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芙蓉(双重生)》 1. 人死灯灭 东京洛城 [] 东京洛城 数九寒天,呼啸的北风在树梢掠过,冷风如刀,寒意刺骨,漫天大雪飘飞而下。 寒冬腊月的时节,贵人们都窝在各自宫内,极少会有人走动。 可在一处破旧不堪的宫殿内,却传来轻微的声响。 两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冒着风雪正在院外的梅花树下找些什么。 “清云姐姐,你找到了吗?”一位样貌稚嫩的女子问身旁的人。 清云正弯腰仔细瞧着,寻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自是还没。” 看着心儿有些不耐的神色,笑着劝慰道,“快些找吧,早些找到琳琅姑娘的玉佩,我们便能少挨些冻了。” 心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弯腰找起来,却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明明大家都是一起为太子办事的,凭什么那琳琅便能享受着贵人的待遇,而我们便只能在这大雪天为她办事?” “琳琅姑娘可是伺候在太子身前的,与我们又哪里会一样呢?别抱怨了,去别处找一下吧。” 心儿听到这话,边往院子旁走着,边嘟囔道,“那还不与我们一样是个侍女,难不成她还想当太子妃不成?”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心儿无意间说的话,却让清云愣在了原地。 她似有许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了。 心儿刚入宫没几日,自是不知晓,曾几何时,她们也曾如此唤过另一个人。 大约是在七年前,如今的太子还是王爷时,的确曾与一人有过婚约,照理来说,太子被册封,那人应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可自从一年前太子被册封后,却再没了那人的消息。 与那人相关之人,或杀,或被流放,或赶出宫城。 短短一年时间,宫中的婢女奴仆早已大多已被换掉,可总有些会被留下来,她便是其中之一。 她记得,那女子曾以一舞名动京城,引得万人空巷;她还记得,那女子在沙场之上的英姿飒爽不输男子,纵马于万军之中夺敌人首级;她也记得,那女子在那雨夜,血洒宫门。 如今,那人却成为了宫中之人的禁忌,再无人提起。 ……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 !!! 身后传来心儿由远及近的惊呼声,将清云的思绪打断,她转头时,心儿已快步向她跑来。 还未待她有何反应,心儿抓着她的手,便跑向院外。 “心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说有鬼?哪里有鬼?” “清云姐姐,别问了,快随我走吧,这处不干净,我们快些离开。” 清云挣脱不得,被心儿抓着手向前跑去的同时,回头瞧了一眼,方才声音传来的地方。 此刻,那边的门已经被打开,风吹的门吱呀作响。 而在清云未看到的院内,有一人正坐在靠窗的竹床上,衣着单薄破旧,身上伤痕累累,依稀可见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杂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可却还是能瞧出,是位女子。 格外嘶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不是他。” 她呆呆的望着打开的大门,细细数着,这应是自她被关在这处近一年来的第三十四个偶然闯入的。 可依旧不是他。 应是过了很久。 “吱”有人携风雪而来,开门的同时带动了地上的尘土,呛得衣着华丽的女子忍不住轻咳几声。 格外清晰的声音,也惊扰了窗边的女子。 转身时,却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她的一双秀眉忍不住微微蹙起。 “您可是要小心些,万一还未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那可怎么办呢?” 好似关心的话语,却在她听来格外的嘲讽。 “琳琅,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会如此,不全是拜你所赐吗?” 名叫琳琅的女子勾起了唇角,慢悠悠的说道,“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毕竟我曾是您的奴婢,您说是吧,郡主?” 郡主? 慕紫芙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几声,看向眼前人。 琳琅身着粉霞罗裳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花样,下摆用银丝线勾勒出密麻麻的一排蓝色云图,外笼白色大氅,头戴一银鎏金花树钗,妆容精致。 而她呢? 破旧的罗衫,面如枯槁,被打断的双手双脚,丝毫不见往日的风采,又哪里能瞧得出她便是那位郡主呢? “琳琅,你趁太子出征之时,将我囚禁至此,又可曾想过太子回城后,你的后果?” 闻言琳琅非但不害怕,反而放声大笑,似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郡主,可还是在等着太子前来相救于您呢?” “难不成,我还要寄希望于你能主动放过我?” 琳琅听懂慕紫芙话中暗含的讥讽之意,笑着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用手帕擦掉凳子上的灰尘,倾身坐下,轻抚着指甲上的蔻丹,“可郡主以为,你落于此般境地,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呢?” 许是知晓慕紫芙死期不远,琳琅倒来了兴趣,与她说上几句。 她偏头看向慕紫芙,展开一抹笑意,“你早已猜到了不是嘛,何必自欺欺人呢?” 慕紫芙瞳孔骤然紧缩。 “若没有太子的授意,凭我一己之力,我能杀了那些暗卫?我能把一国郡主囚在这,整日鞭打?” 琳琅还在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唯有“太子”两字她听得格外清晰。 太子? 心像被刀刺过一般,钻心刻骨的疼。 “呵”似是嘲讽,慕紫芙嘴角挂起一抹弧度,眼角的泪终是忍不住滚落。 曾经想不通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是啊,若没有太子的授意,为何只凭毫无根基的琳琅,竟能笼络如此多武功甚好的暗卫?为何整个太子府的侍卫们见她被囚于此处,竟毫无反应? 她不是想不通,她只是不敢想,不敢想她以为的挚爱之人,竟是害她至此的真凶! 没有大喊大叫的质问,也没有被欺骗后的恼怒,慕紫芙也说不准她为何会是此般反应。 许是她被琳琅折磨的早已失了锐气,又或许是她心中早已做好了结果会是如此的准备,可她还是要问,“为何?” 格外简单的两字,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出她的哭腔。 她不懂,明明顾和轩与她说好,待他登上那九五至尊,她会是他的皇后;她不懂,为何此前对你千般好万般好的人,转头便能驱使她信任的下属,从背后狠狠刺她一刀。她不懂,她实在不懂,到底为何? 琳琅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昔日容颜已不再的女子,心下一阵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那自然是因为他怕你发现,”顿了顿,生怕慕紫芙听不清,她后一句说的很慢,“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啊。” 救命恩人不是顾和轩! 慕紫芙一双美眸霎时变得锋利,“你说什么?什么救命恩人不是他?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此刻慕紫芙双手双脚都被废,琳琅倒是会被她的眼神吓到,可是她终究是废了不是嘛。 她随口道,“郡主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无非是郡主将救命恩人认错了,报错了恩罢了。” 顿了顿,琳琅又得意的补充道“而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正是被你一箭射死的顾瑾玹啊。” 顾瑾玹?宸王顾瑾玹? 慕紫芙呼吸迟了些,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琳琅,口中喃喃道,“顾瑾玹?” “不,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不可能。” 怎么会是他? 绝对是琳琅在骗她,绝对! “郡主,是在想什么?在想我又在骗你吗?”琳琅走上前来,修长的手指捏住慕紫芙的下颌,“可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又有何骗你的必要吗?” “郡主也不仔细想想,若顾和轩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又为何会如此对你?除了那枚玉佩外,你可曾听过他与你提过当日他相救于你的情形?难道郡主未曾发现他处事风格与幼时全然不同?种种的这些,郡主你都未曾怀疑过吗?” 瞧见慕紫芙眼神呆滞的样子, 2. 重活一遭 岁除 [] 岁除 夜色弥漫之时,洛城主街之上笙歌鼎沸,鼓乐齐鸣,人潮汹涌,摩肩擦踵,处处火树银花,绚丽的烟火照亮了大半个京都,分外热闹。而临街的一处院子却是格外的寂寥,倒在这除夕夜显得格格不入。 院子门口一白玉垂带踏跺,两侧摆放着石雕对狮,正中一雕刻精美的红漆大门虚掩着,有些许声响隐约传来。 院内,丫鬟婆子们步伐慌乱,屋外的回廊间聚齐了人,叽叽喳喳的在吵些什么…… 初若听见门外传来的吵闹声,心下烦躁,正想出门赶人,便听见一声声响自耳侧传来。 初若转身,只见床上的女子已然睁开了眼睛,连忙跑到床侧,有些惊喜,又有些小声,生怕惊扰了她,“郡主,您醒了。” 慕紫芙双眼迷茫的看着周侧有些熟悉的装饰,如紫檀木床悬挂着绣有山水花样的帷帐,透过烛光,隐约可见琉璃雕镂的六扇云水间立屏。 这是,雨竹轩? 虽然在此处只住了几月,但她还是清楚的记起,这就是她初来大郁时的住所,可她应是死了的,怎会又重回此处? 还有床侧那熟悉的身影。 似是不可置信般,慕紫芙细细看去,十七八岁的女子,双双柳眉如弯月,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如过去那十几年间般无异,她每次醒来都会看见初若陪在她的身侧。 瞧见她姣好的面容一如往昔,慕紫芙眼中不自觉噙满了泪水,喃喃道,“真好,在梦中,你还好好的,真好。” 初若是自小陪她长大的丫鬟,说是丫鬟,实为姐妹。陪着她从魏国到这大郁国,远离故国,远离亲友,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郁王朝,处处护她,不知替她挡过多少明枪暗箭,就连女子最爱惜的容貌,也因护她而被毁容。更别提在边境一战,为了完成她的嘱托,拼死护着顾和轩逃离,而自己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初若看着自家郡主突然流泪,霎时有些慌,忙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拭,有些心疼的问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嘛。” 慕紫芙察觉到脸侧的触感,格外的温暖,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温度!不是梦!!! 她用力握了握双手,接着动了动自己的双腿,都有感觉!!! 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慕紫芙一双美眸倏地睁大,费力的借初若的手撑起身子,听着外面传来的烟火爆竹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是何年?” 她心中已有猜测,却仍不敢确定。 初若未多想,只当是自家郡主烧糊涂了,边为慕紫芙盖好被子,边答道,“郡主,今日是明德二十三年的除夕,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明德二十四年了。” 明德二十三年,明德二十三年! 是她,来到这大郁过的第一个除夕。 她记得,她不甚感染风寒半月有余,一日比一日更为严重,除夕那夜正是御医所说的鬼门关。 而她,竟然重新回到这一天! 一行清泪自慕紫芙眼眶中落下,但她却是笑着,笑的格外好看,似是这隆冬的夜晚唯一的一抹暖意。 苍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回来了!! 初若见自家郡主又哭又笑的格外骇人,有些担忧,“郡主,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再唤御医来?” “无妨,”慕紫芙摇了摇头,还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位身形修长婀娜的女子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初若,郡主可醒了?我熬了一些参汤,待郡主醒来便可食用。” 因有着一屏风隔离,是以琳琅并不知晓慕紫芙已然醒来,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些什么。 而慕紫芙自从听到她声音的一瞬,温和的眼神霎时变得有些狠戾,直直盯着屏风后的身影。 初若见郡主有些奇怪的反应,没去答琳琅的话,而是看着自家郡主有些不解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还未等到回复,只听见屏风外的琳琅有些欣喜的声音传来,“郡主醒啦?” “是,方才刚醒。” 初若话音刚刚落下,琳琅便已端了参汤走了过来。 “郡主,您可醒了。您昏迷这段日子,可把我担心坏了,我每日都会为郡主熬一份参汤,只待郡主醒来,也好补补身子。” 耳边响起琳琅担忧的声音,格外婉转动人的声线,可慕紫芙听在耳中,却全无了往日的心境。 就连前世不明白的一些事,如今也看的明白了些。 琳琅为何会背叛于她,这是她至死都想不通的。 她本以为是顾和轩刻意引诱。 但瞧着眼前人身上所穿的,慕紫芙哪里还会不懂,前世的一切早已初见端倪。 但此时前世那些事还都未曾发生,琳琅即使有过分之处,可终究是她的救命恩人。 想及此处,慕紫芙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强忍下满心的恨意。 听到琳琅的话,慕紫芙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轻蔑,“你既然如此关心我,怎会有时间打扮的这般精致?更何况,你这身上的香味可是怡香斋最新推出的玫瑰花露的味道吧,又去哪里闻得一丝烟火气?” 琳琅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心中惊诧无比,这慕紫芙先前向来不会关注这等细微之处,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时的恍惚,让她愣在了原地。 直到,“怎么?本郡主说的话你都不答了?还是说,”慕紫芙话中已带了些冷意,“难不成是本郡主故意冤枉你?” 听清慕紫芙话中的责怪之意,琳琅回过神来,连忙下跪,带着哭腔说道,“郡主,是今日,今日,恒王与宣王殿下都亲自来此探望您。初若姑娘因要照顾着您,就由我去招待,这才梳妆打扮,也好不在二位贵人面前失了礼。您若不信,自可以问一问初若姑娘,是否是这一回事。” 初若听到琳琅唤她,虽对她无甚好感,可今日之事,她说的却是实情,“郡主,今日这事确如琳琅所言。” “是吗?”慕紫芙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琳琅,“那这参汤呢?也是本郡主冤枉了你?” “参汤,参汤是,”琳琅眼神慌乱,心下不断思考着合适的说辞。 可慕紫芙却不想再听她的谎话,随口道,“你既如此繁忙,那便不必再在我跟前伺候了,去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吧,不要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 慕紫芙这话同时让两人震惊无比! 琳琅之前只是个三等丫鬟,干的是洒扫之类的琐事。因在入城前的一次刺杀中,在偶然间替郡主挡了一剑,这才被郡主破例收到身边。可此刻竟让她回去? 琳琅听到这话,一双眸中俱是惊慌,她不要去,她不要再去干那下等人才干的伙事,她不要! “郡主,郡主,琳琅错了,琳琅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您了。”琳琅一下接一下的磕头请罪,哭喊声在这屋内格外的清晰。 初若见到琳琅这个样子,并无丝毫怜悯之意,只觉得这人是自作自受。琳琅之前说话做事都唯唯诺诺,格外守礼,因此也被不少人欺负着。她那时见她可怜,便在为郡主挑选随行丫鬟时,把她给带上了。 却没想到,这琳琅自从救了郡主后,便性情大变,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她怕郡主为难,便将这事压下,可琳琅却愈加变本加厉,毫无顾忌! 她有今日这后果,初若并无任何惋惜。 纵使琳琅的额头已经见了血丝,可慕紫芙的内心却全然没有任何波动。 她盯着琳琅,脑海中全是她临死前琳琅那副得意的嘴脸,心中已有了不耐,“初若,将她带下去。” 她 3. 宫宴密谋 [] 既如此,琳琅这人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而此时最为重要的应是顾和轩! 慕紫芙接过初若递来的药汤,慢慢的喝着,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上一世她初次见到顾和轩应是在半月后的上元宫宴,也就是在那一日,成了她前世悲惨结局的根源。 “云澜身子可好些了?” 云澜也是自小陪她长大的,只是她与初若不同,初若是平常跟在她身侧的贴身丫鬟。而云澜则是在暗处保护着她,不遇危机情形,她绝不现身。 入城前的那次暗杀,云澜为保护她也是受了重伤,在府内安养着。仔细想来,云澜此刻也应无大碍。 “回郡主,云澜身子已好多了。” 慕紫芙轻轻应了声,“那你让云澜帮我查两个人。” 云澜在魏国便是搜集情报的好手,此事交由她去办,她才会安心。 “郡主请吩咐。” “一人名叫安宁祥,目前在宫中当差,另一个人名叫廖平,目前应是宣王府中之人。” 宫中,宣王府? 郡主这是? 初若看了自家郡主一眼,虽不解她的用意,但郡主的吩咐她向来不会多问,“是!” “那你马上去办吧,我想再歇一歇。” 初若接过慕紫芙喝完的药碗,恭敬的应声,“那郡主好生歇息。” 初若离开后,慕紫芙盯着帷帐上的流苏,眉头微微蹙起。 前世,她本应和亲之人应是宣王顾景竹,可就在一切将成定局之时,却突然出了变数。 而那变数就是顾和轩。 上元宫宴,戏子登台,可是唱了好大一出戏,将她整整迷惑了七年之久! 想起临死前的那幕,慕紫芙拳头紧紧攥起。 顾和轩用一枚玉佩便轻易冒名顶替她的救命恩人,说到底,还是她识人不清,白白入了他的圈套。 亲手杀死了她真正的救命恩人,顾瑾玹! 而顾瑾玹…… 想起这人,慕紫芙指节忽的动了动,心脏一紧…… 宸王顾瑾玹,大郁的三皇子! 大郁皇帝——孝昭帝膝下共有八位皇子,可人们最为熟知的便是大皇子顾和轩以及五皇子顾景竹。 在前世时顾和轩每每提到顾瑾玹,都要唤他“灾星”。据顾和轩所说,这顾瑾玹不仅一出生便克死了他的生母,更是自他出生那日起,大郁便灾祸不断。有术士曾断言,顾瑾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也正是因此,顾瑾玹少时便被孝昭帝驱逐到边关。总归他的生母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宫女,顾瑾玹走便走了,走到哪去,也是无人关心。 而顾瑾玹在边关一待便是十多年的光景,也是在近日,孝昭帝才不知是何缘故,召他回了京都。 当初她看到顾和轩的玉佩时,才会立即断定顾和轩便是她要找的人。毕竟二皇子早已亡故,洛城中的皇子们能对上年纪的唯有顾和轩与顾景竹。 但,她却忘了,她少时来到大郁那年,也是顾瑾玹刚刚离开洛城那年! 只是这些,都是她死前最后一刻才想通的…… 但幸亏,此时一切还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 除夕夜的这场雪下了很久,半月以来,天气总是阴沉沉的,直到上元节这日方才见好。 温暖的霞光倾洒而下,照亮了院内的一片白芒,少女伫在雪地中,倒显得格外的孱弱,惹人生怜。 慕紫芙身着一袭湖蓝色长纱裙,外披白色大氅,青丝松挽,一支白色玉簪加以点缀,面色如玉,修眉端鼻,秀眸似秋水一般明澈,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风华绝代。 初若来到院中,见到的便是此般美景,本应心生欢喜,可她却免不了心生忧虑。 因世子承袭了老王爷的王位后,便四处征战,而魏国皇帝又子嗣稀少,膝下无女。是以,郡主便自小养在皇宫,备受宠爱,是大魏最为尊贵的王女,本应一世顺遂。 可乱世之下,哪里有永远的和平之景。 五国纷争了近两年的时间,才终于得以平息,魏国虽为战胜国,却实力大损,大郁又虎视眈眈,为保家国平安,郡主应了旨意,自请前往大郁和亲。 她曾问过郡主为何? 明明不需要是她,明明其他的王侯之女照样可以,却为何偏偏她要去。 郡主的回复她至今记得,“既受得百姓跪拜之礼,便要为这天下担责,这是我身为皇室女的使命!更何况,以我一人之身便能换得黎民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我为何不去!?” 可初若却没有那般大的胸襟,她只希望自家郡主能一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咳咳咳” 一道剧烈的咳嗽声自前方传来,初若连忙收起思绪,快步来到慕紫芙身前,将随身携带的暖炉放到自家郡主手中。 “郡主身子不好,便不要在外逗留太久了。” 慕紫芙接过,温和的笑了笑“无事的,经常闷在屋内也是不好的。” 自知说不听,初若也不多说,替郡主拢了拢身侧的衣服,“郡主,马车已备好,正在府外等着了。” 慕紫芙轻声嗯了声,随后问道,“人可是请来了?” “回郡主,都安置在城外的一处院子中,除了我和云澜,无人知晓那几人的位置。” “好。” 慕紫芙轻抚着暖炉,冰凉许久的手也有了些许的温度,在初若的搀扶下向府外走去。 与前世不同,今世她自醒来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吃了许多药都不见起色。 她知道,这怕是重生所带来的后果,世上向来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这一点,她自小便清楚。 虽孝昭皇帝念及她身体未完全康复,特意差人传来消息,让她无须前往,但得到皇帝的体恤是一回事,她却不能不守礼。 更何况,今夜,她有许多事去做,有许多人今世还需重新见上一见。 #### 马车在朱雀门前,便停了下来,慕紫芙在初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郡主,”领路太监恭敬的行礼,“今日就由我来为郡主引路。” 慕紫芙抬眸看了那太监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多谢公公了。” “郡主不必客气,请。” 慕紫芙与初若跟在他的身后,走向宫城深处。 上元佳节内的宫城,华灯初上,各式花灯流光溢彩,千万盏明灯将整个宫城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树如火树,灯如银花。 宫城深处隐约传来些许丝竹声,格外的悦耳动听。 这宫城前世时她已经来了多次,也自是可以分辨出这条路分明不是通往麟德殿的路。 初若虽是初次来到宫城中,但瞧见这路越走越偏,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凑在慕紫芙耳边悄声说道,“郡主,情况不对!” 慕紫芙拍了拍初若的手,示意她安心,眼睛盯着前方的太监,“公公,我们这是通往麟德殿的路 4. 今生初见 怀霂?怎么会是他? [] 怀霂?怎么会是他? 为何来人不是顾和轩!?而是他身边的护卫? 慕紫芙拧眉看向眼前人,心中思量着今世错在了哪…… 初若连忙挡在安宁祥前方,生怕有人会杀人灭口! 安宁祥直接无视掉方才怀霂威胁的眼神,抬起头,对着慕紫芙说道,“就是他来找我,说今夜有人会将郡主引到此处,我只需按他的吩咐,装作对郡主行不轨之事的样子,然后便会有人来英雄救美。这时,我的任务便完成了。事成后,他便会给我黄金百两!” 安宁祥此刻可顾不了那些钱财,他只想要自己家人平安。 怀霂盯着安宁祥,眸中闪着危险的精光。 慕紫芙即使认识怀霂,可今世也只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是谁?为何要如此算计于我?” 怀霂听到这话,身形一转,人已经向慕紫芙逼近。初若见此,正想上前,却被慕紫芙制止,“你护着安宁祥,我自己可以应付。” 怀霂本就打算借攻击慕紫芙之际,引开挡在安宁祥前方的女子,也好杀人灭口。 只是,却被慕紫芙看穿。 见此,他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初若听到郡主的吩咐只得站在原地,她知道凭郡主的武功她自是无需担心,却在看到怀霂腰间抽出的软剑时,瞳孔瞬时瞪大,口吻焦急,“郡主,小心!” 慕紫芙也看到了怀霂袖中的兵刃,连忙躲避。 这怀霂可真是大胆的紧,竟敢偷带兵刃进宫! 两人从院内,打到宫道上。 灯前月下,宽阔无比的道路上唯有二人的身影,缠斗着。 可慕紫芙毕竟赤手空拳,哪里敌得过他那利刃…… 正处于下风之时,突然自远处传来宫内侍卫的声音,怕是禁军到了! 怀霂见情势不妙,便想立刻离开,但慕紫芙却挡在他面前,他脱不开身。 怀霂眸中已带了些狠戾,刀剑直冲慕紫芙而去! 慕紫芙躲了几招,却仍破不开此人的攻势。眼看这剑便要到她眼前,她想要躲时,身子却突然使不上力…… “郡主!” ! 千钧一发之际,慕紫芙的纤腰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紧紧箍住,身形迅速一转,人已避开了那剑。 同时,怀霂也被那人打倒在地……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慕紫芙看着眼前那绣着竹子样式的锦衣,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腰间的禁锢消失,是那人放了手。 慕紫芙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感激。 抬眸,却措不及防的撞入眼前人的眸中,空气突然滞住一瞬。 此时,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落在慕紫芙眼底,却仍比不上眼前人的分毫。 吵闹声在耳边响起,慕紫芙却仍旧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 心底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她莫名的湿了眼眶。 她记得,前世初见时,他白衣胜雪,公子如玉,却是不可触碰的疏离。那日花柳明媚,桃花开的正好,微风拂过之时,花瓣飘落在他的周身,恍若仙人临凡。 她记得,前世最后一面时,他白衣染血,面容苍白,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日,风潇雨晦,红旗残破,漫天风沙,他单薄的身姿立于风中,衣袂飘飘。 “顾瑾玹。” 慕紫芙颤抖着声音,轻轻的唤出这个名字,眼眶微红。 眼前人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彼时,月明星稀,他身着一袭雪白锦衣站在夜色中,更衬得他矜贵出尘,不似凡尘之人。 此时,白衣未染血,斯人仍在世。 顾瑾玹盯着慕紫芙,眉头微微蹙起,方才她声音虽小,却足够让他听了个清楚,她在唤他的名字。 而当顾瑾玹对上她视线的那刻,心猛地一颤,竟是有些许痛意传来。 他不知这种感觉自何处而来,待他想探究之时,却突然消失了。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当他正想抓住时,却是被一人打断,“郡主,您没事吧?” 慕紫芙听到初若的声音,这才回了神,看向初若,“我没事的。” 话音落下,便看顾瑾玹,心中激动不已,面上却是不显分毫,恭敬行礼道,“多谢宸王殿下救命之恩。” 顾瑾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打量的神色,回礼,“郡主不必客气。” 慕紫芙眼眶已有些微红,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禁军的脚步声,只能压下不再多说…… 这边,怀霂见情况不妙,想咬舌自尽,却不想被慕紫芙瞧了个正着,“初若,拦住他!” 初若连忙上前,拿过备好的物什,堵住他的嘴,又将他绑好。 禁军首领周毅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他走向这处他唯一认得的人,行礼道。“宸王殿下,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我只是路过,其中缘由你应问一下云安郡主。”顾瑾玹看向身侧的慕紫芙。 云安郡主!这不是那位魏国来的和亲郡主吗!? 周毅心中惊诧,看着慕紫芙,恭敬行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郡主在此,请郡主见谅!” “无妨。”慕紫芙摇了摇头,对着周毅说道,“可否麻烦周将军带着这三人与我一起,去见圣驾。” “这……”周毅听到这话,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看了顾瑾玹一眼,毕竟只是他国的郡主,他也是不知该如何应。 顾瑾玹见此,应声道,“郡主既已来到了大郁,那自然是我大郁之人。按郡主吩咐行事便好。” “是!” 顾瑾玹的声音很轻,但却是深深烙印在慕紫芙心底,久久不能平复。 前世她也因身份之事,行事颇受阻碍,可顾和轩即使知道了,也从未为她说过一句话。 可如今…… 慕紫芙眼光黯淡了些。 顾瑾玹见此处应无事,便想离开,但却被人喊住,“宸王殿下,不知可否与我一起去为我做个见证?” 做见证? 去麟德殿? 顾瑾玹心中微颤,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应是不愿看到他吧…… 可,他也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也想见见他了…… “可以。” 慕紫芙松了口气,有顾瑾玹这个证人在,总归她说的话也是可信的,不然谁会去相信一个他国的郡主所说。 更何况,她所指控的还是大郁的恒王殿下,顾和轩! #### 越是接近麟德殿,丝竹声便清晰了起来。 走近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的宫殿,玉石踏跺,镀金栏杆,点缀着珍珠玛瑙,宛如人间仙境。 前世的她每每来此处都带着欣喜,因为每逢宫中重大宴会之时,顾和轩总会出席。这,也是她见到他的为数不多的时机。 但今日…… 慕紫芙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 让周毅带着人先在门外等候,她与顾瑾玹先行进去。 彼时,孝昭帝与穆成皇后已经到了,正坐在高位上与下方的顾景竹说着些什么。 “臣女,儿臣,拜见皇上,拜 5. 戳破阴谋 []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和轩!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孝昭帝也不去追究顾和轩为何来的这般迟,总归眼前的事才是一件要紧事。 顾和轩起身,盯着眼前这跪着一片的人,还有那一抹分外熟悉的黑衣,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温和,笑着问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云安郡主怎还会跪在地上?” 人到了,好戏该开场了…… 慕紫芙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无害的样子,流着泪答道,“陛下,臣女今日初次来到宫中,对宫中的路还有些不熟悉,哪成想却被那领路的公公带到了一偏僻之地,还有一人突然冲出,想对我……”慕紫芙话语顿了下,流的泪更多了些,似是难以开口。 “想对你如何?”孝昭帝问道。 慕紫芙抽泣着,“想对臣女行不轨之事!” !!! 什么!? 听到慕紫芙这话,满堂震惊! 孝昭帝闻言大怒,拍的桌子大响,“真是反了天了,这宫中竟敢有这样的事!?是谁?究竟是谁?” 安宁祥心中害怕,哆嗦着叩头认罪,“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奴才也是受人指使,所以才会如此行事,求皇上饶命!” “被人指使?被谁?”孝昭帝看向安宁祥。 安宁祥立刻指向旁边自进殿开始,便一直低着头的人,“是他,是他指使奴才这么干的。他许诺事成之后便会给奴才黄金百两,奴才这才利欲熏心,干出这等事。奴才知错了,求皇上饶命。” “是你?”孝昭帝看向那低着头的人,“抬起头来。” 怀霂不敢应声,依旧低着头。 而顾和轩见这一幕,则是微微攥紧了拳头。 孝昭帝唤了一声,“周毅。” 周毅立刻懂了孝昭帝的意思,“遵命。” 走到怀霂面前,将他的脸抬起,拿出嘴中的布团。 看清他样貌的一瞬,能明显听清殿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这,怎么会是他?”大臣们狐疑的看向顾和轩。 这身着黑衣之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他是顾和轩最为信任的下属,平日里没少替顾和轩往各府走动。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人竟是怀霂! 而同样认出怀霂的还有孝昭帝,他盯着顾和轩,质问道,“和轩,这是怎么回事?” 顾和轩好似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孝昭帝叫他,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孝昭帝又叫了一声,“和轩!” 顾和轩这才像是回了神,连忙下跪,“父皇,儿臣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 他怕是比谁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紫芙心底冷哼了声,面上却是疑惑的问道,“陛下,为何您要问恒王殿下?难道,这背后之人竟是与恒王殿下有关?”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大了些,满是惊诧。 这话一出,众人看着顾和轩的眼神已带了些探究。 而顾和轩则是冷眼看着慕紫芙,一时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孝昭帝答道,“这黑衣人正是和轩手下的人。” “什么!?”慕紫芙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眼含泪水的看向顾和轩,“恒王殿下,你为何如此?不仅想让他人毁了我的清白,竟还想着事情败露后要置我于死地?”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想起方才顾瑾玹所言,她方才也曾被人追杀。 这是想置人于死地啊…… 孝昭帝也想起了方才顾瑾玹的话,心中恼怒,“和轩,你说,此事你该如何交代!?” 顾和轩承受着来自孝昭帝的威压,似委屈的说道,“父皇,儿臣确实不知发生了何事。今日我也正是因找不到怀霂,这才来的这般迟,求父皇明鉴!” 话落,立刻看向怀霂,眼含深意,口吻严厉的说道,“你给本王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瞒报,本王绝不轻饶!” 怀霂懂了顾和轩话中的意思,眼中浮现出悲凉的神色,却是大笑道,“你们不必胡乱猜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本就是我一人所为。” “你?你为何这么做?”顾和轩似是不可置信般,质问出声。 “我为何?那要问问这位魏国郡主了。”怀霂看向慕紫芙,“明明我们大郁才是战胜国,为何偏要她来和亲?若不是她,我们大郁早已经踏破魏国城门,直捣那魏国皇帝的老巢。可这个郡主一来和亲,我们大郁便白白丧失了这么好的一个时机。你敢说,你们没人恨她?我不过是想为大家泄愤而已,又有什么错!?” 慕紫芙和亲一事,本就在大郁朝堂争论不休。 此刻,怀霂这话一出,主战派便纷纷出声,“对啊,凭什么她一来,我们就甘愿求和?明明我们才是上风。” 主和派又有了反对的意见,两边争论不休。 慕紫芙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惊叹,可真不愧是跟了顾和轩这么多年的人。 将刺杀一事说的如此好听,拉众多人下水,倒是将她陷于被动了…… 慕紫芙冷笑一声,站起身,“我告诉你们凭什么,就凭大郁一向魏国宣战,便会将自己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梁,楚,吴三国早已暗中密谋,只待大郁发兵,便会直冲洛城而来。到时,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你以为你们想的这些,陛下便没有想过吗?陛下深谋远虑,自会比旁人看的更清,可他还是选择了此法,不就证明唯有此法才可保护大郁!?怎么,”慕紫芙看向那帮朝臣,“你们难不成自以为能比得过陛下的远见!?” 不是想杀她吗? 好啊,先过孝昭帝这一关…… 果真,孝昭帝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冷厉了些。 众朝臣皆惊恐不已,纷纷下跪,“臣等知错,请陛下恕罪!” 知道他们也是为了大郁着想,孝昭帝也自不可能真的怪罪,“行了,起来吧。”孝昭帝冷声说道。 “谢陛下。” 慕紫芙扫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好的顾和轩,随后看着怀霂说道,“你说,你是想为大局着想,才会如此算计与我?” “对,那又如何?” “可你若是真是顾大局之人,怎会不知我万一在这大郁有了差错,两国之间的联盟即刻破裂。那时的后果,你可否想过?” “我,我……”怀霂眼神乱飘,明显是心虚无比。 “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这只是你的借口。而你真正的意图,是为了替某人遮掩?” 某人说的是谁,殿内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顾和轩双眸微微一沉,“郡主,此话何意?” 慕紫芙看向顾和轩, 6. 说门亲事 [] 星前月下,眼前的女子一双眸子似水般柔和,再过耀眼的华灯都比不过她眼底的潋滟光华,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似有些暖意。 “瑾玹,本王竟不知你与郡主这般熟?” 听到顾和轩的质问声,顾瑾玹蹙了蹙眉,正想答道他与她不熟,却被慕紫芙打断,“恒王殿下,我竟也不知你管的这般多,怎么,这两人相交还需提前与你报备?” 听到慕紫芙这毫不客气的话,顾和轩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却还是带着笑道,“郡主,你该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此刻更为确定,这慕紫芙就是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只是他却不知这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慕紫芙心中暗忖道,我管你是何意思,只是碍于礼仪不便说出口,“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语气已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郡主,请便。” 话音刚落下,慕紫芙便拉着顾瑾玹的袖子转身就走,丝毫未留给顾和轩一点眼神。 留在原地的顾和轩此刻已沉下脸来,脸上习惯性挂着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神闪着危险的精光。 而正向宫门处走着的二人,不,确切说是慕紫芙在拉着顾瑾玹走。 顾瑾玹盯着正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淡淡开口,“可以放开了吗?” 他们已走出了许久,早已甩掉了顾和轩,她也无需再抓着他了。 走在前方的慕紫芙停下来,转头看着已经被自己攥的皱皱的衣袖,连忙放开,有些窘迫,带着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改天我再赔你一件如何?” 顾瑾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微微启唇,“不必。” 话落,人便自己向前方走去。 见此,慕紫芙颇为无奈的笑了声,不禁自语道,“还是这般冷漠。” 但脑海中不禁想起方才孝昭帝在他面前说的那两个字,心中微微泛起了酸意。 她记得少时顾瑾玹相救她时,分明是个极其温和的性子,哪里会是这般的冷漠。 她前世也是打心底里不认为顾瑾玹会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今日一看,顾瑾玹怕是自小就是如此过来的,长成了一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然视之的性子,好似无论什么都无法扯动他的情绪。 即使与他在前世已相识多年,见过他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也好像不是,毕竟顾瑾玹在那位女子面前,却还是分外的温和。 那位女子嘛? 慕紫芙眸子陡然的亮了亮,有什么念头从心底升起。 “还不走吗?” ?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慕紫芙双眸微瞪,一双好看的眸子俱是震惊。她不可置信般转身,只瞧见那早应离开的人,此刻,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似是一直在等她转身,“你还没走?” “夜晚的宫城很危险。” 这便是解释了他为何一直等在此处的原因。 她本想着去追他,却未成想他一直等在原地,从未曾远离。 慕紫芙瞧着那站在夜色中的人,宫灯将他的脸映照的明明暗暗,瞧不真切,但慕紫芙却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双眸中流露出一抹柔情。 是她忘了,这人性子虽冷,却并不真是一位冷心冷血之人。 她记得前世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夜正是七夕,洛城很是热闹,而她因贪玩,便与顾和轩不小心走散了,云澜也不在她身边。 主街上的人很多,不知为何,她竟被人挤进了河里。她自小不通水性,那条河又极深,旁人都不敢相救。 只有顾瑾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 现在想来,她欠他的好像不只是一条命啊。 慕紫芙嘴角勾起一抹略微苦涩的笑意,不再多想,抬脚向顾瑾玹走去,与他并行。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行走间,衣摆会在不经意间碰触,又分开,却总会再次相遇。 “方才还未谢过宸王殿下的解围。” “不必。” 慕紫芙听闻,笑了笑,“宸王殿下可以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我却不能不识趣。” 顾瑾玹停住脚步,看向她,不解她是何意。 慕紫芙见此,轻笑着说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宸王殿下今夜不仅救了我,还替我解了围,那我不如,”她顿了下,“为宸王殿下介绍位王妃如何?” 王妃!? 顾瑾玹狐疑的盯着眼前人,一致认为是他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 “为您介绍位王妃。”慕紫芙语速慢了些,好让他听得足够清楚,“听旁人说,这宰相府的千金端庄贤淑,温婉动人,才貌双全,是这洛城数得上名的大家闺秀,配宸王殿下您也是绰绰有余的。” 最为重要的是这俩前世便有着一段情。若不是被她破坏,想必顾瑾玹此刻早已儿孙绕梁,尽享天伦之乐。虽然她也是想象不出顾瑾玹的那个性子喜欢一个人会是如何。 可既然前世这俩人的情缘是被她斩断,今世她来给他俩再续上又有何妨。 顾瑾玹自认自己心静如水,在任何事面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慕紫芙的这一番话,却是让他险些失态!他眉头紧紧蹙起,沉声道,“多谢郡主好意,在下不需要。” 也未再去管慕紫芙如何,他绕过慕紫芙便向前方走去。 慕紫芙见此,挑眉一笑,连忙追上他,颇有些故意的问道,“宸王殿下,真的不需要吗?” “不劳郡主费心!” “既然宸王殿下不领此情,那不知宸王殿下明日可有事?若无事我明日午时约宸王殿下于归德楼一聚如何?” 顾瑾玹听到这话,脚步突然停住,看向慕紫芙,淡淡开口,“这才是你真正的意图是吗?” 慕紫芙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丝毫未有被拆穿的难堪,笑着说道,“那您是应约呢,还是不应?” 的确,她一开始便没有抱着真为他俩牵线搭桥的意图。毕竟这‘缘分’二字,靠旁人干预是不行的,若是有缘,他俩自会相遇,她若乱帮忙,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她要做的,无非便是为他俩多创造些机会,在适当的时机推上一把。 而她真正的意图便是让顾瑾玹答应明日与她的约定,毕竟这人可算是个非常守信之人,他若应了,便断然不会随便爽约。 “我若不应又是如何?” “你若不应我也不能强逼着你不是,那便只能换第一种方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不过,您应该不会喜欢吧?” 嗯,她这纯属是耍无赖…… 顾瑾玹盯着眼前人,眸中不解,“你费如此多口舌,只是想让我答应明日与你吃一顿饭?” “对,只是一顿饭,只是午时。”似是怕他不应,又急忙补充道,“宣王殿下若是怕我算计与你,也可以指定任意城内一个地方,只是必须是午时。” 顾瑾玹瞧着眼前这人格外期盼的眼神,本打算开口拒绝的话,却是不 7. 来找你啊 [] 慕紫芙心下一慌,身形有些不稳,她紧紧拽住那门倌的衣袖,焦急的问道,“那你家王爷可说去了哪?” 她记得,前世不是这般的。 前世她入宫之时曾见过他,那时分明只是辰时而已。今世,怎会在昨晚便出了城?怎会与前世不同?究竟错在了哪? 那门倌李兴被慕紫芙此番举动吓了一跳,有些磕绊的答道,“去,去……去了城外二十里的万佛寺。” 万佛寺? 不是那荒僻之地? 可慕紫芙皱起的眉头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你家王爷经常去吗?”她并未记得前世的顾瑾玹有烧香拜佛的习惯。 李兴摇了摇头,“也不是常去,自王爷来到这洛城后也就去过一次而已。可,”李兴说着顿了下,眉头紧锁,似纠结该不该说。 慕紫芙见状,连忙催促道,“可什么?怎么了?”说到一半不说了,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昨夜刚刚回府,也不知为何没多一会,便又骑马出去了,管家说是又去万佛寺了。” 昨夜? 难不成与她有关? 也不多待,慕紫芙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李兴,说了声“多谢。”人便转身离开,骑上马就往城门那处赶。 徒留李兴在原地盯着这银子发呆,这一早上便有这等好事? 哪里有心思想着那李兴如何想,慕紫芙此刻心里只想着顾瑾玹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虽说他今世也不是去的那前世出事的地方,可凡事都有着万一。万一他一时兴起又去了那处怎么办?万一那刺客如今正好在那处又怎么是好? 慕紫芙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门,循着前世的记忆找到了万佛寺。 那万佛寺隐于山林之间,红墙灰瓦,周围绿树环绕,一派幽静。此时,古寺的正门前香火缭绕,念佛诵经声于耳边响起。 本应焦急无比的慕紫芙却是愣在了原地。 她有许久都未曾进过此处了。 曾经的她很是喜欢到这佛堂清净之地,听经,打坐,也是她的一大消遣。闲暇时,她也会随便寻个寺庙住上几日,总归也是个极好的去处。 可,慕紫芙双手攥的很紧,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 可自从她亲手杀了顾瑾玹,双手沾满鲜血后,她便觉得她会玷污了这佛堂之地,从此再也不敢迈进此处半步! 慕紫芙在此处站了许久,有许多次她都想抬脚,却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有一扫地的小沙弥见慕紫芙久久待在原地,忍不住问道,“施主,您可是需要帮助?” 慕紫芙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心中之坎,别人帮是迈不过去的。 那沙弥见慕紫芙此般样子,心中已懂了些,轻声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望施主看透,一切皆是虚妄。” 虚妄!? 慕紫芙眼睑颤了颤,转身看向那沙弥,双手合十,恭敬道,“多谢师父教诲。” “施主,保重。” 慕紫芙盯着沙弥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一切皆是虚妄。”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不去执着某些事情,便自会看开些。 可生而为人,爱恨嗔痴本就是情之所欲,只要仍处于这世间,仍然有情,又岂会真能放下? 慕紫芙苦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万佛寺牌匾,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走进! 此时的寺庙人并不是很多,慕紫芙进去后,先去佛堂为菩萨虔诚的上了柱香。 自佛堂出来后,她寻了个走过的和尚,问道“请问师父,昨晚是否有一名叫顾瑾玹的公子来到此处?” “你说顾施主?” 慕紫芙心中一喜,“对,他在哪?” 他指向后方,“顾施主,自昨晚来后便一直在寮房,就在这排屋子的后方,第二个屋子便是了。” “多谢师父。”慕紫芙双手合十行礼道谢。 沙弥回礼,“施主不必客气。” 慕紫芙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寻去,终是在那屋子前方找到了顾瑾玹的身影。 他今日已换了件更为素净些的衣服,穿着淡蓝色大氅,发丝被一青木簪半束起,更显得温文尔雅,此刻他似准备离开。 “顾瑾玹。” 顾瑾玹正准备着去牵马回城,却突然听到了有人叫他,声音还有些熟悉。 他转头望去,只见身着一丁香色彩绣水纹花样劲装,外笼象牙色披风的慕紫芙正站在那,是与昨日全然不同的装束,却是与他梦境中的女子更像了几分。 似是未想到她会在这,顾瑾玹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你……”,他记得他俩好似约的是午时,此刻只是巳时。 顾瑾玹未说完,慕紫芙便打断了他,缓步走到他身前,带着笑说道,“我?我来找你啊。” 呼吸在此刻突然停滞住一瞬,似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投下,泛起微微涟漪,很轻,却映在了他的心底。 此时,阳光正好,她向他走来,似是在这寒冷的冬季为他带来一片暖意,温暖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瞧着眼前人眉眼带笑的样子,顾瑾玹突然愣住了。 自他有记忆起,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一句,‘我来找你’,从未有过一人是专门为他而来。 她,是第一个。 慕紫芙走到顾瑾玹身前,看着这人有些呆滞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愣住了?是她吓到他了?不该啊? 慕紫芙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束,并无不妥之处啊。 “没,没什么。”顾瑾玹回过神,又恢复到那虽然温和,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似方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哦,”慕紫芙应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打算回城吗?” “嗯。”顾瑾玹看了她一眼,想起方才未问完的问题,口吻淡漠,“此刻是巳时,此地是城外。” 这意思便是此时她不应该在这,问她此刻为何会在这? 慕紫芙听懂了,毫不迟疑的点头应道,“是啊,我来此处上香,听寺里的一位师父说你在,我便随处走走,没想到真的碰到你了,你说巧不巧?” 慕紫芙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早起上香之人确实多。 但,这世上真有这般巧的事? 顾瑾玹盯着她,漆黑的瞳孔幽幽的泛着波光,直直的盯着慕紫芙不说话,似是在辨别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慕紫芙若能听到他心底说的话,必会回答,这世上当然没有如此巧的事,你所以为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刻意为之。 可,慕紫芙仍然神情坦荡的迎着他的目光,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已在打着退堂鼓。 这顾瑾玹的审视可不是一般人能经得住,他性子本就冷。此刻,如此严肃的盯着她,她倒是真有些受不住,更觉在冰天雪地之中了。 心中是这般想,身体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是被顾瑾玹吓得,实在是她这身子今世实属是虚弱的紧。昨日与怀霂一番激战,她更觉这身子骨弱了不少。 这次出来找他本就为图方便,穿着轻便。而今日,她不仅在他府外等了许久,还冒着寒风骑马来此。 此刻,她已隐隐有了些许不适。 慕紫芙的反应自是没有逃过顾瑾玹的双眼,看到她脸色已有些苍白,身形也好似有些不稳。 他的一双眉头微微蹙起,解下身上的大氅,走到慕紫芙面前,递给她。 慕紫芙看着眼前突然出 8. 是否曾相识? [] 顾瑾玹抱着慕紫芙的身体,心忽的一紧,心跳恍若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慕紫芙。 为什么要救他? 分明那箭是直冲他而来,她完全可以躲开的,她完全没有必要救他! 愣在原地的顾瑾玹并未注意到还有数支箭矢向他射来,眼看那箭马上要射在顾瑾玹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自旁侧突然冲出一人,挡在顾瑾玹与慕紫芙身前,硬生生将箭斩成两半。 顾瑾玹并未转头,只是盯着慕紫芙大氅上的血迹,口吻冷厉,“留下活口。” “遵命。”那人冲进山林中。 顾瑾玹急忙抱起慕紫芙便向寺庙内跑去,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脸上已带了焦急的神色。 刚跨进寺庙的大门,便遇到了因听到外面的声音正急忙赶来的住持等人。 “顾施主,这是发生了何事?” 顾瑾玹无暇多言其他,颇为着急的问道,“敢问住持,寺庙内可有僧医?” 住持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这,寺庙内确有僧医,但空安清晨入山采药,此时还未归。” 未归? 顾瑾玹眉头紧紧蹙起,低头盯着慕紫芙胸口处越来越多的血迹,也是顾忌不得那么多,对住持说道,“可否为我另外安排一间寮房?备好热水,剪刀,金创药。” 他要亲自为她取箭,治伤! 听到这话,住持连忙唤身侧的沙弥,“空观,快,快去安排。” “是,顾施主请跟我来。” “多谢。”顾瑾玹微微颔首。 跟着空观来到寮房,里面的物品都已备好,“顾施主,我就在门外,若有吩咐,唤我一声便好。” 顾瑾玹轻声应道,“好。” 待空观出去后,顾瑾玹小心的将慕紫芙放到禅床上,深深的看了慕紫芙一眼,便拿过一旁的剪刀,将慕紫芙肩膀处的衣衫剪开一个小的口子。 衣衫被剪断,漏出慕紫芙里侧那白皙晶莹的肌肤以及那深入血肉的箭矢。 顾瑾玹本是心无波澜,毕竟只是治伤,毫无其他的心思。 可却在看到慕紫芙那雪白的肌肤上的那一可怖的伤口时,他本平静无比的内心却被轻微的触动。 从小到大,比这更加严重的伤口他都见过,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知受过多少次比这还要严重的伤。 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迟迟不敢下手。 “宸王殿下,你若再不处理,我便要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慕紫芙虚弱无比的声音传入顾瑾玹耳中。 他连忙抬头,却见那受伤之人此刻已然醒来,面色苍白无比,嘴角却仍然带着强撑的笑意。 顾瑾玹拧着眉头,下意识的说道,“会很痛。”话中充满了关心之意。 这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不仅使慕紫芙愣住了,就连顾瑾玹自己反应过来后,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说。 还是慕紫芙最先因着痛意回了神,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这话其实也不是安慰顾瑾玹,而是她已经受过太多次比这更为严重的伤。 前世的她被琳琅打断了双手双脚,折磨了近一年的时间,各种刑罚都已用过。那些痛她都可以忍受,更何况这区区的箭伤。 顾瑾玹听到这话,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此刻竟感觉她嘴角的笑意格外的刺眼,“既然很痛,那便不要笑了。” “那怎么……啊!”慕紫芙话未说完,便一声痛呼。 虚弱的偏头看去,只见顾瑾玹此刻手中正握着从她胸口处拔出的那支箭,颇有些无奈,费力的说道,“宸王殿下,您……就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话音刚落,人便彻底晕死过去。 未理睬她的抱怨,顾瑾玹将取出的箭放到一旁。 而屋外的空观也听到了这痛呼,有些着急的问道,“顾施主,可需帮忙?” “不用了,此处已无事,空观师父先去忙吧。” 闻言,空观松了口气,应道,“那我先退下了。” “多谢师父。” “顾施主,不必客气。”话落,人便转身离开。 而此刻的顾瑾玹正拿过一旁的金创药,格外小心的为慕紫芙上药,包扎好后,替她盖了盖被子。 又拿过一旁的毛巾,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液,许是真的第一次做这事,顾瑾玹格外的不熟练。 …… “王爷。” 亦安的声音传入屋内,顾瑾玹抬眸看了慕紫芙一眼,确认她此时情况已渐渐平稳。便起身,轻轻的打开屋门,人走出,又轻轻的关上。 怕惊扰慕紫芙,便稍走远了些。 顾瑾玹看着亦安袖口处的血迹,拧眉问道,“受伤了?” 亦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憨厚的笑了笑,“受了点轻伤而已,王爷不必担心。” 顾瑾玹听到这话,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他,“自己去处理一下。” 亦安接过,看着手中的金创药,笑的很是开心,“谢谢王爷。” 他就说了,自家王爷仅仅只是看着冷淡些而已,对他们这些下属也是关心的紧呢。 “那些刺客呢?” 说起正事,亦安收起了自己的笑脸,有些严肃的说道,“回王爷,绝大多数刺客逃了,而受了重伤的刺客牙后也藏着毒药,见逃不掉,便服毒自尽了。那些刺客训练有素,武功个个都不错。若不是此时上山的香客众多,他们怕暴露了身份,我此时怕也是脱不了身。” 武功高强的刺客!? 可他刚刚回到洛城,又有谁要杀他? 难不成,是因为…… 顾瑾玹双眸微微一沉,“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亦安走后,顾瑾玹抬眼看向寮房那处,心情复杂。 是她,救了他…… …… 顾瑾玹刚刚靠近屋子,只听得屋内好似有声音隐隐传来。想到某种可能性,顾瑾玹心猛地一紧,急忙跑过去。 开门后,却未见过其他人的身影。 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却听见床上那人似是在呼喊着他的名字,“顾瑾玹,顾瑾玹,对不起,对不起。” 是在叫他? 待顾瑾玹满心疑惑的走近时,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慕 9. 要赶我走? 梦? [] 梦? “什么梦?”慕紫芙疑惑的问出口。 她做梦了?梦见了什么?她怎么一点都没了印象。她脑海中最后的记忆便是顾瑾玹趁她不注意之时拔了她的箭,她好似还抱怨了他一句? 顾瑾玹见慕紫芙不像说谎的样子,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失落,淡淡回道,“没什么。” “哦。”慕紫芙怎会不知这人别扭的性子,他若不想说之事,她纵使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是问不出的,便也不再问。 而自她话音落下后,便没了声音,整个寮房内静悄悄的,就连屋外的诵经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紫芙瞧了瞧窗外渐暗的天色,还有仍旧站在自己身前这人,“宸王殿下,外面天已经黑了。” 这潜在的意思便是,她可以适应了,他可以离开了。 顾瑾玹闻言,转头看了看,稍稍离开了些。 慕紫芙顿时大松了口气,在这人面前撒谎,还要被迫经受着他眼神的威压,她属实是有些受不住。 却在低头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时,愣住了。 她记得她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 谁给她换的? 慕紫芙抬眼看向这屋内除了她之外,唯一的一个人,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在心底慢慢升起! “宸王殿下,您……”慕紫芙面色纠结的看着顾瑾玹,似是在考虑该不该问出口。 方才顾瑾玹为她治伤之时,虽然也剪破了她肩膀处的衣服,但那只是为了治伤。情急之下,她也没有那般的迂腐。但这时哪里又会一样,这可是为她换了一整身的衣服! 顾瑾玹见她这幅纠结无比的样子,又瞧了瞧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刚刚想开口解释,便有人端着药碗推门进来。 慕紫芙侧着头瞧着刚刚推门进来那人,目光闪了闪,有些疑惑的喊道,“初若?” 初若怎么会来这? 此刻这好像并不重要,更为重要的是,既然初若来了,那! 慕紫芙抬眸看向顾瑾玹,只见那人微微启唇,“你家侍女两个时辰前便到了,至于这衣服,自然也是她为你换的。” 慕紫芙闻言,尴尬的笑了两声,她本就疑惑着,这也不像顾瑾玹能干出来的事。也幸亏她并未问出口,不然,她要在顾瑾玹面前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屋了。”顾瑾玹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回屋? 他还要在这待着? 心中正如此疑惑着,也便问出了声,“你不回城吗?” 顾瑾玹离开的脚步顿住,也未转头,淡淡的说道,“你侍女一人照顾着你,怕是有些事会脱不开身,我留在此处,也总是会多一个帮手。” 帮手?慕紫芙狐疑的盯着顾瑾玹的背影,这人就是嘴硬,分明是担心她,还找这么多的理由。 想到这层,慕紫芙挑了一下眉,笑道,“那便多谢宸王殿下了。” 顾瑾玹听到这话,眼睫微动,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微微启唇,“多谢。”留下这二字后,人便快速离开了。 这是在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慕紫芙听懂了顾瑾玹的意思,再瞧着顾瑾玹似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音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让她的一双秀眉紧紧蹙起。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初若见此,连忙端着药碗上前,“郡主可是又碰到伤口了?可需我去找空观师父来?” 慕紫芙摇了摇头,瞧着初若的神情,又笑着劝慰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初若可是丝毫都放心不下,自郡主来到这洛城便一直受伤,更何况这次,“您让我怎能不担心,下午僧医来瞧过,说是那箭再偏几分,纵是大罗神仙也是救不了你的。” 说着,初若眼底似有水光在闪烁。 她现在满心的后悔,云澜被郡主吩咐着去安顿那安宁祥的家人,此时还未归。 目前,郡主身侧只她一人保护着。她就不该听郡主的话,安心在府中等她,若是她能提前寻来,说不定郡主便不会受这般重的伤。 “这不是还偏了几分嘛。”慕紫芙笑道,“将我扶起来吧。” 初若见状,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自家郡主,又在她身后放上枕头,“郡主,这样可好?” 慕紫芙轻轻嗯了声。 瞧着药已快凉了,初若只得压下满心的疑问,先让自家郡主吃药。 总归身子养好了才是大事。 待到一碗药已喝完,慕紫芙便说道,“你去休息吧,我这无事的。” 初若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我今夜便在这处陪着郡主。” 慕紫芙也不多劝,“那你去找师父要几床被子来,夜晚的山里可是很冷的。” “可……”初若见到慕紫芙仍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纠结。 “没事,你快去快回,一会而已,不妨事的。再说,我也有些饿了,总是要吃饭的。” 初若一听慕紫芙如此说,连忙应道,“那我去了,顺便再为郡主取些斋饭来。” “去吧。” 初若很快便推门离开了。 慕紫芙盯着桌上自她身上取下的箭矢,一双眸子微微眯起,透露出危险的精光。 她记得,前世顾瑾玹之所以危在旦夕,是因有人在刀剑上下了毒,那毒格外稀奇,太医钻研了一天一夜,方才制出解药。 可今日这箭上分明无毒! 这便说明,前世刺杀顾瑾玹的与今世的根本不是同一拨! 而今世唯一的变数便在,慕紫芙拳头紧紧攥起——顾和轩! 她怎会忘了,这人阴险毒辣至极,昨夜一事,他怕已是记恨上了顾瑾玹。 是她思虑不周…… ### 午时的阳光,格外的明媚,透过院内的树梢照在慕紫芙身上,反倒使她连日来因箭伤而苍白的脸色也渐好了些。 在万佛寺空观师父的悉心照料下,慕紫芙的身子已是好了多半,虽未完全恢复,但好在是能下床走动走动了。 因这日正是万佛寺的庙会庆典,格外的热闹,她闷在屋内已经多日了,便想出来透口气。 但初若说什么也不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无碍,可初若 10. 我娶你 [] 那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面色如玉,眉若弯月,秀雅脱俗,穿着一袭粉衣,愈发显得温婉可人。 叶静姝,宰相府的千金。 传闻中,这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庄典雅,是京城中大家闺秀的典范,本是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因这一事,迟迟未有婚配。 可她却来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坏了她的良配,后来她才知道,这叶静姝早已芳心暗许,那人便是顾瑾玹。 为了顾瑾玹她与家人闹翻,她父亲也要与她断绝关系,可她却一往无顾,为了顾瑾玹竟从此再不迈进相府一步! 就连宰相去世之时,她也未归…… 她不懂叶静姝是如何想的,但她只觉为了一个男子做到如此,实属不该。可她又有何资格如此说呢?前世她不也是同样嘛…… 她曾听闻这二人好似已经定下了婚约,却是因她,这婚终是未成。 叶静姝也是在顾瑾玹死后,便随他而去了…… 回顾叶静姝这一生,与情缘一事,也总是被她破坏,也只觉造化弄人。 “臣女叶静姝,拜见云安郡主。”叶静姝上前来,恭敬行礼。 慕紫芙主动上前将她扶起,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瞧着咱俩年纪应是相仿,不必如此多礼,唤我紫芙便好。” “紫芙?”叶静姝对这位云安郡主此刻印象倒是极好,颇觉得这人是位好相与之人,“那紫芙便唤我静姝可好?” 慕紫芙笑着应了声。 “紫芙,那这位是……”叶静姝看向站在一旁的顾瑾玹,有些许羞怯。 慕紫芙瞧着这一幕,心底已明了,拉着叶静姝走到顾瑾玹跟前,“静姝,这位是宸王殿下,顾瑾玹。” 顾瑾玹身姿卓越,立于喧闹中,却意态悠闲,清朗若风…… 叶静姝抬眸看向眼前人,对上他视线的那刻,心跳仿佛失了节奏,眼神不自觉的躲闪,行礼道,“静姝拜见宸王殿下。” 顾瑾玹颔首,“姑娘不必多礼。” “静姝听闻这万佛寺香火鼎旺,这才来此,碰巧在寺庙前遇到了恒王殿下,这才一起进来了,宣王殿下可也是来此上香的吗?” 这算是解释? 慕紫芙看向叶静姝,不知是否是羞怯所致,她的脸上已微微泛起潮红,本是秀丽的面容,此刻倒是艳丽的紧。 顾瑾玹不懂她为何要向他解释,拧了拧眉,淡淡答道,“不是,我” 话未说完,便被慕紫芙打断,“对啊,他也来此上香。我在寺内闲逛时偶然遇到了宸王殿下,这不是巧的紧嘛。”慕紫芙生怕被叶静姝误会,急忙掩饰道。 其实她与顾瑾玹也并未发生何事,但,女人心海底针。就凭叶静姝前世对顾瑾玹那副痴迷成狂的样子,她倒是不敢让叶静姝知道实情,万一她将她视作觊觎顾瑾玹之人那可是不妙。 “是这样啊,”叶静姝心底的疑惑消了些,眉眼含笑,看着顾瑾玹道,“宸王殿下,我初次来到这,不是太过熟悉此处,不知宸王殿下可有事,能否带我逛逛呢?” 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我心…… 美人的盛情,但凡是个男子都不会推脱,叶静姝此番,就连慕紫芙看了,都觉心动的紧了。 应了吧,快些应了,顾瑾玹若不应,她都觉得有些许罪恶感。 可偏偏那顾瑾玹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性子,亦或是他懂,只不过装作不想懂,“不可。” 不可? 慕紫芙拧眉看向顾瑾玹,这人可真是,让人无语啊! 顾和轩见此,打笑道,“瑾玹,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静姝只是让你带着她逛一逛,你又不是初次来此,静姝提的又不是很是过分,你何必拒绝呢?” “皇兄为何知道我不是初次来呢?”顾瑾玹看向顾和轩,眼中晦暗不明。 听到这话,慕紫芙也看向顾和轩,眼眸中染上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这是露馅了!? 顾和轩心倏地一紧,嘴角笑意凝固了些,“我自然是猜的,难道不是吗?” 顾瑾玹心中思量,已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未再去理顾和轩,而是看向叶静姝淡淡开口,“我还有事,不便陪着姑娘。” 有事? “这样啊,”叶静姝心底浮现一层失落,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却还是想知道是何原因,“能敢问宸王殿下是何事吗?” 慕紫芙听到他有事,也是并无任何奇怪,毕竟方才初若就说顾瑾玹有事需回城一趟,瞧刚刚那样子,应是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 正想着好心替顾瑾玹解释一下,却听顾瑾玹说道, “我要看着她,时辰一到便要抓着她回屋。” !? 他在说着些什么!!! 慕紫芙对上叶静姝投来打量的视线,连忙解释道,“不是,静姝,你”许是太过着急,话未说完,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一双好看的秀眉忍不住紧紧蹙起。 顾瑾玹连忙赶到她身前,扶着她,满眼的关心,“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语气极其温和,丝毫不像方才对待旁人那般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慕紫芙看了叶静姝一眼,生怕引得她的误会,想挣开顾瑾玹的手,却发现这人力气却是极大,怎样都挣不开,她不禁有些恼,“顾瑾玹,你放开我。”她在这好心为了他的姻缘遮掩,可这人却在做什么?怎么偏偏说这让人误会的话? 顾瑾玹未听她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看向慕紫芙,“你伤口又流血了。” 这人怎么会是个如此的榆木疙瘩? 慕紫芙气急,说出的话也不自觉重了些,“我流再多血也不管你的事,放开我。” 顾瑾玹却是全当未听到,“空观师父今日也未在寺中,需要我再重新为你包扎一下了。” 听到这话,慕紫芙心底一凉,完了,彻底完了,她解释再多也是没有用了。 这话,任谁听到都觉得他俩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她方才不与叶静姝扯那理由,应还好些。但偏偏她说了,这话一出,倒显得方才她的话是在刻意遮掩些什么。 “那个,”她垂死挣扎着,看着神色怪异的二人,“我若说他刚刚是在胡言乱语,二位可还信?” 见这俩如同看个傻子一般的眼神,慕紫芙尴尬的笑了两声,“只是个玩笑,二位别在意。” 顾瑾玹见她胸口处的血迹越来越多,忍不住呵斥道,“别说了,随 11. 只为报复 [] 此话一出,屋内寂静无比。 慕紫芙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宸王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些什么吗?” 顾瑾玹抬眸,与她对视,“我自然知道,”他正色,又是重复了一遍,“我娶你。” 听到这话,慕紫芙心底未有波动是完全不可能的。前世时,她将一切都给了顾和轩,付出了一切却是未曾换得顾和轩一句我娶你。每每与他谈及此事,顾和轩总是会敷衍她了事,可那人却是未曾真心的对她说过这三个字。 可眼前这人,却也不是真心! 慕紫芙苦笑了一声,“宸王殿下,你何苦用此事戏弄于我?” 顾瑾玹神色未变,淡淡开口道,“你既真想报那救命之恩,何苦费这般力气,自己以身相许不是更好?” “报恩?”慕紫芙盯着顾瑾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顾瑾玹瞧见慕紫芙这般样子,若不是他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慕紫芙竟是这样一个人。他冷厉的开口,“那叶静姝便是宰相府千金,你敢说此事不是由你安排?” 慕紫芙心中惊诧,“你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顾瑾玹眼中厉色一闪,口吻讥讽,“慕郡主,可真是劳烦您受累安排这一番了。” 慕紫芙此刻心里哪里还会有不懂,心中气急,却是笑了起来,那笑中带了些苦涩的意味,“那你方才是故意如此了,就为了,报复于我?” 她便说顾瑾玹怎么也不会是个会如此鲁莽行事之人,方才那做法分明不像他所为。 原来竟是因此啊…… 顾瑾玹见到慕紫芙此般样子,心中有一处揪的紧,却是冷着脸未曾应声。 是报复吗? 顾瑾玹也在问着自己,可方才他所做的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他,也是说不清。 慕紫芙懂了他的意思,自心底升起一股酸意,让她微微湿了眼眶,“你,可是从来未曾信过我?” “我又为何要信你?” “呵,”慕紫芙轻笑出声,“对啊,你为何要信我,你不该信我的。” 是她忘了,顾瑾玹本就是个从不轻易相信他人之人;是她忘了,今世她与他本来就是从不相识的陌路人,是她忘了,是她忘了…… 顾瑾玹虽心中不知为何难受的紧,却仍是冷着声音说道,“我不知你接近我究竟是何意图,但今后,望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慕紫芙不知是不是胸口的箭伤复发了,只觉胸口处痛的紧,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顾瑾玹,“宸王殿下,难道你觉得那日也是我找来的刺客,以这伤情借此获得你的信任?” “难道不是?”顾瑾玹自始至终都觉得慕紫芙来的过于巧合,怎会在她刚刚找到这,他便遭到了刺杀?她就像是提前知道他会遭到刺杀一样……,若此事不是与她有关,他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慕紫芙心猛的一紧,目光中隐隐透露着哀切,口吻悲痛,“你竟是如此想我?” 她倒是未曾料想,此生竟是如此不同。 慕紫芙此刻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顾瑾玹临死前看她的那一眼,他那时是不是也像她如今一般,失望极了?不,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顾瑾玹此刻只是怀疑她,她,可是将他给杀了! 慕紫芙眼中含泪,却是笑着说道,“宸王殿下,您走吧,从此之后,本郡主定不会再打扰您。” 顾瑾玹听到这话,本应欣喜不已,却是感觉心底似是有些堵得慌,余光扫过慕紫芙胸口处不断渗出的血液,皱了皱眉,“你的伤……” “我的伤?”慕紫芙似嘲讽般说道,“做做样子罢了,总要获得您的信任,不做足了样子又怎么可以呢?” 他既已误会了她,她说再多又有何用,不如让他误会去吧。也许,离她远点,他今世可能会活的更加安稳些。 “你,” 顾瑾玹话未说完,便被慕紫芙大声打断,“我让你走!” 见到慕紫芙这副样子,顾瑾玹目光黯淡了些,似想说些什么,却是终未说出口,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打开房门离去了。 屋门被打开,阳光透进来,照在慕紫芙身上,明明是温暖的,可慕紫芙却觉得一股寒意将她包裹,眼底强忍的泪水,此刻终是忍不住滚落。 原来被信赖之人误会,竟是这般难受。比上一世临死前的那种滋味都要难受的紧。 “郡主,我方才见宸王殿下脸色格外不好,你们”初若话还未说完,只见自家郡主流着泪,站在原地,胸口还渗着血液,连忙上前,扶住,“郡主,您怎么了?” 慕紫芙听到初若的声音,看向她,摸着胸口处,带着哭腔说道,“胸口的伤有些痛了。” 真的好痛,比中箭之时还要痛。 “郡主?”初若鼻子泛了酸意,“那我给郡主治伤可好?” 慕紫芙摇了摇头,眼角含泪,却是笑着说道,“初若,我们回府好不好?我想家了。” 她想家了,她想回大魏了,她想她的王兄了。 “好,”初若点着头,啜泣着说道,“郡主,我们回家,” “回家。”慕紫芙话音刚落,人已彻底无了意识。 “郡主!” #########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落于屋檐之上,又顺着檐角落下,湿了少女洁白的衣摆。 慕紫芙站在回廊下,微风卷起雨丝,落在她脸侧,微凉,却是让她略微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许。 距她那日自万佛寺回来,已是有了近半月的时间。 箭伤本是不重,可心结难解,整日郁结心头,也是与伤无益。 人在受伤之后,对待情感好似格外的敏感,格外的脆弱。 “郡主,有消息了。”初若走到慕紫芙身侧,淡淡说道。 慕紫芙将手伸向雨中,感受着指尖的凉意,淡淡开口,“灵通阁可是说了是何条件?” “灵通阁派人来传话,说是请郡主答应他们一个要求,与生死无关的要求。若是郡主答应,今日午时,便可去灵通阁,找到你要的答案。” “要求?”慕紫芙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眼中意味不明。 初若深觉此事不妥,不由劝道,“郡主,此事许是有诈,您想知道何事,派云澜去查便好,不必非要通过灵通阁的。” “不,”慕紫芙收回手,语气坚决,“此事,唯有灵通阁才能知道!” “准备马车,去灵通阁!” “是。” 这灵通阁是大 12. 此般过往 [] 说话那人身着一身蓝色云锻锦衣,唇角含笑,面容俊雅非常,却面色苍白,一身病态孱弱。 “沈和风,你若是闲的无事,便尽快将我要的消息给我带来。” 名叫沈和风的男子无奈的笑了一声,“瑾玹,你这性子也不知日后哪家女子才能忍受得了你。” 听到这话,顾瑾玹眼睑颤了颤,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慕紫芙的身影,见今日她的情形,箭伤应是已无大碍…… “这是”沈和风心思格外剔透,一瞧顾瑾玹这副样子便知他许是真的有了情况,挑了下眉,打笑道,“有了心仪的女子?” 顾瑾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闪过危险的精光。 “好了,我不说便是了。”沈和风见眼前这人似是要怒,笑了笑,也不再打趣于他,走到他身侧的座位坐下,拿起一杯茶,轻嗅了下,“话说,你不是怀疑你那日刺杀一事是云安郡主做的?为何还专门来找我再探查那日之事?” 为何? 顾瑾玹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其实他也不知,只是直觉告诉他,许是他真的误会了她。他无视掉沈和风打量的视线,淡淡开口,“是我花钱向你买消息,不是你向我探听情况。” 沈和风一双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心中已大致了解了几分,“好,我告诉你,不过,”他顿了下,拿起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迎上顾瑾玹投来的视线,笑了下,“我们再等等又有何妨,瞧瞧那位郡主是否也是来查探那日的消息,如何?” 慕紫芙若也是来查探那日消息,便能证明她不是真凶,此事与她无关。 顾瑾玹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有着期待。 …… 装横精美的屋内,一红一白两位女子正隔桌而坐,一位艳丽无比,一位则是清雅至极,总归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轻容瞧着慕紫芙虽被脂粉遮盖,却仍显得苍白的脸色,问出声,“郡主,可是刚刚受过伤?” 慕紫芙看着眼前的女子,淡定回答,“灵通阁神通广大,这个消息轻容掌柜想必早就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我以为郡主今日来找我,是为替您找出真凶,还您清白,”轻容手指玩弄着袖间的红绸,轻笑着问道,“难道不是吗?” “为何要还我清白?” 轻容听到这话,手中动作微顿,“郡主此话何意?” 慕紫芙对上轻容的视线,微微启唇,“信我之人无需证据,也不会怀疑我。而不信我之人,纵使证据摆在他面前,他还是会怀疑我别有用心。既如此,我为何还要费心去讨好一位本就不信任我之人呢?” 慕紫芙今日这话中说的不仅是顾瑾玹,顾瑾玹与她今世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他不信她,也是情有可原。虽能想通这一点,可她心底却仍觉难过的紧。 尤其是那日的情形像极了前世顾和轩的所作所为。 她记得,那年的冬天极冷,称作滴水成冰也不为过,她陪着顾和轩在边关的战场上与楚国的军队已是缠斗了数日。 寒冬腊月的时节,她还怀着身孕,心情比平日更为焦躁几分,碰巧为她诊脉的女军医来到她帐篷中。 她正因战事焦灼一事心情郁闷至极,想着一日不诊脉应是无妨,可那姑娘却是不依不饶。 她不小心将她碰到在地,伤了她的胳膊。 事后也已经道过歉,补偿了她。 本只是一件小事,可却被顾和轩得知。 她记得顾和轩在大军之前,狠狠的训斥了她,“为将帅者,竟敢随意伤人,陷她人安危于不顾,哪里能堪当大任!” 他的声音冷酷无比,比那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被罚跪在雪中两个时辰,纵使有众多将领为她求情,说着实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可却仍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顾和轩不信她的为人,纵使她说了不是故意之举,可顾和轩却仍然认为此事是她故意为之。 她本意想给他的惊喜,却最终只化作雪中的一滩刺眼的血迹。 自那之后,她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着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也再未上过战场,回到洛城后便被琳琅禁锢,开始了长达一年的折磨。 这件事自她重生后,她一直刻意回避着,不愿想起,可却是因那一日顾瑾玹的话,又一次让她陷入那种悲痛中。 慕紫芙放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得指节泛白,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轻容听到这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黯淡了些,直到她看到门侧闪过的身影,这才收起自己纷杂的思绪,微微启唇,“那不知郡主想问些什么事?” 慕紫芙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自袖中拿出一物交于轻容,“我想让你帮我查探一下这画中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轻容接过,打开,看着画中容貌娟丽的女子,微微蹙眉,“只是一副画像?郡主就没有她其他的身份信息?” 纵使灵通阁消息再过灵通,在大郁境内只凭一副画像就能找到一人还是有些困难。 “不,”慕紫芙摇了摇头,“她应与一人有着联系着。” “谁?” 想起那人,慕紫芙指尖微颤,淡淡开口,“恒王,顾和轩。” 恒王? “好,”有了指向,应是好查了许多,轻容收起画像,应声,“我帮你查,七日后,你去归德楼,会有人将消息告知于你。” “条件。”慕紫芙盯着轻容,目光平静,“灵通阁的规矩我懂,说出你要我答应你的条件。” “条件嘛……”轻柔手指轻点桌子,淡淡出声,“暂且不急,只是待到需要您履行的那日,希望郡主莫要推脱才好。” 轻容此话实属令人怀疑,但慕紫芙前世已是知晓这灵通阁办事的怪脾性,也并无觉得有不妥之处。 她将身上随身携带的玉册放到桌上,推到轻容面前,“本郡主定会遵诺。” 轻容接过,看着那上方的云安二字,挑眉,“与聪明人做生意就是爽快。” 慕紫芙站起身,“那便麻烦轻容掌柜了。” “郡主,且放心。”轻容瞟了瞟门侧的身影,颇有些故意的大声道,“郡主,慢走。” ? 慕紫芙狐疑的盯着轻容,“轻容掌柜,您这是……” “无事,无事,郡主请慢走。” 慕紫芙颔首。 轻容送着慕紫芙出了屋子,瞧着她离去的身影,松了口气。 转身,进屋。 对着眼前刚刚进到屋中的二人恭敬的行礼道,“阁主,宸王殿下,方才慕紫芙想要我调查一人,这是画像。” 沈和风,灵通阁的阁主,这灵通阁真正的主人。 沈和风接过,对着她说道,“行了,我们都听到了,你下去吧。” “是。”轻容退下去, 13. 缘由天定 [] 缠绵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染湿了顾瑾玹象牙色的锦衣。 伞下,慕紫芙目光柔和,浅吟低语,“好巧啊,宸王殿下。” “不巧,”顾瑾玹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着波光,淡淡开口,“我来找你。” 慕紫芙勾起了唇角,眸光流转,尽是了然,“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你。 听到这话,顾瑾玹眼中似浮动着笑意,似冰雪消融,愈发显得风姿秀逸,“下雨了,不知可否请郡主送我一程?” 慕紫芙还未答话,只听楼上传来轻容的声音,“郡主还是送宸王殿下一程吧,我这悦来客栈可是穷得紧,一把多余的伞也是没的。” 听清轻容话中的打趣,慕紫芙无奈的笑了下,正打算走上前,顾瑾玹已经先一步走到她面前。 两人站的极近,近到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呼吸声缠绕,暧昧的气氛在二人周身涌动。 视线在空中交汇,顾瑾玹心跳突然快了一拍,忙错开视线,接过慕紫芙手中的竹伞,“麻烦郡主了。” 慕紫芙轻笑了一声“无妨。” 顾瑾玹瞧着眼前人好似还如平常一般与他闲谈,好似万佛寺一事并未发生过,脑中不禁又回想起她在屋中与轻容的谈话,握着竹伞的手紧了紧。 是不在乎所以并不介意吗? 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慕紫芙已向前走去,连忙跟上,与她并行。 两人在伞下并肩走着,步伐格外的一致,又如此的默契。 顾瑾玹眼角余光一直扫过身侧人,似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目光格外的强烈,慕紫芙想忽视也是忽视不得的。 她并未转头,直视前方说道,“宸王殿下为何一直盯着我,可是有何话要说?” 顾瑾玹盯着身侧人恬静淡雅的侧脸,沉思良久,微微启唇,“抱歉,那日我不该怀疑你。” “宸王殿下怀疑我并无错,为何会说抱歉?”慕紫芙看着周侧来来往往的人群,眉眼含笑,话语中满是释然,“这世间向来没有无缘由的信任,我不能因你怀疑我,便因此怪你。毕竟,怀疑才是人生常态,而信任做起来太难。” 前世的顾和轩用整整六年的时间换得了她的信任,但仅仅只用一年多的时间便将她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更何况,有时你认为的信任,不过是另外一种欺骗而已。” 慕紫芙虽是笑着,但顾瑾玹却明显感觉到她话中的悲痛之意,眉头微微蹙起,心不自觉的揪紧。他的脚步突然停住,攥住了慕紫芙的手臂。 慕紫芙转身,疑惑的看向他。 只见眼前这人面色格外的郑重,一字一句开口道,“从今往后,我将信任交托给你可好?” 雨在此刻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二人身上,似乎驱散了些身上的凉意。 慕紫芙听清了自己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无法自控,她知道顾瑾玹是认真的,他向来不屑说假话。 她一时没有吭声,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待了好大一会,就在顾瑾玹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抬眸,对上顾瑾玹的视线,“宸王殿下,我们只是偶然相识,我虽救了你一命,但,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更何况你该交予信任的人也不是我。” 那个人应是叶静姝,是你前世的妻子。 而我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可顾瑾玹不懂,“为何不能是你?” 慕紫芙微微挣开他的手,她眼神平和,恬淡自然的开口,“因为缘由天定。” 而你的缘分是叶静姝。 “雨停了,宸王殿下可自行回府,我另外与人有约,便先退下了。” 话音落下,慕紫芙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只留顾瑾玹站在原地,看着慕紫芙离去的身影,久久未能回神。 …… 慕紫芙独自走在街上,顾瑾玹的那番话不断在她脑海中想起,她眼神微微黯淡了些。 她心中清楚,有什么似是不同了。 明明顾瑾玹的信任是她今世最想得到的,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她今世做的事也会容易许多。但不知为何,今日听到顾瑾玹所说的话她只想逃避。 “云安郡主。” 慕紫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眸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斜倚在墨涟居二楼的勾阑处。那一双眸子多情又清澈,唇角微扬,双颊露出若隐若无的酒窝,格外的勾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世差点成为了她夫婿的宣王顾景竹,也是当今皇上的嫡子。 顾景竹行事放浪不羁,说是风流浪子也不为过,可慕紫芙却知道,这人全然不似世人所评判的那般一事无成,整日只顾吃喝玩乐。 只是,这人却是英才早逝,不然这太子之位是怎样都轮不到顾和轩的。 “宣王殿下,”慕紫芙挑眉,“我记得我们约的地方不在这。” 昨日,顾景竹派人来到她府中,说是约她有要事相商,便约在了今日下午在归德楼见面。 “这不是碰巧遇到了,既如此,不知郡主此时可有空上来一叙?” 慕紫芙笑了一声,“也好。”省了彼此的力气。 …… 墨涟居二楼 顾景竹已屏退了下人,屋内只有他与慕紫芙二人。 顾景竹端着酒杯,目光中满是对慕紫芙的打量。 慕紫芙淡定的迎上顾景竹的视线,温和出声,“宣王殿下约我前来,却又一句话不说,这是何道理?” 顾景竹眸光闪了闪,“只是在猜想云安郡主为何会帮我?” 慕紫芙心中了然,顾景竹说的是廖平背叛他一事,此事她在元月十五那日,便派云澜将实情告诉了顾景竹。 “那自然是想要宣王殿下欠我一份人情。” “只是如此?” “不然呢?”慕紫芙沉静道,“宣王殿下以为我会如何?” 顾景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以为郡主会借此要求我让咱俩的婚事作罢。” “作罢?宣王殿下可真是多虑了,婚事成与不成全凭陛下圣意,哪里是我一位外来的郡主能干预的了的?” 话虽如此,可慕紫芙心里清楚,他俩的婚事成不了。 前世上元宫宴,顾和轩的计谋成功了,她与顾景竹的婚事被耽搁下来。 待到孝昭帝想将此事重新拾起时,顾景竹又出了事,不幸殒命。 而孝昭帝自那之后便疾病缠身,再也不理朝堂之事,她的婚事也便无 14. 千般算计 [] 慕紫芙轻笑了一声,转头对上顾景竹的视线,“宣王殿下,您也毫不逊色啊。” 余光扫过门侧,先前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立刻直起了身子,想退开几分,却是被人禁锢住,动弹不得。她低头看向腰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挑眉,轻声说道,“宣王殿下,人已走了,您是不是可以放开了?” 听到这话,顾景竹非但不放手,反而愈发箍紧了几分,眼里闪过几分趣味,格外风轻云淡的说道,“郡主可真是心狠,用完本王便随手弃之,可真真不怕本王伤心啊。” 慕紫芙眼里闪过一抹冷意,握着顾景竹手指的那双手微微用力了几分,嘴角却仍挂着一抹艳丽的笑意,“宸王殿下不也是同样在利用我?难不成您要弃叶小姐不顾,投入本郡主的怀抱?” 听到这话,顾景竹一双眸子冷了几分,放开了手,慕紫芙见状,缓缓退后几步。 打量着顾景竹有些不善的脸色,心中已了然了几分。 前世她便奇怪,怎么每每有着叶静姝的场合,顾景竹都会在她身边陪着。那时她已隐隐有了猜测,却是因顾景竹的突然离世,便不了了之。 今生她本是随口试探一番,却不成想,事实果真如此! “云安郡主,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你可知道后果?” 顾景竹充满威胁的话语传入慕紫芙耳中,可她却丝毫不慌,反而悠然坐在了他对面,淡定从容的开口,“宣王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威胁我,总归你我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目的?”顾景竹双手轻点着桌子,试探性的开口,“郡主此话何意,本王怎么听不懂?” 慕紫芙知晓他是在装傻,也不与他兜圈子,拿过桌上的酒杯把玩着,轻笑道,“叶静姝会知晓顾瑾玹在万佛寺,应是宣王殿下的手笔吧。” “是又如何?” “那我救了顾瑾玹,而顾和轩想要杀他一事,宸王殿下想必也是清楚了。”慕紫芙盯着他,目光平和,“既然您的目的是满足叶静姝的心愿,必不会让我成为那绊脚石。所以,您今日是故意在此处等我,也好让外面的人看到我俩的一举一动。” 顾瑾玹手中的动作微顿,随后笑出声,“郡主这话可真是污蔑我了,我费这般力气,与我有何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您特意在外面安排人,无非是想让别人看到我俩举止亲密。这消息一经传出,就可以让外面的人相信我与宣王殿下您感情甚好,不仅可以将顾和轩的视线转移到你身上,保护了叶静姝的心爱之人,而且可以断了我与顾瑾玹的联系。我这样说,可是对?” 慕紫芙镇定的对上顾景竹的视线,心中却惊诧。 她也是方才确定了顾景竹对叶静姝存在着这样的心思,才能想通这一层。 这归德楼与墨涟居可是隔了好几条街,怎会如此凑巧便在这碰到了顾景竹,又怎会如此巧,她刚到此处,便有人跟了过来。 她从来不信巧合,那便唯有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顾景竹安排的。 若不是方才她也存着保护顾瑾玹的心思,提前行动,那怕是顾景竹也会如她那般,故意制造假象给外面的人看! 慕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这顾景竹心思如此缜密,若不是前世他死的早,怕是也不比前世的顾瑾玹好对付的了几分。 但她也是未曾想到,顾景竹竟然会为了叶静姝做到如此地步。 听到这话,顾景竹握紧了酒杯,盯着慕紫芙意味不明的说道,“云安郡主,女人太过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慕紫芙无视掉顾景竹威胁的眼神,轻笑道,“可唯有聪明的女人,才配与宣王殿下您好好合作,不是吗?” “宣王殿下如此做,无非是想满足叶静姝的心愿,撮合她与顾瑾玹罢了。恰好,我也是。”慕紫芙凝神讲述,“所以,宣王殿下大可不用将我视作敌人。” 顾瑾玹眼睛盯着她,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是否可信,“我该如何相信你?” “信不信自然在您。但多了一个朋友,也好过多一个敌人,不是吗?” “呵,”顾景竹轻笑一声,举起酒杯,“既如此,那云安郡主,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慕紫芙也同样拿起酒杯,“皆得所愿。” 看着顾景竹将酒一饮而尽,这才喝下。 抬头的瞬间,却是未曾注意到顾景竹眸中闪过的一抹精光。 “如果宣王殿下无其他事,那我便先退下了。”慕紫芙起身准备离开 顾景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颇为自得闲适,“郡主,请便。” 慕紫芙点头颔首。 走到屋门处,正准备打开,却忽觉身形不稳,一股燥热感在身体四处涌动,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眼眸中闪过冰寒之意。 顾景竹! 未去无意义的质问,而是迅速的打开屋门,想着快些逃出此地。却被身后人一揽,人便不受控一般向后倒去。 慕紫芙倚在顾景竹怀中,纤腰被他禁锢,浑身已无力气逃离,她脸色通红,浑身滚烫,声音却是冷厉无比,“顾景竹,你竟敢给本郡主下药!” 顾景竹弯下腰,一点一点凑近,薄唇擦过她的脸庞,凑在她耳边,轻柔的说道,“其实云安郡主猜的大多都对了,但,有一点你猜的不对,我要他们看的可不止刚才那些。”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慕紫芙耳侧,缓解了她的炽热,却是让她心底更觉严寒无比,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如此下作的手段,宸王殿下可真是卑鄙。”但这话却让慕紫芙因药性而变得娇喘的声音,少了几分威力。 “卑鄙?”顾景竹轻笑出声,薄唇印在慕紫芙脸侧,她偏头躲过,却是被他制住,“郡主可是忘了我方才与您商量过的,我要让你今晚成为我的女人。” 听到这话,慕紫芙强压住浑身的燥热,手指紧紧攥起,利用痛意让自己保持该有的清醒。她怒极反笑,“那宣王殿下也是忘了,您方才也与我说过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各不相干,可您如今又是在做些什么?” 她嘲讽道,“莫不是您得不到叶静姝,便想随意挑了个替代品?” 听到这话,顾景竹盯着慕紫芙通红的脸颊,眼中趣味正足,“郡主以为你说出静姝的名字,本王今日就会饶了你?那你可是太不了解我了。” 话落,人 15. 因她布局 [] 她说? 听到这话,慕紫芙一双眸子顿时瞪大,她说什么?她因□□被迷了心智,什么也不知道,她能说什么? 哦,她也确实有想说的,她想骂死顾景竹,这叫什么事? 如今好了,她彻底与顾瑾玹牵扯不清了! 想起顾景竹,慕紫芙简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能将他千刀万剐! “云安郡主,这是不想负责吗?” 这格外委屈的声音实属是让慕紫芙一惊,她抬眸看去,只见顾瑾玹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烛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不知为何竟会给她一种将要被抛弃的可怜之感。 她垂下眼睑,呼出一口浊气,强装镇定的说道,“宸王殿下,目前看来好似我才是应该追着您负责的那个,您如此,” 可话未说完,便被顾瑾玹打断,“我并未说我不负责。” 他负责!? 慕紫芙蹙了蹙眉头,“宸王殿下,您好像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被人下了药,您自然可以把我送到医馆,何必将我带到客栈?更何况,您武功应该不错,见我想对您意图不轨,大可一掌打晕了我。再者,您衣衫整洁,而反观我这被下药之人则是衣衫凌乱。此刻,也是我应该问问您在我意识不清期间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顾瑾玹眼睫颤了颤,从容道,“我若未将郡主送至医馆,您的药性是如何解的?您又怎知只有您是衣衫不整?” 顾瑾玹走上前,借着烛光,慕紫芙看清了他脖颈处那格外明显的几处咬痕,还有那象牙色锦袍上的褶皱! 见到这一幕,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突然涌入她的脑中。她好像记起她不顾他的反抗,将顾瑾玹强压在身下,咬了他。她好像记起了是她自己直呼热,将衣服脱掉…… “看来郡主应是记了起来?” 顾瑾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头看去,却是不小心撞入他的视线里,她忙错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慕紫芙尴尬的笑了两声,“宸王殿下,不然我们就当此事未曾发生过!您今日又救了我,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定会报你的恩情。” 说完,慕紫芙也愣住了,她怎么还敢说报恩! 果真,听到这话,顾瑾玹眸色冷了些,嘲讽出声,“怎么,郡主还要为我再介绍几位妾室不成?” 话音落下,顾瑾玹弯腰凑近,他格外精致的面容突然出现在慕紫芙眼前,让她的心跳渐渐失了节奏,她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郡主是什么意思,今晚之事,发生就是发生了,你该让我如何忘记呢?”他格外修长的手,轻抚过慕紫芙的脸颊,“更何况,郡主该占的便宜也是占了,此刻再说当做未曾发生过,怕是也太晚了些。” 慕紫芙想避开,却被他制住,动弹不得,她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宸王殿下,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您先放开我。” 可顾瑾玹就如未听到她的话一般,手轻抚过她的唇侧,脸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格外的迷人,他温和的开口,“我知道婚约一事不可更改,我也不为难你,只希望郡主能与顾景竹保持距离,不让他碰你,这样可好?” !?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但,总归顾景竹也活不过几个月…… 慕紫芙往后退开,与顾瑾玹保持些距离,他这幅样子让她有些慌,忙点头应道,“可以,当然可以。” “郡主答应的太过爽快,可我话还未说完。” 慕紫芙一颗心猛的揪紧,她便说,哪有这般简单的事! 见到慕紫芙这副样子,顾瑾玹忍不住轻笑出声,“郡主不必紧张,只是希望郡主日后不要再躲着我而已。” 顾瑾玹笑起来是好看的紧,可慕紫芙却因他的笑实属被吓到了,前不久还对她疾言厉色之人,怎的今日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怎么,郡主是有何不同的意见吗?” 话语虽依旧温和,但慕紫芙明显从中听到了些许威胁的意味。俗话说无理寸步难行,说得便是她这种人,她连忙摇了摇头,“没,没了,全按照宸王殿下您说的来办。” 感受到他的手还在她脸侧,慕紫芙有些尴尬,“您的手……” 顾瑾玹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收回手,“今夜已到了宵禁的时候,郡主可在这歇一晚,明早再回府。我就在隔壁,若郡主有事,可随时叫我。” 慕紫芙点头,“宸王殿下,慢走。” “郡主好好休息。”顾瑾玹颔首,转身。 慕紫芙听到关门的声音,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她宁愿顾瑾玹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这格外反常的样子,她实属是受不住! 不过,想起他方才提的那两个要求,慕紫芙一双好看的秀眉忍不住微微蹙起,这顾瑾玹意图何在? …… 回到他的屋内,顾瑾玹已恢复成了平时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看着站在屋内的亦安淡淡开口,“事情都办妥了?” “回王 16. 菩提之约 [] 顾瑾玹急忙站起身,开门,“她怎么了?” “回王爷,云安郡主跑了!” 亦安方才在门外候着,只听见屋内隐隐有些许声音传来,起初他并未当一回事,可声音越来越大,他不放心的唤了慕紫芙一声,却是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他急忙打开门,可待他看去时,只见早已被锁住的窗户已然大开,那声音便是寒风在吹着窗户砰砰作响! 听闻不是她受伤的消息,顾瑾玹暗暗松了口气,他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亦安见顾瑾玹这副平静的样子,不由得疑惑问出声,“王爷,您怎么一点也不吃惊?难不成,您早便想到了?” “慕紫芙一直便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之人,遇到这种情况,不跑便不是她了。” 亦安听到这话,一双眸子狐疑的盯着自家王爷,“王爷,您与郡主才相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为何听您的话感觉您二位像是相识了许多年一般?”再仔细想来,王爷对郡主的偏执也好似来的毫无缘由…… 听到这话,顾瑾玹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亦安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戳破了什么,急忙恭敬行礼道,“王爷,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您不要介意,小的先退下了,您好生休息。” 亦安得到准许离开后,顾瑾玹在原地待了好一会,望着隔壁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 阳光明媚,微风吹拂起桌上的纸张,随风而起,落在女子的脚下。 初若正仔细的为自家郡主打扮着,望着镜中女子俏丽的面容,一双眉眼俱是欢喜,“今日皇后娘娘特邀郡主与各位官家小姐去宫中吃茶,您可要好好打扮才好,万不能让她人抢了风头。” 慕紫芙目光平静,温和的说道,“总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明眼人都知道今日皇后的意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是,”初若拿过一支翡翠玉簪戴在自家郡主头上,“今日谁不知,皇后是要将您这位未来的儿媳介绍给她们认识,怕是没有谁会专门为皇后添堵。” 没有?那还真不见得,毕竟前世的琳琅打扮的可是比她这位郡主还要妖艳些。皇后毕竟在后宫那阴险之地待了大半辈子,应是瞧出些什么,也在暗中提醒她,多多注意身边人,可她却是未曾放到心上。 可今世,慕紫芙抬眸看向初若,“琳琅在府中待得可还安稳?” “郡主请放心,云澜昨日回来了,闲来无事在暗中盯着呢,谅她也捅不出多大的篓子。” 可慕紫芙却是放心不下,毕竟琳琅向来不是个善茬,她可不会一直老老实实的,更何况,她与顾和轩都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反常,“不可大意,我不在府中,让云澜好生盯着。” “是!” 初若替自家郡主整理衣服时,不小心踩到了掉落在一旁的纸张,弯腰捡起,映入眼帘的便是明晃晃的一页‘顾瑾玹’三字。 初若脑中想起郡主三日前夜里衣衫不整出现在府中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三日前可是与宸王殿下发生了何事?” 三日前她与郡主自悦来客栈出来后,便有人传信说琳琅似有所举动,云澜安置安宁祥家人时被事情耽搁不得抽身,那时还未归,郡主便派她去处理,自己一人在客栈外等着顾瑾玹。 可到了晚上却发现郡主那般模样出现在府中,可真真将她吓了个不清,可她瞧见郡主精神似有些恍惚,未敢仔细询问,也是今日郡主心情稍好些,她才敢问出口。 慕紫芙想起那晚的情形,那种窒息的感觉仍历历在目,她目光有些黯淡,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什么,快些去准备吧,不然该迟了。” 初若心中知晓郡主不想说,她也不会自找郡主心烦,恭敬行礼道,“是。” 待初若出去后,她望向那密密麻麻的‘顾瑾玹’三字,心中仍有所惑,不得解。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可那件事却让顾瑾玹恨极了她。 她自以为重生归来后对待一切事情好似都可以游刃有余,却是未曾想到她前世时也好似活在一个个的谜团中,她看不透,也逃不开。 …… 皇宫后花园内,冬季枯黄的树干如今已渐渐冒出了绿芽,迎春花开的正好,微风吹来之时,已没了冬季的凉意,反而多了些春日的气息。 慕紫芙身着一身淡蓝色锦衣,外披同色系披风,在这春日的景象里倒是愈发显得和谐。 她先依规给皇后娘娘见了礼,恰巧有人在与皇后娘娘闲谈,她认得那人是皇后娘娘的胞妹,也是叶静姝的母亲,宰相府的当家主母。两人似是许久未见,谈的也正是兴起,她便寻了个理由退了出来。 正想着与初若随意找个亭子坐下,只听得叶静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紫芙,你怎走的这般快,我不过是出来晚了些,便险些追不上你了。” 慕紫芙看到叶静姝恬静的笑脸,再想起那夜顾瑾玹颈侧那刺眼的咬痕,忍不住心虚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勉强,“自小习武之人,自是比旁人走的快一些。” 叶静姝眼中似有亮光在闪烁,格外惊奇的开口,“紫芙竟然会武功?我瞧着紫芙如此娇弱,若不是你来说,我怎样也是料想不到的。” 叶静姝此话她已听许多人如此说过,毕竟习武的女子定是比旁的女子更为爽朗些,可惜她虽然会武功,却是一点没学到那等的率性而为。 “我见静姝如此新奇,不知你想不想学一些武功?日后遇到危机情形,也好自救。” 叶静姝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沮丧的说道,“不过我父母说女子就应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我母亲说待我日后嫁入夫家,自有丈夫庇护,无须我去学那粗人才学的功夫的。” 慕紫芙听到这话,眸中笑意渐渐消失,她这是,在暗讽她? 初若也听出了叶静姝话中的意思,一双眸子冷了些,“叶小姐,我家小姐好心为你着想,你这话说得又是何意!?” “初若!”慕紫芙呵斥道,“不准对叶小姐无礼。” 初若噤了声。 叶静姝好似此刻才反应过来,抓住慕紫芙的胳膊,忙赔礼道,“紫芙,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慕紫芙笑了笑,“无妨,我自是了解静姝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她话语停顿了下,将自己的胳膊从叶静姝手中抽离,“这话对我说说便罢了,若叫旁人听了去,许是认为静姝你打心底里瞧不起习武之人呢。毕竟,皇后娘娘也是与皇帝陛下少时一起征战沙场的情谊啊,这话若是传出去,也怕是有以下犯上之嫌啊。” 叶静姝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低声道,“紫芙说得是,日后我定会谨记。”< 17. 真真假假 [] 直到那人缓步走到她身前,“怎么,这才不过三日不见,云安郡主便不认识我了?” 慕紫芙抬眸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宣王殿下这等英俊潇洒,让人见之便过目不忘之人,本郡主又怎敢忘呢?” 听到这话,顾景竹心情可谓是舒畅极了,“云安郡主可真是会说话。” “宣王殿下,您过誉了。本郡主无非只是说得好听点,哪里又比得过宣王殿下您做事做的干脆利落呢?” 这言外之意欲指何事,二人都不言而喻。 顾景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可总归也是未达到目的不是吗?” 未达到目的? 慕紫芙斜睨了他一眼,他如此做的后果是她与顾瑾玹更为纠缠不清了,这怕是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 但,有何事好像有些不对…… 她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心中思量着有哪处有些怪异。 正疑惑着,只听得顾景竹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知郡主那日说得可还算数?” “我以为宣王殿下早已忘了。” 顾景竹轻笑一声,“利人利己之事,本王何乐而不为呢?” “可宣王殿下为何自以为你如此算计我,我还会再次与你合作?” “因为,”顾景竹停顿了下,俯身凑近,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郡主是个聪明人。” 慕紫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些距离,口吻淡漠的说道,“宣王殿下,聪明人应更会趋利避害才是。你先前如此算计我,却想让我不计前嫌,再次相信你,总要拿出点诚意,不是吗?” “那是自然,”顾景竹点了点头,起身,“只要郡主与我合作,我自会帮助郡主解决顾和轩那边的麻烦。” “哦?”幕紫芙倒是有些好奇,“宣王殿下打算怎么做?” “顾和轩做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将郡主身后的魏国势力收入囊中,以此壮大自己的实力。上元宫宴那日,顾和轩布置这一局不过是想嫁祸与我,也好破坏我与郡主的婚事。” “而万佛寺一事则是顾和轩见郡主与顾瑾玹交往甚密,一时起了杀心。既如此,那我日后与郡主多走动走动,将顾和轩视线转移到我身上,也好保护郡主想保护之人,可还好?” 听到这话,慕紫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淡雅自如的说道,“宣王殿下何必将利用我说的如此好听呢。” 顾景竹说来说去,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不过是将那日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罢了。他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顾景竹丝毫未有被戳破的难堪,低声笑道,“总归此法子对彼此都是有益的。不知郡主你的想法如何?” 慕紫芙沉思的说,“可以是可以,但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顾景竹轻声打断,“郡主若是想提条件,也待事后再说,他们过来了。” 他们? 慕紫芙疑惑的转身看去,只见穆成皇后领着一众人正朝向这边走来,瞧见那一抹白色的清隽身影,慕紫芙一颗心猛的揪紧,他怎么会来? 若慕紫芙未曾记错,前世时只有顾景竹来此,顾瑾玹哪里是会有参加茶会的闲情雅致!? 心神恍惚间,穆成皇后已到了二人身前,她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容,“景竹,紫芙原来你们在这,我正想差人去找你们呢。” 听到穆成皇后的声音,慕紫芙忙收回视线,正想答话,只感觉腰间突然被人揽住,身子也向顾景竹那侧靠近。 她拧眉,正想挣脱,却突然听到顾景竹的轻笑声,“母后,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儿臣与紫芙在这处想多多培养些感情,您又何必前来干扰呢?” 见此,穆成皇后还未说话,只听得叶母笑道,“如此,那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慕紫芙连忙解释道,“您别听他瞎说,我与宣王殿下只是在此处闲聊,并不是如他说得那般。” “那般是哪般?”顾景竹凑近她的耳边,嗓音低沉。 慕紫芙颇为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但那模样倒是像极了二人在打情骂俏。 “我觉得紫芙也是太过见外,你与景竹哥哥马上便要成婚了,怎么还称他为宣王呢,不是应该换一个称呼吗?” 叶静姝声音传来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顾景竹的身子紧绷了些。慕紫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叶静姝此刻正与顾瑾玹站在一处,许是方才顾瑾玹挡住了她,也便未曾瞧见。 想收回视线之时,却是与顾瑾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眸色淡淡,瞧不出喜怒,但慕紫芙却不知为何仍能感受到他此刻似在隐忍的怒气。 想起那晚的事,慕紫芙心慌不已,连忙低头,回避他格外具有侵略性的视线。 “静姝此言不妥,待到成婚再改也是成的。还有,”穆成皇后看向顾景竹,有些许严肃的说道,“紫芙毕竟未曾嫁入皇室,你的言行举止也是应该注意些,可否知道?” 穆成皇后温和的话语在慕紫芙耳畔响起,她心念微动,抬眸看向眼前人。 穆成皇后容貌娟丽,在这后宫中并不算得上是顶尖的美人,但唯有她盛宠多年未曾断过。 顾景竹也是子凭母贵,备受孝昭帝喜爱。 其实她前世初入大郁时也不懂,为何会如此。 直到那年大郁边境被楚国侵扰,孝昭帝卧病在床无法处理政事,而掌握兵权的顾和轩却因决策失误导致边境防线岌岌可危。当时朝中唯有顾瑾玹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可他却是被顾和轩调离去应对兵力正盛的大梁,是以,朝中再无有实战经验的将领。 情形危急之时,是穆成皇后亲率三万大军,千里奔袭,救大郁于危难之中。 可她之前却是因丧子之痛长达三年未曾走出殿门一步。那一战过后,她却是死在了千里外的凉州,永远留在了那布满黄沙之地。 想起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最终结局,慕紫芙心里一阵唏嘘。 顾景竹收回手,无奈的答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穆成皇后见此,将慕紫芙拉到身侧,握住她的手,格外亲切的说道,“紫芙,你别介意,景竹就是这样一副性子。” 慕紫芙垂首低眉,温顺答道,“我自然不会介意的,宣王殿下待我也是很好的。” 话虽如此,但顾景竹还是从她垂在另一侧紧紧攥起的手,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 穆成皇后听闻,笑的很是开怀,“如此那便是很好了。” “母后,您只说我与紫芙的事,怎么不曾说我三王兄今日又怎会来此?他与静姝这是……” 说到这,穆成皇后这才想起,转身看向身后,“是方才静姝在殿外遇到了入宫的瑾玹,恰巧他此时无事,便邀他与我们一起了。至于他俩的关系……”穆成皇后与叶母相视一笑,“怕是皇宫内也要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 慕紫芙本应欣喜无比,心中不知为何却闪过一丝失落。 叶静姝听到这话,偷偷看了一眼顾瑾玹,跑上前拽住叶母的胳膊,有些羞怯,“母亲,姨母,我与瑾玹哥哥还未到那一步呢,您二位莫要乱猜疑。” 叶母哪会不知自家闺女的性子,笑着拍了怕她的手,“好,我与你姨母不说便是了。” “姐姐,我们也别在这处站着了,快些入座吧。” “好。” 穆成皇后一行人走在前方,顾景竹自是跟着叶静姝后面,打打闹闹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倒是将她这位未过门妻子落在了后面,她不用演戏,倒也乐得轻松。 “我说的话你可是都忘了?” 一道格外冷厉的声音在慕紫芙身后响起,她心中咯噔了一下,脚步丝毫不敢停,反 18. 怀中人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月白风清,拂动院外梅花树簌簌作响,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映出二人纠缠的身影。 匕首冷光照亮了慕紫芙那一双隐忍着怒气的美眸,“顾瑾玹,你竟敢私闯本郡主的闺房!” “如何?” 顾瑾玹丝毫不惧慕紫芙手中匕首的威胁,步步紧逼,“私闯闺房在大郁该当何罪,可否需要我为郡主讲明?” 慕紫芙寒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唤人?” 他嗤笑,“如此那便遂了我的愿,求之不得。” 慕紫芙蹙眉,“你到底要如何?” 顾瑾玹站定,“我想要,郡主便会给吗?”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慕紫芙心中不安渐渐放大,她试探开口,“你所欲为何?” “你!” 他目光坚定,“我所欲为你!” 闻言,慕紫芙震惊大声道,“顾瑾玹,你莫不是疯了,我与顾景竹有婚约在身,将来我会成为你的弟妹,你可知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醒。” 他逼近,胸膛抵上匕首,“你若刺下,自此之后,我绝不会再纠缠你。” “慕紫芙,你敢吗?” 他用命赌这一次,赌她的一生。 慕紫芙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她双目通红,“顾瑾玹,你莫要逼我。” 他轻笑一声,握住她执刀的手,再进一步,青色衣衫已隐隐见了血迹。 胸前深深那抹红色刺痛了她的眼,她好似又再次回到了那悬崖边。彼时,那股绝望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她用力将手抽出,“咣”匕首落地声传来, “顾瑾玹,你赢了。” 她的声音悲切无比,顾瑾玹听来只觉心口一悸,温和道,“我会对你好的。” 修长的手轻轻擦过她脸颊处的泪滴,“你放心。” 他的手并不谅,可慕紫芙却仍觉似在冰天雪地中,无处寻觅温暖的避身之所。 她并未避开,抬眸,“顾瑾玹,你可是喜欢我?” 闻言,顾瑾玹一怔,垂下眸子,轻声道,“很晚了,睡罢。” 慕紫芙顿时了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抬手,自行解开中衣带子。 丝绸质地的衣衫滑落,露出女子瘦削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以及包裹着雪团的粉色诃子。 自顾瑾玹视线看去,诃子内的美景一览无余。 他眸色一紧,移开视线。 握住了慕紫芙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 慕紫芙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嗤笑道,“宸王殿下今夜来此,无非是为了如此罢了,又在装何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将你自己当做什么了?” 慕紫芙淡淡反问道,“宸王殿下又在将我当做何人?” 顾瑾玹眸色深了些,如这夜色一般深沉。 夜深人静时,二人似在无声的对抗,一人衣冠端正,另一人却是衣不蔽体。 终是顾瑾玹有了动作,却是未如慕紫芙意料的那般,而是替她拿过一旁的中衣,为她披好。 在慕紫芙不解的视线中,将她抱至床内侧,自己则是和衣而寝。 他轻柔的揽她入怀,喟叹道,“睡罢。” 完全陌生的气息将她包裹,慕紫芙身形顿时绷直。 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脸颊处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 可她竟可耻般的未有丝毫不适…… 慕紫芙蹙眉,稍稍退开些,却被他一箍,身子愈发贴近。 格外柔软的触感使得顾瑾玹身子一僵,声音似在紧绷,“我只是抱你入睡,仅此而已。” 慕紫芙心中不舒服,口吻也愈发伶俐,“宸王殿下行事还真是独树一帜。” 闻言,顾瑾玹稍放开些,轻笑,“若郡主欲如那夜一般做些什么,本王定当奉陪。” 她一窒,自觉噤了声。 翻身,紧紧阖上眼, 心中暗道,眼不见,心不烦,权当是初若睡在身旁,无碍的,无碍的…… 许是奏效,困意逐渐袭来,慕紫芙迷糊入睡。 耳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顾瑾玹慢慢睁开了眼。 怀中女子睡意安然,他隐忍而克制的轻抚过女子的秀发,一双眸中是平日从未有过的眷恋柔和。 “抱歉……” 长夜漫漫,院外蝉鸣声渐起,谁的心事,又是谁的歉意,却无人知晓。 天光未亮,“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将慕紫芙吵醒。 她蹙眉,抬眸看去时,睡意已是消了大半。 男子背对她而坐,青色衣衫上的那一道道血痕直直映入慕紫芙眼底。 “你的背……”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思及昨日一事,噤了声。 闻言,顾瑾玹背脊紧绷,慌乱转身,“轻伤而已,郡主不必挂怀。” 她口不应心,冷哼道,“宸王殿下切莫再自作多情。” 顾瑾玹轻笑一声,却不经意牵动后背的伤口,身形微颤。 见此,她蹙眉,内心好似天人交战,终是起身。 “去床边坐着。” “郡主这是……” 慕紫芙未曾转身,冷声道,“本郡主不想背着一条人命。” 闻言,顾瑾玹眼底闪过一抹极浅的笑意,格外听话坐于床边,并贴心的将外衣宽下。 衣衫紧贴着皮肉,扯下时那伤口又崩裂开来,意料之中的痛楚袭来,他皱了皱眉,却是未曾吭声。 慕紫芙找来金创药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 鞭伤仅几道,伤口却是极深,下手之人若不是力道极重,便是在同一处反复鞭打。 她心口一悸,鼻头微酸,缓慢的移动到他的身后。 双手轻颤欲抚上那处,却是在将要靠近时,顿住,“你……” 话方出口,便如不自觉噎住一般,再无法出声。 “抱歉,可是吓到你了?” 话音方落,他便拿过一旁的外衣,却被慕紫芙制止,“如何伤的?” 他一顿,“不小心罢了。” “你告知我如何不小心方能伤你至如此?” “你……可是在关心我?” 闻言,慕紫芙指尖轻颤,“只是怕旁人怀疑我是罪魁祸首罢了。” 顾瑾玹轻笑道,“有我在,自是无人敢冤枉与你。” “巧言令色。” 未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慕紫芙拿过绢帛轻柔的擦拭他背处的血迹。 肌肤在不经意间触碰,顾瑾玹背脊微僵。 不多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的额头,腹部 19. 为何谋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沈和风微怔,“顾瑾玹?” 慕紫芙挑眉,一双眸子里闪过潋滟风华,“沈阁主执掌灵通阁,莫告知我竟你不知此人。” 沈和风拿过一杯热茶,轻笑道,“那自是认得。” 他心中暗道,可不止是认得,分明是熟的紧。 “那不知云安郡主问的是关于他的何事?” 慕紫芙抬眸,口吻霎时变得有些许冷厉,“想问他背后之伤从何而来。” 那下手之人狠戾非常,又准又稳,不似常人所为。 顾瑾玹伤重至此,无外乎来人武功在他之上,他毫无还手余地,但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 除非那人亲至,否则无人可将他伤至如此。 那便唯有一种可能,是顾瑾玹自愿如此…… 如此,那便唯有……孝昭帝! 闻言,沈和风一窒,慌张间热茶撒出,灼热感瞬时传来,细嫩的手部已是红了大片,“你……是如何得知的?” 慕紫芙蹙眉,“沈阁主不应先处理一下伤口?” 他满不在乎的将衣袖随意一遮,轻声道,“不妨事。” “云安郡主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慕紫芙淡淡道,眸中闪过了然,“看来,沈阁主应是明了此事因果了。” 沈和风目光紧锁住她,眸中暗含深意,“云安郡主,当真想知道?” 她冷哼一声,“沈阁主莫不是与我逗乐?我若不想知,又为何会来此?” 沈和风凝着那张看似温婉柔和的俊容,却是毫不遮掩的潇洒自如,面前不禁与另一人的面容渐渐重合。 他,好似知晓为何顾瑾玹会对此人如此不同了…… 他垂眸,“半月前云若雪院中的那些刺客下场如何,郡主可已知晓?” “初若说那些刺客已尽数被斩杀,无留一人活口。” 她一顿,“难不成此事另有隐情?” 沈和风唇角微弯,笑容苦涩,“刺客一事确是如此。然,你们之所以会遭遇刺杀却是我的人在追踪云若雪时暴露了踪迹。” “事后,那日参与追踪之人忽然在一夜间被人残杀殆尽,俱是一招毙命。灵通阁遇此重创,自是不能随意放过凶手。只是还未待追查,那人已亲至灵通阁。顾及其身份特殊,便罚以鞭刑。” 慕紫芙心口一悸,百般情绪翻涌而来,“是……顾瑾玹?” 她的声音颤抖着,似是自喉中艰难挤出。 沈和风眼眸微闭,“正是。七日一次的鞭刑,一共七道,却是鞭笞了整整二十一次。” 若是比狠,怕是无人比得过顾瑾玹。 那一道道鞭刑一次甚过一次,他却硬是一声不吭。 他有时觉得,这又是何必如此? 可今天,他算是第一次知晓了顾瑾玹所谋为何,原来他们这些所谓的看客,俱是棋子,从未脱身而去…… 闻言,慕紫芙心顿时一紧,似是被匕首狠狠刺过,留下密密麻麻的痛意,思及那血肉模糊的后背,鼻头微微泛起酸意,“可为何?” 他抬眸,“郡主是问为何他会甘愿承受鞭刑,亦或是他为何要杀了那些办事不利之人?” “若是前者,可能怕为某人惹上麻烦。若是后者,许是因为他蠢笨至极,趋利避害的道理都不甚清楚。” 他的声音好似咬牙切齿,冷厉非常。 沈和风的意思,她又怎会不懂,可她还是要问,“为何?” 却是湿了眼眶,声音已隐隐带了哭腔。 沈和风嗤笑道,“到底为何?郡主也应是清楚的很。” 闻言,慕紫芙似有一瞬的怔忡,转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清楚?沈阁主莫不是在说笑?” 眼中含泪,唇角却带着笑意,只是那抹苦涩却是谁都瞧得清。 她自来不知顾瑾玹是如何想的,前世如此,今世也同样。 便如昨夜一般,许是那夜的意外让顾瑾玹对她起了兴趣,他竟是不顾人伦,也要逼迫于她。 顾瑾玹性子冷淡,可他一旦认定之事是任何人都更改不得的。 可她又能如何,难道真的再一次杀了他? “曲中人不知曲中意,何处又岂是他人言。” 沈和风起身,谓叹道,“云安郡主欲知之事已得到了答案,便离去吧。” 慕紫芙指尖微颤,盯着眼前空无一人之处,欲说些什么,却是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云安郡主,人生在世,其实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日后还望多加珍重。” 沈和风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离去了。 格外寂静的屋子中,徒留女子一人,耳侧唯听得轻微的呼吸声。 沈和风生平第一次未牢记顾瑾玹的嘱咐,大摇大摆的走进顾瑾玹的府门。 他步伐极快,眸中似隐忍着何种怒气一般,一脚便踹开了顾瑾玹书房的门。 只是还未待他兴师问罪,只听得一句极冷的声音传来,“出去。” 格外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沈和风气焰消了大半,可他仍站在原地,“我今日是与你算账的,凭什么你叫我出去,我便出去。” 格外嚣张至极的话,却是不知为何只觉怯懦非常。 顾瑾玹冷眼一扫,“我最后说一遍,出去。” 寒津津的声音传来,沈和风眼睑微颤,却嘴硬般说道,“你这人如此欺瞒我,我又怎会听你的话。” 只是与他的动作与话却是截然相反,只见他快速踏出屋门外,替屋内那位关好门,轻声道,“我自己主动出去,方才做得数。” 屋外亦安见此,忍不住笑出声,却被沈和风一瞥,顿时憋住,移开了视线。 只是那要笑不笑的模样,也没有比这好上多少。 沈和风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抬起手轻柔的敲了敲,“宸王殿下,小的这下可以进来了吗?” “进。” 顾瑾玹抬眸,“何事?” 沈和风快步流星走至他身前,“我且问你……” “还想出去?” 极浅极淡的声音传来,沈和风呼吸一沉,转身安稳坐于一旁的椅子上,欲说话之时,却偶然瞥见桌上的那杯热茶。 沈和风眸色一紧,侧首,阴恻恻问道,“你一早便知我此刻会来?” 顾瑾玹未看他一眼,轻声“嗯”了声,却是并未再多说。 “我竟不知宸王殿下手下 20. 似远离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孤僻的小路荒无人烟,柽柳与桃树交相呼应,景色却是甚美。 微风吹拂,桃花簌簌随风而起,落于女子肩头,青色衣衫夹杂一抹粉色,令人眼前一亮。 春光明媚,日光投下,映照出青石板路之上两位女子的身形。 初若伸手拂过二人身前垂落的柳枝,轻声开口,“郡主,我们怎地不回府,来此处作甚?” 慕紫芙眼神黯淡了些,“只是想寻一僻静之处待一待。” 声音淡淡的,却仍能让人听出其中暗含的忧愁。 初若一双秀眉微微蹙起,“郡主,您这是……” 可话未说完,便被慕紫芙温声打断,“初若,你懂何为情爱吗?” “情……爱?” 初若脸上浮现纠结的神色,“郡主,您又不是不知,我自小脑中便只有练武一事,哪里懂得这高深之事啊。” “但我倒是常听王府那些人说,这情爱之事无非就是两个人相知相爱相守,好似上天注定一般,此生注定会纠缠于一处。” 闻言,慕紫芙身形一滞,心瞬时揪紧。 初若疑惑停住脚步,侧首,“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既是缘由天定,那今世错的便是我了。” 声音缥缈,如虚幻之音,听来也只觉似有一股淡淡的悲意。 慕紫芙指尖轻颤,“我一直以为今世所做之事与他而言是弥补。却忘了他自小经受许多苦难,内心孤寂。我数次出于愧疚对他付诸良多,对一位身处绝望之人无异于救命稻草。” “他将我视作唯一能救他出那樊笼之人,又怎会不紧紧抓住……” 是她,平白抢占了叶静姝本该处的位置。如今纠缠不清,好似也是她的罪有应得。 初若在旁听得一知半解,但出于暗卫的直觉还是瞬间抓住了重点,“郡主,所说的他是谁?” “他?”慕紫芙唇角微弯,弧度苦涩,“两世情分,终是陌路人罢了。”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烟火气甚浓,此处春和景明,却是无比空寂。 夕阳西下,金光洒满洛城,暖洋洋的气息笼罩,唯有巷子深处仍是阴沉沉的,好似仍处冬日。 远处有一人匆匆跑来,却又急速离去。 唯留立于巷口的亦安,瞧着那巷旁的府门,满目忧愁,“云安郡主啊,您说您为何非要自寻死路。” 分明是阳光普照,他却仍觉有一股冷气自脚底升起,随即传遍全身。 噪杂声在耳畔响起,他终是满怀心思上前。 微风吹拂起男子衣衫,他身形峻拔,英俊飘逸,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垂下,瞧不出神色。唯有那绷紧的下颌,似在表明他的不悦。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未转身,淡淡开口,“可是有了消息?” 亦安拱手行礼,“回王爷,方才容七前来回禀,云安郡主今日自灵通阁出来后,便去了城东一处极为偏僻之地。由于那处空旷,他也不敢跟太近,只得在不远处暗中盯着。云安郡主并未见他人,只是与她侍女似是聊了几句,说了什么也是不知。只知自城东回来后,她便去了……” 亦安停顿了下,似有所为难,“去了……” “去了哪?” 寒津津的声音,吓得亦安身形微颤,呼吸顿时不畅,他紧闭双眸,硬着头皮答道,“去了……宣王府!” 话音落下,却出乎意料般的并无任何声响传来。 此处空寂无声,长时的静默,亦安听清他剧烈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 耳畔唯有风声呼啸,以及何处轻微的碰撞声传来。 亦安不安的抬眸,“王爷,您……” 却在不经意瞥见身前人垂于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时,话音猛的顿住。 而此时,顾瑾玹一双眸子阴沉无比,似这漆黑的巷子一般,周身似被暗夜笼罩,全无一丝光亮照进。 “打断她的腿如何?” 寂静的巷子里,传来这样一句轻飘飘,却又阴沉至极的话,直叫亦安冒起冷汗,“王爷,您……” 顾瑾玹唇角微弯,迷人至极,却是带着阴冷的寒意,“如此,她便只能陪着我,永永远远陪着我……” 夜色已至,月明星稀,主街之上人流稀少,白日的喧闹渐渐归于寂静。 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内,映照在女子身后,似被月光萦绕,一片恬静淡雅。 微风吹进屋内,吹散了屋内浓厚的酒气。 顾景竹此刻已经醉醺醺的,脸颊微红,双眼迷蒙看着眼前人,断断续续开口,“慕……紫芙,你怎么还……如此清醒?” 话音方落,便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嗝,都喝了……一个多时辰了。” “嗝……” 见状,慕紫芙蹙眉,身子向后仰去,颇为嫌弃的看着顾景竹,“你酒量既然如此不行,方才非要找我拼酒作甚。” “我哪知你……这么能喝。” 声音似在喉间挤出,格外的含糊不清,让人分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慕紫芙眸色一顿,唤道,“来人,你们王……” 可她话未说完,便被顾景竹摆手打断,“叫什么,别……叫,我与你还……未聊完。” 话音方落,人已起身,颤颤巍巍朝着慕紫芙走去。 慕紫芙未躲避,仍然安然坐于原地。 只是在他将至身侧时,自一旁勾了一个凳子,挡在二人之间,无形之中已划清了彼此的界限。 “宣王殿下要与我聊些什么?” 顾景竹毫不客气直接坐在那凳子上,“你今日来……找我是何目的,还……未说呢。” “走什么,说明白了再走……。” “我没说要走。” 闻言,顾景竹觉得好似幻听了,又是问了一问,“你……说什么?” 慕紫芙极为耐心的又是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今晚不走,你可听清了?” “什么!?” 顾景竹尖叫出声,双手抱紧自己,极为警惕的盯着慕紫芙,“不走?不走,你……要做什么?” 此刻的顾景竹脸颊红扑扑的,那警惕的眼神也因眼中的醉意变得水蒙蒙的,极为可爱。 见此,慕紫芙不禁轻笑出声。 烦闷的心绪此刻也消退了许多。 可这可吓坏了顾景竹,他急 21. 双对峙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 女子逆光而立,周身携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好似驱散了屋内长达一夜的寒气。 顾瑾玹抬眸,轻声开口,“回来了?” 声音与往常一般并无任何异样,却让慕紫芙莫名觉得有些许心慌。 她蹙眉,“你在这等了一夜?” 顾瑾玹起身,却是并未应答,转而问道,“在外玩闹一夜,许是累了,再歇息一下罢。” 话音方落,人已走至她面前,将她拉进屋内。 “吱”关门声响起,屋内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顾瑾玹目光眷恋的盯着慕紫芙,执起她的手,轻抚着,“清晨还是会有些许凉意,日后还需多穿些衣物,以免着了凉。这你可是知道?” 温柔至极的话语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冷冰冰的。 他强有力的双手将她包裹,温暖的触感也好似直抵内心深处,让她的一颗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她眼眸微颤,内心百般情绪翻涌。 似是不忍,她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神色,随即毫不客气般的说道,“我与宸王殿下是何关系,你又凭什么随意干涉我?” 闻言,顾瑾玹身形一滞,低声道,“我自是无权干涉。” “但,我会担心……” 短短五个字,却是让慕紫芙心口一悸,竟是有些许酸意自心底升起,迅速席卷她的全身。 眼底似有湿意,却被她尽力抑制,不敢表露分毫。 她似讥讽开口,“宸王殿下的担心又值几个分量?”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口吻冷厉,“我自有我的良配,何需你闲来无事关心如此多?宸王殿下许是不知我昨夜去了何处,又是与何人共处一夜?” 顾瑾玹眸色阴沉,手紧紧攥起,似隐忍般说道,“别说了……” 慕紫芙却置若罔闻,她微微勾唇,格外娇嗔的说道,“我昨夜去了宣王府,与景竹待在一处。我们一起喝了酒,两人喝的大醉,便随意歇在了他府中……” “我让你别说了!” 话音方落,顾瑾玹便迅速抽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颈,逼得她步步后退,骨节分明的手掌因太过用力已泛起青筋。 慕紫芙后背狠狠抵在木板处,碰撞间泛起微微疼意,却是仍比不得此时的窒息感来的更为强烈。 她脖颈处被禁锢,因呼吸不畅一张脸瞬时已变得涨红,她费力的挣扎着,却是撼动不了分毫。 而此时顾瑾玹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眼眶通红,盯着慕紫芙的目光俱是一片狠厉,“我让你听话,你怎么就是不听?为何偏要惹我?” 狠戾的声音格外清晰的传入慕紫芙耳中,她心口一紧,知道他已是起了杀心。 求生的欲望让她本能挣扎,她费力扯着顾瑾玹的手,“本……是你逼迫……与我,我如此……” “可……是有错!?”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仍是可以听出她的坚决。 闻言,顾瑾玹眸中闪过一抹嗜血,手愈发用力,“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嗬嗬”的憋气声自慕紫芙喉间涌出,却是轻微至极。 濒死的感觉愈发强烈,她眼前渐渐模糊,周身的声音也好似在渐渐远离。 一股绝望之感自心底升起,然,她却是笑着的。 此生,若是还了他一条命倒也是不错…… 那抹似是解脱的笑意深深刺痛了顾瑾玹的双眼,他的心没来由倏地一慌,手上力道随即消散。 随着脖颈处的禁锢消失,慕紫芙无力瘫倒在地,她胸膛起伏,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声传来。 她急促的呼吸着,似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遇到水源一般,格外贪婪的享受着来之不易生存的希望。 顾瑾玹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似是百般滋味,无法排解。 慕紫芙眼角余光扫光身旁那象牙白锦衣的衣角,终是迟钝的反应过来,她,活了下来…… 只是还未待她从劫后余生中反应过来,却突然被人凌空抱起。 她惊慌抬眸,却撞向那双似是隐忍着怒气的眸子。 “你……放开我。” 她的手无力的推搡着,声音虚弱至极,毫无威胁力。 顾瑾玹却是依旧自顾自的抱着她走向床榻那处。 当她的后背触碰到床榻上柔软的锦被时,却一瞬惊起,迅速的抽出头上的发簪,隔在二人身前。 顾瑾玹眸中的黯淡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想杀了我?” “那自是不会。” 她眸色冷厉,果断的将手中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脖颈,“你若再想做些什么,我会杀了我自己。” 雪肤那处被掐出的红痕还未消退,簪子触及皮肤,渗出丝丝血迹。 似雪中红梅,艳丽至极,却也是像极了上元宫宴那夜,被血迹染红了的膏糜。 “你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在一处?” 他的声音暗含不可言喻的悲切之意。 慕紫芙眼睫微颤,双手却愈发用力,簪子刺进之时鲜血滴落,染了她的衣襟,“如此,宸王殿下还需我多说?” 闻言,顾瑾玹深深看了她一眼,“慕紫芙,你可会后悔?” 她抬眸,口吻坚定,“不会!” 极浅极淡的声音听到顾瑾玹耳中,也好似重重落于他的心底,话音落下,他心中不知为何竟是难受的紧。 耳畔也唯有这二字回响着,久久未能消散。 春日天气变幻莫测,方才还是个艳阳天,此时便已狂风大作,吹的窗户砰砰作响,让人心生不安。 树梢方长出的嫩芽,在风中摇晃,似一叶孤舟漂浮于茫茫大海之上,无处可依。 回廊下,初若冒着狂风好容易赶到了自家郡主屋门前。 方想伸手敲门,屋门便由内向外打开。 瞧见那人身影的一瞬,她不由怔忡在原地,“宸王……殿下?” 然,那人却是瞧都未瞧她一眼,直直绕过她,向着府门外走去。 初若盯着顾瑾玹离去的身影,正心生不解,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声响,似是何物落地的声音。 她急忙回神,进屋,“郡主,宸王殿下怎会……” 话音却在瞧清床榻上的女子时猛的顿住。 初若快速走上前,“郡主,您是如何伤的这般重!” 慕紫芙抬手制止住初若欲查验伤口的动作,“这点小伤,不妨事。” “可您都流血了……” 慕紫芙摇了摇头,接过初若递过的鲛绡自行擦拭着,淡淡问道,“你来此找我可是有何事?” 初若只得暂时压下疑问,淡淡回道,“回郡主,是灵通阁沈阁主亲自前来找你,说 22. 付报酬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天光大亮之时,风声渐停,温暖的霞光铺洒而下,照亮了院中的一片狼藉。 被狂风吹落的花瓣沾满污泥,纷乱的柳枝摇摇欲坠。 然,历经风吹雨打后的杏花含苞待放,此时的柳枝绿意盎然,俱是一片别样的生机活力。 慕紫芙坐于窗旁,瞧着这一幕渐渐失了神。 直至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云安郡主,这是在瞧什么?” 她并未转身,轻声回道,“在瞧花,在瞧草,在瞧来之不易的平静安详。” 那人坐到对面,望了望院中的情形,嗤笑一声,“不过是暴雨过后的一些残枝落叶罢了,云安郡主又何以发出此等感慨。” 一阵风吹过,有几片花瓣随风而起,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慕紫芙眸光闪了闪,口吻温和,“残枝落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无法选择人生呢?” 她侧首看向沈和风,“处于绝境,这院中的花瓣只能选择随遇而安,然,生而为人却有苦苦挣扎的余地。两者终是死局,于人而言有了选择却无法破解岂非更为悲哀。” 她的声音很轻,话中却隐藏着浓厚的悲切,好似历经许多光景,却终是无力的伤感。 沈和风眼神一滞,“可郡主未曾努力过,又岂能如此轻言失败。” 慕紫芙摇了摇头,“世事皆由天定,你我终是凡人,逃不过既定结局。” 她眸光流转,口吻坚定,“而这,便是我今日要给沈阁主的答案。” 闻言,沈和风唇角微微勾起,“云安郡主此番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顾瑾玹起了心思?” “我能有何心思?” 慕紫芙轻笑一声,“沈阁主可是忘了我有婚约在身?” 沈和风满不在乎答道,“婚约不过一张废纸罢了……” 话未说完,便被慕紫芙冷声打断,“废纸?” “沈阁主可知这张废纸关系两国盟约,关系北关七十八州,南境一百四十余郡,万千百姓安危俱系于你口中这张所谓的废纸!” 沈和风方才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此刻听得慕紫芙如此说,更觉此话实属不该。 “抱歉,我方才所言并无冒犯之意。” 慕紫芙呼吸迟了些,“我知晓沈阁主方才所言何意。” “今日话已至此,我可以明了告知沈阁主,我对宸王殿下除了恩情别无其他,无论是送他生辰礼,亦或是在那院中救他一事,都可视作我为了还他的恩情。” 沈和风蹙眉,“仅仅为了还恩情是否付出的太多了些。” “当然不止如此,宸王殿下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子,与他相交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何不利用个彻底?” 话虽如此,但她垂于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听着这冷血至极的话,沈和风顿了顿,盯着慕紫芙意味不明说了句,“云安郡主不仅对自己心狠,对旁人也是不遑多让啊。” 慕紫芙拿起桌旁的茶杯,亲自布茶,“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本是这样一位自私之人。” “好一个人不为己,真不知云安郡主可是有真心?” 她动作微顿,随即如常般将茶递至沈和风身前,“我自来只对值得的人付诸真心。” 沈和风把玩着青瓷茶杯,似讥讽般说道,“看来,顾瑾玹不是那个人。” “沈阁主以为呢?”她淡淡的反问道。 “我以为他甘愿为了郡主受那鞭刑足以证明他的真心。” 闻言,慕紫芙指尖轻颤,口吻淡漠“可他的真心又有几分真,又有几分是假呢?” “顾瑾玹所贪图的不过是旁人对他的一番真心罢了,至于那人是不是我又有何重要。我如此说沈阁主可明白?” 沈和风微怔,“你知道?” 慕紫芙笑了笑,起身看向窗外,“不然呢?难道我真会猜测顾瑾玹是喜欢我才会如此?” 她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他自有他的缘分,而我是那个差错,如今一切都该归位。” 沈和风抬眸,看向立于阳光下的女子恬静安然的侧脸,轻声说道,“谁是缘分,谁是差错,谁又可知?” “我知!” 慕紫芙转身看向沈和风,格外坚定的说道,“我知晓他的缘分不该是我。” 沈和风狐疑看了她一眼,“你……?” 未给他提问的机会,慕紫芙淡淡出声,“再者,沈阁主已知我为人自私狠辣,又怎会放心宸王殿下甘愿与我这样的人结交。” 沈和风顿时噤了声。 “如此沈阁主可还是得到了你要的答案?” 沈和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云安郡主所言我定会好好传达,也请郡主放心瑾玹日后定不会再缠着你。” 话音方落,人已起身。 “等等。” 耳侧传来一道声音,沈和风脚步顿住,并未转身,“云安郡主可是还有何话需要在下代为传达?” 慕紫芙走至他身前,自袖中拿出一物交予他,“烦请沈阁主告知宸王殿下,那日我欠他的补偿现已三倍偿还,还望他日后莫要以此威胁我。” 沈和风接过,颇有些怪异的瞧着手中那一袋铜钱,“这是……” “沈阁主不必多问,如实传达便好。” 沈和风轻声“嗯”了声。 “多谢。” 沈和风轻声答道,“郡主不必客气。” 话落人转身便走。 初若在一旁走近,“郡主,您方才这是?” “都听到了?” “是。” 慕紫芙走至窗侧,将手中的花瓣洒落,“好奇我为何这般说?” 初若连忙跟上,“郡主分明不是如您说的那般,为何偏要沈阁主与宸王殿下误会您?” 慕紫芙并未答话,转而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少时在大郁境内与王兄走丢一事?” “自是记得清楚,在魏国时每逢郡主偷溜出府,王爷发现后难免会以此为说法,好生絮叨您一番。” 慕紫芙温声道,“是啊,王兄可是拿这件事嘲笑了我许多年。” “但关于我走丢后发生的事,他却也不知道。” 初若扶住随风飘动的雕窗,一个念头突然蹦出,颇有些震惊的问道,“郡主,这难道这事与宸王殿下有关?” 慕紫芙平静阐述,“那年我与王兄走丢后,身上所佩戴的玉佩吸引了歹徒的注意。他借替我寻找亲人 23. 知她谋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话音方落,沈和风直接瘫坐在靠背椅上,丝毫不顾及顾瑾玹那好似威胁的眼神,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瑾玹将钱袋随手掷到桌上,“很好笑?” 沈和风忙摇头,却又点头,唇边笑意一直未曾收敛,“我倒也未曾想到,你这堂堂边关杀神竟也有被人当做面首随意打发的一天。” 顾瑾玹抬眸,“你若再笑,我将你打发成面首,你可信?” 淡淡的声音却是夹杂着浓厚的威胁意味, 沈和风顿时收了笑脸,转为一脸严肃的答道,“这云安郡主可是太过分了些,怎能如此做?” 顾瑾玹冷哼一声,没应他,拿起桌旁的茶悠然品着。 见状,沈和风贼心又起,悄摸凑到顾瑾玹身旁,讨好似的问道,“瑾玹,你告诉我一下呗,你与云安郡主可是那个,这个了……?” “哪个?” “哎呀,就是你俩可是圆了房?” 顾瑾玹身形一顿,脑中不自觉想起那夜的情形,眸色不自觉深了些,“没有。” 沈和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瞥了他一眼,“如此好的时机你竟都不知把握,如今可好,让慕紫芙知晓了你的意图,我看你日后又该如何。” 闻言,顾瑾玹看向桌旁那钱袋,温声开口,“我只是想寻个理由将她留在我身旁,并不想毁了她的清誉。” 许是自小在杀伐之地长大,顾瑾玹眼中向来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敌我之分。 但凡是外敌落于他手,他从不会因性别不同而手下留情。 或许常年沙场征战之人骨子里都带着一种信念,为国战死乃荣幸之事,不论男女,皆如此。 但,唯有凌辱女性之事他从不屑做,也禁止他的手下如此行事。 知晓他的性子,沈和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可如今呢,心慈手软的后果便是她不在你的掌控中了。” “不在吗?” 顾瑾玹抬眸对上沈和风的视线,“那可不一定。” 沈和风一怔,瞧着眼前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狐疑问道,“你还有何谋划?” 顾瑾玹笑了笑,起身。 望向院内的开的正好的桃花,阳光映在他眼底光芒万千,然,他说出的话却阴沉无比,“人总要经历过绝望才会安于现实,不是吗?” 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沈和风心口一悸,不由开口劝道,“瑾玹,何必如此呢?” 顾瑾玹眼睫微颤,他处于阳光下,心却孤独寂寥,不知何处是他的归处。 可他千辛万苦才寻到一人,又岂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 “我这一生所谋不多,唯有她,我此生要定了!” 偏执无比的话因风而聚,又随风而散。 像极了这院中桃花纷飞,微风起时,顺风而去,又随风而坠。 飘落进一方院中,落于窗旁,又坠于女子秀发之上。 中堂靠窗旁有着两人的身影,二人隔桌而坐,气氛似是剑拔弩张。 慕紫芙斜睨了一眼坐于身前之人,淡淡开口,“宣王殿下,你今日来找我便是为了我那夜歇于你府中之事?” 顾景竹环胸而坐,冷声开口,“看来云安郡主也是知晓此事不妥。” 慕紫芙挑眉,“不妥在何处?” “此事最为损害的应是我的名声,我本人都未曾计较。至于你,本就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邀女子去你府中过夜本就是常事,与你又不妥在何处?” “你……” 顾景竹话未说完,便被慕紫芙打断,她轻言叙述,“我与宣王殿下本就约定合作,你为圆叶静姝心愿,我目的也是如此。那夜所做无非是更为促进此事罢了,只不过未与你商量,但目的约莫应是已达到。” “难道宣王殿下是在怪罪我未与你商量便如此行事?” 顾景竹连忙答道,“自然不是。” 慕紫芙抬眸,口吻坚定,“那么能让宣王殿下今日来此质问我的,便只能是一人。” 她凝神,口吻淡漠唤出那个名字,“叶静姝。” “是她与你说了什么。” 顾景竹一噎,眼神似有所闪躲。 见状,慕紫芙怒极反笑,“宣王殿下,您莫不是个傻子。” 顾景竹一诧,随即厉声道,“你怎敢如此说本王!?” 慕紫芙未理睬他的怒气,继续说道,“那夜之事已是过了两日,你酒醒后想必也知晓了我的意图,当日才并未寻我过问。如今却是为了叶静姝做这等傻事,你不是傻子谁是?” 此番话好似戳中了顾瑾玹的心事,他一窒,气火已渐消了些, “静姝昨日确实来寻我,说我不该为一己私欲便不顾及你,女子名声为大,我又怎能如此行事。可我知晓此事是你故意为之,是以……” 他停顿了下,慕紫芙主动替他接上,“是以,你被心爱之人问责,今日便来责问我?” 顾景竹未吭声,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此前你的所作所为,怎不见叶小姐如此好心劝你顾及女子名声?” 明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顾瑾玹蹙眉,语气有些许不快,“你是何意思?” “静姝处处为你着想,可你竟在怀疑她不怀好心?” 闻言,慕紫芙眸中闪过一抹冷色,“叶小姐如何想我不知,我只知我与宣王殿下既是合作关系,还烦请你日后莫要质疑我行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还请你牢记于心。” 慕紫芙说的话毫不客气,丝毫未顾及顾景竹的身份。 话音方落,她人已起身,“初若,送客。” “是。” 初若在一旁走至顾景竹身前,伸手行礼道,“宣王殿下,请。” 顾景竹拧了拧眉,几番欲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宣王殿下,请。” 闻言,顾景竹只得起身。 与顾景竹风流浪子般的行事不同,他离去的背影身躯凛凛,仪态万方。 单单仅凭外貌瞧着,他竟全然不似孟浪之人。 前世,她便猜测这人若不是心机颇深,深藏不漏,便只能是心性纯真,率性而为。 只是,皇室中人她见了太多,她宁愿猜测他会是第一种人。 但今日之事,她怎的越来越觉是她高看了此人。 初若回来时,便瞧见自家郡主失神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郡主,您这是对未来夫婿恋恋不舍呢?” 听清她话中的调侃之意,慕紫芙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真是越发会开我的玩笑了。” 初若笑了笑,“这不是瞧郡主好似对宣王殿下好奇的紧啊。” 慕紫芙落座,手指轻点桌面,“我哪里是对他好奇,我所好奇的可是另一人。” 初若布着茶问道,“另一人?郡主说的是……?” “叶静姝 24. 设圈套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回郡主,是云澜姑娘出事了!” 云澜! 慕紫芙倏地站起,焦急的问道,“云澜出了何事?” “方才常年跟随在云澜姑娘身旁的暗卫前来回禀,说他们约莫一时辰前在城外崖边遇袭,云澜姑娘受了重伤……” 她心猛的一揪,忽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如何了?” 那小厮垂下头,口吻悲痛,“掉入悬崖,生死不知。” “那名暗卫也因重伤,将消息传给我们的人后,便断了气。” 话音落下,慕紫芙只觉“嗡”的一声,耳畔的声音在渐渐远离,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模糊不清。身子顿时不稳向后踉跄几步,只得勉强扶住红檀木桌方能稳住身形。 初若疾步上前,一把拽起那小厮的衣领,眼眶通红,“你再给我说一遍,云澜如何了?” 那小厮见初若此般被吓得不轻,哆嗦着答道,“云澜……姑娘,生……死不知。” 闻言,初若立即起身,抬脚便向门外走去。 “初若,站住。” 听到自家郡主的声音传来,初若转身,眼底湿润,“郡主,云澜需要我去救她。” 阳光下,女子身影立于屋檐阴影中,唯有那一双眸子亮的惊人,泪滴顺着那双圆眸流下。 初若带着哭腔的话,也使她的心底微微泛起酸意。她眸中浮现一层雾气,稳住纷乱至极的思绪,轻声道,“我知道。” 她抬脚,走至初若身侧,“我与你一起。” “郡主……” 慕紫芙拍了拍她的手,“无需多言。” 她侧首看向身后小厮,正色道,“莫要惊动官府,马上召集府中人手,随我一起出城,寻人。” 那小厮恭敬应道,“是!” 她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另外,再帮我去做件事……” 柽柳旁,微风携起树枝,扰了一池春水,平静的水面,泛起微微涟漪,却也似在拂动谁人不平的心绪。 回廊转弯处,有一女子隐于暗处始终紧盯这处,目光狠厉,嘴角笑意却是得意至极。 瞧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她悄然溜出。 破旧的衣衫依然挡不住她曼妙的身躯,然,她的一双手却是干枯的树皮一般粗糙。 她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轻抚着自己的手,似有些癫狂,“慕紫芙,你的报应来了。” 日渐西沉,夕阳余晖撒遍洛城,远处的山峦亦被金红色的光芒笼罩,如幻境一般,熠熠生辉。 金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梢照进波光粼粼的湖面,同样也映照出女子匆忙的身形。 慕紫芙藕粉色的锦衣早已被树枝刮出数道痕迹,衣衫上也沾了些尘土,可她却无暇顾及。 崖底很大,四处回响着‘云澜’二字,却始终未有一人应答。 “郡主,这有些许血迹!” 慕紫芙猛的抬眸,看向东南方那侧的山林入口,方想朝那处走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郡主,这处也有!” 这般怪异的情形已让周围人有所骚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除了云澜姑娘外另有活着的人?” “那看来他们应是分不同的方向逃了。”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传入初若耳中。 她环顾一周,凑到自家郡主身侧,身为暗卫的直觉让她有些不安, “郡主,此事有些不对劲。” “我了解云澜,她即使受了重伤,也定然不会留下如此显眼的痕迹,故意引人追踪。此般情形唯有两种可能……” 初若面容紧绷,郑重开口,“一是云澜伤重,被人追杀,无暇顾及。可如此,必表明刺客也已追去。二则是……” 慕紫芙淡淡接上她的话,“这是陷阱。” 前世云澜并未被人追杀,自是可以排除贼寇以及仇杀。 如此,那这刺杀便唯有是因她而起。 天色渐暗,夜晚凉风渐起,山林深处一片昏暗,身在其中,不免让人觉得阴涔涔,渗人的紧。 慕紫芙抬眸看向那处,“可即使是陷阱,活着的人也必须要救。” 初若顿时警惕的挡在自家郡主身后,“可郡主,若是如此,此处已不安全,云澜他们自有我们相救,您需尽快离开!” “离开?” 慕紫芙看向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低语道,“来到这,便离不开了。” “分开行事,一个时辰后无论是否找到云澜的踪迹,必须在此集合。” 声音果断,话音方落,人已先行向前方走去。 初若连忙追上,“郡主,不可。” 慕紫芙看向挡在自己身前面色担忧的女子,郑重道,“初若,你应知云澜于我而言,不仅是与你一般同我自小长大的玩伴,” 她话语停顿了下,眉眼间流露出一层伤感,“她更是我王兄心爱的女子。不为了我,为了我王兄,我也应亲自去寻她。” “可是……” 未待她说完,慕紫芙口吻冷肃打断了她,“你也应知我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改变。” 闻言,初若只得强压下反驳的话,转而道,“请郡主,万事小心。” 她淡淡应了声,绕过她便向那暗处走去。 初若瞧着早已隐于山林间的女子,心中不知为何竟是觉心神不安。 月光透过树梢照进斑驳的暗影,山林间隐隐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慕紫芙被一行人围至中间,眼角余光撒摸着周侧的血迹。 他们一路追着血迹而来,血迹越来越少,却是未曾见过一人的身影。 直到血迹消失,慕紫芙瞧向四周,些许土堆与粗壮的樟树挡住视线,根本看不清其中情形。 她蹙眉,吩咐道,“沈岚,四处散开。” 名唤沈岚的暗卫应道,“是否需要留个人在郡主身侧?” “不必,你们去罢,我在此处等着,不会离开。” 沈岚不敢违逆,只得遵命,“是!” 一行七人以慕紫芙为中心,向前方搜寻。 沉沉夜色,那些人渐渐没了踪影。 夜风吹过,拂动地上的落叶,月光映出她的影子,三千青丝随风而舞。身后传来些许脚步声,她未转身,微微启唇,“终于舍得现身了?” “呵,我藏的如此好,郡主怎会猜到我会在此处等你?” 即使有所准备,慕紫芙却依旧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微微一怔。 她转身,瞧向身后。 那人衣着华丽,淡绿色衣衫绣着金线蝴蝶式样,秀发挽起,碧玉簪加以点缀,裙摆随风摇曳如诗如画。 瞧清她样貌的一瞬,慕紫芙眸中厉色一闪,“琳琅,竟是你!” 声音虽尽量保持平和,却仍能听出她的惊诧。 “看来我在此处郡主很是意外啊。” 慕紫芙点头应道,“确实意外,我本以为是顾和轩身旁的亲信,却不知竟是派了你来。” 如此诚实的话,倒是使琳琅微微怔住一瞬。她转而笑道,“看来郡主一早便猜到我已暗自投靠了恒王殿下。” “所以,才将我调离你身边?” “将你调离身边只是察觉你心术不正,宫宴那夜顾和轩的反常才是我怀疑你的理由。” “哦?” 琳琅随意斜倚在一旁的树干上,笑道,“宫宴那日有何反常之处,我竟不知?” 慕紫芙斜睨了她一眼,“你在拖延时间?” 虽是反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闻言,琳琅也毫不遮掩,“是啊,郡主又猜对了。” 25. 仇怨了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话音方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十数人自林间深处涌出。 那帮黑衣人注意力全聚于慕紫芙一处,注意到些许动静时,已是来不及。 闷哼厮杀声在林间不断响起。 借此机会,慕紫芙费力躲过数支箭,瞧着不急不缓赶来的人,蹙眉道,“我说你怎来的如此迟!” 来人抬脚踹开挡在身前的人,浅笑道,“英雄总是在最后出场。” 慕紫芙随手将匕首掷到一旁,瞧了瞧手臂上的伤口。 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谎言,“呵,话说得如此好听。无非是还记恨着叶静姝因我之过问责你之事罢了。” 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堂堂皇子,做事怎如此小气。” “欸,你这便不识好人心了。” 顾景竹快步走到她身前,“我今夜为赶来救你可是推了静姝的约。况且这天色如此黑,我寻你留下的印记艰难非常。你如此说颇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 慕紫芙未理睬他的诡辩,转身快步走向那欲偷摸离开的女子身后,一把将她揪起按在旁侧的树干上。 “啊!” 琳琅被此般情形吓了一跳,不自觉惊叫出声。 瞧清眼前人面容的一瞬,颤声地开口,“郡主,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顾和轩逼迫我的,绝不是出自奴婢本愿,求……郡主明鉴。” 月光映照下,女子身形单薄至极,泪眼婆娑,格外惹人怜爱。 瞧着琳琅这幅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她眼底划过一抹凉意,手臂愈发扼住她的咽喉,“琳琅,再如此惺惺作态便不合时宜了罢。” 窒息感一阵阵传来,琳琅面色充红,却是一改方才的懦弱模样,讥讽出声, “郡主……不就是想看到我向你摇尾求饶的样子,我不假模假样一番,又怎会……满足郡主那可悲的自尊心?” 慕紫芙眼睫微颤,淡漠开口道,“琳琅,你以为惹怒了我,求个干脆便是如此轻易?” 话落,她松开禁锢,目光紧盯着她,“不过,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咳咳咳” 琳琅轻抚胸口,大喘着气,眼眶通红斜睨了慕紫芙一眼,嗤笑道,“你……会如此好心?” “你既如此了解我,何不赌一把呢?” 琳琅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似是在考虑她的话是否可信。 似是过了许久,不远处的厮杀声渐渐小了,夜风吹过,一阵血腥气传来。 琳琅闻来,只觉一阵干呕,脚步踉跄了几下,却在踩到一物时,猛的顿住。 顾景竹已是等的不耐烦,他手肘戳了戳慕紫芙,“欸,照我来说,这种人除了严刑逼供别无他法,何必与她白费口舌。” 慕紫芙未搭理他,转而看向琳琅,“我的耐心有限,你……” 话音未落,便被琳琅打断,“你要问什么?” 静默了一瞬,慕紫芙平声道,“你为何如此恨我?”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琳琅不由一怔,转而笑出声,“你竟会问这个!?” “那你觉得我该问你什么?是宫宴那日你是否去见了顾和轩,还是今夜之事到底是谁的谋划,亦或是你何时与顾和轩纠缠在一起?” 慕紫芙望着她,目光如炬,“早已想到的答案,为何要问?” 顾和轩今世所谋为何,为何谋划今夜之事,她并不关心。总归知晓他的意图是要她的命罢了。 恰好,她也如此。 至于顾和轩与琳琅的纠缠,她无暇顾及。 她只是想知,琳琅到底因何恨极了她,无论前世今生都想置她于死地! “很重要吗?” “一个答案换你的命,你可以自己掂量。” 琳琅嘴角笑意顿时凝固,眸光闪了闪,“其实,原因很简单,不过只是因为嫉妒罢了。” 琳琅平言叙述,将隐藏于心中多年的话,一股脑倾吐而出, “我自认样貌才智样样不输你,可偏偏我们两个一个主子,一个奴婢,一个天,一个地。我在冬日冰天雪地中洒扫时,你在暖阁中嬉闹。我犯了错被打骂时,你与你的王兄扮演着兄妹情深。” 琳琅挺身走至慕紫芙身前,“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我自小渴望的那些荣华富贵,那些宠爱,你生来便有。而反观我呢,自小便因家境贫寒,父母为了我弟弟竟随意将我打发卖掉,你知道他们才花了多少钱吗?” 琳琅眼中泪光闪烁,口吻悲切,“不过二十文,四斗米的价钱,便随意卖了我的一生。” “你让我如何平衡,你让我如何不嫉妒?” 在一旁旁听了许久的顾景竹终于忍不住出声,“我说你这人怎如此不讲理,你如此悲惨的一生皆起源于你父母。只是因为慕紫芙是你的主子,比你生的好了些,你便嫉妒她,甚至于害她性命,这是何道理?” 顾景竹正气愤着,只听得身侧人淡淡道,“我守诺,你走吧。” 他惊诧转身,“你这是放虎归山!” 慕紫芙瞥了他一眼,“我说放她便会放过她。” “行,你菩萨心肠,日后有你哭的那天!” 话落,顾景竹好似气急,转身便走。 琳琅瞧着这一幕,不可置信问道,“竟如此简单,你竟真的要放我走?” “你若再耽搁,我也怕是会反悔。” 为了宽琳琅的心,慕紫芙转身背对着她,“日后随你去哪,我不会追踪,也自不会关心。只要你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身后传来落叶窸窣声,似在远离,也似在渐渐走近,身后传来琳琅的声音,“郡主,谢谢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顾景竹的惊呼声,“慕紫芙,小心!” 她眸光骤然紧缩。 林中冷光闪过,琳琅嘴角噙着疯狂至极的笑意,拿着匕首恶狠狠的刺向慕紫芙。 却在将要刺进她后背时,眼前人倏地有了动作,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手中匕首已经脱离她的掌控,寒光照亮了她惊慌失措的眸子。 察觉到痛意,她双眸猛的瞪大,双手紧握自己的脖颈,血迹顺着干燥的手溢出。 喷洒出的血迹沾在慕紫芙脸侧,清丽的脸此刻艳丽又嗜血,迷人至极。 她冷眼瞧着眼前人,“我给过你生的机会,你不珍惜,那便怪不得我了。” 琳琅“呜咽”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脱力瘫倒在地,血迹染了她的大半衣襟,双眸瞪大,至死也未能再说出一句话。 山林间,不远处的厮杀已经渐停,夜风寂静,血腥气四溢,痛呼声陆续在耳畔响起。此处却是空寂无比,唯有女子轻微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急忙赶来的顾景竹怔楞在原地,“你竟真的杀了她?” 慕紫芙垂下眸子,用鲛绡随意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她要杀我,我为何不杀了她?” 声音毫无起伏,依旧如往常一般淡定自若。 见状,顾景竹心底怀疑渐起,试探开口问道,“你是故意的?” 慕紫芙动作一顿,侧首看向他,“故意为何?” “你是故意给琳琅机会,让她误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慕紫芙瞧着立于自己身前的男子,轻笑出声,“ 26. 入局人 《远山芙蓉(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林间夜色浓郁,他却是此间唯一一抹艳色。 对上那人投来的视线,慕紫芙心霎时一紧。 “顾瑾玹,你怎会来?” 顾景竹面色不渝,十分不客气开口询问。 顾瑾玹目光却是紧锁着林间那略显狼狈的身影,随手将箭扔掷顾景竹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为何来,何需与你汇报。” 顾景竹脚硬生生被逼停后在原地,“欸,你这人说话怎还一如少时那般不讨喜?” “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真不知静姝如何瞧得上你,十几载都对你念念不忘。” 他这一番抱怨话语,犹如对牛弹琴般无人应答。 “顾瑾玹,本王在与你说话,你……” 他的声断在了喉咙里。 瞧着那人走来的动作,他忙后退几步,转了话音,“顾瑾玹,你要作甚?” “你且要知晓,我与你一般都为皇子,此处也有众多人证,你切莫冲动行事!” 他的声音发颤,身形踉跄的向后方退去。 身旁侍卫忙出声,“殿下,且不说他是您皇兄,我们这处有着十几人呢,怎也不会让他欺负了您去。可您怎还会如此害怕?” 顾景竹丝毫不顾王爷的威严,冷哼出声,“你若是知晓这人因何离京近十几载光景,你也会怕极。” 思及那事,顾景竹只觉一阵发慌。 然,顾瑾玹却是未理睬他,径直绕过他,向着……慕紫芙走去! 见状,顾景竹急忙上前,鼓足勇气道,“顾瑾玹,你……既与静姝已相处甚好,为何还与慕紫芙纠缠不清,你可知如此会对静姝造成多大伤害!” 说着,手便要扯住顾瑾玹的臂膀。 “不怕死尽管阻我。” 冷声威胁声硬生生将顾景竹的手逼停在半空中。 他蹙眉,“顾瑾玹,你何至于此?” 话音方落,只见前侧人已有了动作,下一瞬,一把匕首擦着他脖颈而过,狠狠扎进身后的树木中。 “噔”一声,树梢晃动,几片树叶随之掉落。 “你可敢再赌这分毫?” 顾景竹惊惶未定般摸着脖颈,忍不住喝道,“靠,疯子,” “顾瑾玹,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疯子!” 却是终未敢移动半步。 踩在林间落叶的簌簌声传来,却如踩在慕紫芙心头一般,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日我曾问你可会后悔,你答不会。今夜我且再来问你,慕紫芙,你可会后悔。” 声止人已至。 她眼前投下一层暗影,指尖微颤,却是垂眸,“我所言自来不会有后悔一说。” “今夜多谢宸王殿下相救之恩,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好一句别无其他,” 他那深沉阴暗的眸底,闪烁着幽光,“慕紫芙,依你所言,此前你所做诸多,不过是为了还恩情罢了。” 他逐步逼近,抬手捏起她的下颚,“那你且来告诉我,今日的救命恩又岂会是三言两语便随意推了去。” 他手掐住之处传来阵阵痛意,她却执拗般的不言痛意,平声道,“今夜之事又岂会是我苦苦哀求宸王殿下前来相救?你自作多情一番,还要求得回报,这又是何道理?” 暗含讥讽的话传入顾瑾玹耳中,他只觉脑中闪过一瞬的空白,胸腔剧烈起伏,气愤亦使他指尖发颤, 他却笑道,“慕紫芙,沈和风说得无错,你根本就是一无心之人!” “我无心亦或有心,又与宸王殿下有何关系?” 她故意说出这等冷言冷语,非要狠狠刺疼顾瑾玹,方能作罢。 顾瑾玹眸中已隐隐见了怒意,寒声道,“慕紫芙,一而再戏耍我很有趣是吗?瞧着我一次次在你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很有成就感?可是,你却忘了,利用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便撒手,撇开她的脸,转身,“望你牢记今日所言,我等你来求我那天。” 慕紫芙怔楞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自心底升起一股不安。 …… 林间寒风渐起,薄雾渐渐蔓延。 雾气浓郁时,有一人自林间深处踱步走出,顺着崖底那深潭,走至那将才无人踏足之地。 那处荆棘遍布,唯留一人宽之地允人通行。 透着月光,隐隐得见那树旁斜倚着一人,瞧见来人的身影,他起身, “来了?” 顾瑾玹轻轻“嗯”了声,扫了眼他身后,“可是救活了?” 沈和风顺着视线望去, 半人高的野草旁躺着一女子,满身伤痕,呼吸微弱。此刻浑身已湿透,身上盖着一玄色大氅,沾血的绢帛散落在旁,一瞧便知受了重伤。 他轻微叹了口气,“命是得救了,但何时醒来却是不知。” “亏着她命大,崖下有一深潭托着,不然她今日这命也怕是要交代在这。” 顾瑾玹收回视线,“保住了命便可。” “那可不,顾和轩那帮人下手真可谓是丝毫不留情,要不是城中暗桩提前察觉到顾和轩的动作,我们也不能先一步寻到这人。” “不过……” “何事?” 沈和风双手环胸,颇为不解,“不过消息来得还是有些迟,左右不过五个时辰,也未搞清这人与慕紫芙究竟是何关系。竟让顾和轩在幽禁期间甘愿冒着违抗圣意的风险,也要派亲信出手,不顾一切将她抓到。” “不管是何关系,总归还有时间慢慢查。更何况,只要她对慕紫芙而言十分重要便算是有价值。” 沈和风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 “你呢?” “我如何?” 沈和风打量着他,“你不是不放心慕紫芙,在暗中护着?怎,这是无功而返了?” 闻言,顾瑾玹嗤笑一声,“那样一位冷血冷情之人,又何须我护着?” 沈和风听着这番评价之言,怎深觉好生熟悉。 抬眸,看向立于月色下的人影,他隐于暗夜中,月光将他映照的明明暗暗,瞧不真切,却是将白日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渐渐放大。 他笑了笑,“倒也未曾想到,有生之年竟也能在你口中听到如此评价一人。” 顾瑾玹撩袍,随意坐在一旁,“与我很像?” “像,倒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