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邪神降临提瓦特》
1. 邪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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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今夜下的这场雨有粉碎一切的气势,仿佛雨林都会淹没在这场大雨中,世界被水浸泡。
艾尔海森回到家时,浑身上下就没有干着的地方,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之后贴在身上,裹着身体摩擦,潮湿的冷意透过皮肤与肌肉,直往骨头里钻,有些潮湿的痛感。
衣服湿得太厉害了,行动时还会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水,沿路滴了一地,拖延出长长的一条痕迹,从门口延伸进他的房门,将地毯都打湿了。
过会儿还得过来打扫一下卫生。
他有点郁闷地想,雨天出门真麻烦,这种天气就应该坐在家里喝咖啡看书,而不是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被临时叫去处理。
他一手解下披风,一手按着卧室门把手将门推开,顺畅地推开门,却在看清楚卧室内部的情景后,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任何一个人在目睹这样的场景后都会感到震撼与恐惧,那是一种渺小人类的本能,是生物面对庞大个体产生的对自身的自卑和对它的存在的惊叹。
原先熟悉的卧室里此刻充盈满了某种诡谲流动的液体。它呈现出深蓝色的旷远深邃,星光点缀在其中,随着液体流动而运动。这滩液体犹如一片坠落的星空,将他的卧室填塞得满满当当,压过床、书柜、床头柜、桌子等家具,静静地流淌着。
它似乎有生命。
在看见他之后,它慢慢地缩小了身体。于是刚才拥挤在门口的星空往后退去,但它的收缩反而让他更加意识到它的庞大。
它收缩到只有半间屋子的体积,露出完好无损的家具,结合刚才明明就在门后,推门时却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来看,艾尔海森怀疑这片星空处于一种有实体但无重量的状态。
而且它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一片星空。如同藤蔓一般的触手从它的主体上分布出去,攀附着遍布整间房间,触手颜色和它的身体一样,是深蓝色的,只不过末端有些透明。以艾尔海森浅薄的明论派知识来看,这种生物体内的银河是提瓦特不曾拥有的绚烂,排列并无规则,没有命之座,也不存在生命的奥秘,只是悠久深远的宁静。
这些打量与分析发生在星空如潮水往后退去的瞬间,几乎是同时,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他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但在探究事实真相前懂得保护自己是每个人都该具备的意识。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亦或者是“看到了”他的动作,那摊液体说话了。它的声音空灵而具有某种奇怪的性质,像是数以万计种语言腔调汇聚而成,从四面八方响起,灌输到人的脑海中,神经都被碾碎。
艾尔海森在这道声音里看见某个球体被另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剧烈地碰撞,他看见漫无边际的深色和遥远的星光,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是有时他目睹剧烈的光线,一个庞大的火球静静地灼烧着,他看见数以万计的生命抽枝发芽、疯狂厮杀、吞噬对方、然后被自己吞噬。他看见——
他几乎在瞬间倒了下去,捂着额头痛苦抵抗脑内画面和声音,颤抖着,殷红的血色从体表渗出。他看不见面前的星空,自然不知道这家伙在他倒下的时候所有的触手都混乱了起来,它们试图冲出房间门,但因为触手数量太多而堵在了门口,只有一条触手因为最靠近他而迅速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星河一瞬间盛放光彩。
那些漫长而孤寂璀璨的场景全部从艾尔海森头脑里散去,留下来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疲惫,他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似乎看见了与提瓦特大陆截然不同的事实真相,高天外的知识错误地进入了他的世界。
堵在门口的触手们都挤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搭着他。艾尔海森靠着墙壁,扫了一眼身上的触手。
这些触手的存在极大程度地缓解了他的伤情,安抚下他的精神、治好了他体表密集的伤口,堪比神迹。
它们见他似乎没事了,就把他往卧室里拉,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起身缓步走了进去,并没有关上门。触手们也没有关门的意识,它们只是把他拉了进来,拉到距离本体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然后除了圈在他手腕上的那条外全部撤走,只剩下另一条触手拍了拍他。
艾尔海森神色莫名地看着这条触手:“什么意思?”
触手给他表演了一个当场劈叉,从一根触手劈叉成五根,然后晃了晃。
艾尔海森:“……?”
这是在打招呼吗?
他没说话了,触手又拍了拍他。艾尔海森抱起胳膊问:“你想做什么?”
触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随后艾尔海森听见一道偏柔和的声音说:“什么?”
艾尔海森抬头看着这半间卧室一般大的怪物:“我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声音重复:“我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想做什么?什么?”
艾尔海森略微皱眉:“你在学习人类的语言?”
“你在学习人类的语言?你?”触手很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迟疑地指了指自己。
艾尔海森若有所思,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一下头:“第二人称。”
“第二人称?”触手学到新词汇,茫然地重新搭上他的胳膊。
艾尔海森知道和它解释这个没用,于是干脆比划起了肢体动作:“你能不能再缩小一些?大概这么小。”
他从它的高度,比划到一个史莱姆的高度,对长宽高都做了限制。
触手很快明白了他的话,一边重复了一遍,一边迅速将身体缩小到史莱姆的样子。现在的它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形态、颜色奇怪的史莱姆,只是长着很多条触手,还会说话。
艾尔海森指了指远处的书桌:“到那里去。”
他辅以行动解释,走过去,敲了敲桌面。
触手的本体流淌过来,沿着桌角往上,瘫在桌面上,逐渐铺展开,从一个略微像球形的物种,变成了一个扁平的物种,并且还有逐渐变大、盖住整张桌面的趋势。
艾尔海森皱眉道:“停。”
他又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触手说:“停?不可以?”
艾尔海森点头:“没错。”
触手上下摇动了一下:“没错。”
然后它试探性地停止了扩张。
艾尔海森拉开椅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滩史莱姆:“恢复原状。”
这个词语又让触手有点无法理解了。但它显然会推测,所以它收了点,发现艾尔海森在点头之后,立即把自己收回成了刚才的史莱姆形态。
艾尔海森嘴角带笑:“很好。”
触手说:“很好?”
“夸奖你的意思。”
“夸奖,你,的,意思?”它在拆分一句话,过了会儿,艾尔海森听见它说,“你,很好,我,夸奖你。”
艾尔海森点头:“嗯。”
“嗯?”
他明明没说话,却发出了声音。触手奇怪地靠近他的嘴唇,重复了一遍:“嗯?”
艾尔海森依它所想:“嗯。”
冰凉的触手覆盖在他的喉咙上,未知的危险来到人体最脆弱的区域,艾尔海森下意识地进行了吞咽动作,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它的兴趣,它碰了碰突出的喉结,问:“什么?”
艾尔海森惊讶于它的学习速度:“这是人的喉结。”
“这是,人的,喉结?”触手收回去,落在他的胳膊上,问,“这是,人的?”
“这是胳膊。”
“胳膊?”触手松开他,晃了晃自己,“胳膊。”然后它伸出自己所有的触手,海草一样摇摇摆摆,
2. 邪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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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的神秘物种不会用腿。
于是一滩触手在室内滑来滑去,偶尔还很嫌弃人类的手作用效率太低,于是经常手脚并用。
据她说,她的名字叫做什么听不懂的东西,艾尔海森听她说出名字的那一瞬头痛得快炸了,只隐约记住了两个模糊的发音,于是干脆用这两个发音给她取了名字。
——风笛。
被取名为风笛的怪物站在卧室中央,触手爬出去几米远,跃跃欲试探索新空间。
艾尔海森捞起家居服,告诉她:“在这儿待着别乱动,我先换件衣服。”
今天卡维不在家,她四处乱走也可以。但艾尔海森担心她折腾出什么麻烦,他不太想在这种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的空闲时间中来处理她搞出来的事。
他拎着衣服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来到浴室门前,手搭在把手上沉默了一秒钟,回头和一双幽深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下达简单指令:“不行。”
然后转身走进浴室。
门外的风笛无声地看着这扇门,触手涌动着,不安分地沿着墙壁爬上天花板,巡视整间房子。
其实她并不是需要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也不是通过触手来感知世界。
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格外清楚,她站在这儿,目光能看到门后的青年脱下湿透的衣裳,能看到磅礴的暴雨鞭笞着房屋,能看到静寂的沙漠中耀眼的明月,能看到脆弱的世界之外,盘踞的另一种力量,甚至能看到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看见每一个可能性。
用触手接触这栋房子只是因为想要这么做。
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想摸一摸。
最好可以上手玩一玩。
但是这个引导性质的脾气很好的人类说过很多“不可以”,所以她不确定“玩”是不是在“不可以”的范围中。
既然来了人类的社会,想要像人一样的生活,就要变成人类,控制住自己太过强大的力量,好好遵守人的规则,这样可以更好地体会作为人的感觉。她是这么想的。至少,违规要在人不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当艾尔海森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乖巧安分的少女站在浴室门前,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然后看向了浴室。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艾尔海森擦着头发:“浴室。”
“浴室是什么?”她指了指外面的暴雨,又指了指浴室,“不一样?”
都是会把人打湿的地方啊,为什么人类要在房子里淋雨啊?
艾尔海森简单地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他洗了个澡,心情还算不错,所以领着她重新走进浴室,打开了热水阀门。
突如其来的水吓了风笛一跳,她的触手炸起来,整个人在一瞬间变高了许多,险之又险地控制住一触手抽过去的想法,只是摸了摸水温。
……她感受不出来。这具躯体还不够人类化。
“外面的雨会停,而且它是冷的,淋了会生病。”艾尔海森慢慢地说,“但是浴室里的热水什么时候都能开。人类用它来洗去身上的污渍。”
风笛用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记下了所有的发音、语气,还有当下的情境。
艾尔海森问她:“你想洗吗?”
风笛点点头。
艾尔海森说:“恢复原状。”
这条指令很耳熟,风笛反应超快地变回一滩史莱姆,咻地一下冲进热水里,自发地把自己变大了些,然后在水里慢慢化开。
艾尔海森:“……”真的会化啊?
不、是平展了,没有化。
眼见平展的史莱姆流淌着就要将他包围,艾尔海森抬腿跨出浴室。史莱姆见状立即变成人,兜头被洒一身热水,也没在意,直接跟了出来。
艾尔海森侧头对她说:“关水。”
风笛茫然,艾尔海森指着水对她说:“停。”
于是触手学着他最开始开水的样子,把水给关上了。然后她问:“关?”
“对应的是开。”
风笛听得懂“……是……”句式,于是她说:“开?”顺便把水打开了。
艾尔海森点头。
于是她又关上:“关?”
艾尔海森:“嗯。”
他转身往前走。
风笛跟着几步路出去,触手顺便关上了门,湿哒哒地一路出来,艾尔海森拿了拖把,回头看见她把地板弄得全是水,于是冷酷无情地把拖把塞给了她,指着地面上的水痕说:“擦干净。”
风笛:“?”
艾尔海森拿过拖把给她打了个样。
风笛用触手抓着拖把轻轻松松地拖地,她不需要去关注地面,自己跟着艾尔海森走来走去,那拖把就跟着他们走来走去,把地面上所有的水痕都擦的干干净净,顺便把艾尔海森回来时弄出来的水也一并清理了。
最后艾尔海森端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风笛看着他没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举起拖把:“擦干净?”
艾尔海森摇头:“那东西不是用来擦头发的。”
于是风笛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毛巾,思考了一下,兴致勃勃地伸手拿了下来,又感觉自己的头发也湿漉漉的,干脆拖地一样擦了两下,把自己擦得炸毛,然后问艾尔海森:“我不擦干净?”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书:“……你。”
风笛又露出一个懵逼的表情:“你,我?”
艾尔海森觉得这东西她永远学不会了。
所幸风笛很快想到新办法:“艾尔海森不擦干净?”
所谓代词搞不懂就别搞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艾尔海森摇了摇头。风笛把拖把放回原来的位置,毛巾也挂回艾尔海森身上,然后她学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发现触手上的水把沙发打湿了,还擦不干净,干脆把触手变回了腿,甩了两下。
艾尔海森:“……?”
世界之外的物种果然好神奇。
风笛把小腿搭在自己另一条腿的大腿上,侧头过来问:“这是什么?”
“书。”艾尔海森说,“学习的最佳工具,你想要吗?”
风笛点了点头,艾尔海森起身到书房里去找到自己幼时的启蒙书籍,拿回来递给她,视线瞟到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坐姿上,合拢书本放下去点了点她的腿:“不能这么坐。”
风笛一边放下腿,一边抬起手接过书,说:“艾尔海森这么坐。”
“我们的服装不同,我这么坐不会走光,你会。”
没有性别意识的物种表情空白,什么叫做服装,什么叫做走光。她不理解,但人类是这样的,所以她还是遵守吧。
于是她说:“哦。”
艾尔海森勾了勾唇。嗯,新词。
风笛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书本翻开,看见里头密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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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邪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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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风笛把书递给艾尔海森,放出来的触手蔫头耷脑地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风笛不行。”
“看不懂?”艾尔海森低声问。
他耐心好得出奇,有可能是因为这会儿大雨下着、而室内暖和安静气氛好所以心情好,也有可能是因为旁边坐着的这家伙危险程度太高所以不得不耐心好。但风笛已经定好了他的印象。
艾尔海森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类,包容度也很高。他甚至没有被她给吓到,以前她降临在某个星球上的时候,是会有本地物种试图杀死她的。
虽然没成功过就是了。
但有了对比她就觉得人类真是善良的群体,这么弱小还这么善良,要是被宇宙中游荡的其他家伙看见了,十有八九会变成食物。
那真是太糟糕了。
她决定稍微保护一下这个脆弱的摇摇欲坠的世界,至少这个世界自发破碎之前,她不会让第二个外来入侵者消灭人类这个群体。
艾尔海森对小朋友的书没有兴趣,而且风笛是什么都不懂,念给她听没有意境她也不懂,于是他干脆把那本启蒙书扔到了一边,然后拿着自己看的那本提瓦特物种图鉴给她念了一遍。
风笛觉得人的体型有点麻烦,她变回史莱姆,被艾尔海森捞过去放在怀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听他念书。
艾尔海森不清楚她有没有听进去,又看懂了多少,听懂了多少。他念了大概几页,嗓子有点干,准备去喝水,把她放下来时,发现她的触手在半空中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显然这是她看书学会的。
艾尔海森说:“我需要喝水。”
他端起茶杯拿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触手游过来拿起另一个杯子,学着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收回来,把杯口靠在了表皮上。
最开始有水顺着她的表皮留下,她眼疾手快地把身体凹陷下去接住了那些水,没让它们打湿沙发。接着她端着杯子停在了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再一次喝水时,她变成了人类,水流进入口腔,立即被分解。
然后她捧着杯子问:“为什么要喝水?”
“因为人需要补充水分。”艾尔海森放下杯子说,“如果不喝水,三到七天人就会因为脱水而死,在极度干燥的地方,一天就会死。”
有几个词语是刚才她听过的,风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触手伸出去,端起水壶,给他又倒了杯水。
艾尔海森摇头,然后问:“你有什么需要的?”
风笛说:“我不需要所有。”
她说:“宇宙中什么都没有,但,我活着。”
艾尔海森明白,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至少通过限制某种东西的存在是无法伤害她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短短两个小时,她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沟通能力。
风笛不需要睡觉,但艾尔海森需要。
他以男女有别的借口把风笛关在了客厅里,并要求她安分点别乱跑,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知道后果的。
风笛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她猜艾尔海森大概会拒绝继续教她。这怎么可以呢!他教的很好啊!她现在都会说话了!
百无聊赖下她钻进书房,把艾尔海森的书拿出来看。她以为自己听艾尔海森念了那么多应该认识所有看过的字了,就算不认识也大概会觉得眼熟,毕竟都是那么十几个字凑在一起,她可以根据已知的去推测一下它们的具体含义。结果打开别的书一看,啊?为什么他们长得不一样啊?人类的信息媒介怎么有这么多啊!他们不累吗!这传递信息的效率不会很低吗!
她大为震惊,把书本放好了之后,从卧室门缝里钻进去站在床边看着艾尔海森,思考要不要借他的脑子一用。
学习的速度太慢了,她想再快一点。但是不清楚人类对于她的记忆夺取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他甚至听她说话都会呈现出濒死症状,吓了她一跳。
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啊,等等,为什么艾尔海森的呼吸变得这么微弱?他不会要死了吧!
一滩触手带着风笛移动过去,她弯下腰,触手感知到床上人体内有力跳动的心脏,相比起之前没什么区别,这才放下心来。
她游出去两步,想了想,不太放心,又游回来,触手缠上他的手腕,形成一个手环,然后与本体分割开。
人类的脉搏传递给触手,精神网络里连接着触手的感知,告诉她是活着的迹象。
她十分满意,转身离开这个房间,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视线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最终又突然收回,锁定在了一栋房子上。
真奇怪……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她的力量余波,比如距离艾尔海森家最近的那栋房子,有一片空间进行了非常态叠加。是因为她的到来对这个世界的时间产生了影响吗?似乎在过去的时间线上,发生了某种与原时间线不同的变化。
有点好奇,去看看好了。
于是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艾尔海森睁开眼,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触手,听着客厅里极致的安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离开了,不知道准备去做什么,不知道是否会回来。这个人在家里他睡不好觉……找个时间把她带到小吉祥草王那边去吧。神明大概有方法应对这种生物。
*
【学习天赋极佳。】
艾尔海森对于风笛这种生物如此评价。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他醒来时,风笛在厨房里折腾,仍旧只保持着上半身是人的姿态,一只手抓着一把菜刀,一只手抓着一把菜叶子,一只触手抓着锅柄,一只触手抓着菜铲,一只触手抓着锅盖,还有好几只触手手里抓着调味罐。
他走过去倚在门上看着她,少女头也没回地说:“我在做饭。”
艾尔海森问:“你从哪儿学的?”
“昨晚,在酒馆里。”她一字一句,发音有些含糊地说,“看到了他们在做饭,我吃过了,很香。”
“形容气味才是很香,”艾尔海森走过来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道,“味觉是酸甜苦辣咸,你可以说它好吃——这是什么?”
“炒肉。”
艾尔海森看着锅里的食材:“……你是把自己的触手放进来了吗?”
风笛没有帮忙的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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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邪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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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沉重的宇宙之主坐在沙发上。
艾尔海森洗漱完出来,看见她萎靡不振地呆在那儿,触手跟死了一般贴在地上,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怎么,做饭失败的打击有这么大吗?看来这物种情绪还挺丰富。
他没多问,走过去拿起水壶,敏锐地注意到风笛的眼睛跟着水壶看了过来,还有点紧张。
艾尔海森摇了摇水壶:“空了?”
风笛蔫头耷脑地说:“你想和我回宇宙吗?”
艾尔海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假如你愿意和我交换……唔?那个东西,你就可以脱离人类的身份,不需要喝水就能活着了。”
艾尔海森淡淡地说:“你想得挺长远。”
他拎着水壶去了厨房,接了一壶的饮用水回来,放在桌面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风笛:“……”原来这种水不是珍惜资源。
艾尔海森换了一件衣服,随后准备出门。风笛看着他衣服变了,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困惑地问:“我要换什么衣服?”
“不用换也行。”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她的裙子,道,“我只是在换睡衣和外出的衣服。毕竟外出穿睡衣会沾上灰,带到床上不太好。”
“我不用睡觉,所以不用换?”
“穿久了衣服也需要换。因为会很脏。”
她“哦”了一声,两条腿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学着他走路,走了一会儿,相对来说流畅了些,就是走姿怪怪的。艾尔海森迈得步子比她这个身高的人迈的步子要大,她效仿着他走路,看起来有点像是劈叉的前兆。
风笛站走在艾尔海森身边,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仰头问:“去哪里?”
艾尔海森说:“吃饭。”
“不吃饭也会死?”
“嗯。”
风笛真的麻了。人类怎么干啥都会死,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然而换个角度想,他们这么容易死,每天还过得这么开心快乐,其心理素质之强大,又何尝不是一种强大呢?
她摸摸下巴,看向这个世界的眼神又慈爱了一些。
竟然这么努力……好吧,那她就稍微用心点维护一下这个同样脆弱的世界好了。
于是在这一刻,于万千星辰之中漂浮着的巨大生物睁了“眼”,祂的视线穿过亿万光年,落在一个紧绷如结冰的气泡一般的世界上。
在这个气泡的周边,缠绕着诸多不详的浓郁黑暗的力量,它们啃咬着气泡,就像在吃一块玻璃糖一般轻松甜蜜。
比星空还要浓稠的黑暗从啃咬出来的破口中钻进气泡里,欢快地横行肆虐,那里的天昏沉而猩红,沉闷而寂静,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有弱小的存在从遥远的气泡另一端飞奔而来,驱逐比她庞大的黑暗,关上那道破口,皱着眉,有些难过又忧虑地注视着这仿佛随时随地会破碎的屏障。
“快要坚持不住了……”
祂用学来的语言听见她的心声,感受到她的落寞,感受到她强撑起来的希望。
“但只要有‘转机’在,那么终有一日,会安稳下来的。”
转机吗?
幼小的生命无法观测不可知的存在,所以这转机不是祂,祂不清楚是谁、是什么,也没想去弄清楚。因为现在,不需要有什么转机了。
祂往前移动过去,停留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停留在这里,那个气泡才不会被祂本体的力量所震破。
在这里也够了。
深渊在一瞬间湮灭。
红色的魔女察觉到毁天灭地的动静,遽然回首。
她错愕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存在了千年已久的遮天蔽日的黑暗此刻荡然无存,显露出背后璀璨美丽、遥远寂冷的星空。她甚至能听见屏障外那一瞬间传来的来自深渊的尖叫,可这如此强大、以至于需要生命世世代代守护、驱逐的存在,被吞噬、毁灭,竟然只需要一瞬间。
消灭它的是什么东西?
她看不清。
她只能看见这被黑暗遮住了近万年的星空,星球在宇宙中按照规律移动,悠悠然然,星云色彩艳丽,沉默而绚烂,绽放出生命般灼热色彩。
宇宙有一种冷淡、庞大、孤独的温柔。
这个世界在它的怀中,显得如此渺小。
……
风笛把一块肉放进嘴里。那片肉在转眼间被分解,渗透进她的身体组成中,于是她接着用勺子舀起下一块肉,连咀嚼和吞咽也不需要,只需要张嘴闭嘴,就能延续不断地进食。
因此艾尔海森吃一口饭,她已经连着吃了十口。
她也意识到自己吃饭的速度好像不对劲,于是握着勺子,把手放在盘子边,瞅着对面的艾尔海森的嘴,学着他把食物放到嘴里,然后控制着上下颚移动。
可是嘴里是空啊……?她的视线穿过他的皮肉,发现他嘴里还有东西,于是恍然大悟,原来人类没有办法拆解食物,只能依靠简单的咀嚼和消化。
他们的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她连着试了好久,才能含着一块肉边咬边想,不过用这种方式吃东西,竟然能够吃出以前吃不出的味道,是因为宇宙中没有这种东西?还是因为人类的身体对此有特殊的感受?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食材从来没有处理过?或者她每次吃的都直接是它们的本质,速度太快了所以没尝到过味道?
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拿着勺子干光了一碗萨布兹炖肉,然后对其他的食物蠢蠢欲动。
可惜艾尔海森没有继续吃东西的想法。
于是风笛只好在人类观察记录上写:人类吃东西有限制。
可能她也有限制,但是限制太高了,所以才始终没有达到。
艾尔海森吃过早餐之后就往教令院走,边走他边和风笛说:“这片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都有神明进行统治,对于你来说,和他们进行交流恐怕会更加方便一些,所以现在我打算带你去找我们的神明。”
风笛听到了新词:“神明?”
是一种管理者的名称吗?那大概会有一定的实力来保护他们人类吧。
艾尔海森领着她走向智慧宫,半路上很快被拦住,那位守卫公事公办地说:“智慧宫内无关人士不允进入,书记官大人。”
“我正要带她去见小吉祥草王大人。”艾尔海森淡淡地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通报,关于神明本身。”
“额?”守卫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风笛。
她也看着他,瞳孔中深邃的宇宙无限往内收缩递进,他仿佛置身于冰冷寂静之地,灵魂随着这漫长的隧道通往无声无光的宇宙,忘却身体的所有感知。
艾尔海森侧身挡住守卫的视线,问道:“可以进去么?”
这位年轻的守卫抽筋似的眨了两下眼睛,扶着昏眩的额头,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勉勉强强提起声音说:“可、可以。”
两个人从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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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邪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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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纳西妲。”智慧之主警惕且尽量友好地向她散发友善气息,说道,“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
风笛看了一眼艾尔海森,转过头来说:“好的。”
这种生物显然不具备正常的社交能力。她具备的是把天聊死的能力。
艾尔海森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昨晚的情况,他没有在风笛面前进行任何的遮掩,所有的情况都客观而真实。
而纳西妲从他的话语和风笛对此旁观的态度中得出了什么信息,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在处理世界之外的生物这方面,他更愿意相信神,而不是自己。
待他说完之后,纳西妲才道:“我明白了。那么,我想问一下,风笛小姐,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生活。”风笛这么说。
纳西妲尝试着补全她的话语:“体验人类的生活?”
她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点头。原本是体验人类的生活,但降临之后她才发现,这片大陆上不仅有人类,还有其他的物种。但从本质上来说,她以人类的身份存在,那就是作为人类生活。
纳西妲那双四叶草盛放的翠绿色眼睛注视着星空,作为神明,她的感知力要强于人类。风笛于她而言,是比天理更加恐怖、且无法控制的存在。
被星空凝视的感觉,叫她觉得堕入虚空,无依无靠,神识缥缈,如同下一刻就会沉寂在星河之中。
风笛挪开刚才出于好奇一直盯着她看的眼睛,伸出一条触手抓住她的手腕。纳西妲低头看了一眼,察觉到精神的稳定,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位外来旅客并没有主动伤害人的想法。
“我很抱歉,风笛小姐。如您所见,您的力量太过强大,非但人类无法承受,就连我也没有抵抗的能力。”纳西妲实事求是地客观说明,“如果您想要按照人类一般生活,恐怕会非常困难。因为您势必会对提瓦特社会造成影响。”
风笛苦恼地说:“我已经尽力模拟人类的身体了,但是你们的……额?什么,总能通过我的眼睛连接上我的……”
她求助性地看向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他不堪入目的经历,道:“意识,精神,或者灵魂,任何一种说法。通过她的眼睛,我们的意识总会被她的力量所裹挟,从而造成精神紊乱、理智失常。”
“这样啊。我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你的特性,”纳西妲严肃地说,“风笛小姐,你具有一种污染性。”
“唔?”风笛面露困惑。
纳西妲解释道:“怎么说呢,就像一滴墨水落在了一朵洁白的棉花上,短时间内,它就会把这朵棉花变成黑色。”
风笛提问:“什么是墨水和棉花?”
纳西妲解释道:“墨水是写字的必需品,它是黑色的液体,而棉花是制作衣服的原料,是白色的的,具有很强的吸水性。”
风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转头看了一眼艾尔海森的衣服:“你的衣服是棉花的吗?”
“不是。不过重点不在这,”她好奇的东西实在太多,艾尔海森不得不把话题牵引回正轨,“风笛具有污染性,在人类社会上生存较为危险,但这种危险似乎可控,而且有一定的应对方法。”
纳西妲点了点头,艾尔海森继续说:“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体验人类的生活,当下最主要的任务是认识世界。坦白来说,我觉得智慧之神在这方面比我更有说服力,更能够满足它的需求。而且,我很容易被她影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纳西妲看向懵懂无知的风笛,询问道,“风笛小姐,我拥有着提瓦特大陆上几乎最全面的知识,如无意外,你的大多数问题我都能够解决。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先学习这个世界的常识吗?有了这些常识,之后你融入人类社会也会更简单。”
风笛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可以。我要做什么?”
纳西妲静默了一下,“我还是可以使用一种方法的,将大部分知识灌输给你。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方法会很危险,但我想,对于你来说应该刚刚好。”
艾尔海森多少猜到了一点她要做的事情,于是说:“那我先走了。”
“好的,你去忙吧。”
艾尔海森往净善宫外走,风笛下意识地想跟上去,被纳西妲匆匆叫住:“风笛小姐,我们还要学习呢。”
风笛皱起眉:“他做什么?”
“他得去工作,工作了才有摩拉,摩拉是人类社会重要的流通货物。而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来吧,请把手递给我。”
小女孩朝她伸出了手,风笛没有怀疑地握住了她的手,有点意外于手心里温暖柔软的触感。
没错,温暖。
她感知到了这种温度,还有软乎乎的这种触感,就像是包裹住了一片云彩、或者厚实的大气、亦或者是一颗炽烈的气态星球。
风笛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这是这具人类的身体传递给她的一种感觉,新奇而美丽。
触手溜出来好奇地触碰小女孩,纳西妲略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它们贴上她的手臂,干脆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正全神贯注看着她的风笛:“风笛小姐,你这是?”
“嗯?我在感受。”风笛捏了捏她的手,“这具人类的身体是我仿造人类女性制作而成的,但是她无法承受我的力量,所以并不能完美地呈现出人类该拥有的一切,我一直在调整她,现在我感受到了温度。你是热的。我很喜欢。”
纳西妲道:“你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吗?你是冷的。”
风笛摸了摸自己的手,点头道:“没错。”
纳西妲低头看着手臂上深蓝色的触手,里面流转的星空似乎昭示着这个人的身份。她并没有多说,而是道:“请你准备一下,我要把我知道的事情灌输进你的脑海里了。”
风笛想了想,点头说:“好。”
纳西妲闭上了眼睛,她按照以往和旅行者沟通的方法,借助连接,去联系面前这个人的意识。
这非常的容易,远比和旅行者建立联系容易。因为风笛的精神太过强大,存在感尤其强烈,在这庞大静默的存在面前,纳西妲的意识犹如海中的一片叶子,她仰头望着,只觉得寂寥和冷意渗透进她的身体。
纳西妲将自己的一缕意识贴在如星空般的意识上,但接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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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邪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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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棵高大而枝繁叶茂的树。
不同于雨林中的树木青翠,它是一种梦幻温柔的颜色,铺天盖地的粉色笼罩着整片空间,银白却并不冰冷的枝干伸展。它仿佛是梦中的一棵树,是一场盛大、轻柔、不可触摸的神明之梦,落下的每一片树叶,都携带着属于神的爱意。
它本该美好,值得世界上所有人赞颂,聆听所有赞歌。然而如今,深蓝攀附其上,腐蚀着枝干,吞没其光辉,它的存在如同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柔美。
于是世界树喘息着,枝叶颤抖,抖落一树如花一般的叶,泄去了自己的力量。
风笛轻轻叹口气。
原来就算是神明,对于她而言,也太过弱小。
这个世界依靠一棵树生长,而这棵树还不够强大。
她抬起手,宇宙聚缩在她眼眸之中,如今她注视着眼前的欺凌污染,情绪深邃冷淡,一如她本身。
冷白的手指在虚空处轻轻一点,这一刻开始,时间逆转,万物回归原样。深蓝色的斑点从世界树上褪去,回归到她本身,世界树内,紊乱的数据恢复通畅,病毒仍旧存在,却被逆转为了某种程序,融合进世界树中。
这棵世界树陡然抽枝发芽,形体生长,最边缘的枝叶接触到神明空间的边界,却仍不停歇,哪怕枝干发出被挤压的折断声,也要坚持生长,似乎要将整个空间撑破。
最后它如愿以偿,脱离了囚困着它的力量,吸收着宇宙的馈赠,重塑自己的法则,尽全力抵达高天之上的那座岛。
这座岛内空无一人。
只有宇宙来过的气息。
世界树向内探进枝丫,搜罗着维系者的痕迹,直到它确认王座上空无一人,维系者不知所踪,它俯瞰世界、仰视绚烂寂静的星空,终于意识到这样一件事。
天理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
*
世界树萌生出了一个新的意识该怎么办?
察觉到这一点后,风笛抱臂思考该如何对所有人解释——
你们的世界树太脆弱了,所以我给它加了点东西,现在它可能成为了你们的新规则。
是“规则”……没错吧?
还没来得及学习到更多知识的宇宙之主纠结了一会儿,把这点细节抛到了脑后,继续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世界树太大了,远超于它最开始的模样。如果说最开始风笛看见它的时候,它还是一棵幼苗,那么如今它已经成为了生长了万年之久的遮天巨树,足以承担起一整个世界。
曾经它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高天上的存在为了它降下审判的天钉,驱逐一切不属于提瓦特的事物,维持着环境的平稳,维持着提瓦特的安宁。而现在,整个世界坐落在世界树上,世界树支持着提瓦特的万事万物运转,自己保护着提瓦特的安全,它的力量足以驱逐所有外来的、会影响提瓦特环境的事物。
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颠倒了。
在深渊消灭以后,这个世界所有的法则都失效了,过去的法则可以被重新撰写,只看世界树如何决定。
决定神明是否仍旧是神明,决定从提瓦特外来到提瓦特内的,是否仍旧是不被世界树记录下来的降临者,决定在这片大陆上原来生存着的原始住民——龙,是否回归到他们的主宰地位。
“您想如何决定?”世界树中的意识恭敬地询问道。“我因您而生,理应服从于您。”
服从于您,生命起源之处、生命湮灭之处,您是万物之母,是世界之母,是法则之母。
风笛注视着不明所以的所有生命,道:“就按照之前的生活吧,我正是因为它才降临的。”
“请允许我向您展示提瓦特的过去……与未来。”
风笛看向世界树,一片荧绿的树叶落在她眼前。风笛抬起手接住它,这片树叶便融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犹如观赏一个人的记忆,循环的历史在提瓦特上演千千万万遍。直到某一天,宇宙之外的存在出现在了天空岛,追随着最浓郁的法则气息,落进须弥这个国度。
她掌握了真相,懂得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却仅限于知道。
“可以了。”她无趣地摆了摆手,将这段记忆盖上,“我只是来体会人类生活的。”
“我明白了。”世界树说。
风笛消失在世界树面前,回到净善宫。纳西妲正站在净善宫门口,注视着这脱离了当下纬度的世界树,拧着眉思考着对策。
艾尔海森揉着太阳穴,一副不想管却又不得不管但管不了的样子。
听见动静,纳西妲回头来看向风笛,抿了抿唇,道:“风笛小姐,请问发生了什么?”
风笛背着手走到他们面前:“你太脆弱了,我没有预料到,你在接触到我的意识时,被过于宏伟庞大的宇宙反向侵入、污染,导致世界树受损。我修复了你的世界树,顺便给了它一点力量,让它强大起来,能够直面星空,这样就不至于太过容易被我污染,造成刚才那种大规模事件。”
“原来如此。”纳西妲的思绪乱糟糟的,她能感受到世界树格外有精神,新生的意识搭上了她的意识,正在耳边叽叽喳喳宇宙之主的强大,表达着它对她的崇拜。
“但它如今太大了……”纳西妲看着头顶的世界树,道,“严重阻碍了人们的生活。风笛小姐,你能再帮帮忙吗?”
风笛歪了歪头:“你想怎么做?它现在已经是虚化了的。”
“让它重新回到梦境里。”
“但你的力量无法承受它,”风笛指出,“你是之前的世界树的化身,但现在的世界树,和你已经不是同样的存在。”
“我明白。所以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她又一次朝风笛伸出手,掌心中,有冒着四叶草花纹的力量流淌,“请你帮助我构建一个新的梦境,让世界树得以生长。”
风笛拒绝了她:“不需要这么麻烦。”
一只触手从她身后伸出,转眼间变得粗壮,它缠绕住世界树,如同只是在捡起一根小小的树枝一般轻松,将它拔地而起,而后消失。
而在地表的背面,红色的天穹之下,火红的魔女沉默地看着巨大的世界树被种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最近……这个世界好像变得不太正常了。
看看这一切,那位强大存在,是在扶贫吗?
……
逆转了时间,种
7.邪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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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树发生变化带来的后续麻烦相当多而且复杂,在艾尔海森出去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作为须弥这个学术之国,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贤者和统管须弥学术作风的大风纪官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大贤者穿着绿色的长袍,是须弥城学者们共同的服饰,长至脚踝、而且是规定的宽度、无法伸缩,于是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但毕竟大家都是学者,学者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上蹿下跳的动作的,而且这身衣服还能规范学者的行为。
而大风纪官则是一个皮肤呈现出蜜色的少年,服饰有些清凉,还和小草神一样没穿鞋,头戴胡狼头帽,两只尖耳朵树立着,帽子下一双红眼睛如同狼一般锐利凶猛。
大贤者对于风笛的存在只是有些疑惑,在询问了纳西妲确定了她的身份之后,就没再说什么。
而大风纪官相比起来更加敏锐警惕,哪怕是纳西妲说过了“这是我的同伴”,他也仍旧警惕着。
“她的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息。”赛诺这么评价,“非常诡异。”
只有上半身是人的风笛端庄微笑,在听从了纳西妲的建议后加长的落地裙摆内,数不清的触手正涌动着。
纳西妲浅笑着道:“大概是因为……她也算是一位神明吧。”
赛诺更加警惕:“阁下是哪一国的神明大人?”
他打量着她的服饰,没在她的衣服上发现任何一个国家的风格,不免显得疑惑。
风笛想了想,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神。”
“啊?”赛诺一顿,好家伙,还是外来者。和她一比,他突然觉得自家神明弱小又无助。
看看!他的小吉祥草王大人是那么可爱又乖巧,她温柔又善良,浑身散发着独属于神的柔和慈爱之光!再看这个女人!她浑身上下都是黑的!眼睛看着就像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种黑暗的如同深渊一般的气息!
说不定刚才的异常就是她弄出来的!
赛诺想幻化出自己的武器握在手里,然而大贤者却道:“竟然是世界之外的神明……!这位大人,不知您能否……”
“你想问什么。”赛诺冷冷地注视着大贤者,“你想违逆六大禁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大贤者在凶名在外的审判者那冰冷的眼神下出了一身冷汗,求助性地看向纳西妲。
纳西妲正要打圆场,便听见风笛好奇地问:“六大禁忌?那是什么东西?”
熟知须弥法律的赛诺解释道:“六宗根源之罪,指的是人类进化之事、妄谈生与死之事、探索宇宙之外之事、穷究言语之滥觞之事、敬畏神而不行奉献之事、慢言奥秘而心无惧怕之事。这是最初教令院建成时,贤者们立下的规矩,若有人违背,当受审判。”
“为什么?”风笛看向纳西妲,“都是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很麻烦,”纳西妲说,“这有关于整个提瓦特存在的过去、真相。人类还无法承受真相被揭露所带来的后果,所以教令院禁止研究这些事。”
风笛想起之前世界树递给她的那片叶子,幸好她把那段有关真相的记忆掩盖起来了。她现在是人类,人类是不知道真相的。而且比起一下子全知道,她认为还是在生活中慢慢地知道有趣一些。
但是这些具体的都是什么意思呢……比如什么叫“穷究言语之滥觞”?
文化不太过关的异世界神明又一次碰见了难关。
不过她没纠结很久,想了想就抛到了脑后。
算啦,不知道就之后再去问艾尔海森就好了。他肯定知道的。
*
那庞大的世界树之影不只有须弥看到了,就如纳西妲所说,在其他国家,只要有人待在室外,就目睹了当时的那一幕。
灰发红眼的年轻女人轻皱眉心,猩红瞳孔中一点翠绿色清明亮眼。她眺望着须弥的方向,低声咕哝道:“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回须弥看看。
她一改去咖啡厅的行程,匆匆转身。
身边的警卫疑惑地道:“夫人?不去咖啡厅了?”
“我不去了。”女人说,“你去咖啡厅,记得给我把甜品都买一份带回来,我先回梅洛彼得堡。”
“是,夫人。”
……
站在服装店内,靠近玻璃窗的位置,提着繁重的购物袋黑发青年瞥了一眼那遮天蔽日的巨树,眼里无波无澜,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只是当他看见世界树上的触手时,他愣了一瞬,低声道:“……”
世界树消失不见,半晌他转过头,神色寡淡冷漠,眼里沉冰,只是当视线落在店里正拿着两条裙子比划纠结的银白色短发的少女身上,那些凌冽冷然又荡然无存,化成春意,温柔和煦。
“殿下,要不都买下来吧?”
“啊?”少女侧头看向他,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就是比划一下哪件好看,不需要都买的!”
“殿下穿哪件都好看,所以都可以买。”
“……买什么买,家里衣柜都放不下了。”少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比划纠结。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觉得衣柜小了,是我考虑不当,家里应该有一个衣帽间。现在的公寓果然还是太狭窄了,我想想,哦,对了,那谁有个庄园,我把它买下来给殿下吧,不要的房间全部设成衣帽间,这样就有位置放衣服——”
“够了你给我闭嘴!你个败家子!”
……
“世界树……?”梧桐木上的红衣女人仰视着头顶的粉色苍天巨树,眉头紧皱,“世界树怎么会成这样?等等,那是……”
她的视线紧随着那条缠绕在世界树上深蓝色的绳子,不,也许那并不是绳子,她在上面感受到了一种格外强大的力量,带着浓厚的星海的气息。
“星空。”
现在已经看不到天空岛的存在了。
而当世界树消失,天空岛也无声无息,没有降临的天钉,也没有黑红的方块锁链,似乎昭示着某种事实。
女人从枝头一跃而下,呼唤道:“魈。”
青黑色
8.邪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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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纳西妲处理好后续、条令一条接一条地下发下去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三点。
赛诺整理了一下今天的会议内容,确定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和大贤者一起向纳西妲告辞,说要去吃个饭,然后再开始动手。
纳西妲经他们提醒,才记起来忘记了吃午饭。她虽然不用吃东西,但是不清楚风笛的人形需不需要进食,所以多问了一句:“你觉得饿了吗?”
“饿?”风笛摇摇头,“没有。但是我尽力调整的。”
……调整到饿吗?
纳西妲叹了口气,深刻地认识到风笛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解释道:“人长时间不进食,会感到饥饿。这是因为胃里没有东西进行消化了,只留有空气,饥饿这种感觉是在催促人类进食。”
“它是什么样的?”风笛问。
纳西妲思考了一下:“肚子里只有空气的话,大概就像是有人在肚子里吹泡泡吧?”
风笛警觉:“吹泡泡?”
什么新鲜玩意儿?
从没饿过的神明一本正经:“是一种娱乐,小朋友和大人都很喜欢的活动。不过我听说,饥饿的感觉不好受,饿狠了,就会变成一种痛,再之后就会无知无觉。如果一直不吃饭,胃可能还会把自己消化掉。”
“哇。”风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没有五脏六腑,薄薄的皮肤之下,填充着的都是星空。“难怪人必须吃东西。”
“人必须吃东西是为了吸收生长生存所需要的能量。”
“这个我知道。”风笛放下手说,“万事万物都是这样的,不断地补充能量,然后释放能量。”
“这是宇宙的真理?”
“是的,能量永远守恒,但提瓦特内部不符合。”风笛的视线穿过净善宫的天花板,看了一眼正在逐渐消散、但无人察觉的天空,收回眼神,“不过,现在它符合了。”
这一刻,她撇去那些蹩脚笨拙的学习态度,展现出了一丝来自世界之外的色彩,叫人于瞬间窥见宇宙的冷淡,和“神明”的高高在上。
纳西妲意识到,哪怕是在同样对人类一无所知的时候,提瓦特的神明和这位外来神明,仍旧有着巨大的区别。
提瓦特的神爱着人类。
但风笛不爱任何文明,游离在所有文明之外,只向某些个体投以注视。
两个人往净善宫门口的方向走了没两步,纳西妲忽然停下了脚步,默默无声地望着风笛的腿。
风笛茫然地停了下来:“怎么了?”
纳西妲缓缓微笑:“风笛,你的走姿是和艾尔海森学的吗?”
风笛点头。
纳西妲回忆着她仿佛准备劈叉一般的走姿:“风笛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艾尔海森的身高不同,走路的步子也是不一样的大小的。”
风笛楞楞点头:“所以?”
纳西妲叹了口气:“我们先从走路开始。”
她示意风笛看自己的走路姿势,边走边说:“去寻找你的双腿最适合的伸展距离,比方说我这个身高,迈出这样长短的一步就不会很累,而是很轻松自然。”
风笛跨出一步,真诚地说:“我觉得不管多长都不累。”
纳西妲噎了一下,很快说:“这样走起来不会很好看。”
风笛收了点步子:“好看有什么用?”
假如换个人来,大概会以为她在嘲讽。然而纳西妲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真的是因为疑惑。
纳西妲单手摸了摸下巴,道:“这涉及到美学的理念,我无法确切地向你说明。”
“不要紧。”风笛很善良地说,“我可以去问艾尔海森。”
纳西妲想起艾尔海森的性格,不由得笑道:“恐怕他也不行。艾尔海森对于美学的感知力不高,他是实用主义者。”
“实用主义者?”
“就是注重一件事物的可用价值大于它的外表。比方说,如果你足够优秀,优秀到可以告知他世界的真理,那么他便不会在意你的外表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物种。”
风笛将步子调整到比原先小一个脚掌的距离,走了两步,疑惑地说:“那要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予他呢?他就会在意了吗?”
“当然不会。所有物种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只有思维具有区别。就连我,于他来说,也和蕈兽、人类没有区别,都是生物圈上的一员罢了。”
“……”风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如果这种人能够被单独地列为‘实用主义者’,那是不是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是不多的?”
“嗯……我想你大概有了些误解。”纳西妲摊开手,认真地说,“实用主义者是一个广泛的类别,艾尔海森是实用主义者这只是他的一个特性,但他和其他的实用主义者也是具有区别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刻的存在。”
“我同意这个观点。”风笛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就是说,艾尔海森的思维并非能够代表所有人类,对吧?”
“没错。而且正相反,艾尔海森书记官的思考方式和绝大多数人类都不一样。”纳西妲友善地提醒道,“所以,当你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样一件事:你和艾尔海森的相处方式不太适合应用在其他人际交往上。”
风笛深深地皱起眉:“那我该怎么做?”
“嗯……普通人类进行交往的时候,大多都是轻松友善的,他们的言辞不会太过犀利,更热衷于说一些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不同身份的人讨论的话题内容也不相同,这估计需要你自己去琢磨,因为我也还在学习中呢。尤其是面对感情这一课题,我还无法研习透,恐怕不能教给你有用的知识。”
风笛幽幽地看着她:“……你应该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
纳西妲思考了一下:“我擅长和小朋友交往,然后就是,坐在净善宫里处理须弥的事情。偶尔我会出门去城里转转,看看人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出门转转?”风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观察吗?是个好方法。”
纳西妲也点头,点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说:“千万不要盯着别人看!会被误认为你要干坏事的!”
风笛:“那怎么办?”
“你可以假装要做什么事,然后偷偷地看呀。”
风笛望着她:“要做什么事?”
“额。比如,看花、买东西之类的。”
“我不会买东西。”风笛蔫头耷脑地说了一句,随后眼眸偏转,“但观察的话,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吧?我有经验的。”
纳西妲:“你有经验?”
“昨天晚上我就这么做了。”她很有自信地说,“艾尔海森睡觉,我想去了解更多的人类语言,所以去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隐身之后看着他们说话。我还从那里学会了做菜呢!”
虽然最后那些菜都被艾尔海森倒掉了。
但是纳西妲不知道啊。纳西妲
9.邪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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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花钱的话题被纳西妲用“我会和艾尔海森说的”这句话跳过。这之后她带着风笛去吃午餐,用身上所有的钱给风笛点了一遍她没吃过但想吃的菜,摆了大半桌,服务员沉默地看着她俩,欲言又止。
算了……小草神是个神明,也许永远也吃不撑呢。
抱着这种心理,服务员回到了柜台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她们那桌看。于是他惊悚地发现,扫荡这一整桌菜的不是小草神,而是陪她一起来的那个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少女。
她那细胳膊细腿的,竟然能一个人吃完六份菜!小草神才是那个每个都只尝了一点、全程陪同的!
现在的女孩子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服务员先生沉思好半会儿,勉强说服自己,也许对方也不是人呢。
吃完饭后,窗外的天色已经是一种明朗的粉紫色,地平线上看不见太阳苍白炽烈的踪影,只有骄傲自满的晚霞声势浩大地铺展开一大片,宛如披着华美衣袍的少女张开双手向世人展现自己的美丽,而在她遥远的身后,薄纱的颜色逐渐深邃,渐变过渡成一层冷淡的蓝,隐约可见银河,其上的星辰透出莹润的白和热烈的橙红。
“今天的天好漂亮!”经过的行人女性拉着男朋友的手,望着天空感叹道,“一点云彩也没有,颜色非常干净呢。”
男人顺着女人的视线往上望去,眼里划过一丝惊艳。他点头附和着女朋友的话语,然而回头瞧见背后的蓝色的星空,动作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奇怪……”他低声咕哝道。“以前的星空是这样的吗?”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女人满不在乎地说,“好啦,说好了陪我出门玩,就别再想着这些事啦。我都没有惦记我的蕈兽了。”
“嗯,你说得对,确实好不容易我们俩都有时间出门……不过今天早上的那棵巨大的树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是世界树吗?为什么会突然以这种形式出现,难道是小吉祥草王大人遇到了什么危险……”
“贤者们不是说了是因为世界树积攒的力量太多了,导致它突然成长了吗?这是好事。”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风笛和纳西妲听着他俩的谈话,脚步慢了下来,等到拉开了一段距离,风笛才说:“所有人都很在意你。”
纳西妲望着自己的子民,道:“是的,这是因为我是他们的神明。而我既然承受了这么多的爱戴,那么我也就应当承担起这些责任——带领我的子民,拥有一个更加美好富裕、平稳安宁的生活。”
“唔……”风笛说。“我不太理解这种想法。”
“你的实力很强大,难道曾经降临在其他世界的时候,不会有人将你当做神一般的存在、向你索取什么东西吗?”纳西妲尽力贴合她的经历,询问道。
风笛的脑海里迅速回忆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
“有。”她说道,“有生物曾经向我倾诉,想要永生不灭、文明永存。”
“这……你答应他了吗?”
“当然没有。”风笛低头看向她,眼里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你认为我会答应他吗?”
纳西妲客观地说:“因为你似乎拥有这种力量,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会遵循文明的伦理道德规则。”
“你有地方说错了。‘永恒’并不存在。因为没有死亡,何来新生。我不会答应这种罔顾法则的事情。再说了,他也并没有支付给我等价的报酬。”风笛凝视着远方,说,“我一直很好奇这样的一件事:在我研究过的所有生物中,一旦他们达成了‘文明’这样的条件,就会出现一群个体拥有这样的诉求——追求永恒。但我始终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
“哪怕你对这种生物有了很深的了解,仍旧无法知晓?”
“哪怕我已经掌握了在他们之中生活的规则。”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苦恼,“可能是因为,我始终无法真正地具有那些生物的身体。就像此刻,我无法再将自己的力量削弱,一旦削弱,这具身体就会变得脆弱而易于崩溃。但是目前,它仍旧不具备完整的功能。我从你们的谈话中、从你的记忆中、从世界树灌输的知识中得知了许多你们拥有的……嗯,感受?诸如痛苦和欢愉,但是我的身体无法模拟。”
“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但是没有这一次局限。”她摇摇头,“基础形态都难以维持,更别说情感的生成了。”
“在这方面,我想我和你有同样的困惑。”
夜晚降临的速度很快,就如同黎明亮起来的速度一般,往往只在几分钟之内。远处的暗色笼罩过来,须弥城的灯光也随之亮起,照亮石板地面,吸引着周围的飞虫。
纳西妲站的地方距离密集的人群有些远,大概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才能坦荡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我其实也无法完全理解情感。我知道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事情、所有知识,但仅有理论而无实际。我知道人们会为了一些理想而放弃生命、或者因为感情而努力生存,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能够理解、难以共情。甚至,不瞒你说,我在不久前才学会生气。”
“你这算是什么?”风笛好奇地问。
“大概是和我的经历有关?”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那是一个很长……嗯,也不是很长的故事,它具有五百年的沉闷,和一个月的绚烂。这等以后再说吧。总之,我们先回去,或者,你还想在外面走一走?”
“在外面走一走吧。”风笛被她转移注意力,说,“我想多看一看。”
纳西妲点头:“好,我陪你一起。”
……
也许这应该算是饭后散步。
纳西妲和风笛绕着须弥城走了一圈,算是认了一下路。
而在经过距离艾尔海森家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时,风笛停下了脚步,询问道:“这是谁的房子?”
这间屋子和须弥的任何一间居民屋没有区别,最多,风笛感受到了这附近有着更多的视线。他们注视着到来的两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到来者中有着这个国家的神明,所以视线中并不含有审视。
纳西妲看着无人居住的房屋说:“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拉蒂西亚的房子。”
“拉蒂西亚?”
“她是艾尔海森的妹妹。现在不常住在须弥。”
“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是一名作家,同时也是一名侦探,所以经常需要外出取材。二是因为她结婚了,爱人是枫丹人,工作无法调动。所以她的落脚点往往在枫丹。”
风笛了然地应了一声,抬起手。在她的眼中,这座房子笼罩在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之下。堡垒的虚影和房屋重叠着,明明空间大小、楼的层数截然不同,但最终两个建筑物内的每个房间却都重合在了一起。
“空间重叠。”风笛判断道,“是因为我的力量。”
纳西妲微微歪头:“抱歉,什么?”
风笛眨了眨眼:“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当我进入这个世界时,你们的世界太过脆弱,因而轻易地被我身上的一些力量所影响,也许是法则、
10.邪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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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动荡但无人察觉的夜晚,提瓦特被高天之上遮蔽的真实星空终于显露出了它原有的模样。
辽阔的宇宙是一张巨大的摇篮,无数星辰沉睡其中,安静地成长着。它们的四周守卫着无生命的陨星,跨越一颗又一颗形态各异、颜色各异的星球,有一处空间颜色格外深沉。
一只巨大的怪物漂浮在空中,填塞满了星球之间的缝隙,却没对他们的运转产生半点影响。
在距离它亿万光年之外的一处狭窄之地,扎根于星空的世界树吸收着宇宙提供的养料,蓬勃生长着,枝丫上流动的法则力量正缓慢地输入进其上坐落的唯一一颗世界,改造着这个世界。
在世界里,所有人都安稳地沉睡着。
除了个别人和非人生物。
艾尔海森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迅速清醒后,抬眸望向床尾的黑暗。
窗帘已经被他拉上了,按理来说在房间里的所有事物都还是模糊不清的,但他所寻找的这样东西除外。
那是一堆舒展在半空中的深蓝色触手,隐隐泛着荧光,游动时看起来诡谲而恐怖。
它发现他清醒了,于是触手中间那具不会发光的主体开了口:“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大脑被这宛如夜间捕食动物捕猎一般的景象惊得陡然清明:“……嗯?”
触手的主人心平气和地征询一个答案:“你不要我了?”
艾尔海森:“……”
他伸手按亮了床头灯,发现他对这种生物了解实在是少,怎么,难不成她还有雏鸟情节?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头,放下手,看着对面触手四处乱飞的风笛。有几条已经爬上了床,蛇一般游走在被褥上,似乎想要缠住他。但风笛并没有阻止的意向。
艾尔海森有些意外地发现,她有点不高兴。
他斟酌着开口:“我在带你去找草神之前,告诉过你我的意图。小吉祥草王是智慧之神,有比我更加渊博的知识,而且善于和孩童这一类对知识了解不深的人相处。比起我,她更适合作为你的老师。”
“你并没有理解我的目的,”风笛垂下眼,将要接触到艾尔海森的触手突然绷直了,被不容抗拒地揪了回去。“如果我仅仅是想要学习你们的语言文化,我大可以在世界之外观察,也可以选择入侵你们的大脑来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
“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的目的是体验人类的生活。”艾尔海森道,“但了解人类常识是你融入人类生活的前提。”
“但是纳西妲不是人类。”她陈述这样一个事实,“她对情感与人类的了解同样浅薄。你忘了考虑这个因素。”
艾尔海森抱起胳膊:“所以呢。”
“所以你得带我回家。”触手妥帖温顺地收回她体内,这会儿她看起来无害温良极了,端坐在她床尾,看过来的眼神隐隐有点骄傲,“书上说了,天黑之后不能在外面乱逛,会遇到危险的——虽然你没有做到及时带我回来,但是我记得路、自己回来了,而且半路上还没有遇到危险。”
艾尔海森迎着她期待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夸奖:“很好,做得不错。”
风笛心满意足,起身将要离开,艾尔海森忽然问:“小吉祥草王知道你回来了吗?”
“我和她说过了。”风笛乖乖地把手背到身后,“我知道出门要和别人说明自己的目的地。”
艾尔海森继续面无表情:“你记得很正确,继续保持。”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我记性很好的。”
她迈着步子走出去,合上了门。艾尔海森叹了口气,把灯一关,躺下去,被子拉过头顶,打算把刚才未竟的睡眠大业进行下去。
但是被风笛这么一折腾,他这会儿睡意全无,明明眼皮子都上下打架了,闭上眼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自动地捕捉着外面细微的动静。
似乎是浴室那边传来了淋漓的水声。
艾尔海森拉下被子。不是,她这是在洗澡吗?她会洗澡吗?她洗澡干嘛?“体会人类生活”?
他等了一会儿,等到水声停止,脚步一路往他的房间走来。步声极有规律,像是某种机械上好发条之后的行动,停在他的门口,然后打开了他的房门。
黑暗里一个人影走到了他床边。
艾尔海森重新伸手拉开灯,同时被子被人掀开了。
床头灯的光线是柔和的,落在少女精致的脸上,将她的无知和茫然照得清清楚楚,幽深的瞳孔注视着他人,仿佛背后连接着深渊。
艾尔海森看着她抓着被子的那只手:“干什么?”
“睡觉。”风笛说。
艾尔海森心绪平静到成了一池死水:“你看看你的头发。”
这滴滴答答的,下雨吗?还睡觉,给他洗被子还差不多。
风笛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恍然大悟道:“我忘记这件事了,要擦干净。”
她又走出去。
艾尔海森看着她的动作,挑了一下眉:“不会跑?”
风笛“嗯?”了一声。
艾尔海森往后靠在床头:“明天再说,先去擦头发。”
风笛:“哦。”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捣腾,捣腾了好一会儿,艾尔海森听见她又走了回来,拿着一张同样湿漉漉的毛巾,纳闷地说:“擦不干。”
艾尔海森望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半。好的,这个晚上他别想好好睡了,明天一定要请假,最好能向上司要工伤费。
他下床穿好鞋,拿走风笛手里那条自己的毛巾,放进脏衣篓里,随后从浴室里找出一条新的、干燥的毛巾递给她:“以后这就是你的毛巾,记得别拿错了。”
风笛点头,毛巾罩上自己的脑袋,一顿疾风骤雨的狂擦。
艾尔海森撑着洗手台,被她擦头发的动作惊得好笑,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干脆拿过了她的毛巾,推着她站到镜子前,帮她擦起头发,顺便介绍起洗浴用品。
“这几样东西不是女性用的,你别乱动。这个黄色瓶子是洗头发的,这个白色瓶子是洗身体用的,它们除了作用部位不同,用法都是相同的,按这里挤一泵出来到手心中,然后搓揉开,再擦在头发上或者身体上,注意别弄到眼睛里去了,还有沐浴露不可以涂脸上……”
风笛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四处转,一时看看他指的东西,一时看看他擦头发的动作,忙得不得了。
将她的头发水分吸得差不多,艾尔海森弯腰从洗漱台上方柜子里拿出一支吹风机,将边上放着的一个红色小瓶子塞进吹风机里,然后按下了开关。
突如其来的热风吓了风笛一跳。她伸手到风口摸了摸,惊讶地看着
11.邪神(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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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笛很擅长睡觉。
但是问题在于她不会用人类的身体睡觉,用史莱姆形态睡的话,她怕自己一睡又睡了好多年。
于是等艾尔海森的呼吸平缓下来,她就重新化为了人形,小心翼翼地在被子里调整姿势,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艾尔海森没被她吵到。
她放下心来,借着艾尔海森手腕上的触手感知他的心跳,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摸了半天,啥动静都没有。
人类的心脏和大脑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也得搞一个。
她在被子里接近艾尔海森,伸手放到他胸膛上,摸到心脏跳动最清楚的地方,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比着差不多的位置。
但是隔着一层皮肉感知实在不太清楚。
她侧头看着艾尔海森的身体,思考着拿出他的心脏研究的可能,手指蠢蠢欲动。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动手。
人类生存的条件太苛刻,这会死那也会死,而心脏对人类来说这么重要,显然失去了它人类也会死。
既然如此,她还是算了吧。
她惋惜地闭上眼,试探性创造自己的心脏。
但可惜了……想要撇去身体里的力量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刚形成的心脏在宇宙中迅速崩溃分解,存在不足几秒钟就告败。
接连试了几次,无一不以失败告终,于是风笛不得不放弃创造心脏的这项活动,转而分出一半意识调整起这具身体的感官,另一半意识进入睡眠。
……
早晨八点。
闹钟清泠响起。
窗帘缝隙中透露进来细微的丝缕金光,宛如一道金色的长线。
艾尔海森习以为常地按掉闹钟,没睡好的疲惫不期而然地爬上身躯,在大脑里蹦蹦跳跳。
他困倦地睁开眼睛,看见身边平静无起伏的、仿佛一尊精致完美的瓷器娃娃的少女侧脸,沉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必须得拿到工伤费。
他掀开被子下床,用手指粗略地打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背后床上的风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模仿着他的动作。
艾尔海森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她,道:“正好,来刷牙。”
“刷牙。”风笛把另一半意识抓回来,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怎么弄?”
艾尔海森照旧从洗漱台顶上的柜子里拿东西,只不过这回拿出来的是一支备用的牙刷。他返回客厅,找了个不怎么用的杯子,把杯子洗了洗,都递给风笛。然后给她打了个样。
风笛含着牙刷努力刷牙,眼睛一直往边上瞥,瞥着瞥着看见艾尔海森放下牙刷,喝了口水,于是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咕咚”一下吞了下去。
刚把水吐出来的艾尔海森侧头:“……你吞下去了?”
风笛懵:“你怎么吐出来了?不能喝吗?”
“不能。”
她赶紧再喝一口,然后吐出来。这回不敢移开眼睛了,还扭头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艾尔海森看。也幸好艾尔海森心态稳,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才能自然地做完一系列事情,然后手把手教她洗脸。
最后他出门时想,所以工伤费到底要多少才合适?
风笛的走姿更改过后,就多少有点跟不上艾尔海森的速度了,落在后面。她急得又开始劈叉走路,艾尔海森反应过来后回头看,正好看到她一个大跨步跟上他的脚步,人一下子矮下去几十厘米。
他放缓步子慢慢走,配合上她的速度,往常从家到净善宫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在风笛四处看的情况下,变成了二十五分钟。
被动翘班的艾尔海森只好在路上拿出书边走边看,风笛没对他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拽住了他身后披风上的一截蓝绿色长条形布料,然后自觉地领着他绕过行人和障碍。
昨天将两个人拦下的净善宫守卫今天不再阻拦,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正前方,余光却注意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毕竟昨天艾尔海森书记官带着一个陌生少女进入净善宫,却是一个人离开的,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世界树怪事,接着离开的书记官又回来了,他的第二次离开回来时甚至带回来了大风纪官和大贤者。
以及最后小草神大人亲自带着这名陌生少女在须弥城内行走。
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位陌生少女确实与神明关系匪浅。
不然为什么一向脾气不太好、难以接近的艾尔海森大人这么纵容她拽着自己的披风。
他要是再阻拦这两位进入净善宫,那艾尔海森大人估计会建议他辞职回家多读点书吧。
净善宫内如同昨日一般清冷寂静。
稚嫩可爱的神明端坐在凉亭下的莲花台上,面前是一张宽阔的桌子,桌面上摆满了文件。
“嗯?你们怎么来了?”纳西妲抬起头问,“我以为你们今天会去智慧宫。”
“我是来请假的。”艾尔海森合上书,把书收进腰包里,坦言道,“昨晚没睡好,需要休息。正好也需要向您确认一件事,所以来越职请假了。”
“我批准了。”纳西妲笑着看了一眼还拽着艾尔海森披风的风笛,“你想确认的事情是有关于风笛的归属?”
“没错。”
“我昨晚已经听她说过了,”纳西妲认真地说道,“我认为风笛说的没错。她需要一个人类同行者共同生活,而不是一位神明指导。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而且有足够能力教育她的人。所以……”
“我明白了。”艾尔海森接受的很利落,“我可以暂时收容她。”
最开始他将她交给神明,就是因为她的危险程度太高,艾尔海森自觉自己没有抵抗的能力,而也许神明会有。但是经过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意识到即便是神明,对上这样的存在也如螳臂当车,真要发生什么危险,那么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的遭殃。
第二,风笛有自我控制的能力,并不一定会伤害人类。所以在某种方面来讲,只要不招惹她,他就很安全。
第三则无关安全因素,纯粹是学者的好奇心。艾尔海森对世界之外的存在十分有兴趣,对她的经历同样也有兴趣。
在过去他这些好奇心也许都会违逆六宗罪,但当世界树生长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些“根源之罪”已经没有了存在必要。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固守陈规,将目光囚困在小小的提瓦特?
所以当然是没有犹豫地接下这个差事,顺便道:“但照顾她并不属于我的本职工作。”
纳西妲知道他的意思:“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会给你多发一份工作的工资。另外,所有用在风笛身上的钱都可以报销。”
艾尔海森满意了:“好。”
风笛指了指自己:
12.邪神(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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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销单是艾尔海森手写的。
买回来的东西是风笛自己拎着的。
那是一堆的木头材料,风笛拎着稳稳当当,半点不累,另一只手还提了袋水果。
但不是说艾尔海森一点没拎,他也拎着几袋子东西呢。只不过要不是在外面不能太大张旗鼓,艾尔海森是很想把自己手上的这几袋子书和衣服、日常用品给风笛的触手拎着的。
那么多只手不用来拿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两个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门口,艾尔海森从腰包里找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后,正巧听见里头有人在问:“艾尔海森,你回来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金发青年的话音在瞧见他身后跟着的少女时戛然而止,转而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试图往她身后再看两眼,确定只有她一个人之后,再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有点破音:“你怎么又带人回来,还是一个女孩子!”
“冷静点。”艾尔海森把东西放在茶几边上,说道,“这是新室友。”
“一个女孩子?!”青年加重话音强调,“家里没有房间了,她睡哪儿?”
“……”艾尔海森单手叉腰,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了,冷静点。”
青年双手叉腰:“你让我怎么冷静?这是你的女朋友吗?她看起来好小,成年了吗?我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星期吧?你就把人拐回家里来了?你、你也太……”
艾尔海森截断了他的话:“她不是人。”
青年:“你怎么还骂人呢!”
艾尔海森转头看向风笛:“变给他看看,否则你怕是住不下来了。”
当然住是住得下来的,就是他可能会失去自己的房间。
风笛听话地变回原型,巴掌大的史莱姆在地上跳了跳,蹦上桌面,再蹦到了艾尔海森身上。
艾尔海森伸出手接住它,抬眸看向青年:“看清楚了。”
青年闭上眼扶住额头:“我睡太少了?怎么突然看到史莱姆成精了?还是说我在做梦?”
艾尔海森讽刺地道:“怎么,难道你连梦中都要维持着口袋空空的欠债人设吗?”
青年额角青筋一跳,放下手道:“那看来不是梦。”
他走过来,弯腰凑到风笛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不过,她到底是什么物种?看着像是史莱姆,但不是任何一种元素啊。我可以摸摸你吗?”
小史莱姆伸出触手,抱住他的手指。青年震惊地看着这些细而长的触手,果断地说:“她绝对不是史莱姆。”
说着他碰到了小史莱姆的外表,是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某种质地柔软的玉石。
“你会说话吗?叫什么名字?”青年笑着问。他的容貌艳丽,金发红眸,眼角略有些上扬,是一种有些锋利的美,可当他笑起来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阳光般的温和,像是一种被打磨过的、棱角分明的、亮晶晶的红宝石。
“我叫卡维。”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风笛,”风笛说,“不是提瓦特的生物。我是来体验人类生活的。”
“体验人类生活?”
“就好比你去当蕈兽,研究他们的生活方式。”艾尔海森精简地解释了一句。
卡维先是翻了个白眼:“我听得懂。”然后说,“那你和旅行者一样,是从世界外来的?”
风笛:“嗯。”
“明白了。”卡维点点头,直起身子,低头扫过艾尔海森脚边的一堆木料,有点意外地问,“你们买这么多木料……是打算做什么手工?”
艾尔海森道:“她不需要房间。我打算给她做个模型房,让她再缩小一些,自己在里面住着。”
“这个应该找我啊!我拿手!”卡维兴致勃勃地蹲下去把那堆木料拆开来,头也不抬地问,“风笛想要什么样的小房子?沙漠风格?雨林风格?璃月风格?还是枫丹风格?”
风笛从艾尔海森手上跳下去,落地的瞬间重新化为人形,在卡维边上蹲下,问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
“哦对,你还不知道。不要紧,我这里有图册,等会儿拿给你看看。你要是不想用提瓦特的风格,也可以用你故乡的风格,或者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装饰,我可以根据你的装饰来设计。等确定好设计稿,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给你做出一个豪华大别墅——这些木料好像有点不够,到时候肯定要再买一些的。艾尔海森怎么买的这么少,这么点东西做出来能好看吗?这么点就够做张床!”
风笛说:“他说了给我做床。”
卡维动作一顿,怜爱地看一眼身边乖巧的少女,道:“我就知道艾尔海森省事。但你放心,交给我,我绝对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我可是妙论派之光!”
风笛连连点头:“好,那就都交给你了。我不懂这些,按你想的来就好。”
卡维放下整理木料的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感叹道:“如果所有的委托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风笛问:“为什么?”
“我是建筑师嘛,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负责城镇规划、房屋装修设计之类的,这些都是与美学和实用性密切相连的事情。而一旦涉及到美学,那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审美,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需求。这些需求不一定符合实际情况,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异想天开,而且有些委托人的需求十分繁琐,或者嘴上说着什么都好,但给他看了初稿之后,他又会这里不满意、那里也不满意,要求重新设计,还不给具体的改正要求……”
他叹了口气,简单地计算了一下自己需要的木料,偏头看向风笛,笑着说:“所以很多建筑师、设计师之类的乙方,最大的梦想就是遇上一个不指手画脚而且尤其好说话、会考虑实际问题的委托人。”
“这种人也许是有的吧。”风笛说道,“只是有可能他们碰上的是一个敷衍了事的建筑师,所以他们不得不变得挑剔强硬起来。”
“你说得对。哎,如果从这个方面来想的话,委托人也很生气吧。”卡维摇了摇头,“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幸运。”
“你已经有幸运了。”风笛指了指自己。
卡维乐得直点头,没忍住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道:“你又说对了,这次我确实很幸运。”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艾尔海森收拾好了买回来的东西、回到客厅时发现他俩还蹲在那儿聊天为止。
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透露着一股温馨的傻气,艾尔海森瞅了两眼卡维脸上那学长架势的温柔笑意,再看看没什么情绪、纯粹说实话的风笛,道
13.邪神(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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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门买点东西。”卡维穿上外套,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带份饭菜回来。”艾尔海森头也不抬地说。
卡维爽快地点了下头,看向风笛:“风笛呢?”
变成史莱姆趴在艾尔海森肩头和他一起看书的风笛原地舒展了一下,弹起来跳在地上,走过去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要买什么东西吗?”卡维问道。
风笛摇了摇头:“陪你买东西,攒点经验。”
“原来如此。”卡维欣慰地说,“你还挺好学的。”
风笛露出一个被夸奖后的可爱笑容,脸颊还有点红红的。这是她今天上午和艾尔海森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学会的,她看见有个小朋友被妈妈夸了之后,就是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现在立即用上了。
卡维也确实觉得很可爱,这是什么腼腆羞涩的乖宝宝啊,她还那么小,看着就和养女儿似的,惹得他慈父心泛滥,出门之后直接掏腰包给她买了甜点。
风笛捧着一碗蔷薇奶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尝一口奶糊就两眼发光,惊叹道:“这个……冷的!”
“是不能吃吗?”卡维收起钱包,低头问道。
风笛摇摇头:“冷的很好吃。”
“但冬天还是要少吃一点,冰冷的食物对肠胃不好。夏天时去暑可以多尝尝。”
“那现在是夏天吗?”
“现在快到夏天了,是春末呢。”他牵起她宽大的袖子,领着她从摊子前离开,自言自语地说,“具体要买的东西,我记得那边那家的木料还是挺便宜的,质量也好。上漆用的漆颜色比较丰富的是在……啊,两边差的真远……”
建筑师购买的材料都不是风笛了解的东西,最开始她还会有兴趣地问他为什么要买这种,后来就没了兴趣,只是不停地吃着手里头的零食,从蔷薇奶糊到水果,边吃边看着卡维。
卡维正在据理力争地和店家砍价,这项活动他十分熟练,上来就对半砍,和艾尔海森那种有理有据的砍价不同,他玩的就是一个典型的买东西话术。
风笛饶有兴趣听着他讲话,还看着店家的表情,等卡维讲价胜利,成功以满意的价格购入材料后,她便若有所思地把这些话都记下来,努力在之后用上。
店家把材料打包好递给卡维,风笛伸手过去接,卡维避过了她的手,摇摇头说:“我来拿就好了,有点重呢。”
风笛张了张自己的手指:“我可以拿。”
“等之后买了轻的再让你拿。”
风笛“哦”了一声,背起手说:“你和艾尔海森不一样。他说我提得动就我提,因为都是我的东西。”
“……这就是早上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两只手都提得满满的原因?”卡维谴责道,“确实是他的风格。一点也不考虑其他人。”
“你很考虑其他人。”风笛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木料,“你以为我提不动,其实我提得动。”
“但是没有必要,不是吗?”卡维单手叉起腰来,语重心长地和她讲道理,“我比你高比你强壮,那么我们出门的时候,我理应承担起这些活动,节省你的体力。”
“你没有对我做出客观的评判。”风笛思考了一下,道,“因为你看到的我的原型是小小的,所以你主观认为我的力气也小。这是一种刻板印象。所以假如你见过我的真身,你就不会觉得我力气小了。”
卡维顺着她的话问:“你真身有多大?”
“比提瓦特大。”风笛说,“不过我降临的时候有调整,最开始有艾尔海森的房间那么大。他觉得很占位置,所以我才变得小小的。”
卡维明显不太信,她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所以东西还是自己拎在手上。倒不如说,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总认为自己要帮别人做点什么。
风笛还不太能够分析出这些心理性格,她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卡维和艾尔海森的思维想法,有着奇妙的相同之处和明显的截然不同。
一整个下午,风笛和卡维都在外面采购。因为买的东西实在太多,最终卡维在经过他的测绘工具箱梅赫拉克帮忙提、自己提之后,还是不得已地把东西分给了风笛。
风笛轻轻松松地扛起四个油漆桶,顿了顿,有点疑惑地问他:“我的房子需要这么多的油漆吗?”
“……额这个,”卡维咳嗽了一声,“当然不只有你的,我还有别的委托工作,所以一起买了。”
风笛了然。
他们赶在晚饭之前买了饭菜回去带给艾尔海森,他趁着家里没人在睡觉。风笛习惯性地去开他的房门,开了一半,才想起来艾尔海森说过的要敲门,于是又把门关上了,在外面哐哐敲门,道:“艾尔海森,吃饭了。”
被吵醒的艾尔海森现在仍旧觉得,这物种是天理派来降他的。
他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拉开门走出去,正好看见卡维吭哧吭哧地把一堆东西往自己的房间里搬。他们俩的房间正好在一条走廊里,成九十度直角相邻,不至于一开门就能看到对方房间里的东西,但是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清楚。
艾尔海森侧头望了一眼客厅里和他房间里堆积着的各种材料,询问道:“你这是准备把这儿当建筑工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把赔偿损坏的钱也准备好了?”
“我会铺一层防尘布的。”卡维费力地说,“而且一个小房子,怎么会损坏家具。”
艾尔海森挑了下眉:“请问你打算给她做几层?”
“起码要有两层吧。”卡维扔下木板,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比划了两下,“大概这么高。”
这一比划就到了他的胸膛部位。
已知卡维一米八五,求房子宽多少。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你打算把这摆哪儿?”
“你房间啊。要不然客厅也行……唔,客厅还是算了,总是人来人往的,容易打扰到她。所以还是摆在你房间里比较好。”卡维说着,问,“你那儿应该有位置吧?”
艾尔海森:“有一张二十厘米的床的位置。”
“你房间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点。”卡维显然不信,“你又不在房间里放什么艺术品,空间肯定是有的。正好把她的房子放进去,还能给你那冰冷无情的卧室增添一点温暖——哦,风笛,你喜欢太阳的颜色吗?金黄色,红色,橙色,还是粉红色比较好?”
风笛啃着刚洗干净的日落果:“我喜欢……他的颜色。”
她指了指艾尔海森。
卡维瞅了一眼艾尔海森身上的配色——又绿又黑,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这是被他传染了,说不定你不喜欢呢。而且你不是说你比起星空更喜欢大海吗?大海是
14.邪神(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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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卡维待在家里搞创作,艾尔海森去上班,顺便报销金额。风笛惯常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从早餐饭店里带出来的蔷薇奶糊。
她经过昨天的报销单已经知道了工作和钱的重要性,于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工作,思考到底该怎么赚钱。
可惜她身无长技,唯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搞疯,可能还要加一个吃。
这俩技能能干嘛呢?
她这么问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说:“你可以当杀手报复别人,或者去参加大胃王比赛。”
“杀手?”
“被别人雇佣去杀人的人。”
“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类?争夺资源还是配偶权?”
“谁知道呢。”艾尔海森淡淡地说,“想要杀一个人的理由不计其数,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看他不顺眼、让自己不高兴了也是一个理由。”
“你没见过其他的生物这么做吗?”他问道。
风笛道:“见过……但他们都有能够理解的理由。”
她微微眯起眼睛,说:“有文明为了争夺资源而毁灭另一个文明,有物种为了得到另一个物种而厮杀至死,有生物为了报仇、一命换一命,而有的文明以屠杀而强大。我以为你们会是一个例外。”
艾尔海森说:“哪来的那么多的例外。所谓例外,不过是没有找到概括性规律时,错误或不完善的规律下无法概括的个例罢了。”
“宇宙里什么都有,每个都是一种例外。”风笛所持观念与他不同,认真地给他描述起来,“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自己的法则。你的世界往上属物理法则,但此世界兼具两种法则。在其他的世界里,有服从神明法则的,也有服从意愿法则的,甚至还有服从多世界法则的。大家都不一样,一样的就算被归了类,文明也是不一样的,文化也是不一样的。”
艾尔海森颇感兴趣地问:“你见过多少文明?”
风笛想了想:“很多。”
“在我们之前,也见过人类吗?”
“当然。”她点点头,“但就算同样是人类,你们也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嗯……很多不同。”她连比带划地给他形容,“有些人类分散在很多的星球上,在宇宙里穿行、沟通。有些人类只能居住在一个星球上,但是他们会发出一种法则的力量,和你的神之眼有点相同,但他们是自己本身发出来的。有些人类什么也不会,连说话都不成语句,但有些人类能够用文字创造低等级的世界,或者建立起那种奇怪的东西,穿梭在其他的世界里。”
“有很多不一样的!”她下了结论。
“星球吗?”艾尔海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忽然想起了一个定论。在地理学上,有些人认为提瓦特是一个球体,如此才能解决洋流等地理问题。但是提瓦特有边界,这显而易见它并不是一个球体。
还有有关于低等级世界的创造理论,风笛曾说过他们的上属世界是物理法则……哪种世界会有上属世界?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如雪化般无声无息。
艾尔海森回办公室后,先是处理了桌面上堆积的文件公务,在确认今天下午有一场会议需要他参与,而现在还早得很之后,他就又带着风笛出门了。
目的地不是城内,而是郊外。他寻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坐下来看书,风笛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滚到太阳底下,舒坦地伸展开了四肢。
野外玩的东西毕竟比城内多,她躺了一会儿后,看见有只长鬓虎懒洋洋地趴在倒伏的树干上睡觉,皮毛在阳光和微风下像是金色的蒲公英在摇摆,过于好看,便走过去朝它伸手,想把它抱下来。
这长鬓虎站起来比她高得多,獠牙尖锐而四肢有力,见她过来,立即弓起腰背龇牙咧嘴地咆哮威吓。
风笛愣了一下,没怎么在意地继续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惊吓到了长鬓虎,它立即从树干上一跃而下,厚实沉重的爪子压着她的肩膀按在草地上,突出的利爪和獠牙一并亮出,朝着她的脑袋咬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透的绿光从远处飞来,带着草元素的力量将长鬓虎击退,它的脸上随着剑光而至露出一条狰狞的血痕,横跨半张脸,深可见骨,于是愤怒地嘶吼咆哮。
掷出的单手剑回到艾尔海森手里,他稳稳地接住,另一只手把风笛拽起来拎到自己身后,眸光冷厉地看着猛兽,身侧有两枚墨绿色棱镜悬浮,手里的剑也泛着隐隐的青绿色光芒。
长鬓虎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们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离开了。
艾尔海森令手里的剑消失,回头看向风笛:“招惹它做什么?”
风笛惊奇地看着他右肩漂浮着的只剩下了一枚的绿色棱镜,伸出手想要拿下来,结果手刚伸过去,那一枚也消失了。
她有点遗憾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它是什么样的。”
艾尔海森叮嘱道:“在城外有很多魔兽,不要随便靠近,他们都会攻击人的。”
风笛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不多说,正准备回到自己原来待着的那棵树下,目光忽然停滞在她肩头,看着那颜色略深的一片布料,迟疑地问:“你受伤了?”
“受伤?”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摇摇头,“没有吧。”
“这里,”艾尔海森指了指她的左肩膀,“颜色不太对。原本是这样的?”
风笛摸了摸那一片区域,发现布料有些许潮湿,她把手挪开来放到眼前,看见指腹上染着红色的痕迹。
“这是……”她思考了一下,“血吗?”
“你没感受到痛?”艾尔海森皱了下眉,四处看了看,沉吟片刻,道:“伤口附近的衣服解开我看看。”
风笛在肩上画了一个圆,一大片区域立即暴露开。她的皮肤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莹润白皙,看着并不胖,甚至有点清瘦,然而手指按着皮肤按下去时,却能明显地看见自己的手指按下去了一个明显的坑,没有坚硬的骨头存在。
而在这片雪白上,三道血痕凌冽地压过肩头,划破表层的皮肉,露出内里无穷的星空,血液平静地顺着伤口流下,在皮肤上画出一道鲜明的痕迹。
艾尔海森都看不懂她身体的构造了。
她有血有肉有心脏,但是其他器官都没有。难怪她说她的身体很脆弱,很容易崩溃。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指着这三道伤口问:“你是怎么做到有伤但是衣服不破的?”
风笛眨了眨眼睛:“衣服很结实。”
15.邪神(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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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须弥野外嘈杂热闹,万物声息不绝,此起彼伏,如同一曲交响乐。
城内早已亮起了灯光,人从灯下走过,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
风笛低头踩着艾尔海森的影子往前走,时不时靠近、时不时远离,某个时刻艾尔海森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下撞到他后背上,有点疑惑地往旁边走了一步:“艾尔海森?”
“额,艾尔海森?”街边的店铺下有人用同样的困惑语气这么喊,声音里还带了点震惊。
风笛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有着黑色狐狸耳朵的少年抱着一堆杂物,极富有雨林色彩的上红下绿色眼眸盈满了错愕。他胸口别着一朵金黄色的花,上衣下裤都是方便活动的款式,总体偏绿色,背后有一条被店铺灯光笼上一层柔光的毛茸茸的尾巴。
风笛的视线落在那条尾巴上。
艾尔海森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少年走过来道,“你们是在逛街吗?”
“刚从城外回来而已。”
“原来如此。”少年笑了笑,看向风笛,和艾尔海森配色相同的眼眸格外温和,“我是提纳里,道成林的巡林官,这位小姐是?”
“我叫风笛。”风笛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他尾巴上收回来,看向那双眼睛,“你也是艾尔海森的朋友?”
提纳里笑着道:“当然。”
风笛说:“真好。”
提纳里顿了一下,眼神略有些复杂地投向艾尔海森,仅仅瞥了一眼就又转回来,道:“难得见艾尔海森和别人一起出门,你们是去什么遗迹里考察了吗?”
“没有。”风笛摇摇头说,“只是在外面看书。附近有遗迹吗?”
“雨林里的遗迹还挺多的吧?”提纳里很想做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可惜他怀里抱着东西,于是只好眨了一下眼,“艾尔海森应该清楚,他毕竟是知论派的,总是需要去考察古代文字。”
“知论派……”风笛抬起头看向艾尔海森,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对教令院还不是很了解。
她的眼神又开始写满了“那是什么我想知道”了。艾尔海森习惯性地解释道:“如今教令院下有六大学派,知论派正是其中之一。具体的介绍内容家里有书,你可以回去看。”
风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提纳里则被这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了头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诧异地问:“你们住在一起?”
“目前来说,是的。”艾尔海森扯开了话题,“这么多书,看来柯莱第二阶段的学习任务完成了?”
提纳里知道他不想多谈,于是也没再问,只道:“还没呢,这是她要看的拓展内容。”
“《元素药剂配比须知·基础篇》……赛诺写的书单?”
提纳里无奈地道:“他坚持认为巡林员也应该掌握一点素论派的知识内容。我想了想,多了解一些总没错,雨林里不乏有人乱配药剂最后中毒的情况。”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他只是说:“能学的进去、记得住比较重要。”
记不住的话,看再多的书也是白看。
他对于聊天的兴致不高,也不想耽误提纳里回化城郭的脚步,于是和提纳里说了声再见,便要带风笛回家。
风笛跟在他身后走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提纳里的背影,青黑色的尾巴随着走路时的动作摇晃着,像是有着某种吸引人的魔力。
她心里惦记着,等回到家后,站在客厅里喝水的卡维朝门口看了一眼,瞬间将水喷了出来,还呛进了自己的口鼻,于是惊天动地地好一顿咳嗽。
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他刚才的表现,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回头也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跟在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对大大的耳朵,耳朵上是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她的脸,而她的手里还抱着一条用密集的细小触手充当毛的尾巴。
他霎时感觉精神遭到了污染,引以为傲的理智摇摇欲坠,闭上眼把头扭回去,眼不见为净,心如死水地走到卡维边上,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水。
卡维拿着杯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你们出门干什么了?这怎么变异了?”
风笛一手抱尾巴,一手撩开眼前的头发,回答时候的语气仍旧像以前一样乖巧而且认真:“我们出去看书了,在外面看见了长鬓虎和好多蕈兽,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提纳里。”
“提纳里……”卡维不忍直视,挪开眼睛问,“你很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的尾巴和耳朵。”风笛愉悦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所以也给自己做了一个。”
卡维瞥了一眼那条尾巴,又迅速地把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盯着手里的杯子,含蓄地说:“你这尾巴……还……还挺奇特?”
艾尔海森终于喝完了一杯水,也终于把自己激荡的灵魂按进了身体里。他撂下杯子,回头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对风笛说:“变回正常人。”
风笛抬起眼看着他:“你不喜欢吗?”
换卡维听这话就迟疑一下、然后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是不喜欢。而艾尔海森直白地点点头,道:“下次你可以询问他能不能让你摸摸看他的尾巴和耳朵,有了实例之后再模仿。否则我怕你以这个形象出门会吓到别人想要驱逐你。”
“驱逐?”
太文绉绉的词语她听不太懂,于是艾尔海森通俗地讲:“把你打跑。”
风笛赶紧把自己的尾巴和耳朵收起来,末了问:“但提纳里没有被驱逐,是因为我变得不好?”
卡维心想,你变得简直超出人的想象。好过头了。
艾尔海森说:“对。”
风笛大失所望:“那我还是以后再变吧。”
她蔫头耷脑的看起来实在可怜,卡维没忍住宽慰了一句,道:“正常人也不会有尾巴和耳朵的。提纳里祖上是耳廓狐,所以他才有兽的血脉,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耳朵和尾巴。”
“他的身体会比正常人类强一些吗?”风笛意图很明显地问。
卡维摸起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有吧……嘶,他力气
16.邪神(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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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物种在学习之后都会变得聪明起来,这几乎是一条定理。更别说风笛本身就属于容纳了足够多知识的存在,她只是不太理解人类的习俗文化,可玩小心眼钻空子这种行为,却不需要用上人类的知识。
艾尔海森对此早有猜测,于是半夜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身侧的动静,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要是没变回人才让他感到意外。
不过风笛折腾自己归折腾自己,却不会太折腾他,变回人之后就平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学他睡觉,但问题是她连呼吸都没有,躺那儿跟具尸体没两样。
艾尔海森残留的意识随便思考了两下,确认她不会搞出点什么怪事,就没有再在意,继续睡了下去。
而风笛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精神波,像是撕扯一块面包一般,把自己的力量从现在这具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撕下来,进行微调,无限逼近人类的身体。
她捏造着五脏六腑、塑造女性特有的器官,明明似乎没有接触过同体型的少女,却能将结构构建的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最后她的动作停留在了大脑的塑造上。
她在思考是否需要捏造一个大脑,直觉告诉她,一个人类的脑子可能承受不住她过去亿万年的记忆,但人类活动与脑神经息息相关。没有大脑,她始终是一个残次品,无法感知到全部正常人该有的感知。
所以问题来了,她到底是不要脑子将就一下呢,还是找个替代品……或者改造一下大脑。
窗帘的缝隙里隐隐透露出微弱的光线,天快要亮了。风笛打算把这件事往后推一推,现在先睡觉。
先前她睡觉的方式是分离意识,一半睡一半醒。但最近折腾出了新方法,即把自己的精神搭在艾尔海森的精神上,这样他一有动静,她就也会醒了。
唯一的麻烦在于艾尔海森的精神太脆弱,以至于风笛不得不把自己的精神力剁成渣,然后心惊胆战地搭上去,确认不会伤到他,才敢放心睡。
天微微亮时她休息下,而过了不到两个小时,艾尔海森就醒了。
他醒来的比闹钟早,至于为什么比闹钟早……
他黑着脸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盛况,感觉大清早就要面对这掉理智的一幕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只见床面上平摊着密集的触手,宛如步入蛇潮一般,无数冰凉的触手在主人无意识的情况下脱离出没有束缚力的人类身躯,游走在整张床上,甚至不少流下了地面,缠绕、攀爬着房间里的各种物件,把它们好奇地拽起来摇一摇、扔一扔。
艾尔海森打从最初见面时就意识到这些触手过于活跃,当时拥挤在门口的触手群、那之后偷偷跑出来找他的小触手,似乎反映了主人的情绪,但又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而它们似乎尤其偏爱他。
艾尔海森从安稳的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原因就是这群家伙。
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的触手缠绕着他的身体,手腕上圈着一圈又一圈的深蓝色,玉质温凉柔韧的触感贴着表皮磨蹭。从脚踝开始往上攀爬的触手好奇地探索这具年轻的身体,摩挲过往日里鲜有人触碰的部位。它们隐藏在睡衣之下,环绕着他的腰腹,活跃的触手尖端不是在戳着他的肌肉就是在和其他触手打架,有些不知轻重的甚至缠住了他的脖颈,带来严重的禁锢感。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触手有一个算一个地从身上拽下去,跟着他清醒的风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配合地把所有东西复归原位,然后把触手收进体内。
一身轻松后的艾尔海森不自觉地揉了揉脖子。阳光下不好看书,因此他不怎么晒太阳,皮肤偏白,而那群触手又不控制力道,在他身上留下的斑驳的红痕,看着十分凄惨。
风笛乖乖坐起来,低头道歉:“是我没控制好力量。”
艾尔海森拽过被子盖住腰以下的部位,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既然人形容易出问题,就别变人。”
“哦。”风笛看了一眼他遮起来的地方,又收回眼神。
艾尔海森转身下床,穿上鞋迅速离开。风笛望着他的背影,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腹。
——为什么他鼓起来了?是因为那些触手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下床去洗漱。结果到了盥洗室,发现门被锁上了,干脆敲了两下门,说:“艾尔海森,我要刷牙。”
里面好一会儿才传来艾尔海森的声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说:“你继续睡。”
风笛咕哝道:“你不在我睡不着啊。”
她一个人怎么睡,她又不会睡,她得搭着他的精神睡啊。
说归说,她还是晃荡回房间,掀开被子躺进去,然后闭上了眼睛,过了段时间,又爬起来把叫个不停的闹钟按掉了,再重新躺下去。
艾尔海森洗漱完回来换衣服时,她正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听见开门的动静,就转动眼眸看向他,见他发尾潮湿,还滴着水,就问:“你为什么现在洗澡?你要睡觉了吗?”
艾尔海森没有解释,把她赶出去说:“我要换衣服,你去洗漱。”
很难得,他不解释为什么。风笛歪了歪头,皱起秀气的眉,一边下床一边问:“不能说吗?还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
艾尔海森冷酷无情道:“再吵你去和小吉祥草王住。”
风笛赶紧关上门离开,隔着一扇门小声地说:“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的。”
以前的艾尔海森脾气好,有问必答,现在他已经会威胁她了。人果然是一种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她有着深刻的感受,还有一点不高兴。于是把罪魁祸首放出来抓在手心里,阴恻恻地看着它们,道:“我喜欢蔷薇奶糊,蘸着它吃肯定也好吃。”
触手打着抖,在她手心里颤颤巍巍,尖端搭着她的手腕,讨好地蹭了蹭。
风笛走进厨房。
等艾尔海森换好衣服出来,听见的就是厨房里锅碗瓢盆叮铃哐啷作响的声音,他两步走过去看这家伙又在干什么坏事,才刚到门口,里头就飞出来一道深色的影子,宛如一道直奔他而来的箭。
艾尔海森下意识侧身避开,然而这道箭却半路上拐了个弯,一下子躲到了他背后,圈着他的腰瑟瑟发抖。
艾尔海森捏着这截触手往厨房里看,正好看见风笛眼神冰冷地举着菜刀,手里还拽着两三条扭曲着想要逃跑的触手。<
17.邪神(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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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洗漱完之后风笛才发现这样一件事,“卡维不在家。”
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确定时间与往常出门时差不了多少,才带上钥匙,打开家门,站在门口道:“走了。”
风笛拿着一个泡泡桔连忙跟上,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艾尔海森思考着今日的安排,随口说,“他想去哪不必向我们汇报。”
风笛呆了呆,连忙问:“为什么?不是说,出门的时候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吗?”
“我们是室友,不是家人。”艾尔海森低头道,“家人是由血缘或浓厚的感情作为牵绊的紧密相连的存在,并不是居住在一起就算是家人的。而作为单独的个体,你的行动事实上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除非你判断你需要这么做。”
“你看的童话书上说出门的时候要和家里人报备,这是因为看书的大多都是孩子,个人生存能力较弱,随意出门有大概率碰上危险。报备会让他们的父母掌握他们的行踪,以便尽量及时地发现危险、保护他们的安全。但你不怕遇到危险,所以不用报备。而卡维是成年人,会判断自己的处境,所以也不用。”
“……我觉得要。”他一说话就忘记控制速度,风笛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防止自己被落下,艾尔海森垂眸,她正好也仰起脸,看着他说,“万一我在外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别人抓起来怎么办?万一你们碰上了其他的危险怎么办?比如说吃人的人。”
“目前还没有资料记载哪里的人会吃人。”艾尔海森收回手,冷淡道,“不要拉拉扯扯。”
风笛收了收手指,“哦”了一声,末了又提出自己的困境:“可是你走得好快,我总是跟不上。”
艾尔海森无可奈何地放慢脚步。
*
枫丹今日晴空万里。
乌桕站在沫芒宫大门侧方的空地上眺望着须弥城的方向,这儿距离须弥太远了,实际上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看到枫丹境内的风景,最多还有头顶上的天空之岛。
她撑着下巴,含着翠意的金橙色瞳孔涣散着,思绪似乎随着空中渡来的风一并吹向远方,飘向神明所在之地。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须弥?”
身后突兀地传来一道清朗润雅的声音,话语里透着一点难以掩藏的锋芒冰冷,光是听他说话,就能让人想到森冷的剑光、温热的血色、无声的死亡。
谁能知道,这样一个人,曾跟在温柔的神明身侧。然而从另一个方面上来说,冷剑确实应该配温柔的神,以斩这世间辱毁她的万物。
乌桕被这道熟悉的声音扯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她一只胳膊还搭在栏杆上,转身看向后侧方,见到那双色彩暗淡沉抑的桃花眼,十年如一日地叹道:“真该让你家殿下来看看你的这幅样子。”
青年——安格斯抱起手臂,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乌桕自讨没趣,耸了耸肩道:“我打算这两日动身,明天,或者后天,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天。然后……嗯,尽快返回。”
她疑惑地望着安格斯,问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安格斯放下手臂,陈述这样一个事实:“你是穷尽之神的眷属。”
“我记得你的世界将祂称作穷尽神……是的,我是。”乌桕将手臂从栏杆上收回来,置于胸口,模样恭敬而虔诚,“我信仰于祂,此身的力量,也尽数来源于祂。”
安格斯眼里划过一丝避讳的厌恶,过了会儿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去,问道:“那么你能找到祂的具体所在地,对吗?”
乌桕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做什么?”
“我没兴趣再一次弑神,祂也不是光明神黑暗神之类的弱者,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杀死。”安格斯抿了抿嘴,似乎自己将提出的要求十分难以启齿,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只是有件事需要借助祂的力量。”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乌桕意外地刺了一句,随后问,“有关你还是芙宁娜?”
安格斯说:“与你无关。”
“行吧,”乌桕叉起腰,“我事先提醒你,向神明许愿是一场交易。我当年支付了我的一切,那你呢,你的愿望需要什么样的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风撩动安格斯额前的碎发,也带回了他的话语,坚决而果断:“我早已有所准备。”
乌桕轻笑道:“那么想必我们能很快回来。哦,对了,你打算一个人去还是带芙宁娜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安格斯微皱起眉说,“不必让她和我涉险。”
神明眷属可听不得这话。
乌桕把笑脸一收,凶巴巴地道:“你在说什么,我主才不是危险。我主是无尽寰宇之内最慈悲仁爱的存在!”
安格斯立即冷笑了一声:“最慈悲仁爱的存在?瑟西大陆上目睹祂真容的物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疯得不轻。而且因为向祂祈愿,好不容易安稳了百年的世界重新步入战争,神明为信仰而内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死伤无数,不人不鬼、行尸走肉、生灵涂炭。这就是你说的仁慈?”
“但这是主的错吗?”乌桕微微抬起下巴,讽刺道,“向神明许愿是一场交易,那些人付出他们拥有的换取他们想要的,至于他们想要的东西会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动,那是主的意愿吗?那是人的意愿!安格斯,我不信你看不清那是欲.望招致的纷争。”
“但如若穷尽神不曾现身、不曾回应,万物就算欲.望滔天,也无计可施。”安格斯侧转身,作势将要离开,道,“假如祂真的仁慈而聪慧,祂就该知道,满足欲.望,本身就是一种毁灭……当然,我自知,如今我没有资格评价祂的对错,甚至该庆幸于祂的交易思维。”
毕竟他也是渴求神明满足他的愿望的一员,如果那位神拒绝实现……他说不定还会恨上祂。
他微微垂眼,又恢复到原先平静冷漠的样子,轻声说:“明天上午八点在这儿再见吧。乌桕。”
不等她回应,高瘦的黑发青年走上空中长廊,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乌桕撇着嘴,正要回头恢复刚才看风景的姿势,忽然瞥见沫芒宫门口走出来的蓝色身影,立即雀跃起来,往那道身影身边跑去。
“那维莱特!”她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问道,“你要去庭审了吗?”
“不是。我只是出来休息一下。”那维莱特望着远处升降梯门口等待着升降机抵达的安格斯,对方冲他点了下头,表情比面对
18.邪神(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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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在进入办公室后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托风笛的福,昨天下午的那场会议……他忘记了。
但幸好大贤者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宽容地表示书记官你肯定是有事所以才没来的吧?我清楚的,你忙你的就好了,会议记录什么的其他人可以帮忙。而且昨天那场会议其实就是有关识藏日工作安排,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好记的。
而且以往的识藏日相关事宜安排会议,艾尔海森的记录也相当简略,一句话概括两个小时的会议,剩余时间他都在明目张胆地看自己的书。
而既然大贤者都这么表示了,艾尔海森也理所当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没错,他就是有事耽误了。风笛不就是他的事吗?这话没毛病。
而大贤者的态度也让他意识到,以后风笛可以成为他不来上班的理由了。
为什么办公室没人?哦,最近风笛喜欢出门玩,所以一天都不在办公室,有什么申请需求和以前一样放在桌子上就行,他有时间回去会看的。
非常正当的理由。这么一看风笛还挺有用。
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的风笛正抱着一本提瓦特冒险日志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图文并茂的,非常适合她这种人看。要是碰上她感兴趣的,她就拿过去问艾尔海森,是不是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
艾尔海森审阅着申请书,空出注意力来看了一眼她手指指着的古岩龙蜥,点了点头:“这种生物在璃月的数量比较多,大概是因为,岩龙王若陀存在于璃月。”
“它很大吗?”
“至少现在的你大。”
风笛把书放下:“我在别的世界也见过龙。”
“也长这样?”
“感觉不像。”她伸出手比划道,“曾经有一个世界有好多种山,每一座山上都有龙。它们有翅膀,脖子很长、肚子很大,而且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如果它们的世界里有人类,这种龙经常和人做对,或者变成人的马。”
“还有的龙是长长的一条,脑袋很大,还长着两根角。它们一般住在水里和天空上,不住在山里,而且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通常是人类的守护神,是所有动物、精灵之类的生物崇拜的对象。”
“长龙?”艾尔海森摸了摸下巴,“璃月的神摩拉克斯,民间俗称岩王帝君,其真身就是一条长龙。而护卫他们平安顺遂的神妻,逐阳皇,真身则是一只凤凰。”
“凤凰?”风笛翻了两下书,终于在后头找到了一小段描述,讲的正是逐阳皇的故事,“逐阳皇,传说与岩王帝君相识于魔神战争前,后与岩王帝君共同建立城邦,护佑璃月、扶持璃月至今。根据民间一直以来的说法,还有璃月人考据古物得知,逐阳皇是岩王帝君的妻子,栖息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梧桐木上,如今仍旧存在于璃月,像众仙人一般守护着璃月,保佑风调雨顺、作物大收。”
“没有更多的话了,也没有图片。”她往后翻了两页,有点失望,“那我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逐阳皇和每年都会现身降下神谕、直至去年才神陨的岩王帝君不同,只有璃月人遇到了危险时她才会出现。比方说,五百年的那场大战。”
风笛觉得有点耳熟,干脆问:“什么战?”
“那是一场世界级的灾难,来自地底的黑暗生物入侵了整个提瓦特,大部分国家的神明都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前往了灾厄的源头制止灾厄,于是在每个国家内,能够抵抗兽潮的就只剩下神明的眷属,和本国士兵。”艾尔海森道,“沙漠是须弥的重灾区,而与须弥雨林接壤的层岩巨渊,就是璃月的重灾区。”
“但兽潮的奔涌可不管国界如何划分,它们出来之后就向四处散开,以至于须弥和璃月的士兵不得不联合作战,将灾厄控制在远离人民的地方。当时须弥的大部分人手都在沙漠,是以层岩巨渊战线上更多的还是璃月士兵,他们的仙人夜叉率领本国军队,清理兽潮,尽力争取更多的时间等待神明回归。但最后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能继续等下去了,于是只好带着一件法器,把自己和兽潮都封在了层岩巨渊的深处,用生命最后的时间来镇守封印,防止有魔物离开。不过……”
风笛紧张地看着他,艾尔海森喝了口水,她的眼睛就跟着他的手动,最后停到他脸上,眨了两下眼,一副“你干嘛不说了”的表情。
艾尔海森继续道:“不过,虽然他们没能等来神,但最终等来了逐阳皇。在幸存者的记录中,逐阳皇‘化火而至’、‘如天火焚夜’、‘一君扫万敌’,以雷霆之势清扫了战场,救出了当时陷入层岩巨渊深处的最后一支军队和夜叉,并设下禁制封住了地底的洞口,使得层岩巨渊恢复了安宁,保住了璃月。”
风笛困惑地问:“她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没有来,要等到士兵都死了才来?”
“因为当时璃月海上亦有魔兽侵扰。”艾尔海森淡淡地说,“她再强大,也分身乏术。更别说,战争对她亦有伤害。据传闻,兽潮结束之后,逐阳皇不见踪影,岩王帝君在璃月境内与众仙人搜寻许久,才于孤云阁的某处山洞中找到了她。而直到她力竭昏过去的前一刻,她仍旧守卫着璃月。”
风笛了然地点点头:“我见过好多她这种人。我很喜欢,他们的灵魂都是红色的。”
“你能看到灵魂?”艾尔海森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
风笛道:“能啊。生物的灵魂,就是一种精神,有各自不同的样式。所以每一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看着艾尔海森,好像也看到了他的灵魂,愉悦地说:“都很漂亮!”
“那你呢?”艾尔海森问,“你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风笛道:“你见过的。”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你的原型?”
他想起最初那片拥挤在卧室里的星空,当它退去时,所有的物品都没有变化。显然不是物质上的存在。
风笛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却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但是你的触手却各有意识,难道你的精神并不是统一的?”
“嗯?”她好像有点没有理解一样,想了想,把触手放出来抓在手心里,晃了两下,道,“因为原型的触手太长太多了,会伸到离我很远的地方,它们需要给我反馈信息、及时做出处理,所以它们能自己控制自己,但是还得听我的。”
艾尔海森整理了一下她的意思,倒不如说她就是一个国家、一座城邦,主控无法控制到太细枝末节的地方,所以下设各个管理部门,在主控的原则下进行自行处理。
所以触手是她,没错,但她却不是触手。
……总之她的触手干的坏事基本上都可以归咎到她的身上。
艾尔海森摆了摆手,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工作了。”
风笛拿起书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两个人没在办公室里待多久,等艾尔海森把今日的申请批准的批准、打回的打回,随后便收拾桌面离开。
这几日风笛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过会儿十有八九是去外面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于是她果断发表自己的想法,道:“我想吃东西。”
艾尔海森随意问:“想吃什么?”
风笛诚实说:“什么都想吃。”
艾尔海森自动把这句话改为“买什么吃什么”,于是在小摊上给她买了瓶牛奶和两个苹果。而路过咖啡馆的时候,风笛看见有人拎着一盒甜点出来,立即拉着他进去打包了所有的甜点,拎满了左右手,仿佛是在准备野餐。
可能外出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场野餐吧。
而在这之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更是将这一人野餐变成了多人野餐,围聚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是集体春游。
客人指的自然是顺着力量感应从枫丹寻过来的乌桕四人——没错,哪怕安格斯认为此行有风险,极力劝阻,但已经从他口中和乌桕口中对那位“神”有所了
19.骑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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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能活多久?
短则几分钟……长则万年。
安格斯作为人时,仅仅存在了二十四年,不,如果不算在母体内的时间,他其实并没有活那么久,他只是活了九千多天而已。
九千三百零一天。
在整数多余的那一天,他以人的身份终结了神明的存在,也终结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而后是……
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是无数言语的呼唤声与同一痛苦的哀嚎。
是游荡在时空缝隙中的祈祷。
“神明啊,请救救我。”
他看见高耸的教堂,尖端刺入天穹,色彩斑斓的窗户犹如毒蛇的鳞片,又如神明挑剔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满目疮痍却又浮华热闹的世界。在教堂前,唱诗班的孩子身穿洁白的圣袍,在灿烂的阳光下展露纯真美丽的笑颜。
他看见支离破碎的盔甲,残肢断臂,血流如注,汇聚成汤汤大河,浸润土地。在红褐色的基质上,长出白骨之花,舒展着娇嫩的花瓣,低低轻笑,哀哀哭泣。
他看见腐朽的城区,穿着破烂肮脏的人们佝偻着要背,浑浊的目光投向苍蓝天穹,又落向开裂的大地。在他们的背后,女人声嘶力竭地尖叫,男人愤怒地吼叫,儿童盈满恐惧地哭喊。
“请求您……救救我。”
他听见数以万计的声音,目睹无法计算的悲惨画面。
这是真实的吗?谁敢说不是,这一切他曾经历过。这是虚假的吗?谁敢说不是,在他死前,大陆比这更加混乱,哪还有什么“城区”。
他已经死了,所以这又是哪里呢?是人死后的世界吗?人在死后,会倾听过去的声音,承受过去的这些痛苦吗?
他飘荡在时空的缝隙中,无悲无喜地望向自己的过去。他满怀所有,力量、权利、地位、名声、财富;他一无所有,失去挚友、失去亲人、失去曾想保护的一切。
他在星光围绕中合上双眼。
飘荡着,飘荡着。时间在这里不存在,感官上感知自己仿佛已经历过了万年时光,他才在嘈杂繁琐的声音里听到一声陌生的泣音。
【好孤独……】
【好漫长……】
【好想和人倾诉……】
【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还要多久……】
他新奇地睁开眼,拂开无数的碎片,在其中找到一缕微弱却生命蓬勃的水蓝。他触碰着它,聆听到了这片碎片中,女孩强烈的愿望与孤独。
他眼前划过无数画面,在那些画面一闪而过后,他泛着微光的指尖开始消散。他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融化成一滴水,滴落进这片蓝色的低泣、跌落进一个脆弱的世界、降落在一位孤独的少女眼前。
她含着泪惊恐地看着他,一双蓝色的眼睛有着不同的深浅色彩,中央悬挂着两滴同样色彩一深一浅的水滴,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滴水。
少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青年,抬起手往后躲去,厉声问:“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神明的住所,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神明?”安格斯望着她,轻笑了一声,沉郁的暗紫瞳孔中倒映出色厉内荏的少女身影,语气含着一点嘲讽和戏谑,“真不好意思,我之前才杀了十二个神。你想成为第十三个?”
少女攥紧床单。
安格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恐惧,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你——”她仓皇地摇摇头,“拜托你,别杀我,我不能死。”
安格斯的手压在腰间的佩剑上,嘴角挑着笑:“好多人,还有神都是这样求我的。你猜我最后有没有放过他们?”
“不……”她哭着摇了摇头,强烈的悲伤与绝望冲击着安格斯的内心,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困惑于这股情绪的来源。
他上前一步,捏着少女的下巴,将她被泪水打湿的脸抬起来,道:“给我一个不能杀你的理由。”
“我……”少女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说话,但最终话语哽咽在她的喉咙里。安格斯有些不耐烦地眯起眼,才听见她问,“你、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提瓦特现在没有十二名神。”
安格斯道:“我大概确实不属于这里。提瓦特……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啊?它是一个,一个……”少女眨掉眼睛里的泪水,努力思考着,道,“它是一个诸多生物共存的世界,七位神统领着七个国家,带领人类发展。”
“你是其中之一?”安格斯问。
少女坚定地点头:“我是其中之一,我是神明,是枫丹的神明,是水的掌管之神。”
“你确定?”安格斯似笑非笑道,“那你们所谓的神,好像也不怎么样啊。你的力量比普通人只强大一点,什么程度,你最多比他们活得久一些。”
少女咬了咬唇:“……我就是水神。”
安格斯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他笑着说:“这样吗?那你有点倒霉哦,我和神有一点私仇呢。”
冰冷锋利的剑光泄露,少女吓得头顶那一根奇怪的、长而卷曲的呆毛都绷直成一条直线。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求饶道:“不要!你不能杀我!我求你别杀我!我不能死!真的不能死!拜托了!请别杀我……”
安格斯嗓音轻柔:“给我理由啊,小姐。”
“我……”少女哽咽着重复了一遍那个猜测,祈求般询问,“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安格斯说:“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不,这就是最好的。”她抹了一把眼泪,可惜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从那双悬着水滴的眼睛里流出来,甚至浸湿了安格斯的手套。
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仿佛宣泄一般,一边小声说:“我……我不是水神,我只是一个人类。但我必须是水神,只有这样、只有这样,预言才不会实现,枫丹的所有人才能够活下来。所以我必须是水神,我必须活着,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着,不然预言一定会发生的,所有人都会溶解,枫丹会消失。我说了,我告诉你理由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了,我真的不是神啊呜呜呜——”
安格斯满意地收回手,直起腰。出鞘的剑被他塞回去,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找出一条洁白柔软的手帕,重新弯下腰去给这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神”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好嘛,”他轻快地说道,“别哭了,我骗你的,我不打算杀你,我知道你不是神。”
“啊?真、真的吗?”
“真的。而且,与之相反,我是为你而来的。”安格斯淡淡地说,“你的愿望召唤了我。”
“我的……愿望?”少女声音里还带着抽噎声,她茫然地注视着面前这位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一片死寂荒芜的青年,回想着自己有什么愿望。
安格斯平静地念着自己来临前听到的话语:“好孤独,好漫长,还要多久?好想和人倾
20.骑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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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芙宁娜睡得很不安宁。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还都是噩梦。梦中安格斯保持着他那奇怪的没什么笑意的笑容,手里握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剑上滴滴答答地淌着猩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芙宁娜,而芙宁娜的胸口宛如穿过了冬日的凛风,又疼又冷。
她麻木地注视着那张俊朗的面容,注视着那双没有光亮的灰紫色眼眸,注视着他重新抬起长剑,剑锋抵着她的脖子。
“晚安,”青年的声音冷淡,却是笑着的,“殿下。”
……
芙宁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早晨明亮的光挤进室内,温柔快活地在棕褐色的地面上跳着舞,海风带着独特的气息灌进房间里,使得空气流通清新。
芙宁娜怔楞地看着拉开的窗帘和窗户,回想着昨晚在安格斯走后,她明明已经拉上了窗帘,为何此刻窗帘却是拉开着的呢?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她移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桌边上。安格斯手里捧着一本书,正侧坐着翘着腿看,头也不抬地说:“早安,小殿下。”
芙宁娜抱住被子,拒绝思考太多,问道:“现在几点了?”
“早晨八点四十。”安格斯终于抬起头来,他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臂,看着她说,“没记错的话,九点钟你还要进组排练,劝你快点哦。否则吃不上早饭了。”
芙宁娜大惊失色地跳下床:“我的闹钟呢?闹钟为什么没响?为什么没人来叫我!”
安格斯笑得无辜:“你指的是那个很吵很吵、响个不停的东西吗?我把它扔掉了,毕竟,打扰别人睡觉是相当恶劣的行为啊。”
芙宁娜忍不住道:“可你这个行为更加恶劣啊!”
她火急火燎地冲进盥洗室,水声哗哗中开始进行梳洗。安格斯悠然自在地翻过一页书——经过一个晚上的学习,他已经弄懂了枫丹文字与他曾经所处世界的文字之间的关系,所以看起书来并不费力。
芙宁娜花了十分钟梳洗整理完毕,等她出来时,房间里已经空荡荡的了,敞开的窗外涌进来凉爽的风,她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贵妇人穿着繁琐厚重的礼裙伫立在低矮的护栏边,她们身边跟着打扮同样精致的猫猫狗狗,交谈着,或戴着蕾丝手套的手遮掩住微笑的唇角。而穿着没那么精致、却足够鲜亮干净的普通人抱着满满当当的食物走过,脸上带着的,是轻松快活的笑容。
芙宁娜在这喧闹中看见了安格斯。
他立在墙边的阴影之中,靠着墙,手臂交叠着置于胸前,眼神平淡地望着路过的人们,灰紫色的眼眸当中有着空洞和漠然,好像这美好的一幕无法唤起他半点温情,甚至与之相反,反而勾出了他不怎么好的回忆。
这位所谓的骑士,和小说戏剧里忠诚温厚的骑士一点也不一样。芙宁娜没办法相信他,可就算如此,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芙宁娜秘密的人。
她想起自己的愿望——想要和人倾诉。
难免会去善良地想,安格斯昨日那番威吓,是否是认为好声好气地和她认识、聊天,她不会坦白,所以才用这么糟糕的办法逼她暴露自己。
而不论他是否是这么想的,芙宁娜有了一个知情人,有了一个会明白她所有举动、所有孤独的人,确实是事实。
楼下的安格斯似乎对于他人的注视十分敏锐,芙宁娜看了没几秒,安格斯就抬头看了上来。他似乎并不意外注视自己的是她,抬起手,两指并起置于太阳穴处,往外飞了一下,笑着做了一个口型:
九点。
他说。
芙宁娜慌忙回神,倒吸一口清晨的凉气,匆匆忙忙往门外跑。在她路过自己的书桌时,她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一束虹彩蔷薇压着它,将纸都染上了馥郁芳香。
她将这枝花放到一边,低头看向纸张,那上面写着的一行字,正是地点,也是时间。
安格斯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窗口,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这热闹而和平的街道,低声呢喃:“神……吗?”
这个世界的神,似乎天生有着爱人的本能。而留存至今、建立七国的神,更是其中翘楚,维持了此世千年的和平。
这可比他的世界好多了,连战争都显得温情而坚勇,而非荒谬绝伦。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蛮想去别的国家看看的。但是现在估计还不行。
芙宁娜的身影从枫丹行政中心沫芒宫中跑出,安格斯脚步一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而在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名所谓的“决斗代理人”跟随着芙宁娜,守卫着她的安全。
安格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知道自己诞生于芙宁娜的愿望,只有当她不仅仅是因为他而不再感到孤独时,他才会消失。而他如今虽然能够离开芙宁娜的身边,进行大范围的游荡,但也就只有这段时间可以。在他的身份过了明路之后,再想要出门,就有些麻烦了。
哎呀,早知道决断就不那么迅速了。说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懊恼,好像不是很在意。
芙宁娜和剧组导演的会面相当顺利,她是枫丹人尽皆知的大明星,而导演的眼光也尤其毒辣,挑选的剧本优秀出彩,两人联合即是强强联手,更别说这台戏剧除了芙宁娜这位老演员之外,还有着其他演技精湛、名声在外的演员。
排练的地方是枫丹城外一处较为安全的宽阔地段,剧组撑起了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放着水杯等物件。
安格斯在树上静坐了片刻,确定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有,那名决斗代理人也能解决后,就离开了这里。
一场戏在来回磨合下终于达到了标准,导演放行让所有人去休息。芙宁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瞧见桌面上放着的泡泡桔和日落果,不免有些得意地对决斗代理人道:“哎呀,真没想到你还为我准备了水果。哼哼,正适合现在这种天气吃,解暑又解渴,如此细心体贴,就算是神明也会为此感到舒心……做的不错哦!”
21.骑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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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戏份排练完成,芙宁娜同剧组其他人员收工回家时,半路上她遇见了一只晶蝶。
这只水晶蝶环绕着她翩翩起舞,挥动翅膀时掠过点点荧光,如同童话里牵引公主的小精灵。
芙宁娜被这只漂亮的晶蝶勾得目不转睛,不自觉地小跑起来,裙摆蹭过盛开的虹彩蔷薇花丛,奇异的金色花粉纷纷抖落。
决斗代理人晃了一下眼,眨眼后再去花丛中寻找神明时,神明已然不见踪迹。
她就像是消失在了这片繁花丛中,化作一片花瓣跌落进花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决斗代理人分不出哪一瓣花瓣是她。
决斗代理人慌神起来,一边四下寻找着,一边呼喊道:“芙宁娜大人!芙宁娜大人!”
无人回应。但她看见花丛中有被人踩踏过后的痕迹,心下大喜,跟着这道痕迹飞驰过去,胸腔里仿佛灌满了风。
这片花丛绵延到海边,在细沙铺就的海岸上,深蓝色身影的少女与一只浅蓝的晶蝶面对着高大的浊水精灵,它膨胀的巨大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弱小的神明,从身体里爆发出高浓度的水元素弹,毫不留情地朝着芙宁娜打去。
决斗代理人只觉得此刻他与芙宁娜之间那不过短短五十米的距离犹如天堑,他拼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会拥有的速度,连自己的心脏正在高速跳动都无法感知到了,眼里全是悍然伫立在浊水精灵面前、面对它的攻势完全不害怕的神明。
……是的啊,她是神。她不会受伤的。他贸然冲上去,说不定还会妨碍到她。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的心脏忽然坠了下来,脚步也逐渐慢下。而就在那水元素炮弹将要炸开在芙宁娜身上的千钧一刻,旁边忽然跃出一道黑色的身影,一脚踹在决斗代理人身上,将他踹离攻击区域,同时伸手扣过芙宁娜的腰,将人带离原地时,手中剑光一闪,一剑横劈后迅速收回。
剑入鞘,发出一声铮鸣。芙宁娜仰头看着青年,他神色冷淡漠然,好似自己也是一把磨砺到无坚不摧的冷剑。
她忽然意识到,安格斯拥有着漫长的过去。他没必要说话骗她,那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如果他真的想杀她……那么那把剑不会从来没有出鞘。
魔物落地后化作炼金术材料,安格斯松开芙宁娜,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多情淡薄的桃花眼弯起来,笑道:“芙宁娜大人没事吧?”
芙宁娜精神起来,挺起胸膛,咳嗽一声道:“当然没事!虽然这种级别的魔物对于身为神明来说的我不值一提!但是你保护得很及时!身手相当不错!是个警卫队的好料子!作为对你有功的奖励……”
她回头对自己那还未从地上爬起来的决斗代理人说:“沃特斯。”
沃特斯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才刚站稳,就听见这一向想法变化多端的神明说:“就让他成为我的贴身侍卫吧!”
沃特斯:“哈??这不合规矩!芙宁娜大人!”
他愤愤地看着安格斯,道:“诚然他救了您,但如此巧合,还来历不明,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芙宁娜高傲地说,“身为神,我看的可是比你要清楚的。这位先生身手非凡,而且心地善良,我从命运里看到他必然成为我的骑士,甚至假以时日,他会成为最强大的决斗代理人。既然如此,那么提早这个进程,让他成为我的骑士,有什么问题吗?”
“这……”沃特斯油盐不进地摇头,“我需要请示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可不负责管我的安保队和仪仗队。”芙宁娜抱起手臂,道,“就这么决定了。正好你天天跟着我也没什么事做,估计有些无聊,他成为我的骑士之后,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干你的本职工作了。放心,你的奖金不会少的,之后我会让人核对你的资金,然后下发给你。”
沃特斯为难地看着自己的神明:“是……但属下还是和那维莱特大人说一声吧。”
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太蹊跷了,难说他是不是对神明有异心。而且看他那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沃特斯从小就爱看有关于神的故事,所以十分明白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神有一种爱人的本能,总是尽可能地相信人类的善良与美好。
芙宁娜小姐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本性仍旧是神的本性,心地善良又柔软,让人担心她轻易被人哄骗了去。
相比起人人喜爱、人人宠爱的枫丹大明星芙宁娜小姐,人人尊敬、人人畏惧的那维莱特先生更让人有安全感、更加让人信任。
所以这件事很快便被送到了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的案桌上。
芙宁娜也在返回沫芒宫之后,收到了那维莱特的见面要求。
她清楚最终会走到这一步,也做好了准备,也不用那维莱特来找她了,自己带着沃特斯和安格斯去了审判官办公室。
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色彩以蓝白为主,白色更偏向于黄色,是一种护眼温馨的暖色调,看着并不让人觉得这间办公室冰冷,反而有些柔软,就像最高审判官真实的个性,流传于外人口中的冰冷,是假想中的冷漠,实际上却是个敏感的性子。
而这毕竟是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管理着枫丹大大小小的事物,时常有人进出汇报,因人太多,所以办公室里的沙发座位也多,成对排着,从办公室门口到办公室正中央,左右两侧也摆着。
这么多的沙发,其中有一张是专人专用,颜色也并不是宝蓝色,而是墨蓝色,像是有光照着的星空。上头躺着个年轻女人,百无聊赖地举着书。
芙宁娜走到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前,道:“晚上好,那维莱特,我来了。”
那维莱特客气有礼地道:“晚上好,芙宁娜女士。听闻您想让一位陌生青年担任您的侍卫一职?”
“没错。”芙宁娜回头看了一眼安格斯,简单地说明了今日发生的事情,随后道,“他英勇有谋、身手不凡、反应迅速,我觉得他非常适合这个职位。这样沃特斯也能够重回本职、省得在我这儿无事可做,导致人手紧缺了。”
“感谢您对审判庭的细心考虑。”那维莱特浅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安格斯,略有些戒备,“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位先生来历不明,我不建议您现在就将他收编为贴身侍卫。您可以让他加入警备队一段时间,通过考察后,再选为己用。”
“不必了,我现在就要他做我的侍卫。”芙宁娜抱起胸,略微抬起下巴道,“我知道你担心他会对我不利,但是你放心,安格斯绝对不会做出对我有任何危险的行为。”
“芙宁娜小姐认识他?”
22.骑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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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返回沫芒宫顶层水神专属房间的路上,安格斯冷不丁地问。
芙宁娜解决了一件大事,脚步正轻松着,忽然听见他这么问,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才说:“她叫乌桕,和你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么?”安格斯问。
芙宁娜道:“据她的说法,她是追随着神的力量来到这里的,她所寻求的,是神迹。”
“什么神?”
“名字挺长一串的,什么生命起源之处、生命湮灭之处、宇宙之主……听起来不太正经。”
安格斯重复了一遍:“生命起源之处、生命湮灭之处、宇宙之主……”
“你有印象吗?”
“不,”安格斯摇头,“没有。我和她应该不是一个世界。”
“那还挺奇怪的。”芙宁娜抬头,似乎想要看一眼天空,只可惜她这会儿正在室内,抬起头只能看见天花板,于是又把头低了下来。
安格斯步子闲散地跟在她身后问:“为什么这么说?”
芙宁娜:“在我的印象里,这个世界很少出现外来者,但现在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地出现……我就在想,这是否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但你的存在和乌桕并不一样。”
安格斯眼神微动,回答道:“也许你想得没错。”
他在死之后进入的那片空间,也许并不是“死之后”所有人都会来到的地方,而是什么存在开辟的新空间。就像是海底人鱼生活的幻影国度、神居住的庞大神殿。
安格斯的身份处理完成后,复律庭便为他准备了一间卧室,紧挨着芙宁娜的房间,以便遇到危险时他可以及时行动。
神明的贴身侍卫工资不低,但在安格斯出门逛了一圈,询问了沫芒宫附近的房屋价格后,就把赚钱这件事提上了日程表。
“骑士的工资不是挺高的吗?”芙宁娜看着枢律庭送上来的合同,有点纳闷。
安格斯把玩着一枚摩拉,道:“钱总是越多越好的。我总得为我们的未来做做打算,比如你卸任水神后,我们的钱够不够我们潇洒生活。”
芙宁娜抿起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你想得太久了。”
“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小殿下。”
“好吧。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芙宁娜挥着一张纸道,“安格斯先生,根据这份合同,我的侍卫至少得清楚我的行程,并能做到全天跟随保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还担任着安排日程的工作。这么多算下来,你恐怕没有赚外快的时间。”
安格斯从她手里接过这两天的日程安排,一眼扫过去,沉吟道:“还是有的,晚上的时间可以空出来。”
芙宁娜惊讶地问:“你不打算睡觉?”
“我对睡眠没有太多的需求。”安格斯放下纸,笑着看着她,“一天三个小时就够了。”
芙宁娜咕哝:“你还是人嘛?”
“正常人没办法连杀十二位神吧。”他的指尖在腰间的佩剑上点了点,注意到芙宁娜略有些戒备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干脆又点了两下,“殿下放心,这把剑暂且不会对着你。”
芙宁娜重复:“暂且?”
“暂且。”安格斯笑眯眯地肯定。
芙宁娜撇开头,拒绝思考这个“暂且”的截止日期。
虽说新上任的侍卫看着不太像个侍卫,但是出乎意料的,他能把很多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出几天时间,芙宁娜就习惯了每天早上在有事做的前一个小时被敲门声叫醒,然后吃上一顿热腾腾且精美的早餐。吃完早饭后再出门,到达目的地时时间总是刚刚好,有的时候还会早一点。
午饭虽然没有要求,但是安格斯却意外地对街头各种美食如数家珍,甚至知道哪家今天有优惠折扣,比芙宁娜还能融入当地生活。下午茶的点餐也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没有提前说明自己想吃的东西,安格斯差人送过来的甜品也不会让她觉得索然无味。而在晚间芙宁娜准备睡觉前,安格斯还会提前告诉她明天的安排,让她做好忙碌的准备。
就像是他曾经做过这份工作一样。
“你过去真的是一名骑士?”在一次安格斯讲述完明日的安排后,床边的芙宁娜晃着腿,好奇地问。
安格斯把纸折起来,淡声回答道:“普通骑士可不会负责君主的行程安排。”
“那就是骑士长?”
“骑士长也不会,殿下。骑士长只是知道而已。”他慢慢地笑了一下,“一般来说,事务安排、提醒、行程打理,都是侍女的活。骑士只负责安保,以及临时听凭君主调遣。”
所以他相当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工作。
芙宁娜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又说:“但你很熟练。”
“没错。”安格斯慢条斯理地道,“这大概是因为,我曾经是皇家骑士团团长。因为要管理的事情太多,所以就算在那个位置上没待多久,但还是把事务管理这个技能的熟练度刷到了满级。”
芙宁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晃了两下腿,兴致勃勃地前倾身体:“你是皇家骑士团团长?是什么样的?负责皇家的保卫吗?”
“算吧。毕竟,总有人想要刺杀皇室。”
“那一定很厉害。”
“要看你怎么对它进行定义,”安格斯难得脾气很好地说,“骑士团里不乏有皇室贵族塞进来的头脑空空、四肢也不发达的蠢货。如果把他们的‘废物’也当做一种才能,那确实所有人都很厉害。”
芙宁娜睁圆眼睛:“你很讨厌他们。”
“我想没人会喜欢他们,除了和他们一样的废物。”安格斯温和微笑。
他似乎在毒舌的时候尤其温柔,芙宁娜几乎能想象到他在面对那群“废物”时的样子了。一定是脸上挂着不得不得体的笑容,而囿于自己的身份,只好说些委婉刻薄的嘲讽话。如果被骂的人听懂了并表现出愤怒,他就无辜地眨眨眼,说“阁下,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在一些说废物哦”。
芙宁娜觉得自己的设想很有可能是真的。但安格斯这种刺头……在原本的骑士团里,他大概会是那种把人按着打一顿教人做人的风格。
“嗯……那个,你建议和我讲一讲你的世界的事吗?我有一点好奇。”芙宁娜询问。随后她匆匆摆摆手,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问了。”
“我的世界的故事吗?”安格斯垂眼思考了一会,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笑道,“当然可以。把它当睡
23.骑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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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的童话故事似乎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也许他这个人身上就携带着此世无法追溯、无法理解的法则与能力,一种轻而易举引人入梦的能力。
芙宁娜在梦中看到了生动而荒凉的一幕,是灰尘漫天的枯黄世界,破损古旧的老城颤颤巍巍地伫立在风沙之中,从远处袭来的巨龙遮掩天光,投下的阴影将整座城市包裹,将这座城市拉入泥泞的沼泽。
狂风大作,沙尘暴环绕着城市、碾压过城市,卷起地面上的为数不多的动植物、掀开尘沙与泥土。
于是芙宁娜看见一副白骨。
骨头拔地而起,卷在风沙里,被风拆得七零八落,在空中上下飞舞,最后被随意扔在地上。
一截白骨落地,轻轻跳跃,再落地,就接受了这个命运,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风暴,或是被野兽叼走,或是化为齑粉。
……
芙宁娜再度从梦中醒来。
她坐起身,有些困惑茫然地看着身上的被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真奇怪,她不怎么做梦的。可从安格斯过来到现在,她已经做了两场梦了,还都是与他有关联的。
是因为安格斯诞生于她的愿望吗?他们之间也许存在着某种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联系?
年轻的神明困惑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响起的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四声,然后是一道懒洋洋的、含着笑意的男声:“小殿下,该起床了。”
芙宁娜掀开被子,扬声说:“知道了。”
今日的行程安排是……去欧庇克莱歌剧院看一场由那维莱特主持的审判。
开庭时间是在下午一点,于是早上时芙宁娜干脆带着安格斯一同去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是过去了解案子前情,也是去和乌桕聊聊天。
路上芙宁娜回忆着安格斯昨晚的故事内容,问他道:“你找好兼职的工作了吗?”
安格斯眼睫微动:“嗯。找好了。”
芙宁娜好奇询问:“是什么?”
安格斯笑容温良:“是一次□□易活动,里面包括了废物回收。”
“废物回收……?”芙宁娜理解了一下这个词,敬佩地看着他,“我尊敬这份工作。既然你决定要做,就好好做吧!”
安格斯笑着点头:“好。”
至于这个废物回收是不是芙宁娜想的那个废物回收……嗯,他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芙宁娜又道,“其实我认为你也可以抽空把你的那些故事写出来。如果你愿意的话。”
“写成小说吗?”安格斯垂下眼,道,“我思考一下。”
他们推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大门,银白色长发的男人一如过去百年一般坐在办公桌后处理事物,妩媚而慵懒的女人也一如既往地躺在她那张专属沙发上,打开的书本盖着脸,她双手交叉置于腹部上方,一副安详平和的模样。
芙宁娜走过去戳了戳这具美丽的尸体:“嘿,小姐,你还好吗?”
书本底下轻飘飘地露出一句呢喃:“托那维莱特先生的福,在下距离回归主的怀抱只有一线之遥,真是太好了。”
芙宁娜侧头看向那维莱特:“那维莱特,难道你动用私刑了?这可是违法的。”
那维莱特放下文件,冰冷的异人瞳孔凝滞着注视他们,道:“我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在污蔑而已。”
“你管束我的自由就已经是最大的私刑了。”乌桕把书本拽下来,露出那双繁华漂亮的眼睛,叹着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就像是在关我小黑屋,强制爱咱们不兴好吗?这样是不对的哦宝宝。”
安格斯微笑道:“咱们还是走吧,殿下。”
她说话会带坏你的!
那维莱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板一眼地说:“你的力量太过不可控,任由你贸然进入人群,是我对社会安全的不负责表现。”
乌桕把自己的书重新推上去,有气无力道:“行行行,是是是,最高审判官阁下真是太为人民着想了。你这么善良怎么不为我着想一下?我也是人啊!享有基本权利的。真是的。”
那维莱特不愿与她多说,问芙宁娜道:“芙宁娜女士是来拿今天下午的案件详情的?”
芙宁娜点了点头,走到他办公桌前,不敢去碰那一堆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的文件,于是只背着手转来转去地看,问:“你简单说说?”
“一名贵族女性被怀疑杀害了自己年迈的子爵父亲,警方掌握了一部分证据,能够证明她犯下罪案。”
“杀父?为什么?”那维莱特递给她两张纸,羊皮纸上内容清楚明晰,让人一眼就看得明白。
安格斯对于案件没什么兴趣,他只是站在芙宁娜身后,一只手习惯性地压在佩剑上,视线穿过沫芒宫斑斓的玻璃,往外望去。
室内芙宁娜在和那维莱特说话,明媚温暖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也笼罩住了安格斯,唯独将乌桕留在了阴影内。可安格斯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感受着光线进入眼睛时的恍惚,油然而生一种脱离感。
即便他站在阳光下,却仍旧置身于黑暗中。
乌桕拉下书,瞳孔偏转,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安格斯顺着她的眼神望回去,看见她的口型在说:“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
下午的审判如约开庭。
神明坐在属于自己的坐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歌剧院。在她的对面下方位置,最高审判官端坐在审判席位置上,宣读开庭前的案件解说。
安格斯没什么礼仪地靠坐在神明座位的扶手上,仗着他们的位置最高,明目张胆地从怀里拿出两个苹果,一个递给芙宁娜,另一个放在齿间用力一咬。
咔嚓的一声响。
下方的那维莱特抬起头看过来,芙宁娜把苹果藏在裙摆褶皱里,假装一本正经地看着审判,而安格斯只是往后躲了躲,就继续咬了起来。
那维莱特略微沉了下眉眼,意识到这样一件事,安格斯恐怕会把这个本身就不太正经的神明带得更加不合规矩。
他甚至敢在如此严肃的法庭上吃东西!
安格斯浑然不知他的想法,或许知道了,但是并不在意,还有空弯下腰附在芙宁娜耳边问:“吃苹果声音太响了,要不我们吃蛋糕?殿下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芙宁娜摸了摸耳朵,有点犹豫:“不太好吧……”
“你们枫丹人不是把审判当戏剧么?”那双暗紫色的眼眸中含着一点戏谑的嘲讽,“既然是供人娱乐的戏剧,那就没有严肃之说了。要更好地对待自己才行啊。我去给你买蛋糕。”
芙宁娜道:“等等。”
但她侧头去看时,青年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就好像瞬移了一般。
芙宁娜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托腮凝视着底下已经开始申诉的被告人,眼睫垂下,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茫然与悲伤。
审判是一场戏剧,但……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想,她只是在等待一场独属于自己的戏剧落幕,等待最后一场如戏剧般的审判。
安格斯返回的速度奇快。当台下的被害人正在以痛苦的语气控诉父亲对自己做出的禽.兽行为时,他就拎着一堆零食回到了正义愤填膺的芙宁娜身边。
芙宁娜还没吃的苹果被他拿走,随后递过来的,是“致水神”蛋糕。
人不可能和美食过不去,芙宁娜按耐住自己的脾气,探头看了一眼底下神情肃穆的那维莱特,确定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往椅子里坐了坐,然后端起蛋糕亮着眼睛猛吃。
边上的安格斯咬着晶螺糕,视线落在被告女性身上,哪怕群众为她的经历所同情、为她的罪名开脱,他的眼神也不曾柔软半分。
就好像他已经不再会为了这些悲惨遭遇而升起半分怜悯。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女人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他那种伪君子应得的报应!就算今天不是我,
24.骑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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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禁止吃零食——除非给我一袋!”乌桕嚷嚷道,“那个位置真好,下次我也要上去坐着偷吃!”
“嘘!嘘!胡说什么!那才不是吃零食!”芙宁娜努力按住她,道,“那是来自粉丝的好意!我是不得不接受!你小点声!那维莱特听到了他又要说了!”
乌桕懒散地缩在椅子里,瞥她一眼,嘲笑道:“水神怎么能怕自己的下属呢?”
“咳咳!我才没有怕。”芙宁娜双手叉腰,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那是我给他面子,毕竟……他是最高审判官,是为我打理枫丹一切事物的助手。我当然要对他宽容一些,允许他遵守规则,并提醒我这些规则。但是外人听到他这么对我说话就会认为他不尊敬我,从而对他态度不好,所以我只是不想让他受到攻讦罢了。”
“哈~”乌桕拖着声音说,“没想到您这么善良体贴。”
“那是当然!哈哈哈哈哈——我收下你对我的赞美!嗯,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有限量蛋糕呢!”她转身匆匆忙忙往外走,还挺着急。
乌桕扁了扁嘴,咕哝了一句“我也想吃蛋糕”,余光瞥见那维莱特从后台走出来,立即从椅子上跳下,背着手走过去道:“那维莱特!我们去买限量蛋糕吧!”
……
限量蛋糕只是个借口,哪里还需要去买呢,安格斯去买零食的时候已经一并买回来了,这会儿拎在手里,安稳地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沫芒宫的卧室。
回来了不代表没事干了。这份蛋糕放在卧室的书桌上,而芙宁娜钻到了书房里,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般,搜罗着提瓦特大陆上的各种消息,试图从其中找到解救枫丹的办法。
她从下午五点一直找到晚上九点,在翻阅过无数次的文案中逐字逐句地解析奥秘,追查隐蔽的历史、无人可知的秘密,但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头绪。
安格斯从外面返回,带来了一份奶油通心粉和一盘已经处理好了的水果。他将桌面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卷宗回归原位,打开饭盒盖子,将一次性餐叉递了过去。
芙宁娜失落地叹了口气,一边吃着通心粉,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安格斯,你有办法吗?”
“拯救枫丹么?”安格斯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道,“我对提瓦特的了解都来源于你,但可惜的是,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似乎并没有太过深入。比如枫丹人的命运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预言——海水会上涨,所有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只剩下水神一人在神座上哭泣。万事万物皆有因,它的因在哪里,你并不清楚。”
“从我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有很多种说法。比如枫丹人生来就背负着罪孽,预言是高天的审判。比如枫丹人曾经对水神做过不好的事情,因此天理降下审判。”她拧起眉头,“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但事实上,我完全没有头绪。”
“你有问过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吗?”
“你知道我没问过,她只出现过一次。这之后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芙宁娜抿了抿嘴,吃饭的动作停顿下来,低声呢喃道,“已经过去将近百年了……枫丹的海平面真的在上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也不知道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我多希望那个预言只是一个谎言。”
安格斯道:“但你清楚它不是。”
芙宁娜垂下眼眸。是的,她清楚,非常清楚。也清楚自己是为了解决预言而生的。
但要怎么做呢?如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说的一样,扮演水神、永远坐在神座上吗?那场宣告终结的审判何时来临?预言何时来临?
她在漫长的孤寂中哭泣,无人可知,仿佛浸没在深海,眼泪被海水吞噬。
一颗去了蒂的草莓递到她嘴边,忧郁中的女王抬眼注视着这颗红艳艳的草莓,低头“嗷呜”一口吃掉,脸颊一侧鼓起一个小包。
安格斯把叉子放回水果盘里,轻松地笑道:“你可以这么想,反正你是扮演水神,如果预言最终仍旧无法解决,那你就能陪着你的子民一起溶解了。大家一起死,某种意义上就是谁都没死。”
芙宁娜无语地瞅着他:“什么糟糕的想法。”
安格斯:“只是在告诉你,忧愁对你来说并没有用。你能做的只有扮演好水神,稳定民心,等到真正的水神拿出解决方案。殿下,你只是个人类,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要知道,你本身就是最伟大的存在。”
芙宁娜一愣,连忙低头,借着吃通心粉的动作遮掩脸上的微烫,咕哝道:“我哪有那么伟大,你的眼睛该去治一治了。”
安格斯轻笑:“未来自会有人为你加冕。小殿下,在此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直到你不再感到孤独,直到你以自我面对全新的世界。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挨过漫长的痛苦冬日,斩尽一切质疑你的存在,走到明媚灿烂的暖春中。
送芙宁娜去休息后,安格斯便离开了沫芒宫。
他站在城市的街道上,双手拢进上衣口袋里,抬头看了一眼晦涩的天际,瞧见月光逐渐暗淡,才迈开步子往前方走去。
在他身后,沫芒宫旁边的长椅上,一道人影逐渐幻化出来。乌桕趴在椅子上看着安格斯远去的背影,咋舌道:“这家伙看着比我凶残那么多,凭什么是我被关起来啊。就因为第一个碰见他的是芙宁娜?”
真该死啊那维莱特。
“乌桕。”如影随形的冷淡声音警告性地唤她,“你在做什么?”
乌桕烦躁地一撩长发,转身看着那维莱特,怒火攻心、气极反笑,声音掐得腻人:“亲爱的最高审判官大人,你这么离不开我?我就是出来走走。”
那维莱特冷然道:“出来走走值得你动用那种力量?”
“看到了有趣的玩意而已。”她沉下眉道,“你烦不烦,做你自己的事好吗,别总盯着我,我对毁灭世界没有兴趣。”
“恕我难以信任你。”
乌桕红色的头发生动形象地演绎了此刻她的愤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按耐住暴打这个家伙的想法,转而猛地一甩手,转身往沫芒宫内走。
“是不是要给你条绳子牵着我?真是烦死了!”
那维莱特失措地抿了下唇,跟在她身后,好一会儿道:“我并非特意惹你生气……”
“你别跟我说话。”
最高审判官安静地闭上了嘴,困惑地思考起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等他俩都进入沫芒宫,安格斯才从街道上的某座房屋拐角内钻了出来,饶有趣味地回忆着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分析着乌桕的存在。
一位神明的信徒,似乎拥有着神明赐
25.骑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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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无双的众水、众方、众律法的女王最终依靠自己的正常审美搭配出了一套端庄大气能见人的服饰。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意外对上安格斯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刚才被他那亮闪闪审美支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按钮一般。
于是她再次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骑士。
骑士从思维的浩瀚宇宙中捞过自己的神智,对上女王的眼神,温柔一笑:“怎么了,殿下?”
殿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半晌才道:“我要去会面了。”
安格斯站起身来,为她打开房门:“走吧。”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裙子上莫须有的灰尘,好像就拍掉了那些不安。她拿出耀眼的自信笑容,迈开脚步,昂首挺胸地奔赴了自己的战场。
这又是劳累的一天:迎接子民的赞美、解答子民的困惑、展露神明的信心、释放神明的安全感,无人看得出她的慌乱,她是最好的演员,是最完美的女王,是独一无二的神明。
“能够坐在这里与您对话,简直像梦一样。”年轻的女人捧住胸口,眼角带着幸福的眼泪,“您是我童年的梦想。今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您,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芙宁娜大人……!”贵妇人难掩激动,“见您一面真是要费不少功夫。许久不见,您仍旧如同我年幼时与父母来觐见您一般貌美年轻、青春芳华。那时我还只有六岁,而如今,我的孩子也已经五岁了。我是特意带他来见您的——您瞧,就是他。宝宝,快叫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大人,依照我的祖辈与您的约定,今日我来恳求您施恩帮助我一件事……我破产了、家族崩溃、妻离子散、颠沛流离、找不到工作、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来的路上还被人抢去了身上最后一点摩拉,我只能依靠您了。请您给我一份工作吧!我会努力工作,将来一定报答您的!”
“芙宁娜大人,那维莱特大人递交了一份申请,有关于东边城区道路重修、改造。详细的策划书在这里,请您过目。”
——可这一天也终究过去了。
黯淡而阴云密布的夜晚,芙宁娜扔下矜傲的外裳,蔫头耷脑地趴在床上。她穿着奶白的宽大睡裙,这么一躺下去,像根裹满了沙拉酱的通心粉。
安格斯将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沉郁与风浪,感受着从窗外灌进来的大风,慢慢地合上了窗。
“看样子明天要下大雨了。”他有些调侃地问,“那维莱特心情不好么?”
芙宁娜闷闷地回答:“又没有案子,他怎么心情不好了?谁惹他了?”
“说不定是乌桕呢。”他折返回来,单膝跪在床边,上身弯下去趴在芙宁娜边上,食指勾了一下她脑袋上的呆毛,问,“殿下,你心情也不好?”
芙宁娜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也瓮声瓮气的:“有一点……好累啊。”
安格斯回忆了一下她明天和后天的安排,提议道:“那我们明天晚上出去玩吧。”
“去哪里玩?”
“去吃大餐,然后去看看风景。”
芙宁娜期待了一下明天晚上,坐起来掀开毯子,钻进被子里,摆摆手道:“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她要补一补精神,这样明天才有多余的精力。
安格斯为她掖好被子,起身走出去,一手合上门,一手关了灯,声音顺着门缝传到芙宁娜耳边:“晚安,好梦。”
于是芙宁娜确实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明媚温暖的阳光下,穿着安格斯挑的长裙在涛声轻缓的海边转圈圈,身心轻松愉快,仿佛踩在软绵绵的云彩当中,身上各种各样的宝石反射着璀璨阳光。
她旋转起来,像个细长的七彩灯泡。
而安格斯在边上举着留影机,不住地夸奖道:“殿下真好看!我的眼光真好!殿下的服装搭配以后我包了!”
于是她猝然惊醒,踢掉被子坐起来,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确定没戴宝石,才迷蒙着眼睛重新躺了下去。
真恐怖啊。
什么好梦,明明是噩梦。
所幸这场噩梦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质量,隔天起床后她仍旧精神满满,状态奇佳地登上了舞台。
今日是她的戏剧登台演出的时间。
安格斯坐在台下,仰头望着聚光灯。戏剧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幕,但歌剧院内已经人满为患,“芙宁娜”这个名字已经足够号召全枫丹的人民前来观赏,没有人不会为了她的演出而倾倒。
那维莱特也不例外。
他和乌桕入场时引起了群众的窃窃私语,但这种场合遇见最高审判官阁下就和在法庭上遇见审判官阁下一样,并不让人意外。
他们落座在第一排,挨着安格斯的位置。那维莱特冲着安格斯淡淡地点了点头,乌桕从他的另一边探出头来,相当有活力地问安格斯:“你带了吃的吗?”
“戏剧开幕的时候最好不要吃东西,”那维莱特低头看着她,“这是对演员的尊重。”
安格斯耸了耸肩,重复了一遍:“我可不会不尊重芙宁娜殿下。”
乌桕叹了口气,坐好身子,却也没算坐好,翘着二郎腿,脚尖一勾一勾的,和那维莱特优雅的姿态截然不同。
安格斯支着下巴看着他俩的动作,没忍住笑道:“你们大概都有脊椎侧弯。”
那维莱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为何这么说?”
安格斯指指他交叠在一起的腿:“二郎腿翘多了,就会那样。”他再看一眼身子软进椅子里的乌桕,同情怜悯地说,“像她那样就更严重了,半身不遂。”
那维莱特显然信了,转头好心地敲敲乌桕的扶手,道:“坐好,乌桕小姐,否则身体会出现问题的。”
乌桕骂骂咧咧地在椅子
26.骑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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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结束时,掌声如雷鸣。
演员在台上鞠躬,幕布施施然落下,观众席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直接盖过了掌声:
“芙宁娜大人!我爱你啊!”
这怒吼的声音使得所有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于是人群里开始有各种不同的声音向演员们表达爱意,此起彼伏,令人感慨。
安格斯和那维莱特、乌桕道了声再见,便朝着后台走去。他等待在更衣室外,直到芙宁娜换好了常服、精神奕奕地从里头走出来,才把一杯准备好了的花茶递给她。
应该是薄荷水。因为喝起来有些清凉,薄荷味道明显,只是不知道里面还加了什么,泛着一点清淡的甜味,让刚唱过歌的喉咙舒服不少。
是杯好茶呀。
芙宁娜掀开盖子,试图看看里面的内容物,结果发现杯子里只有颜色偏棕色的水,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渣滓。
嗯……怎么说,这个人太细心了。
于是她只好问:“这是什么茶?”
“嗯?”安格斯瞥了一眼她握着杯盖的手指,笑着道,“是秘密。”
芙宁娜有些可惜地盖了回去:“好吧。不过如果你想卖的话,一定会很赚钱的。”
“这份配方是殿下专属。”安格斯轻快地说,“其他配方我会和枫丹科学院或者其他厂家合作。”
“其他配方?”芙宁娜咕哝了一句,“我怎么没喝到过?”
“因为还没做出来。”安格斯狡黠地笑了一下,而后道,“以后做出的配方会请殿下第一个……哦,第二个尝的。”
第一个只能是他自己啊。
芙宁娜抱着杯子喝水,嘀咕道:“随便。”
不过安格斯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吧,给她一种他什么都会的错觉。
从后台出来时,观众席上的观众们还没走完。有人和芙宁娜打了一声招呼,她抬起手来回应,却意外地引发了一场动乱。
一群人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地拥挤过来,堵在芙宁娜面前,将她围起来,试图伸手触碰她。
他们脸上的狂热令人不适,口中却说着:“芙宁娜大人!你是最完美的演员!我从年幼时就一直爱着您啊!”
“我也是啊芙宁娜大人!如此近距离地解除您还真是第一次,您比在舞台上看着还要可爱,求您给我签个名吧!”
“芙宁娜大人和我照张相吧!”
“芙宁娜大人我爱你!”
这群狂热粉丝带动了其他理智之人,越来越多人围堵在了这里,将芙宁娜和安格斯包围起来,仿佛圈禁了一束光。
他们的眼神执着而迷恋,伸出的手拽住了芙宁娜的裙摆,吓得她心脏直跳,还要稳住声音道:“我亲爱的子民啊!我理解你们对我的爱戴!但规矩不容许破坏!凡是要和我见面的,都必须在沫芒宫进行申请排队!如果你没有恒心去等待神明的接见,你又怎能说你喜爱我!好了好了,快散开吧!警卫!警卫!”
安格斯轻轻地“啧”一声,有些想直接动手把人都丢出去,但显然芙宁娜不会同意,而侍卫闯下的祸最终也会被盖到神明头上。
于是他只能冷着脸打掉扯着芙宁娜裙子的那只手,一手展开原本隐藏起来的红色披风,将芙宁娜笼罩在披风下,同时举起佩剑横在二人身前,警告道:“让开。”
剑已然出鞘一分,冷光在人群喧哗中显得可怕而悚然。他不如神明好说话,也不如神温柔,眼中的杀意清楚直白,任谁都看得出来,要是惹急了他,他完全不会顾及法律。
被他注视的人都颤颤巍巍地发不出声音,人群因而冷静下来。
安格斯的手臂抵在芙宁娜的背上,带着她往前走。高挑的青年气势足够冷漠强大,以至于人群不由自主地空出一条道,方便他们走出去。
离开人群之后,安格斯放下手,收回佩剑。披风垂落在他身后,一闪而过,消失不见,那银白的骑士服利落地勾勒出青年的肩、腰、腿,身姿挺拔优秀,气质沉静,引人注目。
没有掺和进去的贵妇人望着那两道离开的背影,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芙宁娜大人和她的那位侍卫看起来还挺配呢?”
“得了吧。”同伴翻了个白眼,“侍卫而已,哪里配得上芙宁娜大人。她可是神明。”
于是那位贵妇人笑了一声:“也是。”
这些话并没有传到安格斯和芙宁娜的耳中。脱离危险的人群后,来到宽敞的歌剧院前厅,芙宁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
那只手拽住她的裙子时,她差点就要跳起来躲到安格斯身后了,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神明该有的镇静。
她喝了口花茶压压惊,安格斯的手掌压在剑柄上,看着姗姗来迟的那队警卫,道:“殿下。”
芙宁娜“嗯?”了一声。
安格斯低头,神情严肃:“我觉得我比警卫好使,你觉得呢?”
护卫队停在芙宁娜身前,队长恭敬地朝她行礼,随后满脸愧疚地说:“抱歉,芙宁娜大人,我们来晚了,您没事吧?”
“有事的话你们也做不了什么啊。”安格斯闲散地摆了摆手,“已经处理好了,一边玩去吧。”
他这个轻佻的态度惹得护卫队队长皱起了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芙宁娜打断他们的眉眼官司,淡淡地说:“安格斯说得没错,即使我并没有受伤、也不会受伤,但你仍然需要给我一个理由,关于你并没能及时护卫的解释。这是你的失职。”
“我……抱歉,芙宁娜大人。”护卫队队长有些忐忑不安。芙宁娜一直以来都是轻狂浮夸的模样,就算是生气也带着一点少女特有的不耐烦,从来没有用这种上位者的冷淡姿态说话,让人觉得和最高审判官所带来的压迫感别无二致。
甚至还有让人些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惶恐。
但也确实让人意识到这样的一个事实:哪怕芙宁娜再怎么不着调,她都是天生的神明。
护卫队队长给出了理由,反省了自己不应忽视纪律、仗着有人在芙宁娜大人身侧就理所应当地开小差翘班。
芙宁娜没有太过为难他,只是扣了他这个月的奖金,让他之后注意。
而等人走后,她又开始思考,安格斯足够强大,那么护卫队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显然有啊
27.骑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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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外面吃了饭,这之后才回到沫芒宫的卧室。门已经反锁上了,安格斯坐在沙发上,芙宁娜坐在他身边,两只手放在腿边,撑着沙发探头去看他手上的动作。
安格斯正在纸上画着法阵,花纹繁琐复杂,像是一群人正在跳舞,又像是某种花正在盛放,亦或者凌乱的星图。
安格斯一笔画成,流畅利落,最后他停下来,食指落在纸张背面,无声地念了一句什么话。
半晌没有动静。
安格斯不怎么意外地道:“这个法阵得改。”
“要改很久吗?”芙宁娜问。
“看情况吧,得反复试验。不过不要紧,可以换一种思路。”安格斯把纸扔到一边,握着笔朝芙宁娜伸手,“殿下,手给我。”
芙宁娜楞楞地举起手搭上去:“做什么?”
安格斯把她的手心翻过来,手指压着指根,低头在她手心里画起了一个和刚才那个截然不同的法阵。
这个法阵他画得十分慢,眉目沉静地注视着那些花纹,笔下的动作每一个拐弯似乎都在思考,连眉头都微微蹙起。
看起来并不轻松的样子。芙宁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哪怕掌心被笔画的痒痒的,手指想要蜷缩起来,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安格斯画完最后一笔,才松开芙宁娜的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道:“试试。”
芙宁娜捧着自己的左手:“试什么?”
安格斯笑了一下:“试试看能不能召唤出一点水元素,心里想着这个念头就好了。”
“哦、哦。”
芙宁娜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刚才安格斯画在手套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心里残留的痒意,而后有些不安地吸了口气。
【召唤水元素……额,来一点水?】
那花纹复杂的法阵亮了一瞬,莹蓝色的,很漂亮。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安格斯道:“来,跟我在心里念:水涌。”
芙宁娜无声地念:“水涌。”
于是莹蓝法阵光芒大作,宛如从地底八百里的深度喷涌而出的水流从她手心里飞出,气势汹汹地撞上天花板,把吊灯给打了下来,顺便给他俩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噼里啪啦地撞翻重量减轻的物品。
没想到这水这么激烈,芙宁娜惊恐地“啊啊”几声,就被安格斯眼疾手快地展开披风护在了怀里,同时他握着她的手腕把手挪到一边,拇指指腹按在法阵上,截断了法阵的运转。
但水终究是淋了他一身,屋子里的其他家具也遭了殃,可怜兮兮地挂着水、要么就碎在地上,沉默无声地控诉。
芙宁娜从安格斯怀里把脑袋冒出来,打量了一眼整个房间的惨状,还挺高兴:“威力不错!”
安格斯松开她,甩了两下脑袋,把湿漉漉的刘海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剑眉下眼眸深邃冷淡,中央隐隐有一丝蓝光,但他一眨眼,那点细微的光线便难以被捕捉了。
“你可以把这个法阵当一个人,在心里幻想自己需要多少的水。它会回应你的。”安格斯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去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看来今晚只能住歌剧院了。”
反正无论在沫芒宫还是歌剧院,芙宁娜都有房间。相应的,他这个贴身侍卫,最终也会被安排一间房间。
要是没有,他也不介意去旅馆睡一个晚上。
芙宁娜欢天喜地地玩着手上的法阵,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后面那句话,随便“嗯”了一声,便看着手里冒出的细小水流惊叹。
安格斯扶着门把手,看着她惊喜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找到清洁员,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水神大人玩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屋子搞湿了”,清洁员便了然地拎着清洁工具走了过去。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动静的芙宁娜赶紧把手放下,维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微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有控制好我的力量,辛苦你收拾一下了。”
“好的,”清洁员道,“我会打扫干净的,湿掉的用品也会进行换洗,不过这里水汽有些过于充裕了。芙宁娜大人今晚还是回歌剧院住吧?等收拾好了我会告诉安格斯先生的。”
“知道了。”芙宁娜跨过地面上的吊灯碎片,叮嘱道,“这些碎片挺尖锐的,你小心一点。”
清洁员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是的,芙宁娜大人!”
安格斯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便同芙宁娜一并去了歌剧院的住处。一位美露莘替他安排了紧挨着水神住所的房间,以方便他的护卫。
但芙宁娜今天下午的主要行动并不是在这里玩,而是去书房查资料,然后接收她派出去的人回复的情报。
一如过去的数十年,枫丹的海平面在上涨,而不论谁都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刚开始上任水神的那几年,芙宁娜还会焦虑不安。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如今的芙宁娜已经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些不好的数据,对于这一代收集情报的人来说,他们谁都不清楚究竟是神明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数据,还是早已对此感到麻木。
预言就像是某种命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以至于芙宁娜此时会阴谋论地想,是否安格斯的到来,也在命运之中。是否他的到来,也无法撼动命运的结果。
她努力地摇摇头,抱起一本新的、可能和需要有关的书,认认真真地从里面搜寻着有关于枫丹过去的信息。
晚间她有一场舞会,是枫丹贵族们联合举行的联谊活动,这种舞会是贵族们做建交易、炫耀自己的资本、认识新晋资本的舞会,芙宁娜只要去走个过场就好了,甚至她根本就不用去。
她现在也不怎么想去。但是无奈于这份邀约早早定下,而她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芙宁娜还是花了点时间去挑选华丽的服饰和配饰。
安格斯对化妆团队带过来的礼服发表意见:“这种大裙摆很好看,殿下穿上一定非常漂亮,就像公主一样。”
“我不是公主。”芙宁娜面无表情地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挥斥方遒,道,“我是女王。”
安格斯从善如流地说:“是我的错。那最好还是再换一件——啊,这件拖地长裙!占地面积多广,如果你穿上它,那你身边就不可能再站别人了,一下子就让你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了!”
“我只是去走个过场,为什么要穿那么重的衣服?”芙宁娜吐槽道。
化妆师笑着轻轻捏
28.骑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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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有什么好玩的呢?其实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尘土、格外清晰明朗的星空、杳无人烟的宁静。
所以这是一片可以放声欢笑与嚎啕大哭的圣地,无需饰演谁、无需在意谁,只有明月与星辰低垂地注视着你,万物包容而和平。
芙宁娜不顾形象地躺倒在沙子上,沙漠夜间气温低,她也不在意,躺下去之后快活地舒展着四肢,望着头顶绵长的璀璨银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
“好舒服啊。”她呢喃道。
安格斯在她身边躺下,手臂整在脑后看着天空,道:“沙漠、冰川之类的地方,星空总是明朗干净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没有鲜有人的存在。”
他慢慢地道:“人群是喧哗的,热闹会遮蔽人的视线,让人心静不下来。在人群里待久了,看着星空,自然也蒙上了灰雾。”
“是心境的问题啊。”芙宁娜眯了眯眼睛,“你故乡的星空也是这样的吗?”
“宇宙都是一样的,星空自然也是一样的。”安格斯轻轻眨了眨眼,“不过在我们那边,有一种传说是这么讲的——星空是活的,当你注视着它的时候,它也在注视你;当你向流星许愿的时候,它会听到你的声音。”
“真的假的?”芙宁娜道,“我还没有看过流星呢!”
“提瓦特人的命运刻在星空上,如果你们的命运真的和星空有关的话,应该不会随意地拥有流星雨吧?”
“嗯……每一颗星星都是命之座上的一颗的话,一场流星雨……那岂不是就象征着好多人的命之座破碎、好多人的命运消失了?”什么样的情况会导致那么多人的命运同时消失呢?芙宁娜打了个寒颤,一下联想到不好的东西,于是匆匆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看流星比较好。”
安格斯若有所思地道:“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这也能做到吗?”芙宁娜转身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好奇地问,“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啊?你有不会的吗?”
安格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会生孩子。”
“额。”芙宁娜摇了摇小腿,“不是这种问题。”
安格斯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在芙宁娜等待的沉默中思考了好一会儿,诚恳地说:“暂时没想出来。要不你问我?”
“比如做饭?生活自理?”
“这谁都能做到吧。”安格斯有些得意地说,“我厨艺还算不错的,我姐姐也认同——她拿过顶级烹饪术的证书,是当时大陆上远近闻名的美食家和厨师。”
芙宁娜咽了咽口水:“我有那个荣幸尝一尝你们的菜式吗?”
安格斯认真地说:“是我的荣幸才对,殿下。”
芙宁娜干巴巴地“哦”了一句,手臂有些酸了,便重新躺了回去:“你的生活自理能力更强的话,那烹饪、缝纫这类生活技能应该都很厉害?”
安格斯道:“嗯。”
他顿了顿,才说:“我小的时候家庭环境不好,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学过。”
“啊?抱歉……”
“这没什么,努力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很耀眼的事情。我不会逃避去谈我过去的苦难,与我而言,它就像是珍宝一样。殿下,有兴趣听听么?给你当睡前故事。”
“说了我不需要睡前故事……咳咳,”她温声道,“你说吧,我会听着的。”
安格斯轻笑了一下。他望着那星光密集璀璨的银河,跌进自己的回忆潮水里。
“我没有父母,意思是,我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对方应该是贫民窟里的人,因为没钱养所以把我埋进了垃圾山。但我很幸运,我在里面待了没多久,就被路过的一个比我大了五岁的女孩子捡了回去。她和一个老人成为了我的家人。”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住在由铁皮板搭建而成的小房子里,板子是捡垃圾捡回来的,勉强叠在一起,雨一下就会顺着缝隙流进家里、大风能够轻易地摧毁它。它的空间也很小,厨房客厅厕所卧室挨在一起,或者换句话说,它只有十平米不到,我们睡觉的时候往往拥挤在一起。”
“但这在贫民窟已经算是中上游水平,更何况我们家的成员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所以总有人闯进家里抢东西、拆房子。我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谁抢我东西,我当然是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哪怕被打个半死也得拿回来,打架的本事就是这样慢慢练起来的,姐姐治疗的本事也是这样练起来的。”
“但是捡垃圾谋生太过不稳定,我们就发展了很多的技能。把垃圾二次改造成有用的东西转手卖出去,偷溜进教堂抢在修女们没发现之前听课,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营造一个尽量友好的氛围。”
“有点辛苦,但是最终我们知道那些辛苦并没有浪费。我们被一名路过除魔的骑士所注意到,他为我们做了担保,将我们从贫民窟里带了出来。于是那段非常艰苦非常努力的日子就结束了。”
话语里说着似乎很轻巧,却有哪里不对劲。芙宁娜侧头过去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问:“那位老人家也一起出来了吗?”
“没有哦。”安格斯道,“他死在一次比这更早之前的抢劫里。被那些人活生生打死的。当时我只有两岁,我的姐姐抱着我躲在垃圾山里躲了三天三夜,才逃了过去。”
“他们不是抢东西吗……为什么会……”
“因为竞争啊。就算是一个老人,那也是一个竞争力,他活下来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至于孩子,是可以被当成粮食和泄.欲用品的,啊,不仅是孩子,除了老人,所有活着的人都是,只是孩子更容易被捕捉罢了。”安格斯轻轻地说,“在贫民窟,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呆愣的芙宁娜,好像很满意她这幅表情,抬起手戳了戳她的脸,道:“被吓到了吗?骗你的,别信。”
芙宁娜不敢不信。他说的如此真实,残酷到令人齿冷。而顺着这个逻辑往前推,竟然能够解释为何他的父母会选择把他埋进垃圾山,养不起、自己却也不忍心吃,于是埋进难以被人找到的垃圾山里,赌他活下去的可能,而另外的那个女孩子,恐怕也是为了自身安全避开了常有人去的区域、深入垃圾山,才意外找到了他。
那片大陆上的生活比芙宁娜想得可怕,那是人性的可怕,而非天灾的可怕。
“所以,”她费力道,“你们从贫民窟出来后,生活有好些了吗?”
“当
29.骑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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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雕像……”
胡狼端坐在高台上,昂首向前,气势凛然肃穆。
站在雕像下,芙宁娜和它相比起来实在是矮小,而雕像自带的威严气势,也将她衬托的平凡而普通。
安格斯抬头看着这座深色的胡狼雕像:“这建造的时候一定花了很多钱。”
“这种遗迹是赤王的陵墓,当然要花费很多的心思与金钱了。”芙宁娜解释了一句,继续自己的感慨,“虽然在别人的陵墓里逛来逛去的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说,它真的好威风啊。”
安格斯点了点头:“建筑艺术的美学正在于此处,宏伟、神圣、碧丽堂皇。”
他孩子气地皱了皱眉,询问芙宁娜道:“殿下,往前走走吧?”
芙宁娜最后看了两眼这只沉默肃立的胡狼,“哦”了一声,背起手往前走去。
离开那座大厅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芙宁娜的小高跟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欢悦的响声,而安格斯走路无声无息。
她在自己的脚步声中开口说:“我觉得那种狼和你有点像。”
安格斯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看着都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啊。”
安格斯摇了摇头:“现在应该不会给你这种感觉吧。”
“有点地方仍旧是共通的,有些地方却截然不同。”芙宁娜道,“比如你那些大不逆的想法、完全不遵守规矩的态度。”
安格斯笑着说:“假如我守规矩的话,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在说明这样的一个区别而已。当然啦,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遵守法律的,有句话说得好,入乡随俗,既然你来到了枫丹,最好还是遵守枫丹的法律。”她叉起腰,扭头看向他,道,“更何况,我可是正义之神,如果你犯了罪,我是必定会亲自审判你的。”
安格斯轻轻眨了眨眼:“没记错的话,审判的权利只有最高审判官有。”
“哎呀,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她认真严肃地叮嘱,“不要违法,明白吗?不要违法。”
安格斯半垂着眼皮点头:“明白。”
这个表情……芙宁娜佯装生气地看着他,眼神却很清明。
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安格斯比平常话多一点,而且很容易流露出真正的情绪,和平日里那种懒散轻佻不太一样。
是因为什么……之前那个故事吗?不,故事也许是“结果”,而并非“原因”。
沙漠遗迹的游览参观很快告一段落,千篇一律的景色总会让人厌倦,哪怕今日初见。这之后安格斯带着芙宁娜去了雨林中,相比起荒凉沉寂的沙漠,芙宁娜显然更喜欢富有生机的雨林。
她快活地奔跑在草地上,爬上弹跳性极佳的蘑菇蹦个不停,身子被弹起来飞在空中,腾空感和失落感交错着拥抱这具紧绷的身体,纯粹的笑声从被紧紧密封的心里钻出来,化成一缕春风。
安格斯站在弹跳蘑菇边上,守卫着芙宁娜的蹦蹦跳跳,浅笑着想,这不就达成了他最开始想带她出来玩的目的吗?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神,所以她无需维持假象,只要做真正的自己开怀大笑就好,就算想要哭也不要紧,大不了他可以走开些,等她叫他的时候,他还是会走过来的。除了他以外没人会知道的。
这个晚上也许是这百年来芙宁娜过过的最轻松的一个晚上,百年的沉重与孤独都在这一夜散去。
她在翠绿的蘑菇上腾空又下落,一次一次接近天空,而不用害怕自己失手落下蘑菇;她在有着柔软毛发的长鬓虎沉睡时偷偷对它上下其手,虽然不小心把长鬓虎吵醒了,吓得她呆毛绷直,但长鬓虎应该比她更加害怕……毕竟安格斯微笑着把它按在地上,大有“再动一下就弄死”的凶恶残暴气势;她在月光照耀下的溪流中行走,抱着蠢萌的、没什么杀伤力的小蕈兽,撷下一朵月莲,舀尽今晚的月色。
最后她在草坪上披着星光睡去。
面上还挂着轻松满足的笑意。
安格斯顺着山坡的弧度,往下看着雨林中沉睡的须弥城,神色淡然平静,好像又恢复到了白天的模样,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深夜的凉风试图从他的袖口里灌进去,而他无动于衷,坐了一会儿,才低头裹紧了芙宁娜身上的外套,随后把她抱了起来。
他们消失在雨林之中,还带着雨林的湿气,重新回到了欧庇克莱歌剧院。
安格斯把那件外套扔到一边,只是芙宁娜玩了大半夜,身上全是灰尘与泥土、草屑和露水,作为一个对床有着洁癖的人,安格斯无法接受有人脏兮兮地上床睡觉,哪怕那不是他的床。
于是他坐在椅子上,拽过一张白纸,落笔开始研究清洁法阵的改良版。而芙宁娜坐在他怀里,枕在他手臂上,靠着他的胸膛,睡得并不舒服。
所幸安格斯的魔法天赋不是夸大其词,再加上清洁法阵本身就简单,所以他只是稍加修改,就将这个法阵调整成了适合提瓦特的运转方式,然后把这张纸放在了芙宁娜身上。
法阵慢吞吞地亮了一秒钟,脏兮兮的神明立刻光洁如新。安格斯满意地把没用了的纸扔在一边,将芙宁娜送回了床上,简单地给她除去外衣和鞋袜,就给她盖上了被子。
此时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啊。安格斯边关上窗边思考明天的行程规划——首先,再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好的报社,实在不行,就多接几个单子,把钱弄到手,然后开报社。
然而实际行动比计划难得多,好在他习惯了摸索排查、分析比较这种活动,在芙宁娜日复一日的扮演中,他最终选择了自己创办一间报社,资金启动则完全来源于夜间雇佣金。
但想要做好报社管理、运营活动,他的资金并不完全足够,也没有充足的经验。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在寻找合适的合作者。
一次庭审结束,被判处有罪的犯人押送进梅洛彼得堡。芙宁娜背着手从神的座位上慢慢走下来,途中忽然回头问道:“所以你的剧本写好了吗?”
安格斯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芙宁娜特有的压迫感,以至于他脊背不由得僵硬了一瞬,才笑着道:“过两天就能给你初稿。”
芙宁娜满意地点点头。她跃下台阶,转身过来倒着走路:“拿到剧本之后,我会来问你很多问题的。先提醒你一句,你要做好准备。”
安格斯恭恭敬敬:“嗯,好的。”
于是当天晚上回去后,他熬了两个通宵,拿出了一份有些潦草粗糙的故事集。
“嗯……?”芙宁娜翻阅着,有些疑惑地道,“这好像……”
“是我的见闻。”安格斯两手一摊,“我并不是很想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而且我想以另一个视角来看待我的过去。阿尔瓦就是我的眼睛,他所经历的亦有我曾经历的,你可以把他当成和我处于同一个时代的见证者。”
“唔,这样吗?这样确实不会显得冗长,”她摸着下巴思考道,“让我来想一想该如何拍……穿插叙述会不会好些?”
她自言自语着,安格斯松了口气,扭头看见门外的侍卫正站在门边,似乎想要敲门。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
30.骑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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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看起来并没有心情不爽,甚至就如芙宁娜所说,一个人在外面溜达,让她很是开心。
她就站在瓦萨里回廊的喷泉旁边喂着鸽子,掰下面包碾成碎扔在鸽子群里,撒面包碎的动作很是熟练。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喷泉水柱和偶然惊起的白鸽,与他们对视了一眼,而后乌桕便笑了笑。
等到芙宁娜来到她面前,她才说:“稍等一会儿吧,我之后再和你们回去。”
“我们不是来找你回去的,”芙宁娜眨了眨眼睛,“是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逛街的。”
乌桕愣了一下:“那维莱特答应了?”
神明高傲地说:“我可不管他答不答应。你就说去不去吧。”
乌桕又撒了一把面包屑,笑眯眯地道:“当然去啦。”
她把手中没剩多少的面包分给安格斯和芙宁娜:“来帮我一起喂,这样速度快点。对了,记得往远些的地方撒,有些鸽子挤不进来呢。”
“知道了。”
三个人排排坐在椅子上撒面包碎,白羽的鸽子凑到簇拥在他们身边,脑袋怼着地面,或者妄图飞上来直接叨面包。
乌桕像是早就猜到了它们的想法,在芙宁娜惊慌失措的时候不慌不忙地把手挪开,鸽子们没叨到面包,就不甘心地落了回去。
芙宁娜生气地看了一眼把面包抢走的鸽子们,跺着脚发出无用的抱怨声:“气死我了,这群鸽子真强盗……!”
很快她又自我安慰:“算了,和一群鸽子计较什么,显得我心眼小一样。”
她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不客气地拿过安格斯手里的面包,撕下来扔进远一点的鸽子群里,边扔边问:“听那维莱特说,你们今天吵架了。你们怎么会突然吵起来啊?”
乌桕云淡风轻地说:“还能因为什么吵起来。”
芙宁娜沉默了一秒钟,又问:“我有些不明白,那维莱特为什么会一直盯着你?明明你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那维莱特似乎有点过于……戒备了。”
乌桕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大概清楚是什么事,但不能告诉你。就像你和安格斯有秘密一般,这就是我和那维莱特的秘密。而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你可以将其视作为一种赎罪。”
“赎罪?额,我不问太多,只问一下,你们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从我的角度上来看是完全没错的,但那维莱特……哼,他自有公正无私的律法作为准则。”她肉眼可见地心情不好起来,把面包块三两下扯成碎渣,像是在泄愤一般。
最后她把手里的碎屑都扔出去,站起身来,表情平静地回头对他俩说:“走吧。逛街。”
芙宁娜把面包块塞回安格斯手里,拍了两下手撇去那点碎渣,跟上了乌桕。
女孩子和女孩子逛街总是很有话题的,且在大部分时候都能完美提供对方的情绪价值需求,并合理地讨论搭配问题。
被强制闭嘴的安格斯承担起拎包的工作,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让他觉得难办,更别说陪同女士们逛街,他就能看芙宁娜换装秀,这对他来说可比其他什么玩意儿有趣得多。
啧,这么一想,殿下的衣服似乎有点少啊,应该多买两件充实起来的。
于是提上日程计划表的事情又多了一样,如果芙宁娜知道不让他参与搭配他就会进化到自己买衣服当礼物送出去给芙宁娜充实衣柜,芙宁娜大概会想要穿越回过去,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只是想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啊,那又有什么错呢?听不听在你啊!你总不想自己的衣柜里全是粉色公主裙和艳红大裙摆礼服吧!
于是这就产生了以下画面。
芙宁娜和乌桕挑好了适合自己的服饰,前脚从店里出去,后脚安格斯就又挑了两样衣服,对店员道:“麻烦都包起来。”
然后刷刷付钱,拎着包追上那两位女士。
芙宁娜没有发现他没跟上,最多以为他是又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所以多加关注了而已。于是这种行为模式一直延续了两条街,而鉴于安格斯有空间转移能力,把他们买回来的东西都传回了房间,自己两手空空,最多拎了杯咖啡,所以两位女士没有一位发现。
直到晚上回去后,安格斯把今天他们的胜利品送到芙宁娜的房间里,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展开来看,看见好多自己没买的衣服,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这些不是我买的吧?”她指着床上的一件白色高腰裤和水绿色轻薄长裙,道,“这是谁的?”
安格斯把服装袋压在一起,头也不抬地说:“我选的,给你的礼物,尺寸是你的尺寸。”
他抬起脸,略有些忐忑:“嗯?不好看吗?”
如果是礼物的话,当然不能说不好看了。感觉说了不好看他会很失落的样子。
芙宁娜摇了摇头:“不,挺好看的。看得出来,你的审美有所提高,嗯,提升空间依旧很大。”
安格斯道:“您喜欢就好。要是看到不喜欢的,扔掉也行。”
“那多浪费。”她咕哝了一句,心道,不如捐出去,总有人适合他的审美。
但也许服装杂志是真的有点用,也有可能是因为芙宁娜走进去的那几家店里都没有礼服和公主裙,所以这些所谓的礼物都十分的正常,挑着搭配一下,也能搭出一身亮眼的搭配。
芙宁娜挑剔地在自己原有的服装和新买的服装里做选择搭配,她在浴室里换上之后就出来照照镜子看看情况,安格斯坐在椅子上画着不知名的法阵,每听见一次动静,就抬头起来看一眼。
芙宁娜听见他自己在嘀咕:“可以。不错。前两天好像看到有类似的衣服,在哪里来着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柜有些危险。
安格斯热衷于看服装杂志买衣服时,芙宁娜还在研究着他给的剧本。
这是一段奋斗冒险故事,是一个平民的视角。他的名字是艾利克,故事开始时,他正在备考进入骑士团。而从这里开始,观众们跟随着艾利克了解
31.骑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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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克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芙宁娜咬着泡泡桔,问安格斯道。
安格斯翻过一页纸,漫不经心地回答:“‘艾利克’不存在,但‘艾利克’有原型。他是我认识的很多人的结合体。”
“把那么多人的经历混合在一起,不会出现逻辑冲突吗?毕竟人与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事件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多人副本任务,艾利克有自己的性格,别人也会有其他的性格。没人说原型不能和角色同时出现吧。而且在很多时候,一个人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件事的走向。”他用食指指节在杂志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道,“艾利克总是一位热心又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芙宁娜从这句话中品尝出了非同寻常的情感意味,她浅浅地叹了口气,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我得找时间问一问那些人愿不愿意参演……”
她想肯定是有人会愿意的,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新鲜的世界观会创造出怎样的一个经典,不聪明的放弃了,那也是他们的命。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就开始招揽演员,而是揪着安格斯对着那本草稿问了很多的问题。安格斯问她有没有喜欢的角色,芙宁娜没有犹豫地指了指剧本中的一个面包店店主。
这个店主是艾利克家附近的一个爽朗的女人,敢爱敢恨,能温柔地对孩子们笑,也能拎着刀怒骂着把上门找事的流氓砍走,潇洒而富有魅力。
芙宁娜的气质虽然不太搭,但是一个好的演员懂得如何改变自己的气质,就像是她曾经演过那个妩媚多情的女人一样,如今也能饰演一个如风如火的女子。
“不过你这个不算音乐剧啊,伏笔太多了,基本上刺激的部分都在后面。想要登台表演可不能这么做,观众会没有兴趣的。”芙宁娜道,“这一版留着给你出书,剧本我改一下,调整一下节奏。你放心,绝对不会魔改的。”
“魔改也行,新世界,多好。”安格斯不太在意地说。
芙宁娜没同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断断续续地把剧本调整好了,随后便投入进繁忙的选拔工作中。
安格斯在这方面只能提供一些“是否符合形象气质”的意见,因而有些无所事事,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翻服装杂志,然后趁着有时间出门遛弯,找一找自己的合作伙伴。
报社的合作合伙……最好能是其他报社里挖出来的,这样有经验,能帮他处理事情。
只是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安格斯已经动了挖墙脚的念头,并且开始物色人选了。
在他报社合作伙伴找到之前,芙宁娜的剧组先一步运转了起来。剧本在修改之后成了只有两个小时的舞台剧,而这两个小时的背后,是无数个小时的打磨。
芙宁娜严谨且细致地要求每一个动作、神态,如若未能达到她的要求,她便让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找到那种感觉。
没有人会否认,在演戏这一行业中,芙宁娜是真正的受万人敬仰的神。她要求极高,折磨得人濒临崩溃,但出自她手下的戏剧没有一出不精彩、不经典。她有这个挑剔的资格。
只是剧组不由得在这种压迫中也变得气氛凝滞沉重起来,如同黏腻的沼泽一般,令人呼吸都困难。
在这种环境下训练可不是什么好事。
芙宁娜也注意到了,最终她选择带大家出去吃个饭,在饭桌上感谢了大家近期以来的不懈努力,并表明了自己对于未来这部舞台剧上演后将会引发的热潮。她很擅长于调动他人的情绪,就像是站在舞台上对观众的情绪具有的强大掌控力,没人会不被她的话所吸引,因此没人会不在这番眺望未来、迎接功成名就的话中激情澎湃。
安格斯心道,芙宁娜进入教堂做宣传神教的主教肯定是好手。
饭局后她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让大家休息一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而她本人依旧按照行程活动,去欧庇克莱歌剧院旁听了一场审判,晚间回来后,又翻阅着浩如烟海的书籍。
她问安格斯:“你们的世界里有过这样的事吗?”
“海水上涌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安格斯道,“临海城市总会遇到台风和海啸,隔三差五就要进行紧急疏通。据说神明还未被划出人界的时候,他们在陆地和海面上Z战争,海神会令海水高高升起,吞没敌人,也会波及到普通民众。而如果不给予海神信仰、或者惹怒了海神,海神也会发作,使大海吞噬人类。只有信仰海神,临海城市的人民才能拥有一个较为平稳的生活。”
芙宁娜皱了皱眉:“这怎么是强制信仰?”
“因为据说神诞生于生命的幻想,依靠万物的信仰存在。如果没有人信仰他了,他的力量就会逐渐衰弱,直到消失。”安格斯笑眯眯地道,“神战的时候我弑神,就有用到这种方法。”
芙宁娜道:“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发动神战呢?”
“不是我发动的神战。是神明自己发动的神战和信仰之战。”安格斯点了点她桌面上那本做了很多笔记的剧本,“你应该还记得穷尽之神。”
芙宁娜点了点头:“听你的形容,祂是一个很残忍血腥的神。”
安格斯道:“其实神在人的眼中如何,都是由信徒自己表现出来。我给你的案例里,贝夸安森林的信徒采取残忍无道的祭祀方法以寻求神降,这只是他们本身的思想有问题。难道神会需要人的性命来强大自身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祂只不过是个该死的邪神。”
“寻求穷尽神神降的方法十分简单。从我采访的那些非极端信徒口中得知,祂不需要任何的仪式,你只需要拥有一个强烈的愿望,然后凝视着星空,星空就会回应你。而且是无论什么愿望。”
他神色淡淡地说:“凡有所求,皆有所得。”
芙宁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慢慢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什么都能做到吗?”
“没错。”
“……包括成为神?”
“包括成为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芙宁娜就明白神战为什么会产生了。
“祂什么都能实现,于是信仰祂的生命越来越多,于是信仰其他神明的生命越来越少。神为了争夺信徒,无法杀死穷尽神,就只好杀死其他神。而神的战争被信徒知晓,于是大陆上,万物开始厮杀。有人在这乱世之中向穷尽神许愿,许愿成为新的神明。”他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穷尽神造神的原理和其他神成神的原理是一样的,新生的神明没有信仰,要想活下去、维持住自己的力量,除了抢夺
32.骑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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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她的情绪变化太快,安格斯不由得喊了她一声,疑惑地看着她。
芙宁娜蜷缩起手指,斟酌着道:“安格斯,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怎么了?”安格斯温声问。
芙宁娜惴惴不安地道:“海灯节人那么多,岩神说不定也会在其中,要是他发现了我的身份……”
安格斯笑了起来:“殿下,你好像有个逻辑漏洞。”
芙宁娜楞楞地说:“额,啊?什么?”
安格斯道:“你即为水神之后,有和其他神明见过面吗?”
“当然没有。”
“那他怎么认得出来你是水神呢?”他很有耐心地说,“你的水神身份是你自己给的,对吧?实际上你是普通人,对吧?你出门在外,只要你不说自己是水神,那么大家是不是就只会看透你的本质,认为你只是个普通人?”
芙宁娜沉思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出门玩的不是芙卡洛斯,只是芙宁娜啊。”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最多,我们换身衣服、把脸遮起来,不让可能会出现的枫丹人认出你不就是了。”
刚才蔫下去的小猫又重新支棱起来。芙宁娜赞赏地拍着安格斯的肩膀,道:“你真聪明。”
安格斯笑眯眯。
后顾之忧解决,芙宁娜花了一段时间处理自己的事,将剧本排练完后,于海灯节前两天带领剧组登上了舞台。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灯光璀璨而明亮,抢到票的人们走入剧院内部,在观众席上坐下,讨论着这部由芙宁娜导演的舞台剧。
“这应该是第二部芙宁娜导演的舞台剧吧?第一部是《谁在今夜歌唱》,哎,过去快五十年了,芙宁娜大人终于舍得再一次导演歌剧了。”
“芙宁娜大人能导演好吗?”
“一看你就是没看过芙宁娜大人亲自导演的那部剧,哎,也不能怪你,谁让那个时候还没有留影机呢。不过你看‘今夜’时至今日为止仍旧在被翻拍,却没有一部能够与它齐名,应该就知道它的精彩。芙宁娜大人……在这方面可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她毕竟是神啊。”
“不说了,我很期待接下来的这部剧,从海报上来看,似乎是一群人的战斗啊……啧,这种题材可难办了。希望不要太单调才好。”
单调么?可能文字会有些单调,但舞台剧不会。人应该对芙宁娜抱有信任,或者盲目的信任,信任她能做到很多事。
幕布拉开。
面包店的女老板蹲下身将满满一袋芳香面包送给一群瘦骨嶙峋的孩子,孩子们如海浪般此起彼伏地弯下腰向她道歉,街头背着夕阳走来的少年满身疲惫。
三方汇聚在一起时,女老板询问着少年今日训练的辛苦,流浪儿捧起手里的面包,小心翼翼地分享给他。少年捏了捏孩子的脸颊,推却了这份好意,面色有些沉重。
“据说这次的选拔考试,主考官是皇家骑士团团长。”
女老板神色一恍惚,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呢喃了一遍这个称号。
少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购买了一份晚餐后便向他们道别。
黄昏的落日沉没在远去的流浪儿身后,女老板神色慢慢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转身想要回到店内,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急促的低语。
“穷尽万物、上达寰宇、下抵深渊、见知真理之神啊,请求您回应在下的呼唤——”
她瞥去疑惑的一眼,并没有在意,身影隐匿进面包店。
幕布随之落下。
等待舞台布置的时间里,观众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剧中透露出来的所有信息,猜测着他们代表的含义。
直到下一次的幕布拉开,主考场上汇聚考生与考官,考官宣读考场规则,考生交头接耳,目光不约而同地指向主考官席位上的年轻人。
“据说他来自贫民窟。”
“据说他的实力直达神使,但没有任何信仰。”
“他和皇室的关系非常好,就是一条皇室的走狗!”
年轻人神色冷淡地注视着嘈杂的考场,与艾利克的目光遥遥相对。
任何言语都没有撼动考试的进行,随着考官之一的一声下令,这场实战考核立即开始,百名领取了任务牌的考生向各自的任务点出发。
艾利克与同伴精密地谋划、解救人质,却在将要离开时忽而听闻森林深处传来的低吟。
“这会不会也是考试的一部分?”队友疑惑着。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却目睹一池鲜血,残肢于其中沉浮,露出来的皮肤上刻着他们曾见过的一名考生的古怪纹身。脸上带着猩红液体的老人慢吞吞地转过头,褶皱丛生中嵌着两颗浑浊的灰眼眸,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口中的吟唱戛然而止。
“愿主宽恕……”他低低地念了一句,抬头,声音嘶哑狠厉,“拿下他们,向我主赎罪!”
血池边跪坐磕头的男男女女都在瞬间朝他们飞奔而来,如高空中捕猎的鹰隼,手指钳制住一名考生的胳膊,便拖着他往血池中走,任他反抗扑腾也无济于事。只需要手一挥,考生坠落进血池中,无数只白骨从血中伸出,将他按进更深的地方。
逃亡顷刻间开始。
场景飞快地变化。
捕食者始终跟在身后。
艾利克等人被抓回去,急中生智下求得作为活祭的喘息,再度逃生时,抢走了祭坛上的一块石板。
而更为恐怖之事接踵而至,同伴的崩溃与神智不清,癫狂者投入死地,清醒者牵累挣扎。
于此刻见深渊、见寰宇、见真理。
直至艾利克扔下那块石板,直至皇家骑士团团长出现。治疗师安抚考生脆弱的精神,主考官一柄长剑劈开祭坛,踩着晦涩难懂的文字,手起刀落间,反抗者堕入血池,四肢俱废、颓然倒地。
冷光淋着血色,一闪而过之间,那双灰紫色的眼眸望向了深邃的星空,又看回人间。
尾声中,艾利克争取到通过的资格,正式成为一名骑士团成员。黑发的青年没骨头似的靠着桌面,懒散地笑道:“骑士,握紧你的剑与盾,时刻准备赴死战斗。”
艾利克行了一个规矩认真的骑士礼,眼眸明亮、声音坚定:“是!团长!”
幕布落下。再拉开时,所有的演员站在舞台上鞠躬致谢。场下从意犹未尽和满头雾水中清醒过来,雷鸣般的掌声轰动整个枫丹。
安格斯拍着手,望着舞台上自信得意的芙宁娜,听着欢呼声和赞赏声,竟觉得有些自豪骄傲。
散场后人们三三两两地出去,安格斯正准备去后台时,路过那维莱特和乌桕身边,听见乌桕在和那维莱特说:“穷尽
33.骑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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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台接了芙宁娜回家,她对于自己又导演了一部轰动全枫丹的舞台剧而感到自豪且兴奋,路上一直在安格斯什么时候把下一部写出来,还有他有没有找好出版社。
安格斯拉着她的衣袖带她避过一个水洼,摇摇头说:“还没,不过我有看好的主编人选,打算把他挖过来。”
“谁啊?”
“众水报社的一名责任编辑,叫做玛希·赫士列特,正好,他在原报社处处受到排挤打压、理想无法得到施展空间,相信他会同意我的提议的。”
芙宁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于是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版?”
“等报社办起来再说吧,地点我看中了几个,但还没确定,记者编辑什么的也没招聘。”
“你的钱够吗?”
“合资创办当然够。而且小说出版很好解决,主要是要配合上报社的开张。如果没有意外,大概两个月后就能出版了。”
芙宁娜问:“需要我给你宣传一下吗?”
安格斯摇了摇头:“今天这出舞台剧就是最好的宣传了。”
报社的事情不需要太过担忧,一切如流水般顺畅自然。安格斯将手头上的事物一件一件处理好,等到芙宁娜在演出过后休息了一天,他才在临近傍晚时带她出了门。
定位的地点正是璃月港外,从茂密的丛林后出去走上小路,并不会特别引人注意。璃月的风格与枫丹截然不同,这儿似乎更加贴近于自然,青砖瓦砾透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气息。它的房屋建筑并不恢宏庞大,但胜在精致美丽,不像是枫丹那种冰冷的机械风,而拥有着如刚出炉的饭菜一般的温暖。
置身于璃月,是一种被文化与感情所拥抱的温暖。
芙宁娜的脸上戴了半张面具,衣服也从以往的深蓝色小礼服换成了白色过膝裙,裙摆层层叠叠的,如洁白的花瓣,外搭一件厚实有毛的大衣,大衣边缘用蓝色的丝线勾勒着看不懂的花纹。
她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掩在大衣的衣领毛里,颜色各异的蓝眼睛新奇地望来望去,流连在身边的所有事物上,每样东西都想拿起来看一看。
傍晚时分的璃月街道十分热闹,沿路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中间空出的道路上人来人往的,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地都拿着点东西,有些是吃的,有些是玩具。
人太多了,显得有些拥挤。
安格斯低头对芙宁娜道:“殿下,记得抓紧我。免得走散了。”
“哦、好。”芙宁娜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揪住他的衣角,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摊子说,“走!我们去看看那是什么好吃的!”
街边小摊卖的吃食多时能迅速出锅的,比方说烤串。
芙宁娜买了一串烤吃虎鱼和一串中原杂碎,左一口右一口,烫得斯哈斯哈,一个劲地吸冷气,却还是不愿意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吃了枫丹菜那么久,偶然吃一次别的国家的食物,立即觉得这是什么山珍海味,怎么会有食物这么美味,芳香四溢,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安格斯手里还拿着两串烤串,看她吃得那么欢快,也好奇是什么味道,于是两个人一起站在桥边斯哈斯哈,末了安格斯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深沉地道:“失策了,应该让他别加辣的。”
芙宁娜毫不客气地嘲笑:“我说什么来着,你偏觉得自己能行。这是自找苦吃。”
安格斯把烤串递给她:“殿下尝一口?”
芙宁娜后仰脑袋拒绝:“我不要。加辣之后就只能吃出辣味了,这样不好。”
“哎,”安格斯叹着气说,“可怜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你竟然连我给你的烤吃虎鱼都不愿意吃,信任值还是太低了啊。”
“这和信任没有关系,”芙宁娜把他的手推回去,嫌弃道,“我有权利拒绝你。”
安格斯笑了一声,收回手慢吞吞地把手里加了辣的烤串痛苦吃完。所幸他的小殿下还有最后那么一丝善良,路过卖甜水的摊子的时候,花钱给他买了一份加了好多小料的冰粉。
冰粉甜,她就也给自己买了一碗,坐在露天的椅子上低头吃,从头到尾头也没抬一下。
安格斯把空碗往桌中央一推,支着下巴看芙宁娜扫荡这一路上买下来的零嘴,眼神温柔和煦。
有其他客人从他身边走过,在旁边那桌坐了下来,带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惹得他偏头看了一眼,略有些探究。
坐在他们手边的那一桌客人是一男一女,模样年轻,但气质稳重成熟,如恒定的山岩、沉静的池水、遮天的巨树。青年是深棕发色,发尾渐变为橙红色,穿着一身金褐色的璃月古服饰,花纹也是璃月民间喜爱的方纹,只是在衣服的暗纹中,隐隐能够看见一只腾云的龙,气势磅礴威严。
而那名女性穿着类似的宽大服装,以白色为主,服装边缘浸染着水红色,一只火红的凤凰安静地栖息在金黄的梧桐树上,落下的梧桐叶铺了一地,仿佛穿上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最让人注意的是她的头发,满目银白,唯有发尾渐变为灰黑,就好像是她遭遇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于是一夜白头。
安格斯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奇特的强大气息,类似于那维莱特的存在,却又有一些微妙的不同。硬要说,那青年和那维莱特的区别比女人与那维莱特之间的区别要小,而女人身上的那种气息……
他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想,竟然与乌桕的力量有些许相似。
而现在回想起来,在已知乌桕为穷尽神眷属的前提下,安格斯又忽然发现,乌桕身上的力量与他死后所居的那片星空的力量如出同源。
所以如果没有推理错误的话,他的“重生”,实际上是碰上了穷尽神在瑟西大陆留下来的力量痕迹。
假如乌桕说的是真的,她是感知到了穷尽神将来到这个世界才会过来,那么……此刻的穷尽神究竟存在不存在?还是说,祂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始终有人注视着祂,于是被祂所感染,导致了祂的力量
34.骑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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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海灯节,璃月上空放飞的霄灯是千岩军的形象。
“有什么寓意吗?”芙宁娜望着那巨大的明灯,明灯被扎成一群人持枪排列在一起的模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坚定而英勇的表情。
芙宁娜隐隐察觉到,这放飞的灯,或许是告慰亡灵,亦或许是在安抚民众、重复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
安格斯没有回答,却有人从他们身后给出了答案:“这是百年前死在层岩巨渊的战士们的霄灯。放飞代表他们的霄灯,是说明存在的人仍旧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的付出,也是在告诉所有的璃月人,前辈的精神会延续下去,永不忘怀。这里的每一盏霄灯都是一种过去、一种精神、一种美德、一种未来,所以海灯节的意义即是‘愿薪火相传,美德不灭’。”
芙宁娜愣了一下,回头道:“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帮忙解释。”
回答他们的那个女人浅浅地笑了一下。而她就是刚才坐在他们邻桌的那个人。
安格斯略微皱了下眉,大概是因为感受过她和那个青年身上的气息,他不太想和她接触,总觉得有些危险。
尤其是现在他们又遇见了,很难说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两位是枫丹人?”女人问道,“第一次来璃月么?”
芙宁娜有些紧张地说:“没错。”
她看出来了芙宁娜的紧张,停了一下话语,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合拢手掌递到了他们面前,再重新打开。
在洁白柔软的手心里,躺着的是两块被包裹得严实的方块。
“这是芝麻酥,”女人温柔地解释道,“很甜的,我家里的小朋友都爱吃,你们也尝尝吧。”
芙宁娜眨了眨眼睛,从她手里拿过芝麻酥,分给安格斯一块,一边拆着包装,一边说:“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不知道为啥,这位小姐身上有一种岁月的沉淀感,总给芙宁娜一种她活了很久很久的感觉。据说璃月多仙人,看她这副气质出尘的模样,该不会真的是位仙人吧?
她胡思乱想着,芝麻酥含进了嘴里,糖丝的甜味一下子在口腔中化开,还带着芝麻的清香,糖水咽下去后总觉得不够,于是那块芝麻酥抿着抿着,没多久就消失的干净,只剩下馋人的甜味。
这糖化得也太快了吧……芙宁娜默默地砸吧了一下嘴,回头看了眼安格斯的手,想知道他那颗芝麻酥他吃了没。
安格斯识趣地把自己的芝麻酥给她,女人看着他们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慈祥又和蔼,类似于看到孙辈和谐共处的那种欣慰。
芙宁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恰当地收敛了笑容,道:“不知道海灯节有没有给你们带去点惊喜和温暖?”
芙宁娜点点头说:“当然,我很喜欢这种氛围。”
女人将目光投向满天的明亮灯火,语气轻柔:“这种和平的氛围,我也很喜欢。”
和平吗?看来这位小姐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对芙宁娜来说,她能感受到的是平淡。而这种平淡,令人食髓知味。
“你叫什么?”女人回过头来问。
芙宁娜因这突然的问题惊了一下,好半会儿才道:“你叫我额……芙芙就可以了。”
“福福?”女人赞赏地说,“幸福的福吗?好名字。”
“虽然不是,但是谐音也算吧。嗯,是个好名字。”
女人说:“我叫青梧。青翠的青,梧桐的梧。”
芙宁娜礼尚往来地说:“是个好名字呢。”
青梧的笑容像是一阵风一样缥缈和煦:“我也觉得。”
“相遇即是缘,”青梧把手拢进自己的袖子里,问,“我请你们吃点东西吧?”
芙宁娜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们已经吃过很多东西了。”
“是吗,有点可惜。”她淡淡地说。
安格斯叹了口气,好像被她俩的一来一往折腾得心累了,于是坦白地说:“阁下有何目的,不如直言?”
青梧轻轻地眨了一下银白的眼睫:“看来我的搭话技巧还有待提高——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儿人多眼杂,不适合聊我们的话题。”
芙宁娜迟疑了一瞬,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心慌,好像将要发生一种不太好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安格斯,安格斯也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毛领外套拢紧实了些,才抬起头来回答:“好。”
他不清楚青梧想要说什么,但已经预料到了最差的情况,并开始着手准备应对危机的方法。
跟在青梧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这会儿不见踪影,安格斯不清楚青梧是特意让他离开了,还是这会儿正好那人有事。这两种原因意味着两种不同的推测结论。
他们跟着青梧来了一间餐厅包厢,无需担心隔墙有耳,在他们进来时,安格斯便注意到青梧手里流光一闪,接着整个包厢都被陌生的力量包裹了起来。
她拉来椅子,很客气地用手掌示意对面的位置:“请坐。”
安格斯带着芙宁娜坐下,青梧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才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芙宁娜,对吗?”
芙宁娜惊讶地瞪圆眼睛,没多久这幅表情变成惊恐,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脚尖也不由自主地朝向了门的位置。
她坚强地反驳:“不,我不是。”
青梧笑了一下,没有再询问她了,只是问:“你的身上有魔神诅咒的气息,需要我帮你祛除吗?”
芙宁娜猛然站起身看着她,茶杯被她往前一推,推翻在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浇到她的手背上。
她完全没感知到烫,只觉得浑身发冷,冻得她理智全然丧失,唯有潜意识控制着躯体。
“不需要——不,我是说,那不是诅咒!我不是……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她不是芙宁娜,身上也没有诅咒;她是芙宁娜,身上的不是诅咒,是魔神的力量。
她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脸色白得不像话,枫丹毁灭的未来伴随着海啸一起覆灭她,万千子民的痛苦在那一瞬具象化。
海水上涨了。
所有人都溶解在海里了。
她坐在神位上,徒劳地流着眼泪。泪水混合进大海中,没人知道她在哭,所有人都
35.骑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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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着芙宁娜的心态,安格斯在床边等她入睡之后才离开。
他本打算回到璃月港内找到青梧问个明白,但走出歌剧院后却突然发现沫芒宫乱成一团,每个人的工作都交错着,相互推进、相互制约,于是烦躁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深更半夜还这么乱的情况让安格斯的心绪有些沉重,他走进沫芒宫,随便拽了一个人问今夜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本来有些恼怒,看见是他之后,态度勉强好了些,语气却还是有点冲:“沿海城市的居民举行了游行抗议!现在还在处理呢!”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今天下午。”
“抗议的原因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下大雨海平面上涨,有些地方已经不适合居住了,枫丹廷要求他们向内陆搬迁,这也是为了他们好,结果他们偏不领情!游行到现在,逐影庭和警备队都去处理了,还连累我们一起加班!本来就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加班的人怨气大,安格斯没再阻挡他工作,于是那名工作人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交接材料,安格斯注意到,他眉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那和他口中的愤怒埋怨是不同的。
……是因为预言吗?
游行抗议的本质原因并非是反抗沫芒宫的政令,而是在表达民众对于预言的恐慌。
这是一场对水神的质问。
安格斯推开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大门,往里走去。这会儿那维莱特的桌前站着许多人,都是在汇报沿海城市的基本情况的。他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确定了游行的具体位置,便消失在办公室中。
那维莱特抽空往他刚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被下属的疑问扯回思绪,关于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的猜测也随之被按下。
深夜的海边海风吹着人手冷心冷,街道上的游行声势浩荡,人们满脸惊怒,被警备队和逐影庭的人围拦着,不退后,反而更加激动。
“我好不容易在这里建好了房子,现在和我说要搬走,那我的房子怎么办?我的钱怎么办?我花了九千万摩拉才建好的!我还欠了别人两千万的债!这么的多钱你给我吗?!”
“你冷静一下,那维莱特先生会针对你这种情况做出方案的。这位先生,我们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换做是我们,放弃自己的大半家产离开也会心疼,但是这都是为了你们的生命考虑。海水已经涨上来了,要不了多久这附近就会被淹没,到时候你的房子依旧不能住人。如果那个时候再走,你能确定你有足够的钱购置新的房子吗?你能确定自己还能活下来吗?那维莱特先生的考量是有依据的,是为了大家好,还请大家相信他!”
“那你倒是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啊?枫丹廷住的下我们这么多人吗?我们离开之后住哪儿啊?那些损失又该怎么补偿我们?”
“请听我说……”
沫芒宫派出来的工作人员在警备队和逐影庭的帮助下努力地安抚所有人,讲述这一行动的解决措施。
安格斯有些疑惑,这些解决措施不应该在让民众撤离之前就给他们解释清楚吗?他不信那维莱特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那么是沫芒宫在传递指令时出现了差错,还是解释说明之后民众仍旧不领情?
看现场这状况,民众都在仔细听工作人员的话,有些像前者的结果。那么沫芒宫传达时到底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这之后的工作人员没有发现不对劲吗?还是说,正是最接近基层的人截断了消息。他的意图又是什么?挑起事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今天的情况绝不会只上演一次。
安格斯旁观了一会儿,确定这儿暂时不会再乱起来,才返回了沫芒宫。
那维莱特办公室里的人相比之前已经少了一点,安格斯本以为人会越来越少,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熟料中途却突然进进出出许多人,送来了新一摞案件公文。
于是他等到东方既白,自己都睡了一觉了,才终于等来了那维莱特的休息时间。
“抱歉,”工作了一整晚的审判官精神看起来比安格斯还要好些,他站起来,走到沙发旁,道,“让你久等了。”
安格斯坐直身体,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是挺久的。你怎么忙成这样?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今年天气不好,佩特莉可镇刚下了场暴雨,近半数的陆地淹没在了海洋当中。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沿海地区上报了类似的灾情,民众对此……实在恐慌。”
那维莱特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和安格斯倒了两杯水,闭上眼休息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具体的应对措施我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了,接下来我会关注这些地方的后续情况,以便及时调整。”
安格斯皱起了眉:“过往这种情况很常发生吗?我指游行,还有水灾。”
那维莱特道:“枫丹临海,与海有关的灾难自然无法避免。不过游行……早年芙宁娜刚登台时虽然质疑声颇多,却也从未出现过游行的情况,更别说枫丹人承认她的身份后了。”
安格斯敲了敲膝盖:“那么,这突如其来的游行,针对的究竟芙宁娜,还是预言,亦或者,是其他东西?”
那维莱特只说:“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预言会发生,更多的人只是把它当一句玩笑。”
“……”安格斯看向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那维莱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维莱特承诺道:“我会进一步调查。”
安格斯说:“劳烦你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往后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间距离芙宁娜起床的时间还早,他不打算瞬移回去,于是慢慢地走出沫芒宫,在廊桥上看了一次恢宏的日出。
枫丹廷已经醒了。
沿路的商店打开了门,行人神色匆匆,或挎着购物包购置物品,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往工作单位跑。咖啡厅也开始了一天的营业,太阳伞下坐着拿着报纸阅读晨间新闻的人们,也有挂着黑眼圈熬了一宿没睡这会儿仍在处理事务的人。
每当欣赏这座城市的生命,安格斯都会油然而生一种遥远的怅惘,与理智隔着一层朦胧的细纱,无法确切地清楚其来源,也无法形容其具体的感受,仿佛山顶缥缈的云雾。
他搭着扶手栏杆看了一会儿日出,才去买了早餐回歌剧院,到点把芙宁娜喊起来,拉开窗帘让光线透进来时,她正好坐起来,抱着被子,双眼无神,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海水上涨,所有人被海水吞噬,他们惨叫着、逐渐无声无息,陷进海的深处,像是缓慢坠落的一粒尘埃,隐没在黑暗之中。
安格斯在她床边站定,弯下腰抬起手,指尖从她眼下一掠而过,过于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扫过,有些痒。芙宁娜眨了眨眼睛,听见他说:“得消肿了啊。”
她抿着嘴,眼神往旁边落了落,又抬头看向他:“……有什么事发生吗?”
安格斯没有瞒她:“今年天气不好
36.骑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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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办法!”芙宁娜跳起来问。她往前扑到安格斯身边,抓住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说说看!”
安格斯看了一眼时间,有些遗憾早餐可能来不及吃了,只能去书房里解决了,随后扭过头,手指搭在芙宁娜的手心里点了点:“你手里的这个魔法阵。”
“魔法阵……”芙宁娜把手举起来看了看,迟疑着问,“预言里说,海水会上涨,枫丹人会溶解在海里,而这个魔法阵能喷水,都和水有关,难道说,它还有其他的用途?”
“……倒不是和水有关的关系。”安格斯收回自己的手,落在膝盖上放好,道,“殿下还记得那个恶龙与勇者的故事吗?”
“当然。”
“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个年代,为何人类只敢躲在城市中、将城市视作自己的庇护所,以躲过满天的黄沙与异种?”
芙宁娜若有所思地道:“城市……会保护他们?”
“这么说也没错。在混乱战争的年代,有一位强大而高尚的魔法师研究出了护城大阵。他用一百五十七颗各元素魔法石和一具龙骨提供能量,将整座城市纳入保护,除了龙和神,没有任何异种能够轻易突破防御,黄沙、龙卷风、极寒极热也无法危及城市。在千年之后,瑟西大陆的人类居住地仍旧使用着这种护城大阵,并对此做出了许多改进。”
“新护城大阵主要依靠于七级锻造师锻造出的高品质神剑和瑟西大陆特有动物的遗骨而运行,提瓦特无法复刻,所以只能从初版开始着手实验。而这将花费无比漫长的时间去准备元素魔法石和能够支撑护城大阵稳固度的遗物,甚至在千百次尝试后,依旧可能失败。”
“这不要紧,”芙宁娜摇了摇头,“只要有办法就好了。其结果如何,总要我们尝试之后才能知道。就算尝试后失败了,我们也已经拼尽全力,至少我们无愧于自己。”
安格斯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魔法石应该怎么办?如果是元素魔法石的话,我们这里也有元素可以凝聚哦。”
“提瓦特的元素凝聚能够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输出功率也并不强大。”安格斯道,“除非我们找到一个办法将它们压缩到极致,能够持续释放五百到一千年的能量,而且还要选择对应的元素构建,彼此能够不反应的同时相互刺激能量释放,还要以免和水发生反应……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多了。”
芙宁娜头晕目眩地道:“我听你这么说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所以慢慢来吧,我们先不考虑元素凝聚的事情,先看地图,确定要在哪里建造护城大阵,能用的有哪些材料。下一步再进行材料之间的相互搭配,期间根据材料的特性来调整护城大阵的构筑地点与其他需求。”
芙宁娜叹道:“你不是骑士吗?为什么这种东西也那么熟练啊?”
“殿下,你是不是对骑士有什么误解?我们负责皇室的安全,而皇室的危机无处不存,要想保护他们,骑士就需要足够的知识与能力。所以我,”他指了指自己,认真地道,“不才安格斯,兰佛圣尔学院巴赛罗穆奖得主——说得清楚点,就是我在须弥教令院连续五年蝉联第一、是学院和其他学院打联合竞赛考试的王牌、我的学术成就能够推动整个瑟西大陆的学术进步。第六年我破格进入皇家骑士团,不参与考试,这才没拿到最高级的奥萨莫里奖。但所有人都默认我是奥萨莫里奖的得主。”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你们学院都教什么啊?”
“法术、法阵、体术、药理、治疗、烹饪、缝纫、机械……”
芙宁娜不敢置信地说:“你们的学院培养目标是培养全能型人才?”
“不。我们这一届的院长斯蒂尔女士认为,人各有所长,每个人都有未知的潜能,而学校的作用就是挖掘学生的潜能。所以我们的课程很多,一二年级时全部都得上,三年级之后走专一路线。如果在一二年级时就确认了自己喜欢的课程,也可以写申请给学院,提前走专一课。”安格斯从床边站起来,道,“我的故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得起床了,殿下,再晚一些,歌剧院的审判该开始了。”
*
第一场歌剧院审判开始于早上九点半,那维莱特主持。
审判流程一如既往,能够落到那维莱特手上审判的案件也依旧令人气愤和胆寒。
在审判官与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罪人的裁决后,警卫押送走罪人,审判便落了幕。芙宁娜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惦记着要回去看地图,出歌剧院的速度便快了些许。
但她和安格斯都没料到歌剧院门前此时此刻正拥挤着数人,他们举着横幅与木牌,要求水神给他们一个解释,关于今年的暴雨是否与预言有关,身为神明,她对于佩特莉可镇淹没的大半陆地有何看法。
记者站在边上热切地拍下这质问神明的一幕,他们的录音笔跃跃欲试、留影机的胶卷塞满了背包,眼神时不时扫过歌剧院门口,等待着话题中心出现。
芙宁娜从歌剧院内走出,口中嘀咕着道:“如果很难办的话,我们就只把有人居住的地方保护起来好了。其他地方沉就沉了吧……”
“芙宁娜大人!”记者蜂拥而上,镜头拍下了她惊讶而困惑的表情。
安格斯立即上前将芙宁娜拦在身后,看了一眼前方被游行民众困住的警卫们。
怪不得没人来报信,原来是自己都脱不开身。
安格斯按着剑柄,冷声对面前推搡的人群命令道:“退后!别让我说第二次。”
靠得最近的记者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捏着录音笔和留影机的手抖了抖,头皮有些发麻。
谁也不清楚芙宁娜大人的这名骑士是何来头,但谁都知道,他突然出现,又被芙宁娜大人力保留在身侧,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然而今日近距离感受他的气势,方能知晓他的与众不同究竟在何处——
这个人身上有着战场的味道,当他冷脸时,仿佛有刀剑的冷光和喷溅的鲜血迎面而来,透过这
37.骑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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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青年的眼神是愤怒的、炙热的、滚烫的、失望的。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芙宁娜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开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
她绷紧身体,身姿挺拔优雅,张开双手,语气深沉而有力地询问:“你是这样想的?”
她高声问:“难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有女声道:“芙宁娜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哪怕我们无法理解。”
芙宁娜将手搁在胸前,表情悲痛:“实话说,对于我任何一位子民的离开,我都感到十分的痛心。说到底,这件事其实是我的错,很抱歉,诸位,这些天我的心思都在遥远的未来上,我正在着手准备在预言中保护全枫丹的方法,因而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大家应该都知道,近年来枫丹的海平面正在上涨,沿海地区被海水吞噬了不少。我相信在这里的大家都认识、或者说自己就是从沿海地区迁移至内陆的人,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推测,假如不采取手段,枫丹大陆有一天也会沉入海底,而当海啸发生,所有的枫丹人会无一幸存。”
“诸位皆知,我一直告诉你们,不要担心,我有办法应对这场危机。但枫丹子民居住的地方广而散,身为神明的我只有一人,没办法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保护大家。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在寻找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办法,并且已经寻找到了这种办法。”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又转身过来,激昂地说:“近些年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个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办法上,我正在着手准备它需要的一切。假如完成了它,那么预言就只是一个荒诞的玩笑,甚至往后,海啸、洪灾都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的威胁。即便我不在你们身边,枫丹在遭受危难时也会毫发无损。它太重要了,花费的精力也过于巨大,但它的价值如此之高,一旦完成,那么佩特莉可镇的灾难就永远不会发生!”
“我再一次地向你们道歉,很抱歉,我的子民们,我为了更加遥远的未来、以后的胜利而短暂地忽视了现在,我为那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哀,并且因此更加想要完成我的杰作。因为我已无法再目睹你们——水的子民——任何一位被水所吞噬了!”
“相信我吧,我,魔神芙卡洛斯,会让全枫丹的子民,从此以后再也不惧怕水与灾难的存在!”
*
“你只是岔开了话题。”那维莱特陈述道,“并没有完全安抚好民众对于佩特莉可镇生命离去的痛苦。”
“另外,你说的是真的,你已经知道能够破除预言的方法了?”乌桕好奇地问。
那维莱特说:“比起这个,你确定预言一定会发生?”
芙宁娜在两个人疑惑且好奇的眼神中稳重地回答道:“即便我很希望预言是假的,但是我们仍旧不得不把他当真的来看。至于破除预言的方法……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实验。”
“是安格斯给你的方法?”乌桕翘着腿懒洋洋地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是他家乡的特殊能力吧?”
芙宁娜点了点头。
那维莱特看向安格斯,询问道:“能量体系是兼容的吗?”
安格斯解释道:“有类似的地方,无法直接使用,但是经过改动之后,就可以用了。提瓦特和我的世界一样,本质上来说,都是在借助自然的力量。”
“需要我们帮忙吗?”
安格斯看了一眼芙宁娜,芙宁娜当然没有拒绝,平静地说:“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到底该怎么做。”
那维莱特身为水龙王,比芙宁娜多活了那么多年,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而乌桕身为另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定也有她的世界的方法,能够提供另一种视角。
人越多,越好。只是芙宁娜要在其中好好地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以防在讨论时忽然暴露出自己身为神明却不知道某些神明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过那维莱特和乌桕都没见过其他神,所以她的操作空间很大。
不用慌。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可以一边遵从镜子里的自己的条件,扮演神明,等待审判,一边着手建立护城大阵,两手准备,这样不管哪边失败了,都有保底方案。
这样很好。面对枫丹子民她都有底气许多,不用那么害怕面对他们的怀疑了。
她偷偷摸摸地笑起来。
那维莱特抽出了一部分时间,四个人一起讨论了半天的规划,确定好了护城大阵的数量和范围,以及应该使用的原料。
令人遗憾的是,没有进行实验,他们都不清楚枫丹究竟有哪些东西可以作为能源提供装置使用。唯一能和龙骨相提并论的,则是美露莘诞生之所,一只魔龙的遗骸。
“而且还不清楚能否使用。如果不能的话,还是得去找其他的替代品。”安格斯道。
那维莱特道:“先把可能的列出来,一个一个地实验。”
他顿了顿,随后看向芙宁娜:“芙宁娜女士,你的神之心可以用吗?”
芙宁娜愣了一下,咳嗽一声,道:“神之心……嗯……它、现在在、在那个,嗯,谕示裁定枢机里,我不好拿出来。”
那维莱特对她磕磕绊绊的解释有些疑惑,但没有细问,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道:“那就得找另一种办法了。”
枫丹廷和伊黎耶岛有什么能够支撑法阵运转的高能量材料呢?律偿混能……或者荒芒能量吗?不太确定。
几个人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四散开各自回家了,都没找出这种材料。看来以后只能试着从别的国家找过来,或者自己重新创造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蛮多,情绪大起大落不说,还耗费了很多精力。是以芙宁娜晚上回去之后倒头就睡,安格斯也有些累,一边思考着最近要做的事情,一边进行了洗漱,而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之后的时间,日程安排上又多了一项法阵规划的工作。但短时间内没有进展,且那维莱特和芙宁娜的注意力不得不更多地放在水灾上,不仅需要安抚民众,还要合理地处理后续事情。
相比起来,规划的事情就分在了安格斯和乌桕的身上。
而这两个人……
只要不讨论到穷尽神,那么他俩还算可以较为和谐理智地进行商量,但毕竟法阵是瑟西大陆的东西,言语间总不自觉地将瑟西大陆与提瓦特大陆的材料做对比
38.骑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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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你的观点,而且我对于你有同样的困惑。”安格斯抱起胳膊,目光锐利地看着青梧,“我降临到提瓦特,很有可能是受了我的世界的一位神明的力量影响。而你,青梧小姐,在你身上,我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青梧并不意外,只是问:“那是什么样的神?”
安格斯略微皱了下眉:“……我们将祂称为穷尽神,祂居于星空之中,凡有所求,皆有所得。祂会实现所有生物的愿望,只要对方能够承担得起代价。”
青梧将一杯雾气袅袅的清茶推到他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湿润的白雾中,银发的她显得格外的遥远,就像是困居于时间的另一端。
“我大概知道我是怎么与穷尽神产生联系的。”她说道,“三千年前的魔神战争中,我死过一次,而后在大火中重生。”
“火中涅槃重生……不死鸟?”安格斯挑了下眉。
青梧摇了摇头:“我的真身是凤凰,很抱歉,并没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但我确实在火中重生了,那场火是我挚友的生命之火。”
她抿了抿唇:“大概是一命换一命吧。重生之后,我继承了她的记忆,看见了三千年后的未来。然而岁月更迭,我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所以才有了那天的试探。”
安格斯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抚过唇瓣:“你的意思是,你的挚友焚烧了自己,然后换来了你的重生?首先第一个问题,她如何能够看到三千年后的未来?”
青梧笑了笑:“因为她的灵魂并非这个世界的灵魂。”
安格斯轻轻地“啧”了一声:“假如她的到来也是穷尽神的影响,那么她想要你活过来的愿望确实要比一般人更能传达于天。所以你的重生,有很大可能是她和穷尽神的交易,借助于穷尽神复生的你,沾染上祂的因果,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错。重生之后我有明显的感觉,我已经不属于提瓦特了。”青梧抬起茶杯,撇去浮沫,垂眼抿了一口茶,说道,“但……‘磨损’亦加诸我身。”
也许磨损的存在与提瓦特人无关,它仅仅是长生种的缺陷。是流水岁月在长生种身上留下的痕迹,是记忆重负和千万次失去的疲累。
她轻轻叹了口气:“很高兴你的到来,安格斯先生。神明的精神强大,能够抵抗时间的磨损,唯有千万年的时光堆聚,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但芙宁娜只是人类,百年的孤独,就已经能够让她濒临崩溃。何况她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五百年。”
“五百年?”安格斯敏锐地问,“五百年后,预言发生了?”
“没错。”青梧道,“提瓦特的命运是特定的,你们大可以放心,有些事情的发生只会在特定的时间点。比方说枫丹的预言。它只会在芙宁娜成为神后的五百年后产生,而枫丹人、龙王、神,都对抵御这场灾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她微微一笑:“相信人类,他们是足够聪明坚强的存在。有人一无所知,抵御磨损百年,维护子民的信心;有人掌握手中所有资源,打造救世的方舟;有人穷尽一切手段探寻过去的真相,寻找拯救未来的方法……灾难对人类造以伤害,但他们终究会站起来。”
她的话语里带着欣慰与喟叹,是一种安格斯不甚熟悉的温柔。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回忆着芙宁娜身上偶然出现的温和与长久的坚韧,再抬眸看一眼端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人,端详着她淡雅的面容。
安格斯慢慢地道:“您刚才提到了三千年前的魔神战争,还有您的真身,也就是说,您是一位魔神?”
青梧肯定了他的问题:“曾经是。但命运只允许七位神明留存于世,而我死亡的那一刻,就失去了魔神的身份,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仅仅是一位普通的长生种罢了。”
“有凤凰真身的那种?”
青梧轻笑一声:“有凤凰真身的那种。”
她换了个话题:“难得与人畅谈,阁下可否介意同我说说你的故事?关于你的世界也好,关于你对穷尽神所有的了解也好。长夜漫漫,总得打发下时间。”
安格斯看了一眼精致的点心和热腾腾的茶水,很难说服自己对方不是本就有着这个打算的。
但如她所说,长夜漫漫,总得找些东西打发下时间。
于是他果断地选择分享穷尽神的情报。
“穷尽神聆听万物,向祂许愿,是一场交易。”
……
天色初明。
远方传来一声清亮的凤鸣,如掀开寂静夜色的一只手,黎明的微光翻山越岭而至。
青梧停下话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叹道:“天亮了。”
安格斯放下茶杯问:“刚才那声凤鸣……”
“难为你听得出来,一般人都把它当鸟鸣。”青梧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服,笑着说。
安格斯望着窗外的天光,道:“凤鸣清越悠扬,醒神明智,普通的鸟鸣可没有这种效果。不过,那道声音是录下来的吗?”
“是的。”青梧站起身,说,“原本作为千岩军的集合令使用,但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仅仅是集合令的作用了。对了,璃月港外的天衡山上有座寺庙,叫做逐阳寺,我一般住在那儿,四月中旬璃月的祈愿节的祈愿场所也在那儿。下次想带芙宁娜出来玩,可以考虑一下逐阳寺,祈愿节的时候,逐阳寺总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还很热闹。”
安格斯也站起身道:“好。四月也快到了,我和芙宁娜会抽时间的。”
青梧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推开门走出去,从茶室的楼梯往下,最后推开茶室的大门。
此时的璃月还未完全苏醒,街上是清冷的,只在茶室门口找了个身姿笔挺的青年,一身宽大沉稳的深棕色长袍,龙鳞攀附着,层叠往上。
他听见动静,侧头看过来,
39.骑士(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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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了前进的目标之后,芙宁娜和安格斯的生活显而易见的忙碌充实起来。前者忙着收集枫丹境内各种有着奇幻传说的物品、自己的戏剧生活、与子民的见面会、水文数据分析,后者忙着研究护城大阵的阵法设计、报社的开张和小说续集。
被安格斯挖过来的主编叫做扎克利·沃克利,是个戴眼镜的严肃男人,气质有些像学者,很有原则,以至于到了不懂变通的程度。但在原则之外,他并非是顽固之人,反而非常虚心,接受一切意见,整合真正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并纳为己用。
安格斯很满意他的性格,然后下放了决定聘用的权利给他,自己就当一个投资商。
《瑟西大陆》小说出版在报社彻底组织起来之前,借着芙宁娜那场舞台剧的名声,销售量比预想中的数据还要优秀。出版社获得的关注也比预料的多,组建得相当迅速,两个月不到就初有规模,可以出版第一期报纸了。
对了,忘了说,沃克利将这家报社取名为蒸汽鸟报社,并一直想要在报社门口放上一只能够当前台的机械鸟作为门面。
为此他特意去了枫丹科学院,向他们提了自己的需求,结果那群研究员给了他一只会说特定词汇的机器鸟,沃克利不太高兴他们的成果,但是也是不太忍心把这只鸟扔掉,于是将就着摆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瑟西大陆》的收入安格斯并没有提出,仍旧存在蒸汽鸟报社中。沃克利建议他存进北国银行,他头疼了一会儿理财的事情,问:“你觉得我专门请人来帮我打理我的财产怎么样?”
沃克利思考了一会儿,道:“当然可以。如果您和芙宁娜大人一样寿命漫长的话,那请人就是必须的了。”
安格斯道:“这方面你有认识的人吗?”
沃克利目露遗憾和委屈:“安格斯大人,我还没那么多钱。”
安格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有了。至少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年过中旬的男人笑了起来:“承您吉言——但我知道有谁能够帮您找到一位可以信赖的理财高手。”
“劳你费心。”
蒸汽鸟报社有沃克利和其他人运转打理,安格斯没有投入太多的心思,他惦记着自己的存款,还惦记着要买一栋房子,为四百年后的未来做打算。
准确来说是三百多年后的未来。三百多年后芙宁娜就可以卸任了,不适合再住在沫芒宫和歌剧院。但实际上安格斯不认为沫芒宫和歌剧院的房子有多么宽敞,他记得以前在瑟西大陆的时候,他清缴的那些贵族的庄园财产那才叫豪华富裕。
女王的王宫也金碧辉煌、占地辽阔。
相比之下,芙宁娜只在沫芒宫和歌剧院拥有一间房间,显得有点寒酸了。
所以他得买个配得上她的房子,怎么说,起码得是个庄园吧?等等……芙宁娜可能更喜欢待在城里,那首先还是在城里买栋房子。
他去房地产商那儿挑剔地看房子,而与此同时,书房里的芙宁娜正暴躁地搓着自己的脑袋,哀嚎道:“到底能用什么当基石啊!!”
这些传说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难道要把视线放到其他国家吗——好像也不是不行?
每个国家应该都有这样的存在吧?与神明相关的,或者与那地下古国相关的,拥有强大的力量的。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也许也可以靠数量来取胜?
或者再换一个思路,她能不能就以枫丹的海水作为基石呢?这应该算一种水能吧?
她把刚才的那些想法都记录下来,打算等安格斯回来之后问问他。
房门被人敲响,是熟悉的频率。芙宁娜简短地说了声“进”,一位穿着灰色衣服的风尘仆仆的青年就走了进来:“芙宁娜大人,按照您的要求,这是近期观测到的水文数据。”
“我知道了,放在这儿吧。”芙宁娜看了一眼那份文件,抬起头看着青年,“科顿。在你的印象里,有没有什么很有力量的存在?”
名为科顿的青年脸上浮现出清晰的疑惑:“啊?抱歉,大人,我没听懂?”
“就是类似于什么魔龙遗骸啊、深渊巨大魔物啊、有诅咒的物品啊……之类的。”
科顿抬手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道:“……稻妻的魔神遗骸?雷神斩杀魔神奥罗巴斯时,曾劈开了一座岛屿,形成了无想刃狭间,里面雷元素十分充裕,人无法在里面长留。而奥罗巴斯的遗骸上,也长着一种名为晶化骨髓的物质。”
“魔神遗骸……”
芙宁娜冒出来一个想法:把它搬过来如何?下一秒她晃了晃脑袋,不不不,这不太行,暂且不说她搬不搬得动,只说把奥罗巴斯的尸体拿过来当基石用,那也太没良心了!
“还有其他的吗?”
“唔,诅咒的话,听说有一幅画,每个拿到它的人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疯死亡。”
芙宁娜道:“什么画?”
科顿道:“好像是叫索菲亚和她的玩偶,这幅画已经消失好久了。”
芙宁娜点点头:“我明白了,科顿,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多帮我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吧。”
科顿应下来,又问道:“芙宁娜大人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了?”
芙宁娜高深莫测地说:“当然是因为他们有用。”
“这指的是,他们可以用来抵抗预言吗?”科顿问道。
芙宁娜晃了晃手:“备用计划怎么也不嫌多,你知道它的重要性就好,快去吧。”
科顿服身告退:“我明白了。”
等到科顿离开,芙宁娜才若有所思地道:“有些传闻并不会记录在纸上,所以需要派人到民间进行具体调查吗?也行,抽一部分人手去调查好了,应该很好查的吧。”
她往后缩进宽大的椅子里,眸光幽然地看着桌面上的纸质资料。如果有人此时推门走进来看看,大概会在心里惊叹,原来一向一惊一乍、戏剧夸张的神明私底下也会露出这般
40.骑士(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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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阵法基石,有没有可能以量取胜?”芙宁娜提出想法。
安格斯在纸上画着阵法草图,闻言歪了歪头,手不停歇地回答:“……应该可以吧。以后试试。怎么,你有搜集的方向了?”
芙宁娜点了点头:“我已经抽了一部分人手去调查民间传闻。以前我偶然听说过的一些奇怪的传说我也记下来了……你有时间看吗?”
“唔,稍等一下,我先看看这个法阵能不能运转……”
芙宁娜从办公桌后走过来,站在边上看着他笔下黑色的纹路,笔墨留下的痕迹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拴在了笔痕之中,并没有顺着纸张纹路产生细小的分支。这并非是纸页优良的原因,而是某种芙宁娜无法理解、但看得出来的能量约束。
安格斯生涩地将最后一笔连上最开头的一笔,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淡蓝色的史莱姆凝液。他将凝液放在正中央,它接触纸张法阵的那一瞬间,便明显地颤动起来,体型略有缩小。
安格斯伸手往边上摸了摸,没找着适合的东西,便瞥了一眼芙宁娜,摊开手心道:“殿下,给枚摩拉。”
芙宁娜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金灿灿的摩拉放到他手心里,感叹:没想到他伸手要钱的场景来得竟然这么快。
安格斯抛了一下新到手的摩拉,又接住,随后他把白纸和凝液推得远些了,就拿摩拉砸过去。
那枚摩拉在接触到法阵上空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弹了一般,将摩拉弹到了另一边。同时阵法中的凝液缩小了一整圈,半径起码减小了一厘米。
安格斯起身把那枚摩拉捡起来,然后捏着那张法阵纸,拖到芙宁娜面前,道:“这就是这个阵法的运作原理。”
芙宁娜抱起胳膊:“……如果能源足够的话,它能承担所有的攻击吗?”
“理论上来说如此,它转化基石的效率是百分之六十,已经算是高了。”
芙宁娜自言自语道:“那我需要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放东西。提瓦特真的有那么多这种东西吗?”
“当做一次性用品也可以,辅以其他的手段。比方说建造一艘能够容纳所有枫丹人的船,然后填海造陆,让枫丹人在新的大陆上生活。”安格斯说道,“至于以量取胜,我觉得可以,只要它们不会彼此消耗,那么能量就能够被阵法提取出来。”
芙宁娜点了点头,把书桌上的名单拿了过来:“你看看这些可不可以。”
安格斯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妖刀、龙骨、深渊魔物、人偶……深渊魔物?”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户外,回过神来道:“我觉得这个可以。”
“啊?用魔物吗?”
安格斯道:“没错。”
他说:“我记得郊外有很多魔物,你看,史莱姆不是经过实验证明可以作为原材料使用吗?说不定丘丘人什么的也可以。”
“丘丘人?”芙宁娜低声道,“额,他们拥有自己的语言,也有自己的智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纠结地绞着手指,安格斯看了一眼她的发旋,见呆毛有些蔫,不由得笑道:“我也觉得。换其他的比较好。”
“嗯!”于是那根呆毛又支棱了起来,“史莱姆其实是纯元素生物,类比的话,其实浊水精灵什么的应该也行吧?”
“殿下好像有想法?”
芙宁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嘿嘿,安格斯,我们去把地方传奇抓过来实验一下吧!”
她要报仇!报仇!
安格斯没来之前,她在外溜达的时候被地方传奇浊水精灵揍得落花流水,所谓风水轮流转,今日,就是它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
枫丹的地势平缓,但这并不代表它没有高耸入云的山峦。尤其是在枫丹廷区下方的苍晶区,魔龙厄里那斯的陨落之处,石化的骨骼冰冷地伫立在岩壁、林地上,暴露在半空中。
苍晶区不乏有遭受到污染的地域,那里魔物盘踞,行人需得避让。
但“地方传奇”并不存在于这些明显的、让人一眼看到就知道该避开的地方。它们仅仅是普通地游荡在陆地上,随机刷新在各种平常的地方,远远看上去和正常的魔物没有区别,然而等人一靠近……
就会遭受到比普通魔物恐怖几百倍的暴打。
芙宁娜站在山坡上,指着对面底下那只无辜游荡的浊水精灵,道:“就是它!”
安格斯摸了摸下巴:“哦——看起来确实很有威力。”
“不仅如此,它们还总喜欢到处乱跑!逮着人就打,等人跑远了才会慢悠悠地晃荡回刚才的路线上!沫芒宫每年都要收到地方传奇造成的医疗报销、每年都能听到有很多人在要求铲除它们!它们简直就像是枫丹的大祸害!”受害者芙宁娜女士言辞激烈地如此表示。
安格斯抬起手按住她的脑袋:“换个角度想,他们也算是枫丹的一大特色。”
“不,枫丹不需要这样的特色。”芙宁娜冷漠道,“它甚至敢打我!”
安格斯倒吸一口气:“竟然这么阴险毒辣!”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严肃地说:“那看来不得不把它们除掉了!”
他说着要从坡上跳下去,芙宁娜赶紧拽着他的衣服,连声喊:“等等等等!不能杀!我们要留着做实验呢!”
安格斯回头道:“遵命。”
他点了两下芙宁娜拽着他的手,芙宁娜倏地一下把手收回来,接着就看见他从坡上滑了下去,稳稳落地后站直身体,手压在剑柄上,朝着那悠悠晃荡的浊水精灵走去。
浊水精灵的感知度远比一般
41.骑士(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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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只抓到的地方传奇被安格斯拎到了芒索斯山东麓,他圈了个地方把它关起来,随后便前往沫芒宫询问那维莱特有关于厄里那斯和美露莘的详细情况。
“厄里那斯剩余的力量有多大的威力?”他问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放下手里的笔:“残存的能量不多,大部分都在美露莘身上,剩下的最多能够稳定美露莘生活的环境,以及对人类的精神造成微弱的影响。”
安格斯颤了下眼睫:“什么样的影响?”
“看到时会产生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你也会?”
“我也会。”
仅仅是不舒服的话,应该和那位神没有关系。它的力量就算再微弱,也不可能仅有这种程度。
安格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苦恼起来,道:“这种情况不知道能不能用啊。如果需要作为基石存在的话,恐怕得连带美露莘一起才行——”
“我拒绝。”那维莱特摇了摇头,“用一群生命去挽救另一群生命是很愚蠢的做法。”
安格斯失笑道:“我没有真的打算这么做,美露莘很可爱,我还没有那么残忍。”
他说着抱起胳膊,食指搭在手臂上点了点,声音低浅:“我需要去一趟厄里那斯所在的地方。美露莘居住在里面,那里面应该有村落之类的存在吧?”
“海沫村。”那维莱特肯定道,“正好,我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过她们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拿过美露莘们帮他整理好的行程表,翻看着近期的工作安排,沉吟片刻后说:“后天下午我有时间,你怎么样?”
安格斯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芙宁娜的事务安排,很不幸的是当天下午芙宁娜打算和一位资深导演见面详谈新剧的有关事宜。于是他扭头对芙宁娜道:“殿下,那天下午我让安保队跟着你。可以吗?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会回来。”
“可以。你不用担心。”芙宁娜道,“在枫丹城里是不会发生什么太糟糕的事的。”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那维莱特不无严肃地说,“希望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你被追求者追的险些从高台上落下来的事情。”
芙宁娜叉起腰道:“我那是因为不好对群众对手……”
一时慌不择路结果导致摔下去了而已。
昔年从高空坠落的惊悸残留于心头,芙宁娜下意识地想要拍拍自己的心口,手抬起了一半,才想起不能这么做,于是干脆撩了一把头发,说:“实在不放心的话,乌桕陪着我也可以吧?乌桕呢?”
那维莱特道:“现在应该在家里待着。我会去找她问问,请她帮这个忙。”
安格斯抱起手臂,问:“乌桕的力量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效应吗?毕竟她信仰的神是穷尽神,而且她也说过自己的力量来源于祂,我很难不怀疑她的安全性。”
“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那维莱特沉吟片刻,从记忆里翻找着乌桕使用力量的瞬间,慢慢地说,“我见过她使用那种力量,虽然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惶恐,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不到必要时刻,她不会动用自己的力量,乌桕的身手也非同一般,我能够客观地说,世界上鲜少有人能够搏斗过她。”
“那倒真是有趣。”安格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跃跃欲试道,“也许以后我会找个时间请她赐教赐教。”
看看究竟是她这个神的信徒厉害,还是他这位弑神者厉害。
乌桕并没有拒绝这件事,倒不如说她挺欢喜地接过了这个临时的工作,在那维莱特和安格斯的眼前光明正大地拉走了芙宁娜,雀跃地对她说:“前两天在街上看见了一款新出的甜品,你大概没吃过,我觉得挺好吃的,带你去尝尝。”
芙宁娜好奇地问:“什么甜品?”
“一种淋了奶油的饼?反正有点弹牙,吃起来和史莱姆差不多。”
“你还吃过史莱姆?!”
“嗐,以前跟着那维莱特风餐露宿的时候什么没吃过。”
两个人手挽手走出了办公室,那维莱特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我们也可以走了。”
安格斯点了点头,等他掠过他往前带路,他才一步跟上去,与他肩并肩走着,调侃着问:“风餐露宿?”
那维莱特解释道:“那是在我来枫丹之前发生的事。”
“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不太清楚。”那维莱特道,“可能只比认识芙宁娜多了几十年。”
安格斯感叹着说:“你们这些长生种,计量单位永远是以十年起步啊。”
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认识几年就都已经算是甚是熟悉的人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苍晶区,而是先去了甜品店购买了大量的甜点零食下午茶。而后由安格斯把这些东西用法阵收起来,才一身轻松地离开枫丹廷。
那维莱特对美露莘的居住地在哪很是熟悉。他们走地下通道进入了海沫村,几乎是刚一进入,安格斯就察觉到四周泛着水汽的墙壁隐约带着不详的力量,十分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建设于仅有微光的黑暗中的海沫村房屋建筑风格有些童话色彩,淡色的贝壳占了大多数,小一些的房子看着像是蚌壳,大一些的房子像是海螺,墙壁土灰,屋顶却是水红,屋檐下挂着明亮温暖的小灯,有些搭建在较高的石块上,从临近的地面盘旋而上的小楼梯也是淡雅的粉紫色。
安格斯和那维莱特两个身高超过人类平均线的青年站在这一堆小房子里,屋檐差不多和他们的脑袋齐平。
他们的到来受到了美露莘的热烈欢迎。最开始是在通道附近摆弄花盆的蓝紫色小美露莘听见了动静、看见了他们,见到那维莱特显然让她很高兴,于是她一边喊着“那维莱特大人”,一边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她的声音引动了其他的美露莘,等到那维莱特再往前走两步,到达海沫村正门口、足以让安格斯一览无余地看见大半建设时,几乎这片地方所有的美露莘都围了过来,还没两人腿高的小朋友们围绕着他们,令两人多少感到了寸步难行。
“那维莱特大人是来找我们的吗?”灰黑色的斑点美露莘问道,“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吗?”
“那维莱特大人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蓝紫色的美露莘握着拳头,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
“确实有点事,不过并不需要你们帮忙。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那维莱特看了一眼安格斯,安格斯便从法阵里把带过来的甜点零食一个一个地分给美露莘们。
这些纯洁的精灵抱着甜品喜悦地道了声谢谢,就安分地站在边上,不给安格斯和那维莱特添乱,最多垫了垫脚,在外圈扬声说:“我们最近生活的一直很好哦。食物充足、水源充足,出去的大家也会时不时回来给我们讲讲外面的故事呢。对了,那维莱特大人,卡萝蕾的伤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回来住一下呀?”
“卡萝蕾的伤已经好了大半,”那维莱特沉稳地告诉她们,“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重新回来找你们了。”
“那真是太好啦!之前可把我们担心坏了,[父亲大人]也很担心呢。”
安格斯眸光微动,但到底没有说话。
他分发完小甜点后,就站在那维莱特身后听他和美露莘们说话,表面上看着专注,实际上全身的感官已经调动了起来,去探查海沫村的所有。
环绕着海沫村的厄里那斯骨骸平静沉默,唯有一处地方气息浓郁,
42.骑士(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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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美露莘后,那维莱特回枫丹廷——沫芒宫离不了他多久,最高审判官的生活和工作密不可分。而安格斯则是抓紧时间去了一趟欧庇克莱歌剧院,和门口的小美露莘打了声招呼后,就钻了进去。
虽然芙宁娜经常在歌剧院登台表演,但实际上安格斯没怎么来过后台室内,最多只在门口待着,或对着墙壁发呆,或对着殿下发呆。
但今日后台没人,安格斯在后台绕了两圈,从底下的通道走进了舞台正下方的空间内。这儿大多数时候是给演员出场预备用的,空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通风。
安格斯站在那通风口前,琢磨着自己能不能爬进去。然而可惜的是这通风口的大小似乎只有少年体型的人才能正常出入,他进去会被卡在洞口动弹不得。
所以怎么办呢?找个小朋友替他进去?
安格斯将那通风口遗憾地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离开了。
此时歌剧院内只有打扫卫生的人在,安格斯往自己身上放了个隐形的阵法,三下五除二地从那维莱特的座位上爬到了谕示裁定枢机前。
在观众席上看这座天平时便觉得它肃穆恢宏,如今靠近了看,更觉神明造物的精妙和庞大,左右两段悬挂的水滴仿佛时刻会落下。
谕示裁定枢机紧紧地依靠着墙壁,安格斯在它的底座上坐下,以指为笔开始绘制法阵,试图将谕示裁定枢机中的律偿混能导出。虽然他不清楚这样做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试一试并不亏。
法阵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作为绘制者,安格斯清楚地感知到谕示裁定枢机中存在着什么东西,它紧紧地拴住了律偿混能,以至于法阵运转了半天,另一端还是空空荡荡。
是什么东西在阻拦?
他的食指点着法阵,眸光晦暗,过了几秒钟,他的手按在了剑柄上,似乎是打算在谕示裁定枢机上开个洞。
这个动作暴露的意图让神明造物里的存在感到了威胁,于是就在下一秒,安格斯眼前一黑,意识被拽入了一个明亮、混乱、宽敞的舞台。
在舞台的正中央,一个和芙宁娜长得一模一样、唯有头发更浓密的少女交叠着手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来客。她的头顶悬挂着一截方块,正在悠然旋转,安格斯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欢迎你来到提瓦特,”少女温和地笑了笑,说,“异世的来客。”
安格斯看着她的脸,笃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芙卡洛斯。”
少女大方地承认:“没错,我就是芙卡洛斯,真正的枫丹水神。”
安格斯将压在剑柄上的手放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有些陌生的表情,道:“你有自己的计划,芙宁娜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介意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吗?”
“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告知你一些前情提要。”芙卡洛斯将手交叠在腹部上,走过来,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仰头看着他。“比方说,预言。”
“预言是真的,一定会实现。这个我知道。”
“没错,但我要说的是枫丹为何会流传这样一个预言。”她突然话锋一转,“哎呀,讲故事之前还是得准备好茶水和甜点比较好吧?”
安格斯愣了一下,顺从地从法阵里拽出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又找到了一壶水和一包茶、几盘点心。
他在水壶下面画了个加热阵法,然后说:“烧开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吃点东西。”
芙卡洛斯笑眯眯地说:“谢谢。早在审判的时候看见你们吃东西我就已经忍不住了。”
她端起盛放了马卡龙的盘子,嫩白的指尖拈了一块递到嘴边,尝了尝这甜腻的味道,才感叹道:“味道变了一些呢。”
安格斯道:“不喜欢了吗?”
“不,我还是很喜欢。”芙卡洛斯吃完了一块马卡龙,随后切入正题,“关于预言,我想你听说过这样的一个说法:枫丹人生来即带有原罪,预言,是高天降下的审判。”
安格斯:“你特意把它提出来,就代表……它是真的?”
“没错。枫丹人是厄歌莉娅的罪孽造物。在很久很久以前,厄歌莉娅的眷属,一群纯水精灵欣羡于人类的生活,渴望变成人类。心善的厄歌莉娅不愿看到自己的眷属渴求而失望的眼神,于是她决定将眷属变成人类。但是以她的能力,她并不具有创造生命的本领,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这颗星球的生命之海——”
“原始胎海。”
她淡淡地说:“厄歌莉娅盗窃了原始胎海的能量,将原始胎海之水输入纯水精灵的体内,并以血管包裹,借用原始胎海的能量塑造人类、将纯水精灵们变成了人类。但盗窃原始胎海能量是为大过,因而天空岛关押了她,而由纯水精灵变作的人类,就在这片大陆上延续了生命。”
“但高天并不会放过这个错误。在千百年过后,它仍旧会追责,审判盗窃了原始胎海能量的枫丹人。”
安格斯将茶叶倒进水中,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么……‘海水上涨、枫丹人最终会溶解在海里’这句话中,海水其实不是普通的海水?而是原始胎海?枫丹人的溶解,不如说是原始胎海的力量挣脱了束缚,回到了原始胎海中。”
“是这个意思。”
“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有两种。一,控制原始胎海。二,改造枫丹人,让他们成为真正的人类。你选择的……是第二种?”
“你很聪明。”芙卡洛斯夸奖了一句,又咬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地说,“那维莱特是水龙王,是原始胎海的心脏,拥有控制原始胎海的能力。但古龙之大权被天理划分,落到了神的手里。此刻的他,并非完全体,所以过往能够顺着力量传承下来的记忆并不完整,并没有办法控制胎海。水神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只是拿着别人的东西罢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安格斯很难说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也许有点嘲讽,也许什么感情也没有,仅仅是一个微笑。
他皱起眉:“神明如果无法替代水龙王,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芙卡洛斯点头:“把属于龙王的力量归还给他们。但只要神座一日还在,力量的掌控权便会传递给每一代神明,永远无法回归到水龙王的手中。所以我决定,积蓄律偿混能,杀死神座,让古龙之大权回归那维莱特之手,而到那个时候,枫丹所有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了。”
“我相信他会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
她抿起嘴微笑,神态自若
43.骑士(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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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当然很好。”芙卡洛斯的情绪起伏不大,冷静地说,“但我不会放弃我的计划。如果那一天最终还是来临,我依旧会把这个计划完成。”
安格斯道:“可以。”
备用计划当然要有。但他会尽力不让这个计划成为现实。
于是他又问:“你知道那几个洞口在哪里吗?”
“连接原始胎海的位置?”芙卡洛斯说,“我记得枫丹有三个地方,第一在梅洛彼得堡,第二在白露区和莫尔泰区之间,第三则在黎翡区。以防万一,我并不介意你抱有这种心态——‘把洞口堵上了就行’,或者说‘把有人生活的地方保护起来就行’。谁也无法料到灾难最终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也许枫丹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安格斯虚心地说:“我知道了。但总之先堵上,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打算。”
反正还要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呢。不用着急,着急也无法成事。而且他的理念一直以来都是做了再说,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看。
他问:“我能把这些事告诉芙宁娜吗?她什么都不知道,撑起来有些考验心态。”
“当然可以。”提及芙宁娜,芙卡洛斯的神色温柔又骄傲,“虽说,我知道她哪怕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可以一个人坚强地走过很久很久,但是手里的信息掌握得多一点更好。”
“那你为什么最初的时候不告诉她?”
“因为我必须要让‘神’哭泣。”芙卡洛斯道,“对于芙宁娜来说,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目睹结局,才是最符合预言的做法。她会很痛苦,但……那能够拯救所有的枫丹人。”
“但是你已经告诉了她很多事情了,所以现在的这些情报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增添保护枫丹人的筹码。你们知道的越多,就越有能力破局。”
最后,她放下茶杯,对安格斯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离开了。”
安格斯起身道:“日后有问题我还会来找您。”
突然的敬称让芙卡洛斯有些失笑,她坐在椅子上,没有站起身,用点头回答了安格斯的话语。
安格斯又说:“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下次来带给你。”
芙卡洛斯怀念地说:“……蛋糕吧。我想试试,‘致水神’。”
安格斯应声道:“好。”
……
“差不多就是这样。”安格斯喝了口水,又拿起叉子给自己叉了块苹果,给自己这一大篇话做了总结。
芙宁娜趴在桌面上头疼地问:“为什么原始胎海水会上涨……等等,不如说,为什么原始胎海水会渗透进海水里?总要有原因的吧?总不能是涨潮的时候突然过头了吧!”
“不清楚。也许我们可以问一问那维莱特,还有青梧。”
“问青梧也许好一些,她能知道未来,说不定在未来就暴露出了原因呢。”芙宁娜托住下巴,手掌贴着脸颊软肉往上推去,五官都挤成一团。
安格斯瞅着她皱巴巴的脸,轻而易举地从中瞧出了点“事情好多好麻烦搞不明白”的沉重忧郁,没忍住伸手戳了两下她的脸颊,在芙宁娜幽幽的眼神中遗憾地想,他应该把手套拽下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顺着她的话题继续下去:“也快到青梧说的祈愿节了。我们那个时候再去找她,路上还能买点礼物什么的。”
“祈愿节……”芙宁娜歪着头想了想,“我们枫丹的节日不怎么多啊,你说我要不要和那维莱特说一声,咱们也多办几个节日?”
“枫丹节日挺多的啊。”安格斯给她算着,“你和那维莱特的生日,新年,枫丹成立日,狂欢节,音乐节,电影节,铃兰节,放晴日。不少。”
“啧,狂欢节是三月的话,那今年我怎么没度过?!”芙宁娜满眼困惑。
安格斯回忆了一下,道:“那天我们出去玩了啊。”
芙宁娜:“哦。”她还以为她是睡了一整天把这天给睡过去了呢。不是就好。
“但是还是有点少了,我觉得可以多一些。”她用手指头在桌上点了点,眼神放空起来,拧着眉头试图给枫丹人一点节假日的欢快。
安格斯不在意过节,他吃了两块水果,便去找了乌桕。
这女人依旧在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里瘫着,而那维莱特这会儿不在办公室,似乎是去歌剧院了。
这样正好。
安格斯道:“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些东西,有关预言的真相。”
乌桕有气无力:“说。”
他重复了一遍芙卡洛斯的话,乌桕听着听着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问出了和芙宁娜一样的问题:“为什么胎海会上涨?是因为厄歌莉娅破坏了它的平衡吗?”
“不清楚。”
乌桕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没有去问问那个人?”
“我忘记了。”安格斯坦荡地说。实际上他怀疑的是芙卡洛斯可能也并不知道原因,她对原始胎海里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办?封禁通道?”乌桕问。
安格斯点头:“不论是什么原因,封禁是最好的。”
乌桕又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假如胎海水会倾向于枫丹人?”
安格斯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指的是它也许会朝着枫丹人最密集的地方涌来?”
“嗯哼。”
“那就得建立护城大阵。如果是从地底破出,护城大阵的设计还得更加精妙。”他难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的世界里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我的世界里啊……”乌桕幽幽地道,“我的世界从来没有被保护过,它一直都处于高浓度的污染下,以至于人类都产生了异变。而当异种攻城时,人类就是防护线。最多,有的城市有‘神’在镇守,那样异种不会轻易靠近。”
显然她的世界完全不能和提瓦特相提并论。不过安格斯又说了一句:“那么,你的能量能够用在这个世界吗?”
“当然可以。”乌桕道,“只是我不用而已。它的污染值太高,这里的人类承受不住,甚至我本身也是一个移动污染源。”
安格斯讶异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世界和提瓦特世界不一样,我和提瓦特人不一样。我身体里的诡御因子已经超出了我的世界的正常人水平,因而拥有了‘神’赐予的能量。在高浓度污染和神力的加持下,我会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污染,最终危及到这里的人类。他们和我那个世界的人不一样,他们太脆弱了,一点污染值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乌桕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格斯了然地说:“难怪那维莱特不喜欢你随意出门……但我并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污染值,你平常也会出门。”
“那是因为现在在我身上有一层膜。”她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轮廓比划了半圈,“屏蔽住了污染。但那维莱特总是担心有人的感知力过强,会从我身上感知到污染的存在。”
听起来这个污染不是普通的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