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君子》 1. 救人反被怀疑 [] 大夏国,洪武十一年。 戎国趁大夏国皇帝寿诞举国欢庆之时,竟进军突袭大夏国南部的汝川。 汝川六城的主守将祁晟祁老将军发现敌国来袭,领兵披星戴月进行殊死抵抗,丝毫不敢懈怠。然自戎国起兵,六城中便叛徒屡出,致南方战报始终无法上达天听,祁晟祁老将军部下四十万赤北军后撤退守,但是因手下部将反水致祁老将军亲率的十万军队于望涯坡被困半月。 最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全军覆没,自此汝川六城边防线因主将身陨、军心动荡而彻底失守。戎国奋起大举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开始血洗汝川六城。 那段时间里的汝川跟地狱一般无二,荒野道路两侧,尸体累累,折断的兵器依旧被死去的将士紧握手中,六城内厮杀哀嚎声不绝于耳,曾经清澈汝川沂水被染成了鲜红血河。 天水城守将由南方驿站得知消息后一刻不敢停留,迅速向永安城递交急报。 皇帝得知戎国已攻占汝川六城,并且大军压境即将突破永安城外围的的天水城的噩耗后气急呕血,愤然点将,命永安守卫军澹台将军力阻戎国军队于天水城外。 澹台将军不辱使命,于天水城外成功阻挡敌军,而汝川已被戎国彻底占领,一时无法收复。皇帝一病不起,恶疾缠身决定下诏立储。 身处汝川潭城的覃婳从死人堆中爬出,她茫然地抬头却只见血色残阳撒照下的尸横遍野,后来她幸为人所救。 同样身处潭城的祁小将军祁珩在其父亲兵护送下平安到达永安母家霍府。祁珩自小便痴迷练武、兵法等等,唯一的异姓王祁老将军薨后,祁珩承袭爵位,此后更加的刻苦。 寒来暑往,冬始秋余,年月周而复始,未曾断绝。 十年后,大夏国,开和八年十一月。 祁珩在十七岁便已带兵打仗,多次抵挡来势汹汹的戎国。 现今二十有一的祁小将军生的也是风神俊朗,他不像宣王那般是个纯纯的温润君子,祁珩身上比宣王多了英气,显得更加锋利。就是这种君子中又带了几分狂野,令不少永安城女子心驰神往、魂牵梦绕。 但祁珩却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别家都是婉拒,只有他是当场拒绝,毫不留情,因此可伤了不少世家小姐的心。 在当时,清玉郡主面貌虽不胜永安第一才女的梅家小姐,但也算是永安城鲜有的美人,但也少不了被祁珩严词拒绝。 对此,有人说祁珩一心为国,余生皆以许给大夏国,不会在意儿女私情,所以看淡情爱,不想误女子一生;但也有人说祁珩是身有隐疾所以才至今未曾成家。 如何传的都有,但不管传成什么样子永安女子依旧对祁小将军祁珩暗许芳心。 在汝川的长亭山,改姓的沈婳背着竹篓刚挖完草药走在长亭山后山的小路上。她自然也听说了祁珩的为人,心里盘算着如何碰到他并开展自己下一步的复仇计划。 突然身后不远处一阵嘈杂,马蹄声不断伴随着杀喊声传来。沈婳警觉,一个闪身躲进旁边的树丛,拨开枯草叶细细观察着来人。 “主上!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首先闯进沈婳视线的是一个男人扶着另一个男人快三步慢一步地跑着,被称为主上的人看起来是负伤,步履蹒跚跑并不快,若不是身旁的人搀着可能便要倒地了。 这位主上便是祁老将军的幺儿祁珩。 祁珩抓住旁边人的胳膊,“冷然,别废话。你记住这一次,等过了这道坎,军营里的奸细就算是藏的天衣无缝我也得给他揪出来!剁了给他喂了狗!” 沈婳仔细观察着,那位主上看着银铠着身,想必是位副将或者将军。沈婳又想来不对,旁边的人应当是副将,那位便是将军了,沈婳猜着是祁珩但不是很确定。 后面马蹄声嗒嗒嗒渐进,地面都在微微颤动,沈婳回神朝他们两人身后望去。 副将暗骂一声该死!作势就要把祁珩扶进路旁草丛。 遭了!沈婳十分苦恼的唉叹一声,因为他们来的方向正是她所处的位置!她悄声一步一步往旁边移。 “就在那里!给我追!”紧随其后的是大概十几个骑马的士兵,他们手挥着弯刀,面色土黄且面带胡络腮。 副将见时间来不及了,就想放下祁珩去挡住他们,不料祁珩拉住他,“冷然,作什么独自逞英雄?”他的眼神似鹰紧盯着追兵,急待捕猎的眼神充满着危险。 那几个士兵的面貌特征和武器除了戎国兵还能是谁! 沈婳眼神在看到追兵后瞬间变得异常狠厉,戎国血洗潭城的画面在她脑中经久不散,每个午夜梦回都是沈婳最为煎熬之时。她死咬着牙戴上帽兜,先遮住自己显眼的白发,后从身后草篓子里拿出一把自己所做的弩,弩机轻巧,她装上只绿羽箭,视线经过弩上的望山瞄准来兵,举着弩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必须要冷静不能轻举妄动,她一旦出手便等同于暴露自己的位置。她不能确保被追的两人能腾出手来护住她,自己是否能在出箭后,被杀之前平安逃脱。 沈婳思虑间祁珩和冷然便被追兵赶上给团团包围。祁珩见状率先拔出剑,脚下发力冲过去便同十几个兵开始激烈的混战。 他们两方的身法和技巧都十分精湛,想必追兵是戎国兵中的精锐。四周都回荡着金属刀刃碰撞的声音,幽深的长亭山乌鸦惊起。 那祁珩的剑通体墨黑、锋锐无比,剑法一招一式,精妙无比,招招刺向戎国士兵的要害,剑法凶残、诡异迅疾,如毒蛇蛰伏般伺机解决对方。见着祁珩的箭法倒是让沈婳觉得有几分的熟悉,却是又忆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祁珩虽然身上也免不了挂不少彩,但至少也能护着自己不被弯刀直接带掉头。 一个戎国兵眼神一闪,终于让他找到了祁珩的破绽!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两手抡起弯刀,铆足了劲儿就要砍下祁珩的头! 此时副将用剑挡住直击脖颈弯刀,余光瞥见在祁珩身后要偷袭的戎国兵,他面上惊恐一眼可见,头皮一紧大喊道:“主上小心!” 祁珩闻言偏头扫见后,剑锋调转迅速做出反击,然而兵器还未相交,沈婳的箭抢先割破空气,嗖的疾驰而出!目标明确,伴着血肉被凿开的声音,那箭矢擦过祁珩的肩膀深深扎进那个戎国兵的心口! 祁珩眼神瞬间投到沈婳的位置,但戎国兵紧咬不放,他一时竟又顾不上沈婳这边,只道:“冷然!有弓箭手,不知敌友,当心为上!” 沈婳无视了祁珩犀利的目光,注意力全都放在戎国士兵上。 唰! 一支箭矢又出,沈婳手上利落,装箭射箭一气呵成,目标依旧是戎国兵。 这时一个戎国兵发现不断改变位点在暗处放阴箭的沈婳,心里窝着火挥着弯 2. 那人想连吃带拿 [] 沈婳方才见祁珩剑法出色,也不失血性当是个热血男儿,没成想是个无耻莽夫! 沈婳偏头不再看他,视线反而移向冷然,眼神无奈诚恳且疑问,仿佛在说,“你家将军这是怎个意思?” 思绪回笼的冷然会意后,面上不知所措,上前躬身道:“主上……” “啧,”祁珩收起剑起身将弩扔给她,冷然上前扶住祁珩。 祁珩还有话要说,还未发话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杀伐声。 他们不约而同凝神,远处的鸟雀惊起,沈婳听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便知当是来了不少人。 沈婳只字未说,虚虚抬了抬脚,随后连草篓子都顾不上便直接往侧边山林深处跑去。 祁珩一见沈婳的脚在动就知道她准备跑了,谁知她一个女子竟那般不顾形象,撇了草篓子撒腿便跑。祁珩拍了一下冷然,“跟上她!” 沈婳回头一看,祁珩和拿着草篓子的冷然紧跟其后。她一个女子自不可能比男子跑的都快,不过须臾便被追上,祁珩执剑拦住沈婳的去路,面色严肃,“想必你是当地农女,那你便肯定知该如何走吧?” 沈婳语速很快,“那是自然,将军若是信得过我便不要拦着我,我惜命的紧,想赶快摆脱后面那一群追兵。” 三人后面跟着一片乌泱泱的追兵在长亭山竹林里你追我赶。冷然时不时往后观察情况,眼看着后面追兵就要跟上,而前面还是望不见头的竹林,不禁问道:“主上,当真可信吗?” 祁珩眼神紧盯着沈婳防止她逃遁,道:“难不成你比她一个当地女子还熟悉这山?” 冷然闭了嘴,默默跟上。 三人止住脚步,祁珩的剑抵住沈婳脖颈,声音里透出怒意,“这便是你选的出路?你不会是戎国奸细吧,特意把我们引致此处,一网打尽。” 沈婳感觉到颈侧的凉意,眉头微蹙,反驳道:“倘若我是奸细,此刻你们两人便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在方才一战中便已人头落地。” 祁珩脑子清醒点后想想也是,收起了剑,眼神依旧紧跟着沈婳。 冷然上前探查,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看不到底,思索过后道:“想必姑娘是另有打算。” 祁珩双手环臂,轻飘飘一句,“难不成还跳下去?” 沈婳:“正是。” 冷然听到沈婳的回答背后一凉,还未等转身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性格使然再加上整个人都傻了让他没有发出尖叫。 沈婳刚想回身叫祁珩下去,没想到被人一把抱住直接往后倒去,摔下悬崖。两人摔下去后,追兵刚巧追到悬崖这处,领头的一个大胡子见人都掉了下去,攥紧手中的弯刀,愤愤磨了磨牙。其后的一个士兵上前跪地,“老大,要如实禀报吗?” 大胡子老大闻言回身一脚蹬在士兵的肩头,胡子都在跟着吼声颤抖,“人都跑了!就算不如实禀报将军就不知道吗!现在不去找人还干愣着,等着被砍头吗!” 那士兵吓得不行,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小的小的这就去崖底搜……” 此时祁珩一手搂着沈婳,另一只手握紧剑柄,剑鞘掉下去露出剑,剑锋入壁想要缓冲或者卡住,随着剑身同峭壁的摩擦,两人降速逐渐缓慢。 没想到沈婳见状突然整个人两手死死攀住祁珩,紧接着脚往后蹬住峭壁,脚用力一蹬把祁珩往峭壁相反的方向带。 祁珩在降速减缓之后视线全都落在沈婳露出的脖子上面,看着那纤细白皙的脖颈,祁珩不经意咽了一下唾沫,回神猛摇了摇头想要移开视线。但他不料沈婳搞这一出,剑没插稳两人继续往下落。 祁珩的剑落了下去,他惊讶过后大手顺势掐住沈婳的脖子,低声吼道:“你干什么!” 沈婳瞬间呼吸不畅一直乱动,手指甲直接抠进了祁珩的手,流出鲜血。祁珩见沈婳脸都憋红了眼里也有了泪,条件反射般瞬间松开她的脖子。 沈婳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咳一边道:“不想死就别挂在壁上!” 两人你掐我打,也不是互殴只是沈婳单方面的掐,祁珩象征性的还手。祁珩忍不住沈婳攻击自己的脖子,便一只手抓住沈婳两个手腕控制住她,哑声道:“疯子。” 两人下落着,沈婳往下看,祁珩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刹那间沈婳剧烈挣扎,她眼见挣脱不开便一口咬住祁珩的手腕,祁珩吃痛松开她。 沈婳的双手挣脱桎梏,双手探出去。 “主上!” 祁珩心中了然沈婳要做什么,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冷然靠着剑挂在壁上,他正在想着怎么上去,便见另外两人竟然也掉了下来,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想拉住沈婳探出来的手,作势要扯住他们两个。 但是他低估了两人的重力,沈婳如愿以偿地将他们三人都带着继续往下掉。 咚咚咚!三人像下饺子一般掉进水里。 沈婳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竟生生被热醒了。她刚睁开惺忪的双眼,入眼的就是近在咫尺的火光。 火苗燃烧进沈婳的瞳孔,将她强行拉回当初汝川被屠城时的滔滔烈火中,火焰攀住人的衣裳顺势将人烧的面目全非,而始作俑者在一旁作壁上观,看着人痛苦的挣扎好似是在看什么世上最美的舞步。 现实中沈婳瞪大着眼浑身颤抖,眼里瞬间噙满泪但就是流不出来。 沈婳在忍,她不能叫出声也不能展示出自己隐藏在深处的恐惧。她就只能忍着,喉咙干裂刺痛地难受但她必须管住自己的嘴,她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颤抖。 祁珩看沈婳异常惊恐的眼神,察出不对劲,拿着自己的剑想用剑柄碰下沈婳,谁成想自己的剑柄还未碰到她,沈婳突然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因为沈婳又见到了,目睹护着自己的最后一个卫兵被戎国兵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砍下头颅,随后戎国兵就提着被血染就的红刃朝自己走过来。 冲顶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一起向沈婳的心脏猛攻过去,她一口气卡在喉间硬生生没呼出来,便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这时冷然提着一只野兔子从外面回来,见里面的情形问道:“主上,出什么事了?” 祁珩将沈婳半扶起来往外带了带,随后搂着她坐下,祁珩耸了耸肩,摊手道:“女子如此惧怕火?我就想让她烤烤火回回体温,谁知道她突然就昏了。” 冷然听着祁珩讲话,无意间瞥见祁珩的手在来回捏着沈婳的手。 祁珩心里想着这手真软,还有就是指间茧子不少,摸着也怪舒服。 冷然:“……”他把头自然而然地偏过去,独自在一旁处理兔子。 祁珩见冷然处理好兔子了便将沈婳放在火边让她烤着,自己走去冷然那边。这次是让沈婳背对着火,跟火的距离也远了点。 当沈婳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兔肉的香味给熏醒的,她撑起身四处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 她感到背后暖烘烘的,于是回头看去,祁珩支了个烤架在烤肉,脖子上缠了一圈布。而冷然不知道在何处,应当是在外面放哨。 虽然沈婳浑身衣服都是湿的,但有罩着个披风还在烤火也算好 3. 势头不对,及时回头 [] 正在添柴的冷然怔住,心想他家主上这么猛?直接拐回家? 然而沈婳没觉出奇怪,就着祁珩的话思索片刻后道:“我可以将工图交给你们,作为工图的主人我自然会跟着将军回去确保武器顺利制造,但是我有条件。” 听了沈婳的回复,冷然觉出自己误解了祁珩的意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故作镇静继续添柴。 祁珩的手指敲着剑身,“说。” 沈婳抬眼目光对上祁珩,两道目光交汇、对峙,“待收复汝川六城,我要跟着将军班师回朝,去永安城。” 岂料祁珩开始做戏,捂住心口吸了口气,道:“姑娘,虽然你生得漂亮,但也不能如此随意就跟着男子走吧?”祁珩看向冷然,语气像老父亲一般沉重,“这不太好,不太好。” 祁珩这话指明了调侃沈婳不矜持。沈婳闭了闭眼稳住声线,“早就听说祁小将军勇猛非常,势如破竹从戎国手中已经收复了汝川四城。也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是永安城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 祁珩知道沈婳要反击了但他面上毫不慌乱只是笑着,继续等沈婳的下文。 “今日一见,先是被戎国兵追得四处逃窜,后是对小女子搂腰、捏手,这倒不像是君子所为啊,”沈婳语气带上遗憾,眼神真诚道,“万千的女子的美梦当要破裂了啊。” 她刚刚晕厥时,也有点感觉,能感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手。听了祁珩的话自然知道那人是谁了。 祁珩抓住后半句,语调上扬,“坐怀不乱的,那都是因为怀里不是自己的意中人啊。” 沈婳听完脸上一红,手慢慢移向身前的木块,冷然眼见势头不对,脚抢先一步踩住木块,沈婳视线瞬间射向冷然,冷然心里一激灵视线迅速移向祁珩,赶忙扯开话题,“姑娘说要去永安,这是为何?” 沈婳没有接冷然的话,后知后觉的寒意爬上心头。一开始沈婳是想找祁珩合作的,他是将军且袭了定南王的爵位,自己用工图作为交换靠他的权势暂且立身应当可以。 因为两人同为汝川潭城人有共同的敌人,而且祁覃两家祖上也算点头之交,自己兄长也在跟着祁老将军征战,后人相互照料也能说过去。 但她现今看不透他,祁珩确实有外人所说的勇猛,他靠自己的努力十七岁便带兵打仗,十九岁获封平南将军,再就是现在汝川六城连收四城。 但是他话语显得他又似无耻之流,再加上祁老将军战败过后兵权回收。他获封平南将军后竟然敢在朝上公然同专权的顾太后索要兵符,意外的是他真的拿到了兵符。 虽然不在他手中但他此刻也差不多有实在的兵权,若是这时他再收复了汝川六城,再声称要踏平戎国,那兵权他可就牢牢握紧了。从中便可以见得祁珩的城府之深。 究竟哪个是真正的祁珩?自己跟他做交易进入永安,是否正中祁珩下怀?除了工图自己又无可图谋之处。 思及此处,沈婳突然想起祁珩的话,又觉得祁珩就是个见色起意的伪君子,或许?骁勇善战、城府高深的是他的身后之人?而他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浪荡无能之辈。 沈婳不知他要搞什么鬼,所以沈婳只能另作打算。 沈婳站起行礼,语调惋惜道:“小女子先前听闻将军威名心生崇拜,想将工图交予将军,在收复汝川、抵抗敌国上面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然今日将军之为,实在令小女子惶恐不安,至于工图一事暂且放下,将军想必也不会为难。” 祁珩见沈婳在那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就知自己失了她的信任。 他冷哼一声,哀叹道:“那你待天明之后再走吧,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继续要图,倒显得我是个土匪子强迫良家女。这里挺乱,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靠自己那两下三脚猫功夫就有恃无恐,明晃晃出来瞎晃悠。” 他说着就又摸了一下自己缠着布条的脖子,说:“箭法有待改进,”他起身,“冷然,我们现在就走。” 冷然不想祁珩突然就要走,大概收拾了一下又添了些柴,临走前向沈婳躬身,“这次多谢姑娘搭救之义,不知能否留下姓名来日好……” 已经走出十步的将军高声喊:“冷然!”冷然惊了一下,脚底抹油般立刻就走了。 路上将军面色严肃,对冷然道:“一会儿回营后派人仔细查探刚刚那名女子身份和她那把武器,她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冷然心里明白了他主子的想法,被人揭穿拒绝面上过不去呗,他低声应下。 祁珩停下脚步,很诚恳地又补上一句,“实在不行直接点,我们直接把人连弩一起绑了回去?” 冷然闻言怔在原地,木讷了半天才道:“这……不好吧。”祁珩拿剑柄敲了一下冷然的头,“说说而已,若是那样做了,反不就真成了她所想的无耻之徒了?” 祁珩脑海中浮现出沈婳的面容,这时祁珩终于注意到她刺眼的银发,他问:“诶冷然,你见过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的吗?” 冷然:“啊?我看主上对那姑娘的头发一字不提,也无甚在意,我以为主上你见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冷然说完后,见祁珩嘴角微微上扬,面色也浮起淡红。 冷然心想也许他家主子光顾着看面貌了,毕竟他家主子眼光很高,那姑娘长得甚至比永安梅小姐更加绝艳,反正他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另一边沈婳烤着火心里也不舒服,抓着身上祁珩的披风暗想,既然祁珩这条路走不了便只能换一条,她的鱼钩开始偏向自己的预想的第二个目标—宣王。 沈婳必须趁他们还在这里作战的机会成功遇到宣王,这样以后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下去,现今其他人就不用过分在意。 三日后,长亭山日落西沉,日光愈发鲜红,像是鲜血撒在了天空。 一小路杂草丛生,四处非常隐蔽。在沈婳身后紧跟着一名跟沈婳一样白发的少年。他哼着长亭小调,一手中摇着狗尾草,一手撑着一把红纸伞。 他偏偏伞,抬眼看向山顶。听着山顶阵阵厮杀的声音,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面带忧色,问:“师姐,听说宣王和祁小将军正在这周围跟戎国人作战,我们赶这时候出来找药草,真的没事吗?” 沈婳拉了拉将滑的竹篓带子,反问:“沈栗你跟我四年了,戎国人也没少在这周围作乱,你现在缺胳膊少腿吗?” 那少年笑起来,扔掉狗尾草,直接蹦跳着冲上前揪住沈婳的衣袖,“我这不是怕出意外嘛,上次你深更半夜才回来把我担心死了。” 二人走到了山腰,沈栗还在不断地自顾自闲聊,沈婳就静静地听着。 “要我说啊,还是那个祁小将军靠谱,朝廷这都拖多少年了,可算是想起来收复汝川六城了。” 沈栗弯下 4. 再次下钩 [] 沈婳眼神狠厉,不动声色的从身后草篓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弩,在箭槽上放了一支毒箭。她通过弩上的望山瞄准了往这边走的士兵心口。 随即食指轻轻扣动悬刀,一支箭矢成功戳进戎国士兵的心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嘴里想出声求救但是呜咽了半天也吐不出来,腿脚抽搐了几下就翻了白眼,彻底没了声息,一命呜呼。 另一个戎国士兵听到声音,赶忙转身过来见同伴已经被杀,怒火中烧!嘴里呜呀呀的不知道在骂些什么,额间青筋暴起提着弯刀就过来了。 沈栗虽个子小但是胆子却很大,提着药锄就出去干仗。 两人兵器即将碰撞之时,那戎国兵对付一个黄毛小子自是稳操胜券。但他却被沈婳再次放出的箭命中心口! 戎国士兵倒在地上,面部扭曲,眼睛狠狠地瞪着取自己性命的沈婳,眼神中只有胀的快要溢出的怒火和怨气,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栗回想着刚刚箭矢穿过自己脖子的寒意,腿早就打哆嗦了,见师姐连发两箭皆命中,不由道:“师……师姐,你的箭法见长……” 沈婳收起弩,拍了拍沈栗的头让他回神。自己走到树下,看着树上挂着的人,“帮忙将他弄下来。” 孰不知树上挂着的人刚刚是清醒的,在士兵搜查时也是异常警惕小心,若是二人处境实在不利,自己就冲下去帮他们。 但见沈婳出手利落,便松了口气。在她连杀了两个戎国士兵之后彻底安下心来,随后因失血过多又晕了过去。 二人辛辛苦苦将人从树上弄下来,呈大字摆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只见这人满脸都是血,光线也不充足,看不清面容。身上还扎着一支黑羽箭。 “师姐,这不会是……” “别说话。” 沈婳打断他的话,去摁了摁伤处,昏迷的人也没反应。只见伤口处有黑色脓血汩汩的溢出来,“搭把手,先把他带回去。” 沈婳将草篓交给沈栗提着,自己背起那个倒霉蛋,临走前又用土将留在地上的血迹盖住。 回到草屋后,沈栗用热水给倒霉蛋把脸擦干净。边擦边心想这人来历师姐就不怀疑吗?平时师姐那么小心谨慎的人,连我今天在山下跟哪家小孩儿玩了也要过问,如今怎么直接就把人拉回家了? 沈栗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要怀疑师姐的脑子坏了,她肯定已经猜出来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若是靠这个人的话,也许师姐复仇之路会好走一点。 要不要借这些高官的势……最后还是看师姐怎么选择吧。 第二日,清晨。床上的倒霉蛋闻着浓重的药味,悠悠转醒,意识回笼。但是他眼神没聚焦,应当是眼睛还看不怎么清楚。 他动了动右手,挣扎想起身。这时他见沈栗推门进来,沈栗见状一脸欣喜道:“你终于醒啦。” 他转身出门大喊,“师姐!他醒啦!” 片刻后,倒霉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绷带,心里明白大半,声音沙哑说:“多谢。” 沈婳柔声回道:“举手之劳。” “在下再次多谢女子救命之恩。”他说着就要下床。 沈婳轻推了一下要起身的倒霉蛋,转身坐到凳子上,“宣王殿下不必,小女子承受不起这一礼,在下姓沈名婳。” 宣王略感惊诧,继续问道:“你怎么知晓我是宣王?” 沈婳指了指桌上的宣字玉牌,缓缓开口,“首先传闻祁小将军纨绔霸道而宣王是个温润君子,谁是谁一眼便能看出来。其次这时候宣王同祁小将军在长亭山大战戎国,你身上的银甲做工精巧细致,一般人可不能有。此外,你腰间配有宣字玉牌,那就不是某个王爷、将军身边的亲信,而是本人了。” “原来你真是宣王啊。”沈栗从窗户那里探头进来,单手支腮笑嘻嘻地说。 沈婳起身将窗户咔哒一声关住,“那箭上有毒,你现今伤处余毒未清,再多留留几日便可以走了。”随后她反应过来宣王是病患,得多吹吹风,复把窗户打开。 而沈婳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这几天内让宣王看到她的价值,拿出筹码,利益交换,进而达成协议。 沈栗端着宣王的药碗进来,用手肘碰了碰沈婳,“师姐师姐,这里就交给我吧。熬一晚上了,快去歇息吧。” 沈婳转身出门。 宣王接过药碗,嘴角含笑。沈栗扶他在床上坐好后,然后自己趴在床边看着他。 宣王一看那浓黑、煞人的颜色就知这药定极苦无比,嘴角一抽,两眼一闭一口闷掉。 苦涩瞬间爬满整个舌头,麻麻的,直冲大脑的苦。他好不容易定神下来后,柔声道:“我姓赵名弘渊。你同她是一母同胞吗?” 沈栗眼睛滴溜一转,心想不能暴露师父身份便开始胡诹,“对啊,我是小时候意外跑上了长亭山,幸亏后来被师姐捡到了,不然肯定让野兽给叼了。她杀猛兽可有一套了,我心里崇拜就唤她师姐让她教我。” 宣王已经发现沈栗的话有多处破绽,他随口抛出疑问,“我行军至此,还未曾见过野兽。那你们两人生活在此想必不安全,你们于我有恩,不然你们两个跟……” 沈栗见要露馅,急忙打断,说:“欸欸,你先不要着急嘛,最开始这里确实有不少野兽。但是我跟着师姐改换地方住在这山上之后,就再没怎么见过了,也不知道它们都跑哪里去了。” 沈栗悄悄打量宣王的表情,而宣王没再听他的长篇大论。他目光被刺眼的白发所吸引,问:“那你们的头发又是……” 沈栗晃着脚丫子,撩了撩额前碎发,回道:“曾经师姐也带我去山下寻过医,不过他们都看不出什么来。 师姐抱着我回来路上有一个老爷子拦住我们,说我们的发色是天生的,并不是病症所致,不必忧心。” 这时候,外面传出一阵骚乱。两人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沈栗从床上弹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已进十二月,这天竟反常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婳撑着一把红伞,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缓缓开口,“诸位这是要踏平寒舍吗?” 为首的人四处打量着,后看着沈婳高声喊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人。” “薛恒不得无礼!”宣王由沈栗搀着出门呵斥。 众人齐刷刷地下跪,“参见宣王殿下!” “平身吧。” 看着跪了满院子的人 5. 冤家路窄,再次相逢 [] “你随我去太危险了,你不能出事。” 沈栗摆手强烈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让师姐自己一个去那狼巢虎穴,我必须要跟着!” 沈婳对于他的执拗性格真的是无法,“不成便是不成,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把你送回山上我再走。” 沈婳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背在身上拽着沈栗就往外走。沈婳最后也是把沈栗送回了空桑山。 沈婳本就已孑然一身,导致她如今异常关心亲近之人的安危,她是不会让沈栗跟着她冒险的,即便自己独身去赴险可能会尸骨无存。 但是啊,后来沈婳一觉醒来,去宣王营帐时,竟发现沈栗在和宣王交谈。 沈婳脸色骤变,难得高声,仪态什么的险些都要不顾,只道:“沈栗?!你怎么回事!” 沈栗一个转身就往宣王身后躲,“宣王殿下别忘了刚才的约定!帮我帮我!” 宣王泯然一笑,“沈姑娘,既然沈栗如此担心你的安危,为何不让他留下呢?这样你身边也算有个亲近之人。” 沈婳一百个不愿意,应付过宣王出了营帐,随后就把沈栗摁着揍了一顿。 沈栗不怕挨揍,毕竟挨沈婳的打也不少。他就怕他师姐再给他送回去,所以他就到处献殷勤。 沈婳看沈栗整天在她身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摘朵冬花,一会儿抓个兔子。 她心里渐渐的也软了下来,她现今十九岁,少时失恃怙、亲友。她原是也需要陪伴的,绵长复仇之路上危机四伏,单一人似乎过于孤独。 沈栗靠着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他师姐成功让他跟着。 遥城城外六十里处驻扎着夏国六万军队。训练场士兵正在晨练,他们跟着口令,动作整齐划一。 猎鹰也在被规训。整个军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一个士兵冲进中军大帐,跪在地上报道:“启禀将军,宣王殿下已回营。” 桌上那人笔尖一滞,阴冷的眼眸扫过士兵又回到地图上,扔下笔,“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退下去,进来一位身着黑衣的侍卫,立在将军身旁。 祁珩看了一眼冷然,问:“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主上,属下无能,没查到。” 祁珩重新执笔,反问:“怎么可能查不到,难不成她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冷然突然低声,“打听到还真有个女子是后来长亭山的,八成就是她了,但就是不能确定原来的身份。” “还打听到什么?” 冷然:“四年前,有个女子在山下河水边被当地百姓救下。醒来后逢人来问出处和归去,只是摇头道不知姓名、来处,亦不知归处,她身边只有一把红伞伴身。后来她被一位刚丧独女的枣糕阿婆养了段日子,此后就跟了阿婆姓沈。谁料,在一个月之后,那沈女偏要自己上山生活,阿婆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许,甚至恐吓说山上的野兽不少,上山去住肯定不行,但是沈女依旧固执己见。” 冷然继续道:“最终阿婆还是强留无果,给她一些干粮便由了她去。后来听说那沈女回来过一次,找了枣糕阿婆说自己已经找到容身之所,之后的没打听到。” 祁珩放下笔,整个人靠在后靠背椅上,“你觉得沈女会是她吗?” “属下猜测,极有可能。” 祁珩轻笑一声,“那不就成了?去长亭山上再搜搜。” 冷然没动,多次弯腰想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把话嚼了一遍,觉得不妥又直起腰杆。 一整个欲言又止。 祁珩闭上眼,揉了揉眉头,不耐烦地道:“冷然,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冷然被戳穿只好躬身道:“主上,还有一件事,宣王殿下归来还带回来两个人。” 祁珩立即睁开眼睛,语调带了几分玩意,挑眉道:“带了两个人回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女一男,一大一小,大的看着刚二十,小的十五六岁吧。” 冷然又补充道:“大的叫沈婳,小的叫沈栗。但是……就是……” 沈婳?沈女? 祁珩思虑着这两个名字,见冷然又开始结巴,满脸无语道:“啧,冷然你怎么回事,快说。” “属下还听说,那沈婳长得极为美艳,说是眼神能拉丝,把人的魂儿给悄无声息地勾走,活脱脱一只勾人白狐。不知这宣王……” 听到此处,祁珩也对这人起了兴趣,摩挲着下巴道:“这宣王表面谦逊君子,还好这口?”将军嗤笑一声,“我看他平时温润公子样儿全是装的吧,可真能装。之前她还说我是个面上君子,她怕是没见过真的表面君子吧?” 冷然见将军误会宣王,立马摆手解释,“不不,这只是传言。宣王殿下原话是此人救了他,于他有恩。殿下又对她一见如故,因此将人给带了回来。宣王殿下破天荒的带陌生女子回来,属下只是比较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这才去打听了一下。” 将军冷哼,“一见如故?现在谁还这么跟姑娘套近乎啊,他也真是老套,”说着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我先前让你顺带查的那把武器,怎么样,还没动静?” 冷然心里打着鼓回道:“那把武器的消息,一无所获。” 他自然是一无所获,沈婳的武器只有沈栗和她师父知晓。 祁珩轻叹一声,“无事。走吧,去探望探望宣王殿下跟他的小白狐。”祁珩尾音变了调。 此时宣王帐中堆满了人,那些朝廷来的督军可劲着地嘘寒问暖问宣王伤哪里了,处理了没有,严不严重。 把宣王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被烦的不行了正想让他们都出去,薛恒此时拽着军医一把撩开帘子,大手一挥喊着:“都让开,别吵着殿下!赶紧先让军医来!” 他拨开人群后就推搡着让他们全出去,然后催促军医赶紧给宣王看伤。 薛恒一直在小声嘟囔着问这问那。 “哎呀,副将军,”军医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来,摆手说:“不用如此着急,我看殿下伤口处理的挺好的,多静养几日便好了。” 6. 遥城,危! [] 冷然早在沈婳出来的时候见她是之前那位女子,又是宣王带回来的人,总不会出乱子就没拦沈婳。 这谁知道沈婳直接掏出武器捅他家将军的腰子,冷然赶紧出声提醒,就要上前夺过武器。 祁珩抬手示意冷然不必上前,自转头,就一直盯着沈婳,也没听进去她说的什么话。 这毕竟是在军营,宣王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绝对的保住沈婳不受一点伤害,轻叹一声,道:“沈姑娘,先放下武器吧。” 沈婳感觉祁珩盯得自己很不舒服,就收起了弩,走到床侧站着。 祁珩的视线跟着沈婳移动。这沈婳长得确实如同他们所讲那般姿容绝代,美艳勾人。眼睛似狐狸眼,勾人的东西都在那里面。虽然里面表面好像有万千柔情,但还有难以掩盖的杀机……还有这头发,白发…… 祁珩眯着眼睛,开始装糊涂,随口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 沈婳声音沉沉,“沈婳。” 祁珩话不过脑子就已出来,“哪个婳?” 沈婳抬眼,四目相对,她语速降缓,“遥山贡明婳的婳。” 冷然这时也多看了几眼沈婳,祁珩发问后在旁边低声回:“主上,就是先前救过我们的那名女子,忘了吗?” 祁珩心想冷然这个木头,怎么就不懂他呢?总是问,问。 祁珩坐回凳子上,说:“我奉劝殿下,这样的人可千万别带回永安。” 祁珩说的没错,京都永安城里有不少特殊癖好的达门贵子,对于稀奇玩意就更加痴之如狂。这沈婳长得如此还是白发,说不定刚进永安就被抓去当趣儿玩弄死。 到最主要的不在这儿,祁珩最警惕的就是沈婳并不是个安分的寻常女子。沈婳出箭狠辣毫不留情,她待在宣王旁边早晚捅出大篓子。 她目的绝对不是寻常女子所求那般安度余生,看她对戎国兵出手无情,应当是对戎国怨愤极大,若是想找戎国复仇找他不成吗?谁人不知他祁珩同戎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又何必去找那个面上温润公子、办事顾忌又太多的宣王合作,他们两人合作反过来压制我。 所以他才要这样讲,让优柔寡断的宣王知难而退,别跟沈婳合作。而自己就在沈婳穷途末路、举目无“亲”的份上发发善心,抛出橄榄枝再提合作,不信他得不到弩机工图。 祁珩嘴角抹笑,继续攻击,“殿下要是真想让她跟了你,还是保险点,给她个东西把脸遮一遮,好别让其他人看到给抢了去,那你辛辛苦苦带人回永安还没尝个鲜就没了,可不就是亏嘛。” 宣王被他这两句堵得不行,嘴里又不会什么骂人的词,捂着自己的伤口,声音发了很,“祁颂安!她不是……我带她回来不是那个意思。” 祁珩面色瞬间转冷,眼神移向沈婳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沈婳听到这句话,有一股寒流直击自己的心脏,像是自己被狼死死咬住脖子那般的心惊,她赶紧转移话题,迅速开口,“祁小将军果然心直口快、字字珠玑,可惜了舍弟,崇拜的对象形象好像崩塌了呢?”沈婳说着就看向沈栗,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栗正心里暗哭,根本没察觉到祁珩刚刚的语气、态度,只想这祁小将军听名字、功绩和在朝堂上跟群臣对峙请旨收复汝川的冲劲儿,总以为是个鲜衣怒马又表里如一的君子,怎么出口如此不知避讳。唉,果然果然,人还是接触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德行。 祁珩轻笑一声,看着矮矮的、身上没几两肉的沈栗,“嘿,我还有小迷弟啊。” 沈栗砰的一下脸就红了,受着众人的目光正不知所措,外面却骤然响起号角声!轰然好似阵阵惊雷,打破了帐内的尴尬气氛。 帐外周围陷入一片嘈杂,祁珩笑容僵住,神色瞬时转为严肃,“冷然,去看看!” 冷然得令还未踏出帐,不料传令士兵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猝不及防跟冷然撞在一起,那士兵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帽子歪了也顾不上,高喊:“报!报王爷、将军,遥城出兵了!” 祁珩起身肃声道:“快去传令!集结军队。还有传程澈出去迎敌,薛恒、程奕过来这边!” 沈婳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祁珩的一举一动。心想这人虽然先前表现出来的浪荡、出口不知廉耻避讳,但现在看来他确实心思缜密,善察言观色且临事不乱,难不成祁珩果真骁勇善战?那她转而同宣王合作是不是并非最优选择? 沈婳想起刚刚祁珩问宣王留自己有何用的话,心中寒意尚未退却。她定下心,想必刚刚祁珩绝对起了杀她的主意。两相对比下,她这时倒觉得温润如玉的宣王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而祁珩可没有想杀她的欲望,只是想吓吓她。 宣王在床上坐直,手放在矮桌的地图上,见程奕、薛恒都进来了,便道:“坐吧,我们现在主要是要商讨一下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程奕一进来就看到了屏风后的两人,不解问:“这两位是……” 闻言,沈婳招呼了沈栗作势要出去。薛恒出言讽道:“你们两个倒是不自觉。” 沈婳止住脚步,发了狠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她要忍,现在的她尚未得到宣王的全然信任,自己最好不要跟军营中人起冲突。 宣王:“是我让沈姑娘两人留下的,沈姑娘精通兵法,或许能够帮到我们。” 祁珩也懒得管,眼睛一直看着地图,话在嘴边自己就出来了,“薛恒,不能向女子下绊子”。 薛恒又挨了训,悻悻闭嘴,但心里窝着火。 宣王率先开口:“遥城东北侧的长亭山下屯有大量的民粮。我们一直围着遥城,攻不进去绝对不行。这样不光我们会被拖垮,也会逼得他们偷奸耍滑从后城门强抢民粮。” 祁珩酝酿半天,刚想说自己有个计策可行,却被薛恒快嘴截断。 薛恒毫不犹豫手指洒脱一挥,“依我看就直接强攻!难道我们不围着他们,百姓的民粮就能保住吗?那更不能啊!所以还是……” “噫!将军怎的又踢我一脚。”薛恒生的高大魁梧,眼睛却是小豆子,此刻两颗豆子正惊疑地盯着祁珩,惊疑中竟还有一丝委屈。 祁珩看着那两个有点发亮的豆子,道:“强攻实为下下策,樊虎你脑子去哪了,被狗吃了?” “薛将军,这遥城不比泉城。遥城城墙虽低 7. 定计取遥城 [] 就是因为祁珩屡立战功,军中威信不减,逐日猛增,早就引起太后的忌惮。 皇帝软弱,太后专权,此次出兵收复汝川,太后本是不同意的,奈何皇帝突然支楞起来,在朝上无视太后直接传了旨,准祁珩出兵。太后当场黑了脸,但她自然不会让祁珩舒舒服服,成功“劝说”皇帝让宣王随同出征,兵符交于宣王。 宣王一时说不出话,“你……” 祁珩继续道:“程奕、薛恒,水攻确实是比我的计策要好一点,你们两个觉得呢。” 薛恒忠心于祁珩,对他的主意自不会不满。 而祁珩将祸水引到程奕身上,又听着方才祁珩的威胁,生生把他压出一身冷汗。他夹在两人中间不知看哪儿,双手拍大腿无奈劝道:“殿下,我觉得沈姑娘的计策确实可行,直接引水,若水量不够,也淹不到城内,但至少能把城墙泡泡,待我们攻城时也顺利些。” 见宣王还在犹豫,沈婳躬身道:“殿下,长亭山下的百姓可以暗地里先疏散到泉城,短时间内戎国人不敢开后城门出来强抢民粮。等他们发现百姓没了,水也来了。我想百姓脚下的田地什么,都抵不过百姓想回归故国的赤心,他们自会同意、理解甚至是支持此次策略。” 宣王纠结半天还是松了口,“好吧。” 祁珩眯着眼盯着沈婳,“沈姑娘要不要猜一猜本将军的计谋?” 沈婳:“将军的计谋或许也可以用上,左右不过多耗费点功夫。” “那你是知道本将军的计谋?说来听听。” 祁珩又想到什么,说:“不如你我将计策写于手心,看看是不是一样?” 又搞什么鬼?沈婳:“好啊。” 两人写好之后,手放在一起。祁珩看了看沈婳的手,嗯,挺白,就是上次捏着有茧子。 两人张开手,手心黑字字数不一、风格不一,一个含蓄内敛,一个飘逸洒脱。但是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珩:火攻。 沈婳:火燃戎国棉。 程奕笑着说:“哎呀,两位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薛恒这时候浑身都燥热了起来,“火攻?这遥城城内广泛储有戎国棉。这一点火,不就是实打实的后院着火了吗!将军你这计策可真是一点后路也不留……” 沈婳语速不紧不慢,“他们就是咬死了认定我们不会不管遥城原有的国人,所以才一直守在城内。等我们物资不足先站不住了,自然就会撤军。他们也就有时间休养生息,喘口气。” 祁珩坐进椅子里,道:没错,要是我们在遥城这里拖着,待进了十二月后期气温按往年经验会骤降,他们在城内有棉衣保点暖,但永安里顾后一党可不会念及我们。”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进来。 沈婳看着来人,心想能进大帐但说话都不利索,不应该。难不成发生什么极不利的事情? “报!不好啦!王爷将军!程将军……程将军。”那士兵面色恐慌,冷汗早就爬了满身。 祁珩忍冷然这个毛病就忍了很多年,“舌头捋直了,不行的话我给你揪直,要说就赶快说!” 士兵心一横!反正早晚都要说,说话也利索了,声音也更大了,“程将军被围在城前了!我们赶去所救之人皆被樊虎斩杀马下!” “什么!”程奕猛地站起,“怎么回事?!” 传令士兵喘了几口气,道:“樊虎挑衅程将军,又出言侮辱王爷,这才……这才中了圈套。” 侮辱王爷?沈婳想了一番,难道是借她挑事? 小兵不敢抬头看沈婳,低着头,声音开始越来越小,“他……他说王爷只顾自己享乐,往日盛誉毁于一旦,从长亭山虏了个绝色美人,连,连营前叫阵都不敢出去……是,是个……” 薛恒立马就坐不住了,“小土匪头子口出狂言!他什么档次,还想让王爷亲自出阵!走!赶紧让我去会会他!我非得扒他一层皮下来当抹布!”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我们需要尽快攻下遥城,不然年关将近,收复扶风城还要拖,”祁珩叉腰,手指着地图继续,“薛恒你相比于樊虎胜在武艺,你带兵去阵前救回程澈,救到人之后立刻脱身,绝不可恋战!薛恒,你定要控制住自己,樊虎可比你心眼多。另外,程奕传令崔志,让他在投石器上放火油,白羽箭头后部绑附易燃物,同样放火油点火,听候命令。” 祁珩说完后,宣王又道:“沈姑娘,劳烦你去疏散长亭山后山的百姓,告诉他们不要管屯粮了,我们战后让朝廷补。” 沈婳心下了然,行礼带着沈栗出去了。 程奕悄声问祁珩,“将军,您这是想……” 祁珩眼神沉下来,“先火攻,后水攻。” 樊虎曾参与过望崖坡坑杀,祁老将军被万箭穿心,一生辉煌死后却不得全尸。程奕知道祁珩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火攻之策有水攻的缓冲,也不算太伤天理便认同了。 沈婳两人走在去长亭山的路上,“师姐,这祁小将军也真是心狠,居然想连着国人一起烧死,啧啧啧。” 这人够狠辣无情,这就更坚定她沈婳选择同宣王合作而不是祁小将军祁珩。祁珩心狠手辣且为人轻狂,公然调侃宣王这一点就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更何况连国人性命都可同戎国人绑在一起。 虽然祁珩看起来深有谋略,但是相对应的跟这种人合作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沈栗见她师姐一直在沉思,耐不住好奇就问,“师姐,你已经跟宣王殿下定好协议了吗?” 沈婳摇头,“还没有,具体合作内容看来还是得等到攻克遥城之后了。” 二人带着宣王给的三十几个士兵赶到长亭山脚,士兵们敲起铜锣,集合百姓。 沈婳:“沈栗,我们先去看望阿婆。” 阿婆正在蒸枣糕,听到外面急促的铜锣声,心脏揪疼,赶忙就要去锁房门,所幸刚到门口的沈婳及时拦下。 岂料阿婆见着沈婳更加慌乱,再次重逢的喜悦都压不住阿婆听到铜锣声之后的害怕,她拉住沈婳的手,表面狠狠拍她的手背“小婳啊!你 8. 吃瘪的祁小将军 [] 沈婳展出笑容,声音和缓,“字据宣王殿下会给出来,也绝不会食言,大家这下可以安心撤离了吧?” 片刻后,“那……那好吧,就信你们一次。”百姓们一哄而散,想着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地就心惊,又想到战后翻倍的补偿又心里高兴。 差点被锄头爆头的士兵走过来,躬身道谢,“多谢沈姑娘了,哥儿几个都是糙人,不懂得怎么安抚百姓,有劳沈姑娘了。” 沈婳笑意浅浅,“应该做的。” 那士兵被沈婳的笑容击中,面上显出红晕,挠了挠头,“额……沈姑娘真是温柔文静,人美心善。” 沈婳只是笑着没有回声,像一个笑面狐。 她温柔文静?觉得她温柔文静可真是这官兵思想错误了。 沈婳回到屋子里,看着坐立不安的阿婆心里也有几分不放心,“阿婆先跟着隔壁六婶一起去泉城避难,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阿婆现在想的不是这个了,小婳你不跟阿婆一起走吗?” “我暂时走不了,不过阿婆不必担心,宣王殿下身边是安全的。” 阿婆声音发了抖,“幺儿!我老了脑子转的慢,刚反应过来,你怎么跟军队碰到一起了?你听我说他们这些风光的没几个好人!宣王是个君子,但是他的对头祁小将军少年出名,但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阿婆怕你出事宣王保不住你。” 沈婳语气坚定,“阿婆,我的事就不必让您老再操心了,我有我的选择。” 阿婆被沈婳的言论伤到,心脏钝痛。她捂着心口想,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自己过分的关心总是多余的,她无法只好抹着泪应下。 沈婳看着阿婆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别无选择,能做的也只有替阿婆擦泪。 回到军营,沈婳去找了宣王,不料祁珩也在里面。 宣王:“沈姑娘来的正好,我跟祁将军商量你武器的事情。” 祁珩说话也不客气,“你把上次欲意‘刺杀’我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沈婳依旧一副温柔女子的样子,拿出弩,放到桌上。 祁珩拿起弩看了看,这里碰了碰,那里摸了摸,故意问:“这要怎么用?” 沈婳拿过弩,“就让小女子给祁将军示范一下吧。” 沈婳从包袱里面找出一支箭矢,放进凹槽,箭锋调转对准了祁珩那处。 冷然虽然知道祁珩对她有点意思,但看沈婳的反应,只怕郎有情、妾无意。所以自上次沈婳拿箭怼祁珩腰子后就对她保持着高度警惕,见她拿弩又对准祁珩,就是欲图不轨,他立刻执剑在前,斥道:“你做什么?” 祁珩想看看沈婳又要整什么花样儿,他就等着呢。被冷然横插一脚他自然不乐意。一手推冷然的头,把他弄到一边,双手环臂,“冷然你别挡我,她一个弱女子,伤不到我。” 弱女子?沈婳心里不爽,姓祁的竟然敢轻视她。沈婳忍耐度很高,但是碰上祁珩这茬,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宣王头皮发麻,“沈姑娘,不要莽撞。” 听了宣王的话,沈婳无动于衷:“祁将军,我可以射中您手下头上的发冠,信或不信?” 祁珩笑了,抖了抖身子,眼神透着期待,“去吧。” 冷然:“?” 冷然没办法只好站着当靶子。沈婳凝神,通过望山对准了冷然的黑色发冠。见沈婳蓄势待发!冷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哀叫什么时候他成炮灰了?主子想跟人多说几句话,为什么要拉他当借口。 他认命般闭上眼,现在只祈求沈婳是个隐世高手,百发百中!可千万别射偏!他命就一条,还要保护他家主子,可不能在这儿折了。 沈婳手指迅速扣动悬山。箭矢随之迅速被弹出,眼看就要射中,岂料还未真的射中冷然发冠,就被拦腰折断,被祁珩用剑挡下。 沈婳收起弩露出伤心的神色,语气饱含遗憾,“祁将军这是不信我,那为何还要答应我?” 祁珩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同样遗憾的脸色反问:“那开始想跟我合作是你,那为何后来又不信我?找了他人?” 宣王吃了一惊,沈婳还曾找过祁珩?宣王怔怔地看着沈婳。 沈婳不想祁珩竟然毫不避讳,直接将之前的事捅出来,她眼下一时也跟宣王讲不清楚,“殿下,开始是……但后来祁小将军并非世人所……” 祁珩见她又要趁机编排自己,岔开话题,语速很快打断她说:“你这把武器叫什么名字?” 沈婳就着翻篇儿,回道:“弩。” 祁珩脑海里回现着刚才的景象,这弩轻巧,刚刚拦下箭矢所用的力就能反映出这弩爆发力也不错。这沈婳手迅速,眼都不带眨的,是个不寻常的女子,自己喜欢的,果然没错。祁珩想着嘴角的笑根本就盖不住。 宣王不知祁珩在乐什么,只道:“祁将军也见识到了,我的想法是以我的名义请示圣上,将弩投入军事生产,用以替换普通弓箭对抗戎国。” 祁珩沉着声音,“你觉得顾太后能同意?” 这也是宣王所担心的事情,自先帝驾崩之后,自己的幼弟在顾太后一党的扶持之下,让他越过自己登上了皇位,成了顾太后的傀儡。 现今顾后因宣王母家古蜀国而忌惮他,自己做出什么有利于自己的动作都会被她寻各种理由挡下。包括这次提议弩机投入生产,估计也不会被准许。 宣王没说话,祁珩眼神犀利盯着沈婳,再次试着问:“你到底有何目的。” 沈婳:“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想将弩的工图交于军队,用于抵抗戎国而已,不知将军对小女子如此咄咄逼人。” 祁珩紧追,“就这么简单?恐怕不是吧,你不是还想……” 沈婳不想让祁珩爆出太多两人曾经交谈的内容,见宣王注意力逐渐往祁珩这里靠,她迅速回击,“让祁将军失望了,就是如此简单的目的。” 祁珩见沈婳内心慌乱,表面却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觉得她像小白狐遇到宿敌一般做着挣扎。祁珩画风一转,又不正经,道:“你不会真看上宣王了吧?” 宣王等着祁珩的继续回击,不想他又开始口无遮拦,他蹙眉将扇柄往桌上一敲,“祁珩,注意言辞。” 祁珩一脸无奈的样子,长舒一口气,“哎,‘好心’提醒,但是有人参不透哦。” 沈婳心里松一口气,转而想起另一件事,“宣王殿下,小女 9. 攻取遥城 [] “对,我啊刚出去见他们已经集合完毕,宣王伤情未愈尚在营帐休息。这次是祁将军带兵出去。”沈栗趴在桌上,下巴垫在胳膊上问,“师姐,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沈婳提笔在沈栗手背上画了个叉号,“不用,我们现在只需要等。若是需要做什么也是我,不是你,你就管好你自己就好。” 沈栗十分不乐意,“啊?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行动啊,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师姐的。”沈栗擦着手上墨迹,脸色越来越难看,“师姐,你不要太小看我。” 沈栗壮着胆子埋怨完又怕沈婳像上次那般揍自己一顿,抖了个机灵迅速转移沈婳注意力,“欸对了,师姐,我们就让他们自己去打,我们真的不去吗?” 沈婳知道沈栗心里的小墨水儿,她也不好太压着沈栗,就顺着沈栗的台阶下。 “出去作甚,关于水攻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告诉祁珩,他若是这样都攻不下遥城,他也就是废了。” 此刻的长亭山山顶。 祁珩穿着白袍银铠,发冠高束。战袍飘扬,一双鹰眼目视前方,眺望着滔滔沂水。 风起时,沂水顺风生出阵阵波澜,激荡之时水流向着堵着沂水的石块拍打,在石头上激起朵朵浪花。 祁珩立于高处,遥城就在长亭山脚下不远处,城内的入侵者,想必此时还浑然不知死神即将降临,仍然在井然有序地生活着。 沂水不满被堵塞无法恣意地流淌,水位不断高涨,快要与石块相持平。一道巨浪掀起,祁珩将目光从那遥城处拉回,部分沂水倏忽而至,冲刷、淹没住山脚枯草。 祁珩望了眼又起了一层的浪花,目光再次回到遥城,问:“冷然,确定山下百姓都已安全撤离?” 冷然在一旁回道:“属下亲自看了,撤离完毕。” 今年汝川不是太冷,沂水没有结冰。并且沂水现今水量并不是很多,刚好能一股脑冲进遥城,但还不至于造成涝灾。 遥城至今都未曾开过后城门,也没有异动。这就说明他们已经放下了戒备。他们觉得靠着坚实的城墙和大夏国军队后援供给不足就足以拖垮大夏国的军队,而且他们城内有储粮和戎国棉。 再不济,遥城背靠北边的长亭山,大夏国军队无法大举从后面进攻,他们大可以直接打开北城门抢长亭山脚下百姓的粮,所以不用担心熬不过可能来临的气温骤降。 祁珩现在一改之前在沈婳面前轻浮的神色,有的只是属于将军的那种沉着冷静、胜券在握。 “冷然,崔志那边准备好没有?” 冷然回:“蓄势待发!” 万事俱备,随着祁珩一声令下!投石器加上火箭双管齐下,漫天火箭呼啸而出,霎时间对遥城发动猛攻! 遥城内,“不好了主子!” 樊虎慢悠悠推开身上的小倌从床上坐起来,满脸餍足看着来人,“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我那夫人又闹了还是你婆娘让人抢了?” “不!不是!是大夏国的军队开始攻城了!投石器和火箭都来了!” “一个投石器你怕什么,城墙厚实的很,耐砸,”樊虎接过小倌递来的葡萄,还未进口,樊虎表情逐渐僵硬,连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他便终于意识到什么,如雷劈祖坟般脸色骤变! 樊虎脸上的刀疤都在跟着他面部的扭曲显得更加可怖,“你说什么!火箭?!” 那传令小兵早就压低了身板,脸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咽了几口唾沫,回道:“对……投石器上也有火,火油……” 樊虎把旁边桌子上茶具一扫而空,落地摔得粉碎,他咒骂道:“祁珩疯了吗!敢放火箭!他们大夏国百姓的命都不要了吗?!” 他捂住心口,面上发白,“快!快让手下把戎国棉泼上水。还有,先送夫人从后城门走,立刻就走!送到扶风城!” 那小兵得令如获新生,一刻都不敢再停留就跑出去了。刚在床上的小倌自持貌美又得宠,竟敢贴身过去,捏着嗓子,“大人别恼,一个祁珩怕什……” 樊虎抓住小倌的胳膊就往床下甩,“滚!”小倌瞬间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樊虎气得牙根疼,“妈的祁珩,算你狠!” 樊虎慌忙出府,看着满城的黑色烟雾就头脑发胀,头痛欲裂。 他受着人的搀扶,声音沙哑,“二豹,夫人送出城没?” “主子放心,夫人被人护着已经出城了,只是吵着非要回来,闹挺大。” 樊虎捂着用湿布捂着口鼻,“不用管她,实在不行敲晕了送去扶风城小舅子那里。” 二豹突然跪下,磕了个响头! “主子!你也赶紧走吧!这里守不住了!” 樊虎双眼猩红,“不可能!” 长亭山上,祁珩向前一步,将手中的令旗高举,喊道:“冷然!决堤!”转瞬间,军令层层下达,沂水决堤。 导水路早已挖好,滚滚沂水先被石头严丝合缝地挡住。待祁珩令下,将士们用木板翘起大石头从长亭山头向下砸过去! 堵着沂水的石头瞬间被破开,沂水得到释放!一瞬间,湍急的水流倾泻而下,如一条受桎梏已久的白龙重获自由,急不可耐地汩汩沂水往遥城冲去!漫灌! 遥城像一位年迈的老者,先是火焰缠身后被急流冲刷着,他仿佛听到了那位老者痛苦的哀鸣。 上次这般的情景还是在十年前的汝川屠杀。 待遥城已被沂水猛攻一波后,趁着水流和缓,祁珩下令再次堵住决堤口。 白龙过处,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野兔的残骸在江边浮现。 祁珩长叹一声,目光又回到山脚,山石枯草木皆已经被席卷而走。猛冲上前的将士们,他们的战袍即使被浸得能滴出水来,脚下泥泞,也无法抵挡他们收复故土的的决心。 “不好!不好!有水来了!是北边的沂水!”城内百姓撕心裂肺地吼叫! 有怕死的人,自然也有不怕的。 一位大夏国的百姓站在木桩之上,他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看着像老鼠一般慌乱逃窜的士兵,郁结已久的心在此刻重新跳动起来。 他狂笑着大喊:“哈哈哈!戎国狗!你们也有今日啊!早就说过让你们不要过于嚣张狂妄!今日能跟你们同归于尽,我乐 10. 战后风波 [] 绿羽箭矢先祁珩一步命中樊虎,绿羽箭射穿了樊虎的脖子,而祁珩射中了樊虎的心口。 祁珩猛然向山上看去,只见沈婳依旧保持着蹲姿射箭的姿势。 祁珩下马上山,拿起身旁树枝,戳了戳还在冲着樊虎尸体方向发愣的沈婳。 树枝还未碰到沈婳,沈婳知道祁珩过来了,回头一看,她脸瞬间就黑了,眉眼间尽是冰冷。 她举起弩对谁祁珩。 他居然敢拿树枝捅咕自己?!当自己是阿猫阿狗吗?沈婳眉头紧蹙瞪大着眼睛,在祁珩眼里就像蓄力要咬人的白兔。 祁珩见她这样,察觉自己行为又惹到她了。那树枝跟烫手一样被无情扔掉。 他双手叉腰,顶着沈婳要吃人的眼神,故作镇静,道:“你跟我急什么?两条小短腿儿倒是挺能倒腾,谁让你来这儿的?” 沈婳平复自己跌宕起伏的情绪,压下两处来源的怒火,稳住声线,反问,“怎么?连我在哪儿,祁将军都要管了?” 祁珩见她又跟自己杠,他也不是吃亏的主儿,就紧追不舍,反驳说:“你人在我的军营里,我为何不能管你?万一你贸然出手,意外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要怎么办?” 祁珩故意加重了“意外”两字,“你以为有宣王护身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沈婳你也太天真的了吧,现在军营是……” 沈婳无意同他纠缠,收弩起身,拍着裙边的灰尘,打断他说:“我怎能不知晓祁小将军的意思呢?首先,要说我进军营目的是什么,那可跟将军、王爷可是一样的目标啊,我是不会做出有损抗戎军队的事情,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宽了心。我已将目的全盘托出,将军还要疑心吗?” 沈婳看向祁珩,步步紧逼,“要说着军营听谁的,宣王殿下手持兵符,自然是要听他的。将军虽然在军营追随者众多,但真心跟你的又有多少呢?若是有天你果真同宣王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非要个你死我活,你猜他们是会跟你一同反了,还是劝你息事宁人?” 祁珩没回话,沈婳笑着走到祁珩的身侧,踮起脚,紧往上够祁珩的耳朵,声音很轻又饱有挑事儿的意味,“将军如此紧张我身在何处,做了什么,难不成是说……潇洒风光、骁勇善战的祁将军是如此的……怕我?你该不会面对男子杀伐决断,单单面对女子,不行吧?” “你!”祁珩气血上头,咬着牙大手一把薅住沈婳的后脖颈,把她摁在树上。 沈婳没想到祁珩还敢掐自己,心里更加愤怒。她被掐住脖子也不甘示弱,眼疾脚快,一脚向后死死踩住祁珩的脚,随后抬脚再踩! 祁珩像是觉不出痛似的,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怎的?咳咳咳!祁将军这就要恼羞成怒了?”沈婳止不住地乱抓祁珩的手,见他毫无退意后继续威胁,“你要是敢动我,宣王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祁珩仍是不为所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婳也看不见祁珩的表情。 冷然这时赶过来,看到自己将军掐着沈婳的后脖子,将人摁在树上。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挺……丢脸? 冷然思虑后得出答案,主上这是占便宜没占到,又被反杀、气到了? 祁珩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松,语气恶狠狠的,语调上扬,道:“小狐狸可要好好藏住自己啊,别对他人也是这副丝毫不肯吃亏的样子,让人揪住你的小狐狸尾巴,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祁珩松开沈婳,见她脸又因咳嗽染上淡红,让人更想捏她的脸了,看得祁珩自己心里一烧。 他慌忙移开视线,问冷然,“怎么了?遥城城内都控制住了吗?” 祁珩趁着说话的空儿,觉出自己手上有刺痛感。他想起沈婳的指甲就心惊!赶紧看向自己的手腕。 祁珩:“……” 手腕上果不其然全被给沈婳挠花了,泛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印子,他盘算着小狐狸爪子果然早就该剪剪了。 沈婳被松开后,一手反复摸着后脖子,一手扶着树在剧烈地咳嗽,脸给憋得更红。 沈婳现在更多的是后怕,她总感觉到刚刚祁珩是想要直接掐死她。她好不容易跟宣王达成合作,绝对不能如此简单的就死了,太不值。 然而,祁珩可没想过掐死她,只是想提醒沈婳收敛些而已。 冷然上前回,“都控制住了,只是樊虎的戎国夫人不在城内,应当是提前转移了。” 祁珩瞥了一眼还在咳嗽的沈婳,他语气恢复正常,“他夫人在不在无所谓了,无非就是提前逃去了扶风城,扶风城总是要收的。” 祁珩往冷然身上搜了搜,找出一个水囊,他拍了拍冷然的肩膀,“借你个水囊,回头重新给你个。” 他没管冷然呆滞疑惑的表情,兀自拿去给了沈婳,他还补了一句,“还有记住,樊虎夫人若是进扶风城之前探到踪迹,切记留活口。” 冷然暗自发牢骚,为什么自己又是受害的一方?那是主上刚给我换的新水囊啊,再去拿水囊又要被管物资的骂个狗血淋头。 冷然听完祁珩的话,自己憋着劲儿,喊出的话声音洪亮又铿锵有力,像是在私带夹货表达自己的不解,“是!” 冷然这轰天的声响,倒把呼吸刚平复下来的沈婳惊到了,吓得她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 不巧,她踩住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一歪,“啊!”沈婳惨叫一声,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不幸崴了脚。 沈婳的惨叫声顿时吸引了祁珩和冷然目光,两道目光迅速投过去。沈婳脸色发白,一直在倒吸冷气,祁珩未曾见过沈婳露出如此痛苦的脸色,心想肯定是真的伤得不轻。 他抬脚便要上前,但是又想到什么,收回了脚步。 反而是重重地拍了一下冷然的肩膀,语气带着责怪道:“你小声点儿啊冷然,小狐狸可不惊吓。” 冷然以为他家主上会主动帮忙带沈婳回营,没想到祁珩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了? 冷然内心哀叫,可不能走啊!这样的话两人还怎么凑一块儿,搞好关系?万年的铁树刚开花可不能又萎了啊。 冷然想拦又不敢,最终祁珩留下了独自于寒风中凌乱的冷然。 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沈婳身子骨自小便弱,拜师之后又曾高强度地练功,她现今禁不住冷风直吹,受风后又开始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11. 冷然善总结 [] 宣王手捏了捏大氅,片刻后笑着道:“无碍,我自是信任沈姑娘为人的。” 沈婳这才又放下心来。多亏宣王殿下通情达理,又对合作伙伴多有信任,这点比祁珩要好。 韩军医受传而来,宣王起身给他让开地方。 待韩军医看过伤势,回复道:“沈姑娘伤处肿胀明显,有明显的淤血及触痛,但又不至于是明显畸形,应当是没伤到骨头,而是韧带撕裂。” 韩军医从医箱里拿出夹板,“先固定冰敷,待消肿后再敷些药膏,安心休养即可。” 沈婳看着韩军医给自己上夹板,脚一触便痛,她咬紧下唇决定转移注意力。她偏头看向床内,声音打着颤说,“给军医添麻烦了。” 韩军医一边小心固定好夹板,一边说:“应当做的。” 又有人掀帐而进,沈婳回头,见程奕入帐后直奔宣王,弯腰同他说了什么。 宣王听后面色转为严肃,“知道了,去吧。” 程奕出去后,宣王给沈婳倒了杯水,嘱咐说:“沈姑娘先行休息吧,有事传人告知于我便可。” 沈婳知道宣王是遇到了烦事,但宣王不主动说,她也不好主动去问。 沈栗正在给沈婳熬补药,冷然过来告诉她沈婳受伤的消息后,把蒲扇塞给冷然嘱咐道:“文火一刻钟,多谢!” 沈栗说完便火急火燎、焦急万分地跑走。路上看到了送冰的士兵,问了是拿去给沈婳后就给截了冰块,脚下生风,飞快赶向沈婳所在营帐。 沈栗不一会儿就见着了沈婳的伤,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他想摸又不敢,“师姐,怎么肿着么高啊,我以为只是轻度损伤。” 沈栗匆忙拿布包住冰块,拿来给伤处冰敷。 冰凉的触感跟刺痛感同时传来,沈婳倒吸冷气,强忍下来后说:“沈栗,我自己来吧。” “不行!”沈栗拍了一下沈婳摸过来的手,示威道:“去年春天你扭伤脚那次,你说让你自己冰敷,结果你怕痛压根儿没敷,这次我不会再上当了。” 小栗子这是变聪明了啊,既然他不吃这套了。沈婳干脆躺下认命强制自己入睡。经那么一遭她也累了,不一会儿便意识漂浮。但是脚踝处传来的痛感将她折磨得睡的并不安稳。 此刻祁珩的营帐内,祁珩靠着椅背,手里拿着从宣王那里设法搞到工图,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但是祁珩心早已飞走,思绪纷乱,脑子里想的都是沈婳。 沈婳已经是他自己路上的绊脚石了,甚至是伙同了宣王,假以时日可能她的箭头就会毫不留情冲着自己。 想起刚刚被沈婳用弩指着,祁珩登时扔下工图。好吧,她现在就已经把箭头对准自己了。 祁珩又想,那自己为何不铲除掉她呢? 难不成…… 祁珩心里生出一个奇异大胆的想法!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迅速否决掉,抓起桌上的工图就想要烧掉。 但火苗即将攀住图纸时,祁珩又犹豫了,最终将无辜的工图从蜡烛上移开,将它折叠地不能再折叠放入了自己的腰带里。 急促脚步声渐进,冷然快步进来,躬身道:“主上,宣王已经发现我偷拿工图了。” “他知道是早晚的事,不用管。”祁珩鼻子一翕一张,果断捏住鼻子,“你怎么一股药味儿,闻着就苦,离我远点儿。” 冷然愣了一瞬,闻了闻自己身上。他没有闻见味儿啊。他在脑子里搜寻记忆,想起来了刚刚高强度熬药的经历,懂了,他应该是鼻子已经习惯了这味道。 冷然又开始着急,“属下刚刚给沈姑娘熬药。但重点不是这个,是宣王又发现我们偷他东西了!” 祁珩鼻子没松开,用剑鞘将冷然往外推,声音也因为捏鼻子细了起来,“我不说了吗?没事儿,他习惯了。” 冷然回神后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他每次都会禁不住紧张一阵。毕竟他家主上一直都是这样,想要的想尽办法直接就去行动。为此祁珩同宣王关系一直不太好。 冷然汇报完后,像一根树桩一样钉在那里没走,他心里有千万个疑惑。 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话在脑子里播放演示百遍之后开口直接问:“主上,属下有疑惑不解。” 祁珩一手支腮一手用笔在纸上乱写,像个被抛弃的幼兽,他说:“讲吧。” 冷然得令说出自己的想法,“主上既然对沈姑娘略有好感,为何这次见面又要掐脖子呢?这样是追不上沈姑娘的。” 冷然见祁珩没回话就开始滔滔不绝,“虽然她同宣王殿下合作了,但她看着像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主上对她循循善诱,慢慢进入她的心,她临了来我们阵营,我想这也不是没可能啊。霍老夫人总是担忧主上的婚事,现今主上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为何……” “停停停!!!”祁珩本来就烦闷,听了冷然又对自己轰了一堆,一听就是自己被误解了。 他开始解释,“我那是想掐她脖子吗?大冬天十二月份了,领口披风也不绑紧,我是在借机示意她。还有我一直都在提醒、暗示她,让她不要总是一张嘴太无遮拦,想怼谁就怼谁。她不是想去永安吗?她带着这张憋不住的嘴和一点就着的脾气,我看刚进永安城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宣王也是个黏黏糊糊、畏手畏脚的,她真犯了什么大事儿,宣王俩眼一闭心一横,沈婳死无全尸。” 祁珩说了一大堆,冷然大脑迅速吸收信息,听完后准确抓取关键词。 ①披风没绑紧,示意她。②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懂得收敛锋芒。③说宣王小话。 综上,冷然大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冷然一拍桌子,“主上!我懂了,” 祁珩长舒一口气,“你懂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您就是对沈姑娘情根深种!就是不知正确的表达情感途径。再就是沈姑娘看样子对主上的为人……认识有些偏差啊,不过放心,我会帮您!” 祁珩当然不会认冷然的说法,迅速作着挣扎,“不可能!我就是见她一个女子身处战地却脚脚踩雷,我好心提醒而已。” 冷然跟祁珩打了个眼神。 祁珩:“?” 冷然知道,他家主上就是拉不下脸而已! “主上想必很忧心沈姑娘那边,属下这就带随行医官过去探望!” 冷然说完扭头就要走,祁珩猛一拍桌子! 冷然 12. 强召班师回朝 [] 沈婳心里暗自诽腹,她为什么肝火旺盛,祁珩不知道原因?沈婳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祁珩给气死了。 另一边祁珩也在想,她自己生闷气,他还受着气的呢。沈婳的嘴虽小但是说出来的话攻击力极强,他感觉跟沈婳说话比跟朝堂上的老狐狸还要恼火。 祁珩视线回到沈婳脸上。 但因为她是女子,祁珩斟酌过后决定不同她置气。先把她身子养好,自己就多受受气,等她好了自己再面对沈婳的枪林炮雨,绝对一丝一毫都不会退让。 祁珩往桌上看,见着了冰块。他起身过去拿过包着冰的布袋,再次掀开被子,托起沈婳的右脚置于自己大腿之上。 他用冰块给沈婳冰敷。祁珩看着这青紫的肿起,心想肿的真高,跟塞了个鸡蛋似的。 冰块触到沈婳伤处,刺骨的寒意加上祁珩的手没轻没重。沈婳痛感上脑,牵引着左脚,蹬了一脚祁珩的屁股。 祁珩臀部受击一惊,看向沈婳。 沈婳果真醒了,她坐了起来,喘着气眉头紧蹙,面色煞白,额头上冒出汗珠,眼神像是要把祁珩给杀了。 她嘴唇发颤,说:“祁珩,你是不是有病?生怕我好了是吧?” 祁珩移开冰块,他知道自己刚刚下手可能重了,但他倔强地说:“给你冰敷已经算是我仁至义尽了,要求别太多,你不敷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沈婳胳膊拗不过大腿,又被祁珩抓住冰敷。这次祁珩手下倒是轻了点,伤处随着冰敷也冰得快没知觉。沈婳因此不是很抗拒,毕竟自己早晚都要冰敷,有人愿意上赶着伺候,她乐得开心。 沈婳又躺了下去,手抓着两侧被子贴近自己身体,领口处也自己掖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头和右脚,活像是个蚕蛹。 祁珩见她又闭上了眼,有种她又要睡过去的感觉,他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大病?” 沈婳闻此瞬间睡意全无,对着祁珩又是一脚,“你才有过大病。” 祁珩揉了一下屁股,不想再同她争吵,拉过来沈婳又缩进被子里的右脚,“那你身子怎么这么弱。” “不用你管。”沈婳逼着自己恢复平静,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祁珩见她又恼,自己也不想再动嘴,注意力都在沈婳的伤处。 祁珩手酸决定休息一会儿,他把沈婳的脚放回床上,沈婳脚缩着就要进被窝,被祁珩抓住小腿摁住,警告说:“不许进去,刚冰敷。” 沈婳已经睡了,加上受了风寒,在暖和的被窝里睡意更浓,她见回脚不成,闷哼一声表达不满后就又没动静了。 祁珩见状笑了一下,睡着的时候倒是更像小狐狸。 待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栗端着一碗粥过来,“师姐,我在里面放了当归和山药,很能驱寒养胃,快尝尝。” 沈婳正吃着,宣王进帐。 见宣王面色不悦,沈婳放下粥,问:“出什么事了?” “祁珩拿了工图,拒不归还。” 是他的作风,沈婳宽慰道:“他拿了工图也没用,没有我细化后的工图,他交于工匠也做不出来。” 宣王这才放下心来。 沈婳快速把粥喝完,将碗递给了沈栗。宣王正在看地形图,沈婳问他,“对于扶风城,殿下有想在年关之前拿下吗?” “这是自然,故土一日不收,我国子民就又要饱受摧残一日。” 沈婳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对于扶风城,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只是有点风险,怕殿下不会同意。” 宣王走过来,端给沈婳一杯热水。他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先前拿下遥城,祁颂安的计策联合沈姑娘的计策,将伤害降到最低。既没有发生巨大火灾也没有形成涝灾,沈姑娘现今面对扶风城既另有良策,还望告知一二。” 沈婳心想宣王殿下果真一个正人君子的做派,祁珩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但是见宣王如此客气,她倒比较喜欢祁珩那般的直白。 不对!她在想什么?!沈婳抛掉刚刚的念头,告诉宣王说:“我在扶风城有……” “宣王殿下别调情了,快收一收,”祁珩掀帘进来,说着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那表情像被炮轰了一样难看,“计划有变。” 宣王:“?” 祁珩烦闷至极,“原本已经开始谋划收复扶风城,但是陛下骤然下诏,令大军班师回朝,休整。” “怎么如此突然?此刻正是一鼓作气顺势攻下扶风城的时候,陛下怎么会……” 沈婳思虑过后接话,“想必这不是陛下的主意,而是顾太后吧。” 祁珩眼瞅着沈婳,沈婳则将视线移向宣王,她继续说:“顾太后一向忌惮祁将军的权,他现已收复汝川五城,若是再收下扶风城必然更加名声大噪。祁将军一旦再得了收复汝川六城的大功……” 沈婳看向祁珩,目光交汇,祁珩眼中带了笑,突然冲她一挑眉。 沈婳:“……” 沈婳一脸嫌弃,接上话,“他完全可以跟顾太后索要兵符,理由就是领兵踏平戎国。那样的话他手里兵符就捏得死死的了,顾太后想削他的兵权都无从下手。当今陛下年幼且不思进取,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那这便必是顾太后所传的矫诏。” 祁珩捏紧拳头,沉声道:“定然如此,顾太后真是个大麻烦、老狐狸。” 祁珩后知后觉,又问:“宫中情况你一民间女子怎能如此晓得?宫里有人?” 沈婳刚想反击,却被宣王拦下,“沈姑娘助我成事,她的一切我自是知晓,底细我也已查明,她不会作出有损大夏国的事情。祁将军就不必过于关注沈姑娘了,毕竟她的脚还伤着。” 祁珩睨了一眼宣王,他故意提及沈婳的脚,不就是摆明了指责自己导致她受伤吗?这才认识多久,他们两人就已经如此熟络了?我看沈婳在谁身边,谁早晚陷进去! 沈婳棉被下的手在听见宣王的话后霎时间攥紧,她的心抑制不住怦怦跳,越是合作伊始越是要万分小心。 她的底细宣王都已查明?这是真是假?难不成自己上次大氅的事情已经引起宣王的疑心了? 宣王此时再次开口,“颂安的大氅还在我营帐内,一会儿可让冷然去拿。毕竟不是我的东西,这种厚重衣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不然……怕别人说些什么。” 13. 亲自探查沈婳 [] 祁珩眼里带着笑看着沈婳,说:“不会伤他,放心。”随后挣开沈婳的手。 沈栗嘴一直不停,还在威胁祁珩,“我告诉你嗷,我可是会用针的,别逼我用针把你扎瘫……痪……” 沈栗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竟两眼一合,晕了。 他被祁珩捏了一下脖子,瞬间就觉得自己大脑供血不足,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祁珩手上用力把沈栗往外一推,马车外的冷然顺势一接,提起沈栗的后脖领就走。 祁珩重新在沈婳对面坐下来,语重心长,说:“我就问你一些事情,这么警惕作甚?”他话锋一转,似是想起什么,“难不成是……怕我?。” 沈婳面色不惊并没看他,兀自整理着毯子,告诫道:“祁将军还是快些出去吧,毕竟你我阵营不同,若是你我在此畅谈良久,宣王对我有所怀疑,”沈婳嘴角上扬,但是眼里只有狠劲儿,“那我肯定不会让祁将军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回永安啊。” “那我偏不走,你能怎么办。杀了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你要试试吗?” 祁珩紧追不舍,反问道:“你要来吗?” 沈婳依旧笑着,“现在还不到那一步,祁将军可以先想一想,要真到那时,我会怎么对付将军呢?将军又要如何应对呢?能全身而退吗?” 沈婳步步逼人,口舌腹剑宛如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狡猾狐狸,祁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她下绊子。 祁珩神色自若,想翻篇不再谈此事,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解释了一嘴说:“宣王日理万机,且离你马车较远,我派了人在外面放风,宣王不会知道马车里的是我。” 祁珩唉声叹气,“沈姑娘的弩能帮我们大忙,我怎会让沈姑娘处于两难之地呢?我做事之前不会没有准备。” 沈婳轻笑一声,“你派了人在周围放风,明晃晃的,宣王怎会不知闯入马车的无耻之流……是将军你呢?” 祁珩嗤笑一声,“你怎知我派的人面上就是我的人呢?” 沈婳闻言恍然大悟,“你在宣王那里有眼线?” “宣王不也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 “你倒是对内里人看得挺紧,那你先前被追杀之时想要揪出来的奸细出来了吗?” 沈婳故意提及当初奸细一事,就是想打探祁珩的口风看他有没有把人给找出来,毕竟奸细一事杳无音讯。要是祁珩和宣王没找出来,自己正好可以趁此再次立威。 那段经历可是祁珩最不想提及的,沈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婳见他面色沉重,想必是并没有抓到奸细。 而她不知道的是,祁珩是不想再让别人提那段大意受伏,还被沈婳出手相救的事实。 沈婳语气挑衅,“既然没有抓到奸细,那将军不赶紧去抓,还要带着他回永安吗?” 祁珩再不回嘴,就真的是被摁着锤了,“你怎知我抓没抓到?” 沈婳目光投向祁珩,语调诚恳,“到底抓没抓到,将军直接告诉我,不就知道了?” 祁珩刚刚在心里摸明白了沈婳的意图,他继续攻守,“我告诉你可以啊,但是啊,好处总不能全让你占了吧?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婳眼神里透着不信任,“还有祁将军不知道的事情?”她说着便将毯子盖好,手里好好拿着个汤婆子。 祁珩进入正题,他敛了神色,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关于宫里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是从何而知,宫里谁在跟你传递消息?” 沈婳莞尔一笑,靠在马车壁上悠哉说:“祁将军一进来就问我如此多的问题,我该先说哪个呢?” 祁珩:“宫里谁在给你传消息?” 沈婳背靠后面,姿势也舒服,眯起了眼,她思考了一会儿后,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如你先告诉我奸细抓没抓到?” 见沈婳不说,祁珩只能猜,他随口说:“那你,该不会是顾太后安插在宣王身边的人吧?”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祁珩继续猜,“难不成是那位坐龙椅的人?” 沈婳把汤婆子拿出来往脸面靠了靠,哈了一口气道:“祁将军也别猜了,有用吗?有这会儿同我纠缠的时间,还不如你自己查查当年汝川兵败旧案,那可比问我这些个问题来得有价值啊,不是吗?” 祁珩眼神一暗,猝然问了一句,“你认识覃婳吗?” 沈婳没睁眼,毫不犹豫说:“她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她?难不成我们两人的名一样?” 祁珩猜她是覃婳也只是试探,毕竟汝川兵败过去十年之久,小覃副将一家亦未幸免于难。但潭州被屠城之时覃婳因他的原因并不在城内,她自那之后杳无音讯,自己心中愧疚一直经久不散。 在祁珩第一眼见到沈婳之时便有一股扑面而来熟悉,但是他印象里的覃婳并没有沈婳这般的毒舌、咄咄逼人,而是飒爽不羁、单纯直率。 并且他并没有见过覃婳几面,转眼间十年已过,即便覃婳再次立在他面前,他估计一时也认不出来。 刚才试探他见不着沈婳的眼神,但她并无犹豫,脸上也无震惊之色,覃婳是沈婳,终究也只是他的猜测。 祁珩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脸上带着几分惋惜,顺着沈婳前方所答,道:“你来历不明,目的不清。先是找我,后是找宣王,联想我们两人的身份就能猜到个大概。你绝不是只想灭掉戎国,你想要借权势做什么?” 祁珩语速加快,“我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来,凯旋回京带了个隐藏的定时炸弹,你说我为什么问你?” 沈婳睁开眼,“我也已经说过……” 祁珩打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你是说过你不会做出伤害抗戎军队的事情,但你不也没说,你会不会做出什么有损朝堂安宁之事?” 沈婳抓住字眼,不答而反问:“朝堂……安宁吗?” “表面不安宁吗?”祁珩也靠在马车上,闭上眼,“难不成你还想搅得表面都不安宁?” “祁将军这就高看我了,我什么权势、人脉都没有,手也无缚鸡之力,如何搅?” 祁珩刚想回击,马车不合时宜地剧烈抖动颠簸!沈婳受惊,两手撑住旁边让自己别掉下去。但是沈婳的脚刚卸下夹板,这一震脚踝处传来如崴脚当天的疼痛一般无二,甚至更痛入肺腑。 祁珩一手扶住沈婳的肩膀,撩开一旁小帘子,“冷然,怎么回事?” “ 14. 回永安进度90+ [] 沈婳说到关键时刻就只是叹气,祁珩赶着听她讲呢,他扯了扯沈婳的毯子,“就是什么?别打马虎眼儿。” 沈婳揪回被扯的毯子,又叹了口气,“偏偏就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所以将自己都奉献给国家,不愿耽误妙龄女子。” 沈婳眼中的关心都要溢出来,她同样无视了祁珩被话语砸懵的表情,继续说:“其实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弟弟虽小但他医术精湛。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开几贴药先用用,总会好的。” 祁珩刚想解释,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劲儿,“你那么聪明,还听信这些坊间传闻?” “不信又能如何?难不成信你祁小将军眼光高?永安女子没你中意的?我思来想去可就这么两个原因啊。” 祁珩不欲同她过多解释,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成家,沈婳早晚会知道。 沈婳见祁珩不搭话,她竟掏出个月白色手帕擦着本就没有的泪,“将军考虑到永安女子的一生,怎的到我这里,脑子就不够用了?原是我不配吗?呜呜。” 祁珩:“?” 沈婳哽咽抽泣,双眉紧蹙,“我也是个女子,同她们又有何不同。将军怎的顾及不到我?对我搂腰又是捏手,连民女的脖子都曾‘摸’过,还买了个跟我这手帕同色的发带,还时时贴身保管着。我的名声如何将军丝毫不在意。难不成将军只是贪图我的……想让我做妾?” 沈婳眼中噙满了泪花,委屈至极,话也说不下去了,低头开始手帕掩面继续呜咽。 但手帕掩面的她暗中窃喜,心想看这次祁珩还能怎么拆招。 祁珩被沈婳这一番话轰得都找不到头绪。兀自用手指着还在吊着沈婳脚的发带,嘴张着欲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要解释的话过于弱势。 他眉头紧皱,干脆一拍大腿,选择窝囊着吃瘪。 那发带是他自小就有的,到沈婳这里,怎么就成了调戏她的东西?祁珩自己憋着气,但他后知后觉又听懂了沈婳的话里话。 若是他解释了自己前面的传言,按沈婳的推测不就是指明了自己承认她比永安女子还要漂亮? 祁珩轻笑一声,看着还在假装哭的沈婳,她就这么想让自己夸夸她?自己没夸过她吗?不是夸过她漂亮吗? 祁珩摇摇头,话都到嘴边了但是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自己若是承认了后者,不就紧接着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对沈婳那些动作都是无耻之举?贪图她的容色?还让她做妾?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沈婳见他不作声,继续说:“既然将军如此欺我,能否回我一句话?” 祁珩不知沈婳又在盘算什么,警惕道:“你先说。” 沈婳擦了擦泪,“我们回永安城要经过哪些地方?”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祁珩灵魂连问。 沈婳潸然泪下,“远去永安,故土在南,恐此一去便再回不成,怎……” 祁珩不想让她再作戏,“泉城、潭城、天水城、永安城。” 沈婳攥着手帕的手抓紧,果然不出她所料,回永安要路过泉城。 现在阿婆她们应当还未启程回长亭山。沈婳撩开帘子往外看,又被祁珩拍了下手,帘子重新放下。 沈婳心想此去永安凶险万分,总要好好分别。 “现在要到泉城了吗?” 祁珩嗯了一声,打量沈婳的神色,“怎么你想去泉城一趟?” 沈婳眼中依旧含泪,期待之色难掩,问:“能吗?” 祁珩见沈婳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特别想把她扯进自己怀里,死死抱住她! 祁珩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穿白衣的说:“她都如此伤心了,快抱抱她,答应她的请求,我见犹怜。” 另一个穿黑衣的掐住白衣小人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清醒一点,她管会伪装!眼泪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 祁珩闭上眼,脑中出现第三个小人一记飞踢将黑色小人踹开老远。 祁珩就是摆不平沈婳,又是吃软不吃硬。 大军连续行进三十里,夜幕降临该是休息时刻,既然快到泉城,那便在前方泉城歇歇脚。 沈婳终于得偿所愿,坐着轮椅由冷然推着进了泉城。 阿婆听说遥城大军要班师回朝经过泉城,一听到大军将至便由刘婶搀着出来等。 等了半晌可算等到了她的幺儿,阿婆疾步过去接了冷然的手。沈婳推阻不了阿婆,只能由着她颤颤巍巍推着沈婳,两人一同进了泉城小屋,至于后面她们去哪里了祁珩并不知道。 待大军安顿下来后,程奕快步要去找宣王,路上偶然遇见了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冷然。 程奕叫住他,“将军适才去了何处?我接殿下的令去寻,却不想人不见。” 他当然寻不到,刚才祁珩一直跟着沈婳,直到沈婳扶着阿婆进了屋这才转身回走。 冷然恭敬回道:“程校尉,大将军去了何处,这自是他自己的事情,在下实在不知。” 程奕笑了笑,不再问下去,“好。” 待再次启程时,沈婳抱着一个大布包,脸上洋溢着祁珩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种笑容是明媚的、温暖的,是在爱中生长出来的花蕊才会绽放的笑。 “你抱着个什么东西?”祁珩说着就要戳它,沈婳给了他一记眼刀。 “将军你也管的太多了吧?” 祁珩手指着布袋,笑道:“你带个这么大的东西,还不许我查了?万一你带了个毒药什么的呢?又或者是什么炸药?” 沈婳手已经摸进了布袋,她止步回身,“我拿出来让你看看?” 祁珩挑眉,语气挑衅,“要拿便拿,如此犹豫……”他面色疑惑,“怎么?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婳脚抬起来,而后迅速!重重攻击祁珩的脚! 祁珩控制不住叫了一声,抬起自己的脚。而沈婳找准时机!手从布袋里迅速拿出来个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祁珩张开的嘴里! 祁珩怔住,动了动嘴,挺甜、很软。 他把手在身上抹了两把,从嘴里拿出来一看,喜上眉梢,问:“你那一大袋里都是枣糕啊?” 沈婳没理他继续走,“枣糕里没毒,也不会爆炸。” 祁珩闻言不由得痴笑起来,冷然来时,就见祁珩还在原地傻笑 15. 窗户纸破了? [] 沈婳摇摇头,道:“无事,他一会儿便会回来。” 宣王询问军医沈婳情况,而韩军医却直接告诫沈婳,“沈姑娘为了身体保持康健,还是不要过于劳神,身体本弱,倘若又施以不可承受的压力导致劳累过度,早晚会垮。” 韩军医说完屋内鸦雀无声,沈婳内心惴惴不安,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军医,想要从他的脸上探出些蛛丝马迹。 不可承受的压力,劳累过度?韩军医莫不是发现自己习武的秘密了?还是说单纯的觉得她体质差,需多静养? 待韩军医说完,宣王便让他下去了。 沈婳被韩军医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盘算,看来,为了确定这件事情,必须要亲自去找一趟韩军医,她是覃婳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宣王见沈婳脸色不好,以为是犯了冷,上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沈婳轻生道谢。 宣王安抚道:“我们既已到天水城,不日便可赶回永安。大军先行,但沈姑娘身体不适,可在此处多休息几日,后续我会派人来接你回永安。” 沈婳回神,“不必了,我可以跟着大军一起走。”她又想起方才一事,“我适才无意间冲突了一位士兵,我得亲自去致歉。” “不用了。”祁珩换了身白衣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泛着笑意。 一抹白色闯进沈婳视线,祁珩今日竟不穿自己的常年玄衣,竟改换穿了身白衣。 这令沈婳眼前一亮,暗自道他这身装扮倒有了几分君子的表面。 但沈婳绝对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她轻叹一声接话,“之前将军冲突了我又不致歉,与我而言倒是无事。但于他人,万一人讲究礼数,我不就成无礼之人了吗?” 宣王在沈婳说话时,多次悄悄拽她袖子,沈婳将手往回收了收,疑问道:“宣王殿下总是拽我作甚?我说错了?” 祁珩抿了一口茶水,心境坦然道:“我于你、你于我而言,并不是他人,何必致歉?” 沈婳瞬间就攥紧手,在她开口之前宣王出声嗔怪,“颂安,注意言辞。” 沈婳不想饶他,偏要继续,但话还未从嘴里出来,联想起宣王的动作,再加上祁珩的话。 沈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狐疑问道:“难不成?”她看向宣王寻找答案。 宣王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沈婳:“……” 她浑身一松,手扶住额头,扯着极为疲惫的嗓音说:“殿下我想同他单独说几句话。” 宣王走后,沈婳想起不久前自己不顾一切只为倾泻的场景,她就尴尬地脸唰唰唰!便红透了。 她不自主地咳嗽两声,谁想原本只想缓解尴尬,但是一咳起来就彻底止不住了。 祁珩见她脸都咳红的样子,活像一个抹了彩的发面白馒头。他步履优雅、嘴角含笑,给她递过去一盏茶,声音不似往常的凌厉,他道:“怎么?这般样子……是觉得愧对我了?” 给端来的茶水不喝白不喝,沈婳捂着胸口,眼神依旧警惕地看着祁珩,小心接过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她细细感受着茶水在喉咙滑动的感觉,温热的茶水舒缓了干涸的喉咙,让她有了片刻的喘息。 祁珩将凳子搬至床边,坐下,“怎么样?你能如何补偿我?” 沈婳闻言抬起头,祁珩的笑容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视野,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想起祁珩平时对她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锐利,像是审罪犯一般。但是此时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倒像是一股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这让她心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觉。 沈婳又想起祁珩刚才的笑,越来越觉得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她狠狠扭了自己腿根一下,被痛觉支配着强行清醒过后,将茶杯塞回祁珩手里,脸也不红了,道:“我亲自帮你把衣物洗掉。” 祁珩手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慢悠悠说:“只能做到这样吗?” “那不然呢?” 沈婳一听祁珩说这话就知道他要得寸进尺了,她怎能顺了他的心? 她反驳:“若不是你,我便能扑倒草丛里,要吐也是吐在那里。将军突然半路毫无征兆般冒出来,挡了我的路。” 祁珩态度强硬,语气又恢复往常,“我那是见你快摔倒了才过去接你。” 沈婳听后语调上扬哦了一声,她靠在枕头上,歪着头声音轻柔,“将军此举,不是为了阻我,反而是对我关心过度,导致的结果?将军真的有这般在意我?” 这次轮到祁珩脸红了,沈婳见祁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祁珩觉出脸上的烫意,沈婳肆无忌惮的笑声更是无法忽略,他字正腔圆,质问道:“你笑什么?!” 沈婳一开始是发自内心的笑,但后来那笑里又多了几分不屑,“拒绝无数女子的祁小将军,不会真的是喜欢上我了吧?” 祁珩没说话,沈婳声音又轻又撩,根本不给祁珩后退的余地,“那将军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呢?还是……单纯就是喜欢我的脸呢?” …… 沈婳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她从床上探出身子,要去看祁珩低着的头,此时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低着头的祁珩觉出沈婳逐渐靠近的脸,他噔的一下!站直了,手下利落迅速,拽起沈婳的被子就把她的头给盖住。 他能回答沈婳什么?他根本就没办法思考了,沈婳接二连三的盘问,让他丢盔卸甲,自己细细藏匿的事物被公然说开,是谁都接受不了。 沈婳眼前一黑,没恼。想的都是祁珩方才的的反应很好笑,她没管祁珩就自顾自地乐着。 等她累了,撩开被子,屋内早已没有了祁珩的人影。 沈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慢吞吞地从枕头下拿出一根发带。她垂下眼帘、眼中深沉,手指来回摩挲着布料。 冷然恰巧迎面撞上祁珩,“主上,找您许久,你要的东西……我给拿过来了……”冷然半举着手里端着的东西,而祁珩却看都没看他,话都没听他说完,直接将他略过,疾驰而去。 冷然怔在原地,不对啊,主上脸怎么那么红? 他来回打量着祁珩过来的方向,确实是沈婳休息的屋子。他语重心长、怅然道:“看来 16. 将军他年轻气盛 [] 屋内的程奕跟宣王同样的愁眉不展,他思虑良久后打破沉默,说:“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宣王烦闷,揉了揉眉头,舒了口气,“你我之间,有何避讳?直讲即可。” 程奕拱手道:“在下直言,沈姑娘最开始是选择同祁珩合作而非殿下,这便足以说明殿下并不是沈姑娘的第一人选。她是否会反水、何时会反水、她现下是否跟殿下是同一条心,这都有待考证,祁将军方才说的话并无大错,沈姑娘最后会选择哪一方,都尚未有定论。” 宣王手里还拿着弩机的工图,他语气平淡,顺着程奕的话问:“若她果真异心,你当如何?” 程奕当即跪下,厉声道:“沈姑娘的才智在遥城一战中已经显现,她同祁珩配合略有默契。此女子若是不能为殿下所用,当即刻杀之!” 窗口处偷听的沈栗脸色瞬间煞白!阵阵冰冷的寒意爬至满身,他浑身颤抖个不停,心脏都好似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他手心里全是汗,在听到程奕饱含杀心的话后,一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这个蛇鼠狼窝。 即可杀之?这便是师姐所选择的出路? 宣王将程奕扶起来,把工图塞进了他手中,轻拍程奕肩膀,语气带着不悦,道:“程奕,莽撞了。” 程奕闻言得知自己说错了话,但他依旧进言,“殿下,虽有莽撞,但不无道理啊,”他想起祁珩的话,惊疑问,“难不成殿下……” “好了,快回永安了,这件事以后别提了。” 屋外的沈栗跑得飞快,直接闯进了沈婳的屋子。 沈婳一惊,将手中发带又放回枕头下,见沈栗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不解问道:“小栗子收拾行李要做什么,在外面受欺负想回山上了?” 沈栗放下手上的东西,跨步来到床前,双手死死扣住沈婳的肩膀。 “怎么了?”沈婳察出不对劲,心也揪了起来。 只见沈栗目眦尽裂,如同被吓傻的松鼠,颤声道:“师姐,宣王身边那个白面书生想要杀你。” 白面书生?是程奕? 沈婳思考过后十有八九确定是程奕,她挣脱桎梏,镇静道:“祁珩总是同我纠缠,宣王那边有疑心实属正常,但长此以往确实有风险。我以后必须要跟祁珩划清界限。” 沈栗声音拔高,“他都想杀你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沈婳笃定,淡定说:“宣王不会杀我。” 沈栗直起身,手指着宣王屋子的方向,诘问道:“未来的事情,师姐怎么会知道?万一他就是个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呢?” “你不信我?” 沈栗哑了火,坐到床边,“我不是不信师姐,只是……哎呀!”他将沈婳的被子掀开,双手过去要拖她,“师姐,我带你回山,外面不安全。” 沈婳却一把推开他,一个巴掌紧接着也甩了出去! 啪! 沈栗脸被打偏,他人都傻了,也蔫了,眼神呆呆的,满是不可置信,不敢吱声只是捂着脸看着沈婳。 沈婳胸腔剧烈起伏,“我说过,你既跟着我来,便不要干涉我的决定。你若怕死大可回山,”她闭上眼,声音低沉,“我不怕死,我不会回去。” 沈栗站起身,怒吼:“我什么时候说过怕死?!为什么从我跟你下山以来,你总是不信我呢!现在宣王在你心中都比我的地位重要吧?你宁愿跟他都不愿意听我说句话?你就因为我让你离开他,便给我耳光?” 沈婳虽然没少打过他,但是直接扇脸,还是第一次。 他心痛欲裂继续问:“我担心师姐,想让你离开是非之地。这为什么在师姐这里总是成了我怕死的措辞?” 沈婳毫不犹豫,眼神都没有分给沈栗,“我下山之时便说了,我此去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用不到你关心!” 沈栗再次从头凉到了脚,他后退着说:“行啊!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我不管了!”他说完抓上桌子上的包袱就夺门而出。 沈婳见他跑走,心里松了口气。 程奕既然有了杀她的念头,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只能先把沈栗摘出去。 沈婳下一秒心脏难耐、气血上涌,血至喉头。 她身子一弓,咳了一声带出鲜血,血又呛住气管。沈婳止不住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沈婳想去够床边的杯子,但刚探出去手眼前就一黑,没了意识。 整个人宛若风中落叶一般往床边偏去。 路过的冷然见沈栗泪流满面,喊他也不理,气汹汹地跑了出去。 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儿,沈栗平时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想吃瘪,什么事儿能让他受委屈? 冷然继续往沈婳这边挪了挪脚步。 这一挪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咳声,还有巨物掉落的声音,冷然心觉不妙他拔腿就往里跑。 “沈姑娘!”冷然一进来见到的就是沈婳跌落在地不省人事。 等沈婳再醒之时,已经是傍晚。 “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吧。”祁珩见她醒了就端着药过来了。 沈婳脸色如纸,觉得浑身无力,眼睛也睁不开,只半阖着。喉间滚动只觉得刺痛滚烫,简单的吞咽唾沫都像刀割凌迟一般。 祁珩一把将沈婳半扶起来,自己坐到她的后面,将她环抱在怀里。 祁珩的动作让沈婳觉得不舒服,她现在只想要躺着,安安稳稳的躺着。 祁珩的动作很大,更何况他还端着一碗闻着就极苦的药,她额头冒出虚汗,微微喘着气,声音极轻,“你做什么。” 祁珩将药往沈婳嘴边递,“这不明显吗?” 沈婳眉头紧蹙,紧抿嘴唇。她偏过头,很明显的拒绝。 祁珩啧了一声,左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掰过来。 一手禁锢着下巴,另一手端着药碗凑近她的嘴唇,“别犟了,喝个药怎么也这么犟。” 沈婳挣扎的很厉害,她眼睛闭得很紧,嘴唇也是,发着呜呜的声音,手也在抓挠祁珩的手和脖子。 但是沈婳现在的力道跟平时可是一点都不一样,现在的力度对于祁珩来讲根本就是挠痒痒一般。 祁珩以为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喝药,见她如此抗拒,身体软软的又没力气,很彻底的一个病重之人,自己也心生几分怜悯。 他语气无奈,“别挣扎了,不喝药等着进棺材?” 祁 17. 论天下事 [] 不行不行,控制住! 但祁珩是这样想的但他不是这样做的啊。他的手不安分地往上移,来到了沈婳白发掩盖下的后脖颈处,细细摩挲、揉捏。 许是觉得被揉后脖领很舒服,沈婳身体更加的放松,彻底舒展开来,睡了。 祁珩动手动脚了一会儿,睡意轰然来袭,双臂环住沈婳,也进入梦乡。 等沈婳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沈婳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热,她是被热醒的。 掀开眼帘,耳边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背上的感觉自己应当是被人搂着。 她能感觉出自己压着一个人,但是她不敢动!因为她腰侧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杵着她! 按她的经验,那就是剑柄! 沈婳瞬间清醒,猛地爬起来,带着被子就往床后挪,后背撞住床柱发出咚的一声。 祁珩?!待看清那人是谁后沈婳如同被五雷轰顶。 祁珩身上没了“软被子”冷飕飕的,他没睁眼,探着手来回往旁边摸,没摸到。 祁珩:“?” 他半睁开眼睛,见到沈婳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很是惊异和警惕,她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珩见沈婳醒了,心里一惊!不知为何一把扯过被子转盖在自己身上。 面对沈婳祁珩难得声音很没了底气,“我来看看你,不行?” 沈婳坐在床尾,充满了疑惑,“看我?你有那么好心?你看我你还带着你那把剑,是不是想一剑捅死我?” “我就是这么好心,你看着办吧!”祁珩说完看都没看沈婳,带着被子就往外跑! “我的被子!”沈婳喊道,而祁珩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沈婳心里暗骂,她刚醒缓了一会儿,后想起沈栗,心里多了几分忧郁。 她没了被子也无心继续躺着,试探着下床,右脚踩地,脚踝伤处传来的痛感不觉。 沈婳心里高兴,尝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能正常走路,只是尚且不能太用力着地,所以走得并不快。 外面传来脚步声,沈婳坐到桌边的凳子上,等待着来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宣王进来见沈婳下床了,语气轻松,“沈姑娘脚处伤恢复得能不容易。” 沈婳来不及回话,宣王后面紧跟着程奕也进来了。 程奕坐下说:“沈姑娘,我同殿下来只是想同姑娘商量、坦明一些必要的事情。” 沈婳视线从宣王移到程奕,她并不慌,也没急着回话,而是面带难色,说:“在屋里憋太久,现在醒了倒是觉得喘不过气。” 程奕笑了笑,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将窗给推开,“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自然觉得闷。” 沈婳趁着程奕没过来,语速较快,说:“程校尉若是不介意,能否可以在屏风后听我同殿下谈话?” “这……” 宣王回头,“就这样吧,毕竟沈姑娘尚未出阁,多见外男,多有不便。” 沈婳坐在桌边凳子上,宣王坐在不远处凳子上。 沈婳抬头,“殿下为何而来,想必是想问我同殿下的合作之事。” 宣王没说话,端起茶盏,“既然同沈姑娘达成协议,我总是不会出尔反尔,只是……” “只是殿下觉得我会临战倒戈,转而投靠祁珩。” 程奕在屏风后开口,“沈姑娘既知原因,不知姑娘能说出什么说服我的话。” “我沈婳自小便被教育①‘至诚者高尚万人敬,弃信者卑劣千夫指’,我所立下的诺言,非万不得已、无法挽救绝不会轻而弃之。” 程奕语调拉长,“万不得已,无法挽救?” 程奕刚说完,自己的嘴便被捂住,他大惊!欲动作,耳后却传来祁珩的声音,“程校尉不必紧张,我不会坏事,就是对沈姑娘的计划同样感兴趣。” 祁珩又换回了玄衣,身上还有皂荚的味道,得了眼线的令就从窗户悄声翻进来,顺势控制了程奕。 程奕挣扎了一下后无奈点头,两人静静听着沈婳所说。 沈婳精神气起来了,声音也有了底气,她语速加快,“若是殿下身处险境,无人可救。此时有人说能助我保全殿下性命,条件是跟他合作,”她目光如剑,刺向屏风后,语速骤缓,“此选项抛给程校尉,您会如何选择?” 沈婳见程奕半天过后并不出声,她继续道:“是固守成规还是顺势而变?我即便将来转同他人合作,那也必定是走投无路、穷途末路之时,但是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于殿下之事。” 祁珩默默转着扳指,心里思量着什么,嘴角泛起笑意。 沈婳突然朝宣王的方向跪下,她叩首,斩钉截铁道:“这天下未来之主,我所效忠的明主,只有殿下,也只能是殿下。” 宣王站起,“当今陛下正在永安城,他便是这未来的天下之主,沈姑娘不得乱说。” 程奕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见沈婳不再出声,自己倒是着急了起来,依旧稳声问:“沈姑娘何不继续说下去?” 沈婳跪直,“当今陛下若是不能带领大夏国走向繁荣,而另一位有能力,我们为何不能另投明主?” “据我所知,顾太后当年废长立幼,多年来把控朝政、外戚专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顾太后能够驾驭朝政,是个明大局之势者,我亦不会口出此言,而偏偏顾太后得到权力之后只为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国家。此等腐朽的朝政,为何不推而重立?” 沈婳说完,屋内陷入了绝对的沉默静寂,落针可闻。 宣王手捻着茶盏,眉头紧皱,祁珩透过屏风看着沈婳。 程奕眼里闪了光,问:“此等之事沈姑娘从何而知?” “重点不此处,我问殿下一事,当年汝川兵败,殿下竟一点都没有怀疑过顾太后吗?” 祁珩闻言敛了神色,手骤然攥紧,他浑身瞬间散发出寒意,程奕在一旁闭口不敢继续言语。 “祁老将军征战半生,手下几乎没有败绩。为何戎国在举国欢庆之时袭击,为何城内叛徒屡出,为何永安半月之久都不曾得知汝川战乱,”她突然哽咽,“为何潭城储粮全都变成了馊粮!” 宣王看向沈婳, 18. 莫不是真喜欢我? [] 祁珩摸着沈婳屋里的屏风,漫不经心扬起下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宣王没发现你没走?” 祁珩慢悠悠说:“我身边他的眼线那么多,他自然知晓。只是你昨天对他一番剖心置腹,他信了你不会背后阴人而已。” 沈婳回了床上,祁珩奇怪,“你怎的又要睡?就那么困?” “我不睡要做什么?跟你畅聊人生?” “有何不可?” 沈婳回了他一记白眼。 祁珩若无其事问:“想不到沈姑娘还有如此之志啊?” 沈婳不想跟他再掰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祁珩追问:“比如?” 沈婳从床上坐起,眼里带着笑,“比如将军是真的不能人道。” 祁珩满脸不屑,“我行不行,我还不知?” 沈婳沉思了片刻道:“那将军果真是眼光如此之高,永安里竟无人能入你的眼?” 祁珩眯起眼睛,靠近沈婳,梦呓一般低语,“我眼光高不高?你不知?” 沈婳用被子遮住口鼻,面色恐慌,“将军果真喜欢上了我?” 祁珩后退坐在床边,“你这话是说,你比永安女子还要美?” “那将军先前对我所做之事皆不是出自本心?”沈婳迟疑道,“尽是无端调戏?” 祁珩的嘴自动开口,“那倒不是。” 等祁珩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晚了,沈婳用脚狠狠踹了一脚祁珩,“那便是故意调戏还不负责!” 沈婳一改前色,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弩就往祁珩身上磕! 沈婳手下用力越来越重,“你这个表面君子!忍你好久早就忍不下去,用这一套骗了不少无辜女子吧?你可真该死!” 祁珩也没料到沈婳还憋着招儿,心里还纳闷为何她这么有劲儿。 沈婳砸到了祁珩的脖子,而祁珩脖子是最敏感的,他一时受不住,一把抢过沈婳的弩,轻推她的肩膀,沈婳往床上倒去。 沈婳一惊,手开始乱抓,抓住祁珩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也拽了下来。 等冷然在外面放风察觉里面的噼里啪啦响动,犹豫良久后最终决定冲进来劝劝,然后他就见到了这一幕。 祁珩将沈婳压在了床上,两人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都喘着粗气。 …… 冷然轰的一下就炸了!他连滚带爬将门带上就跑了。 祁珩也傻了,他身下就是沈婳的身体,他同沈婳面对面,挨得极近,鼻子即将触碰。 祁珩愣愣的盯着沈婳的眼睛,狐狸般上挑的眼,此时没了之前凌厉或者诱惑的意味,有的只是惊慌失措。 她的睫毛不停的扇动,白发凌乱铺散在床上,像一只被猎人抓到但无法逃脱的白狐。 沈婳动了动自己被祁珩紧紧抓住的手腕,动不了。 她压下慌乱,警惕问道:“祁将军,这是做什么?” 她不知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隐隐的颤抖,祁珩闻言回了神,见沈婳这样就决定逗逗她,“你不是说我不行吗?你试过了不就知道了?” 说着作势就要亲下来,沈婳听完祁珩的狂言,还有即将落下来的嘴,沈婳一双狐狸眼都要瞪圆了! 她偏头便躲,开始剧烈挣扎,“你个伪君子!混蛋!王八蛋!!!” 沈婳越骂越激动,像个上了案板的鱼一样不断扑腾着扭动挣扎。 身下的美人来回动,原本祁珩无欲的身体此时也被沈婳蹭着火了,他呼吸声渐重,捏着沈婳手腕的手也逐渐收力。 他闭着眼低哑着声音,极力忍耐,“别动!” 沈婳瞬间就不动了!因为她感觉到祁珩的剑柄在戳自己,她强装冷静,出口讽刺,“怎么?要用剑将我灭口了?你……” 沈婳:“!” 祁珩见着沈婳的红唇来回动着,他眼神里的痴迷沈婳并见不到。祁珩一时没忍住,头微微往下压,两唇轻轻相碰后,祁珩的唇复移到了她的嘴角。 沈婳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紧绷,根本无法思考,她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她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敢动,祁珩现在就像一只饿狼紧紧禁锢着自己,她只得身体在微微颤抖。 沈婳自小便跟着她兄长偷混在军营里面,还未及笄便亲友俱亡,这些个男女之事根本无从得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珩已经匆匆忙忙从她身上下去,跟沈栗一样夺门而出! 沈婳眼睛盯着帷幔,无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嘴唇。 祁珩快步走在客栈外的树林里,他还能感觉到沈婳柔软的嘴唇与自己相碰时的感觉,他越想呼吸声越重,他见前面有个湖,也顾不得是寒天十二月,咚的一声就跳了进去。 祁珩虽然身体健壮,但是经此一遭也不免伤了身。 第二天冷然给祁珩端过来药碗,“主上,怎么突然病了?” 祁珩回想起昨天梦里的画面,脸色一变,轻咳一声,“没……没事,偶感风寒。” 冷然看着祁珩来回闪躲的眼神就知道此事不简单,肯定是跟沈婳脱不了干系。 正好沈婳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冷然悄声说,“主上,沈姑娘脚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身体还需不需要林叔过去看看?毕竟她已经跟了主上。” 祁珩踹了他一脚,嗔道:“说什么呢!” 冷然悻悻闭嘴,他家主上很要脸,所以有些事情不能明面上说。 祁珩一口闷掉药,撇了撇嘴后说:“她那身体是得好好看看,还有她那懒筋也让林叔瞅瞅,太能睡了。” 冷然带着林叔就赶往沈婳住处,冷然自然是被沈婳赶出来了,只剩下了林军医。 林军医探完脉后,叮嘱了沈婳一些事项之后又说:“沈姑娘先前煎药后的药渣可还有?” 沈婳生了疑,“要药渣作甚?” “韩军医所开药方恐与在下不同,我先看了他所用之药才好再给沈姑娘配药,怕就怕药性相冲,伤了身体。” 林军医在得了沈婳所指的方向后,就走了。 祁珩屋内,“林叔,她怎么样?”他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林军医给了祁珩一方手帕,“沈姑娘内里太虚,恐是先天不足,”林军医压了声音,“还有沈姑娘应当习过武,她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是脉象上总是会有些纰漏。” 祁珩眼神一暗,“她好端端的习武作甚?她现在还在练吗?” “现在应是没有,只是应当有过练武经历,她现在身体亏空过度,若是不好好补回来,怕是……”林军医声音越来越小,也染上了几分惋惜。 祁珩心里一空,“那她那边林叔可否多帮忙看顾?” 林军医看着祁珩的眼神,他面上有了笑,“既是公子所忧之人,我自然会上 20. 神秘人 [] 祁珩眼见事态偏离轨迹就要控制不住,端起一盘点心放在霍老夫人手里,嘴上赶紧打岔,“外祖母,亲事先不着急,不劳您费心了,这糕点不错您慢慢品尝。小珩方才还想起府里有事请急需要办,就先走了,回头再过来。” 霍老夫人哪能不知道祁珩心里的小转转儿,溺爱地拍了一下他的头,嗔道:“知道了!你啊,就知道推脱,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着急,去吧!” 祁珩如蒙大赦,刺溜一下就往外跑,原本在门外守着的冷然见他出来赶忙在后面追着,声音不大,“主上,怎么不把沈姑娘的事跟……!” 祁珩回身,抬起手对着冷然的头就是一顿发力!然后将他的头掰过来,冷然以为祁珩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就附耳过去听,没想到祁珩沉着声音说了一句,“蠢死了。” 冷然:“……” 祁珩推开他,“别跟着了,你先回府,我出去一趟。” 冷然没少挨过祁珩的打,早就习惯了,听到祁珩说要出去心里猜着他家主上就那点想法,大着胆子进言,声音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主上可是要去寻沈姑娘?她的住处我一早就打听……” 祁珩刚走出去两步,然后猛得掉头捂住冷然的嘴!随后往冷然身后的霍府看去。 棋差一招!有两个小婢女似是弯腰笑着,脚踩快步就进了大门。 祁珩:“……” 完了。 祁珩真是拿冷然没办法,他就武功高了点,但脑子在祁珩看来有时候还没薛恒转的快。 他也不想再打冷然了,他摸着冷然的肩膀,这一刻他想明白了许多,唉声叹气道:“以后我就少打你,我看是我打你打得太重了,导致伤了脑子。” 祁珩说完转身就走,没管冷然。 他在永安独自转了大半圈,而后一个闪身进了永安的一个小茶馆,径直上了二楼,走向最里间。 他坐下,把袖子里的穗子拿出来扔在桌上,穗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磕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祁珩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祁珩的对面坐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人,那人带着帽兜不见容颜,声音严肃,“我们做一笔交易。” “哦?”祁珩身体前倾,手指绕着桌上穗子,“跟我做交易?你上面的人肯同意?” 那人抢回了穗子将它收入囊中,不悦地催促道:“一句话,做不做?” 祁珩靠在椅子后背上,翘起一边的腿,神色很是纠结,他摩挲着下巴,“跟我想做交易的人很多啊,我哪能人人都记着?看你是熟人就给个面子,可要是想做成这笔交易,那得看看你能拿得出什么诚意啊。” “你不是很关心沈婳吗?” 祁珩悠哉悠哉,“他在宣王那处,哪能轮得到我关心。” “就怕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可以看顾她的身体,保证她不早逝。” 祁珩轻笑一声,“我看你年纪轻轻,难不成你还比韩老医术高明?” 那人没讲话,兀自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祁珩瞥了一眼,没在意。 但是下一刻祁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再细看那玉佩却已经被人收了回去。 那人笑了,但他平静道:“这玉佩你也见了,纹样左不过就那几人知晓,总不可能造假。” 祁珩平复心绪,重新坐下,重新打量起那人,“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想请祁将军为我保护一人。” 祁珩从茶楼里出来,回想着方才所见的双鱼玉佩。祁珩不知道那人的玉佩是从何而来,他怀疑那人身份真伪很正常。 可偏偏那玉佩造假几率为零,他又不得不信那人。 小宅里面的沈婳见热闹散了,便没了趣回了屋。宣王紧随其后而进,“这里的人和事物,沈姑娘若有什么不满之处,尽可提出。” “殿下送来的婢女倒是机灵,住处自然也无可挑剔。” 两人先是寒暄一阵,可把沈婳憋坏了,她本来就不擅长同不熟悉之人寒暄。她按耐不住正想提及弩机的事情,可宣王突然调转话锋,“今日顾太后传了旨,明日早朝过后你随我一同去立政殿面圣。” 沈婳面有难色,太后怎的会传了她? 她镇定问:“顾太后从何而知我的存在。” 宣王指了指沈婳桌上的弩机,“祁将军今日回永安后先被召见,猜是面圣之时所提,太后因而传见。再者随行军队里自是不少太后的人,沈姑娘的存在恐在一开始她便知晓。” 沈婳没有恐慌,而是心里暗喜。祁珩想让太后亲自出面打压自己,可在她看来,此次面圣可不失为一次好机会。 沈婳神色不安,迟疑道:“可宫中规矩颇多,我若……” “紧随我之后,自是无事。” 沈婳面色这才舒展开来,她起身行礼,“那便先行谢过殿下。” 宣王在此多有不便,恐遭人注意,便早早出了宅子。 刚送走了宣王,映雪又进来,将手里盒子置于桌上,低头说:“姑娘要的糕点。” 沈婳手摸上去,指尖轻敲盒面,“映雪?” “小姐可还有吩咐?” 沈婳想了片刻后,怅然道:“今日外面阳光正好,虽是寒冬可这夏日的阳光欺了雪,使这雪下不来,平白受了委屈,”沈婳看向躬着身的映雪,“你可知永安何时会下雪?我还未曾见过,忍得了一时半刻,可过了半个时辰就难耐的紧了。” 映雪静了半天,不露声色道:“这雪自然是会下的,雪也不是回回都被阳光所亏。” 沈婳嗯了一声,没再得沈婳吩咐的映雪默默退下去,带上了门。 沈婳听外面没了动静,将桌上盒子移了过来。打开盒子之后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栗子味道,沈婳闻着味道眼里的笑意就盖不住。 是栗子糕。 沈婳就着茶水把五块栗子糕都吃了,心想这手艺果然没退步。事后她将下层糕纸掀起来,拿起来抖了抖糕渣。 将纸置于阳光之下,仔细观察着纸面,弹指间稀疏的字就在纸面上逐渐浮现出来。 沈婳捏着纸张的一角,仔细辨认,“重香楼……影?”沈婳不解其意,纸上依稀能辨别的字只有这四个。 地点有了,可这个影……最大的可能便是指人。沈婳奇怪,为何那人会给自己一个陌生的接 21. 映竹映竹 [] 程奕哀叹一声,“这武器确是极好的,但殿下若是想以自己的名义将它投入军队,恐怕难过太后那关啊。” 宣王手指顺着线条滑动,“能不能过,还得明日见过了陛下才能定夺。” “沈婳此女确有几分真本事,只是殿下在陛下面前提及了她,那么明日面见陛下,太后必定也会在场,”程奕摇了摇头,“沈婳初次进宫未必能够招架住顾太后。” 宣王语气平和,“弩机工图不是出自我手,要想让弩机顺利生产,自然该由这主人亲自去讲。该是她的便是她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我只是顺手推了她一把而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顾太后生性刁钻,沈婳又是个铮铮傲骨,明日两人怕是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宣王毫不犹豫道:“有陛下和梅大人在,太后还不敢做得太出格,不会出大事的。” 夜幕降临,沈婳屋里点着几根蜡烛,沈婳坐在桌边,手里端着碗红枣水。 映竹端着盘子脚步轻快,一路从厨房到了沈婳屋,将它置于桌上,行礼道:“小姐喜欢吃的枣花酥,映竹多做了些。” 沈婳拿了一个放到嘴边,她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事,移开手说:“今日那个香扇,怎的会是太后的人?” “小姐有所不知,香扇原是伺候在太后身边,本是个籍籍无名的扫撒宫女。但去年冬日太后在长春宫外面歇息,那时候不知为何李贤妃养的猫儿瞅见了太后,炸着毛弓着身子就往太后那边扑,太后躲闪不及是香扇出来拿了扫把将猫赶走,因而香扇得了太后提拔成了大宫女。” 屋里渐暗,映竹就起身多点了根蜡,语气里混着不理解,“后来香扇到了宫女终于能出宫的年龄,可她偏偏却不想出宫,主动请了太后让她去了殿下院里当小宫女。” 沈婳咬了一口枣花酥,大枣的香味瞬间蔓延,沈婳眼睛都眯了起来,“人各有志吧,这年纪出宫想来也是被家里人寻个老实人嫁了。”她眼里的喜悦又没了,茫茫然看着枣花酥的芯儿,“可惜啊,她志向太低。” 映竹多次偷偷看沈婳,沈婳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美艳,如银白发更给她添了几分神秘,朱唇皓齿,不愧是殿下带回来的人。 映竹心里偷着乐,连沈婳给她枣花酥都没意识到。 沈婳语调上扬,“想什么如此高兴?” 映竹惊了一下,脸上羞涩,手也不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映,映竹不是故意不理小姐,就是……” 沈婳面上显出笑意,“如此紧张作甚,我不是映雪。”她又把手递过去。 映竹接过了枣花酥,这下她脸上笑意更加隐藏不住。 沈婳擦了手上的酥渣,“那李贤妃的猫呢?” “那猫被太后命人投湖了,但那是李贤妃好不容易带大的猫,为此伤心了不少日子,陛下宠爱李贤妃,就又给李贤妃找了两只从前花色的小猫。” 沈婳垂下眼帘,这皇帝倒是果真对李贤妃异常宠爱,但为何宫中嫔妃不多,皇帝又独宠李贤妃,李贤妃却入宫六年来,依旧无所出呢?是因为太后的原因吗? 沈婳察觉到目光,眼神移过去,跟映竹恰巧四目相对。映竹浑身颤了一下,沈婳调笑道:“总是看我作甚?” 映竹吞吞吐吐,脸上薄红,嘴角的小梨涡就没消失过,“小姐……小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虽然梅小姐也很好看,但是沈小姐的美跟她的不一样。” 沈婳伸手弹了映竹脑门一下,“有何不同?世人都爱崇拜貌美之女,觉得对她们的高歌诗颂便是最高的尊重。可我同她都是女子,若是单单以论容貌评个高低之分,那才是对女子最大的不尊重。” 映竹思考、反应了一下,“可是,梅小姐不光靠容色从永安女子中脱颖而出,才学也是女子中的顶尖,是永安第一才女呢!” 沈婳对映竹口中的梅小姐有几分了解,现在听了映竹的话倒更想亲自见一见这才情出众的梅小姐。 沈婳同映竹又聊了很多,映竹的性格跟沈栗很像,都是一谈论起来,嘴便停不下来。映竹见沈婳跟她也没架子,自己也就放开了,说了许多。 比如清玉郡主是如何辛苦地追祁将军,而祁将军又是如何伤郡主心的;范尚书今日朝上又跟魏尚书吵了起来,多亏了梅大人出口调停,不然要从头吵到尾;还有宣王跟祁将军也是争吵不休,总是闹个不欢而散。御史中丞魏大人思慕清玉郡主已久,却始终打动不了人的心。 说了不少、也很杂,但映竹说得最上劲儿的还是有关祁珩的。 外面夜深了,温度也降了下来,可屋内炭火充足,映竹说的话多了,她脸上愈加得红扑扑,她意犹未尽,“小姐您远在汝川可能不知道,清玉郡主现在还在追祁将军呢!” “哦?”沈婳抿了口茶,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这是为何?她是觉得郎怕烈女缠吗?” 映竹叹了口气,“这还是要怪祁将军。” 沈婳微扬下巴,单手托住腮边,“怎么?难不成祁将军对她是始乱终弃?” “也不算是始乱终弃,事情开始是祁将军出门时,有人不知何时在后门前丢了个玄色彩球,祁将军以为是人不要的,颜色也称心就收了下来。但这偏偏是清玉郡主亲手做的,是她身边的小侍女自作主张踩点放在那里的。” “要说怪祁将军的话,难不成是祁将军后来知道了那彩球是清玉郡主的却没有还回去?” 映竹眼神坚定地点头,“对,就是这样,清玉郡主到现在都对祁将军怀有情愫。” 果然不负我之前所骂啊,这祁珩就是这般的人,先是撩着清玉郡主,对她无意却不归还彩球;后来刚回永安便又收了一个彩球。 无情无义、无脸无耻之人。 映竹的嘴还没停。沈婳却先是困了,打了个哈欠,说:“ 24. 顾贵妃?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祁珩翻窗而进,并没靠近里屋,就站在外屋的屏风后面。 沈婳偏头便能看见屏风后的黑色人影,两人隔着屏风对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沈婳能听到外面北风呼啸的声音。 祁珩想起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便打破沉默开口,“明日入宫,谨慎行事。” 沈婳将自己完完全全罩在被子里,她反问道:“祁将军夜闯闺房,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祁珩虽然早就在脑子里演绎了好几次去,但真到了上场的时候,还是紧张,“那日之事,实属意外,我……” 沈婳瞬间坐起来!拿了床头的茶盏就扔过去,“你竟还敢提?!” “敢作敢当。” “好一个敢作敢当,无耻无礼、轻浮惯了的祁将军,也会主动赔罪了?” “……” 沈婳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她不想提那个话题,“今日就算将军不说,明日进宫我亦知要万分小心。而且这不正是拜将军所赐吗?果然,人人都不可轻信。” 祁珩知道提那事定被沈婳骂,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听着沈婳后面的话,觉出不对味儿来,“我又做了何事?” 沈婳又半撑起身,她问:“将军做了何事还需要我来戳破窗户纸,一五一十道来?” “我祁珩向来坦荡,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何要承认?” “我既已跟人合作便不会中途易辙,有人步步紧逼,在太后那里点明我的身份,不就是想借太后之手打压我吗?” 祁珩听得云里雾里,“谁告诉你是我?!” 沈婳冷呵一声,“将军如此激动作甚?难不成真是你?” 祁珩越过屏风,“若真是我,我今日为何还会赶来让你小心行事?沈婳,你脑子是不是跟冷然一样是傻的?你不会动脑子吗?” 沈婳抡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我是不是傻的,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祁珩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他不理解沈婳,“你在发什么疯?” “我若是个傻的,就不会进永安城。” 祁珩看不清沈婳的表情,整理了下情绪,一字一顿道:“那绝不会是我。” 沈婳重新揪了被子过来,盖好,“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你我本就是对家,你出手,我接手,一来一回本就是正常之事,我确实是个傻的,也是疯的,无权无势就该是这么个下场。” 沈婳翻过身,枕了另一个枕头,她稳下声线,手指紧紧抠着被角,“方才我所问,倒像是在质问你,孰不知,你本该如此。” 祁珩将枕头掷去床尾,“说漏你身份之人绝不会是我,再者你的身份早晚会暴露,你难道会想不到太后会在军营里安插眼线?” 沈婳没出声。 祁珩感觉莫名其妙,他径自翻身出了屋。走了几步开外又折回来,咔哒一声将窗关好。 沈婳听不见声响之后睁开眼睛。 她攥紧了枕头,想着刚才的言语,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能不知是谁挑明的事吗?只是她不能明目张胆去质问,除了弩机,她还没实在的、更好的筹码。 祁珩恰巧这时候来了,撞了霉运。沈婳好像能跟别人多说几句话,多拌几句嘴,自己便还是活在真实世界里,而不是在无休止的梦中。 她睡不着,望崖坡的梦魇也让她不敢再睡过去,她觉得深渊中有无数双触手想要将她拉扯进去! 沈婳浑身战栗,后来她干脆将头也埋进了被窝。 愤愤而走的祁珩很闷气,好心过来提醒她,自己反倒还被诬陷。 但也幸亏他来了这一趟,要不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冤鬼! 祁珩不一会儿便回了定南王府,冷然解了祁珩身上的大氅,“主上,此行不会露马脚,宣王那边察觉出来的人,属下均已处理掉。” 祁珩一脸怀疑地看向他,食指指着自己“我看着是很好欺负的人吗?” “……” 祁珩见惯了冷然呆呆的神情,他兀自进了屋,坐下喝了口暖茶。 他眼神狠厉,“查查宣王回永安以来的踪迹,他都去了哪儿,又见了谁,我都要知道!” 祁珩既有吩咐必定有原因,冷然有时候虽傻,但有分寸,他也不多问。 第二日清晨。 映竹给沈婳系好了大氅,“小姐冷了就把汤婆子往怀里放,那样会暖得快点。” 沈婳顶着黑眼圈,“映竹,把我的幂篱拿过来。” 沈婳由宣王的人引着踏上了入宫的道路,幂篱遮面下的她反复摸着汤婆子。 沈婳此次入宫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和太后又会发生什么摩擦呢?她能安全回来吗? 这些沈婳不知道,她只能继续往前走。 沈婳进了宫,一个叫福禄的公公引了她,“沈姑娘跟着咱家走吧。” 原先给沈婳引路的人低头行礼过后转身,悄声提醒,“万事小心。” 那人低声说完就沿着原来的路线回去,沈婳跟着福禄公公走了。 走到立政殿偏殿,福禄说:“姑娘就先在这偏殿等会儿,太后、皇上得了空会来传召的。” 福禄没等沈婳回话直接就走了,沈婳没在意,她摘了幂篱,坐到凳子上慢慢等。 沈婳指尖敲着桌面,她等着等着,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掐算着时间,现在早已过了辰时。 沈婳背后一凉。 她忙从凳上起身,快步走向门前。 手上用力,门却分毫未动。 门果然拉不动,沈婳寒意上身,她开始敲门,没人理她后开始砸门呼喊,也没有动静。 反倒是偏殿内里传出来声音,“等你这么久,这才发现?” 沈婳闻言猛地转身,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出现,她由身边的宫女扶着,虽面带笑意,却总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宫中的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来人身份不俗,而且李贤妃为人低调,衣着淡雅。 不难猜出,此人便是顾贵妃。 沈婳低头行礼,“民女沈婳,见过贵妃娘娘。” 顾贵妃扶了扶鬓边流苏,她神色不惊,好似是又没见到沈婳这号人。她问身旁宫女,“若朱,昨晚陛下歇哪儿了?” 沈婳依旧保持半蹲着的姿势,若朱回道:“娘娘,陛下昨夜歇在了贤妃娘娘处。” 顾贵妃面露担忧,她轻叹一声,“婵妹妹最近些日子必是累得很,待晚些时候,我们前去探望探望。” 沈婳依旧保持着动作,她不能动,未经许可起身便是大不敬,既然顾贵妃有意刁难她,她必须要沉住气。 顾贵妃又跟若朱谈起了永安城出了位不可 25. 朝上风波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沈婳闻言也不多留,她刚踏出房门,福禄公公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他拿拂尘轻轻打了一下沈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后娘娘和陛下都等急了,姑娘怎的还在此处逗留呢!” 沈婳被这一拂尘打得更迷,不是说让她在此处等吗?为何等到的不是皇帝和太后的传召,而是顾贵妃? 沈婳疑虑万分,自己并未接到传召,她警惕地看向福禄,暗想福禄也有问题。 福禄根本顾不上沈婳的眼神,他忙推着沈婳走,“这时候也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姑娘就快去吧,不然惹怒了太后,咱家也要跟着受苦。” 既是怕跟着受罚,那为何还帮着顾贵妃拖她? 沈婳和福禄步履匆匆,沈婳耐不住好奇,她又回头望去,这一望让她遍体生寒! 顾贵妃竟没走,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婳本是不怕的,但顾贵妃的行为很是奇怪,再想起方才回首看见的那直勾勾的眼神,很像蛰伏已久的蝎子,正虎视眈眈地锁定着目标。 沈婳心里一揪,脚下步子加快。 一路上福禄都在督促沈婳快些,好像方才故意引她来见顾贵妃的不是他似的。 “好了!”福禄止了步子,他抹了抹额上的汗,语气舒缓,“就是这里了。” 沈婳抬头,入目的是立政殿的牌匾。 沈婳:“?”刚刚在宫中走了许久,怎的又回了立政殿?宫中难不成有两个立政殿? 福禄先上了脚步,他走了两步后回头,见沈婳杵在原地不动,他眼都瞪大了,催促道:“姑娘还不快些进去?可没时间等姑娘消磨了!” 沈婳又被福禄公公推着进了立政殿。 一进立政殿便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走进了神鬼混杂的审判之所,殿内安静得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福禄一进殿便跪下,一点都不耽搁,“小的福禄,拜见太后娘娘、陛下。” 沈婳还没看清殿内情景,就被福禄悄悄往旁边伸脚踢了踢,沈婳微撩裙摆,即刻跪下,语气恭敬,“民女沈婳,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沈婳跪在地上,额头置于手背,静静等待着阶上之人的回话。 而殿内鸦雀无声,毫无动静,仿佛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进殿一般。 坐于高处的开和帝偷瞄向左侧太后处,太后闭着眼睛没有挣开,面色凝重。 开和帝抬手,稳住声线,“平身吧。” 沈婳、福禄:“谢陛下。” 沈婳刚站起身抬头,她便觉出两侧都射来灼灼目光。 沈婳扭头往左侧望去,立于前排的是宣王和另一位王爷,而后是程奕,后面的是两三个她未曾见过的。 而右侧立于前排靠后的祁珩,沈婳一眼就看见了。因为祁珩看到沈婳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竟抬手示意她,他在这里。 沈婳瞬间闭眼,整理好表情后睁开。 高座之上的太后依旧是没有睁开眼睛。宣王出列,声线一如既往的稳重,“陛下,这便是那位造出弩机的女子,沈婳。” 沈婳再次感觉到两侧投过来灼灼目光。 开和帝看着沈婳,“既能造出抵抗敌国的武器,自是有功之臣,爱卿在不久前又曾提她,说于遥城一役中她出了很大的力。” 开和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既是如此,沈姑娘可有想要的……东西?” 沈婳抬头看向开和帝,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线中能听出来东西,开和帝害怕。 他在怕谁?沈婳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坐于皇帝左侧的太后。 沈婳正欲讲话,此时太后突然开口。 太后睁开眼,沈婳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刺出两个洞,太后语调拉长,“延误时间一刻之久,竟是如此藐视于陛下吗?” 众人皆是一颤,宣王、祁珩同时看向沈婳,沈婳拱手,从容回道:“来时之路遇人不淑,这才多有耽搁,还望陛下、太后娘娘恕罪。” 她身旁的福禄早就又跪下了,听了沈婳的话不住地踢着她的脚。 太后不再说话,沈婳亦不再言语,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开和帝一会儿看看太后,一会儿看看沈婳,最后他直起后背,决定打圆场,“沈姑娘初次进宫,路上因事耽搁了也属难免,无事。” “弩机既然能让我军如虎添翼,那便任沈……” “慢着。”太后出口打断皇帝。 “弩机威力是否经过精确检测,确实强于普通弓箭?那弩机暗含的危险,是否排除过?” 程奕上前道:“太后娘娘,此弩威力已经试验,确实超于普通弓箭,至于这危险……目前未有发现。” 顾太后冷笑一声,她撑着扶手起身,“现在没有发现,万一我军赶往前线作战,千钧一发之际这弩机出现了问题,那我军将会如何?” 沈婳回道:“太后娘娘,现今的弩机是由民女所一手改造、精进过的,缺陷皆已弥补。” 太后语气加重,“缺陷皆已弥补,但是还未经过检测危险性,所以弩机一事先停一下吧。” 太后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让弩机投入军队?沈婳正思虑着对策。 “陛下,”一人从右侧前排出列,“沈姑娘既然已经说明弩机超于普通弓箭,缺陷也已弥补,那便差多加试验,不如让老臣亲自检测这弩机,也好早日给陛下一个答复。” “梅……” 太后又截了皇帝的话,语气反常地恭敬,“梅大人,您老年事已高,此等琐碎小事,自是不用劳烦梅老了。” 祁珩总算是知道了太后的想法,他立刻上前,“弩机既是跟着我和宣王来的,弩机自然可以由臣同宣王检测,何必叨扰他人。” 太后早就料定祁珩会出面揽事,她似笑非笑,“此弩既为军事之用,自是归于兵部,这样才算合理,您说呢?陛下。” 开和帝沉顿片刻,“那……便交由兵部的李爱卿。” 祁珩眉头紧锁,顾太后为何不是将弩机任于手下人之手?那样的话弩机能不能顺利生产全在于她一念之间,将弩机交于兵部…… 祁珩暗自嗤笑一声,他明白了。太后原来想一石二鸟。 弩机本就应该交付于兵部,祁珩此时也没有理让弩机回自己手里,在这件事上顾太后鲜有的顺理却是依旧心怀不轨。 26. 无人的御道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顾太后的护甲尖从沈婳的下巴移至她的喉管,沈婳感觉有一条毒蛇在自己脖间游荡,她又脖颈敏感,此时难受得紧,可又不能直接躲开。 护甲所过之处,皆开始不自主颤栗。沈婳咽了一口唾沫,她镇定后道:“科举考试按成绩来选拔官吏,并无明文规定说女子不可参考。梅小姐只差一个推力,” 沈婳眼神坚定锐利,“一个支持她的人。” 太后突然收回手,笑容晏晏,神态从容说:“你说的倒也是,只不过这女子不可为官,已是天下人默认之事。不知你一个长亭山农女,有没有那能耐让天下人改观。”太后回过身,往阶上走。 “遥城一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女子亦可立于阵前。再者,太后娘娘不就是吗?”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顿道,“女子亦可立于朝堂。” 魏景升拂袖而斥,“荒谬之言!太后娘娘乃万金之躯,普通女子怎可与之相比!” 沈婳紧跟其后,“夏武帝开始任用官吏时主靠军功爵制,以军功大小任选官吏。洪武八年的燕梅变法,在选拔官吏上配以科举制,两条选拔官吏的制度皆没有明文规定说女子不可评选。” 沈婳语气疑惑,“难不成,当年夏武帝、燕丞相、梅大人之策的范围,魏尚书有更好的见解?” 大山瞬间压于魏景升肩上,沈婳拿夏武帝和燕丞相压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地,一旦反驳,那便是自认为比前者更加优秀。 “诸位既然都说你在遥城一役中出了计谋,这才得以快、狠、准攻下遥城,那自然是该赏的,只不过这赐官一事……” 太后从皇帝身前走过,留下一句,“还是得陛下做主啊。” “陛下,赐官一事实属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其余人也跪下,“还望陛下三思。” 沈婳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她心中五味杂陈,既然祁珩已经开了这个头,那么她不如顺势而为,她赌顾太后。 祁珩嗤笑一声,太后理了理衣袖,笑问:“定南王,可有什么想法?” “臣一个糙人,自是讲不出什么固有的说辞,只不过……”祁珩回过头看向沈婳,冲她挑了个眉,见沈婳脸色变了,他又立刻回了头。 “沈婳既有功,又献上新式武器,她的功劳,难道跨不过一个女子之身的坎儿?” 宣王抬头道:“陛下,臣亦觉得赐官并无不妥,有功却不封赏,岂不是寒了有志女子的心?” 沈婳跪下再拜,“陛下,女子志强,若是单单因为女儿身便被埋没,这是女儿一生的悲哀,亦是国家损失。” 她看向魏景升,“魏尚书也说,自古朝堂便无罗裙,那么大夏国以开明、法治治国,是固守成规还是顺势而变?更何况自古便无任何一条法令,曾明确规定女子不可立于朝堂之上。” 沈婳扬起下巴,迎住太后投来的目光,“既然诸位大人不信任沈婳,那么沈婳也不强要官名,待将来,沈婳会给各位大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今日沈婳只想说,女子并不是只能专于女红。” 沈婳话音骤落,周围寂静一片,有的官员闭着眼睛,根本没听沈婳说了些什么。 沈婳指甲紧紧扣住自己的手,“民女随军千里奔袭,只为国家而来,女子之身又如何,谁说女子不可任官?从古至今又有谁曾断定过,女子不可创一番事业。” 殿内的窃窃私语之声渐起,但弹指间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沈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她眸色深沉,“既然无人讲过,为何诸位大人不能给小辈一个机会,星辰自是不敢同皓月争辉,诸位大人又在顾虑些什么呢?” “放肆!”魏景升手指着沈婳,“你一个女娃娃在朝上肆意妄言!该当何罪?!” 礼部尚书两手夹着笏板,出言讽道:“魏尚书跟一个后辈急什么?” 魏景升一甩袖子,“垂髫小儿口无遮拦,你不问罪她,转过来指摘我作甚!” “你对于一个后辈之言耿耿于怀,莫不是对号入座心虚了?” “你!”魏尚书气得官帽都在颤抖,你了半天,说不出下文。而礼部尚书依旧是一副看热闹的松懈感,他对于魏尚书愤恨的眼神选择回避,闭上了眼。 还不忘再补一句,“只会甩袖子,谁不会啊。”说完后礼部尚书唰唰甩了两下。 魏景升气得就差把笏板砸礼部尚书脸上了。 开和帝虽然见惯了礼部尚书同魏景升掐架,但还是得劝劝,“诸位爱卿,不要伤了和气,既然此事争议很大,那便稍……” 太后脸色一变,她提醒道:“陛下忘了吗?御史台下面少了点人。” 开和帝:“……” “陛下,御史台确实是正值缺人之际。”御史中丞顾行知出列上奏。 开和帝沉吟片刻后,“既是顾爱卿那边缺人,那沈姑娘便跟着去御史台。” 宣王见御史中丞顾行知都直接出来抢人了,他可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陛下,御史台肩负监察重任,沈姑娘初来乍到恐应接不来。” 太后劝道:“沈婳方才一番言语,全显得口齿伶俐,不去御史台办事倒委屈了。” 在御史台做官确实要有一副好口才,不然你拿着证据检举了官员,嘴上说不清楚,脑子也跟不上,到时候反被倒打一耙,给自己气出个病,全是不值。 既然太后都发话了,开和帝也有了明确的指令,他轻咳一声,“兹有忠诚正直之人,汝川长亭山民女沈婳,才智过人,宜承重任,朕承慈命,特封为巡按御史。” 沈婳听完浑身发麻,她好像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她提起声音,所说回荡在殿内,“臣沈婳,谢过陛下隆恩!” 她没想到自己得官名来的如此之快,她的第一步成功了。虽然是个七品,但至少她闯进了那道门槛,只要她进了官场,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图谋。 祁珩神色忧郁,瞥向沈婳,不知在忧虑什么。同样的宣王也是这副表情看着她,沈婳被两道幽幽的目光锁定,她左右看去,一时不解其意。 开和帝一声令下,众人皆退出来,准备出宫。 沈婳一步一步走在殿前的台阶上,“沈姑娘停步。”沈婳闻言回身,见到了个不曾认识的人,但刚才朝上也有印象,是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顾行知看起来也是正风华正茂,沈婳作揖后狐疑问道:“大人可是有要事?” 顾行知脸上笑意不减,“并无大事,只是日后虽不能一 27. 杖责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听到脚步声,沈婳的脚控制不住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刚到拐角处,谁知从一旁的宫门里窜出来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神秘兮兮的,慌慌张张也不看路。 小宫女恰好撞在沈婳身上,沈婳猝不及防被撞得一晃,她稳住后上手又拉住了险些要倒的小宫女。 “没事吧?” 那小宫女似是很害怕,她颤着声音不敢抬眼看沈婳,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无……无事,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小宫女说着就要走,沈婳疑心大起。宫女匆忙走了,沈婳回忆她刚刚扶那个小宫女的时候,那宫女右手紧握,没有松开过。想必猫腻就藏在那里面。 沈婳左右看了看,眼下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人都刻意躲着自己,没有其他人的话,凭她自己走,也许走到晌午也走不出去。 沈婳左右看了看没人,她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脚步很快的宫女,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了好几条路。 沈婳感觉周围安静地厉害,她看着前方仍在走的宫女,她没有继续跟上,而是停住脚步,甚至是逐渐后退。 沈婳猛转身想往回走,却不想一转身见到了她目前在宫里最不想见到的人。 顾贵妃坐着轿辇从御道拐角处出来,她歪着身子手臂杵在扶手上,支着腮。眼角含笑,朱唇轻启,“这不是宣王带回来的沈姑娘吗?不是在立政殿么,怎么在宫中晃荡,没一点规矩。” 语气带刺,来者不善。 沈婳挥手,屈膝行礼,回道:“民女蠢笨,于宫中迷了方向,若是冲撞了贵妃娘娘,民女甘愿受罚。” 顾贵妃陡然咯咯地笑起来。沈婳不解,但顾贵妃却手指着沈婳,道:“若朱,你看看她,我还没怎么她呢,她就请罪。” 顾贵妃笑意骤敛,眉眼间狠厉尽显,手紧紧抓着扶手,像是恨极了沈婳,“好啊,正合我意!” “来人,将她给本宫带回承宁宫!杖责二十!” 沈婳:“?” 顾贵妃的宫女们上前挟制住沈婳,沈婳不住地挣扎,“贵妃娘娘,罪不至……!” 若朱狠狠掐了一下沈婳的胳膊,沈婳吃痛,条件反射想要推开她。 可若朱却将她扯过来,小心翼翼地提点,“姑娘若不想死,便不要多问。” 沈婳听完视线投向顾贵妃,顾贵妃悠哉悠哉欣赏着自己手上的一枚玉佩,好像刚刚发号施令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婳闭上眼,咽下一口气,她任由左右两个侍女挟着沈婳往承宁宫走。 这明摆着就是顾贵妃故意挑刺,惩罚于她,但是沈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顾贵妃。 难道是她前面所说,自己让她当不了皇后?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阻拦过她,甚至是在汝川布局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过她。 沈婳看向前面倚靠在轿子上的顾贵妃,心疑再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顾乃大姓,顾太后一支怎会出个如此嚣张跋扈又神鬼难辨的人物?如果想要将皇后的位子握在手中,不应该推出来个这样的顾贵妃,这个顾贵妃不像是顾家出来的人。 很快沈婳被押到承宁宫,一个宫女手上粗暴地扯开她的大氅,寒风瞬间刺进沈婳的五脏六腑,她咯噔一下打了个寒战。 侍卫杖压着沈婳,让她趴在两个板凳上,沈婳紧咬着牙,她紧张地握住衣领,仰头见下人搬出来一个高高的座位。 顾贵妃由人搀着坐下,侧着身子拿小桌上的糕点,眉眼含笑,静静等待着将来的好戏。 沈婳心想不就是二十下吗,忍忍就过去了,她又不是不曾忍过,沈婳咬住自己的手。 棍棒划破空气,发出呼的声音,棍棒落下!杖杖砸在沈婳的背部。 沈婳神色剧变!她紧紧抓住身下的板凳。 胸腔翻涌,口口气喘不上来! 不是臀杖?!为何是脊杖?后背传来滔天的剧痛几乎要将沈婳给吞噬,她大口喘着气。 她想要起身,可落下来的棍杖又将她无情砸进痛苦深渊。 不行!二十脊杖寻常男子几乎都承受不住。 若是二十脊杖行完,她必定亡命!沈婳的双手紧紧抓着板凳,指头骨节处泛白,指甲都好像要翻过来。 沈婳眼眶里泛起生理性的眼泪,她死死咬住右手大拇指连接手掌处,妄图转移注意力。 额头上冒出细汗,身上的白衣逐渐染上点点红色。 沈婳举起手,示意顾贵妃。 顾贵妃瞅见了,她抬手,“停。” 顾贵妃拍了拍手,又拿帕子擦了手,她由若朱扶着,一摇一摆地走下来。 顾贵妃走到沈婳跟前,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来一支步摇,用步摇挑了沈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顾贵妃轻笑一声,眼神里都是不屑,“怎么?想求我饶了你啊?” 沈婳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上的剧痛,她眼眶通红,咬着牙道:“顾贵妃无端杖责,不怕陛下怪罪?” 顾贵妃像是听到什么巨大的笑话,她漫不经心地将步摇插到沈婳的发间,“本宫的地位在那里,你不会以为本宫的位分是陛下的意思吧?” 沈婳咽下口中的血沫。顾贵妃说得没错,顾鹤云架空皇帝,顾贵妃的地位源自于顾家而不是皇家,她有顾家做后背自然是不用怕皇帝。 顾贵妃摔了两下手,眼神轻蔑,“继续吧。” 棍棒继续落下。痛感不断在叠加,沈婳若想在永安立住,看来只靠皇帝是不行的。 沈婳如果一开始对顾贵妃是惊疑、好奇,那么现在一双眸子里满满的全部都是对她的恨意! 顾贵妃,沈婳心中的名单上又增添一人。沈婳眼前都开始飘忽,她的头越来越重,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死了。 不!她不能死!沈婳轻摇了摇头,她眼神努力聚焦,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涣散。沈婳颤着手从头上拿下步摇,抹开袖子怼住自己的胳膊,沈婳紧咬着嘴唇,手上用力往下摁而后滑动。 步摇与皮肉相触之处冒出血珠,然后血迹越来越多。沈婳眼前终于清明了些许,可是好痛。 后背、胳膊、嘴唇、手,很痛! 沈婳的眼泪在此时倾眶而出! “住手!”殿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呵斥。 沈婳背上的棍棒随之停下,顾贵妃神情一顿。 28. 无力回天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承宁宫炸开了锅,乱作一团! 若朱知道自己再不拦住,她们一宫的人都不用活了。 她赶紧眼神示意其他宫女,顾贵妃手下三四个宫女一咬牙,壮着胆子堵在李贤妃和顾贵妃中间,她们齐声道:“娘娘息怒。” 顾贵妃的火气随着那一杖下去了不少,但她还是窝着火,李婵居然还敢拿凤印刺激她,李婵真是活得太舒服了。 顾贵妃丢掉棍子,眼神里充满不甘,“本宫要怎么息怒。” “陛下驾到!”殿门处又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等开和帝移步进来时,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他见李贤妃跌落在地,惊翠倒在她的怀里,开和帝一个箭步上前扶起李贤妃,神色慌张,“阿婵,这怎么回事,没伤到吧?” 李贤妃惊魂未定,她强装镇定,“臣妾无事,只是沈姑娘……” 开和帝瞥向人群开外的沈婳,他视线又迅速扫过跪在地上的顾贵妃,又看到了地上的板子,心里已经明白大半。 他语气阴冷,“顾珪,朕念你母家有功,未曾重罚过你。” 顾贵妃跪在地上,心砰砰砰地到处乱撞,虽然她知道皇帝不会重罚于她,但每次到这种时候,自己都会战战兢兢。 开和帝震怒喊道:“不想这让你更加得目无尊法!如今竟都敢私自责打朝廷命官!” 顾贵妃的心瞬间按耐不住。 她抬头,此时又换了一副脸色,含泪欲滴,手帕掩口,“陛下,沈婳出口顶撞臣妾,臣妾一时控制不住……” 开和帝驳道:“控制不住自己就不要出承宁宫!承宁宫顾贵妃私自责打巡按御史沈婳,又出手冲撞李贤妃,闭门思过四月!” 开和帝语速很快,不留余地。 这道指令如晴天霹雳劈向顾贵妃,她从来没有受过责罚。她呆坐在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喃喃道:“不……不,陛下您不能如此对我!” 顾贵妃说着就要起身过来拉住皇帝,开和帝满脸鄙夷之色,拂袖道:“承宁宫的人都没听到朕的旨意吗!” 顾贵妃还未走到开和帝跟前就被七八个宫女拽着往殿内走。 承宁宫房门关闭,顾贵妃的求饶声依旧萦绕在耳边。 李贤妃心里没底,快步走向沈婳,见她昏了过去,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即刻派人将晕过去的沈婳和翠竹带回含飞殿。 沈婳昏迷趴在床上,双目紧闭,太医谨慎地剪掉沈婳背上的布料。 天寒地冻,血迹干涸迅速,取下衣片时,就相当于是在撕扯沈婳的血肉。 沈婳发出一声声的闷哼,她无意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李贤妃在一旁拿帕子给她擦了,也将她鲜血沾污的白发洗净。 李贤妃肩膀微微抖动,开和帝轻叹一声拿了另一个帕子给她,安慰道:“好了,她不会有事的。” 李贤妃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脸色微变,转身拉住开和帝的手,“陛下此次罚了顾贵妃,太后可会加害于你?” 开和帝抬手挥退了除了太医的其他人,他低声说:“这次琮哥哥若是再不保护阿婵,岂不是以后就是明摆着任由她欺辱你?” 李贤妃听到“琮哥哥”这个字眼眼眶更加红润,她哽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抬手搂住开和帝的脖子。 开和帝因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大脑空白了一瞬,他又听到了冰雪融化的声音。 开和帝心中喜悦,回抱住李贤妃。 他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抚摸着李贤妃的后背,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李贤妃主动的怀抱。 自从开和六年六月顾贵妃入宫后,李贤妃同顾家的矛盾愈加尖锐,再加上顾贵妃入宫后嚣张跋扈,多次挑衅还是宠妃李昭仪,李昭仪都忍了下来。 后来同年十月,还是李昭仪的李贤妃再次有孕,幼子早夭的惨痛经历依旧烙在心底,这让李昭仪更加珍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开和帝因此大赦天下,甚至是还想册封李昭仪为皇后,可有太后在,他自然是不能如愿。 他的旨意还未下发就被太后驳回,最后开和帝同太后纠缠多日,最终也只是将李昭仪晋为李贤妃。 李贤妃觉得根本不在意位分,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 可天不遂人愿,开和七年二月,顾贵妃胆大妄为、理智尽失,竟暗中加害李贤妃,导致李贤妃落了胎,终生不得有孕。 李贤妃大恸! 她苦求皇帝下诏鸩杀顾贵妃,可开和帝两面为难。李贤妃出身也不低,是武将世家李家嫡女,顾太后不好把事做的太不合适,就将李贤妃晋为贵妃,将顾贵妃降为顾美人。 可后来李贵妃身体痊愈过后,自请降回李贤妃,顾贵妃也随着年月的推移又坐回了贵妃的宝座。 自那之后李贤妃同开和帝关系一直处于冰点。 现在,开和帝也明白了,他若是再不站起来,恐怕到最后能伴自己入眠的都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说什么?!”宣王刚踏出立政殿就得到了报信。 宫女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顾贵妃杖责沈姑娘,沈姑娘现在生死不明。” “什么叫生死不明,她现今在何处?” 宫女低声回话,“沈姑娘被李贤妃救下,应当在含飞殿。” 宣王立刻就往含飞殿赶。 刚到王府的祁珩瘫在座位上,转着扳指正郁闷呢,这时冷然步履匆匆,门都没敲,直接破门而入。 被打断思路的祁珩刚想骂他。 冷然:“主上!沈姑娘出事了!” 宣王未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含飞殿。 开和帝惊疑,“皇兄怎么来了?” 骤然而至的宣王,让李贤妃旋即推开开和帝,默默看着沈婳擦泪。 “沈姑娘来永安,目前毕竟只有臣一人,臣自然要多关照她。” 开和帝扶起行礼的宣王,语重心长道:“皇兄,私下不必称臣。” “陛下规矩不可废。” 开和帝松开手,宣王扫了一眼里屋,“不知沈姑娘如何得罪了顾贵妃,得此灭顶之灾。” “此事稍后再谈。” 太医走出来,躬身道:“沈姑娘内里空虚,又得此灾祸,臣……” 宣王脸色入土,“直说即可。” 太医跪下,心一横道:“臣能力有限。” “什么叫能力有限?” 开和帝压住宣王,宽慰说:“皇兄不必过于惊慌,宫中太医众多。”< 29. 峰回路转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祁将军怎么来了?” 开和帝知道祁珩胆子大,但他这胆子大适用在战场上,也不能在宫中如此胆大。非召不得入宫,更何况他是手握军队命脉的异姓王。 祁珩没回皇帝的话,而是问宣王,“宣王殿下,也不想沈婳这么早死吧?我来是因为谁啊?” 皇帝对于自己被忽视,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打算追责,更何况祁珩还是跟太后对着干的。 宣王思考着祁珩的话,知道他有个心腹医师,眼下为了沈婳只能…… 宣王开口,“陛下,是臣听说定南王有神医,所以请了他来。时才情急混乱,所以一时未曾记起禀报陛下。” 开和帝拂袖,“罢了。” 祁珩示意林医进去,李贤妃也跟着掀帘入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林医躬身走出来,“沈姑娘的情况,淳于院判应当早已跟陛下说明。沈姑娘本伤在内里,现今又受杖责,这以后……恐怕臣亦无力回天。” 宣王扶起林医,面色焦急却尽量遏制着,“果真再无良策?” 林医低头,汗颜道:“……臣是无法,在世的,恐怕只有医仙不离,或许能有转机。” 宣王满头黑线,泄气说:“医仙不离早已失了踪迹,这要如何去寻。” 祁珩若有所思,随后他灵光一闪,“我有办法。” 众人都等着他的下文,连太医们都想知道祁珩有什么好办法。 祁珩在众目睽睽下继续,“陛下可否命臣带沈婳出永安寻医?” 李贤妃惊疑,直言道:“她本就命悬一线,又怎可再经舟车劳顿之苦?” “此事便是林医的事情。医仙不离行踪诡秘,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汝川,找她需费些时日,再将她带回来又费些时日,所以只能带着沈婳一同启程。” 林医也正有此意,他劝说,“贤妃娘娘,臣虽医术不精,但也有法子让沈姑娘撑一段时日。” 可李贤妃仍是觉得不妥,她想再劝一劝,可开和帝已经开了口,“既如此,那便由祁爱卿带沈姑娘去寻医吧。” 屋内满面愁容的太医们得了赦令,一股脑儿全都涌了出去。 祁珩没踏进里屋,“陛下,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接她出城。” 祁珩出了含飞殿,路上,他问方才守在门口的冷然,“李贤妃怎会对沈婳如此上心?” 冷然思虑片刻,“李贤妃本就心地善良,心性同明肃皇后颇有相似,想来应当是对沈姑娘的处境心生怜悯吧。” 绝不可能那么简单!难不成先前同沈婳传递信息的便是李贤妃?有这个可能。 但是她到底同沈婳是什么关系?李家未有去过汝川任职之人。 冷然想起一事,“对了主上,您先前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祁珩脚下步子没停,“说。” “主上,沈姑娘一事,确实是宣王告知太后的。” 祁珩听完想打他又停住了手,但是不打他又好像心里不舒服,最终踢了他一脚。 冷然见祁珩烦闷至此,听了消息又不是很高兴,他也能猜出来祁珩想要听哪个消息了。 他压低了声音,“主上,祁小姐会有消息的。” 祁珩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你先回府整理东西,明日下午启程去汝川潭城。” 冷然得令止步,在宫门前同祁珩分道扬镳。 祁珩去了城东的一个酒楼,他直接上了三楼。 他刚坐下就直入正题,“医仙不离,你必定知道她身处何处吧?”祁珩坐在凳子上,身体前倾,又补上一句,“沈婳死了,我想你也不乐意吧?” 祁珩对面坐着之前那个神秘人,只见他不慌不忙,抿了一口热茶,“救她,还到不了请医仙不离的程度。” 祁珩眼神一凛,有怀疑又有期待,“怎么?你有法子能救她?” 神秘人将茶盏放下,语气淡淡,“我们不已经达成交易了吗?你帮我保护一人,我保证沈婳不早逝。” 神秘人继续,“而且啊,你要知道,沈婳,她没那么容易死。” 祁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语气都轻了起来,“有此言语,那你可真不愧是,不离大师的弟子啊。” 神秘人重新倒了一杯茶水,举起来道:“谬赞。” 祁珩原本真的做好了带沈婳去汝川的念头,可是他半路上想起了这人。 恰巧,今日也是他俩间断碰头的日子,他就想来试试,能捞出不离大师的下落便不虚此行,但是他能救沈婳那就最好。 霍府。 霍老夫人表情微变,喝茶的手一顿,身子往旁边倾,“水汀,你说真的?” 水汀频频点头,轻手捏着老夫人的腿,“沈姑娘确实被赐官了,是巡按御史,整个永安城都传遍了!” 霍老夫人嘴角含笑,放下茶杯。外面的传闻听府中小丫头们谈论,霍老夫人也知道一些。现在加上水汀的话,让她对于沈婳更添一层好奇,越来越想亲眼见见。 “正好,小珩那小子经常偷宣王的东西,殿下宽容大度,从未向我提起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 霍老夫人单手扶额,轻叹一声,“水汀,找时间我们去宣王府,转转。”霍老夫人像是愁极了,阖着眸子摇头,“去转转,送点礼。” 水汀暗自记下,她默默敲腿,而后她突然脸色一变,“对了!还有老夫人,那沈姑娘出宫的时候被顾贵妃拦住了!” 霍老夫人的眼瞬间睁大,仿佛听到什么灾难的事情,“你说什么?遇见了那个疯子?” 水汀脸色也非常不好,她紧皱着眉,“千真万确!那沈姑娘还被顾贵妃杖责二十,现在危在旦夕,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霍老夫人听完就感觉喘不过来气,水汀忙起身给她顺气,“老夫人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王爷已经带着林医进宫了。” 听到林医进了宫,霍老夫人的心刚放下,可随后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哎呦!非召不得入宫,他这个毛孩子就气死我啦。”霍老夫人边说边拍大腿,屁股也坐不住了。 水汀慢慢劝说,“夫人也不用过于担心,水汀还打听到消息,宣王替王爷打了幌子,说是宣王让他进宫的。” 霍老夫人闻言拿着帕子的手控制不住,一直在颤抖,最后不断地用帕子拍打水汀的头,“你这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还大喘气。” 水汀受着力,笑着解释,“水汀一时也没想起来啊。” 霍老夫人将打笑脸的水汀推到一边,像赶小孩儿一样,“快去,再去打探打探消息,那沈婳怎么样了。” 水汀还没跨出霍府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冷然。 “水汀,老夫人没在睡吧?” “没有。”水汀想抬眼看冷然,却又低着头不敢抬。 30. 祁珩名誉“受损”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小沙深吸一口气,边吸鼻子边摇了摇头,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小沙抓住祁珩的手指,眼神诚恳,“可是……真的会有最漂亮的大姐姐找我们么?” 祁珩腾地一下站直身子,扬起下巴,大拇指指向自己,极为自豪道:“有!怎么会没有,你珩大哥我英俊潇洒!” 小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拍着手掌,“英俊潇洒!英俊潇洒!” 小沙笑得开怀,冷然敲门进来了,“主上,真的不走了吗?那沈姑娘怎么办?” 祁珩瞬间收起自己刚才的样子,故作高冷,“不走了,沈婳有人治。” 小沙噤了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一直在祁珩和冷然之间打转。 沈娘?娘?大姐姐?咦? 小沙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祁珩转头看他,随后拿了桌上的糕点,将小沙的手指抽出来,把糕点塞进去。 嗔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啃手指头,皮都快没了。” 含飞殿。 沈婳依旧趴在床上不省人事,李贤妃轻声招呼着人,“惊雀,你觉着这屋里冷吗?不会冻到她吧?” 正在加炭火的惊雀笑着回道:“娘娘,咱这屋里已经很暖和了,不会冻到沈姑娘的。” 李贤妃又道:“惊雀,你说这屋里太暖了会不会闷到她?”李贤妃这样想着,她自己觉着也有些喘不过气,忙道:“快,把窗户给打开。” “阿婵只顾得上朕的巡按御史,丝毫不顾及自己啊?” 惊雀闻声起身行礼。 “下去吧,这里有朕。” 惊雀笑着走了出去,把门也给关严实了。 李贤妃一直看着沈婳,没有看开和帝。开和帝心里别扭,他哀叹一声,“阿婵,你对沈姑娘的关心程度,都要越过你的琮哥哥了。” 李贤妃拿毛巾擦了沈婳额间的汗珠,神色严肃,“请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 刚抱完,转眼就不认人,开和帝也拿她无法,他还能怎样,自己的青梅竹马,继续宠着嘛。 开和帝主动换洗了李贤妃放下去的毛巾,又递给她,不经意间问:“阿婵,先前你同沈姑娘有过接触吗?” 李贤妃摇了摇头,开和帝摸不清头脑,“那阿婵怎么如此关心沈姑娘?” 李贤妃看着沈婳的面容,陷入了沉思。良久后,久到开和帝以为李贤妃不想告诉他缘由。 李贤妃语速不紧不慢,“先前见过画像,现如今亲眼见了,便更觉得沈婳有几分像明肃皇后,是不是?” 开和帝好奇,“果真?” 他凑过去看沈婳的脸,稍有诧色,“确实有点像……只不过不是很明显。沈婳跟明肃皇后都是一般的绝色女子,长得有相似之处也属正常。” 开和帝趁机搂了李贤妃的肩膀,笑道:“阿婵眼力真好。” 李贤妃眉头轻蹙,再次无情挣开他,顺带给他了一个肘击。 沈婳夜里迷迷糊糊觉得渴,她感觉身旁有人,便开口,“水……” 身旁那人给了沈婳一杯水,沈婳道谢后一口闷掉。 她渐渐掀开眼帘,屋里很暗,并没有点蜡烛,沈婳视线移向一边。 “醒了?” 沈婳几乎是骤然间,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沉默片刻后,“太后娘娘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相谈。不过还请太后娘娘怜悯沈婳身体不适,恐是不能行礼了。” “差得是你那礼吗?” 沈婳未答话。 太后轻笑一声,而这笑声,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异常诡异。 她继续,“我这里差的,是你这个人啊。” 刚才给沈婳递水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彩春,此时彩春已经在屋外守着。 太后坐在桌边,黑色的影子就像深渊里的恶兽,沈婳平复思绪,让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 她抑制着情绪,佯装不解,“差我这个人?民女愚笨,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你是个聪明人,”太后手中捻着佛珠,阖着眼眸,“沈姑娘,最好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婳长舒了一口气,“若是不满意呢?” 太后手中的动作顿住,随后又笑起来,“哀家说过,沈姑娘是个聪明人。” 太后此次来的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沈婳能猜到一二。 她的手伸到枕头下,试探问:“太后想要招揽民女?民女何其有幸,只不过民女已经是宣王底下的人。这全国之人皆是太后的手中之人,沈婳在哪儿都一样,不是吗?” “哀家不强要你背叛宣王,”太后继续闭目捻着佛珠,“哀家只要你解决掉定南王。” 沈婳的手从枕下出来,她故作震惊道:“沈婳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同祁将军相比,太后折煞民女了。” 太后无言起身,一步一步往沈婳这边靠。 沈婳捏紧手中的物什,眼睛紧紧盯着那团黑影。 背上传来压力,沈婳瞥头过去看。 原来是太后将手中佛珠置于沈婳的背上,随后她又轻轻敲了几下佛珠。 背上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感,沈婳吃痛,倒吸凉气。 太后语气阴冷,“哀家,给你时间好好思考。” 逃不掉了。 沈婳心想真倒霉,大晚上就想喝口水,倒是把自己给喝进去了。 永安城的夜里一片静寂,可单单城东的一个小茶馆里依旧挤满了人。 沈婳不知道,她这一天经历的事情,早就在永安城里传了个遍。 “诶诶!听说了吗?祁将军今日为了一个女子闯宫啦!” “啊?真的假的?” “想说就说,别憋着!哪个女子?是不是今天被赐官那个?” 众人都安安静静等着人回答。 “你别拽我!我都快被拽出去了,你想听,我还想听呢!” 起头那人抬手劝说,“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起头人下方坐着个年轻女子,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说,会不会祁将军当初收的那个彩球就是她的?” 众人惊叹!皆叹,“有可能!” 小茶馆内瞬间炸起激烈的讨论,众人都谈论地如火如荼。 可偏偏这时候有人唱反调,一个身穿破布衣服的遮面人站起身,他背着手,边走边左右探寻着什么,随后他停在了桌边,迅速挥手一拍桌子! “不可能!” 一位中年妇人嘴上不饶人,“你这个后来的外地人就会唱反调。说 32. 夜交藤之变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映竹随手捡了一个扫把,悄咪咪往小厨房这里挪着步子。 厨房门离映竹越来越近,眼见房门近在咫尺,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着探出手。 早晚都是要进去,早进去晚进去都是一样的。映竹不管了,直接壮着胆子破门而入! “谁!半夜攻占小厨房!” 映竹手里高高举着扫把,嘴里也喊得振振有词,可她没睁着眼啊! …… “诶?”屋里没人响应,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了,映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探查。 “人呢?”映竹来回扫视着厨房,并没有人,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绝对是有,绝对不是她幻听,映竹对自己的耳朵异常地自信。 可屋子里,确实只有一个煮地嗡嗡响的药坛,看着里面冒出白烟,“谁会在半夜煮东西?” 待映竹走近,她发现药坛旁边有一个纸条,映竹将它拿起来。 等映竹看完,转头就往沈婳屋子里赶。 沈婳刚躺下就被喊了起来,待她看完信上所说之后,不禁疑惑起来。 她师兄怎么会留下纸条呢?这不像他的作风。难不成几年不见,他竟如此狂傲,不怕暴露了?他那字迹,这世上没几个能模仿得了,所以师兄真的来了。 沈婳以防万一,还是问:“映竹,你真的没看见那人的样子吗?” 映竹仔细回想,“好像有看到……虽然映竹一推开门就闭上了眼,可是隐约间有看到一个黑影……”她神色警惕起来,“小姐,不会是贼子吧?” 沈婳将信件折了收起来,“无事,是我友人给我送的汤药。” “还有,那小厨房能出什么贼子?偷饭吗?” 映竹想来也是,她原本紧张的身子放松下来,“那就好,既是小姐的友人,自然不会害小姐!映竹这就去把那药端过来。” 一连近一旬,到了每日晚间,小厨房内都会出现一坛子熬好的药。 沈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背上的伤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现在已经可以进行基本的动作。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见外面日光如炬,就知道自己又睡晚了。 师兄这次熬的药怎的如此劲道大,她喊了映竹。 映竹推门进来,扶沈婳下床,她面容灿烂,“小姐这几日睡的愈发得多了,看来小姐的身子正在快速恢复呢。” 沈婳擦脸时,无意间问了句,“我最近都睡多长时间?” 映竹给沈婳开窗通风,像是在调笑,“小姐一日里有半日是在睡着,比隔壁的怀孕阿姊都要睡得香呢!” 沈婳擦脸的手一顿。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日里她竟有半日都在睡着? “定南王最近都不在府中吗?” 映竹也疑惑起来,“王爷最近都不在府,应当是手上的事情太多了吧。” 祁珩不在府,虽然师兄来无影去无踪,可据她了解,这一来二去的祁珩总会发现点蛛丝马迹。 沈婳坐在桌边凳上,现下祁珩不在府,那师兄没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沈婳刚说服自己,脑中却惊觉不对! 她的手攥成拳状,师兄来去不会留痕迹,更不用说被映竹发现踪迹。 “映竹,九日之前,在小厨房你当真看到一团黑影吗?” 映竹被问住,她又仔仔细细得在大脑中搜寻,晃住了片影,“对!就是有一个黑影,只是太黑了,映竹也没看太清。” 沈婳更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就那信件来看,他师兄确实每日都来送药。只是在这之后,必定有人还曾去过小厨房。 沈婳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自己最近除了嗜睡并无其他异常。可若是那人在药中下的不是这么的简单,她早就被装棺材了。 “映竹,药渣可还有?” “有,有啊,小姐要药渣作甚?” 沈婳装了一把药渣,“你陪我出去一趟。” 映竹万次劝说沈婳再休息几天,可沈婳等不了,她现在死不了,可不知今晚之后,会不会死。 近午时,映竹扶着沈婳回府,沈婳脑子里还浮现出医官所说的话,“这药中确是滋补之药,只是里面的夜交藤多了点。” 老医官劝说道:“老夫看姑娘正年轻,这养身还是要慢慢来,适当的睡眠有助于身体恢复,可若是用力过猛,只怕会适得其反。” 夜交藤?师兄知道沈婳身体虚弱,绝不会放太多的夜交藤。那多出来的夜交藤,就必定是后来者加进去的了。 另一边,正在霍府的祁珩听了冷然的报信后,“她出门了?已经能跑出去了,那身体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祁珩手拿着一根草,逗着一只小猫儿玩,那小猫扑来扑去地追草,瞳孔放大,浑身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沈姑娘出门去了永安医馆。” 祁珩纳了闷儿,手里的草一扔,那小猫迅速就扑了过去。 “她去医馆做什么?” 冷然猜测道:“莫不是那药出了问题?” “不会,那人送来的药我让林叔都看过,没有问题。” 祁珩重新拿起草,逗着小猫,“沈婳最近如何?” 冷然如实禀报,“昨日主上才让属下回府探查,一切如常,只是之前的事……属下不知。” “沈婳应当不会怀疑那药,能让她去医馆找寻常医师,肯定是她发现了什么。” 祁珩思来想去,沈婳总不可能质疑那药方的来源。那么能让沈婳起疑的,必定是药本身出了问题。 “你可听到那医官说什么?” 冷然摇了摇头。 沈婳屋里的映竹面色纠结,“那小姐今晚的药,我们还去拿吗?” 沈婳手指绕着那发带,随后将发带扔到一边,“拿啊,为什么不拿?” 沈婳又补了一句,“去给定南王传个信,就说他府里出了贼,找他借点人,”沈婳眼睛眯起来,“抓贼。” “抓贼?”祁珩也疑心府里出了不安分的人,就让冷然回了府。 到了晚间,映竹沈婳就在屋内,冷然在小厨房上埋伏着。 沈婳在屋内觉得此景好笑,“这贼人要亲自来抓同伙了啊?” 映竹不解,也没多问。两人就在屋里静静等着。 不多时,小厨房那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砰的一声! 好,门坏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 好,锅碗瓢盆坏了。 小厨房那里打得激烈,映竹不安地往小厨房那边望,虽然 33. 审问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哎呀呀,刘管家心里都快哭出来了,他家主子是要跟他讲清楚了,从头盘到尾。然后,自己轻则被扫地出门,重则死无葬身之地啊。 刘管家都带了哭腔,伏地答:“五年零八个月。” 祁珩哦了一声,“那确实是从我刚立府开始就来了,”祁珩放下翘着的腿,身体往刘管家处倾,“只是怎么聪明了近六年,到末了却糊涂了呢?” 祁珩声音不大,但却如同雷轰在刘管家心里。 小时候的祁珩在霍府时,霍老夫人曾被被新来的家仆下毒,林医用尽所有方法,才把老人家从鬼门关拉回来。 从那以后,祁珩对于每个新来的家仆,都让管家查得那叫一个透彻。 刘管家经过这几天的摸索,再加上坊间的传闻,他能看出来祁珩对沈婳的重视程度。 他现在心里都在滴血,幸亏沈婳没出什么事,要不然,想必自己要跟那个下毒的新仆一样,被扔去乱葬岗了。 刘管家现在摸不清祁珩的心思,他怕祁珩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一下子要了他的老命。 可他也是不敢把小吉子私自出逃,还让人冒名顶替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他们三个只怕立刻就会都死,一个都跑不了。 祁珩见刘管家头磕在地上,浑身都在细细颤抖,他哀叹一声,“本王看刘管家年事已高……” 刘管家闻言浑身紧绷!心砰砰砰地跳!眼睛赤红瞪得老大,等着祁珩的下文。 “那便好生歇息,去安享晚年吧。” 刘管家双眼紧闭,一口气吸不上来,脸都憋红了。等他再抬起上身时,眼中含泪,声音颤抖,“老奴……听命……” 刘管家再拜。 祁珩不再看他,刘管家处理完了,接下来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小祥子了。 冷然抽掉堵着小祥子的嘴,“说!谁派你来的!” 谁知那小祥子眼神坚定,坚定的不说,不管冷然怎么弄他,他都一副壮士甘愿赴死的样子。 沈婳默默看完祁珩的一番操作,她心里疑云不散。 不一会儿,她啪的一下合起了扇子,“冷大人,这人便交给我吧。” 他的幕后主使是谁,沈婳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现在只需要再验证一下。 祁珩示意冷然退下,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沈婳反问:“在下自有良策,王爷要在这里继续看着吗?” “这是本王的地盘,你审的也是我的家仆,怎么?难不成本王还要回避?” 沈婳回身去拿什么东西,留下一句,“王爷自便。” 沈婳拿着她的弩机过来,边走边往里面放上一只绿羽箭,她眉头微蹙,“那个谁?” 映竹回道:“小祥子。” “哦~小祥子啊,”沈婳眉头微展,眼神危险。 她逐渐走近他,蹲下,举起了自己的弩机,来回看了看,随后盯住小祥子,“嘴硬,可是讨不了好处的呀。” “还是奉劝你,乖乖说了为好,”沈婳声音很轻,但轻中又隐藏着杀机,小祥子眼睛瞪得老圆,视线紧紧跟着弩机走。 沈婳嘴角微微上扬,弩机箭头往下移,小祥子紧张地狂咽唾沫。 箭头怼住了某个部位,小祥子瞬间一抖,他额间冒出汗珠,背后生寒。 他现在没了刚才的赴死意志,声音发颤,“你……你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啊,”沈婳手上微动,箭头反复刺着,小祥子浑身发抖,“你还年轻吧?” 沈婳惋惜地摇了摇头,“唉,太可惜了,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吧?” 自从经过上次祁珩那件事情后,沈婳偶然间得了个话本子。她从里面只晓了些男女之事,看得她面红耳赤。 所以她知道这个部位,对于男子来说有多重要。 小祥子目眦尽裂,颤着声音,“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啊,”沈婳盯住小祥子的眼睛,两人对视,“我在威胁小祥子啊,这人不学好,偏偏走邪路,这东西跟着你也是浪费,要不然……” 沈婳眼神诚恳,像是真的在跟他商量,“要不然,不要了吧?” 虽然沈婳眼底带着笑意,可小祥子总感觉里面藏着一些,他肉眼可见的狠厉。听完沈婳的话,他咬死牙关,“你觉得这样就能压住我?” 祁珩就看着沈婳与小祥子对峙,他觉得挺好玩,小狐狸也有自己的审问方式啊。只不过他听着沈婳讲的,自己怎么也有点如坐针毡呢? 沈婳还在继续给小祥子洗脑,小祥子终于忍不住,他崩溃大叫,“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要害你!” 沈婳惊讶,“是么?” 她眉头微挑,“那小祥子说说,你多加的,是什么药材呢?” 小祥子感觉着那箭头像毒蛇一般盘旋在那处,“这……这,就是我随便买的,能置你于死地的药!” 沈婳手上用力,小祥子吃痛闷哼一声。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啪啪啪!“嘿嘿咯咯咯。” 此等紧张的场面,外面却走进来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儿,他笑着拍着掌,“撒谎不是好孩子!撒谎不是好孩子!姐姐说得对!” 沈婳见状迅速将弩机收起来,放在身侧。 祁珩啧了一声,他坐直,“小沙,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小沙笑着跑向去那边,把拨浪鼓塞进祁珩的手中,抬头,“要冷大哥陪我玩,要冷大哥陪我玩!” 祁珩拍了拍小沙的头,“现在我们都在忙,过会儿时间,就让冷大哥过去陪你玩,好不好?” 小沙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喏喏地说:“好吧……” 小沙捧着拨浪鼓往外走。 谁知经过冷然那处时,冷然一时大意,小祥子奋起挣脱桎梏!沈婳想摁住他,却被他狠狠推在地上。 沈婳惊呼,“冷然,抓住他!” 小沙被小祥子掐住了脖子,小祥子脚步往后退,做最后的挣扎,“你们!你们别过来!” 祁珩立刻起身,震呵道:“你别动他!” 沈婳也被小祥子突然的动作惊到,她几乎是瞬间就举起了弩机。 她瞥了一眼祁珩,见祁珩如此担心小沙, 34. 年宴(一)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映竹,你说,男子几岁可以生孩子啊?” 映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啊?” 反应过来的映竹随即一羞,她说话也低声起来,“王爷今年二十有一,小沙看着都十三四岁了,肯定不是王爷的孩子吧。” 映竹看着沈婳,见沈婳神情好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小姐不必忧心,王爷肯定是没有孩子的。” 沈婳迅速反驳,起身往屋内走,“我忧心什么?我又不是有病。” 映竹见沈婳脸色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小祥子死了,线索就断了,那幕后真凶我们要怎么揪出来啊?” 沈婳随口道:“我已经知道幕后主使,”她冲着映竹眉头一挑,“是谁了。” 映竹被勾起兴趣,“谁啊谁啊?” 沈婳盯着映竹,映竹也盯着沈婳想就等着她开口呢。 片刻后沈婳终于开口,却只轻飘飘的来了句,“你猜啊。” 映竹无奈地看着沈婳,每次沈婳都这样,只管自己知道,就是不跟她讲,吊足了她的胃口。 临近除夕,沈婳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她师兄也算熄了火,不给她熬那种苦出天际的药了。 沈婳是一秒都不想在定南王府待,在林医说她可以走时,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就走。 不出一个时辰,她和映竹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登上了马车。 祁珩对于她们的速度,发出了惊叹,他出门打算送一程。 他扒住将关的马车门,“怎么?这么想走?怕我吃了你啊?” 沈婳平淡回击,“对啊,王爷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不理人,万一沈女某处惹了王爷,让王爷不痛快了。那下一秒,沈女岂不是要像那小祥子一般,被扔去了乱葬岗?” 原来近几日沈婳对他都恶狠狠的,原来在这里绊着呢,祁珩调笑道:“原来在这里拧巴着呢?我那时没理沈姑娘,沈姑娘这是,生气了?” “荒谬!” 沈婳嫌弃地看了眼祁珩,两手一拉,把马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祁珩头都差点被撞到,他摸了摸鼻子。 一回头,看见了冷然直挺挺地杵在自己身旁。祁珩心想这冷然在一边儿也不出个声,他指了下匆匆离去的马车,“脾气真大。” 近半月的时间里,宣王一次都未曾给过沈婳消息。当沈婳到了小宅时,宣王就立在中庭。 见沈婳来了,他笑问:“此去近半月,不知沈姑娘,身体可有痊愈?” 沈婳跟了宣王入屋,“劳殿下挂念,这身体自然是好了。” 屋内陷入沉默,沈婳以为宣王要提自己在定南王府的事情,她打算先说,可宣王刚好也要开口,两人撞在一起,好不尴尬。 沈婳缓解尴尬地轻笑一声,“殿下不妨先说。” 映竹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宣王举起茶杯,“除夕将近,想起庆功宴迟迟未安排,所以陛下传了旨,让庆功宴和年宴一起办了。” 沈婳觉得这没什么,这样一来,也能减少一些国家支出。 宣王继续说:“重要人物可带家眷入宫,新晋官员亦可分一盏茶。” 沈婳懂了宣王话里的意思,“殿下想让我也去?” “巡按御史乃地方官,陛下未给你指定地区,安排应当也该年后了。你初来人脉薄弱,亦可以借年宴跟他人多多交谈。” 此去年宴确实是有益于她,沈婳举杯“殿下的安排,自是极好的。” 转旬间便到了除夕年宴。 沈婳跟着宣王入宫,路上遇到了不少官员,沈婳再不想寒暄,也得逼着自己交谈几句。 面上相谈甚欢,但言语、神态上多少还是会漏出表演的痕迹。 永安城中对于沈婳做官一事,褒贬不一。 有人说她不学女子八雅,单顾着跟男人凑在一起,不是个安分女子;有人说她身为女子,却跻身朝堂,是为不走寻常路。 可还有人觉得沈婳是个有志气女子,是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比如,梅府后院中便有一位。 一穿着梅花纹纱袍的女子,端坐在亭下,她给笔下的丹顶鹤点上一抹红,她身边有一个侍女嘴不停地在说些什么。 那女子不知听到什么,神色惊讶,手中的笔一顿,她缓缓侧头,“执岫,果真么?” 执岫回道:“那沈婳果真做了官圣旨都已经下了,听说她还要去赴宫中年宴。” “我倒是羡慕了她。” “小姐羡慕她作甚?”执岫脸上浮现惋惜的神色,“沈姑娘是志向高远,只可惜听说她是汝川的民女,现在人人都比家境,只怕她要处处碰壁了。” 那女子嘴角浮笑,搁了笔,起身理了理衣袖,未讲一言,径自往梅树那边走。 酉时,沈婳一行人已经到了宫门,宣王回身问:“沈姑娘还要戴着幂篱吗?” 沈婳早已习惯平时幂篱加身,一时给忘记了。 现在是参加国宴,自然是要摘下。只是她刚打算解幂篱,她身后便出现一道声音。 “怎么时时都要戴幂篱?” 沈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她不打算理,自己波澜不惊地将幂篱解了下来,放在宫口官员物资暂存处。 宣王也摘了自己的镯子,沈婳瞥见纳了闷儿,难道手镯也不能带进去?不符合常理啊。 沈婳想问却又觉得冒昧。 “怎的又不理人?”祁珩绕着沈婳走了一圈,“摘了幂篱见人,难不成是觉得害羞?” 宣王最见不得祁珩不正经,他开口说:“颂安有所不知,沈姑娘身有不足之症,需这幂篱遮光。” 说得好像他有多了解沈婳一样,祁珩暗自怼完,视线移过去看沈婳,见她依旧没想理自己的意思。他自觉没趣,就自己先走了。 路上冷然问他,“主上,看沈姑娘的意思,是不想跟我们合作啊。” 祁珩走在御道上,平淡道:“现在提合作做什么,眼下弩机工图已经公之于众,沈婳在哪一方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比的,就是谁能将这弩机推进军队。” 冷然沉吟片刻,决定把藏在心底的话翻出来,“那,我们不管沈姑娘了吗?” 祁珩步子慢了下来,回看了一眼冷然,“你怎么比我还关心她?” 冷然噤声。 祁珩回看冷然时扫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是 35. 年宴(二)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蓝衣妇人迅速看了眼沈婳,确定沈婳没注意到。 蓝衣妇人赶忙甩了甩手,就差过去捂住她的嘴了,“你小声点!别被人听到,”她声音更小,“我给你说的,就是她。” 跟她搭话的人不解,挪了挪有些麻的腿,漫不经心地问:“被她听到有什么事?无非是被人议论了几句,又没说她坏处。再者,她没个抗压的能力和超然的心境,能做官吗?” 她想起什么,依旧是正常音量,又接着问:“你家老夫人来不了,把你扔过来,就是让你来观察人家的啊?” “哎呦!小灰子可小声点吧!我这次可是秘密行动,可不能被祁珩那小子发现!” 小灰子是礼部尚书妻子殷慧的小名,没几个人知道。 殷慧对于自己的小名特别敏感,因为她肤色不似寻常贵妇那般白皙,而是带了点灰暗,她祖母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 平日有人直呼的话,早就被她揍一顿,有多远扔多远了。 可此时她被提小名也不恼,平淡攻击,“哟!你多大人了,还怕那小子啊。他小时候淘气得很,我可没少打他。”殷慧眼神带了点嫌弃,头不动,眼球却移向蓝衣妇人。 “还有,你不也是没少打他吗,怎么等他长大了,反倒怕起他来了。” 殷慧的腿麻劲过了,继续挺直脊背,跪好,她叹了口气,“几年不见,你竟如此怕人了,还是当初打遍天下的卫嫣么?” 卫嫣低声解释,“我那不叫怕人,因我这属于秘密行动,自然不能让对方知晓。” 殿内暖炉烧得旺盛,殷慧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小团扇,悠悠地摇了起来,“也难怪霍老夫人着急,你们家那个祁珩确实不小了,是该成家。” 殷慧扇子摇得快了些,“这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看对眼儿一个,”她看向卫嫣,眼里都是同情,“你们着急,我也能理解。” 卫嫣一直都在示意让殷慧小声些,小声些。 可声音是压住一半儿又漏了一半,卫嫣就差亲自过去堵嘴了。 沈婳在她俩斜后面,就隔了一列席,多多少少听到了她们交谈的几句。 当两人提到了祁珩挨打的糗事时,沈婳的小狐狸耳朵,几乎是瞬间就竖了起来! 她生了兴趣,悄悄往前面挪了挪,微微抬头又看了几眼。 卫嫣见殷慧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伶牙俐齿”。她也说不过殷慧,现在就怕沈婳听到了什么,往这边探。 卫嫣性格使然,她能顾不上礼节,直接上去捂住殷慧的嘴,堵住了她持续不休的嘴! 卫嫣是这样打算的,但她在动作前,无意间看见沈婳目光,正在往这边探! 卫嫣就好像被沈婳的目光烫到一样,瞬间正襟危坐,收了气焰,这还不够,又手绢掩口轻咳了几声。 殷慧察出不对劲,她顺着方才卫嫣的眼神看过去。 恰巧四目相对,殷慧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表情,对着沈婳笑了笑,眼神盯了回去。 沈婳心里一紧,旋即收回目光。 她这是偷听被发现了?怎的如此之快,她偷听的很明显吗? “沈姑娘看起来,在为某事烦恼啊?” 沈婳纷乱的头绪,戛然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吸引过去。 李贤妃身穿红色礼服现身,与她平日所穿极为不同,她这身装扮活像一位端庄威严的皇后。 李贤妃赶在众人行礼之前,说了句免礼后径直走向沈婳。 沈婳低着头,她感觉到李贤妃行至自己跟前,行礼道:“并未因某事忧心,只是想起几件往事。” 李贤妃看了眼四周,以为沈婳是因为他人多嘴而忧虑。 她声音提高了些许,笑容款款,拉了沈婳手腕,“你既肯远赴永安来寻我,我总是要多看顾点的。” !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靠眼神传递信息。 李贤妃的话让沈婳恍然间就懵了神,她抬眼对上李贤妃的目光。 远山眉下的两汪清水,里面只有无尽的温柔,那万千柔情又化作飞絮,轻轻萦绕在沈婳身上。 什么叫来永安寻她?难不成先前一直给沈婳传递消息的都是李贤妃?沈婳笃定了几分。 也对,李贤妃上次出手从顾贵妃那里救下她,这样前后贯通起来,也就通顺了。 沈婳也跟着含笑,“劳贤妃娘娘挂念。” 李贤妃根本没注意沈婳说了什么,一双眼眸,无时无刻不在跟随着沈婳,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 沈婳的眉眼在李贤妃看来,是像明肃皇后。但是她俩又有很大的不同,沈婳眼睛里装的东西,是跟明肃皇后大相径庭的。 一个至善若水,一个善恶参半…… 李贤妃松开沈婳手腕,“本宫坐席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事尽管传了宫女来寻。” 沈婳应下后,重新落了座,这片区域在李贤妃来了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个个噤若寒蝉。 年宴即将开始,偌大的宫殿内烛火通明,皇帝临座,龙袍加身,有了几分君王的气势。 皇帝的斜后方又开了一个坐席,那里坐着顾太后。 顾太后神色从容,俯瞰着殿下众官员,严肃的面容中有几分傲气。她身边的彩春正拿着一根银针,仔细检查着端上来的饭菜。 开和帝于阶上道:“今日除夕年宴,皆是内里人,众爱卿不必过于拘束。” 开和帝话音刚落,乐声奏响。 曲声的奏响代表着除夕年宴正式拉开序幕。 舞女们于殿间起舞,随着乐曲的起伏变换身姿,席间觥筹交错,曲声同交谈声交织,好一幅歌舞升平的画卷。 可沈婳身边好似形成了屏障,周围的欢笑声都同她无关,她被隔绝在众人之外,就是盯着桌上的食物发呆,也没动筷子。 李贤妃往后看了一眼,随即端起一盘酥酪。她身边的惊翠会了意,接过盘子端来沈婳处。 “沈姑娘安,”惊翠将酥酪放在桌上空处,“这是娘娘命奴婢送来的,若姑娘喜欢,娘娘心里自然也欢喜。” 沈婳看了眼酥酪,神色一顿,但她神色迅速转换,她嘴角上扬,“我本就喜欢吃酥酪,惊翠姑姑可要替我好生谢过娘娘。” “哎呦呦!”御座之西的首列上一男子发出惊叹,手往旁边扒拉着,“颂安,你可没看见,那美人含笑的绝艳场面啊。” 说罢,他啧啧了两声,“遗憾呐!” 祁珩见晋王眼神一直盯着女眷席位,以为他又看上了 36. 年宴(三) 《表面君子》全本免费阅读 [] 只要不是太伤天害理的事,晋王都能做得出来。他一点都不怕挨打,秉持着反正打不死他的观念,在重香楼缠着他的知音。 祁珩见晋王的动作,自然懂了他的意思,祁珩无言以对,一脸无语,“你可得了吧,你不怕再被陛下打板子了?” 晋王想起之前的经历,瞬间就怂了,“诶别别别,好端端的,提那晦气事作甚?”他左手背拍右手掌,“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祁珩笑而不语,晋王开始侃侃而谈,“你看你啊,人小姑娘在你府里待了近半月,你非但没搞定,自己反倒被她治的死死的,丢人呐!” 晋王说完,唉声叹气地闷口酒。 祁珩脑子飞速吸收晋王的话,他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指,指着自己,“我被她治的死死的?你哪听的荒诞谣言。” “怎么可能是谣言?”晋王抠下一颗葡萄,“那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人就能说道你们两个几句。你从宣王手里抢人,可算把人抢过来了,但是得了人没得到心啊!只能天天看着,看着她在自己院子里来回晃荡,只能看不能碰。” 晋王想想就悲催,无奈摇了摇头,“惨!” 祁珩更加无语,他从来不听街坊间的传言,今日一听,给他头都要听大了。 他不自在地瞥了眼宣王,宣王正在对面的文官席,跟范肃德他们畅谈。他又看向沈婳,沈婳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时不时就往文官席位瞟,也不知道在看谁。 不管是看谁,在祁珩这里,就是在看宣王。 祁珩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也一口闷掉。晋王注意到了祁珩的眼神,他看了心疼,又往祁珩那边挪了挪,拍拍他的肩,“哎,颂安啊,要我说……” 晋王的只要说出“要我说”三个字,后面必定是要跟着馊主意! “你还不如直接收了沈婳,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祁珩抖开晋王的手,“我做什么上赶着当冤大头跟她一起?” 晋王觉得祁珩就是在耍脾气,这脾气从小一起玩的时候就有,还能怎么办?改又改不了,谁让他俩一个□□里玩呢,受着呗! 他苦口婆心地继续劝,给他自己越说越郁闷,断断续续喝了不少酒。 他脸上浮起微红,以为祁珩说自己当冤大头,是因为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地位不匹配。 晋王皱着眉头,劝说,“颂安呐,这有时候不宜眼光太高,跟世人观念太一致。那就叫执拗!老顽固!”他拍了拍祁珩的肩膀,“你看啊,你年少成名,堂堂我朝大将军!她虽然是个民女,无家世扶持,可她志向高远又有才呀!” 晋王腿不舒服地动了动,他回过身让侍女倒满了酒,随后自己举起来,一饮而尽。 啪一下放下酒杯,他回到祁珩这里,他也没个正形,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用手指头狠狠戳着祁珩肩膀,戳一下说一句,“要我说,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身世不匹配也没关系啊。” 晋王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扬着下巴,慷慨激昂地说,“我认她做义女!然后,立刻把她指给你,她肯定不会拒绝。实在不行,先纳她为小妾,以后有了孩子再抬成正室。” 晋王见祁珩不为所动,长舒一口气,埋怨道:“你就是死脑筋,装的一手表面君子,你内里啥样我还不知道?这办法多的是,你就是不用,别到时候宣王那个真君子捷足先登,你可哭去吧。” 祁珩内里啥样,晋王当然知道。祁珩就是喜欢好看的人或事物,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发带,到现今都会绑在头上。 他很难喜欢什么东西,但只要他有喜欢上的,那就是想方设法也要抢过来,无一例外。 可偏偏到了沈婳这里,犹犹豫豫。晋王不解,呆呆地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祁珩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神。 晋王脸红得像抹了胭脂,祁珩见他顶着个大红脸耍酒疯,就觉得好笑。 他随手拿起一个糕点,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晋王的嘴里,“你可省省吧,还纳她为妾?她那般性子,怎么可能等着你去纳她为妾,想必早就提前把你千刀万剐了。” 晋王想来也是,“确实……她是挺狠的,朝堂上敢跟众官叫板,在你府里,听说还直接杀了个人啊?” 晋王酒醒了半晌,“一箭封喉啊,哎呦。”他脸色逐渐难看,“颂安,我看你还是换一个人吧,就算死缠烂打真娶了她啊,”晋王摆着手,“你也尝不到甜头。” 晋王刚说完,就一副又醉了酒的样子,看着想睡觉。 祁珩刚想反击,顺便给晋王提提神。谁知殿内激昂的乐曲骤停,取而代之的是婉转悠扬的曲调。 一位衣着红衣的女子,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在众粉衣舞女的簇拥下,面纱遮面缓步而来。 席间有人道:“那不是清玉郡主吗?” 席间官员,不少被中间的舞女引了注意力。 “没错,就是清玉郡主。” 少女的面容精致小巧,弯眉下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她解下脸上红色面纱,微一勾唇,面颊上梨涡浅浅,更显明媚。 熟悉的前奏,晋王举着酒杯,目光跟着清玉郡主走了半晌,疑惑说:“清玉怎么突然想起来跳《柳枝》了?” 晋王见祁珩在发呆,根本没在欣赏,他上去就是一肘击,“这不是我们少年时期最喜欢的吗?也难为清玉郡主还记得,特意给你再跳一次。” 晋王话音一落,祁珩掀了眼帘,眼睛看向清玉郡主。 恰巧,清玉郡主此时也对上了祁珩的眼神。两道目光交汇,清玉那施加胭脂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她低眉浅笑,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祁珩收了目光,转而去观察对面的沈婳。 沈婳正在探着头看,惊翠躬着身子,又端来一盘酥酪。 沈婳见她来了,随口问:“这曲子换作什么?听着好生熟悉。” 惊翠:“这是清玉郡主改编的《柳枝》,姑娘觉得熟悉,应当是觉着这《柳枝》跟《绿幺曲》相似吧?” 对!沈婳如拨云见日,“确实是跟古蜀国的《绿幺曲》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