目光转移到视频另一角的位置,程颂恩正在包饺子,同谢怀筠不知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 他低垂着眼,半晌没说话,手机仍旧是商应兰的唠叨声。 “妈。” “干什么?” 谢容述说:“我刚喝了药,睡了。” “行,那你睡吧。”商应兰看他病着,也没再多追问,“我手上全是面粉,你自己挂。” “嗯。” 话音刚落,手机传来“嘟”的一声,屏幕便回到聊天界面了。 商应兰包着饺子,叹息说:“这孩子啊,小时候有什么事都挂脸上,怎么长大了反而心思深了。” 谢怀筠说:“您这话说的,阿述总要有自己的想法的,您不能一直把他当孩子。” “怎么不能?”商应兰说,“你,你弟弟还有颂恩,哪一个不是我的孩子!” 程颂恩抿唇笑说:“伯母也是作为母亲的关心嘛。” “还是我们颂恩懂事。” 谢怀筠哂笑一声:“是是是,我该罚。” 谢笺淞此时从书房出来,看见三个人一块其乐融融的,问道:“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三人再次相视一笑。 商应兰说:“说你今天这身丑死了。” 谢笺淞明明就穿着平时一样的家居服,知道商应兰在胡说,撇了撇嘴,懒得跟她计较。 “你呀,跟你那小儿子一样。”谢笺淞往沙发上一坐,拿了报纸看,“还是怀筠随我,沉稳。” 商应兰嘴角抽了下,轻哼了声。 包好饺子,全家人一块吃。 程颂恩一向吃的少,只要了十个便已经吃不下了。 谢笺淞便问起考试的事。 程颂恩如实回答:“这周考完就结束了,其他的应该很快就能出成绩了。” “嗯,那就好。”谢笺淞说,“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别跟着怀筠学。” 商应兰附和道:“是啊,你身体一直就弱,这两年好不容易生病少了,养回来这么一点,可别又还给我。” 程颂恩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伯父伯母。” 吃过饭后,各自回了各自房间。 回后院的路上,程颂恩和谢怀筠并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一些社会问题。 “对了谢大哥,夏薇的事有眉目了吗?” 谢怀筠愣了下,原以为程颂恩忙着考试早已忘了这事,他笑了笑,回答道:“找到了她之前要好的朋友,不过也挺久没联系了,知道的不多。” “年前我会去一趟夏薇老家,兴许在那里可以找到她的父母,很大概率也不会露面,不过总要试试。” 程颂恩不理解:“她家很缺钱吗?” “她家……”谢怀筠停顿了下,“还有一个十岁的弟弟,不算富裕,只是为那孩子以后做尽了打算。” 所以夏薇才会在刚读大一就要在外兼职赚钱,若不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也不会参加什么所谓的同学会,而遭此横祸。 “她的父母躲着不见,难道就一点也不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吗?夏薇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啊,再不济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吗?” 谢怀筠从业两年,见过的类似情况也不算少了,早已司空见惯。他抬手摸了摸程颂恩的脑袋,安抚道:“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的,所有的事都会有个了结,你信我吗?颂恩。” “当然!”程颂恩情绪激动,“我只相信谢大哥。” “你呀,总是这般。” 在谢怀筠的眼里程颂恩永远都是那个初来谢家怯生生的小姑娘,因为他对她好,便什么都听他的。 送程颂恩到房间,谢怀筠没有进去。 两人虽已经订婚了,但这正式婚礼之前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相处,彼此尊重,唯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亲吻。 这次也不为 9. chapter.9 [] / 程颂恩心头一惊,一瞬间松开了手。 她转过身,立刻往楼下去。 谢容述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缓缓收了收,却只抓住了空气,他握紧拳,指骨都在用力。 就这么怕他吗?他自嘲似的笑。 出了寝室楼,谢容述的车就停在楼下。 今天大多都放假回家,学校里到处都是车,要彻底离开学校还得等好久。 等待的时候,谢容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随手丢到程颂恩手里。 程颂恩接过看了眼,看样子是个首饰盒,她没打开,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谢容述这斩钉截铁的语气。 “买衬衫送的。” 程颂恩眉心动了下,打开首饰盒,是个耳坠,上面镶嵌着粉色的钻,很简约的款式,倒是挺适合她。 见她不吭声,谢容述才说:“我自己也用不到,你要觉得不喜欢就拿去卖了。” “……”程颂恩合上盖子,“没,挺喜欢的,谢谢。”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没什么可谢的。” 程颂恩只笑着,没有回应。她虽说平时不了解首饰,但也能看出这耳坠价值不菲,哪怕是作二手卖了,估摸着也够她半年兼职的工资了吧。 谢容述突然问:“听我妈说你打算考港城电视台?” “是。” “有把握吗?” “有的。” 一问一答,倒像是领导问话。 谢容述通过后视镜可以看见程颂恩的侧脸,她坐的板正,看着有些拘束。 许是上次之后又隔了太久没见,又回到之前那么生分的时候了。 车内气氛一直凝固着,程颂恩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她攥着手里的首饰盒,找事情缓解尴尬一般,打开包放了进去。 果然人尴尬起来,总会显得自己很忙。 毕竟人大老远来接自己,她还是佯装客套的关心:“年后走吗?” 谢容述说:“不走了。” 程颂恩一时诧异:“伯父同意吗?” 她记得那时谢笺淞还是很反对谢容述回来的。 他十分轻狂的语调:“不同意,但也管不着。” 聊起天时间倒是没那么漫长,很快扯便出了学校,上了路过了路口也就没那么堵了,一路还算通畅。 程颂恩自顾自的点头:“伯母应该会很开心,你不在,她总是念叨你。” “是么?”谢容述单手打着方向盘,往右拐的时候看了眼程颂恩,“只有她念叨吗?” “啊?”程颂恩一愣,转向他,“什么?” 谢容述敛下,没再回话。 到了谢家,程颂恩下车,谢容述比她快一步到后备箱,轻松将行李箱拿了下来。 车有人会停,他们并排往屋里走。 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甜甜的女孩的声音,程颂恩正好奇是谁,迎面看见商应兰身边坐着个打扮相对迥异的女孩。 女孩顺着商应兰的视线往后看,同程颂恩的目光相撞,忍不住“切”了一声,气音很小,不过程颂恩看她表情也看得出来不屑的意思。 这么多年不见翁雅繁,程颂恩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差点认不出来她,漂染的蓝色头发,这么冷的天,穿的却极为单薄。 商应兰笑说:“你们动作还挺快,正好雅繁今天也回来了,你们年轻人聊吧。” 程颂恩原本跟翁雅繁就没什么交情,想来她也是来找谢容述的,她刚抬脚要走,翁雅繁便跳到了她的跟前。 翁雅繁抬了抬手,很自然地同她打招呼:“程颂恩,认不出我了?” 程颂恩只礼貌笑着,没有回答。 “又不理人装清高啊?” 翁雅繁只忙着讽刺程颂恩,没注意一旁的谢容述已经往前站了半步的距离,挡在程颂恩和她之间。 翁雅繁本就不高,这么多年更是没长个,原本和程颂恩就差了半个头,只能仰着下巴去看。 她咬牙切齿地问:“你干什么?” 谢容述偏着头,表情波澜不惊,眉尾微挑,吊儿郎当的模样:“哪来的非主流?” “谢容述!”翁雅繁气的跺脚。 “吵死了。”谢容述下巴指了指身后的程颂恩,“怎么这么多年不长个也不长脑子。” 翁雅繁大小姐脾气上来,倒是多了些委屈:“我说了什么啊你为了她这么骂我?” 谢容述并不吃这套,微微蹙眉:“要哭走远点,看着就烦。” 听到这话,程颂恩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容述,她知道这人少爷脾气,跟翁雅繁简直如出一辙,但没想过他会如此讲话。 不等程颂恩反应,手腕便被人一把握住,拉着就走,她抬头去看谢容述,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也不给她松手的机会。 直到出了前厅,谢容述才停下,他一只手握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程颂恩的手腕,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薄薄的汗。 意识到不妥后,谢容述立即松开手,转身,拉着行李箱往前走。 程颂恩跟在身后,思绪很乱。 这些日子谢容述实在太奇怪了,她甚至怀疑这次回来的到底是不是他,还是被什么人掉包了。 两人上了楼,谢容述把行李箱递到程颂恩手上,仿佛因为方才短暂的接触略显尴尬。 谢容述别过目光:“你要不想见翁雅繁我去处理,有事给我发微信。” “好。” 程颂恩原本就打算躲在房间里了。 回到房间,程颂恩收拾了下行李,把衣服都放进衣柜里,她的衣服大多是商应兰在买,房间都快放不下了。 看着满衣柜的衣服,程颂恩简单整理出来一部分自己几年前的,大多已经穿不进去了,她打算和商应兰商量着捐出去。 到了傍晚谢怀筠回来,程颂恩才从房间里出来去前厅,谢容述骗商应兰说她回房休息了,她才躲了这一下午的清净。 至于翁雅繁,她也不清楚谢容述是怎么把人打发走的,谢怀筠回来,也是谢容述告诉她的。 程颂恩梳洗好之后下楼,发现谢容述正靠着楼下客厅的沙发背上低头玩手机。 楼上传来脚步声,谢容述自然抬眸。 程颂恩穿了件草绿色圆领毛衣,白色半身长裙,她总是喜欢这样简单大方的款式,整个人看着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谢容述的眸光顿了下,别过脸,不大自然的语气同她说:“慢死了。” 程颂恩懒得跟这少爷计较:“走吧。” “嗯。” 到了前厅,谢怀筠正桶谢笺淞说话,气氛看上去不大友善,幸而有谢容述活跃气氛。 “让我瞧瞧怎么个事?” 谢笺淞睨了他一眼:“给我滚一边去!” 谢容述吃瘪,往沙发上一坐: 10. chapter.10 [] / 临近年关,国人对于春节的执念不允许在这么阖家欢乐的时候产生矛盾。 对于谢怀筠的事,谢笺淞拦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完年再说。 这些天在家,程颂恩的日常无非是陪着商应兰聊天喝茶,亦或是接待来拜访的客人。 商应兰知道程颂恩不自在,便说:“以后嫁给怀筠免不了要参加这种场合,总要习惯的。不过也不是不可避免,等阿述有了心上人,这事恐怕得落到他家那位头上。” 程颂恩乖乖听着,想来也是,谢怀筠不打理家业,这个家的女主人定然会是谢容述未来的妻子。 不过她倒是好奇起,谢容述这性子日后会娶一位怎样的女孩结婚生子? 谢容述人就在旁边看谢怀筠和谢笺淞下棋,听到这话看了过来,倒是没有插嘴。 程颂恩笑说:“那我正好可以躲个清闲。” 闻言,谢容述垂下目光,起身走到沙发那,手肘撑在沙发背上,往前探了探身体,凑到程颂恩和商应兰两人中间。 “妈,您这就安排起我来了。” 商应兰抬手,轻轻推了下谢容述的脑袋说道:“等毕了业就是大人了,还不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我瞧着雅繁就挺不错的。” 程颂恩一惊,有些晃神。 谢容述的余光注意到她的神情,在她抬眼的一瞬间,很快又转移到别处去了。 “您想她做您儿媳,是怕整个谢家太清净了。”谢容述玩笑的语气,“我还没活够呢。” 商应兰只当是年轻人之间新兴的相处模式,只顾着自己说:“过两天我就让翁家的把她带来,你两好好说说话,多了解了解,说不准就看对眼了。” 程颂恩一言不发,她只知道,照着翁雅繁的性子,要是看见她在,定然是要发难的,可翁雅繁作为客人,她必然不能不见。 谢容述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您要是请她家来,我就离家出走。” “这孩子,多大了还跟小姑娘计较。颂恩你说是不是?” 程颂恩依旧笑笑不说话。 商应兰不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何况翁雅繁平日里场面功夫做的足,无论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会是曾经带头欺负程颂恩的人。 见谢容述如此抗拒,商应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多替自己考虑考虑。 谢容述回答着商应兰的话,目光却下意识望向程颂恩,轻笑说:“我会的。” 程颂恩原本是看着商应兰,莫名觉得有道灼热的目光投向自己,她抬眸去看,只瞧见谢容述的侧脸,她垂眸浅笑,为自己方才转瞬即逝的想法松了口气。 商应兰继续拉着程颂恩聊天,说起日后结婚的事,还有婚房,她想早早就筹备好。 傍晚下起鹅绒大雪,吃个晚饭的功夫便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窗外的景色银装素裹,照的外头十分敞亮。 谢容述看了程颂恩一眼,朝着那头的谢怀筠问道:“哥,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谢怀筠闻声落下一子,抬眸,温和的语气说:“等我和爸下完这盘,带上颂恩一起吧。” 谢笺淞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大过年的陪我做什么,我陪你妈看会儿电视。” “好。” 三人并排站在廊下的台阶上,正要挑个好地方堆雪人。 谢容述指了指右边院子松树下那块空地,说道:“那边的雪看着厚点。” 三个人行动力很强,说堆雪人便埋头苦干,不等天黑,半人高的雪人便成功了。 程颂恩跑到屋里拿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给雪人戴上,自言自语说:“这样看着才好看。” “这样,”谢容述忽然开口,“哥你们站在雪人旁边我给你们拍照。” 谢怀筠看向程颂恩,眼神意在询问。 程颂恩抿唇笑了笑:“好啊。” 谢怀筠牵起程颂恩的手,两人走到雪人的身后,他抬手,掌心轻轻裹住她的肩膀。 谢容述打开相机,镜头里程颂恩的唇角微弯,眉眼带着薄薄的笑意,肩膀紧紧挨着身边的人。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谢容述无端有些后悔这个提议,这样看着他们的幸福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至少,有一张名正言顺存入自己手机相册的照片,而不是总在某些合照里寻找她的身影。 拍好之后,谢容述低头看着手机,平声道:“发过去了。” 程颂恩心情不错,走过去直接说:“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说完,谢容述把手机递给程颂恩,“怎么?不信我的拍照技术?” “没,当然是想早点看到了。” 谢容述的神情一滞,果然,只有提到谢怀筠,她才会有这样灵动活泼的表情,而不是冬夜里安静的松树。 程颂恩拿着手机,眼底尽是笑意:“谢谢,你拍的很好看。” 谢怀筠回应说:“阿述拍照一向不错。” 晚上回到房间,谢容述点开那张合照,熟练地裁剪出程颂恩那半张,上传云盘后,将相册里那张删的干净。 他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至少在不影响到程颂恩的前提下,他的喜欢只有这样才会有着落。 谢容述想,倘若有一天人的记忆也可以云端加密处理就好了,他想尝试着忘记程颂恩,储存在一个谁也不会发现的空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悲又无耻的喜欢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 年后,程颂恩开始准备起电视台的考试,不出意外,复试和面试她都拿到了第一名。 不过成绩再好,她终究是个新人,分派下来的采访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她也乐在其中。 和她一组的是个女孩,许文瑶。 许文瑶大学学的摄影,被家里人找关系送进了电视台,美名其曰铁饭碗。 这天,程颂恩接到新的采访,是港城一家金店发生了斗殴事件,她和许文瑶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她们到时,警察已经到了现场。 据现场群众描述,是男人声称来挑选婚戒,实为寻衅滋事碰瓷金店,碰瓷不成,情急之下,不小心弄坏了价值不菲的玉镯。 男人想跑,被金店导购拦下,男人便动了手,此刻已经被保安制服。 报道结束之后,程颂恩和许文瑶收了采访设备,她刚要上车,手臂被人拉住,一把扯了下来。 许文瑶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抓她,却扑了空。 程颂恩差点摔在地上,她一手抓住了车门,指尖被门侧的暗扣划了一道口子,她吃痛地皱着眉头,抬头 11. chapter.11 [] / 程颂恩只觉无奈,怎么回回有事都能让谢容述碰上? 严桥不认识谢容述,但不瞎,从他的穿着气度便知道他不简单,看见他自然熟络的把手搭在程颂恩的肩膀,很快便明白过来。 “是谢家公子吧,我是颂恩的叔叔,看着他长大的。”严桥开始套近乎,毫不掩饰自己的那点心思,“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来找颂恩要点钱。你看,你们两都要结婚了,按道理,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要彩礼,你总得意思意思是不?” 程颂恩听见严桥的话,刚准备开口,上方传来谢容述的笑声,很轻的声音。 “既然是颂恩的叔叔,是得意思意思。”谢容述递了张名片给严桥,“这是我的名片,您拿着直接去远江国际大厦找赵寻,他知道该怎么办。” 程颂恩看了眼谢容述,瞧见他这吓死个人的好脾气,猜出来他没安好心,原本要解释严桥的误认,也跟着作罢。 严桥拿到名片,知道有钱拿,恨不得立刻过去,刚要走才想起自己压根没钱打车。 谢容述低头看他,虽笑着,眸光却没什么温度,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现金,递过去说:“打车过去吧。” 严桥一把夺过谢容述手里的钱,来不及多嘴便朝着路边走。 等严桥走远,程颂恩才开口:“你还真打算让他去找你的助理?” 谢容述没有直接回答,探出手,牵起程颂恩的手指,她的食指染着鲜红的血痕,有一部分已经凝固,只有伤口处还时不时冒出一点血珠。 “程颂恩。”谢容述严肃道,“我再重申一遍,我……家里不反对你在外面跑新闻,不是让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的。” 看着被他抓着的手,程颂恩抿了下唇,立刻从他手里抽离出来,解释说:“应该是刚刚不小心划伤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她没有说是严桥拉她下车时弄破的。 “嗯。”谢容述松开程颂恩,眸色深了几分,语气淡淡的,“你知道就好。” “那个万一你的助理真给了怎么办?而且,让他自己去找不就好了,你有何必还给他钱打车。” “谁说我要给了?”谢容述说,“我们谢家是家财万贯,但也不是做慈善的。” 听到这话,程颂恩一顿,沉默下来。谢家确实从不做慈善,她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救了谢家老爷子才得以来到谢家,可这么多年对她的培养早已超过当初她所做的一切,她本不应该再麻烦他们的。 谢容述见她总是这表情,微叹一声,不容商榷的态度:“我车上有药箱,先给你处理伤口。” 程颂恩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没有拒绝谢容述,她的钱都给了严桥,怕是打车都没钱。 上了车,谢容述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棉签给程颂恩处理伤口。 程颂恩原想自己来,但都被谢容述拒绝,她倍感疑惑,近一段时间两人的相处似乎过分亲近。 可谢容述的行为举止中规中矩,不越界但又不合理,程颂恩不适合自恋的性格,也免不了想多。 她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谢容述动作一顿:“怎么这么问?” 程颂恩也没弯弯绕绕,直接挑明:“没,就看你最近挺奇怪的。” 谢容述帮程颂恩把伤口清理好,拿着纱布给她剪了一小片缠上,最后一下时他的指腹力度加重,在她伤口上摁了一下。 程颂恩疼的“嘶”了一声,刚要说些什么,一抬眸,就被谢容述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我只是不想你死了,家里有人难过。”谢容述轻描淡写的语气,“真以为我愿意管你的破事。” 程颂恩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有病,她居然觉得谢容述这样讲话才正常,她宁可被他多怼两句。 被谢容述关心,不如撞见鬼了。 一路到电视台他们也没话聊,车内气氛就这么压抑着,程颂恩也偷得个清净,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程颂恩推车下去时,谢容述叫住了她,似是不耐烦得语气开口:“伤口记得处理好,挺深的,别不当回事。” “好。”程颂恩笑了笑说,“那我上去了。” “嗯。” – 至于严桥,程颂恩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钱,亦或是谢容述有别的处理,后来的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见过。 程颂恩有特意去注意最近的新闻,也没听说有人去谢家名下的产业闹,谢怀筠那边也一切如常。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很快便到了五月,入夏之后,港城的天气越发的热了。 程颂恩和许文瑶在外面跑新闻,不单单要补妆,有时出了汗,连衣服都是在附近的公共厕所换的。 虽说辛苦了点,但她不曾抱怨。 有时晚上回来晚了,商应兰早晚总是见不到她的人,免不了要担心她身体扛不住。 程颂恩宽慰说:“您放心,我平时会注意的。” 谢怀筠为了夏薇的案子两地跑,每天都是连轴转,两人基本都是在微信保持联系,回微信的频率也是按小时起步,一天也聊不了几句。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临近毕业的前几天,商应兰提议要在家给程颂恩办个毕业晚会。 但考虑到程颂恩性子孤僻,不喜人多热闹的地方,最终决定让家里每一个人给她准备一个毕业礼物,必须特别,独一无二。 这天,全家人都在一块,做了一大桌程颂恩喜欢吃的菜,遣散了佣人,一家五口一起庆祝程颂恩毕业考入电视台。 到了送礼物的环节,谢怀筠先送,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看上去不像礼物盒,上面的品牌标志是程颂恩没见过的。 程颂恩接过盒子,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对粉色的流苏耳坠,通体闪着细碎的光。 谢怀筠解释说:“这不是普通的耳坠,上面安装了摄像头,以后若是有特殊采访,避免不了会用到,这样美观也好隐藏。” 程颂恩笑说:“很漂亮,谢谢谢大哥。” “怎么还结巴上了。”谢容述故意调侃程颂恩,随手把自己的礼物拍在桌上,“打开看看吧。” “好。”程颂恩仍笑着 12. chapter.12 [] / 闻言,程颂恩的瞳眸一震。 “那晚你们说是偶然遇见,若不是刘警官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你那晚的遭遇。”谢怀筠往后退一步,“颂恩,为什么不愿告诉我?”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程颂恩低着头解释,声音很小,“没有要故意瞒你。” “那严桥呢?”谢怀筠问,“他也是不想我担心?我想知道,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 “……”程颂恩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严桥的事,“我会有办法的。” 谢怀筠目光微沉,像一片深邃,看不见底的海面,是少有的神色。 “找阿述是吗?” 程颂恩顿时愣住,心里瞬间凉了一大截。 谢怀筠察觉自己的话有所歧义,望着程颂恩的眼睛,重新解释说:“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永远这么客气。” 见她沉默,谢容述没什么意味地笑了笑,继续说:“说这些话并不是想怪你,或许你对感情的事太过懵懂,亦或是你对我的感激当成了爱情。” “谢大哥……”程颂恩想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打消谢怀筠的误会。 她似乎真的,没法将爱说出口。 “这段时间我会去一趟澳洲,赶婚礼之前回来,如果你想好了便告诉我,我希望你嫁给我是因为真的爱我,而不是因为感激。” 谢怀筠说完,伸手搂住程颂恩,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用有压力,如果真到了最坏的地步,我会去跟父亲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安静的书房内,程颂恩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等谢怀筠离开书房,程颂恩才慢慢缓了过来,她回过头看,留给她的只有一扇半掩着的门。 谢怀筠明天一早的航班,回到房间收拾了行李便直接去了律所,明早从律所出发去机场。 程颂恩听见动静追出去时,谢怀筠已经上了车,她只看到远去的车影。 这是谢怀筠第一次闹情绪,他这样性情温和的人,居然也会被她气成这样,她后悔的想一头撞死算了。 – 过去几天程颂恩也没想明白,直到她忍不住去问了左淇儿,她虽是个母单,但架不住平时小说看的多,懂得自然比她多。 “照我看啊,你就是太端着了。”左淇儿分析道,“而且他肯定吃你那小叔的醋了,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忍的吧,你刚刚也说了,他从来没有跟你置过气。” “你是说我要跟谢容述保持距离?” “你是真笨啊?”左淇儿说,“他们是亲兄弟,而你作为他的妻子出了事不告诉他,反而是他的弟弟,保持距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程颂恩问:“那是什么?” 左淇儿说:“是彼此之间应该互相坦诚,你也不希望都要结婚了,你的另一半还对你有所隐瞒吧?虽然你只是不想他担心,可从他的角度出发,你并没有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 程颂恩沉默下来,她确实被左淇儿说中了,连她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谢怀筠。 “那该怎么办?” “但感情是没有公式的,不是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可以的,你得问问你自己的心。外人不能帮你做决定。” 程颂恩这方面太过迟钝,要一下子消化左淇儿说的这些相对来说太困难了,正好赶上最近有个关于食品安全的报道去跟,她一时也没抽出空去联系谢怀筠。 这一耽搁,又过了两天。 被这事一闹,程颂恩最近看见谢容述几乎都是绕着走的,好在他不常在家,尴尬也不会尴尬到哪里去。 谢容述也不是傻子,程颂恩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他自然能感觉到,正好这天两人都在家。 吃过饭后,程颂恩准备回房间,途中谢容述追了上来,拦在她的面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你又抽什么风?” “啧。”程颂恩不满他这话,下意识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说话就是抽风了?” “这么说你是故意躲着我?”谢容述慢慢凑近,“我倒是好奇,你躲我做什么。” “没你说的那样。” 谢容述笑的很轻:“你不擅长说谎,程颂恩,你有事。” “我没有。”程颂恩绕过他要走,“你别瞎猜了。” “是我瞎猜还是你心里有鬼。”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程颂恩无法读出这其中的含义,谢容述对她确实太过特别了,但他没挑明,她就只能装傻。 况且这句话未必是那意思。 程颂恩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谢容述笑的莫名:“最好是。” 程颂恩没理会谢容述的话,直接往屋里走去,为了避免再遇到谢容述,她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躺在床上,她点开和谢怀筠的聊天记录,从初始记录开始翻,每页的话都少的可怜,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有他们的相处方式。 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她想尝试着改变和谢怀筠的相处方式,她真心地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程颂恩一直看到凌晨三点,这是她第一次不加班还晚睡的,她尝试着拨通了谢怀筠的电话,果然,他也没休息。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谢怀筠清冷疲惫的嗓音。 “这么晚还不睡?” 听他这么问,程颂恩算是松了口气,他的气看样子已经消了。 “我睡不着。”程颂恩说,“想知道你在干嘛,有没有加班。” “工作上的事过于繁琐,这几天也没时间跟你联系。”谢怀筠说,“抱歉,那天是我太应激了。” “怎么会?”程颂恩急忙解释,“那天的事我的问题很大。你那段时间总在加班,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才不告诉你的,至于谢容述,是碰巧在附近帮了我,是我拜托他别告诉你的。” “我知道。”谢怀筠的语气温和,“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不怪你。” “不,你说得对,是我太客气了。”程颂恩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谢大哥,我……” “嗯?” 谢怀筠眸光沉静,静静等着她的话。 程颂恩不再犹豫:“我是真的喜欢你。” 谢怀筠原本悬着的心顷刻落地, 13. chapter.13 《讨好》全本免费阅读 / 程颂恩面不改色道:“意外。”说完,她又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这次轻轻放在谢容述手边。 谢容述抽出纸巾,把打碎的鸡蛋收拾进垃圾桶,他随便做了两个菜,装进盘子里问程颂恩:“没吃的话一起。” “不是很饿。”程颂恩一口回绝,“我出去走走,在屋里太闷了。” 主要是她目前还没法适应和谢容述共处在一个空间,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倒不如先避嫌为好。 “嗯,随便。” 谢容述就只回了这三个字,听着倒是无所谓的态度,下一秒,盘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颂恩刚走到门边,被吓了一跳,她往后看了眼,听见谢容述解释:“手滑。” 程颂恩“哦”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 夏天的夜空繁星密布,月光洒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晚风吹拂脸颊,难得的凉爽,不闷不热的触感。 近一段时间商应兰和谢笺淞都不在家,佣人们也都是各忙各事,到了下班时间也都休息了,只留下程颂恩和谢容述。 程颂恩计算着谢怀筠回来的时间,估摸着还有三五天,只要再等等,婚礼结束后,他们便可以搬去新房,这样应该就可以避免了。 她也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毕竟谢容述帮了自己很多,但这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状态了。 程颂恩闲来无事,只能在院子里面瞎溜达一圈,夏天院子的蛐蛐越发的多,窸窸窣窣地吵在耳边。 大约过了十点半,程颂恩回房间。 谢容述已经吃过晚饭,不在客厅。 程颂恩去冰箱那拿了瓶水准备上楼,却发现垃圾桶里是谢容述方才做好的饭菜,也不知是吃了一半还是做了没吃。 她没敢细想,拿了水便上了楼。 回了房间程颂恩早早睡下,半夜口渴醒来时,隐约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应当是谢容述的脚步声,她翻了个身又重新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起床上班,程颂恩没看到谢容述的身影,听家里佣人说,谢容述一大早天没亮就走了。 天没亮就走了? 程颂恩听完,说不上来的滋味。 原以为这段时间是见不到谢容述的,可老天仿佛在跟她开玩笑,越不想碰见的人越轻易可以碰见。 这天半夜,孤儿院的陈院长给程颂恩打来了电话。 陈院长的声音着急又小心:“颂恩,你这会儿方便吗?” 若不是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陈院长断不会这么晚来给她打电话,她接了电话边问边穿起衣服。 “是出什么事了吗?” 陈院长说道:“是甜甜,她半夜突然发起高烧,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我们现在在镇上的社区医院,可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医生建议我们去城里查,可这个点连个车也找不到,院里司机的电话也打不通。” “您别急,我现在就过去。”程颂恩披上外套便往外走,她也不能保证这个点能不能叫到车,实在不行只能她去找家里的司机拿钥匙自己开车过去了。 她刚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看过去正是几天未见的谢容述,他怎么会这个点回来? “这么晚出来做什么?”他问。 “没什么。”程颂恩不愿多说,绕过谢容述径直往前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他淡淡的嗓音。 “如果你觉得你自己出门可以成事的话我倒是可以放心上楼休息。” 程颂恩的脚步一顿,她确实不能保证自己过去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即便是她顺利见到院长,可到了医院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又该怎么处理? 时间容不得程颂恩犹豫,只能把希望寄托给谢容述。 “我路上跟你解释。” 说完,她便大步往外走。 去镇上社区医院的路上,程颂恩把甜甜生病的事告诉了谢容述,他听完也不知打了谁的电话,开始安排起甜甜住院的事。 如今的医院床位紧缺,他们这样临时急诊,安排住院本就是难上加难,这是程颂恩没想到的方面。 “你怎么会认识这边孤儿院的人?” 谢容述记得,程颂恩从前是在海城孤儿院长大,后又跟着花奶奶,在被谢家接来前,她从未来过港城。 “一次学校的公益活动,陈院长带着孩子们来参观港大,原本是有帮扶计划的,可你也知道,这样一层一层拨下来的资源,到了陈院长手里也所剩无几。” “孤儿院离城区远,没人管,即便是举报也投告无门,我没那么大的权利,只能尽我所能,能帮一点是一点。” 程颂恩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这些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连谢怀筠都未曾提起过。 她一直隐瞒的很好,不为别的,只是想用自己的努力去让孤儿院的孩子们能好过些。 谢容述瞥了眼后视镜方向,眼睫微微颤了颤,想起被他撞见兼职那次,程颂恩所说的话,瞬间明白过来她是为了什么。 他问:“为什么那次不解释?” 程颂恩解释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解不解释我都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孩子们,而不是两三句话便靠着谢家,何况谢家帮得了一家,就会有无数家,我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蠢。”谢容述话说的毫不留情,“谢家还不至于做个慈善就垮了,你自己能有几个钱这么捐?” 程颂恩依旧低头不解释,她自己去帮助孩子们总好过去麻烦谢家来帮,否则这样大的人情,她一辈子也还不完。 无论是谢家人怪她也好,还是说她拧巴也罢,这件事她绝不会让步。 “你自己逞能我管不着,但你有没有想过靠你赚的那点钱拿什么去救这么多孩子?只甜甜这一次,你若没能救下,你心里会好受吗?” 谢容述倒是头一次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话,最终他也无话可说,只得叹了口气:“程颂恩,你不是救世主。” 这一点,她和谢怀筠太像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以他为榜样,才开始拼了命的去帮助所有人。 可他们都不是救世主,也不能颠覆这个世界应有的规则。 程颂恩固执道:“那我也要救。” “你的头到底是什么做的?”谢容述气的不行,抬手朝着程颂恩额头拍了下,“这么硬。” 他的 14. chapter.14 《讨好》全本免费阅读 / “那……”程颂恩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感谢谢容述才好,“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饭?” 谢容述看她一眼:“没心意。” “新意?”程颂恩说,“请客吃饭是比较常见,倒是想不出别的有新意的。” 谢容述沉默一阵,抬手摁了电梯按钮,回道:“先欠着吧,等我想好再说。” 程颂恩点点头:“好。” 两人进了电梯,后来陆续又进来不少人,将他们挤在角落里,程颂恩的头贴着谢容述的肩头,呼吸轻轻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 出了医院大楼,两人一块回去。 折腾了一夜,程颂恩睡意全无,回房间洗漱过后准备去电视台上班,钱叔赶着她出发时间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谢家距离电视台有一段距离,婚房倒是不远,就在城区,等他们婚后她乘地铁就可以过去,想来也快了。 出门时,程颂恩下意识往后看了眼,分明谢容述不在前厅,也不知为何要多这一动作,她回过神摇了摇头,弯腰钻进了车里。 程颂恩到了电视台便接到了任务,在港城北边山下的一个村子,有人拨了电视台的热线,请记者前去走访。 程颂恩和许文瑶带着设备赶去,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还带了两个年轻的男同事一起。 到了之后,大概情况程颂恩已经了解到,被访者是位58岁的女人,名叫卜春燕。她四十年前被人贩子卖进山里,如今孩子们都已成家,她也早已年过半百,家里人才同意她寻找自己的亲人。 程颂恩事无巨细,将卜春燕当初如何遇见人贩子以及记忆中父母亲人的名字,或是一个大概的家庭住址。 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四十年前的村子不知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家里的亲人是否尚在。 按照程序,程颂恩也采访了家里的其他人员,是卜春燕的丈夫和孩子们,他们多年长于大山,对女人的做法并不认同,认为已经四十多年,即便是找到,又能怎样呢。 卜春燕的丈夫不知是因为常年劳动辛苦的缘故,模样看着比卜春燕老了不少,俨然一副古稀模样。 采访结束,已经到了傍晚,山路崎岖不好走,他们的车开的很慢,夏夜的山林景色倒是不错的。 许文瑶说:“等新闻播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卜春燕的家人。” “不好说。”程颂恩回答,“毕竟事情过去太久了,只能祈祷她别的兄弟姐妹可以认出她。” 许文瑶在车上不禁感叹:“这个卜春燕倒是挺可怜的,虽然我们平时也采过不少,但这次说不上来的感觉。” 程颂恩看着窗外的树影,想起采访时卜春燕家人的神情,她摇了摇头说:“旁的倒是有可解之法,只有卜春燕只是想见家人一面,她的困境,已经不是我们能帮得了的。” 卜春燕早在四十年前就被留在大山里,而今无论如何自救,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了,即便是离开山里,也不见得会过得比现在好。 这才是程颂恩最无法接受的结果。 许文瑶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其实这个事能成功的机会几乎为零,可她为什么还要联系我们?” “也许是留个念想吧。”程颂恩想了想回答说,“后半生也不过二三十年,未来如何也说不准,至少新闻播出去之后,万一有亲人可以看到,生活也有个盼头。” “也是。”许文瑶说,“我还以为你这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看不懂这些呢。” 程颂恩神色微怔,一时看不出许文瑶是讽刺还是随口说说的,她宁愿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毕竟她虽是谢家资助的孩子,但也不是逢人就会提起,新认识的同事们大多只是知道她有个有钱的律师未婚夫。 “言重了。”程颂恩勉强笑了笑。 许文瑶也没说别的,转头去跟开车的同事说道:“太晚了,一会儿顺路把我送回家吧,我懒得去台里了,素材跟设备你们先帮我带回去吧。” 开车的同事问:“那程记者呢?这么晚还跟我们回台里?” “嗯,在家也没事,不如回台里写会儿稿子。” 正好电视台离医院不远,她忙完还可以去看望甜甜的情况,电话里陈院长怕她担心肯定会有所保留地说,不如她亲自去一趟来的安心。 回到台里九点多,不到十点,还有别的同事加班,看见她回来,有人同她打招呼:“我就知道你要来。” 同事把买的水果茶推给她,笑说:“怕你太客气,特意给你留了一杯,喝点精神一下。” 这样一来程颂恩倒是真没办法拒绝了,尝了一口水果茶,笑着说:“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你又跟我客气。” 程颂恩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整理录音笔里的素材,卜春燕的要等到下周才能报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便提前整理一下。 一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等程颂恩再抬眼,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一旁的同事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程颂恩揉了揉眼睛,准备去泡杯茶叶提提神。 同事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提醒道:“你这么熬可不行,会熬坏身体的。” “我知道,我把这点写完就走。” “那我先回家啦,拜拜。” “拜拜。” 程颂恩目送同事离开,从茶水间又回到工位上,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敲打起键盘来。 她从前虽说也有熬夜复习的经历,但这么高强度还是第一次,想到谢怀筠常年加班到凌晨,倒是真有点体会他的心境了。 15. chapter.15 《讨好》全本免费阅读 / 车内几乎落针可闻,手机里救援队的声音在里面回荡,不止程颂恩一时无法接受,连谢容述也跟着失去理智。 他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一把夺过程颂恩的手机询问那头的人:“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他抑制着冲动和最后一丝教养让自己的怒火消解下来,他沉着声音问:“您这边大概在什么位置?麻烦发我下,方便家里人过去。” 挂了电话,程颂恩接过手机,双手微微颤抖,她看向谢容述,呆呆地问:“怎么办?” “不知道……”谢容述也不淡定,只是强压着心底的慌张,“先过去帮忙找找吧。” 他没有送程颂恩回去,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待着更不安全,她也不会同意回去的。 程颂恩低着头沉默,她明白——目前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一路过去她的心就没静过,无数次幻想自己到时,谢怀筠已经被救援队找到,他只是受了伤,没有危及到生命。 这事发生的突然,在没能得到准确的消息前,他们谁也不敢和家里人提起,否则商应兰会哭晕过去的。 衡连山距离电视台至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夜里路上没人,谢容述出了城几乎超速抵达的衡连山。 他们到时,山坡和车道周围到处都是救援队的人,他们打着手电筒,穿着雨衣在附近寻找谢怀筠。 程颂恩下车时,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直直冲向人员聚集处,她走近,只看到打捞上来的,谢怀筠的车。 车身已经报废,无一处完整。 看着这一幕,程颂恩彻底愣在原地,淅淅沥沥的大雨摔打在她的脸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同泪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水。 耳边传来救援人员传呼机的声音,无非是说找不到人。 救援人员发现她,瞧着她的状态便清楚她是谁,只能做安抚工作,并说明会加大救援力度,要她不要太过伤心。 程颂恩已然伤心欲绝,她的思绪如同这夜的雨落入无尽的大海中,扑面而来的海水要她无法呼吸,找不到生的方向。 谢容述从车里拿了伞,走过来丢给程颂恩,他的语气忽地凌冽几分:“自己打着伞去旁边待着,别过来添乱。” 程颂恩没动,也没说一句话。 谢容述眉头微蹙,他垂眸,视线在雨中模糊不清,他大步离开,加入了救援队的搜寻。 他走了没几步,感觉身后有人,回头去看是程颂恩在身后跟着,她的手紧紧攥着雨伞,固执地淋着雨去寻找谢怀筠的踪迹。 谢容述停下,原想说她,可话到了嘴边已经没了开口的立场,他又凭什么去管她的事呢。 后半夜雨停了,救援队在山坡上的碎石下面找到了谢怀筠。 程颂恩得到消息,连摔带跑地冲向人群之中,她到了跟前挤进去,看着躺着地上浑身是血的谢怀筠,彻底傻眼。 谢怀筠的面容惨白,被雨水打湿的碎发紧紧贴着额头,他的脸颊满是被什么划过,细碎的伤痕。 鲜血从他的伤口渗出,他的白色衬衣早已被染成血红色,他的心口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医生看了程颂恩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宣布了那个谁也不愿听到的结果。 ——已无生命体征。 程颂恩抬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的来到谢怀筠身边,她蹲下,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她的侧脸紧贴着他的额头,嘴巴里在喃喃自语:“不会的,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他没死……” 救援人员看着程颂恩的状态,再多的话到了嘴边也不过是一句节哀,他们找到时已经过了抢救时间,且人也已经没了温度。 最终法医的鉴定结果是,在谢怀筠体内发现大量酒精,身体除了划伤并无其他致命伤痕,只有头部那一处撞击。 可以判断是谢怀筠酒驾,在路上碰巧遇见暴雨,车子轮胎打滑翻下车道,从而发生的事故。 谢怀筠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港城,一切像是上了发条一般控制不住。 谢容述接到了商应兰的电话,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秒摁了挂断,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去向母亲告知大哥去世的消息。 而另一边,程颂恩已在崩溃边缘,她抱着谢怀筠一动不动,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救援人员叹了口气,朝着谢容述的方向走来,说道:“您还是去劝劝吧。” “嗯。”谢容述的眼眸深邃无神,声音听着微微发抖,“给您添麻烦了。” 事故毕竟发生在城外,按照规矩只能火化入城,商应兰和谢笺淞最后也没能见到谢怀筠的最后一面。 葬礼那天,港城来了很多人,商应兰因为悲痛欲绝而无法出席,一切只能程颂恩负责。 她的眼泪早在事故那天流尽干涸,眼中布满血丝,勉强让自己忙起来,学着谢怀筠的模样接待前来祭拜的人。 礼堂里挂着黑色的布,所有人穿着黑色的服饰,白色的雏菊在谢怀筠相框旁边显得尤为刺眼,时不时伴随着呜咽声。 等人来的差不多,就该谢笺淞上去读悼词了,可这会儿还没看见他人,想来是在休息室安慰商应兰。 程颂恩走不开,又没带手机,只能拜托其他人去找找,刚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了谢容述。 谢容述今日穿的黑色西装和衬衫,庄重严肃,敛去了平日里的桀骜随性,他瞥见程颂恩在找人,便走了过来。 “大嫂。” 谢容述微微颔首,礼貌而生分。 闻言,程颂恩一怔。 说起来若不是这场事故,今天该是他们的婚礼的,只是很可惜,她一向运气不好。 “嗯。”程颂恩应承下来,“该伯父宣读悼词了。” “好,我去找爸。” 谢容述说完,抬脚刚要走,入口来了几个人,他抬眼看过去,是翁家来人了,为首的是翁弘信。 程颂恩也顺势去看,她不认识翁弘信,但看见了他后面的翁雅繁,大约能猜到是谁家。 翁弘信一行人来的气势汹汹,看着不像是来参加葬礼,倒像是来踢馆的,唯一有点难过的也就是翁雅繁了。 谢容述并不喜欢翁弘信这人,翁弘信长他们几岁,从小便喜欢托大拿乔说教他们,如今上了年纪,更是恶劣。 翁弘信眼里看不出悲伤甚至惋惜,他走近,来到谢怀筠灵前祭拜,完事也免不了说嘴。 “节哀啊,程小姐。”他突然把话锋转向了一旁出神的程颂恩。 程颂恩没听清他说什么,回过神才愣愣地看向他,问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