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向暖》 1. 立冬 [] 《凛冬向暖》 文/春听 2022/11/07 01/ 何妈过来敲门的时候，姜伊冬正在刷牙。 “衡衡，动作快点，不然你转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她吐了嘴里的泡沫，漱口后从房间走出去，长至肘部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来了来了！！” 何妈照顾她已经有段时间，看着她还是会忍不住愣神一秒。 少女雪肤黑发，面容还有些稚嫩，冬日暖阳从窗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冷冽只着半丝暖意的光线摇摇欲坠在少女完美无瑕的娇靥。 这是一张无法被人忽视的面孔，偏偏有一双纯澈到极致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微弯着，露出明艳的笑。 何妈早就习惯了姜伊冬的风风火火，只是抬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你要报名先生也不过来陪你一块去……你一个人真的能行？” “没问题，报道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 姜伊冬套上毛绒粉色外套，高领白色毛衣护住她修长弧度漂亮的脖颈，朝何妈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她也不等何妈再说什么，穿着衣服打开门离开。 门口一早就有司机等着，车内在她出来前已经打开了暖风，此刻车内暖意遍布。 姜伊冬受不了冷，这次陪着她从历城到海城的杨叔和何妈都已经照顾她几年了，对她的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杨叔，走吧。” 杨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上车把书包随手扔旁边的姜伊冬，布料精良款式简单的大牌书包被她像对待地摊货一样，她也不见心疼，坐上车给沈九春发消息。 【姜一个冬：去学校了。】 【九九：收敛点脾气，不然我怕你被打=-=】 【姜一个冬：瞧不起谁呢？我在哪个学校不是人见人爱的校花？】 【九九：。。】 【姜一个冬：你等着看！】 姜伊冬被沈九春的句号气到，尖尖的下颌此刻紧绷着，皱了皱鼻子，漂亮的嘴唇撅了撅。 她倒真不是自夸，从小到大，不管她转学到哪个学校，校花的名头都能轻轻松松落在她身上，有星探见过她的照片找上门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当明星。 姜伊冬没兴趣，也不缺钱，理所当然拒绝了。 “阿衡怎么了？” 从后视镜看到撅着嘴的姜伊冬，杨叔问。 姜伊冬没再回消息，抬起头弯了弯眉眼。 “跟九九聊天呢。” 杨叔了然，继续说：“去了新学校，要交新朋友了。” 姜伊冬抵在车门的手肘娇懒地撑着下巴，不在意地嗯了声，可见没放在心上。 手机聊天界面的消息还在往上走。 【九九：看你坚持几天。】 【姜一个冬：你放屁！】 【九九：。。。】 和她这张漂亮脸蛋完全不搭调的说话方式，之前沈九春还感慨过，她不说话比说话可讨人喜欢太多了。 但姜伊冬对自己这一点丝毫不介意，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富家千金，一个暴发户的女儿而已，长得漂亮是资本，想说什么说什么也是资本，她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也根本不想学。 颇有些泼妇的说话方式让她在原先的学校朋友就沈九春一个，得罪的人倒是不少，这还是因为沈九春觉得她名字里面有个冬字很有缘分。 沈九春对此的评价是：“你这是没遇到在乎的人和事。” 姜伊冬肆意又张扬：“能有谁让我在意的？” 杨叔没继续说什么。 姜伊冬也摁灭了手机。 宽阔的街道一直有车从身边经过滑走，街道两旁的高楼不断出现又消失。 这是姜伊冬正式到海城的第三天。几个月前她第一次来海城，对海城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天很高，建筑很高，一切都是高的，显得她有些渺小。 但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她很快像是被放出笼的鸟，飞得忘乎所以，回历城那天差点错过飞机。 考过海城理工大学艺术线，她爸姜天凯就打算着送她到海城上学，也好尽快熟悉海城。赶着高三下学期开学，姜天凯找学校办好了转学手续，把姜伊冬打包到了海城。 塔斯国际高中是海城排得上号的私立高中，规章制度和教学内容科学可行，学校内申请国外大学和考上国内top大学的学生都不在少数。 姜伊冬学习成绩一般，这次也是靠着姜天凯的钞能力能在高三最后一学期转入新学校。 对申请国外大学的学生来说，高三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再紧张，不少学生已经很少去学校上课，这所学校每年招收的学生不多，一个班三十个人，现在能有一半还坚持上课就已经算是不错。 车开到学校门口。姜伊冬从车上走下去，拉了拉身上的大衣，还是觉得有些冷，她不是很能习惯海城的气候，秀气的眉头也忍不住皱着。 下车已经有生活老师等着，见到姜伊冬问：“是姜同学吗？” 学校的生活老师主要负责学生的生活起居问题，熟悉校园包括在内。 “嗯。” 姜伊冬冷得没什么说话的念头。 “我们一起进去。我叫李欣然，你可以叫我李老师，以后你的生活方面的问题都由我负责。”生活老师走在她身边介绍道，“我先带你去宿舍，学校每天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如果想午休，就可以回到宿舍。” “宿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柜子和桌子，高三的书本不少，你可以放不急着用的书本。” 姜伊冬：“嗯。” 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因为暴露在冷空气中，此刻有些僵硬，没有太多情绪给出非常热情的回应。 接下来，生活老师又向她介绍了学校的历史和一些商店，各类教室，娱乐室等的位置，带她到宿舍安顿好，铺好床铺，讲了学校准备的被子和其他用品都是什么规格，最后带着她回到教学楼。 姜伊冬之前的学校也是私高，规模上虽然比不上塔斯，但该有的这些都有。 “你的教室在这边，班主任叫郭旭。”生活老师一边走，一边带着她经过教室，走到郭旭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郭老师。” 郭旭伏案写教案的动作微顿，抬起头看向李欣然。 “这就是今天新转进来的同学？” 李欣然点点头：“对，我那边的事情已经帮姜同学安顿好了，剩下的交给郭老师了。” 郭旭：“嗯，你有事就先走，我带她过去就行。” “好，我先走了。” 李欣然离开，办公室只剩下姜伊冬和郭旭两个人。 “我们学校惯例开学要选两门选修课，现在网上选课已经结束了，你先看看想选什么，我去找对应老师讲。” 郭旭递给她两张纸，纸上写着选修课的科目和课时。 姜伊冬慢悠悠站在旁边看完，最后选了油画和华尔兹。 原因也很简单，这俩她学过，上课能偷懒。 郭旭问：“选好了？” 姜伊冬：“油画和华尔兹。” “不继续看看？”郭旭又补充，“可以想一两天。” “不了。” 姜伊冬把纸还给他。 “好，如果后续需要调整，可以再来找我。现在我带你去教室。” 郭旭接过纸放在文件夹里，带着她往外走。 姜伊冬：“学校都是这么人性化吗？选修课还能换。” 郭旭笑了笑，他长得挺高，目测一米八多一点，身材中等，不胖也不瘦，长相不凶也不显得软弱。 “不是，学校规定第一次选课可以调整，不过你刚转学过来，给你适应的时间。” 姜伊冬内心不怎么在意，因为只有一年的时间，她不太在意这些，何况在她的认知里，更重要的应该是一年之后的高考——一大批出国的学生离开后，剩下的学生都是准备参加高考的那一批，虽然也有摆烂不准备真考试的，但大多数学生对高考还是重视的。 教室在二楼楼梯口旁边第一个房间，从教室走进去，姜伊冬发现教室人还不少——座位上的人基本坐满了，除了个别的一俩个空位。 “大家先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 “姜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郭旭抬手给了一个请的动作。 姜伊冬站在他旁边：“姜伊冬，生姜的姜，伊人的伊，冬天的冬。” “……”郭旭先是被这简短的自我介绍惊了一惊，下一刻就笑着先鼓起掌来，“大家欢迎新同学。” 班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还挺好看的。” “这是挺好看吗？我敢说学校没有第二个人比评她漂亮得更直接了。” “不用这么夸张吧，我觉得任雪也很漂亮，各有千秋……” 任雪是学校出名的美女。 美女总是会引起多几分的关注度，任雪是学校内关注度最高的那个。 姜伊冬有一种丝毫 2. 立冬 [] 02/ 这句话成功让原本还有些说话声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冬末的阳光在教室穿梭行走，姜伊冬说完这句话也没立刻低头避让，直接迎上了女生的视线。 女生和坐在她背后的女生两个人不自主站起身，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姜伊冬的气势没那么足。 姜伊冬丝毫没因为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而有任何迟疑和退让，她行事向来只顾自己不顾后果，也从来不会思考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女生准备说话的前一刻，她背后的女生拉住了她的手，说： “教室不是你一个人的。” 能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家境怎么样暂且不说，傲气是最不少见的，学生都是家里养出来的精英，怎么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那么听话出去——何况这人还是刚来的。 其他学生大都是看热闹心态，不在意这三个人究竟是因为而产生的矛盾，但只要是矛盾，就有看热闹的兴趣。 姜伊冬眯着眼看了一眼面前两个女生，长相不差，称不上美女，打扮倒挺时尚，教室里现在不冷，两个人脱了外套，一个穿着针织衫长裙，另一个穿着毛衣外搭和连衣裙。 “哦。”姜伊冬双手抱胸，有些不舒服地伸了下腿，“然后呢？” “……” 也许是觉得自己回答了姜伊冬的问题就相当于认输了，两个女生谁都没继续说话。 场面顿时僵持了下来。 姜伊冬半丝避让也无，见女生不动，颇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撕掉本子上那张被染上油渍的纸，扔在桌兜里，撕掉一张纸的本子露出参差不齐的毛边。 她心情更差，收起本子放包里，一只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男生。 男生坐在身边依旧低着头，一只手搭在旁边的书上，这会儿姜伊冬才发现男生正在睡觉，只是因为刚刚角度问题，她只看到男生的脸离桌子很近，却没看到他闭着的眼睛。 男生眼底有些青黑的影子，大约是长期没睡好导致的，觉得桌子太硬，不适地皱着眉。 最顶级的挑衅是无视。 针织衫女生咬着唇，眼中流露出几分气愤的水光。连衣裙女生和她握着双手，此刻两个人站在同一战线，一块面对着面前这个共同的敌人。 其余学生见没吵起来，却没收回目光，依旧盯着风暴中心的几个人看。 “大家都干什么呢？” 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数学老师笑着说。 紧绷凝重的氛围因为数学老师的笑容瞬间松懈下来。数学老师继续问：“宋容，蒋星，你们两个怎么还站着？坐下来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宋容和蒋星没继续盯着姜伊冬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到底还是家庭教养不错的女生，就算生气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跟姜伊冬撕起来。 数学老师又看了一眼，叫：“顾凛。” 教室没人应声，也没人动作。 再次：“顾凛。” 姜伊冬看见身边的男生坐了起来，发梢略长，挡住了他一部分情绪。 终于看得见他的百分之八十的脸。 眉目凛冽，眼睛略长，但不会给人狡猾或者冷漠的感觉，透着几分寡淡的清冷。鼻梁高挺，鼻尖偏右侧的地方有一颗咖色的小痣，有点性感，还有点蛊人。嘴唇略薄，嘴角微微下垂。 姜伊冬在心里想，这张嘴唇，看起来挺寡的啊，一看就不适合谈恋爱。 就算跟他谈恋爱，他也不是会把人放在心里的那种，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凉薄。 “清醒一下，要上课了。” 数学老师果然很热情也很温柔，叫醒了顾凛后，说着让同学们打开课本到多少页，随后开始讲题。 因为是高三，现在刚开学第一周第三天。 姜伊冬并没有听课，眼睛不自觉往外面飘，心不在焉地想着中午要吃什么。 她学习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之前在班里勉强能排个中等，到了这个学校还没考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垫底。 不过她半只脚已经跨进大学了，后半只脚只要跟上去就行。 一整节课都在她思想抛锚中度过，老师看到了她注意力没在课上，也只是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姜伊冬短暂意识回笼，但很快就会继续这样。 看她没有打扰课堂秩序，老师也没继续说什么。 下课后，宋容和蒋星走到姜伊冬面前，说：“同学，你别太嚣张。” 姜伊冬还在神游，被她们的声音唤回神，听到第一时间是挺搞笑的，她坐姿不端正，软趴趴地摊在凳子和桌子中间，那懒洋洋的劲让人看了更觉得是刻意挑衅。 她慢悠悠抬头：“凭什么？” 宋容，也就是穿着针织裙的女生，坐在姜伊冬的旁边。 “你又凭什么让我出去？” “你吃面包不会在外面吃吗？教室不是你吃东西的地方，何况你刚刚吃面包还弄到我本子上了。” 姜伊冬也站起身，穿着皮靴的脚勾着凳子推进桌子底下，略圆又清澈的眼睛落在宋容身上，明明没有太多情绪，可莫名给人一种轻视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她山中老虎一样的气势，也许是因为她娇艳的长相。 两个女生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新来的这也……” “……太嚣张了吧。” 教室本就没多少的学生目光尽数落在她们身上，犹豫着一会儿打起来要不要上去拉架。 “……你。”宋容就要上前。 蒋星拉住了她，“本子多少钱，我们赔。” “本子不值钱，但你赔不了。以后吃东西别在教室吃，免得再弄到我本子上。” 姜伊冬瞥了她们一眼，径直从教室走出去。 本以为会看到打起来的场景，没想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坐教室的一众学生不免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就明白是为什么，新来的这么嚣张，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们还不知道，这会儿真上头得罪了，以后想赔礼道歉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她们的家庭，决定了在社会的地位。要想保持现在这个地位，谨言慎行是必不可少的，她们从小享受着这样的荣耀，自然不希望这样的荣誉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消失。 这所学校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错，但真要分，还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像是躺在桌子上一直没什么人搭理，也一直没说过话的顾凛，以前和现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 上午就这么度过了，姜伊冬中途给沈九春发消息。 【姜一个冬：你送我的本子被一个煞笔给弄上面包渍了，我撕了一张，看着真难受。】 【九九：你不会跟人吵起来了吧？】 【姜一个冬：没，她们没吵，我也没心情跟她们吵。】 沈九春敏锐地知道了这句话重点在前半部分。因为“她们”没吵，所以她也没跟着吵。 细数姜伊冬的几次撕逼，都是因为别人先开始的，然后她也刚，半点不服输，女生撕逼打架那个劲她使得足，扯头发扇耳光踹肚子一个不落——但只要对方没先干什么，她也不会多事。 可就是这样，她之前在学校就已经威名远扬。 【九九：看来你的安稳日子还真不多了。】 【姜一个冬：所以还是我赢了。】 【九九：你还挺骄傲。。】 【姜一个冬： 3. 立冬 [] 03/ 到教室拿到自己的书包，东西装起来，姜伊冬从学校走出去，门口杨叔正在等她。 坐上车。 杨叔问：“新学校怎么样？” 姜伊冬挠了挠下巴：“还行。” 杨叔：“交到新朋友了吗？” 姜伊冬笑：“你说得我跟小孩似的。” “你啊，我看着你长大，你在我心里不就是小孩吗？” 杨叔是姜伊冬初一开始接送她上学的，到现在快六年。 夕阳从车窗照进来，和她粉色的大衣融合绘出几分炫目的橘色，姜伊冬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自己衣服的一角，视线落在车窗外，眼睛没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叔从后视镜看到她白嫩小巧面容，忍不住笑了笑。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和姜伊冬的关系虽然没到家人那样，但也是很亲近的关系。 “当小孩也不错。” 姜伊冬笑嘻嘻。 她对杨叔和何妈两个人脾气还算好，平时说话也挺有分寸，不像跟她爹在一块，三句话没过就开始吵架。 杨叔跟着她笑，又说：“我出来的时候，特意让老婆子做了你喜欢的菜。” “不用这么正式，而且何妈哪天做的饭不是我喜欢吃的啊。” 姜伊冬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视线在车窗外流连。 对这个才到三天的陌生城市，她尚且怀抱着百分之七十的好奇心。 突然—— “停车。” 姜伊冬出声迅速，杨叔条件反射般踩下刹车，车轮胎在地上剧烈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夕阳在车内猛烈摇晃，似乎落进海里，随着海浪翻滚。 姜伊冬的视线沿着车窗往后看，不远处的公交站点站着一个男生，个子很高，身形修长，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写什么，也可能是在发消息。 学校的蓝白校服裹住他瘦削凌厉的身材，头发是常见的发型，只是最近没怎么打理，发梢有些长。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皮肤很白。 夕阳离他很远，因此暖意也离他而去。 姜伊冬抠了抠手指，犹豫着。 “是你同学？” 杨叔的声音打断了姜伊冬的犹豫，她回过头。 “嗯。” “要不要我倒回去？” “不用了，直接走吧。” 姜伊冬又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没有继续看下去。 - 顾凛下课已经迟了两分钟，正好错过了离这里最近的一趟公交车，站在公交站台，他低头给母亲鲁柔发消息。 【顾：公交有点迟，你先吃饭。】 【平安喜乐：不用，你别着急，我等你回来一块吃。】 【顾：等我到就凉了，你先吃，我一会儿到了再热一下就行。】 【平安喜乐：好，听你的。】 顾凛收起手机，这边公交车半小时一趟，他还得等至少二十分钟。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书来看。 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悲秋伤春，每一寸时间的流逝都在告诉他必须把握住当下的所有。 即使从前并不是这样。 从前他也不会站在这个地方等公交。 二十分钟并不长，在背诵中过去，顾凛拿着书刷卡上车。 公交卡是前两天才办的，因为刷卡比投币省两毛钱。 从学校到医院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拿出耳机戴上，听英语听力。 顾凛打小就晕车，到现在也没好，坐公交有时候都会晕，所以上车后他没再看书，听着英语听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家里已经没钱住私立医院，现在鲁柔住在一家公立医院的普通病房里，病房一共住着五个病人，病床之间有帘子挡着。 顾凛进去先和住在门口的病人打了声招呼：“刘叔好。” 刘叔笑着回：“欸，是小顾啊，你今天好像比往常迟了一点。” 顾凛：“错过了公交，又等了一段时间，过来的时候碰上晚高峰，有点堵车。” “是的哩，海城的晚高峰是真堵，我儿子上次过来看我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咧！” 顾凛笑着点头，“我去看看我妈。” “快去吧快去吧，你这孩子就是孝顺。” 走到第三个病床，他看见瘦得病服穿在身上异常空荡的鲁柔。 她温柔地笑着：“过来了。” 鲁柔是个美人，此刻虽然已经瘦得有些脱相，看着却还是漂亮的。 她是肾病，要等合适的□□换。 顾凛：“嗯。你吃过了吗？” 鲁柔：“我吃过了，你赶紧吃饭吧。” 顾凛点点头，拿着一次性饭盒去医院中心的微波炉叮了一下，又顺路去楼中心的护士台问了鲁柔今天下午的情况。 回到病房吃过饭，他先照顾鲁柔解决了身体需求，又坐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看书做题。 他高二之前一直在准备留学，到高三放弃，现在已经习惯这种学习节奏。 家里仅剩的存款即将告罄，顾凛周末会接点简单的兼职，但也还是挡不住如流水般的开销。 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学校，周末还要兼职，他很忙。 人在忙碌中，是无法分得清自己究竟是疲惫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顾凛还记得初中学过一篇文章。 一个国家的王子在路上遇到乞丐，听闻了乞丐的遭遇，说：“你实在是太艰难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乞丐听了，笑着说：“不是的，这没什么了不起，任何人都可以。” 后来王子的国家被占领，他颠沛流离，也渐渐习惯了像是从前乞丐那样的生活。有人在他面前感慨时，他说：“这没什么了不起，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 所以他也可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现在他和鲁柔还活着。 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撑过那段他几乎找不到继续坚持的理由的时间，现在生活虽然没有变得更好，但他已经不会被那些苦难压得翻不过身。 鲁柔的状态也还好，顾凛心下有些安慰。 - 姜伊冬回到家，看到满屋子的人，又听到姜明诩吵闹的声音，瞬间脑壳嗡嗡响。 姜明诩，姜天凯的儿子，和她同父异母，今年七岁。 四个月多一点的时候被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人抱到家里说是姜天凯的儿子，姜天凯这个人重男轻女，当时就去验了血，知道确实是自己的儿子之后，开始对姜伊冬赔笑。 姜伊冬小时候没享受过什么父爱，跟姜天凯相处更是吵架比正常说话的字都多。那段时间姜天凯对她的愧疚空前高涨，但无奈姜伊冬这个人从小就不怎么识眼色，跟他吵架半点不耽误，很快就把姜天凯刚升起的一点点慈父的心理磨得一干二净。 两个人继续吵架，姜明诩也就这么留了下来。 他妈拿了姜天凯给的钱就走了，再没管过姜明诩，也没来见一面。 干脆到姜天凯都忍不住骂这女人没心肝。 姜伊冬当时就无语了：“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这笔钱，现在钱拿到了，人当然走得干脆了，不然留下来给你当保姆吗？” 姜天凯气得怒火直接烧到了姜伊冬身上，两个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吵。 走进去，看见姜明诩正在她的画架前挥舞双手，两只手上的颜料弄得衣服上全是，姜伊冬甚至没来得及换鞋，蹬着靴子就走到姜明诩面前，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腕，硬是把他糊得全是颜料的手摁在了他的脸上。 “啊——” 姜明诩想吼，吼到中途又闭上了嘴。 姜伊冬力气比他大，两只手稍微动了两下，就把他手上的颜料涂满了他整张脸，他闭嘴闭眼及时，没把颜料弄进去，等姜伊冬松开手，他立刻像是个窜天猴一样蹦起来想往姜伊冬的身上和脸上抹。 姜伊冬动作也快，她可以说是看着姜明诩长大的，对他的习惯动作一清二楚，在姜明诩动作之前就退后到姜明诩碰不到的地方。 当然嘴上也一点都不饶人：“姜小明！我早就跟你说了以后再碰我的东西我就让你碰个够！你都是小学生了，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小屁孩一样，丢人不丢人啊你！你看看人家的七岁，都会帮家里拖地洗碗干家务活了，你呢？除了会给我添乱还会干什么？！” “爸！爸！姜冬天欺负我！姜冬天欺负我！！” 姜明诩嗓门震天响，姜伊冬声音大，他就要比姜伊冬声音还要大。 姜天凯以前回到家是只 4. 立冬 [] 04/ 姜明诩见大家都不说话，看看姜天凯的脸色，再看姜伊冬的表情，说：“爸！姜冬天让你别吃饭了！” “……” 姜天凯原本还在酝酿的慈父心理瞬间被姜明诩这句话冲散。 姜明诩说：“爸！她想饿死你！” 姜天凯：“……” 何妈坐在姜明诩旁边，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拉着姜明诩说：“吃饭，多吃点。” 姜伊冬：“你儿子说话真难听。” 姜天凯头疼地摸了把头发。 姜伊冬毫不留情：“别薅你那点头发了，现在都快秃了。” 姜明诩嘴里正吃着饭，就要说话，被姜伊冬抽了张纸堵住嘴。 “吃你的饭，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喷得桌子上全是你的饭粒我弄死你。” “呜呜……” 姜明诩眨着跟姜伊冬很像的眼睛，想让她松开手。 姜伊冬看他不挣扎才松开手。 被今天姜天凯和姜明诩的同时到来扰了心情，她也没多少吃饭的心思，喝了一碗汤就站起身准备走。 姜天凯：“哪儿去？” 姜伊冬：“吃饱了，回房间。” “才吃这么点就饱了？你看你现在瘦得跟竹竿一样，多吃点。” 姜天凯说。 姜伊冬权当没听到，直接回了房间。 这个别墅装修的时候，姜伊冬去见了设计师，要求都说得很明白，对方经验虽然有些不足，但姜伊冬也勉强满意，她对自己的审美有几分变//态的追求。 从书包里拿出沈九春的手作本，因为撕掉了一张，边缘有参差不齐的形状，她皱着眉翻过，眼不见心不烦，想了想，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削好的铅笔。 何妈削铅笔的技术现在已经锻炼出来了，包括收拾房间也是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安排。姜伊冬经常自己把桌子和卧室弄得一团糟，但是每次回到家一切都会回到原样。 根据自己的印象开始勾画今天见到的公交站的那一幕。 画完已经是月上枝头，姜伊冬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回到桌边拿起手机给沈九春打视频。 “九九！” 视频刚被接通，姜伊冬声音立刻出现。 “在呢在呢。” 沈九春正在看电影，房间关了灯，只有幕布的光，有点暗。 姜伊冬一眼扫过去，看到了陆良。 “你们俩怎么总在一块啊，也不嫌腻。”姜伊冬瘪嘴，“我跟你聊天他每次都在旁边，不觉得我们两个女生有自己的事要聊吗？” 沈九春开着声音，看陆良反应，陆良依旧坐在旁边，压根没理姜伊冬说话。 她戳了戳陆良：“要不你回避一下？” 陆良问：“你跟她青梅竹马还是跟我青梅竹马？” “跟你啊。”沈九春说得毫不犹豫，“但是我们女生之间有些话题就是不好让你听到嘛，不然我出去？” 陆良站起身，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提醒：“补偿我。” 沈九春摆手，赶人：“知道了知道了。” “我爸和姜小明也过来了。”姜伊冬说。 她向来没什么扭捏的心思，有事情就说事情，单刀直入，非常爽快。 沈九春惊讶：“这么快？现在跟你住一块？” 姜伊冬一只手握拳撑着下巴，修长白皙的手指转着笔：“昂，下午刚吃了饭，说是身体不行了，住这边方便看病，我看啊，就是觉得姜小明在这边上学比较容易结交朋友，对他以后继承公司有好处。” “烦死了，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姜小明正用我新买的颜料在我的画架上乱涂，我快气炸了，不过，哼哼。”她嘴角勾起，露出有点调皮又不会惹人不喜的笑，“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 沈九春差不多猜到了。 姜伊冬说：“今天又问我爸要了点钱，关心了一下她，也算是尽我的孝心了。” 姜伊冬的关心方式…… 沈九春打了个冷颤，问：“你怎么关心他的？” “让他别吃太油的饭啊，还给他点了份粥。” 姜伊冬耸肩，“不知道他喝了没。” 沈九春呵呵笑了两声：“所以你们之后就这么住着？还是叔叔打算再买房子？” 姜伊冬：“不知道，他要是不嫌跟我住天天吵架，我也无所谓啊。” “……” 沈九春无言以对。 姜伊冬继续道：“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玩啊？” 沈九春：“你好好学习，我高考结束就过去找你，而且我准备报海大，以后跟你见面的时间机会还多呢。” 姜伊冬不以为意地点着头：“行吧，陆良在京城上学，你不跟着他一块去京城居然要来海城，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我也有我想学的东西嘛，我更想去海大的医学系。” 沈九春说。 “你们那么腻歪，陆良肯？” “……他的意见不重要。” “也是，他跳级都没告诉你。” 姜伊冬直白得扎心。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你能来最好喽，到时候我们俩住一块。” 姜伊冬想得挺美好，“我之前找设计师的时候，专门让她打通了两个卧室，你过来可以住我隔壁。” 沈九春笑：“行啊，一定给我留着。” 姜伊冬：“昂，除了你没别人。” 两个人聊完，姜伊冬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早上被精力旺盛的姜小明敲门声吵醒，她揭开眼罩脑袋感觉要炸了一样，走下床盯着乱糟糟的头发拉开门，让正准备冲进姜伊冬卧室的姜小明差点跌倒在地。 姜伊冬揪着他的耳朵：“你想死吗？大清早扰人清梦？” 姜小明大喊：“放开我！疼死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专程来叫你起床你都不感激我！！” 姜伊冬松开手挠了挠耳朵，靠着门站，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姜小明摸着自己被揪疼的耳朵，打开自己的卡通电子手表：“七点零五。” “知道了，出去。” 姜伊冬又要关门。 姜小明：“你不准继续睡！何妈让我喊你起床！” 门被姜小明的脑袋挡住，姜伊冬关不下去，索性转身回床边换衣服。 姜小明立刻捂住眼睛：“你不检点！你怎么能在我面前换衣服？” 姜伊冬回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娇艳面容露出笑，牙齿齐整皎洁：“是你自己不走的，我起床本来就要换衣服。” 姜明诩“哼”了一声蹬蹬蹬跑开了，姜伊冬回头继续换衣服，伸了个懒腰进洗手间洗漱。 收拾好走下楼，姜天凯正坐在桌子前吃早餐，见她下来说：“都高三了，你怎么一天还这么懒散？都快迟到了才起来。” 姜伊冬还没完全清醒，没精力跟他吵，走到冰箱拿了瓶酸奶准备出门。 姜天凯：“早上起来不吃饭怎么行？” 姜伊冬：“都要迟到了还吃什么饭，不是上学更重要？” “……” 杨叔抽纸擦了嘴跟着姜伊冬往外走。 上了车，杨叔开口：“其实先生也是 5. 立冬 [] 05/ “姜伊冬，还有刚刚参与打架的同学，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郭旭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顷刻间变黑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姜伊冬一点没有被点名的害怕。 “马上。” 蒋星和宋容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她们原本也不想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打架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还没打过，但老师已经看见了，她们只是受害者，这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坏处。 顾凛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午休时间所剩无几，马上就到上课时间了。 两个人只是在走向不同方向的时候擦肩而过了一瞬间，随后就各自走向了不同的目的地。 姜伊冬放好东西从教室走了出去，蒋星和宋容在接收到她的目光的时候，有些悚然地收回目光。 三个人要走向相同的方向，却各自离得很远。 到了办公室，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进来，郭旭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跟自己走进来的三个女生。 最左边站着姜伊冬，她仰着头，一点认错的态度都不见。 郭旭感到一阵头疼。 他第一次见到姜伊冬的时候印象很好的，女孩子漂漂亮亮，说话声音自带三分软意，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 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看着乖巧可爱的女生居然是个刺头！还是个刚进学校才两天就打架的刺头！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么暴力这么让他头疼的事情了？ “说吧，今天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呼吸一口，郭旭两只手握着自己的保温杯压惊问。 “……” 没人说话。 蒋星和宋容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有些瑟瑟，委屈地抿着唇，擦眼泪。 多委屈似的。 姜伊冬翻了个白眼抱胸看着她们两个人表演。 “你们俩说说，刚刚到底怎么了。” 见姜伊冬不配合，郭旭将战略目标转移到蒋星和宋容身上。 蒋星先开口：“老师，她的本子掉在地上，我们给她捡起来了，她进来看见我拿着她的本子上来就直接打了我们两个人，她……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脾气这么爆炸。” 姜伊冬冷笑：“是吗？我的本子是长腿了还是怎么的能自己掉在地上？你敢不敢让老师调监控看看教室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 蒋星眼泪汪汪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郭老师，你都教我们三年了，难道还不相信我们吗？” 姜伊冬：“天天睡一起都不一定真的了解对方，凭什么只是班主任就能相信你们？” 郭旭：“……” 意思是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边调监控很快，但我不希望真相是你们谁都不愿意说实话，我调监控看到的。我给你们机会你们实话实说。” 郭旭把被子放在桌子上，又转头看了一眼姜伊冬。 “我……” 蒋星说不出口。 学生之间发生摩擦是很正常的事，但真把这件事摆上要被处理的场合，那些阴沟里的各种小心思就会变成三缄其口。 “大概是嫉妒我吧。” 姜伊冬说。 “……” 她甚至没停，继续说了下去：“嫉妒我长得好看，画画又好，还这么开朗活泼。” “………………”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老师听到她说这段话，忍不住笑。 能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学生，家里水平和自身水平都是不差的，姜伊冬说这段话……有点自信过头了。 但听她说，又好像诡异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老师问：“你就是新转过来的学生？” 姜伊冬理直气壮声音洪亮：“昂。” 蒋星和宋容虽然不怕老师，但是这会儿为了装可怜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听到姜伊冬还这么中气十足……更觉得这件事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监控上肯定会把她和宋容两个人进教室发现姜伊冬不在，擅自动她的东西拍得一清二楚。重视隐私的人都很厌恶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不用的。 昨天已经发生过一次冲突，她们道了歉，就代表事情结束了，今天完全是无事生事的结果。 她们没想到会闹到这一步，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多金贵的本子，她们居然还赔不了？！ 更没想到姜伊冬的脾气居然这么大，大到直接动手。 “她说的是真的吗？” “……”蒋星咬着牙，“是。” 郭旭按了按额头：“你们谁先动手的？” 姜伊冬没有一丝丝迟疑：“我。” 承认得倒是很快。 郭旭叹气，“她们就算有错的地方，也有其他的解决方式，不是非要动手的，你这样伤害同学，以后在班级跟同学都不好相处。” 姜伊冬没动静。 郭旭又看向蒋星和宋容：“新同学刚来咱们班，有些不熟悉是很正常的情况，大家要相互谅解，这样人和人相处起来才会和谐，我们的秩序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蒋星没说话。 宋容：“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郭旭看向姜伊冬。 姜伊冬出声：“知道了。” 郭旭：“知道了还不够，你们相互给对方道个歉吧。” “……” 姜伊冬也没太僵着，郭旭态度很好，她也不会让他太难做，于是看向蒋星和宋容：“对不起。” 蒋星从鼻子哼出一个音节。 宋容：“没，没事。” 她对刚刚姜伊冬的凶狠还心有余悸。 蒋星和宋容不情不愿：“对不起。” 姜伊冬：“哦。” “……” 勉强算结束了，心里接不接受他也管不了那么宽。 郭旭又嘱咐：“今天的事情你们也别放在心上，同学们刚认识肯定有磨合的过程，大家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啊。” 他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惊动家长就不惊动家长。 蒋星和宋容：“知道了老师。” 不服气也没办法，为了这件事闹大才不划算。 大不了以后就当班里没这个人，不理她就行了。 郭旭满意微笑，再看向姜伊冬。 姜伊冬点头。 “好，蒋星宋容你们出去吧，我找姜同学还有点其他事。” “老师我们先去上课了。” “去吧去吧。” 两个人从办公室离开，郭旭说：“你的家长跟我联系说来海城了，要给你弟弟看学校，问你今天下午是继续上课还是请假回家？” 姜伊冬干脆道：“回家。” “行，我给你批假条。” 没劝高三学生要好好学习，郭旭动作很迅速地找了张假条给她写。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倒是问：“高三了，郭老师准假还这么干脆？” 郭旭心态很好：“真要是想学习的学生，批了假也不会放松，不想学习，在学校也就是装样子。” “你在这儿签字。”他对姜伊冬说。 姜伊冬签了字。 郭旭：“你跟家里人联系一下，进出学校都要注意安全。” 姜伊冬：“好。” 拿着假条走出办公室，姜伊冬到教室收拾了书包，因为打架弄得乱糟糟的手作本和被撕下来的那张画也放了进去，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转头看见郭旭正往教室这边走。 她朝郭旭打招呼：“老师。” 郭旭：“注意安全啊。” 姜伊冬点头。 离开学校，姜伊冬给杨叔打电话。 “我出来了，你们出门了吗？”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们。” “嗯。” 挂了电话，姜伊冬想了想，手机又切到沈九春的聊天界面。 【姜一个冬：今天打架了】 【九九：……】 【九九：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坚持三天，看来还是高估你了。】 【姜一个冬：那两个憨批没经过我同意动我的东西，无语死了，跟她们打了一架，弱鸡一样，没费力气，但是本子散架了[烦][烦]】 【九九：快递昨天给你寄出去了，估计明天就能到，给你寄了十个。】 【姜一个冬：？这么多】 【九九：下次撕了就撕了吧，别打架了，心情最重要……】 【姜一个冬：不行，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九九：你开心就行。】 6. 立冬 [] 06/ 这边捐款结束，顾凛跟着郭旭到办公室。 郭旭：“刚刚同学的态度不太好，你别往心上去，利息的事情我之后跟他们单独说，你还本金就好。我这边再给你一点，凑合过先用着，等你考过试，有时间打工，要还钱就容易了，百多万听起来虽然多，但是老师相信以你的能力没几年也就能还上了。” 顾凛推拒：“谢谢老师，你之前已经给了不少了，刚刚他们给我凑的钱应该够这两个月用，你家里也要用钱，我不能再收了。” 他语气比从前温和了不少，整个人也比从前沉稳了太多。 郭旭从上学期开始，就断断续续资助他，到现在加起来已经一万出头了。 顾凛把每一笔费用都记得清楚，等以后打工了再一一还上。 郭旭好歹是带了他三年的老师，也算是看着他从最顶端跌落泥潭，有些叹息。 “我一个父母那边不需要我养老，我一个孤家寡人用不了多少钱，这里是五千，连着刚刚在班里的五千，撑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是二月底，距离六月只剩下四个月。 鲁柔住的病房是医院最便宜的一天三十五块钱，一周用药三百，加上吃饭和零碎的其他花费，一个月至少需要三千。 顾凛有些哽咽，嗓子堵得难受，舒了一口气，开口：“谢谢老师。”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说：“我也随点，虽然没给你上过课，但来来回回见了你这么多次，也是缘分嘛，等以后结婚的时候请我过去喝杯喜酒就行。” “你随什么随？” 郭旭无奈，“小顾忙着赚钱，结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老师笑呵呵的：“开个玩笑嘛，我给的也不多，就一千，解个燃眉之急。” 郭旭：“你收下吧。” 顾凛接过：“谢谢老师，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郭旭叹了口气：“好了，你回去上课吧。” 顾凛点头。 男生的瘦削高挺的背影走远，郭旭喝了口水叹气：“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另一个老师说：“不可惜，我看他现在挺好的，荣辱不惊，是个优秀的苗子。” “这可没什么好的，受苦一点都不好。” “谁的人生又能一帆风顺啊！” - 姜小明的小学最后选在了姜伊冬同学校，姜天凯说是为了方便接送。 学校的小学部和高中部，隔了整整两条街，姜伊冬还是觉得有点太麻烦了，送姜小明还得绕路，她还得早起二十分钟。 姜明诩对于自己即将去新学校还是很开心的，他对之前的学校感情没多深厚，毕竟才上了半年，但因为身后跟了一群小弟，到了这儿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他非常迫不及待地告诉姜天凯：“我明天就想去上学。” “不错！乖儿子！老子我就知道你好学！” 姜天凯鼓励地摸了摸他的脑瓜。 姜伊冬转开头，懒得看他们父慈子孝。 傍晚的海城已经有些霓虹灯亮了起来，整个城市透着几分让人迷离的光影，忍不住在这座城市沉沦。 回到别墅，姜伊冬没吃饭，任由姜天凯在后面喊“这辈子别吃饭”都没回头。 虽然打了一架确实没费她什么功夫，但是听着姜小明和姜天凯聊天她会忍不住嘲讽。 迟早得出去自己住，姜伊冬想。 查了一下账户，姜天凯已经把钱打了过来，一共给了两百万，还行。 姜天凯之前一个月定时给二十万，但到她手里基本没多长时间就花完了，这些年家里的公司收益翻了好几倍，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手大脚。 先买了套画具，随后在网站上看了看房子，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公寓。 问了那边的装修问题，跟对方确认了明天下午放学去看房子，姜伊冬关了电脑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被姜明诩喊醒，姜伊冬从被窝爬起来整个人都暴躁了不少。 没理会门口震天响的敲门声，她换好衣服咬着衣服才开门。 “你醒来了？” 姜明诩看着她嘴里的牙刷。 姜伊冬没嘴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 姜明诩又说：“你翻白眼丑死了！” 姜伊冬一只手摁住他的脑袋把他往下按。 “啊啊啊！！！” 姜明诩喊个不停。 从他来了别墅，别墅就没安静过。 姜天凯：“姜伊冬，你对你弟弟温柔点，他还那么小！” 姜伊冬含着牙刷，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摁着姜明诩后脑勺的手，转身回了洗手间。 姜明诩跑到了姜天凯身边，“爸！姜冬天又欺负我！” “没事，你先下去吃饭。” 姜天凯干咳了一声，“你也快点洗漱下去吃饭了。” 姜伊冬吐掉嘴里的泡沫，回：“知道了。” 收拾完在楼下吃了早餐，姜伊冬和姜明诩坐上车去上学。 姜明诩是典型的小孩特质，无时无刻不在动，无时无刻不在说话，急迫地吸引着姜伊冬的注意力。 “姜冬天，你学校好玩吗？” “嗯。” “姜冬天，以后我们都要一起上学了！” “嗯。” “姜冬天，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嗯。” “姜冬天！姜冬天！姜冬天……” 姜明诩摇着姜伊冬的胳膊，发现她敷衍自己，更是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 姜伊冬不想说话。 她本来是一个话痨的人，但是在精力旺盛的姜明诩面前，她就是个菜狗。 “我知道了，我很高兴，你也很高兴我感觉到了，但你现在能不能安分一会儿？我快困死了我想睡觉！” 姜明诩瘪嘴：“睡睡睡一天就知道睡觉，我在家里多无聊你知道吗？我很想跟你聊天你都不跟我聊天，姜冬天，你是不是有别的弟弟了所以不喜欢我了？” 姜伊冬觉得他很有错觉，并且异常震惊：“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姜明诩更委屈了，“可是你以前说你最喜欢我的。” 姜伊冬冷漠：“那是你听错了。” 姜明诩：“所以你不喜欢我吗？” “……” 不喜欢吗？ 倒也不完全是。以前姜天凯常年不回家，她还给姜明诩换过尿不湿，两个人度过了两三年相依为命的日子。但是这些记忆到现在都散去了，因为姜明诩越长越像姜天凯。 “嗯。”姜伊冬盯着他回应。 姜明诩被她这句话吓到，坐在车右边看着姜伊冬：“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是因为爸说他以后东西都是我的吗？” 姜天凯夸他经常这么说。 姜伊冬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是啊。” 姜明诩扭捏了一下：“其实我可以给你。” 姜伊冬挑眉：“真的？” 姜明诩点点头：“给你你就喜欢我了吗？” 姜伊冬：“昂。” 姜明诩笑得欢快，像是有尾巴在后面摇：“都给你都给你。” 坐在前面开车的杨叔：“……” 姜伊冬拿出手机，打开录像：“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姜明诩说：“以后爸给我的东西，我都给姜冬天，姜冬天要喜欢我。” 姜伊冬关掉摄像头，视线从手机移开：“后一句就算了。” “不行！姜冬天快说喜欢我！” “昂，喜欢你。”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得意又臭屁的小孩，姜伊冬笑了下。 又过了一会儿。 “那个，你能不能给我，留一点点啊。” “都给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自己赚啊。” “我能赚吗？ 7. 立冬 [] 07/ “模特？” 顾凛不解。 “昂，我画过你，没经过你同意。” 姜伊冬淡定说，她眉目欣然明艳，毫无怯意。 ……真够理直气壮的。 顾凛低声摇头：“没事，我不是什么名人，你别传播就行。” “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我很大方的。”姜伊冬补充，“比他们都大方。” ……这么明着内涵也是没谁了。 简直嚣张到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坐在后排的周泽希无语：“你大方就直接撒钱啊，难不成只是嘴上说着大方？” 姜伊冬转头：“你管我？” “……” 靠，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嘴。 周泽希气的不行，转过身没继续说话。 姜伊冬看向顾凛继续说：“我说真的，你要是缺钱，来给我当模特。” 顾凛笑笑，没当真。 实在是姜伊冬太不着调，给人感觉太不可靠。 何况昨天在班里那个情况，连一起上了三年学的同学都这样，姜伊冬不过刚转过来，跟他又没什么情分。 看他没什么反应。 姜伊冬瘪嘴，“算了。” 顾凛笑了一下：“谢谢你。” 姜伊冬眨眨眼睛，很新奇：“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凛收了几分笑意，低头看书。 “……” 怎么又不理人了，说他好看不是在夸他吗？ 姜伊冬耸肩，也不再找他说话。 - 一天的课结束，姜伊冬给杨叔发消息今天不用过来找她，然后就顺着导航往昨天看的公寓走。 黄昏的风景很漂亮，但姜伊冬没有欣赏的心情。 烦死了！ 走到一半发现方向错了！ 姜伊冬又沿着刚刚走的路线往回走，远远看见公交站点站着一个男生。 晚风撩拨他的头发，徒留一阵寒凉。 看见姜伊冬，顾凛迟疑着朝她挥了挥手。 姜伊冬扬着笑飞奔到他身边，问：“你知道温澜家园怎么走吗？” 顾凛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指着反方向：“从这边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再走两个路口就到了。” “原来在那边，害我走到另一边了，煞笔导航！”姜伊冬嘀咕，又说：“行，我知道了，我先走了，谢谢你啊！” 她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像一阵热烈的风。 顾凛看着她已经像一只蝴蝶一样跑远的背影，收起手机。 公交过来了，他走上去。 到医院夜幕已经落下序幕，他走进病房，先跟刘叔打了招呼，因为请不起护工，他不在医院的时候，都是刘叔帮忙照顾着鲁柔。 刘叔也笑着点头，又问：“你是不是今年六月份考试啊？” 顾凛：“嗯。” 刘叔：“加油啊，再坚持坚持，等你考完就好了。” 顾凛笑笑：“谢谢刘叔。” 走到鲁柔床边，他询问了下鲁柔的情况，才拿着剩饭去微波炉叮一下吃起来。 学校的食堂饭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贵了，入学前充的钱已经用完，所以他中午要么啃一个馒头，要么直接不吃饭。 一天只有下午这顿饭因为是鲁柔给他留饭，所以吃得还算多一些。 但他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以前强健的身体，如今已经瘦到骨头突出，远远看着，仿佛一根电线杆，细长又高挺。 吃过饭，他看见鲁柔忧愁又心疼地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愁容更为明显。 “妈……”他哽咽了下，说，“没事的，最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来了，昨天同学和老师人都很好，这笔钱加上我周末去兼职赚的钱，够坚持到我考完试了。” 鲁柔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是妈妈拖累了你。” 顾凛摇头：“没有，妈你别这么想，要不是你，我也撑不过去，我们都得好好活着。” 鲁柔点点头：“你快去学习吧，好好考试。” “你别多想，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顾凛又说，看着鲁柔的病容，他垂下眼帘。 “好，妈知道了。” 鲁柔说。 顾凛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不能改变鲁柔内心的想法，只是希望鲁柔能真的不要这么想，乐观一点。 一定会挺过去的。 - 姜伊冬看了房子感觉还不错，跟房东要了合同。 回到家姜天凯正在看新闻，见她回来扬声问：“去哪儿了？” 别墅客厅的顶很高，但并不会显得空旷，又大又高的绿色植被填补了多余的空间，更多了几分清新的视觉感。 客厅的沙发是她选的黑色皮质沙发，质感和价格都很好。 姜伊冬把手里的租房合同甩在桌子上：“租房子。” 姜天凯：“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去租房子？” “我高三了，跟一个一年级学生住一起，他每天还那么吵，会被打扰的好吗？而且我住在学校附近还方便我上下学，这样杨叔只要接送姜小明就够了” 姜伊冬坐在他旁边，从书包里拿出笔：“签吧。” 她倒是想自己搞定，但房东不信任她，姜天凯的助理肯定不会任由她代租房子不给姜天凯汇报，最后姜天凯还是会知道，那不如她和姜天凯正面对上。 姜天凯：“只是因为高三？” 姜伊冬：“不然呢？” 姜天凯拿过笔也没怎么犹豫就签了，想了想，忍不住在把合同递给她的时候讲道理： “住得近点也好，你高三了，还能多睡半小时。但是去了那边要好好学习，女孩子家家，虽然不用继承家业，但是学习好也是给自己攒本钱了。” 姜伊冬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旧观念，我怎么样自己会看，你把姜小明顾好就行。别说我了，说了我也懒得听。” 姜天凯皱着眉：“家里的公司你就别想了，该给你的股份我不会少给，但是以后管事的人还得是你弟弟，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 姜伊冬用力抽过他手里的合同，合住装进书包，说：“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姜天凯：“你给老子的……女孩子家家怎么说话这么冲？在家里也就算了，出去要还是这样别人能忍着你？” 姜伊冬扭头瞅他一眼，刚拿到钱，也不好表现得太桀骜不驯，遂说：“知道了，我先上去了。” “你又不吃饭？” “在外面吃过了。” 走上楼，姜伊冬又跟沈九春发消息。 【姜一个冬：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九九：这么快？】 姜伊冬发了条语音过去。 “昂，合同签了，等等联系一下我爸的助理让他帮我搞个装修，搞别墅装修我都累死了，不想再搞那边 8. 立冬 [] 08/ 顾凛点点头：“好巧。” “你在这边打工？” 姜伊冬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顾凛似是无奈：“很明显吧。” 姜伊冬有点恼意：“聊天懂不懂！总要先开个头嘛！” 顾凛微微笑了一下。 “好。” 姜伊冬眨了一下眼睛，一时间没动作。 顾凛没继续说话，动作娴熟地换下玩偶服，里面是一件衬衫毛衣，简单的黑白搭配，又拿过门口的外套，衣服明显不是什么好牌子的，他以前的衣服都差不多卖出去了，这几件都是后来买的便宜货。 但因为他颜值高，很容易穿出时尚街品的感觉。 他走到前台：“老板，到时间了。” 老板是个还不错的好心人，不然不会留下他在这儿打零工。 “嗯，这是今天的钱。” 老板拿出一张一百块递给他，“明天同时间再过来，给你加工资。” 姜伊冬看着顾凛点头拿上钱就准备走，很快赶上他。 “顾凛！” 她喊。 顾凛闻言回头。 “嗯？” 甜品店的门口有风铃，因为他刚推开门，此刻被吹进店里的风带动着叮铃作响，甜品店丝丝的奶香味萦绕在鼻尖，引人回味。 男生回头，发丝被吹起一角，眼睛狭长，没什么情绪，一双眼睛很黑，但并不亮，反而有几分失神。 他对姜伊冬的印象还止步同学，有些莫名。 姜伊冬跑了两步，到他身边。 “我就住在小区里。”她说。 顾凛没动，不太清楚她这么说是什么用意，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周末我缺个模特，你来吗？我给你算一次三百。” 姜伊冬仰头看着他。 离得近，姜伊冬看清楚他的脸有些干，头发刚取下头套乱糟糟，她皱了下眉，不太习惯看见人在自己面前不修整的样子。 顾凛弯唇：“早点回家吧。” 姜伊冬有点生气，因为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她在很认真地说这件事情。 “我是认真的！” 她穿着米色绑带大衣，一双圆眼睛瞪起来没什么凶意，反而透着几分可爱。盛气凌人的气势让她此刻看起来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朝气。 看来是拒绝不了。 顾凛低眸，睨着她漂亮的脸蛋，低头笑了下，温声：“好，什么时候。” “你……这就答应了？” 姜伊冬还以为自己得说好久他才会答应，已经做足了准备，没想到……这么容易？！ 顾凛：“这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姜伊冬抱着面包点头：“是啊，但你不是不相信嘛，我以为我得劝你好久你才答应。” “哪有人会拒绝这么容易到手的钱，何况我还这么缺钱。” 顾凛问：“明天什么时候到？” “下午！下午两点到五点！” 姜伊冬说：“你过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顾凛：“我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 “我没钱交话费。” “啊……那好吧，等你明天过来领了第一笔工资你再充钱吧。” “嗯。” 姜伊冬想帮他。 顾凛能感觉得到，因为什么他不清楚，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帮他，只是目的太纯粹，纯粹的坏，他都拒绝了。 姜伊冬呢？ 她的喜恶都在脸上，简单得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不需要提防，更用不着在意。 何况能赚钱，他用不着拒绝这样的好事。 “那你之前是怎么跟人联系的？”姜伊冬问。 顾凛：“学校和医院都有免费网络。” 姜伊冬：“医院？” 顾凛：“我现在住在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说这些他还是会有些尴尬，但是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他说起这些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感，只有平淡。 “我家的门牌号……你等等，我看一下。” 姜伊冬说：“是……十三号楼二单元2305。” 2305？她怎么记得之前上去只有三个门，哪儿来的5？ 姜伊冬看着这个数字，皱了下眉，“你等一下。” 她打通了助理的电话，“喂。” 助理：“大小姐。” 姜伊冬：“我这边的公寓，你确定你发给我的地址是对的吗？我上次去看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间室啊。” 顾凛：“……” 助理抹了把头上的汗：“十三号楼一共两个分间，拐角有个门，进去是前三户。” “啊……这样，那行吧。” 姜伊冬挂了电话，“就是这个地址，你明天直接过来就行。” “好。”顾凛点头。 姜伊冬听他应了声，立刻开心起来，很快奔奔跳跳往公寓楼方向跑，跑到中途又转回头，看见他还没走，手指比成枪的形状做出射击的动作，眯着眼笑得开心，像一只飞扬的蝴蝶。 顾凛抿出一个笑，转过了身。 - 姜伊冬回到家照旧跟沈九春说了这件事。 【姜一个冬：我准备接济一个学生。】 【姜一个冬：我同学。】 那边不到两分钟就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 “我们班有个同学，家里破产了，昨天班级组织捐款，我没在，今天问他不要，不过我打算让他来给我帮忙，这样给他发工资他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姜伊冬挠了挠下巴，挑眉得意道：“怎么样？本小姐其实还是挺善良的吧？” “……” 沈九春有点无语又无奈，“那男生什么情况啊？” 姜伊冬：“破产了啊。” 沈九春：“再具体一点呢？” “……” 姜伊冬挠头：“啊，不知道欸，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缺钱我就给他嘛。” “你这表现，中邪了吗？” “没啊，我不能发善心吗？” “不是不能。”沈九春摇头，“是很诡异。” 以前姜伊冬虽然也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都不至于玩这么大的。资助学生听起来简单，但……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只付出人力就行的。 沈九春咳了一声，问：“实话实说，他长得怎么样？” 姜伊冬笑起来：“好看。” ……那就没辙了。 沈九春想。 姜伊冬是个极端审美控，符合她审美的东西，她掏再多钱也愿意。 顾凛符合她的审美，能让她愿意资助倒也正常。毕竟对她来说，不过就是钱的事，而她不缺的也是钱。 “那你让他过来打工是怎么回事？你住新公寓……难道让他过来当保姆的吗？” “沈九九！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姜伊冬喊，“我是个艺考生！知道什么是艺考生吗？我会画画！我让他过来当模特的！” “……脱衣服吗？” 沈九春问。 “……” 姜伊冬：“不脱！！” 她怒而挂断了电话。 姜伊冬气呼呼的，忍不住想到顾凛会不会瞎想……她可是个正经人，正经人好嘛！！ 烦死了！沈九春这个思想不纯洁的人，居然会想到这方面！ 躺上床姜伊冬还是有点生气，气呼呼地进入梦乡。 - 光洁明亮的客厅，男生凌冽俊美的面容逆着光，瞳孔漆黑，映出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