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古穿今]》 1. 第 1 章 [] “我们能不能先回家,药钱过两天再给你送过来?你也知道,这孩子也不是我们亲生的,等他亲爹妈来了,一定把钱给你们!” 人来人往的医院,李翠枝拿着缴费单和护士讨价还价。 护士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没听说过能赊账的。” “那怎么就这么贵?!不就是磕一下吗?!你是不是坑我们钱?!” 护士冷笑:“我们医院都是根据病人情况治疗的。再说,是不是磕一下你心里也清楚,那么高的围墙,他摔下去就磕到脑袋了。您又要查血型又要做亲子鉴定,可不就是花钱?” 前天,医院接收了这名病人。 一开始看病人浑身伤,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摔伤,后来才知道,这名病人憋着坏呢。 她们所在的金沙县穷了几十年,直到十八年前一场大雨,冲出县底下鸦岭镇的一座古墓。各地专家纷纷过来考察,发现居然是千年前很受宠的皇子的墓。 因为大雨,墓室都被冲出来了,马上就开始保护性发掘。十几年过去成果颇丰,国家要在墓室原址处建博物馆。 因为这座古墓和正在动工的博物馆,很多人来金沙县或参观或游玩,大家的日子也才渐渐好起来。 可谁知道,居然还有人仗着在鸦岭镇长大对古墓附近环境很有了解,大半夜要去翻去古墓遗址。 听说找到人的时候,身边还有个铲子。 那他不就是想破坏古墓吗?! 整个金沙县都因为那座墓受益,这个人居然想对这座墓下手?想到这里,护士眼里满是厌恶。 不过好在古墓被保护得很好,这个人刚翻过高高的围墙就摔下去,还正好磕到地上的碎砖当即晕过去。 送到医院做了检查,病人爸妈又说血型对不上怀疑不是亲生儿子,一天要去镇医院找当年的出生记录,一天要做亲子鉴定,一天又说真的就是抱错了,已经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在医院闹得众人皆知。 也算是恶有恶报。 可能是看到护士眼里的鄙夷,李翠枝的脸涨红,她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再想想缴费单上的数字,又气又恼:“明明就只是摔了一下!是你们一定要让他又做检查又住院的!就是为了赚我们的钱!” 她声音本就尖细,现在情绪激动,叽里咕噜说出一长串方言,指甲划过窗户一样的刺耳。 护士蹙着眉,看李翠枝撒泼打滚。想拔腿离开,旁边一间病房的门打开。 二十多岁的女人拿着手机跑出来:“妈!有人打电话!” 李翠枝刚刚还在一哭二闹,现在听到女儿的声音,马上收敛眼泪,转头骂道:“什么电话?你就不能接一下吗?!” 拿着手机的女人声音小下去:“警察打过来的。” “那个小杂种的亲生父母,好像出车祸,死了。” = 双人病房里现在挤满了人,靠门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现在家人都来医院看望照料,大人小孩围坐在床边,把老人围得严实。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陪护的孙女好奇看向病床里另一个人。 对方躺在狭小的病床上,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脑袋被绷带缠了好几圈,看不清楚具体长什么样子。 只能看到伸在外面的手。手背上插着留置针,现在手背青紫一片,而手指微微蜷起来,白得几乎要消融在床单里。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孙女忍不住跳下床,终于看清绷带和被子中间的那小半张脸。 和手指一样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透明的质感,好像极薄的白瓷——是鸦岭镇那座古墓里挖出来的白瓷杯,之前学校组织她们去看过,那时候她就在心里感慨,不知道是多受宠爱的人,才能有这种杯子陪葬。 白瓷上伏了双漂亮蝴蝶似的,对方闭着眼,睫毛垂下。 蝴蝶扇动翅膀,在阳光下带着细微光闪,露出琥珀一样的眼睛。 巫澄从无尽的虚无中睁开眼,先对上一片浓郁极致的白色,随后就察觉到身上各处的疼痛,忍不住闭上眼痛吟出声。 他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有记忆开始就天天喝药。父皇母后疼他,各种名贵药材都先给他用。可饶是这样,他一年到头还总是生病。上个月暑气渐热,他贪凉多吃了一口绿豆冰,之后就又病了,他生病太久了,知道自己这次撑不下去,原本就做好了再也睁不开眼的准备的。可现在…… 现在的疼和之前丝毫不一样,不再是丝丝缕缕从体内传来的无力和疼痛,而是尖锐的疼。耳边传来吵闹说话声,好像有很多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句接着一句,吵得他头越发疼起来。 自己的病需要静养,父皇不许别人无端来打扰自己,至于照顾自己的人,更是母后特地挑选出来的,谨小慎微,万万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巫澄微微偏头,再次睁开眼,想叫从小照顾自己的三福来,问问这是怎么了。 眼前再次清晰,依旧是浓郁白色。 他没看到伺候在床边的三福,而是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头发刚刚及肩,正失神看着自己。 而她身后,是很多人,很多人。 看到这么多人的一瞬间,刚刚响在耳边的说话声骤然清晰起来。他能看到这些人说话时嘴巴张动,这让他意识到确实是这些人在说话。 但恐怖的是,他同时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自己在陌生的环境,被陌生人围住,他们还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桩桩件件都像是重剑狠狠落下来。 巫澄的头疼得炸开一样。 孙女看着这个人睁开眼,看到自己,又蜷着缩回去,闭上眼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回头看妈妈,问:“妈妈,这个人好像醒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啊?” 妈妈正在聊天,闻言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告诉女儿:“别管他。他有自己的家人。” 小女孩有点不忍心:“他家人刚刚不是出去了吗?为什么不看着他啊?” “谁知道,别管他们。” 妈妈朝女孩招手,“他大晚上拿着铲子想爬墙去那座大墓,现在醒了,明天警察就来找他。咱们好人家别和他说话,免得牵连咱们。” 金沙县说大墓,就是指鸦岭县那座墓。 小女孩听说这个人是这样受伤的,原本满满的担忧散下去不少。她再次看了一样躺在床上的人,内心忿忿。 看上去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坏?! 小女孩刚转身,病房的门打开,李翠枝和巫玉婷风风火火闯进来。 她嫁给丈夫后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怀第六个的时候一哭二闹让医生告诉自己孩子性别,确定是个儿子,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千娇百宠的养到十八岁,就想着让这个孩子传宗接代给自己养老。 < 2. 第 2 章 []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窗照过来,巫澄躺在病床上,内心满是茫然。 李翠枝本就着急,想赶快回家,联系自己亲生儿子,现在看他不动,更是厌烦:“还躺着干嘛?等着让我伺候你?” 生了五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儿子,可谓是一家人的心头肉。哪怕那时候家里没钱,李翠枝还是让儿子喝奶粉到三岁,从小到大不仅没让他做过农活,甚至没让他做过家务。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还是自己儿子,李翠枝一定也愿意伺候他,让他接着住院,甚至背已经成年的儿子回家。 可现在床上这个并不是自己儿子! 李翠枝指着床上巫澄的鼻子,咒骂:“死全家的造孽玩意,我怎么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么多年?!” 她越想越气不过,狠狠骂了巫澄一顿。 巫玉婷收拾好东西,现在着急回家找那个所谓在燕城很有钱的亲弟弟。所以虽然很喜欢听母亲骂这个便宜弟弟,也还是劝了一句:“回家再说,我们先回去,找我亲弟弟嘛。” 李翠枝这才压下火气,回头看巫玉婷:“那你去给他办出院手续。” 去办出院手续还需要交这么多天的治疗费用。 从小就伺候这个便宜弟弟,现在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亲生弟弟了,还要给他花钱。巫玉婷有些不情愿,但没敢违抗母亲,拿着自己的包,出去办出院手续。 这边,李翠枝看着床上的巫澄,催促:“起来啊!” 巫澄看着这个满脸厌恶不耐的女人,依旧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一直这么躺着,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他努力操控沉重的身体,撑着手肘坐起来。 手背上的钝痛因为这个动作变成刺痛。 巫澄低头看过去,看到手背上粘着一块白布,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管状物从白布下面伸出来。手还和自己之前的手没什么两样,只是手背上青青紫紫,有红色从白布底下渗出来,好像流血了。 这是什么?受伤了吗? 巫澄蹙眉看着手背,忍不住又左右看。 可周围没有变化,依旧没有任何一个自己熟悉、认识的人。 这时,确定他们要出院的护士走进来,又问一句:“确定不治疗了?” 巫澄看着陌生人说听不懂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 旁边李翠枝就回答:“不治了。” 护士得到答案,干脆撕掉巫澄手上的胶条,拔掉留置针。 原本就渗血的针口因为粗暴的动作,流出更多血液,顺着手背往下滑。 巫澄闷哼一声。 护士把枕头丢到垃圾桶里,看巫澄手上的血痕,叫到:“擦一下,别把被子弄脏了!” 说完,才对上病人的脸。 和她想象中的穷凶极恶猥琐难缠不同。很苍白的一张脸,长卷睫毛下琥珀似的眼睛,含着浓浓水汽,好像极易碎的瓷器。 护士心下不忍,但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 那边李翠枝怕血液把被子弄脏要扣钱,赶紧抽出纸巾,胡乱把巫澄手上的血擦掉。她很用力,粗糙纸巾擦过手背的淤青,疼得巫澄胳膊无意识颤抖起来。 把血液擦干净,李翠枝又把他的衣服扔到床上:“换衣服,我们赶紧走。” 巫澄依旧听不懂,但看着被扔到床上的布料,大致猜出来这两块小小的布料,和其他人身上穿的是一样的。所以大概算是衣物? 他慢慢摸索着把衣服换上。 李翠枝看他磨磨唧唧穿衣服,心里烦躁,抱着胳膊在床尾骂。看他好不容易把衣服换好,就自顾自往前走。走出病房回头,才发现巫澄并没有跟上来。 她大步走回来,发现巫澄还坐在病床上,瞪大眼看墙上悬着的一副住院守则。 这个应该可以称之为衣物的东西布料粗糙,不是丝绸甚至不是棉麻,很闷热的贴在身上。 地上没有鞋,只有木屐一样的东西,可又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东西,踩上去软软的。 巫澄也看到墙壁上悬着的字画,刚刚躺着的时候看不清,可现在坐起来,他仔细看过去,悚然发现,上面小小的方块字迹,明明应该是字,可绝大部分自己都不认识。和字体无关,就只是,不认识。 甚至因为绝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巫澄甚至没办法确定,现在这里的这个字,和自己知道的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是否还是一样的。 如果说刚刚只是简单的惶恐。可现在发现就连字自己都认不得,巫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巫澄缓缓回头,对上折返回来、对自己破口大骂的李翠枝。 李翠枝骂着骂着,看到这个便宜儿子受惊猫崽子一样的眼神。 如果是三天前看到这个眼神,她一定心疼坏了,可现在知道这不是自己儿子,她只剩厌烦。 也懒得骂了,她上前抓住巫澄的胳膊:“赶紧走。别在这儿磨叽了。” 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力气很大,捏得巫澄胳膊疼。更重要的是,这个动作传达出来的浓浓不耐烦和轻视,让巫澄很没有安全感。 他忍不住挣扎。 下一刻,李翠枝的巴掌甩过来,狠狠拍在他背上:“小兔崽子你还跟我闹脾气?!赶紧走!” 蒲扇一样的巴掌,让巫澄不受控制往前扑。后背上的伤、再加上后脑的伤被这么一刺,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巫澄再没有力气挣扎,被李翠枝揪起来,拉扯着往外走。 拉扯着走过医院走廊、坐上电梯,走到外面等公交车。 完全陌生的世界在巫澄面前铺开,他终于确认,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不仅不了解这个地方,甚至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东西。 而认识自己的这两个人,对自己充满厌恶。 公交车到了,李翠枝拉着巫澄排队上去。被推攘着上去的前一秒,巫澄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具身体虽然带着伤,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轻快安康,分明不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可却和自己有同样的一张脸。 = 车上人多,李翠枝刚好抢到最后两个位置。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让儿子女儿坐。可现在,巫澄又不是她儿子。于是她招手让巫玉婷过来。 巫玉婷买了票,挤开巫澄,一屁股坐在李翠枝身边。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始出发。 巫澄身上疼,头也疼,胳膊还残留着刚刚被抓住时的感觉,疼得发酸。车辆出发时险些没被甩出去,他仓促拉住身边的东西,勉强站稳。 被他不小心碰到的男人往相反方向侧身,“啧”了一声。 巫澄头疼得厉害,在嘈杂的公交车里听到这么一声,他拉紧栏杆,尽量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 那边巫玉婷拿出手机,兴奋和李翠枝说:“我弟弟是个大明星!他演的这个电影我还看过呢!” “你看,才这么小就拍电影了,好像还拿过奖!” 巫玉婷搜索宋泊简的名字,拉着李翠枝看视频剪辑。 从小在燕城长大的、自己的亲弟弟!斯文干净,看上去有钱贵气。现在宋家人都死绝了,只要把他认回来,宋家所有东西都是她们的了! 想到这个结果,两个人幸福得头晕目眩。 兴高采烈看了好一会儿,一转头看到旁边站着的巫澄,他握着栏杆,手背上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血液流出来又干掉,在手背上留下一大片血痕。 李翠枝顺着他惊异的视线看到手机上,一时又是骄傲又是气愤:“看,这才是我亲儿子,又帅又出息。上天怎么这么不公平,让你这个小畜生占我儿子位置这么多年?!” 巫玉婷幸灾乐祸看巫澄,想到什么,问:“你的手机呢?” 李翠枝从口袋里掏出屏幕碎掉的手机:“这儿呢,他个败家玩意,把刚买的手机摔坏了。” 这还是半年前,巫澄吵着要买新手机,李翠枝为了哄他愿意去相亲,狠心给他买的。可这还没用半年,就被他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