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谋爱》 1. 向卓总学习如何快活地活着。 [] 《月下谋爱》 2024.02.28 Fuiwen/文 Chapter1 年少在港大读书那会儿,舍友之间夜谈最喜欢聊的便是以后留不留港,想找哪里的男朋友。 曲疏桐当时想的是——不留港,她有她的使命,要出国。至于男朋友,她觉得事业比感情重要,彼时未曾设想过。 时光如一溜烟飞过漫长的九年,曲疏桐期间如愿毕业、离港、出国,但她没想这辈子还会再次吹拂到维多利亚港海的风; 更不知道,彼时陪在她身侧一同沐浴维港霓虹的那个人,会是港区彼时身价名列前茅赫赫有名的,卓枫。 那不久前卓枫去美国参加年会,卓氏集团北美分部五十周年庆典,在十二月的二十二号。 曲疏桐彼时于宾夕法尼亚研究生毕业后尚在美国工作,任职于卓氏集团纽约公司,是总裁办首席助理。于私,卓枫是她的男朋友,于公来说,他是她的顶头上司。 二十一号凌晨,乌云一重覆一重,细雨淋淋漓漓打湿整座纽约城。 曲疏桐在家里看一部港片,枪击声突突作响的时候,她的手机也滴滴嗒嗒响起闹钟。 曲疏桐正往沙发里缩的身子一下子舒展开了,抱起沙发上的大衣一边穿上一边下了地直奔玄关,她知道卓枫今晚到纽约,虽没有接机的必要,但她被雨声吵得睡不着,索性去个机场走走。 曲疏桐设置的闹钟比较早,到机场时卓枫的私人专机还未到,不过机场已经没有意外地停了一架准备接驳他的直升机。 没有多久,在她的静候下,乌黑夜空被一架庞大飞机冲破厚重的层云与绵密雨幕,机身极速临近,再款款平稳下降在纽约机场。 除了机身上有一朵在夜雨中绚烂绽放的紫荆花,机身并没有持有者名字。 最终飞机滑行至曲疏桐所处地不远处,停稳。 机舱门打开,保镖撑伞遮住卓枫随他漫步下飞机,刺骨的风不断将后者的黑色皮大衣掀起。 曲疏桐打伞下车。 卓枫在舷梯中段停止了一秒的脚步。曲疏桐抬起了伞,冲那风雨中发现她的男人微笑。 卓枫回过神,脚步加快。 曲疏桐已经上前到了舷梯下:“好大的雨,不好坐直升机啦,坐车吧?” “你怎么来了?”卓枫接过她的伞给她撑上,另一手拉了拉她的大衣。 曲疏桐俏皮眨眼,玩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好大的雨。” 拢紧她衣服却还觉得不够,卓枫直接张开自己的一面大衣将她裹入怀,“这么冷,傻瓜。”他搂着她往直升机走,“不坐车了。” “为什么呀?这样的天气不好开直升机。”曲疏桐有些担心地看着天际隐隐约约的闪电。 “危险。” “嗯?” 保镖将二人送到直升机上,又接过曲疏桐的车钥匙,递给了随机一起来的另一个保镖。 对方去开曲疏桐的车。 黑车在地面上碾着厚厚的积水,随原地起飞的直升机穿过黑夜往卓枫的私人庄园开去。 曲疏桐在机舱中问卓枫:“怎么了?什么危险?” 卓枫将手上的黑手套慢条斯理摘下来,抬手穿过她背后将她纤细身子裹在怀里取暖,慵懒语调漫不经心说道:“最近太过顺风顺水,难免今晚就会有意外。” 曲疏桐眯了眯眼,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思忖。 坐在他们前方的保镖这时候冲卓枫说话:“收到消息了,卓荣人确定在纽约。” 冰冷雨夜里,曲疏桐身边飘来一句淬了冰的话:“他父亲在日本。让一个走不了,一个无法来,困住,困死。” “是。”保镖点头。 若隐若现的闪电下,直升机驰风骋雨,极速穿梭于高空萧索冷气之中,而同一条线路的地面上,她刚刚开来的黑色宾利正飞驰在雨夜中追逐着直升机的步伐。 曲疏桐在这几秒钟的工夫里,想起近期港媒报道颇多的香江城内卓氏家族内斗的事。 她试探性地问卓枫:“卓荣?融远控股?他要对你动手?” 卓枫没有回复但也没有否认,他问她这天气怎么半夜不休息。 曲疏桐:“你说你要来,我当然等。” 话落,彼此在光线不甚葱茏的机舱里静静地你看我,我也看你。 才发现自己一路上被他搂在怀里,曲疏桐这时候默默往后退了一寸,转眼又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融远现在都对你恨到这么明显,都敢直接对你的人下手,你们家族内斗几时结束呀?” 卓枫蓦地微微上挑起了薄唇一角,视线望进她的眼睛:“到我们自己家里,就结束了。” “……”曲疏桐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自己脸颊似乎有些烫,“我好担心,你还调笑,早知我不来接你啦。” 卓枫不禁浅笑,搭着她的手指轻按了按,下巴指着舷窗外的雨幕纽约城,“看风景。” 曲疏桐:“……”被人追杀还心态绝好。 直升机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已经飞入卓枫的青檀庄园私人领地,缓缓在主屋前的停机坪上降落。 实在是天寒地冻,卓枫进了屋就对曲疏桐说:“去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你上去,我口渴。”她抿抿有些干的嘴唇。 卓枫松开揽着她小肩头的手,兀自往厨房走去了,不难揣测是去给她倒水的。 曲疏桐去把中央客厅里暂停着的电影关了,也不想继续在冰冷的楼下待着了。 她走到楼梯口等他,一会儿又爬了几个台阶坐下。 透过楼梯蜿蜒的雕花扶手,越过侧面一株郁郁葱葱的室内绿树的枝干,可以隐约看到远方亮起一盏橘黄色的灯。 借着这光,曲疏桐才看出来男人的皮衣上铺满了细细碎碎的雨珠,大概是刚刚为她撑伞时伞朝她倾斜了。 他倒水的动作在枝叶缝隙很清晰地如一帧电影在深夜放映,好看,格外好看,只是故事女主角如果是自己,难免就觉得恍恍惚惚似真似假。 在一起一年,大部分时间曲疏桐只知道他叫卓枫,香江人,至于身家背景,一个“卓”字就可以代表了,按她一位香江本地的大学舍友卜画说的,香江人可以不识卜画但无人不识卓家。 卜画是歌手,很有名气,但她说卓家才是香江最璀璨的星。 但是卓家也分长幼,就如同皇城有内外,越大的家族越论尊卑,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贵。 而自古以来每个大家族都是长子对家族的继承有着不忽视不可违逆的绝对优势,但是偏偏,在这个香江城内,在卓家,最后继承卓氏集团的不是长子。 所以这些年,卓家风风雨雨的斗争像永不枯竭的维多利亚港,一直是港媒的绝佳头条。 从厨房回来后卓枫踩上台阶,到她面前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她。 “多谢。”曲疏桐又下意识跟他讲粤语。 男人没做回应,手轻抚了下她的脑袋,脚下越过她踏上台阶,大概是回房洗漱了。 他住二楼,曲疏桐住三楼。 一般来说她房间起居室中有水,不用在楼下喝,但今天天气不好早几个小时附近一直响闷雷,她睡前便吩咐管家把房间里的大家电都给断了电,所以这会儿那饮水机的水应该已经凉了。 他不知道还下不下来,曲疏桐一边抱着暖热的牛奶杯一边想,三个月不见,难得他过来,两人好像也没说几句话? 大概过了半小时,雨声不知哪一分钟就转小了曲疏桐没注意,只注意到消失许久的脚步声后来再次出现。 踏着红木板子下来,一步,两步,他踩的是拖鞋,安静到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桐桐,还不睡?” 伴着询问声,一袭沐浴后的清凉味道钻入曲疏桐鼻息,她歪头看了眼从她身侧经过的男人。 洗了澡,男人身上那外出归来的大衣被一身简约到极致的浴袍取而代之,绵软的白色布料归归整整地将男人高大的身材笼罩,一板一眼地系了腰绳,胸腔甚至看不到一分肌肤,很得体,唯有一双袖子被他卷到小臂中段,露出两节很有力量感的手垂在身侧。 楼梯一侧的树叶被灯一照,他一身繁华似在丛林里,挂着影影绰绰一支树影的下颌线也难掩清晰,深邃的眼窝里也几不可察地住有一片树叶的形状。 平时他那双眼因为过分深邃而叫人有些不敢相望,有些人就是自带摄人气场,卓枫就是那个标签里的人。 但他这会儿就很好,眼里藏了东西看起来就柔和不少,像个从诡谲商圈回归家庭的居家好男人。 只是曲疏桐的眼神还是有些困惑地描摹了下他散发着 2. 我们结婚吧。 [] 曲疏桐呼吸极为不畅即将缺氧时,这场法式热吻被迫结束。 卓枫搂她的腰,捧着她的脸,曲疏桐还能感受到腰间他手臂上肌肉的僵硬程度,僵硬带来的力量感传递到她四肢百骸,让她觉得浑身电流弥漫。 但他摸着她脸颊的手指除了烫,很软。 接着那只手从她脸颊滑落,穿过了曲疏桐跪在楼梯台阶的膝弯,下一秒她便腾空而起被抱到了半空。 又晕头转向地一个大旋转,接着脚步声开始弥漫开在深夜的楼梯上。 曲疏桐心差点吓软了,在脑子逐渐清明的时候才声音戚戚地开口:“卓先生做什么呀?” “该睡了。” 她说:“你说就好呀,我四肢健全有手有脚的不敢劳烦卓先……” “脚不软?” “……” 上了二楼他又拐去三楼。 曲疏桐指了指楼梯对面的电梯,但他无视而过,又步行上了旋转楼梯。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体力还那么好。 曲疏桐一手抱着花一手默默地把手攀上男人的肩膀,埋下脸。 这是他第二次抱她,在一起一年,和他相处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他一年只会来美工作一个季度。 最亲密的一次是他今年年中在这时,曲疏桐有天和朋友聚餐在外喝多了,他要回家顺路去接她,她在车上不知不觉倒在了他肩窝休息。 后来是他抱她回房的,再后来就有了两人的第一个吻。 此刻,男人轻松而稳健的步伐也不知不觉中如同上次,拐进了她卧室中。 被放在温软的大床上后,曲疏桐在想他也要睡觉了,那楼下的暖气不知开没开,这天气冷,没暖气是不能睡的。 一抬头,只见男人眼神正瞄着她的脸,她好奇地问:“怎么了?” “怎么感觉,你瘦了很多。” 曲疏桐忘了眨眼,好一会儿看着他没动。 “哦……”她扬起红唇,“最近,生了场病,吃的少。” “病了?怎么不跟我说。” 她低下头:“已经好了,小事。”有些事不方便跟他说。她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你刚刚回屋,房里开暖气了吗?” “还没。”他眼中有着心疼,又说回了原来的话题,“你要照顾好自己,桐桐,不然就跟我说,我会多来陪你。” “不用,你别担心。你刚刚都没开热水,你是不是不记得在哪里开了?我去给你开吧,管家都睡觉啦。”笑笑,她边起身边说,“这间房快成我的了,我比你熟。” 一双手拦住了她。 曲疏桐纤细的腰身不轻不重地跌落一节臂弯,那一瞬,头顶砸落满满磁性的一句话,“回国前这个房子给你,桐桐。” “什么意思呀,卓总回国后就不同我一起了?”她撩起眼皮,调侃,“开始算分手费咯。” 四目交织,曲疏桐眼波流转,故作委屈。 她一副玩笑的语气说:“我不要屋子。” “那要什么?” “要你。” “嗯?” 曲疏桐玩味道:“你不是要我返港工作吗?回去之后这间房都住不到了,要它做什么呀?要卓先生还能……养眼。” 目光又一轮深深地彼此交缠,穿过了雨夜冰气,穿过了彼此心尖。 卓枫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年,见面甚少,委屈你了。” 话罢,话题已经到了胡同尽头,没有开展的可能与必要,只有彼此深深交缠的目光。 曲疏桐想到了刚刚那个结束在楼梯的吻,除了位置不合适,她也理解他为何又再次及时刹停,让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更加没有来由没有结局意不知为何。 “要不,你在这将就一晚?”曲疏桐咬了咬还发着烫有些红肿的唇,指了指身后的大床邀请他在这屈尊降贵一夜,“省得还要下去开暖气,浴室也有热水。” 她转过身从他怀里离开,故作嫌弃道:“你身子好热,是不是刚刚洗冷水后中招了?睡一觉吧,明日如果不舒服就喝点药。” 末了她就上了床,掀开被子盖住自己,又侧过身。 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去了洗手间。 水声大概淋了有半小时,曲疏桐迷迷糊糊间以为又落雨了。 等到床侧陷入一分,曲疏桐才知道他出来了,但是那水声还没停下,真又落雨。 “桐桐,聊聊。” 曲疏桐没出声,假装睡着。 坐在床侧的男人似乎忽视了这一点,继续说话:“关于你我之间,回国后你怎么打算的。” 曲疏桐还是悄无声息的仿佛已经熟睡,并没有配合他。 卓枫:“回去后如果同我一起住……” 曲疏桐一下掀开被子,男人的话也就戛然而止。 她歪过脑袋与他俯视的眼神在黑暗中深深交缠起来,像两股溪中水流,急切涌动,“卓先生有没有礼貌呀,人家在睡觉。” 他于夜色中轻一点头,扬扬下巴,“那睡吧,醒了再说。” “……” 曲疏桐被气笑了,又埋下脸不搭理他,“你赶紧睡啦,大半夜不睡觉都不怕猝死。” 其实他有时差,这会儿正是国内午后,谁会困。曲疏桐是知道的,但是过了一二分钟,她感觉到卓枫真的上了她的床。 曲疏桐是有些意外的,她以为两人之间的亲密最多也就止步在那个吻了他不会上床的,以她对他的了解。 雨声缠绕着心跳声让曲疏桐完全了无睡意,尽管上了床后男人躺在距离她有半米距离的地方,和她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接下来看似也没有任何接触的想法,但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浑身紧绷。 她偷偷打开一丝眼皮,透过缝隙看着半米之隔的身姿。 这张脸已经一个季度没见,但感觉和过去没有半分区别,他本身就是偏瘦的人,再瘦就不好了,这样正正好,卜画说她这男朋友比香江男明星高出好几个层次。 她所言非虚,即使在这样的昏黑条件下,曲疏桐都能看清他下颌线的流畅,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乌黑眉峰下压着一对此刻合起来的多情桃花眼。 这处处最标准的五官组合出来一张完美到没得挑的脸,蓦然同床共枕,有某一瞬间曲疏桐有些恍惚。 看他的呼吸,也不像睡着了的模样。 恰好他手机在黑暗中翁了下,几不可闻。 男人动了动,摸起手机,看了眼。 曲疏桐的眼皮缝隙不小心偷瞄了几个字,接着蓦然睁开了眼。 卓枫以为是太亮了照到她了,马上就熄屏,扭头。 曲疏桐伸手过去:“我看下可以吗?” 碰到他手机那一秒,明显感到男人身子僵硬了。 曲疏桐盯着他没动,二人四目相望,谁也没动。 几秒后,她弱弱无辜道:“我看到消息了,卓荣今晚真的要伤你。这条丧家之犬!他还想杀你呀!”她语气不忿了起来。 卓枫望着她不断深呼吸的脸,还咬着的红唇,徐徐轻笑了声。 “笑咩??”曲疏桐又去拿他的手机。 卓枫合下眼瞧胸膛上距离颇近的脑袋,她的呼吸敷开在他的肌肤上,有些灼热感。 他把手机给她,又解了锁,一边扯被子盖住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单薄香肩一边说:“别骂人。” “那只狗要让我当寡妇了我还给他留情??!”她气得捶床,盯着手机里保镖给他的消息继续骂人。 卓枫乐了一记,把委屈又生气的人圈在怀里哄,“不是留情,是我们这么漂亮的曲小姐,不适合骂人。” 曲疏桐一身的气焰蓦然被剥落成泥,整个人都有些羞涩温柔了,但也是也只是几秒,她又忍不住说:“可那只狗太狠了,我恨死融远了。” “我会给你报仇的。”他轻抚她的脑袋,跟哄小孩儿似的,“桐桐乖,不气。” 曲疏桐不懂,扬起了脑袋,“什么叫给我报仇?不是给你自己报仇?” 卓枫眼里生起一簇笑,云淡风轻道:“让你生气了,他就该死。” “哦,好,对,他该死。” 因为这岔,两人都没有阖眼了,装睡也不自在了。 曲疏桐索性就那么靠在他怀里和他盖棉被聊起了纯洁的天,“卓先生来几日?年会完就走吗?” 静谧到被雨声灌满的房间里女孩子的声音显得很小,像梦呓耳语。 偏偏两人就同床共枕,她就是在他耳边说的话,自然是字字清晰。 卓枫声音也低,薄唇轻捻,溢出丝丝磁性的声音:“你如何打算。” “嗯?真的要我回去么?”曲疏桐定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一面侧脸,自己一脸眷恋纽约的脸色,“安排好了?” 男人垂下眸,一下对上了她湿漉漉在浓密夜色里也依然泛着光泽的一对狐狸眼,“反悔了?” 曲疏桐立刻摇头,生怕他真贴心地留她在美国,不再要她新年同他回国接任他香江公司空缺的首席助理一职。 曲疏桐三年前研究生毕业后入职卓氏集团美国纽约分公司,做了一年副总经理总秘后因为一次工作的出色,被来出差的卓枫调到了总裁办首席助理一职。 这一次职场上的飞升让她和这个原本很遥远的卓氏幕后大总裁有了质的熟悉感。 所以这两年,她是他放养在美国的首席助理,权力很大但自由自在,全公司连副总裁都羡慕她,调侃她卓枫不在她就是王,尤其这一年知道他们在谈恋爱,有时候都直呼卓太太又来上班啦,全公司最敬业。 但是过几日新一年的开年后,国内总部他原本的特助升职了。卓枫几个月前来出差时同她讲了这事,他邀她回国接替那个空缺 3. 给她报仇。 [] 曲疏桐闭着眼摇头,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卓枫:“既然这样,不想结婚,也没想分手,那为什么今晚收留我?” “……” 曲疏桐有点不自在,从他胸膛下费力抽出双手捂住自己的整张脸,羞涩地低喃,“人美心善嘛,你女朋友心地善良,再说卓先生是什么样的……姿色,你自己不清楚吗?收留你我不亏。” 卓枫思考了下,问:“既然能吸引你,还不算感情吗?” “不算,换其他好看的男人我也会想收留,其他女朋友你也会上床,只要靓,咱俩算半斤八两的一夜情吧。” “……” 曲疏桐觉得空气焦灼了些,明明外面冷雨淋漓,但是就有种空气被烧焦的燥热感,好像呼吸一口都有血在喉咙翻涌。 曲疏桐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具象化地感受到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气息,其实卓枫这个人平时就是挺危险的只是对她来说,没事而已。 但是这会儿,关键是,她有说错吗?两人见面的时间比一夜情见的还少,在一起一年才吻了两次。 被欺身吻住的那一瞬,曲疏桐最后一秒艰难地抗议:“本来就是本来就是。”她没忍住飙粤语,“你欺负我做咩呀,我唔同你返港了。”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他又不是傻子这时候还有心情给她答疑解惑,没睡了她就不错了。 曲疏桐浑身在那漫长的一分钟里汗湿淋漓,呼吸乱得像一条缺氧的鱼儿。 最终卓枫翻身躺好休息,曲疏桐自己侧过身背对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环过了她的腰间,接着一抹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曲疏桐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抱着睡,浑身上下有强烈的不自在,但是不知为何她一分都没想挣扎。 从呼吸上来看,大半小时后,卓枫还是清醒着的。 曲疏桐叹口气转过了身,把自己送入他怀中,面对面伸手搂上了男人精瘦却有力的腰。 他的身子在她的感知里清晰地一寸寸硬挺了起来。 曲疏桐微微张口,“卓先生是不是在想我。” “嗯?” “想你拍拖了个什么东西,居然将你渣了。” “……” 他摇摇头,沙哑的声音平和地说了句他快睡着了。 曲疏桐笑了笑,撩起眼皮瞅他,发现真闭着眼呢,她也就老实打算转回去。 结果转完身子,背后又贴上来一抹滚热的胸膛 ,长臂也圈着她的腰,她的身子被圈拢在男人宽阔的怀抱之中。 “桐桐,晚安。” 曲疏桐好像被灌入一杯红酒,不烈的度数却一寸寸从喉咙浸润了她的五脏六腑,脑子也一点点被酒精淹没。 … 也不知道彼此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曲疏桐清早醒来时见窗帘下已经透进来的丝丝光亮,天已大明。 一扭头就看到床头柜上的碎冰蓝玫瑰。 曲疏桐歪头看了会儿,心情格外好地回头看身侧。 男人倒时差,没醒呢,丹凤眼轻阖,呼吸均匀浅柔,五官在灰暗光线下有难以言喻的苏感。 长成这样又有钱,对她还贼好,对外杀伐果决对她桐桐乖,曲疏桐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命好。 不想吵他睡觉,她给扯了扯被子后悄悄摸出房门去了外面洗漱。 出门找了个快餐厅吃早餐时,曲疏桐边吃边拿手机给好友卜画发消息。 大明星给她秒回复:“食饭中。”末了又发来一个盒饭的照片。 曲疏桐挑眉,给她拨了个电话,“在外面?还没收工啊?伙食还这么差。” 卜画对着电话就叹息:“录音棚,给一部电影录ost,赶工春节档,该死的夜班。” 笑了笑,曲疏桐说点让她开心的:“我要返港工作啦。” “嗯?”卜画的声音立刻秒提了起来,“真的?你搞定卓枫了?” “嗯。” “可是,桐桐。”卜画又犹疑起来,语气挂着一丝担忧,“忽然回来,放弃那边五年的生活,就为了你干妈一家,是不是有些……” “不能这么说,‘就为了’这三个字不合适,”曲疏桐摇摇头,举着手机同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说,“你知道自从我家出事后我都是靠骆家在维持还算体面的生活的,后来去港大读书,再出国留学,这些年的所有学费生活费,都是骆家我干爸干妈给的,如今我有能力的时候肯定不能对骆家的事坐视不管。 卓枫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是因为骆氏集团的底子此刻还勉强配得起他卓家,要是骆家倒台了,他家中不会对我们的恋情继续不闻不问,他们会让这桩恋情不到一分钟就凋零。” 卜画:“那你回来,是打着利用卓氏去对付融远控股的意思?” 曲疏桐望着眼前的中式早餐,红唇轻轻呢喃,“对。” 电话中的人想了想,跟她说:“卓氏集团那位总裁背景真的好深呀,我听说他是全港唯一一个港媒不敢拍摄其桃色新闻的,只敢报道卓氏集团的情况。” “是嘛。”曲疏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收到的那一束漂亮极了的玫瑰。 其实她一直知道卓枫这人,里外有两副面孔,反正对她的话,他从来都是温柔以待,对外嘛……就绝不会辜负“卓氏总裁”这个头衔。 “真的,我在香江那么多年,都没见过他的绯闻。”卜画格外忧心地对着电话中的女人道,“所以你要小心呀,他如果知你背地里在利用他,你就完了,男人最会翻脸无情。到时你别说在香江混了,就是美国你都回不去啦。” … 吃完饭曲疏桐就直接去公司了。 一早上都没见到卓枫,她也觉得正常,不过以为他今天都不会去的时候,却在午休时听到有人说他去了。 曲疏桐没想去找他,他们之间并没有情侣之间的约会戏码,抽个空就要见一下。 但是午休的时候,卓枫却在意料之外的给她发了消息。 发在公司系统软件上,所以弹出来的是一个标准的尊称。 卓总:“有空吗?” 曲疏桐敲了下键盘回:“有事?” 卓枫:“给你看个东西。过来一下。” 曲疏桐百般困惑地起身。 他们的办公室在同一层,不远,且这一层只有一个总裁办公室与首席助理办公室,曲疏桐大摇大摆地去没人知道。 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凭借他曾经为保护她在公司正儿八经公开的恋情关系,曲疏桐就算上班八个小时全和他黏在一起,都是正常的。 她是这么想的,但也没想过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真的乌泱泱的好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 曲疏桐刹住了脚步,扶着门把手,悠悠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扭头朝她看来的几人中,曲疏桐只认识其中两位,是昨晚随卓枫一起来的保镖,说得低调是保镖,实际上还兼任了司机,再说全点,是一个能给卓枫办任何事的手下,和她这个特助的属性类似,但是人家比她厉害多了,至少那些无法摆到明面上来的勾当,比如对融远控股的人做一些威胁到人身安全上的项目,这些曲疏桐一个干文职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是干不了的。 这样的保镖,卓枫有好几个,昨晚她就见到两个。 眼下的这两个每次都会随卓枫来美,两人都认识曲疏桐,所以均朝她恭敬地点个头。 这是把她当……当总裁夫人了,不是卓枫的特助,不然用不着同她打招呼。 那头,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见她没进去,瞄了过来。 像是看出她为什么止步在门口,他轻一抬手,挥了挥。 曲疏桐马上打开门腾出位置给那几人出来。 待她进去,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她和卓枫了。 不知道他在香江总部的办公室是什么样的,但这里的办公室很空旷,几千尺的房间中有一片几十米长的落地窗,窗外向上看是一抹飞至与地平线相接之处都没有被阻拦的蔚蓝色,像大海倒扣,似卓氏在海内外无止境的超然地位; 向下看是纽约斑驳淋漓的巍峨建筑,白天金光澹澹,耀眼但也平淡,到华灯初上时,外面就像个朋克的游戏城。 现在当卓枫特助久了曲疏桐也就习惯这种“睥睨万物”的日子了,起初还真有点不真实。 这样大的一个环境里,布置得格外简约,除一片宽阔的会客区,便是一个灰色博古架,上面放着古今名迹。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双层办公桌位于落地窗前,而办公室的主人,此刻身着一件手工裁剪合体的黑衬,正靠在灰黑相间的一张办公椅上,目视着桌上的电脑屏幕。 冷淡,冰凉,甚至危险,几个词组合起来的距离感让曲疏桐觉得自己仿佛与他不熟。 未曾成为他的女朋友,未曾深夜被他抱回房,也未曾和他多次亲密热吻,同床共枕。 甚至,收到他大半夜送的花。 此刻的卓枫和昨夜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如何也重叠不起来,仿佛夜色浓稠下耳语“桐桐晚安”的不是他。 … 4. 美丽的一分钟。 [] 卓枫给她泡了杯茶,本来曲疏桐都打算回去了。 她端着这老总亲自给下属的茶起来走动的时候,卓枫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吗?” 曲疏桐回头。 卓枫边打开一只钢笔边看着她说:“和几个朋友。” 曲疏桐:“那你自己去吃吧,我都不认识。” 卓枫:“顺便介绍你认识。” 曲疏桐好奇,“我认识来做什么呀。” 他开口之前,发现她离他很远,便勾勾手。 曲疏桐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卓枫等她绕过了办公桌到了身边,才继续说:“回了国接触会多些,认识不错。” 曲疏桐顿了一秒,末了就悠悠地上前一步,学着他刚刚的动作把手撑在他座椅扶手上。他眼波平静到好像深秋的水,不算冰凉但也稳着,即使与她已经到了呼吸缠绕的距离了,还是很稳。 她红唇一张一阖,呢喃:“我连卓先生接触得都少。” “……” 他手中的钢笔笔头点了点她唇。 曲疏桐浑身冒起热气,马上往后缩,身子压到了他办公桌上。 卓枫轻微张口:“我请你一齐住,你拒绝咗,噉重有咩办法可以同曲小姐增进感情?” 曲疏桐:“……” 热气好像被点着了,他平时就不讲他亲爱的家乡话,操着一口正儿八经的一级普通话活像内地人,结果就喜欢在关键时候讲粤语。 每次讲的话曲疏桐都觉得像在调情。 她没忍住对他说:“你以后,不可以在我面前讲粤语。” 卓枫微笑:“点解?我话唔正宗?” 曲疏桐:“……” 想死。 她气得想揍他但也没熟悉到那个地步,快憋死了,低头猛喝一口茶。 刚好,有人造访,公司副总。 本以为是来解救她的,结果来人看到她,本不该和一个总裁特助主动打招呼的副总却开了口,一个北方人操着一口纯正京腔说:“哟,卓太太也在。” “……”曲疏桐差点一口茶吐出来。 尴尬到脸色爆红地站起来,和卓枫匆匆对视了一眼就扭头撤了,“说点工作,不打扰您和卓总了。” … 曲疏桐想着她和卓枫指不定哪天就分了,所以并不想认识他的朋友,她从未想过利用他的资源来给自己铺路,她只想借着卓氏的手,报复融远。 她没去吃饭,所以晚上先自己回了家。 但是一个人在家里等到十一点,都没见到卓枫,楼下好像是有动静的,但是卓枫一直没上她房间去。 不得已,曲疏桐自己下来找人。 到二楼拐角处就发现他好像真回自己房里了。 想了想今天在办公室的谈话,曲疏桐拐过去他那儿敲门。 来开门的男人明显很意外。 二人在玄关口的清辉壁灯下望着彼此朦朦胧胧的身影,四目相对。 曲疏桐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上去呀?” “算了。” 隔着一道门框,没有阻拦但他没出来曲疏桐也没进去,好像彼此还是横跨太平洋的一对跨国异地情侣。 寒冬腊月的纽约在一个小时前刚停了一场暴雨,所以此刻外面空气夹着冰渣。 家里他已经洗好澡了,穿着一袭白色浴袍。 曲疏桐也是。 临门而立,眼光交缠,安安静静。一时间曲疏桐觉得这一刻很有旧时候那种电影里的氛围。 他们真的很像夫妻。 但她还是很不自在地解释:“公司的人喜欢开玩笑,我说了好多次别那么喊了,没有在你不在的时候,私底下自恃卓……太太。” 伴着暖热的气流,门框內传来一句回应:“你委屈一下,卓太太。” “……” 曲疏桐咬咬唇后,伸手指了指他的胸膛:“拜拜。” 他莞尔,捏住她的手指说:“这两天,你出门带保镖,注意安全。” “怎么?那只狗还想将我也杀了啊,我只是你女朋友,都不影响他继承家业。”她一下子就怒了。 卓枫解释:“你出事,会影响我心情。” “……”曲疏桐眼波流转,偷偷瞄他,“哦。那你呢?有没有危险?” 卓枫:“有也正常,你不要出问题就好。” 曲疏桐脸色垮下去,“这样斗来斗去,几时是个头。我好担心的。” 卓枫安抚她:“他们伤我一分,我都会还一千回去,让你生气的话,就还一万。” 曲疏桐蓦地笑逐颜开:“真的呀?你讲到做到哦,别留情。” 他颔首:“那是当然。不过……”又调侃,“你怎么好像很恨他们。” 曲疏桐眼神一闪,低头轻咳了下掩藏自己内心的欲望与喜悦,又抬头解释,“当然呀,那一家子狗东西整天想伤你,我想一枪崩了他们,我同你是一家子嘛。” 卓枫眼底氤氲出一层浅笑:“是嘛,但这脾气……”他靠近,一手扶在门口,脑袋垂低和她近距离说悄悄话,“可一点都不像,小兔子。” 曲疏桐挑起细眉,嘟囔:“什么兔子?” “你不属兔?”他揶揄,“我记得是。暴躁小桐兔。” “……”曲疏桐指着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威胁他,“好幼稚这个昵称,我二十六啦,不好听。” 男人彻底笑了出来,笑声如流水般蔓延,“我觉得好听。”说着瞄了眼她的手势,“要来真的么?我给你。” “……”曲疏桐无法理解他一脸宠溺地问她要不要真枪灭了他。 她默默地弱弱地转移了话题:“今晚,真的不上去呀?” 他静看着她,淡淡笑着没有出声。 曲疏桐又等了几秒,最后干巴巴地说:“那拜拜,睡啦。” 她转身,转到一半忽然有一只手穿过了门上撒下来的一幕壁光拉住了她的手腕。 曲疏桐被不轻不重地拽了回去,跌到他怀里。 她纤细手臂绕过男人精瘦腰身缠住,紧搂了下,又踮起脚尖偷亲他下巴一口,“晚安。” 卓枫阖眸,原本清晰的嗓音有了一丝丝哑:“在这里睡,桐桐。” 曲疏桐:“No,我认床。” … 二十二号是集团周年庆典日子。 曲疏桐出门前发现卓枫还没走,车钥匙还丢在玄关柜上,想了想,她就又拐了回去。 溜到楼上他房间去,敲了敲门,里面果然传来声音。 曲疏桐摁开门,恰好看到从起居室正要往里走的卓枫回眸看她,“嗯?” “冇事,同你讲声早安。” “……” 昨晚拒绝了他,今早又热情上门,他不明所以地继续往里走。 曲疏桐昨晚不好意思进,今早就没忍住自己跟上去了,边走边从男人背后光明正大地细细看了看男人手工剪裁合体的深棕色西服。 她今晚会穿一件酒红色晚礼服,这两个色系都属不过分深沉却格外高贵典雅的色系,还算搭。 “你今日系一条深色领带吧。”曲疏桐说。 卓枫回眸。 曲疏桐便直接扬了扬自己的裙子,“晚上我穿酒红色裙子。” 男人闻言,走到衣帽间中,在领带架上取了其中仅有的一条同色系领带,接着又打开一个挂大衣的步入式大衣柜。 他取出一件经典款式的磨砂雾面黑色大衣,曲疏桐却忽然指了指他衣柜最角落的一件,“那件,卓先生要不要穿那件皮大衣。” 卓枫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下来,顺着她话里的指向看去了角落里的衣服。 取出来,他又看了看她。 曲疏桐斜倚在衣帽间门框,歪着脑袋,眼睛已经不自知地深深弯了起来,瞳孔灼灼盯着男人笔挺高大的侧影。 这个男人,她记得入职后曾经翻过一些他的资料,得到的是身高一八八的信息。此刻西服还没扣上,从侧面看,宽阔的肩颈线由近到远,消失于另一只长臂上。 此刻披着还未系上的酒红色领带,在衣帽间立于衣柜前,取着大衣的闲情模样,让她觉得画面有些不真,仿佛旁边有些虚拟的摄像头在严阵以待,眼前的是一张特意造景出来用来取景的顶级时刊的新年封面。 “嗯?”卓枫询问。 曲疏桐回神,有些不自在地微笑:“对,就这个,你穿这个超好看哦~” 男人眼睛困惑地眯了起来,“你怎知道?” 曲疏桐马上绘声绘色地说:“你那天晚上下飞机,就穿的这个。” 他恍然颔首。 把原来手上那件挂了回去,取下皮大衣,卓枫扬开披上。 曲疏桐满眼都是没有藏住的星光,“卓先生超帅,全港第一。” “……” 在他比她还炙热的视线下,曲疏桐还是控制不住硬着头皮过去给他整理尚未系好的领带。 “多谢,卓太太。”卓枫眼帘半阖,看着眼前低垂的巴掌小脸。 他讲粤语。 曲疏桐真的痛苦,不知为何就是受不了他讲这种家乡话,听起来真的像夫妻俩在耳鬓厮磨调情。 她把领带夹给他在衬衣上别好,再抬眼,鼓起眼皮微瞪:“烦人,外面唔好乱讲,唔知重以为你要结婚喇。” “我结婚,你嚟吗?”男人对上她那双很有味道的狐眼,一脸正经地问她。 曲疏桐:“睇你请唔请咯,请就去,去大闹婚礼现场,抢老公。”她踢了他的裤脚一下。 … 卓枫载曲疏桐一起去公司。 其实曲疏桐有车,或者确切地说,她有卓枫送的车。 如此说来好像要追溯到二人是如何在一起的。其实他们的故事很短,说来话也不长。 曲疏桐长得特别好,起初她升职时公司里传开的是——卓总忽然从总经办调了一位颜值超绝的女 5. 如果是为她丢盔卸甲,算赢。 [] 因为这出恋情小插曲,第二天卓枫没有返港而是带曲疏桐回了纽约。 他在一个会议结束时,说:“Lisian同我目前是情侣关系,我不在这边办公的期间,望大家,多多关照一下我的女朋友。谢谢。” Lisian是她英文名。 曲疏桐记得那天的大会议室内所有人呆愣了有三秒钟,接着笑声蔓延时,那些追求过她的人尤其是那位副总经理,他在卓枫特意看去的眼色中,脸色奇青,一直在强颜欢笑。 那一阵她新年刚好要搬家,原本她租住在一对瑞士夫妇家的一个小公寓,但是新一年瑞士夫妇要搬家到加拿大,她只能另找房子。 那晚和卓枫找话题闲聊时她就无意中说到了这事。 结果他就把他房子的地址给她了。 曲疏桐那会儿哪好意思,他回国后她自己在酒店住了一个月,有时候下班后不忙就去找房子。 直到卓枫偶然间和家里的管家联系后发现她并没去住,一问她,发现她在找房子,他不可思议,无法接受她在酒店待了一个月。 他说如她不喜欢他那座房子,他买一栋新的赠她。 曲疏桐自然是万般拒绝。 可能也是那个季节的纽约冰天雪地,她找房子找得也身心疲惫,最后就真的在他说他上纽约一趟来找她时,她就被迫地、无奈地、鬼迷心窍地真搬过去了。 今年年中卓枫来出差,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见面,挺新奇的,他也挺抱歉的,能看出来,所以他尽量在生活上补偿她这个女朋友。 青檀庄园车库里有不少车,是他早几年在这读书工作时用的,一个个比她命还贵,他都给她了,甚至还买了几辆新车给她,也没提前说,送来了才告诉她。 所以她也没法子让他特意买给她的车子放在车库里落灰,浪费了他的心意,她平时都会开。 他还给了她一张黑卡,但她没刷过。 总的来说他们之间除了“常年异地”与“没有爱情”,在一起一年只冲动吻了两回,从未牵手过,在开放盛情的美利坚谈了场大部分时间如古时候的那种“相敬如宾”式的恋爱,其他的还挺是那么回事,在卓先生的钞能力和慷慨下和别的男女朋友没什么区别。 不过曲疏桐忽然在想,他邀请她新一年回国工作,会不会其中有一分是因为是他想努力想修正一下他们过于生疏的恋情? 所以也许以后某一天他们也会有感情呢?也会像正常情侣那样,卓枫爱她,或,她爱卓枫?会有这种时候出现吗? 到公司后,曲疏桐和他便暂时又像陌生人,各走各的。 她在自己办公室忙了会儿年尾的工作便出门了,去了今晚举办周年庆晚宴的会场巡视一下最后的工作。 那边没什么问题,她离开时已经快中午,便没再回去,去找了个在美国读书的朋友一起吃饭。 没想到卓枫今天中午还有应酬,曲疏桐在餐厅大堂落座一会儿,和她一起吃饭的朋友就眼神示意她往后看。 曲疏桐一个扭头,就见卓枫和一男一女往电梯走。 许是她目光太过笔直,卓枫中间偏头扫了过来。 曲疏桐看他神色中不乏惊讶,就扯扯红唇,扭头继续吃饭。 崇媛同她戏谑说:“你俩当真不熟哦,真的不是昨天才在一起吗?哦,昨天才认识?这个关系程度都比不上我们开学半天和新同学的熟悉度。” “……”曲疏桐笑说,“在外面,低调点。”回家不是还共枕过,还行吧。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来吃饭呀?你不是他特助吗?他有应酬没找你?” 曲疏桐也不知道,他昨天私下里和朋友聚餐她没去很正常,怎么今天有应酬也没喊她。 崇媛饭后就有事走了,曲疏桐也只能回公司。 因为昨晚卓枫让她出门带保镖,所以她今天出来就坐公司的车了,司机会保护她的安全,不然她平时偶尔也会打个车,因为纽约交通差得出名,她不是很喜欢自己开车。 刚到司机的车子附近,曲疏桐就听到一记略熟悉的声音喊了句曲小姐。 最主要的,是对方讲的中文。 曲疏桐一回头,是卓枫的那个司机兼保镖。 曲疏桐往回走了一步。 任齐柯走近对她说:“卓先生让您等一下,他找您。” “嗯?” 曲疏桐茫然地扭头看向自己刚刚出来的餐厅大门,大概不到半分钟的工夫,一抹颀长身姿便闯入她的视野之中。 装潢很古典有韵味的中餐厅门头下,出来一个穿着棕色西服的男人,步履不疾不徐,走路都好看。 司机回车里了,曲疏桐瞄了眼又默默看着从远处踱步过来的男人。 渐渐地走到她身边,卓枫与她一起在路边一支漆黑的灯柱下对望。 “怎么出来了?吃好了?”她问。 卓枫摇头,又道:“我今天有应酬,人比较多。你最近忙着年会辛苦,就没喊你了。” 曲疏桐眨了眨眼,眼底有些怔愣,很意外他出来是为这事。 她抿抿唇,措辞了下才讲,“没事呀,我偷闲呢。” 乌云盖着纽约城区,天很阴,大中午的有些起风,曲疏桐的大衣被吹得摇摇荡荡的,她拢了拢衣服。 卓枫换了个位置站到路边那一面,对她说:“饭局上的女性都是合作方的人。” 曲疏桐笑了:“就算不是,都没所谓。” 卓枫认真看了她几眼,抬手捧她起的脸。 曲疏桐懵懵的,眼睛眨了又眨,眼珠子不自在地转了一圈看看四周最后再看他:“做咩呀?” 男人硬朗的眉峰下,一对桃花眼里飘着真挚的光,微蹙眉心带着忧心,张口的语气格外地诚恳:“别误会。要不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啦。”曲疏桐笑容恬淡,“我开玩笑的。” 她催促他快回去吃饭。 卓枫慢吞吞地点点头,“那上车吧,外面冷。” 曲疏桐又想起自己回去后也没什么事,下午打算和他说说晚上的年会,回去了也是等他。 他们应该也不久就散席了吧?大家吃饭的时间差不多。 曲疏桐就说:“不然,我等你吧。我回去也没事。” 卓枫摇头:“你这两天自己出行,别跟着我,有些危险。” 曲疏桐一下子挑了挑细眉,困惑地反问:“危险?那你刚刚要同我一起回?” 卓枫淡笑一下,摸摸她的头扬扬下巴指着她的车。 曲疏桐知道了,他刚刚就是说着玩的,哄骗人呢。 她生气地拍他一下。 卓枫给她打,还语气特好地哄她:“上车吧,乖,外面冷。” 曲疏桐扭开脸,傲娇道:“我不走,我等你,我要看一会儿我男朋友有没有偷偷送其他女人。” “……” 卓枫低头笑,一会儿摇摇头,抬眸看了眼她车里的司机,点下头。 司机马上下来。 卓枫又朝自己的车子看去,出声喊:“齐柯。” 对方也马上下了车走来,不用卓枫再说什么,他一看曲疏桐的司机下来了就知道要换司机。 卓枫只嘱咐了他一句:“你看好人,注意安全。” 末了最后看一眼他的助理,男人下巴轻扬,没说话,眼底 6. 小兔子发飙。 [] 纽约交通本来就乱象有名,出个事故好像也没什么奇特的,枪支弹雨更是常态。 眨眼过去车子下了高架桥,四处交通又恢复了有序的状态,平静到仿若从头到尾无事发生。 曲疏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见男人冷酷的声音对开车的司机说: “封锁消息,不要让新闻在任何媒体上发酵,一个字都别传出去。” “是。” 任齐柯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手机就处理起了事情。 曲疏桐很困惑,但是也没精力去追问缘由,她还晕乎乎地缩在座椅里缓着。 卓枫从她身上缓缓起来,坐回自己的座位后,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盖在因为没有他的遮挡而更加弱小无助的曲疏桐身上,末了降下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去医院。” 任齐柯:“好。” 曲疏桐睁大眼睛看卓枫,但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制止住了。 “给香江送消息。”男人捡起座位上的黑色手枪,拇指轻轻摸索枪柄,“一字不落送到卓家去,给老爷子听。” 任齐柯:“好。” 卓枫:“继续堵住卓荣,切断他任何离开美国的路,他晚上年会后就会走,五天内让他留在美国,也别让他父亲与弟弟过来。” 任齐柯继续应着。 卓枫:“他知道是为什么走不了,起冲突的话,今天之内别动手,留着他去参加年会,明天中午之后,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是。” 曲疏桐愣愣地看着坐在身边冷漠发言的男人。 直到车子停在医院车库中,她才想起来不知道卓枫哪里受伤了。 刚刚第一次撞击时车子是撞到她这里,而当时他盖在了她身上,是不是就是那会儿为了保护她被撞到的? 肯定伤得不轻他才会让车子直接就开到医院来。 曲疏桐先下了车,末了发现卓枫自己走不了、需要任齐柯下去搀扶。那一瞬,她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卓枫走了两步见她原地不动,回头一瞧,“桐桐。” 曲疏桐徐徐收敛了气,走到他的另一侧扶他,“是不是好痛呀。” “没,完全不痛。” “……” 医院是任齐柯安排好的,所以进院没多久,曲疏桐就得知卓枫的伤情了。 骨裂。 她一直忍着,忍到了医生给卓枫的腿上好药,缠好纱布,安好了固定器,最终把他送到了僻静宽敞的病房。 卓枫在司机的搀扶下躺到病床上。 他抬眼看曲疏桐,本想让她联系公司高层,他要安排一下工作,结果一眼过去,女人抿着红唇,眼没看他,一张巴掌大的鹅蛋小脸上满满飘着显而易见却压抑着的怒气。 卓枫微顿,转头吩咐他的司机去办这事。 任齐柯刚受命动身,与曲疏桐擦肩而过还没走出病房上客厅,她就压抑不住发作了,气得砸了手上的检查报告:“融远这家狗杂种!!气死我了!!不如把他全家灭了一了百了!!” 任齐柯一吓,转过身悠悠看着身后发飙的女人…… 病床上的男人倒是目光平和,听到这话虽然有点意外于她发这么大脾气,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轻笑:“小兔子又急了。” 曲疏桐气得脸颊鼓起来,抬手指他:“你不要惹我哦。” 卓枫把眼神从她此刻甚至显得奶呼呼有些可爱的脸上移开,瞄了眼任齐柯。 他马上领会般颔首出去了。 病房门被关上后,卓枫朝病床一侧的女人招招手:“来。” 曲疏桐深深呼了口气,平缓自己心头燃烧得滋滋作响的怒火,末了走了两步过去在病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身上,“除了腿,其他地方真的没有受伤吗?” 男人对上她布满焦虑的眼,神态和刚刚在车上的冷意大相径庭,温柔摇头道:“没事,别担心。” 曲疏桐一听他声音就不舒服,那声音是沙哑的,明显忍着痛。 “真的不能一次性解决了他们吗?这样一下下的好危险呀。”她蹙眉道。 “卓荣这次不是为了报复我动他父亲,就算我没有动,他还是会在纽约继续对我下手,目的是为了不让我出席这个年会。” 曲疏桐眯了眯眼:“为什么?” “我的缺席,对卓氏影响很大。” 眼见她一下子深呼吸又要发火,卓枫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贴上她的脸颊轻轻摸了摸,喑哑的嗓音裹满温柔:“我心中有数,就是吓到你了,抱歉,不然我可以给他撞,不用担心。” 曲疏桐眼眶一下红了,“你说什么?心中有数?你知道会影响公司,你还可以给他撞?你知唔知你讲乜嘢?我要昏咗嘞。”她气得语言系统都混乱了,飙了粤语,又不断深呼吸,实力诠释她真的要被他气昏过去。 男人蓦地失笑,张口语气又柔了几分:“真的,我有我的安排,撞了也不一定是坏事,我现在觉得挺好的,他反倒失算送了我一个完美的礼物。” 曲疏桐瞪大了一双狐眼,不理解。 卓枫拿手指轻轻抚摸她泛红的眼皮:“很快你就知道了,不担心。目前还不是一了百了的时候,但是不久了。只要你不担心,一切就在我的掌控之内。” 曲疏桐气得说不出话,扭开脸不看他,又气融远那家杂种又气眼前的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陪玩。 卓枫又动了动手摸她脑袋。好像受伤的是她一样,他一直在对她各种抚摸。 曲疏桐一开始不搭理他,但是被顺了好一会儿毛,最终还是没忍住心软问他:“痛不痛呀,你休息啦。” 男人半靠在床头,姿势挺慵懒的,不像一个伤患,语气更是漫不经心:“你不生气,我就不痛。” 曲疏桐哼一声,仰头看天花板,红唇一张一合说着冰冷的话:“我同卓先生没关系,今日起,分手啦。” 卓枫的笑声铺开在寂静的病房中,看着女人扬起来的高傲小下巴,莞尔道:“那更痛了。” 曲疏桐又哼一声。 卓氏集团的高层收到消息后一会儿就来了不少。 没人注意到无人的角落里任齐柯随众高层进来后,不一会儿又在卓枫的示意下出去了。 没多久,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拎着一个点心盒子放到病床床头柜上。 曲疏桐离开病床在不远处的沙发坐着,静静看着窗外,听其他人问候卓枫的伤情。 一屋子领导里,她属于地位最低的人,但也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泰然落座,抱着手臂,高冷得很。 其他领导都在病床前。 大家也都很好奇,她为什么半天下来一直不出声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坐着,她是卓枫的首席助理,卓枫的所有事她都需要知道,除此之外,就算工作上不需要她,那她也是卓枫的女朋友。 这女朋友怎么跟个局外人一样,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病床上的大老板,冷冷酷酷地躺在那儿说着工作,一边说,一边总是拿眼瞟窗边的女人。 那眼神无声无息的但是格外明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 大概小半个钟后,曲疏桐蓦然听到卓枫同副总裁说到他可以去参加年会的话,她一下子起了身。 病床前的几个人立刻下意识为她腾出一条道,心里虽个个在腹诽她但是身体倒是实诚得很。 曲疏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对那个也在看她的男人道:“伤筋动骨一百日,你今晚怎么能……”她戛然而止,刹住了,没有在一众高层面前直接反驳他,只是给他表达了她的意思。 卓枫看出她欲言又止的心思,眼皮微抬觑了眼站在床尾的副总裁。 对方一瞬就会心了,人往前一步同曲疏桐说:“那曲小姐你在这照看一下卓总,我先去安排点工作,有什么问题你及时联系我,我再过来。” 曲疏桐把卓枫暗示副总的动作也看在眼里了,就回头冲对方颔首,没有挽留,她现在也急需一个单独和卓枫相处的空间。 副总一动身其他人也都聪明地说先出去。 很快病房就恢复了原本的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外人。 曲疏桐重新在病床边落座,忧心地对卓枫道:“今晚的年会你没法到的……” 卓枫伸手。 曲疏桐瞄了眼,有点不自在地把手递给他。 卓枫握住放在怀里,“刚刚话是对集团其他高层说的,我今晚不会去的。” 曲疏桐眨了眨困惑的眼,“嗯?” 卓枫正要说话,但是腿骨忽然一阵抽疼,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 曲疏桐一个做特助的人,最会察言观色,眼下正盯着他,见他似乎噎住了话,脸色也微变,她一下子就去扶他:“腿痛吗?不舒服你躺下,阖眼休息,休息休息。” 卓枫没拒绝,顺着她的手劲躺下了。阖眼的前一秒,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木盒,他抬手指了指,对曲疏桐说:“甜品,刚刚司机才拿进来。” “……” 曲疏桐扭头看去,定定看着那精致的手工木盒好一会儿。 回过神来是卓枫握住她的手轻语了声抱歉,“不应该坐你车的,吓到你了。” 曲疏桐一刹那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睛有些酸,她没说什么,兀自捏了被子给他盖到胸口处,“我又没事,你休息吧。” “无妨。我同你说说我的安排。” 曲疏桐看他这会儿似乎也很难真的睡着,就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着,末了自己继续在床边坐着。 卓枫:“我晚上不去,桐桐,你去。” 曲疏桐知道晚宴他肯定去不了的,那脚根本走不了路。 而这种场合他缺席的话,其实也还有副总裁顶着,对方可以主持年会。 只是这个年会,之前每年无论请了全球多少商业名流与精英,一定都有卓家自己人在主持,目前为止卓家还是卓氏集团最大的控股人。 且这次是五十周年庆典,之前她听说卓家的父母每次都会来美国参加年会的,这个公司是他们的家族企业,年会是极其有意义的,可惜今年偏偏就没来,据说是卓家的老夫人身体抱恙。 而眼下如果连卓枫都没去参加,正如他自己所言对卓氏会有负面影响,商场就是瞬息万变风言风语比娱乐圈八卦还要迅猛的一个存在,也许明天的纽约财经头条与香江财报就开始揣测,卓氏集团易主了。 他这个堂哥为什么一直在努力置他于死地,目的不就是为了拿回他觉得本该属于他大房一家的卓氏集团。 “你都安排好了?那让副总顶上啦?”曲疏桐靠在病床边,双手托腮看着与她一臂距离的男人。 卓枫摇头。 曲疏桐脸上露出茫然的味道:“除了副总裁,还有什么人可以主持年会?” “你。”他讲粤语。 曲疏桐差点以为听错:“what?” 卓枫定睛看她,薄唇吞吐出清晰的几个字:“你去。辛苦你了。” 曲疏桐睁大了一双眼睛,呆呆地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看着似乎认真的的他。 卓枫神情很平常,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你与我没什么不同。” “哈?能没有不同?”她一脸不可思议,下意识摊开手否认,“我只是你的一个特助,特助呀。” 卓枫轻 7. 美味宵夜曲小姐。 [] 纽约城区又落雨了,细如烟雾的雨幕敲打着长街上的每一盏灯,气温降到了冰点,但曲疏桐驱车到宴会场地时,内里已经被歌舞笙箫烘托得热火朝天,一点没有外面的低迷感。 曲疏桐跟着副总裁入场。 她脚踩着十分细高跟,骨感脚踝在酒红色真丝鱼尾晚礼服下若隐若现,腰肢最细处披着一头顺直垂落的乌发,走动间光泽摇曳,如水波澹澹,那巴掌大而妆容精致的脸在发丝中隐隐约约,清透迷人。 这样一幕顷刻间便吸引了大半个场的目光。 但看得出来中午高架桥上发生的事没有一丝消息流传出去,所有人都脸色平常,除了有些探究式地揣摩着她,大概在好奇为什么她不是跟着卓枫进来而是副总裁。 耐人寻味。 曲疏桐边走边与副总最后确认一番年会流程。 年会中间有一番集团致辞,本该是卓枫来的,此刻按副总跟她说的意思,是说卓枫已经通知他了,这个工作交给他女朋友来办,让副总辅助一下她的工作。 卓枫说,交给女朋友来办,而不是说,交给他特助来办,这里面也是有些门道,他女朋友可以办这事但特助肯定是没资格比副总裁更适合的。 虽然曲疏桐觉得就算是女朋友也未必有资格,他们目前连订婚都没,就是一对很普通的情侣,未来甚至很说不定,在她个人的感觉里,他们压根连十分之一的白头到老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眼下他想这么安排的话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表面上看着其实也合情合理。 副总裁上去主持了一下开场,年会晚宴就开始了。 会场中央处有一片笙乐演奏区,一晚上都会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音乐家演奏,各色乐器,各色乐曲不间断。 曲疏桐未上场前很低调,捏着红酒杯优雅地穿梭在千平宴会大厅,一边与人推杯换盏聊着集团的事务,一边欣赏墙上流动放映的卓氏五十载历史,欣赏着自己一手操办的这个年会,期间,还与融远控股的总经理也打了个照面。 她转身时在人群中不经意间与卓荣对上了眼,接着,卓荣举杯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卓氏美国的特助?卓枫的女朋友?”他举杯碰了下曲疏桐的杯子,放得很低,格外绅士,“漂亮,碾压香江所有女明星,难怪向来冷酷不近女色的卓枫也能动心。” 曲疏桐:“卓少过奖。”她喝了口酒。 “听说卓枫出了点事故,人怎么样?”他眼神趁着她喝酒的间隙在她纤细曼妙的身姿上流转了一圈,等她拿下酒杯才再次不着痕迹地落回她眼中。 曲疏桐一脸惊讶:“哦?卓少怎么知道这事?外面没什么消息吧。” 他顿了半秒,随即无事发生般地表示:“我们是自己人,另外,我也是拿卓氏股份的,今天下午高层都去医院了,我自然也收到了这坏消息。” 曲疏桐脸上挂起一副恍然的模样,点点下巴:“既然如此,以卓少与卓总的关系,你怎么没直接去医院?” “我一小时前刚到纽约,来不及。”他笑了声,“怎么样?他伤得如何。” 曲疏桐嘴角微弯,语调轻松:“没那么严重的。”她冲他轻笑,“只是为了保护我脚磕伤了,我怕他疼不愿意他走路,毕竟,我一样可以的。” 他眼神在她说不严重时几不可察地凝固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消弭不见,对着她甜美又慵懒的笑容说了句:“那幸好是他受伤了,要是曲小姐,还真让人心疼。” 曲疏桐眼底淡若无痕地飘过一层憎恶。 卓荣:“不过,曲小姐对卓枫也一样的贴心,看着新年我是能喝上喜酒了。” “那不一定。”你不一定能活着喝上这杯酒,她直视他眼睛,弯起狐眼,笑意浓郁,“卓少年长卓总,你的喜酒应该是先安排。” “我们同岁罢了,再说,我可没适合结婚的女朋友,哪有卓枫好命。”他冲她乐呵了一声,“攀得上曲小姐这般,貌美动人,还能并肩而立驰骋商场的女孩子。曲小姐,可遇不可求。” “又过奖了。”她连附和都不愿意再费力气,眼底的笑意努力掩藏着深处浓浓的黑,但怎么掩藏,脑海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飘过一帧画面,不到一年前,骆雾同她提起婚事时的喜悦模样。 我要结婚了桐桐,跟卓荣——这话言犹在耳。 一个男人这时停在曲疏桐身边,对卓荣说:“卓少,抱歉,找曲助有点事,我们先失陪了。” 卓荣朝他一笑,颔首。 曲疏桐仰头边喝酒边走了。 离开后才知道徐睿喊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她一句,十分钟后差不多可以上台了。 曲疏桐多看了对方一眼,这个人是卓枫目前在香江的特助,年后要升职的那个。 估计眼前的人是受卓枫所托,今晚就负责盯着她,怕卓荣找她她应付不来。 其实曲疏桐自认自己并非真是小白兔,所以无妨,她从没怕过融远任何人。 再说她家卓总虽然苦口婆心不让她接触卓荣,但是他有他的特殊教育方式,并不是一味地制止,她还是很接受的。 附近表演区里演绎的曲目一直在英语国语与粤曲中徘徊,到曲疏桐上台讲话的那个时间,大提琴师正优雅地在月色般的灯光照耀下拉着一曲粤语《上心》的旋律。 是曲疏桐挺喜欢的一首曲子,下午来时顺便给自己点了一首喜欢听的歌。 曲疏桐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甜红,看了眼时间,已经开场半小时了,她就提起她的鱼尾礼服踩着音乐的节奏款款走上了台。 宽敞主台上上去了那么一个步伐婀娜婉约、身姿曼妙极致的女人,细长手指中捏一个高脚杯,胸口酒红礼服妩媚多姿,一抹透白的天鹅颈上红唇艳艳,精致脸孔上弯着一对狐狸眼,笑意吟吟,神态与举止悠悠闲闲的,格外高贵。 这样一幕很难不吸引人,原本还在推盏交斛一片喧热景象的会所蓦地就好像被按了开关,人都自动往那儿一块儿看去。 场内攀谈声像潮水一样,一点点的,肉眼可见地退下,唯有抒情的音乐依然如潮水涓涓流淌,格外浪漫。 曲疏桐翻了翻台上原本准备给卓枫的致辞文本,她自己是用不太上的,这些都是她亲自整理出来的,一字一句熟悉不已。 撩起眼皮,她将酒杯置于台面上,先冲满场嘉宾微笑了一记,开口用英语说道:“感谢各位莅临卓氏集团北美分部成立五十周年庆典。” 笑一笑,她说:“我对大家来说,大概是一张新面孔。我们集团总裁,卓先生,他今天有点不幸的,出了个车祸,所以暂时缺席晚会。” 场内哗然,眼神四下交递,全是惊讶。 曲疏桐表情很泰然:“可惜了今晚还挺好玩的,他来不了,不过生命值还是很高的,大家不必为卓先生挂心。”她笑了。台下一堆人虽然脸色都微微变了,但是见她这么轻松的状态也就自然跟着浅浅一笑。 曲疏桐继续说:“而我,是卓先生的女朋友。” 台下刚降低的哗然忽然像浪花一样又掀了回来,传起一阵惊呼,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人未必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女朋友,而在这样的场合,他缺席年会推出女朋友,是多少有些浪漫的。 会场气氛一下被推到了一个小高潮。 曲疏桐微笑又说了句:“同时是集团总裁办首席助理,所以今天晚上由我暂替集团总裁卓枫先生,代表卓氏集团,感谢各位百忙之中亲自赴宴。 从香江城到北美,这匆匆五十载岁月,卓氏……” 她单手撑在台上托着下巴,偶尔瞄一眼台本上的数据确保自己万无一失没有说错,大部分时间是慵懒地拿着目光环视着台下的一众北美商圈名流与中外精英,侃侃而谈,历数卓氏的光辉历史与对未来的盛大展望。 幽昧的水晶灯光线从高处坠落,似流星一行行穿过昏黑的夜掉在她礼服上,再被她似流水般的声音取代关注度,融化在她身上。 来参加晚宴的人三分之二是外国人,三分之一是国人,前者都是举着酒杯凝神贯注,眼睛如同粘住了一般罩住台上聚光灯 8. 为她而来。 []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愧是跟在卓枫身边的人,跟得一身戾气。”卓荣深呼吸,尽量以一种玩笑般的语气化解剑拔弩张的气氛,“你们卓总给你们这些员工灌输什么思想了?我们两家的争斗?还是两家的不和?” “这才真的是笑话,我永远待他如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卓家永远是一家人,不然我能来参加卓氏年会?”卓荣斜睨她,“曲小姐应该很不了解我,改明儿年会结束后,我私下里请客赔礼道歉吧,至少要让曲小姐看看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也别把我这个姓卓的想得太坏。” 转身出门前,他再次回头看曲疏桐,“你也别把你的上司想得太好,曲小姐,我是了解到你是港大毕业的,咱俩是同校,你算我师妹,因此我对你天生有好感。” “如果有机会,进融远控股,我会给你卓氏的千倍待遇。”扫了眼她的枪,他说,“你是卓枫的特助,又不是保镖,这么为他卖命,有什么好处?” 话落,人消失在门后。 曲疏桐慢吞吞地垂下手,看了看手里设计格外漂亮的小东西,想着那句,千倍级待遇。 她嘴角上扬,不带任何温度地扯了扯。 “这条狗永远不知道,这千倍级待遇本来也有他眼前人的一份。”可能到死也不知道,他对她来说,有着和卓枫异曲同工的仇。 曲疏桐靠回了墙上平缓心绪,自骆家的事情出后,她一直都找不到发泄口,之前还气病了一场,卓枫一来就发现她瘦了。 今天难得情绪外露了一回,泄了泄愤,她得缓和缓和再出去。 手机在她安静闭眼时悄然振动,曲疏桐疲惫地拿起来看,刚好是干妈沈虹的消息。 问她有没有空,想跟她说说骆雾的情况,还有融远。 融远和卓氏集团一样,总部都在香江,两个老板都姓卓。 曲疏桐之所以要回国工作,是因为她的目标在融远控股这一位继承人身上。 当年家里企业败落后,她被父亲的战友收为干女儿,她因此也有了个同岁的干姐姐,叫骆雾。 骆雾之前在港大读研,一开始曲疏桐只听她说卓荣去港大办事,两人认识了。 曲疏桐知道骆氏集团和融远控股从前就有一点业务往来,但不知道骆雾具体是怎么和卓荣从认识到最后牵扯上其他的。 曲疏桐不太关心,只是那会儿她自己在卓氏上班,在给卓枫当特助,而卓家的家产争夺战彼时已经如火如荼,外界皆知,所以她多少提醒了骆雾,说卓荣这个人,你要三思。 曲疏桐彼时无法笃定卓荣是坏人,但也无法确定他是好人。 她也提醒骆雾,和这种公子哥玩钱可以,玩感情要小心别伤身伤心。 过不久她和卓枫在一起。西雅图的那天晚上曲疏桐完全忘了骆雾那个事,兴许是和她表白与阐述他们之间情况的卓枫,太过吸引人了。 后来是因为二人在一起的消息从公司传出去,国内外的媒体全部奉之为头条,一度传得很广。 所以彼时在港大读书的骆雾知道了。 这事骆雾还挺不开心,问曲疏桐是不是因为和卓枫早在一起了,才不赞成她和卓荣在一起的。 曲疏桐只能解释两人也没啥感情,是因为公司有人骚扰她才和卓枫挂个名玩,他们俩比她和卓荣还没有结果。 骆家父母对她的解释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私下里也提过,如果骆雾和卓荣真走在一起,她其实是不适合和卓枫在一起的。 骆家父母信奉卓氏的斗争最后是融远控股拿下局面,认为卓枫的父亲并不是卓家长子,长幼有序,他怎么可能真的吃得下整个卓氏集团,他大哥又不是吃素的。 卓枫的繁华只是一时的——这是骆氏父母给曲疏桐的原话。 他们让她回国进骆氏集团工作,不要在卓氏集团待太久。 后来曲疏桐再次听到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是骆雾因为这个人怀孕九月胎死腹中,并没有结婚,她在医院大出血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男人无影无踪压根没放在心上,更别提那所谓的孩子,人家在外私生子不知有几打,活的都不上心还顾得上死的。 骆氏集团的股份有一部分从其他股东那儿流转到卓荣手上,骆氏资金链断缺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财经新闻,后面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像垂垂老矣的烛火,很难再复燃。 骆小姐现在也半死不活的,抑郁症严重,整天寻死。她干爸干妈只能抛下公司在国外守着那个唯一的孩子。 曲疏桐这短短的二十六年生命里,马上要经历第二次家道中落。 骆氏集团要是同当年的曲木方舟一样彻底成为商圈一代历史,那她和卓枫这段表面看着还挺恩爱挺旗鼓相当的感情,也就江河日下了。 曲疏桐不在意这段感情,从她骗卓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们没有结果了,她在意的是卓荣这个人与融远控股的生死。 她一定要他死。 “下次。肯定不会让你一次次空手而归的。”她对手中怎么也捂不热的黑枪说,末了给干妈拨了个电话过去。 沈虹惆怅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就传来了:“桐桐,干妈很想你呀,雾雾那丫头最近情绪还是不稳定,总是想出院。” 曲疏桐对她已经没辙,语气淡淡道:“她不想在医院就带回家吧。” “回家她也会偷偷离开,一出门就怕她想不开。我那天看到她偷偷联系了卓荣,气得我骂了她几句,她就要跳楼,哎呀我这个心肝现在还疼。” 曲疏桐无言,面对这种已经熟门熟路的戏码她没法子说什么好听的话。 那丫头谈个恋爱后脑子也不行了。 沈虹悲伤不已地说:“如果雾雾有你的一半的聪明懂事就好了。” 曲疏桐随口道:“她有她的好,干妈,她至少能陪在你们身边,不像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你们一次。” 说到这个,干妈忽然说:“桐桐啊,你还和那个,卓枫,在一起吗?” “嗯。” “那你还打算,和他回国去?” “嗯。” “你们的感情是认真的?” “一般般吧。”她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含糊道,“怎么啦?” “我看最近的新闻,融远控股势头好像不稳定,如果卓家二房最后真的能坐稳卓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你想要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行,至少,融远控股就能永远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曲疏桐:“无论最后和他在不在一起,融远控股我都会处理掉的。” 沈虹轻叹:“但是桐桐,你爸爸希望你回骆氏去,你回来比在卓氏当助理好得多。” “骆氏现在,干妈……”曲疏桐轻吁口气,“坦白说我才毕业几年,我目前没能力接任集团何况还是临危救急,我很清楚我现在经验不够,无法靠自己挽回骆氏如今的局面,我只能靠卓氏。” “那要是卓枫最后敌不过卓家长房,那你不是也两手空空?” “他都敌不过,我何德何能能一个人挽救骆氏于水火。”曲疏桐语气淡然,很有自知之明也早就看清自己的未来了,她是一定要报仇,但是唯一的希望确实也只是靠卓氏,如果不行,那就不行吧。 “桐桐……”电话里的女人一下子便着急了,好像从她话里看到一座倾塌的高楼,看着自己的骆氏集团忽然之间就颓败如山倒。 她对曲疏桐说:“无论如何,骆氏不能倒,那是干爸干妈一辈子的心血,其中还有多少是当年曲氏的业务,我不能看着骆氏好不容易重振当年曲木方舟的辉煌后,如今再次一起走下坡路。 骆雾我是不指望了,桐桐,骆氏和曲氏就一个继承人,这个集团最终是要给你的。” 掐了电话,曲疏桐安静地思考了一番这段引诱性的话,最后出去。 举着酒杯在场内应酬了一圈,她代替卓枫把该有的谈话摸了一遍,确定了几个合作项目的情况,最后转头看到演奏区的一架钢琴,想了想卓枫刚刚微信里的话,就走了过去。 就当给她家亲爱的卓先生养养精神吧。 怕他错过,曲疏桐还发微信给他:“卓先生注意一下,你家兔子要给你进行精神补偿了。” 卓枫:“……” 有了不久前台上那一番漂亮夺目惊艳四座的致辞,眼下年会上的人对曲疏桐的关注度很高,此刻见她独自一人款款往钢琴漫步而去,原来还觥筹交错的大厅忽然就自动地为她腾开一条路。 待她在钢琴前落座,所有目光便都凝固在那儿不再动。 曲疏桐弹了一曲她很喜欢的《花之舞》。 偌大会所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悉数暗淡下去,只亮起一束独属于她的追光灯。 纽约下雨,而大厅里似骤然下起雪。 女人于浩瀚夜色中背着人群十指如舞翩然而起,四周乐章如流星,于黑夜下淋漓尽致地坠落铺开。 中央大厅里唯一的一束光让那细腻婉约的背影仙气浓得化不开,人之极目之处全是她纤细背上荡漾着的一片如瀑青丝,摇曳的一缕缕都让画面仿佛特效美景一 9. 我是有什么恋装癖吗? [] 忙了很久的年会终于算是圆满地落下帷幕,曲疏桐第二天直接在医院陪卓枫休息了一天。 二十四号下午他说要出院。 曲疏桐问去查房的医生:“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犹豫了起来。 病床上的男人眼神几不可察地觑他。 医生收到,便默默对曲疏桐道:“伤不是很重,在家中静养也是可以的,只要脚不落地,不要受力再次受伤。” 曲疏桐还是很担心,这是骨裂啊而且年会晚上他私自出院了,在外面逗留好久。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病房里来探望他的卓氏高层,那副总裁微笑立在床尾,手插口袋看着医生,一副听到他们卓总可以出院挺开心的样子,一侧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端端正正陪着,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开腔忤逆他们亲爱的卓总。 曲疏桐孤立无援,自己扭头看病人,打算和他再商量商量。 卓枫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揉了揉,主动道:“我还有事,出院方便。没事的。” “在医院一样可以的呀,你司机整日都在,你吩咐他就可以嘛。”曲疏桐觑了眼在卧室门口站岗的任齐柯。 卓枫说:“可我想出去,住累了。” “……”才两天而已。 曲疏桐静静地和他眼神交接了几秒,彼此交换了些信息。当他特助两年了她也能读懂很多他的无声信息的。 知道他确实有事,曲疏桐无奈,起身吩咐看护与护士帮忙收拾一下,又走到卧室门口吩咐任齐柯去办理出院手续,最后出门打了个电话联系了一队保镖来,确保回去路上不会再出差错。 等她回来,发现看护和护士都在客厅里,不在卧室,公司几个高层也是如此。 曲疏桐过去推开门,一瞧,发现卓枫已经穿好外套,正坐在床侧单手整理衬衣纽扣,另一只手拄着那根褐黑色拐杖准备起来。 闻声扫去,男人目光落在曲疏桐身后的任齐柯身上,或者说在任齐柯的手上。 他推着一只轮椅。 卓枫徐徐眯起了一对锐利的丹凤眼。 曲疏桐指着他的拐杖,“你别用了,顶住它好吃力的,你坐轮椅。”她指了指身后那张很高级的电动轮椅。 卓枫摇头,声线沉着平静:“不用,我能走路,骨头没断。” 曲疏桐转身接过任齐柯手里的轮椅推过去,“骨裂啦,医生说不能落地的,整日落地伤会好得很慢的。” 卓枫继续摇头。 曲疏桐去拿他的拐杖,他避开了没给她。 曲疏桐空落落的手停在半空中,接着,悠悠抬头,与眼前的男人近距离眸色交缠。 卓枫欲言又止。远处的任齐柯静静看着这一幕,欲上前又不敢,觉得没立场过去,但是要走又不合适,卓枫如果拄拐杖他得负责搀扶,如果坐轮椅他要负责推…… 曲疏桐垂下手,低下脑袋。 卓枫马上伸手去牵她。 曲疏桐别开手。 “桐桐。”卓枫手腕一拐,直接把手穿过她身后把腰一搂,把人往怀里按。 任齐柯转过身背对着病房。 卓枫低头同怀中的女人耳语:“坐那东西多没面子,要人推着,你给我在外人面前留个面子,嗯?” “……” 曲疏桐心中恍然,还寻思怎么死活不要坐。 “但是走路好痛的,而且医生讲了脚不能受力。”她郁郁的脸色被担心取代。 面子什么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不就是副总裁和总经理几个人在吗,路线也不远,就从病房到电梯口而已,才几步路。 卓枫:“不痛,你信我,健步如飞。” “……” 曲疏桐不愿意搭理他了,也不想扶他,转头对那个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说:“任助,你卓总喊你扶他。” 卓枫:“……” 任齐柯马上扭头大步流星过来。 曲疏桐到客厅去拿起那个昨天没吃完的点心盒子,末了踩着高跟走在他们面前率先出门。 卓枫被搀扶在后面尾随她出去,公司高层走在最后。 病房外四个保镖在任齐柯的示意下分为两队,一队跟上把他们甩在后面的曲疏桐保护她。 曲疏桐抱着木盒扭头一瞧:“跟着我做什么呀?跟你们卓先生,不要把另一条腿也弄断啦。” 卓枫:“……” 两个保镖回头去保护真正的雇主。 谁知道刚回到卓枫面前,他面色就很沉,接着冰冷的眼色一抬,冷声道:“回去。” 保镖默默地又小跑追上去了。 曲疏桐赌着气走得很快,到电梯口也径自进去。 卓枫被任齐柯扶着进入,剩余四个保镖被他示意换另一部。 安静的空间里虽然只多出一个外人,但也不太方便说话。可不讲话又不行,卓枫还是伸手去揽曲疏桐的肩头,问她:“点心好吃吗?今天再买点?” “不吃。” “这样吗,不好吃就丢了吧,不带回去了。”他伸手去拿她怀里的盒子,“齐柯,丢了。” 任齐柯上前去准备接手木盒,但是,手在半空中被女人一个眼神差点劈成两截。 他弱弱地把手收回去,尴尬地站在卓枫面前看曲疏桐。 电梯到了,曲疏桐说:“你把你老板丢了吧,我不要啦。” 任齐柯:“……” 卓枫:“……” 她生气的时候就主打一个阴阳怪气胡乱发射,任齐柯已经懂了。 他伸手去扶卓枫,把人带出电梯,从曲疏桐那儿“丢了”。 曲疏桐跟在后面抱着她的木盒悠哉游哉跟过去上车。 拐杖被放在车厢中间,靠在地毯上。曲疏桐坐下时本来拢着腿距离很远,但是也不知怎的,卓枫眼角余光里就看到她换了个姿势时,脚尖就踢到了拐杖。 接着,女人嘀咕一句:“碍事。” “……” 一记清浅笑声弥漫在车厢里,他摇摇头。 曲疏桐扭着脸看出车窗去。 卓枫升起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待空间封闭起来了,马上就去搂一边的女人。 “不要碰我,讨厌你。”曲疏桐扭着身子不愿意被抱。 “讨厌我什么?”卓枫声音有点冤枉委屈,把浑身长刺儿的女人用力按在怀里,亲一口她的水水白白的侧脸,温柔地咬耳朵。 “坐轮椅出门卓荣还以为我多严重,我不能让他知道,毕竟本来也不严重。我要让他体会体会,伤敌一百,自损一万的滋味。” 曲疏桐终于停止了挣扎。 卓枫抱着女人肉眼可见软下来的身子,慢悠悠跟她解释事情的前后左右,与利弊。 他没有出席年会,又在纽约出的事,卓氏这两日的新闻风靡北美与香江、股价动荡,这些事情导致 #卓家内部斗争白热化,卓氏恐将回归大房#的消息沸反盈天。 “卓氏这两日的行情你知道的,一跌再跌。” 曲疏桐一下子就正经起来了,“我知道,那怎么办呀。”她也不清楚要如何,还想着等他出院回家商量商量。 卓枫:“家里老爷子动怒了,气进院了。” 曲疏桐歪头睨他:“你爷爷?” “嗯。” 卓氏集团是卓家这位老爷子卓学仁在上世纪初一手创办的,那老爷子 10. 顶级滤镜+极致护短。 [] 回家后,卓枫也没有久待,晚饭后不到半小时,任齐柯就来接他了。 青檀庄园非常大,从门口进来开车都要好久,所以很安静,因此院子里有一丁点动静都很引人注目。 他不用打电话给卓枫,曲疏桐就知道了。 彼时曲疏桐和他正在偏厅坐着,她在泡茶消食,卓枫在一侧陪她,两人聊着回国的日期。 卓氏每年都会放圣诞假期,连着元旦假,而今年卓氏举办了周年庆典,所以也会顺便放一个周年假期,也就是从年会过后开始,假期直接从二十三号放到新年一号。 所以曲疏桐后面都不用上班。 收到任齐柯的消息,卓枫回复他:“进来。” 曲疏桐睨了眼对面,不紧不慢地边喝茶边说:“你喊司机进来扶你呀?我扶你就可以呀。” 卓枫放下见底的茶杯,瞥她:“你好好休息,不用麻烦。最近操办年会辛苦你了,桐桐。” 曲疏桐抿抿红唇:“好假。” “……” “你是怕我将你的拐杖丢出去了。” “……” 卓枫嘴角徐徐上扬,起身摸了把她柔顺的长发,“没有。你在家里玩,乖,别出门。” 任齐柯刚好朝偏厅走来。 在曲疏桐灼灼发烫的目光下,任齐柯汗流浃背地接上了他那拄着拐杖的老总出门。 卓枫走到门口时回头,曲疏桐已经扭开头在优哉游哉喝茶了。 收回视线时,见任齐柯也在看曲疏桐。 卓枫边走边问:“看什么?” 任齐柯立刻目视前方,扶着他往外:“哦,没……” 卓枫没说话。但是气温好像有些不寻常了。 任齐柯识相地又开了口:“就是有种感觉,曲小姐好像不太喜欢,嗯,不太乐意见到我……来接您。” “感觉没错。” “……” 任齐柯第一次在没有他问话和授意的情况下,主动地,给了一个私人建议:“那后面,要不要我就在门口等您?”他相信卓枫自己拄着拐杖出来没问题的。 卓枫:“明天回港了。”回去就孤家寡人了,刚刚喝茶他再次确认,小兔子还是选择不和他一个窝。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的腿早日恢复,因为她看到他的拐杖就烦,他自己住会有益身心健康。 任齐柯显然没明白他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问:“回去后呢?曲小姐就会乐意见到我扶您了吗?” 卓枫冷着脸:“你会见到一场空气。” 任齐柯虽然还是没太懂但还是选择默默地闭了嘴。 上了车他才再次主动说起公事:“卓家大少还在纽约,没有阻止他飞其他州但是他没走,非要见您,打了很多电话,威胁说您今晚不见他,他绝对会有本事让您家里的老爷子回心转意。” “不就是打算领着个私生子回去。”卓枫看着车窗外青檀庄园郁郁葱葱的树影在飞逝,漫不经地嘲讽,“老爷子一个孙子都没看在眼里的人,稀罕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曾孙。” 任齐柯赞同式地静候下文。 卓枫:“去吧,总要了结一下。” 任齐柯出了庄园就把车拐去了卓荣约好的地点。 公平起见,那是卓家老爷子在美国的一处私人老宅,现在很久没人住,卓家的两个老人上了年纪后都讲究落叶归根,如今都喜欢长居国内香江养老,鲜少来这边。 今天天气很好,车子开入园子的时候,灰色的天幕下闪着一排的星斗,夜风吹过两侧茂密的竹林,婆娑声稍显清冷。 尽头的主屋灯火通明。 大概是看到卓枫的车子来了,在他们车子快停下的时候屋子里就已经走出了几个人。 西装革履漫不经心的卓荣,还有两个保镖。 “看上去他挺急的。”任齐柯一边把车侧面停稳一边说,甚至等不及他们进屋去。 他们来了两辆车,任齐柯的车子在前面,另一个保镖廉麦康的车子在后面,后面的车里有几个随从保镖,但是跟着卓枫下车的只有任齐柯。 “卓枫,你现在是一副想撕破脸的样了是吗?”卓荣手插口袋里,在夜风中斜着眼冲他哼笑,“阻止我出美国,阻止卓朝进来。你没有想过,他进不来就只能在国内。” 他抬手指了指那拄着拐杖的男人,“那你呢,你进香江的时候怎么打算?打算横着进去?” “那要看你具体是打算,活着出美国,还是死着出美国。”卓枫目光淡淡地罩在一身嚣张气焰的男人身上,“你死着出去,我就走着进去。” “你他妈真敢在这灭了我吗?!”他气焰十足地质问,又笑出声,像在看笑话一样,那神态完全不似在曲疏桐面前的绅士风度,完全没有了伪装。 “你有几个胆子,卓枫。” 任齐柯目光紧锁住他指卓枫的那只带着戾气的手。 卓荣瞥了眼他,挑起嘴角冷嘲道:“任总这眼神,恨不得上手了?这几年你是道行越来越高了啊,卓枫这种勾当你都敢接活了,怎么?他把你下辈子的酬劳都付上了?那你他妈可要保护好自己,要主仆俩一起死了那你不亏大了吗?” 任齐柯一脸平静,只是把手从腰后处摸了下,那半秒的工夫,一支在黑夜里几乎隐匿无踪的手枪出现在他手上,他还拉开了枪支保险,蓄势待发。 卓荣身后的两个保镖马上做了同等的动作。 这么一来,二对一,所以卓枫车子里的几个人自然也都把家伙上了膛。 从而后面的别墅主屋顶层,紧接着就出现了不少人。 区区不过三五秒的工夫而已,园子里已经硝烟弥漫,剑拔弩张。 竹林摇曳声藏起了所有机械摩擦声,将冰冷人声都显得悠远起来,戾气都少了很多。 “把我父亲送出日本,回香江,让他医治。”卓荣目光回到卓枫身上,“不然,你别怪我不念最后一点兄弟情义,卓枫。” “你觉得我有你蠢吗?”卓枫接着问,甚至没有思考没有停留半秒。 卓荣脸色一变。 卓枫:“我连你们父子三个,埋哪儿,都给你想好了。论兄弟情义,我这么仁至义尽了,应该更值得这称赞吧。” 卓荣眼底如深海的黑,胸膛像刮风的海浪汹涌起伏:“你他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卓枫!!老子忍你很久了!” “你怎么不问问老爷子吃不吃你敬酒?忍没忍你很久了?” 卓枫轻笑,眼神轻飘飘的像风中飘落的竹叶,像看垃圾一样甚至没有花多少力气多少心思去看着他,“他都能把你从视若珍宝到看作垃圾般弃掉了,我还能把你当座上宾?你失心疯了?” 卓荣眼皮一阖,深深地呼吸,忽然手从腰间掏出了什么。 他自然是来不及开枪的,那个动作只是在示意后面的人动手。 但是任齐柯在他垂眼变脸的同一秒,电光石火之间就已经朝他那两个还没抬手的保镖开了枪。 正中手臂。 卓荣被任齐柯那不可思议的电光速度震惊到,怒极,转头把手冲他指了过去。 这也是虚晃一枪的动作,目的是等主屋里的人动手。 但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中,没有。 反倒他自己在那一秒猝然倒在了地上,“砰”声响后他闷哼一下捂着腿跪下。 他震惊地看着任齐柯,“你敢……” 男人又忍着痛扭头看主屋静到好像无人的画面,扭曲的脸上泛起了无法置信的颜色。 一群叛徒。 卓枫往前,漫不经心地到了他脚边,踢翻他痛得佝偻蜷缩的身子。 卓荣深深地痛哼一声,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屈辱和恼火。 他仰着头瞪着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看那居高临下的男人,怒喝:“卓枫你他妈狗娘养的你敢……” 一只皮鞋踩上那把枪,踢到了扳手,又砰的一声,空气被子弹划破,硝烟弥漫在他足下,接着远处的竹子爆破声打断了卓荣的怒骂。 卓枫目视地上那个一边惊恐差点自己被射中喉咙,又一边目光憎恨得仿佛要把他烧出一个洞的男人。 他微微垂首,薄唇微动:“你和你爹有个蠢到极致的相似点,总是愿意相信,血脉能永无止境地给你供给满血的资源;以及,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子,可以荒废几十年后,一夜之间生出墨水来替你们扭转乾坤。” 他冷笑一声,踢远了那支枪,转身拄着拐杖走了。 任齐柯跟在卓枫身后走。 卓荣痛苦地梗着脖子扭头怒骂他:“姓任的你这条狗最好一辈子跟在你主子身边当走狗,别让我……” 任齐柯扭头。 子弹嗖的一声扎入地上,就在卓荣的肩头和脖子的中间,一块不到二十公分距离的土地中。 怒骂戛然而止,卓荣被打穿溅起的水泥石头扑闪到了眼睛,眼前也被飞扬的尘土模糊了视线。 任齐柯的语气终于有一丝丝波澜,不像刚刚拿枪时眼神的平静。 “老子这充其量算还你之前给我的两枪,你注意 11. 卓总你杀熟。 [] 乖吗??? 同为助理,曲疏桐还是主內从文的,但是任齐柯觉得她杀伤力不比自己低,一个眼神就能飞出不少利箭,夹着火焰,他是真的怕。 而且听说她在年会上把枪口都顶上卓荣脖子了,近身啊,真的猛。 任齐柯低眉垂眼,缩小存在感:“没,卓总误会了,只是怕曲小姐不开心。” 卓枫没再搭理他,被扶下车后兀自撑着拐杖一步步往里走。 曲疏桐在听歌,手里又拿了个相机在给圣诞树拍照,被挡住了视线,所以这一次既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没注意到有车子开到了门口。 等卓枫的身影慢悠悠进了屋往她所在的偏厅走来,她才发现。 “哎,卓先生亲爱的司机呢?怎么没扶你呀。”曲疏桐拿下相机好奇地询问来人。 卓枫:“他说你不喜欢他,他以后不进来了。” “……”曲疏桐歪头,脸上尽是困惑,“啊,有吗?不是啦,我不喜欢的不是他,是你啊。” 卓枫:“……” 他无奈地笑看她,无奈地转移话题,“怎么还不睡,桐桐。” 曲疏桐:“平安夜呀。” “要守夜?” “……” 曲疏桐唇角抽了抽,“又不是过年!你是不是中国人呀?你个叛徒,我宣布啦,你被驱逐出中国国籍。” 男人慢笑,拐杖抵在她的身侧,居高临下瞅着她跪坐的小身姿,小小一个,气焰是真的不低。 “你对我真是,不是很好,桐桐。” “……” 他的桐桐冤枉地、阴阳怪气地说:“我以为你要半夜才回呢,这么早,只是好惊喜。” 卓枫脸色一变,嬉皮笑脸转为了满满的愧疚:“抱歉。忘了这个节日要陪你。”他瞄了眼前面高大的圣诞树。 曲疏桐没那个意思,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所谓的“陪”,纯属搭伙过日子的那种而已。 正要说话,她的音响放了一首新歌,她索性就只摇摇头而已,没过多去说什么。 也是一首粤语歌,前几年邓丽欣发行的电灯胆。 谁当初无心/将两方撮合 然后留低只得这寂寞人/仍是你们密友呆望你们热吻 应该伤感/还是快感 卓枫看脚下的女人听歌听得很认真,还跟着轻哼。 她声音好听,讲粤语已经很有味道了,没想粤语歌唱起来有种特别的情意在里面。 卓枫:“好听。” 曲疏桐:“嗯?” “但是你听这歌……”卓枫徐徐屈膝半跪在女人身侧。 曲疏桐歪头迎视上他的眼睛。 卓枫:“我是出去办事,桐桐。”他伸手捧她白雪般清透的小脸,“你怎么唱得好像我,出去偷情了。” “……”曲疏桐眨眨眼,“我,我只是随便唱唱。” 话落,她忽然又说:“不过,你同你亲爱的司机,真的好似一对。你们一起出去潇洒完就回来找你的原配咯,哦,是糟糠之妻。” “……” 卓枫捏了捏她的鹅蛋小脸,“不能乱讲,我出去办事,齐柯只是来扶我。怪我,我们回国后,我多陪你。” 曲疏桐低着脑袋一脸委屈样:“我不同你一起住的,懂事的原配要给新人让位置。” 卓枫:“……” 他脑子嗡嗡的。 曲疏桐偷瞄他。卓枫抓到那抹眼神,忽然心中一闪,明白了。 他凑近她。 曲疏桐屏住呼吸,看着忽然放大的一张俊毅脸孔,只觉得危险弥漫,“做咩?” 卓枫:“为了不跟我住,曲小姐要这么煞费苦心冤枉我吗?” “……” 曲疏桐无辜地眨眨眼,“我一早就说了,我回港后不同你一起住的,是你自己总是勾引我的。” “……” 卓枫叹口气,要起身。 脚忽然一痛,他顿了顿,偏头看了眼偏厅墙角的一个轮椅。 “桐桐,帮我把轮椅拿来。” 曲疏桐也顿了顿,接着起身,“哇,卓先生独家轮椅诱惑来咯。” 卓枫:“……” 他摇头笑。 曲疏桐把轮椅推到他面前,看着男人不是很利索地撑起身子,才发现他好像没太能动。 她马上过去扶他。 有了借力,卓枫轻松了不少,不由轻舒口气。 坐下后,他说:“谢谢,但今晚出去见卓荣了,确实不适合坐着轮椅。”他捏着她的手揉揉那细弱葱白的小指尖,“但是你担心我,我是知道的,桐桐。在家里我可以坐,乐意之至。” 曲疏桐不自在到了极点,扭开头去找自己的相机。 卓枫何尝不知道她一晚上的“阴阳怪气”和任齐柯自觉的“曲小姐不喜欢我去”,都是因为他不坐轮椅走路会让伤加重。 小兔子担心他,心疼他。 他也没多说,见她去拿相机就问:“拍什么?” “树。”曲疏桐忽然来了兴致,转头对着他,“我给卓先生照相。” 卓枫一瞧那黑漆漆的镜头就下意识摇头,生理性拒绝。 曲疏桐不开心了,跪坐在地毯上兀自继续去拍树,不再看他。 卓枫不喜欢拍照是因为在香江的时候,从前出个门都会被港媒尾随,三天两头是新闻头条。 但眼下见她如此,想了想他就说:“你把相机打开录像,放到那边。” “啊……”曲疏桐回头确认,“什么?录像?” “嗯。” “录什么呀?” 卓枫:“随便录录,但是肯定比拍一张平面照片有意思。” 曲疏桐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好像确实也拒绝不了这样新颖的要求。 为了看看能录出什么新鲜的,她真的打开了录像功能,把它拿过去放到几米外的一个盆栽上。 扭头看到卓枫推着轮椅到圣诞树前,她就调整了下镜头方向,正好对着卓枫和圣诞树。 曲疏桐回来。 卓枫正好拿手摸了把圣诞树上的小礼盒,里面有东西晃动,“里面是什么?” “糖果。” “可以拆吗?” “有毒的。” 卓枫笑了。 曲疏桐站在边上抱着手臂悠哉悠哉看着他摘下一个红色小盒。 拆掉绑住盒子的绳,打开,从里面掏出一颗软糖。 奶香味的。 卓枫打开糖的包装纸,另一只手去搂曲疏桐。 她抱着手臂,一时不察腰肢就被他搂到怀里去,坐到了他膝上。 “啊……做咩。”曲疏桐马上要起来。 卓枫安好的那只脚踩上轮椅脚踏板,曲疏桐的身子被垫高,不受控制地往他胸膛倾斜,倒在他怀里起不来了。 “啊!” 卓枫把糖给她吃。 曲疏桐倔得很,不动,喂到唇边的糖也不吃,“你要毒死我。” “那我吃。”卓枫自己含住糖。 曲疏桐瞄了眼:“你吃死了不要讹我哦。” 卓枫把她按在怀里亲,“就讹你,判个十年八年的,我今日都被你判无期了,夫妻就要同甘共苦。” 曲疏桐笑着躲,高冷破功了,一边躲他的亲吻一边笑骂:“坏人,我没有,不要冤枉我。” 说话的功夫,嘴里被他塞进了半颗糖。 曲疏桐整个口腔一下全是奶香糖味。人在这香气里是使不出一点儿劲儿的,所以渐渐的也不反抗了,就躺在男人宽大的胸膛上看着干完坏事的卓枫慢吞吞地靠在轮椅里,支高一条腿让她脚不着地跑不了。 他的奶糖都喂她嘴里了,他也不用吃了,就轻抿着湿润的薄唇。 那一秒,敞开的西装流露的炽烈荷尔蒙都遮不住那个男人动作中透出的欲,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性感,一种要把人心抓住狠狠蹂躏的吸引力。 曲疏桐马上闭上眼。 卓枫看她一脸羞涩不看他,偏头扫了眼被远处的相机。 曲疏桐是准备休息时去拿相机,才发现它把刚刚两人的“夫妻轮椅喂食游戏”拍进去了。 她有点羞恼,觉得被卓枫骗了。 卓枫假装看不见,跟她说:“桐桐,推我上楼。” “它是电动的,不用我推。”她把相机背在胸口,扭头对他说。 卓枫:“我不愿意用那个,你推我。” “……” 曲疏桐定定看着他,眼里写着:你一定要这么欠打吗? 卓枫眼神和她极限交缠,彼此之间像有丝线在牵扯:“桐桐?小桐兔?” “……” 她踢了他的轮椅一脚,“闭嘴。” 他失笑:“伤重上加重了。” 曲疏桐冷哼,抬手推着他往前去坐电梯。 她忘记他住二楼了,只摁了三楼。 推到自己房门口,才发现不对,又及时刹住,“啊。你要同我住么?” 卓枫:“也可以,只是,脚受伤了,你可能要小心些,我怕你一晚上小心谨慎太累了。”< 12.回港第一吻。 [] 寒风萧瑟。 大明星在睡裙外裹了羽绒服御寒,人站在楼下等曲疏桐的车子。 任齐柯送到后又下车给曲疏桐拿下一个二十八寸行李箱。 “方便我给您送上去吗?”看来接人的是个香江大名鼎鼎的女歌手,任齐柯就觉得不太合适让女孩子拎行李。 “没事,有电梯。”曲疏桐接过箱子,“谢谢你了,任助。” “曲小姐别客气,有事您再吩咐。” 曲疏桐微笑目送他上了车,离开小区。 其实要不是卓枫吩咐,她和他算是平级同事而已,事实上她可能比他还低级得多,所以她私下里绝对不会去主动找他办事的。 “终于终于回来啦!”卜画上前一把拉过曲疏桐的行李箱,瑟瑟发抖又兴高采烈地带她进大堂,上电梯。 “你那位男朋友呢?没送你来?我以为能近距离目睹卓氏总裁真容。” “他要送,我不要。” 卜画进电梯后朝她眨眼睛:“点解?” 曲疏桐悠悠叹气:“你知道的,我俩目前没什么感情的。” 卜画下意识说:“所以要增进感情呀。” 曲疏桐笑一笑,随口说了句不急于这一时。 电梯到了。 卜画拖着行李箱将她带进一个不大不小装潢很温馨的平层里去。 “你在美国住别墅,显得我这里好小哦,要不,我买个房子。” 曲疏桐一下子猛摇头,“不小啦,在香江绝对算大豪宅了。” 卜画是香江人,家里房子在郊外,目前这个房子是公司以前给她买的,不在香江中心城区,她喜欢僻静的环境。 曲疏桐在内地有房子,要多好有多好,但香江没有,所以来这边如果不和卓枫同居就只能借住在卜画这里。 她们俩关系好,当年读书的时候卜画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工作上,写歌,出专辑,到处飞,所以她的学习任务都是曲疏桐给她帮的忙。 后来大学毕业曲疏桐飞美国读书,因为工作关系卜画一年也会去个一两次美国至少,所以她们的联系没有中断,这些年感情一如既往。 但是曲疏桐没想过大明星一来就说要买房子。 连地段都想好了。 “买个不错,你不是要去卓氏上班呀?卓氏集团在中环,葵青区过去有点远,我们在中环买个新屋?” 曲疏桐拒绝,她知道卜画以前之所以挑在葵青区住就是因为中环狗仔太多,很麻烦:“不用麻烦,买了也不能即刻入住,我回头买个车就行。” “车我有啊,房我才冇。” “我不可以都还没工作就欠一世的债。”曲疏桐玩笑道。 “切,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卜画不以为意,“而且,卓枫一月给你多少钱?一世买不起一间房?那你不要给他干了,事情做完抓紧跑路。” 曲疏桐想到她那少了任齐柯六倍的年终奖,心情是有些郁郁的,不过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你知道香江的房多贵的。”曲疏桐感叹,“它寸土寸金啊,我买个车不用考虑那么多,想买就买。而且……” “嗯?” “如果顺利做完事,我应该会离开香江重新出国的。” 卜画愣了愣,一会儿撇嘴要哭:“你刚落地,不要说离开的事,我受不了。” 曲疏桐失笑:“好好好,唔讲唔讲。” 一起吃了个早饭后,大明星去睡回笼觉了,曲疏桐自己也想倒一下时差。 但是不知道是认床还是怎么的,没睡着。 她满脑子卓枫,和他有关的各种事情都有,元旦后的工作,房子,车子,和他的感情……他想结婚,而她如果不结婚真的合适一直这样耗着吗?还有,他家里老爷子似乎住院着,她这个女朋友如今人在香江,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呢? 去的话感觉太郑重其事了,人家会不会觉得她上赶着?不去又觉得没教养。 曲疏桐想着想着,困意袭来。 … 卜画这几天在休假,曲疏桐倒完时差就和她每天一起出去玩,把五年没来过的香江重新逛了一圈。 跨年夜两人在维多利亚港看烟花的时候,手机在大衣兜里振动了两下。 曲疏桐摸出来看。 卓枫:“新年快乐,桐桐。” 终于现身了,曲疏桐还以为这人生她的气呢好几天一个声都不吱。 她回复:“新年快乐我们卓先生。” 卓枫回过来:“出去玩了吗?吃个宵夜吗?” 曲疏桐拍了个烟花给他发过去。 手机随后又一振:“去维港了?人多别被挤到了。” 曲疏桐:“在酒店里,无事。你的脚伤怎么样呀?” 卓枫:“好多了,可以下地了。” “!!不可以,医生说没那么快。” 卓枫:“我感觉可以了。” 曲疏桐生气了,不回复。 那边在家里书房工作的男人等了两分钟,意识到了情况不好,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曲疏桐一开始都不接,他打了三个她才勉为其难接通。 曲疏桐关了窗把快结束的烟花声隔绝在外,自己走到床边坐下,摁了接通键把手机放耳边:“做咩呀?” 他那边也有点烟花声,有点远,隐隐传来,总之都是新年的味道。 卓枫:“我还是拄着拐杖走路的,没有赤手空拳走,你别担心。” 曲疏桐没说话,沉默以对。 卓枫没在意,继续跟她换了话题说话:“这几天有点忙,倒完时差去看家里老爷子,处理些公司年关的事,还有家里的事,今天晚上才算忙完。所以一直没有找你,抱歉。” 曲疏桐:“我都不记得你了,没所谓啦。” 卓枫:“你这么说,我更抱歉了。但是你在维港,那边今晚人太多通不了车。你看完烟花早点休息,明天我去找你,我们过个新年?” “不用啦,二号公司见也一样。” 电话里头沉默了几秒,只有虚无的烟花声在起起落落,一会儿他终于再次有了声:“生我气了?对不起桐桐。” “冇,你不要乱想,只是没必要,后天就见面啦。我明天已经同卜画约好去坚尼地城看日落,怕时间来不及。” 想了想,卓枫才同意:“行,你好好玩,后天见。天冷,去海边多穿一件。” “嗯,好。”临挂电话前,曲疏桐又想起之前想到的关于探望他爷爷的事,就问了一句,“哎,我有一个问题呀,你爷爷住院,我需不需要去探望?” “暂时不需要。” “哦。” 卓枫怕她多想,又解释:“不是说你不用去,是目前情况比较复杂,老爷子情绪不好。等处理好家里这些事,我带你回家。” “啊,那不用,我只是担心没去探望有点没礼数,回家就算啦。” 卓枫轻笑:“不是回了就要结婚,你怕什么?” 曲疏桐有点不自在:“我只是觉得既然不结婚就没必要麻烦,你不要浪费我的好心,哼。” “嗯,对不起。好了我不惹我们小兔子了,新年开心一点,你看完烟花早点休息,嗯?” “拜拜,我们卓先生晚安。” 卜画看完烟花在打游戏,曲疏桐去找她,倒在她边上的沙发看电影。 大明星忙里偷闲问她:“同你卓先生讲完电话啦?” “嗯。” “新年不见面呀?” “不了。” 维港是凌晨两三点才没那么热闹,两人惬意地出门去吃了个宵夜,完了才回酒店睡觉。 一觉到中午,在酒店吃了个自助餐后退了房就玩去了。 元旦的香江很热闹,白天二人嫌市区人挤人,直接跑去坚尼地城海边看日落。 大海辽阔,安静起来就容易让人想起一路上纷纷扰扰的事情,曲疏桐此刻脑海里占据她大部分思想的就是卓枫。 也不知道大总裁元旦在干嘛,估计日理万机的卓先生不是在处理外患就是处理内忧,当真跟皇城子弟一样,忙得很,曲疏想想都有点心疼他。 她发了个大海日落给他看,其中有一张还有卜画给她掌镜拍摄的照片。 又配文说:“看,我真是在看日落,没骗我的男朋友。” 卓枫:“……” 彼时在医院里陪同老爷子的卓枫低头瞧了眼手机,直接点入第二张。 她穿着一件白领的黑色毛呢大衣,简约大气而不失温柔,海风吹起女孩子一头细软的黑发,飘扬的发丝搭上柔软毫无攻击性的笑容,很有港风味道,美得日落都无人问津了。 卓枫回复:“我家小兔仔靓绝。” 曲疏桐:“……” 她都不好意思再回复。 卜画凑过来和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她社交软件的消息,一下子弯起了眼睛:“哦吼,你们真的没在热恋呀?” “……” “情话张口就来,卓先生甜死啦,他叫你小兔子呢,这昵称好绝。” “……” … 于继进病房和卓枫说有点事要他去处理一下。 卓枫收起手机,同病床上的卓家老爷子说:“我公司有事,先走。您别生气,我都没生气。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他都没生气?他怎么可能没生气。 卓家老爷子不可能听不出来卓枫在心口不一,他有些不自然地沉默,怪自己固步自封常年纵容大房一家酿成如今这个局面。 “别太忙,新年了,多休息。”老爷子安抚性地对孙子说道。 卓枫离开了病房。 … 曲疏桐二号要上班了。 晚上她在房间里搭配衣服的时候,卜画去找她,拎着几把车钥匙,“这是我的车,法拉利,保时捷,兰博基尼,大G,你挑一个明日开去上班。” 曲疏桐:“……” 抱着一条鱼尾裙,曲疏桐悠悠瞧了眼她丢在床上的几串钥匙,“你没正常点的车吗?” “正常?这些有什么不正常?”大明星挑眉,指了指她那几把钥匙,“多酷呀?你是卓氏特助呀,卓氏呀,国际集团,你老公是卓氏老大呀,你都不好开太寒酸的车啦。” “……”老公? 曲疏桐挑了个保时捷,它的车型和商务车总算差距不是太大,她无法想象第一天上班就开着个红色法拉利或兰博基尼大G去炸街的场景,还没进办公室估计就成了港媒头条。 新闻一出来全港都要以为她进卓氏吃空饷的了。 卓氏集团总部在香江中环,曲疏桐住在别的区,不算近,但上班第一天还是准时准点地到了,只是来不及吃早饭。 她的办公室是前任特助留下来的,前任是男的,所以正常来说办公室装潢应该偏男性风格,但是曲疏桐今天一到,发现设计和她在美国的办公室几乎一致。 奶白原木色调,不花哨也不冰冷,所有东西也都像是新的。 双层白色全自动办公桌,同色系座椅,电脑,崭新的一桶钢笔,会客区沙发也是美国办公室同款,白皮软绵,格外舒适,就连茶水机那边都有一应俱全的茶具和咖啡机,都新的。 曲疏桐本想去茶水间泡个咖啡喝,眼下看着琳琅满目的小料台,觉得都不用去了。 这些都是其次,关键是,曲疏桐在拐角休闲小茶几上,发现还有一束花在茶几上静静放着。 她抱起那束晒着日光泛着袅袅香味的白 13.死亡话题。 [] 好在卓枫也只是过个瘾,浅尝辄止。 曲疏桐低下头,手背掩了掩唇。卓枫把摘下的两个手套拿在左手里,把右手搭上曲疏桐肩上,揽着她往电梯走。 曲疏桐被他这若无其事的模样整得不自在,路上又找了个话题问他去澳门干什么:“昨日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就在澳门呀?” “没有,回你之后才去。”和她进了专属电梯,接过于继递来的拐杖,关了门卓枫继续说,“昨天在医院,后来得知卓朝去了澳门,和那边的人联络密切,看上去融远在香江四面楚歌有点想把希望放澳门去了。但是那边的人私下联系了我,想看看我什么看法。索性昨天也没约到你吃饭,我就去了一趟。” 曲疏桐无辜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怪我,让卓先生辛苦走一趟啦。” 他莞尔,低头看看怀里的女人,目光从她的墨绿色鱼尾裙划过,又回到她妆容精致的巴掌小脸上。 他磁性嗓音带着浅浅的愉悦感:“你去办公室找我吗?” “是呀,今日是卓先生的新特助呀,找你报告呢。” 说话间电梯直达卓枫的办公室内,一开门就是一个宽敞而私人的空间。 这间坐落在极具现代化的香江,一个繁华先进无比的国际大都市的办公室,内里装潢却很古朴,棕木色系,不算暗沉也绝不明亮,室内划分了不少区域,有一块较大的会客区,一个办公区,右侧是休息室,左侧有一片博古架隔开了一半的小会客区,往后是一个独立的小会议室。 “怎么这个点才找我?”卓枫问她。 “这个时间都见不到你呢。我一早同徐助交接工作,给秘书室开会呢。”曲疏桐悠哉悠哉踩着细高跟到了他办公桌前,“虽没找你,但依然是在给伟大的卓氏集团服务的。” 卓枫嘴角若有似无地轻扯了一抹,抬手摸了把她的头发,扬扬下巴示意她坐,自己去茶水机前倒茶。 曲疏桐将他的外套挂在椅背,扭头一看:“哎,我自己来就好。” 卓枫没说话。 曲疏桐目光从他置于一侧的拐杖移到他背影,因为已经不早,日光已经足够折射大半的办公室,刚好落在他挺阔的肩背上,灰色西服颜色被渲染得有点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感,很少见。 曲疏桐想,卓枫在她面前的模样外人确实是很少见的。 端着茶回头,他边走边摸着西服纽扣解开。 日光一寸寸被他踩在脚下,曲疏桐嘴角却无意识地一寸寸上扬。 把茶杯放她桌面后,男人顺着把手刮了刮她皮肤滑腻的小脸,“跟我还这么客气?” 曲疏桐哼笑,撩起眼皮由下而上觑他:“人在公司,就要按公司规矩来嘛,我怎么敢让卓总给我斟茶。” 卓枫拄着拐杖走往自己的椅子,那说话的声色难得沉着不容反驳:“进我办公室就按我的规矩来。” 曲疏桐一点不恼,瞧着那有些神圣的背影笑容满面。 时间不早了,茶水也只喝了半杯就到了今天的会议时间。 曲疏桐又跟着卓枫一前一后去了同一层的大会议室。 新年第一场会议,人数众多。其他人包括整个秘书室都在五分钟前就陆续到了,曲疏桐与卓枫最晚到,一进去自然就收到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做为新鲜面孔的曲疏桐。 见此,落座后在开始会议之前曲疏桐就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曲疏桐,卓总的新特助,之前在卓氏北美分部纽约公司工作,任同一职业。新一年,各位多多指教。”话落便转而道,“大家新年好,开会吧。” 言简意赅,从容而优雅。 所有人听完,眼珠子都在女人动人的容貌上转了一圈。 其实大多数人都已经提前几天认识了她,圣诞前美国的那场年会,已经让这个女人在港报上免费包了一周的头条。 不过今日一见,名副其实。 卓枫讲完新年致辞后,曲疏桐开始接手工作,盘点了公司目前在运行中的项目与新年马上准备操作的项目,对还没运行的项目展开一系列人员安排。 会议很顺利,曲疏桐的发言基本没有人打断过。 本来人事调动只是小事,每年新年都少不了这一环节,何况今天来的这个特助众所周知还是卓枫的女朋友,所以在场的没人敢对这个新特助有什么工作上相左的意见。 中途曲疏桐提到新年的一个和香江官方合作的BOT项目,这项目竞争大,最大的对手是融远控股。 项目分在了总经办那边,曲疏桐就给那个部门提了一些嘱咐与综合性小建议。 副总经理韩岳良听了她的话,语气很是温和地打趣道:“曲助不愧是卓总看中的人,业务确实优秀。” 曲疏桐微顿,一边翻着资料递给卓枫一边看了眼对方,那人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些职位的人在外面都很多头衔,可能是新闻上见过。 她微笑没有言语,觉得对方在恭维她而已,因为此刻的融远控股实力不比年前了,只要卓家老爷子对大房放弃的态度传出去,外面的人都是会看风头的,根本不敢与融远合作过多,所以年后他们很难有大精力来与卓氏争夺项目。 因此她的提醒与否,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给予特别大的帮助。 大概是因为她是卓枫女朋友吧,说句好听的,让卓枫心情愉悦一下。 这么一段不足为提的小插曲后,后面的会议依然顺畅。 开了两个小时,散会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一会儿,曲疏桐收拾资料时收到卓枫的眼神。 正常散会时他不需要等特助,一秒就撤了,但是今天他没有动,任由其他人稀稀疏疏先走了,他靠在椅背,抬手按眉心,似乎是累了想休息下。 曲疏桐才不觉得他累,新年第一天开工,这就累了那还了得。 所以她斜了他一眼,刚好,收到他眼神的,哦,还有几不可闻的两个字。 用粤语说的:“食饭。” 曲疏桐忍着笑麻利地把会议资料收拾完,跟上他的脚步回办公室。 一进去卓枫就说:“以后东西让秘书收拾。” 曲疏桐:“你会被人骂的。” “……” 卓枫笑着把她搂怀里带进休息室。 里面的小餐厅已经摆放好午餐了,就等他们入席。 曲疏桐对他现下也没怎么客气了,就径直落座拿起来筷子。 都是粤菜,好多年没吃过正宗的粤菜,曲疏桐也是这几天回来后才恶补的。今天一看菜色,每一样都喜欢。 “那个副总经理有点面熟,他在外面有其他工作吗?”曲疏桐边吃边问卓枫。 卓枫颔首,边给她盛冬瓜汤边道:“他工作挺多,在香江一所大学当教授,外面有产业,还有其他职务,公司只是一部分。” 曲疏桐恍然,难怪觉得眼熟。 卓枫:“怎么?” “没,只是好奇他怎么会第一个同我讲话。现在理解啦,教授嘛,总是以和善示人的,职业习惯。” 卓枫莞尔。 曲疏桐喝起了他给她盛的汤。 卓枫又拿公筷给她布菜,她来者不拒,优雅地吃掉他夹给她的每一口菜。 几次后他既心满意足,又忍不住困惑地出声问:“你最近都和朋友在一起?” “嗯嗯。” “不是说,是一个大明星?” “嗯。怎么啦?”曲疏桐抬眸。 男人眼中闪过些许心疼:“跟着大明星混,怎么还像个只吃菜叶度日的小兔子,今天胃口这么好。” “……” 曲疏桐失笑,有点不好意思,“好吃呀,我多吃点你不开心啊?不是说我瘦了呀?” “嗯。”卓枫又给她夹了菜,“多吃点,开心着呢,以后每天都来和我一起吃饭吧?我自己喂我的小兔子。” “……” 曲疏桐咬了咬唇。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转,最终看着眼前的清蒸鱼肉有点不好意思下筷,男人深深叹息:“吃吧,小动物没心肝的。” “……” 曲疏桐莫名感觉他差点把小畜生说出来了,本来还有话题和他聊呢,比如打探她和任齐柯的年终奖,但是因为他的邀约,饭后她都不敢多待,马上就跑路回了自己办公室。 下午刚上班就有客人造访。 副总经理,韩岳良。 曲疏桐起身去迎:“韩教授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喊我过去就行。” “这称呼,”他笑了笑,挥挥手平易近人地道,“在公司里曲助不用客气,直接随其他人喊就好,或者喊声大哥,我更开心,显年轻。” 曲疏桐莞尔,拐去泡茶:“我哪有资格和您攀这关系,再说您还不到四十吧,长我几岁罢了,倒是这履历长得我追也追不上。” “我就说你这小姑娘会说话,我四十五了。”他乐呵呵地笑道,“卓总眼光好啊,业务强长得好就算了,曲助嘴还甜。” 曲疏桐但笑不语,给他倒了杯茶后,在办公桌前落座。 “韩总找我是?” “哦,来问问那个项目的事。”韩岳良卧入椅背,轻叹口气道,“你早上提醒得是很关键的,目前融远的问题其实有点棘手。” “怎么了?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您说。”曲疏桐手中转着一支钢笔,眼睛直视着对方忧虑的眼神。 韩岳良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你和卓总于私是男女朋友,所以曲助应该更清楚,融远本家也姓卓,和卓氏集团打断骨头连着筋,眼下就是卓家老先生态度问题,导致融远有些四面楚歌,你知道以卓老先生在香江的威望,他要是和大房不再来往,其他人哪里还敢上赶着去攀附融远。 但要是……卓老先生病愈,态度反转呢?按以前没出事的时候,融远在这个项目上和卓氏的竞争力度几乎是五五分,非常悬的。” 曲疏桐看他眼神透着深深的忧虑,迫切想从她这找到一条希望的模样。 她觉得奇怪,很少见这么为工作着急上火的人。 她故作想了想,开口:“就算之前,卓老先生对卓家大房没有芥蒂,父子还有来往的时候,他对二房的人也是正常的,所以后面他们大房父子关系如果恢复如常,也不会影响二房与卓氏集团的,所以这个项目就按照以前的情况去争取,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这你不知道。”韩岳良马上一脸真诚地表示,“曲助在美国待久了,你还不清楚卓氏集团目前在香江的境况,其实这境况是有些上不了退不得的,全靠卓老先生的态度。 说白了,如今的卓氏高层,都是在给卓老先生打工做事罢了,而卓老先生的心,全香江皆知,他一心是大房为上,所以后面扭转局势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而一旦他态度回转,卓氏是恢复不到从前无事发生时的模样的,那会卓老先生很有可能还是主张把卓氏集团归还长房,那我们在项目上的付出,必然是付诸东流。” 曲疏桐没有说话,一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的模样。 虽然她知道,卓老爷子手上那决定性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经提出来要给卓枫父亲了,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韩岳良见她在思忖,友好地笑了笑:“我是来和曲助探讨公事的,因为这个项目投资很大,我怕耗费太多精力最后还是送给了融远,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没想反倒把卓总的不稳定说给你了,你要担心他了。” 他又叹口气,惆怅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豪门贵族最论血统,长子的尊贵是次子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后天怎么努力都没用。你看卓家老先生,他就是卓家长子,弟妹七人,他是老大,所以他吃够了长子的红利,因此也格外看重他的长子,次子也就是那样,再优秀都比不上第一个的。” 曲疏桐缓缓轻笑:“是嘛,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她转了话题,“项目的事,总归是要先做着,不能现在怕失手就干脆拱手让人。韩总要是担心后面付出成空了,要不换个 14.先摁头后爆头。 《月下谋爱》全本免费阅读 于继上来的时候,能深切地感受到办公室里气温似乎有些低,明明开着暖气就是感觉还不如在地库来得暖和。 办公室的主人眼神犀利地扫了他一下,又淡淡地扬起下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在喝咖啡的曲助,没有说话。 曲疏桐径自起身招呼他:“于助,上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请你帮个忙。” 卓枫:“在这说。” 曲疏桐回头,“点解呀?我回去讲。” 卓枫:“在这说,不是和公司有关吗?” 曲疏桐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不想制造一种一来就找领导麻烦有被害妄想症的错觉,所以想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他明明知道的呀,她说过了。 于继眼珠子在她和卓枫之间来回转,有点不敢喘气。 曲疏桐见他一直没开口,就是不同意让于继跟她走,好像他的手下就只能在他办公室受命一样,不外借。 曲疏桐叛逆,有骨气,扭头走了。 高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又高冷,那背影像鱼儿游入大海,对海岸不屑一顾。 于继愣了愣,回头看卓枫:“卓总……” 办公桌前的男人也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盯着那抹消失在门后的动人墨绿色鱼尾裙,浅浅叹息,扬扬下巴示意于继跟上去。 曲疏桐回办公室几秒于继就来了,“曲助找我做什么?” 曲疏桐背着身子往办公桌走:“不用了,我不用你们卓总的人。” 于继:“……” 他悠悠解释:“卓总让我来的。” 曲疏桐坐下,托着腮沉默了会儿,见人没走,就干站在对面,她也真的需要人来查一下事情,所以也不耍酷了。 她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 她去给他倒水。 于继刚坐到一半,见此忙又站起来,“曲助不用这么客气,有事您直接吩咐就好。” “你对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呀?”曲疏桐莞尔,背着身子说道,“还用上敬语了,我在公司只是卓枫的特助,你最多把我当等级同事就行,现在是我有求于你。” 于继待她回头过来,才坦白道:“正如你此刻所说,你再怎么客气,你也是能直呼卓总名字的人,甚至你敢当他面给他甩脸色,走人,我们辞职前不会这么做。” “……” “当然,辞职后更不会,开罪卓总不是好事。” “……” 曲疏桐失笑,把水递给他:“好吧,那说正事。我想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她对上于继的眼,“韩岳良,韩副总经理。” 于继端着个水杯,在曲疏桐的示意下再次落座,又正儿八经地挑眉问她:“韩总?曲助想调查他什么?” 比起任齐柯,他有些不苟言笑,但是曲疏桐对卓枫的人自来熟,没有距离感。 她靠在办公桌一侧,双手环抱自己,边思考边说:“查他的行踪,看看,他有没有接触一些比较特别的人。他职位不是很多吗?名下也不是只有卓氏一个公司有参与,他还是香江一大学的教授,名下还有店,总之,这个韩总私下肯定很忙,我感觉他像一个渔网一样,包罗着整个香江城,你给我调查他几天的行踪吧。” “还需要其他吗?” 曲疏桐歪头瞅他:“再深入的,就是他的通话记录和往来邮件了,这太难了吧?” “不难。” “……” 曲疏桐轻笑,她就知道卓总的便衣厉害着呢,“你先给我他三天的行踪吧,有问题再深入继续,没有的话我也不好侵犯别人隐私。麻烦你了。” “不客气。” 送走了人,曲疏桐后面几个小时和卓枫没什么联系,不过到下班的时候,卓总登门找她了。 曲疏桐看着开了她的门后拄着拐杖停在门口的男人,没有动,手托着腮远远瞅着。 卓枫招招手:“落班了。” “我加班。” “……” 卓枫进去。 曲疏桐低头看文件。 拐杖拄地的声音低低的,一记一记由远而近,伴随着男人虽然受伤但依然沉稳的脚步声,还有皮大衣在风中轻晃的摩挲声,空气中飘着雪茄浅浅的香味,所有的气息都带着一抹无形的侵略感。 男人慢悠悠走到她办公椅的一侧,拐杖轻轻摩挲了下曲疏桐的腿。 曲疏桐忍着那抹侵略气息,语气低迷地威胁:“动手动脚,我给你折了。” 卓枫轻笑,目光游离在她冷漠的侧脸上:“力气这么大吗?小兔子力气都这么大?” “哼,可以吃了你。” 卓枫伸手去捞她:“吃了,给我们小兔仔吃。” 她像个刺猬一样,有点扎人不愿意被抱,又像小兔子一样灵活,一边起身拎包一边躲着他。 “不要搞办公室骚扰。” 卓枫握住她拎包的手腕强势一拉,女人撞入他怀里。 “唔。” 曲疏桐深呼吸,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又眯起了水汪汪的狐狸眼,生气了。 卓枫低头去亲。 她避开了,他薄唇落空在她耳畔。 “宝宝。”男人的呼吸喷洒入女人的耳中。 曲疏桐浑身电流乱窜,“唔。”她哼哼唧唧开始动。 卓枫用力把她按在怀里:“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给我听听怎么了?我能从中给建议,不愿意给我听还生气了。” “就生气,行开。” “宝宝。” 曲疏桐脸红了起来,跺了跺脚,抬头微瞪他:“不要乱喊!你从今日起,喊我曲疏桐、曲小姐、曲助、或Lisian。” 卓枫嘴角上扬,语气格外的温柔缱绻:“不喊,好哄的都是宝宝,兔宝宝,桐宝宝。” 曲疏桐扭开头,不愿意承认自己好哄。 卓枫搂着她出去,一齐落班了。 “我自己开车啦。”曲疏桐说。 卓枫:“你怎么有车?” “我家大明星赞助的。” “我让司机先给你开回去。” “好麻烦呀。” 卓枫亲她一口。曲疏桐噤声。 在外面吃了晚饭。市区下雨了,天很冷,淅淅沥沥的雨丝将整个维港都蒙上了一层能见度很低的霜雾。 本来卓枫是打算和她约个会,在外面走走的,眼下见这天气,怕曲疏桐着凉了,只能送她回去。 从中环开车到葵青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正值晚高峰又是下雨天,原本十八分钟能到的路最后开了快半小时。 到卜画所在的小区楼下,卓枫摁住要下车的曲疏桐:“你住这么远,桐桐,那你早上去公司很麻烦。” “冇啦,都不到半个钟。” “我在公司附近还有几处房子,你挑一个喜欢的住,好不好?” 曲疏桐摇头。 卓枫蹙起眉峰,侧眸望她:“难道你的意思,是不结这个婚,我就什么都不能给你吗?” “这样我好奇怪的。” “谁说奇怪了。” 曲疏桐还是摇头:“待我们分手了,卓先生慷慨的话,就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分手费。” “……” 男人唇角隐隐一抽。 曲疏桐在他伸手过来抓兔子的时候笑着往后缩。 任齐柯在前面隔着挡板还听到一阵女声尖叫,不由往后瞅了眼,但被挡住了,他又默默回头。 闹腾声里大部分是女孩子的急呼和可怜求饶,伴随着男人低低的微喘,充满危险荷尔蒙。 大概五分钟后,后排的车门忽然被由外打开。 玩得正嗨的曲疏桐吓了一跳,缩在卓枫怀里呆呆看着门口的任齐柯。 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抱着一束粉玫瑰。 任齐柯也是有点尴尬的也有点罪恶感的,见到这一幕,但是他老板一边和女朋友在车里嬉闹一边摁了通话键,就是让他送花了,他也只能冒险上前打扰他们的欢欣时刻,本来也敲门了,但是曲小姐玩得正嗨没听到。 他默默把花越过那娇滴滴的女人,递给了卓枫。 车门阖上。 曲疏桐低头看卓枫手里的玫瑰。他将花放她怀里。 曲疏桐的心极速地跳动着。 卓枫捧起她的脸,温柔万千地亲了口:“花总要吧。上楼吧,别着凉了,下雨降温,明天多穿点。” 曲疏桐忽然有点舍不得他,哼哼唧唧去亲他。 湿热唇边贴在他下巴上,入眼是一对水光粼粼的狐眼,像一只受欺负了的小可怜在求抱。 比吻他唇上还动人,卓枫心软似水。 女孩子红唇捻动,小小声似呓语:“多谢我们卓先生,卓先生最好~” 卓枫眼底止不住地笑意弥漫:“我们桐桐也最好。” 曲疏桐有时候觉得他们就是世间最合拍的情侣,他真的超完美。 又赖了几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抱着花下了车。 黑色宾利离开葵青返回深水湾。 路上卓枫降下了车厢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开口同驾车的男人说话:“你觉得,韩岳良这个人,如何?” 等红灯的时候,任齐柯往后看了眼卓枫:“韩岳良?副总经理?” 卓枫一看他困惑的眼神,就知道没看出什么。 任齐柯回头,一边关注车流一边说:“他在公司里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人了吧?他给人一种不是商人的感觉,学者气质居多,忙碌又谦虚温和。在公司里见他的时间不算多,一周也就两三天会到公司,其他时候他穿梭在其他产业上,但是他每次见了我都会打招呼,看着是挺和善儒雅的一个人,很符合他的职业。 在集团的工作的话,似乎也挺尽善尽美的,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一个人,而且他应该要升任总经理了。” “嗯。” “卓总是觉得……他不适合还是?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卓枫眼眸轻阖淡淡落在一侧的拐杖上,“你觉得,他为什么推辞接任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