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魔尊的马甲了怎么破》 1. 九月 [] 九月的天气最是舒服,阳光是恰到好处的温暖柔和,从窗口钻进屋内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和煦的风轻轻拂过榻上人娇俏的眉眼,唐念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她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又伸了个懒腰。这懒腰刚伸到一半,唐念的动作就突然顿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地穿好鞋推门出去。 唐念在房间里没找到人,又急匆匆地跑下楼去,她正四处张望着,提着茶壶的店小二突然在背后叫了她一声:“这位客官,你是在找昨日和你一起来的那些人吗?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唐念的表情有些皲裂,“他们可说过去哪了?” 店小二呵呵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去忙了,客官您随意。” 唐念神情幽怨地转过身,在出去找人和留在客栈中抉择了一秒,慢吞吞地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算了,反正他们的东西也都还在,应该还会回来。非要再追上去的话,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就是真找着了追得太紧也讨人嫌。 回到房里的唐念也没有闲着,她翻出了那本用两个下品灵石淘来的《撩汉一百式》仔细地翻阅着,她的目光在“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这一条上停了下来。 抓住男人的胃。唐念摸着下巴思考,这主意听上去挺不错的,不是说食欲也是三大欲望之一吗,万一路溪洲就吃这套呢。趁着路溪洲他们出去办事,自己在客栈里准备一桌好菜等他们回来,说不定路溪洲会因此对她刮目相看,就愿意带上她一起走了。唐念越想越美,斗志昂扬地跑到后厨去想要大显身手。 一刻钟后,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有滚滚黑烟从那狭小的窗口涌了出来。 再然后,鼻尖沾着烟尘的唐念被厨房里的人推了出来:“姑娘快放过我们吧,小店还想继续开下去呢!” 门啪的一声在唐念面前关上,她默默地蹲下身拔着地上的杂草。出师未捷,惨遭夭折。唐念一想起离开魔域时元辰那张张牙舞爪的脸以及自己任重道远的任务就觉得脑壳突突地疼。 唐念是魔域的妖修,是的,没错,临岐大陆上那个叱咤风云,横行霸道的魔尊陆应淮就是她......的老大。 虽然生长在暗无天日的黄泉之地,但唐念还没化形尚是只兔子的时候便被魔尊捡回来魔宫,化形之后又被封了个魔域右护法。但老实说,跟那个修为高深又能替魔尊处理好魔域上下事物的元辰相比,法力平平的唐念每天在魔域做的也不过就是帮魔尊养月盈花。 可能是元辰对唐念这个只会养花躲懒的右护法心生不满很久了吧,所以每次元辰见到她都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唐念也会自觉地躲着他走,只要不见面就相安无事。谁知那天元辰突然找上门来,说是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她去办。唐念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是:“唐念,你在尊主的庇护下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为魔域做出点贡献了?” 她怎么就对尊主没贡献了,这整个魔域都没人能养活的月盈花,不就是她为尊主养的这般好的吗!唐念只敢在心里这样无声呐喊,面上还是乖乖应了元辰的话,老老实实地收拾包袱出了魔域。 元辰交给她的这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潜伏到问剑宗的天之骄子路溪洲身边,最后能混进问剑宗当卧底。这个任务听上去就很难搞,但唐念既然接下了,就定然会全力以赴。她离开之前去问了相熟的女妖修,她们建议让唐念用美人计,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若唐念能将路溪洲迷得五迷三道,那想做什么不是都手到擒来。 唐念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离开魔域后,她按照元辰给的消息到了路溪洲现在所在的人界地带。脑海里那一箩筐计划还没来得及实现,唐念就因为在路边吃了一位陌生婆婆给的糕点后昏迷了。等她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和一群姑娘躺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还没等唐念反应过来,一群穿着道袍的修士就推门进来,为首的那个将扑上来彪形大汉一脚踹开。 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就卧倒在唐念面前,吐了口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唐念这才慢慢回过神,将目光放在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的那个人。他穿着一身绀青色的道袍,身姿挺拨,眉目俊朗,狭长又锐利的眸子缓缓从地上的那人身上移开。 唐念就这样盯着他出了神,不知怎么的,明明是这样一张清冷的脸,竟然让她无端联想到魔域空风谷上空常年盘旋着的黑色猎鹰。 待她终于缓过神被这些修士松绑以后,唐念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们正是来自问剑宗的修士,而带队的是他们的大师兄路溪洲。 听到路溪洲这三个字,唐念眼神一亮,这难道就是渴了有人送水喝的感觉吗,不用她多费心去找,这路溪洲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乎唐念就用要报答路溪洲救命之恩的由头,一直跟着他们。但跟了好些天,路溪洲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根本没有想带她回去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路溪洲还总是脱离队伍不见人影,唐念施展美人计的机会都找不着。 回忆完毕,唐念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任务再困难,她也得负重前行。 唐念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正想再钻进厨房里努力一把。才刚转身,她的身形便一顿,又掉头朝外面的方向走去了。 ... 钟灵蕴刚带着弟子们回到客栈,她的神色不太好,身后跟着的那些个弟子们也一个个都屏气噤声,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唐念从偏屋那边出来,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仙士,你们回来了啊。” 钟灵蕴没好气地横她一眼,原本就心气不顺,又撞上唐念这个讨人嫌的,她便径直绕开了唐念,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 唐念被她无视,也不生气,依旧笑吟吟地看向身后的几个人:“怎么没看到路仙士,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站得离唐念最近的那个弟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眼神小心翼翼地看向唐念身后的钟灵蕴,最后也绕开唐念往里走了。 被接二连三无视的唐念神色未变,倒是钟灵蕴猛地推开椅子站起了身,大步流星地往楼上的客房走去了。 众人都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周遭的空气霎时间变得更加寂静。 钟灵蕴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后,原本还站在外头的弟子们都陆陆续续走进来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唐念想上去搭个话都插不进去。 他们这些修仙的都这么难搞的吗?路溪洲难搞,钟灵蕴难搞,连带着这些弟子也都当她是透明人。唐念站在一旁,颇为幽怨地想。 客栈里又走进来一个人,他一进来就发现了角落里的唐念,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唐姑娘。” 唐念抬眼看去,是这群人中唯一对她还算和颜悦色的林苑。 林苑环顾四周,露出了有些了然的神色。他主动对唐念道:“唐姑娘,你还没吃午饭吧,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这群弟子中有不少还没辟谷成功的,林苑就是其中一个。唐念点头道谢,跟着林苑挑了张桌子坐下。林苑还挺阔气,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菜都上齐以后饭桌上也只来了寥寥几人,这样大的一张桌子前看起来稀稀疏疏的。等了好一会儿,空位置上还是没人落座,林苑索性道:“那咱们先吃吧,等他们想过来了我再给他们点一桌。” 说完这话后林苑便自顾自动筷子了,唐念也跟着夹了块东坡肉。他们俩就这样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唐念吃得正欢,突然发现桌上其他几人只闷头吃着碗里的米饭,囫囵吞枣地往下咽,其他菜是动都不动。 “你们,为什么光吃饭,这些菜不是都挺好吃的啊?”唐念被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桌上有人朝她投来没有温度的眼神,也有人压根看都不看她。 “好吃?好吃有什么用。不过就是往身体里多塞些无用的杂质废物罢了。”有个路过他们身后的弟子颇为不屑地打量了一眼饭桌上的几人,“也是,就你们这些人的资质,连辟谷都做不到,也不要再谈什么修行了,浪费时间罢了。” 唐念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人踱步离开,而桌上几人被羞辱一番后虽然纷纷黑下了脸,但也没人出声反驳。他们扔下碗筷,各自离开了。 桌上只剩下唐念和林苑两人,林苑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已经自顾自地享用着美食。 林苑见唐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没等唐念问,他便看懂了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按我们修者的说法,食五谷会增加体内杂质,所以需要辟谷有助于修行。” “那你...”唐念看向林苑面前那个美味佳肴堆得满满的瓷碗。 林苑笑了声:“修行嘛,慢慢来。少吃一顿多吃一顿的,能有什么大影响。” “这样啊,”唐念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自己从刚才就想问的正事,“路仙士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他回来?” “你说路师兄啊,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哪知道。”林苑端起酒杯喝了口,“往常我们这种品阶的是见不着路师兄的,原本这次行动也不是路师兄带队,只是他正好来这边办点事儿就和我们一道了。”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唐念急急追问。 林苑:“这我哪知道。” 唐念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她听见林苑接着问她:“你老想着找路师兄做什么?不会是学着话本里的那套对路师兄一见钟情了吧?” 唐念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见林苑摇了摇头:“劝你一句还是放弃好了,多少女修士追着路师兄他都从不侧目,你只是个凡人,没有结果的事还是算了吧。” “那,那我也可以做修士。你们带我一起回去吧!”唐念道。 林苑瞪大眼睛:“傻姑娘,你当修道是闹着玩的吗?现在有仙资的人越来越少,修炼也越来越困难了,修道至死都未筑基成功的不知道有多少。再说了招纳新弟子只收不超过十岁 2. 三更 [] 三更天了,唐念蹲守在路溪洲房门外等得直打哈欠。就在这干等确实不算什么好方法,但对于眼下被封了修为,与凡人无异的唐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路溪洲踏着月色回到客栈,刚走上二楼,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有其他人的气息。他的眉目一凛,抬步往那道气息走去。 他没什么耐心,扰人的东西直接除去便是。 掩在黑暗中的身影一动,唐念就这样歪倒在他面前。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路溪洲眸中的冰冷陡然一滞,掌心凝结的黑刃也随之消散。 困得歪倒在地的唐念睁开有些朦胧的眼,抬头便和路溪洲的那双黑眸对上。 唐念的瞌睡瞬间消散,猛地从地上站起:“路仙士,晚,晚上好啊。” 路溪洲看向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那点异样很快便消散。 “你在这做什么?”路溪洲开口问。 唐念飞快地说出自己提前想好的措辞:“仙士的救命之恩,我还未当面感谢过,每每思及此,我都辗转难眠......” 唐念还在背着话本里看来的那些话,并在心中思索如何寻找一个完美的角度侧过脸用深情的目光看向他。 这些设想还没来得及实现,她便听到路溪洲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道: “别在这里碍事,快点回去。” 唐念娇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愣愣地抬头看他。路溪洲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快点回去。” 唐念回过神,故作委屈道:“你要让我回哪里去?仙士,你好狠的心啊。” 说完这句话,唐念又抬起头用自己对镜练习了三天的柔情似水的目光看向路溪洲。 路溪洲眸光未动:“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在唐念面前合上,石化在原地的唐念在冷清的月光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理智。她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万事开头难,她就是不放弃,总有一天一定把路溪洲拿下! ... 天光微亮的时候,钟灵蕴便把众弟子都喊下来了,今天他们要去此行最后一个目的地,城外松山的一处村子。 林苑抬起头去朝唐念住的那件房的窗子看过去,等那个村落的任务也完成,他们就会直接回问剑宗去了,不会再回到客栈。 “林苑,干什么呢?快跟上。”钟灵蕴在前面喊他。 林苑收回目光,应道:“来了,师姐。” 一群人就这样离开了凤阳城,松山就在城外不远,没过多久钟灵蕴一行人便到了松山脚下。 钟灵蕴看着山间缭绕的厚厚云层,微微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座山哪里怪怪的。” 她带着人往山路上走,奇怪的是那些在山脚下看到的,环绕自山间的云雾竟然慢慢蔓延到山路上,直至眼前的景物完全被云雾遮挡。一行人绕来绕去,待视野清明之时,却发现又回到了山脚下。 钟灵蕴试过御剑,但也无法突破云层,仍旧被困在山脚下。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路溪洲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 “师兄!”钟灵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小跑着朝路溪洲的方向去,“这松山有问题!” 路溪洲抬眼往向那高耸的山巅,这山确实有问题,明明在靠近之前看到的都只是一处不起眼的荒山,走近之后竟然完全变了样。 他没有立刻朝那条山路上走,而绕着山脚那密密麻麻的灌木林走了一圈。 “阴阳万象阵。”路溪洲皱了皱眉。 其他弟子还在一头雾水,钟灵蕴猛然睁大眼:“竟然是阴阳万象阵,这可是难得一遇才能形成的天然法阵,而且因为是天然形成的阵法,根本无法以灵力强行突破。” 路溪洲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山间云雾,他倒是有办法找到阵眼,打开一个缝隙。只是这个方法需要两个人的血,而且阵眼会将献出血液的两个人吸入阵中。 这便意味着他想进去就必须带上一个人入阵。 路溪洲没有犹豫多久,这山有古怪,说不定他此行遍寻不得的东西也在山中,他必须进去看看。 钟灵蕴还在等他发话,就见路溪洲突然往后面走去,停在他们身后一个半人高的草垛旁。 草垛里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的唐念:“...好巧啊,仙士。” “你跟我一起进去。”路溪洲言简意赅。 “啊?”唐念有些懵圈。 路溪洲没做解释,伸手把唐念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往山脚下去。 钟灵蕴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挡在两人面前:“师兄,你要做什么?” 路溪洲掩下神色中的不耐:“我需要她跟我一起进去,阵眼要有两个人才能打开。” “那为什么是她?难道我不可以吗?”钟灵蕴有些气急,“师兄,她一点修为都没有,你不能带她。” 路溪洲没理她,直接拉着唐念的手腕绕开她继续往前。 钟灵蕴盯着路溪洲的背影,紧抿着唇。她没有去追,因为她知道,师兄决定要做的事,无人能够置喙。 唐念被路溪洲带到了一处石壁前,他的手指触上石壁,石壁上方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气墙,那股气慢慢回旋,变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路溪洲划开自己的掌心滴了滴血进漩涡口,白色的漩涡在那抹鲜红低落后开始散发出一点红光。路溪洲拉起唐念的手,唐念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以后,立刻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但路溪洲的力气太大,她没挣动。 “怎么了?”路溪洲抬眸问。 唐念瞥了眼他左手上自己划拉的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血肉外翻,看着有点触目惊心。她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要真让路溪洲在她手上划这么大一个口子,肯定不好受。 唐念讨好地笑了笑:“仙士,咱们打个商量吧。不就是要滴血吗,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不麻烦你了。” 路溪洲松了手上的力道,唐念赶紧缩回了手。她咬破指尖滴了滴血进去。她的那滴血液融到漩涡那微红色的光芒时,那原本柔和的光瞬间变得越发耀眼刺目。 唐念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她和路溪洲的身影便在下一个瞬间被吸入了那扩大的漩涡中心。 ... 强烈的下坠感消失后,唐念摔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她刚睁开眼,便看见路溪洲立在自己面前。 唐念从地上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黑漆漆的景象:“仙士,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路溪洲往前走去,只扔下一句:“跟上我。” 唐念跌跌撞撞地跟上去,这四周黑的可怕,明明进来前外面时天光大亮的,怎么进来以后这山间的景象像是深更半夜的鬼哭林似的,怪异的风吹动林间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动。 走进这片树林就好像看不到尽头似的,走了许久都是相同的景象。这种夜黑风高,阴森诡异的场景,看着确实挺唬人的,但唐念久居魔域,已经习惯了常年不见天光的黑暗,这会儿心里倒是生不出几分胆怯。 这样跟在路溪洲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唐念深觉得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她又开始回忆那本《追夫十八式》,适当的示弱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不就是为这条量身打造的吗! 这样想着,唐念加快了脚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快触碰到路溪洲时,她 3. 血夜 [] 往深处走去,视野反而变得开阔起来,连刚刚一直被浓林密叶遮挡住的月亮,也在此时露出了全貌。 皎白的月光照亮了路溪洲的半张脸,也让那些缓缓逼近他的狼群清晰地出现他眼前。 一双双充血的狼目盯着路溪洲,那锋利的犬齿之下还不断泌出贪婪的涎液。这群狼的身躯比普通的狼还大上许多,它们压低了身子,喉间发出沉闷的低吼,做出了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人颈脉的架势。 路溪洲也看着这群渐渐逼近的狼,他的眼中没有慌乱,心里竟还在漫无目的地想,要是刚刚唐念那个胆小鬼也跟来了,指不定得被吓成什么样。 风声一动,离路溪洲最近的那头狼率先猛地朝他的脸扑了上来。眼见那尖利的狼齿就要穿透他的皮肉,路溪洲抬起手掐住了狼首狠狠地按在地上。 周遭的狼群也嘶吼着朝他扑上来,路溪洲只凭赤手空拳对付这些恶狼,即使一开始还能身手矫健地制服将扑上来的狼,但狼群的数量还是比他想象中的多,他还是很快便见了血,手臂被狼爪划开很深的一道。 血液让狼群变得兴奋,它们的撕咬的力度越发迅猛。路溪洲同样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在捡到一块勉强能充当武器的锋利石块后,他的攻势也越发凌厉。 血腥的气味在这片黑暗中蔓延,恶狼一头一头倒下,在遍地的狼尸之中,路溪洲一手扶着身旁的树干,勉强地支撑起自己血迹斑斑的身体。 血液顺着额角往下流,本就变得有些模糊的视线被染上艳丽的红色。路溪洲单手抹去眼角的血,抬眼看向面前那只依旧没有倒地的头狼。 他和这头狼都已经力竭,但仍旧在等待,在寻找能把对方一击毙命的机会。 路溪洲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但即使是这样的痛意也开始无法使他保持清醒。 他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没想到竟然会在一群狼上吃这样大的亏。 路溪洲就这样看着那头狼离他越来越近,他艰难地想抬胳膊,却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黑云盖住,路溪洲的视线又暗了下来,他陷入了那片黑寂之中,眼见自己就要被那片暗色吞没。 “路溪洲!” 一道火光陡然亮起,那点光在他眼前跃动,破开了这片幽深的黑寂。路溪洲看见唐念手持火把朝这里跑过来。 唐念高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的表情不算好看,强忍着恐惧,但又带着点决绝。 唐念跑得很快,她闯进了路溪洲和那只狼之间,挡在路溪洲面前,用手里的火把对着那只狼。 她握着火把的手在抖,挡在路溪洲身前的身体却没有移动半步。 那头狼被火光逼退了半步,就这样和唐念僵持着。 又过了半晌,那头狼放弃了进攻,一瘸一拐地跳进草丛里,消失了。 唐念看着那头狼离开,丢失的心跳猛地回笼,剧烈地在胸腔跳动。平复了许久,唐念才转头看向路溪洲,刚到嘴边的话又被他这一身骇人的伤吓得咽了回去。 路溪洲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唐念忙抱住他的腰支撑着没让他倒下。 路溪洲把头靠在唐念的肩上,气息微弱:“回来做什么?” 他有些重,唐念努力地扶稳他的身体,没好气道:“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死了!” “哪那么容易死。”路溪洲说得轻松,但声音却还是虚弱的。 唐念把他扶到树下,看着他身上纵横的血口有些无措:“流这么多血,现在要怎么处理?” 路溪洲不甚在意身上的伤,而是继续问刚才那个问题:“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唐念正要撕下自己衣裙上的布料给路溪洲腹部最大的那个伤口止血,听到这个问题后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只道了句:“先止血吧。” 她那时候赌气往外跑,跑了一段距离后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最后还是想着鼓起勇气回来看看。那时候唐念用的是还得靠路溪洲从这里出去的理由说服自己克服恐惧跑回来。 在远处看到路溪洲跟个血人似的站在那里,她下意识就举着火把冲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唐念也为刚刚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怕。 唐念给路溪洲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盯着那些外翻的血肉忍不住蹙起了眉,而路溪洲本人却懒懒地靠在那里,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发出痛哼,仿佛这伤根本不在他身上似的。 路溪洲腹部的那道伤口太大,血一直止不住,唐念有些慌乱,额头也沁出了细汗。 “止不住就算了,反正总会好的。”路溪洲按住了唐念的手。 唐念看着他的眼睛,她有些不明白,这人怎么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这么轻松。 “仙士,你为什么不用仙术对付那群狼?”唐念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她的修为被封住了打不过那群狼,路溪洲修为那么高,不应该这样狼狈吧。 “我的修为,从进到这里那刻起就被封住了。”路溪洲道,“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是这个阴阳万象阵的作用吧。” 唐念大惊失色:“什么?” 把她弄进了这种鬼地方,竟然告诉她,他的修为被封住了!这样她还能走出这里吗? “仙士,”唐念努力勾起一个笑,“你有办法出去的,对吧。” 路溪洲懒懒地抬起眼:“或许吧,之前我也没进过阴阳万象阵。” 没进过你还敢随便往里闯? 没想到路溪洲是这样没有大脑的莽汉,自己冲动就算了还把她也搭进来!唐念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脏话:“仙士,那你身上这么多伤,怎么办?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用管了,我的身体很快会自愈的。”路溪洲看上去有些累,他又道了句,“我先睡一会儿。” 唐念上下打量他鲜血淋漓的身体,对他说的话感到有些怀疑。伤这么重,又没有修为也没有药,等身体自愈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念还想再开口,低头却发现路溪洲已经闭上了眼。 她蹲下身看着路溪洲,发现他的右脸上染到了一抹血痕。唐念没想太多,下意识想伸手去擦掉那 4. 槐塘 [] 走到那块村口立着的石碑旁,唐念探头朝里面望去,这个村子看上去好像和普通的村子没什么区别,虽然房屋有些破败,但从这里望去能看到不少来来去去的村民。 “仙士,我们进这个村里要做什么?还是说出口在这个村里?”唐念问路溪洲。 路溪洲目视前方,眸中带了点唐念看不懂的暗光:“要找一样东西,我能闻到,就在那里。” “闻到?”唐念一脸疑惑,正欲追问,路溪洲已经抬步往前村里走了。 几乎是在两个人踏进村口的那瞬间,唐念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了他们俩身上。不知怎么的,唐念总觉得那些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路溪洲走在前面,那些村民颇具压力的打量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丝毫。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一边观察着四周,唐念小步跟上,走在他后面。 没过多久,就有村民站出来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你们是外乡人吧?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那个村民的语气很不友善,两眼中迸发的凶光有些骇人,路溪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开。” 路溪洲这句话一时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那村民挽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唐念拉了路溪洲一把,凑近他小声道:“仙士,你别冲动啊,你这么快就跟这些村民翻脸还怎么找你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唐念站到了路溪洲身前,对村民露出个乖巧的笑:“这位叔您别生气啊,都是我们不对,我哥哥受了伤所以才比较暴躁,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那村民忿忿地瞪了路溪洲一眼,又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说,你们怎么过来的?来这做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唐念声音带上些哑意,“我和哥哥来凤阳城探亲,谁知半路遇上山匪,便被逼上了松山。我们兄妹俩人生地不熟的,也根本不清楚山路怎么走,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一夜,这才看到了这里的人烟。” 说着,唐念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伸手拉住站在一旁的路溪洲的衣角:“哥哥为了护着我从山匪手上逃脱,身上被山匪砍伤了好多处,我们兄妹不久留,只盼能有个给我兄长暂时歇脚养伤的地方,待他伤好些,我们立刻离开。脱险之后,必有重谢。” 村民听完唐念的话,先是古怪地看了唐念一眼,而后目光跟着移到路溪洲身上,见他身上的玄衣有多处裂痕和血迹,对唐念的话也多信了半分。 “我们家不留外人,没地方住,你找别人去吧。”那个村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唐念见他离开,反而长舒了口气。路溪洲在一旁啧了声:“你费时间跟他编故事做什么,我想要的,还需要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吗?” 唐念叹了口气:“仙士,你现在修为可是被封住了,我说的不好听你别介意,你现在就是一身体素质好点的普通人了。或许你可以在狼群下逃生,但这毕竟是一整个村子的人,如果村民们都集中起来对付你,不会那么好对付的。” 路溪洲蹙着眉道:“什么逃生?我还需要逃?” 唐念一摊手,她还真没想到这人的注意点这么清奇:“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总之为了能尽快找到你想要的尽快离开这里,你可不要再那么冲动了。” 路溪洲轻嗤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刚刚一直站在土路边看着他们的一位老妇突然朝他们走过来,唐念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又是来找他们俩麻烦的。 路溪洲的气势太强,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老妇人走过来,只敢悄悄地打量路溪洲一眼,便移开目光和唐念搭话:“姑娘,我刚刚在那边听你说,你们在找住的地方,我家还有地儿,正好能借你们住几天,等你哥哥养好伤再走。” 一群排斥他们的村民中突然出现个愿意带他们回去的,唐念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用迟疑的眼神看向路溪洲。 没等她开口问,路溪洲便应下了那位老妇:“那就麻烦你了,带路吧。” 老妇浑浊的双眼弯了弯:“好,好,你们跟我来。” 唐念跟在路溪洲身后,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仙士,直接跟去的话,不会出问题吧?这老妇人,能相信吗?” 路溪洲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原来你知道不能随便相信别人啊?” 唐念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嘲笑自己在凤阳城因为乱吃东西被人牙子拐卖的事儿呢。 她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嘛。” 两人说话间,抬眼便发现已经到了老妇人家门前。眼前的这间屋看着比沿路走来看到的那些都要陈旧破败一些,连那扇看不出颜色的木门都有些摇摇欲坠。 那扇木门在他们眼前打开,门后面站了个姑娘,脸色有些发白,但模样还挺标致的。 那姑娘开了门便对着老妇人喊了声娘,目光落在老妇身后的唐念和路溪洲身上后,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很快消失不见。 老妇带着他们进了屋,她自称孙婆,又向他们介绍那姑娘是她的女儿月璃,话间又催促着月璃去给他们做饭,又追问了好几个关于他们如何入村的问题。 路溪洲根本不理人,唐念照例打哈哈糊弄过去。老妇在知道他们确实不清楚如何入村,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后,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月璃很快端了好几盘菜上来,都是些农家人的吃食,但闻着还挺香。 孙婆招呼他俩快吃饭,唐念捧着碗,莫名又想起了自己一出魔域就被人牙子拐卖的事。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她偷偷去 5. 山神 [] 唐念醒的时候路溪洲还没有回来,她推门出去,倒是看见了月璃在院里喂鸡。 月璃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忙活自己的事了。唐念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孙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着对她道:“丫头,起了啊,怎么没见你哥哥?” “他啊,受了伤好不容易有个修养的地方,没起呢。”唐念的瞎话张口就来,“我那哥哥脾气不太好,不用管他,省得又听他说些惹您不高兴的话。” 孙婆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她招呼唐念过去吃早饭,从厨房里给她端来了一碗煮的绵稠的白粥。 “吃吧,快吃吧丫头。”孙婆笑得慈祥。 唐念没想太多,正要伸手去端那个碗,就听见刚才还在院子里的月璃走进来对她道:“等等!” “怎么了?”唐念疑惑地看向她,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孙婆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沉着脸骂月璃:“你这死丫头,打扰人家吃饭做什么?快出去干活!” 月璃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木桌旁,端起那碗白粥:“这粥我刚刚看见有虫子掉里头了,吃不了了。我去给你换一碗。”说完她便转身往厨房走去。 孙婆的脸色不太好,跟着往厨房那边去了。 唐念站起来,正想跟过去看看,又听见了月璃喊她的声音:“唐姑娘,家里没盐了,你拿上屋檐下挂着的那串玉米去集市上帮我换些回来。” 等唐念出门以后,孙婆的脸彻底阴了下来,她狠狠打了月璃的手臂一下:“死丫头,你想干什么?” 月璃神情未变,站得笔直:“她哥哥还在,不要那样做。” 孙婆啐了一口:“我怕他不成,随便给他也下点蒙汗药,他能对我们怎样?” 月璃一言不发,孙婆却更加生气,她神情扭曲地又打了月璃好几下:“那日子就快到了,我再不下手,你怎么办?你又要让我怎么办?反正他们都是外乡人,谁让他们运气不好偏要来到这里!” 月璃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裂痕,她垂下头,低声道:“你再让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 ... 唐念从孙婆家出来以后,走在街上果然又受到了许多村民的注目。她在村里逛了一圈,槐塘村其实不大,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只用了两刻钟。这里的村民各家各户都有田地,自耕自足,在这里甚至,没有钱币的流通。 路上遇到的村民对她的好奇都写在眼里,但一直没人上前向她搭话。 唐念停在一个摊子前,提起右手的玉米对摊主道:“我想换盐。” 摊主愣神了一会儿才接过唐念手里的玉米,手脚麻利地替她包好盐。这全程还一直用古怪的目光偷偷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个头顶扎了羊角辫的小孩突然从摊主身旁的木板旁边钻了出来,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差点儿撞上唐念。 唐念伸手扶了他一下,见他站稳以后才松了手。 小孩抬着头看她,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转:“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哪里来的啊?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又是这个问题。 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孩,唐念还是耐心地低下身对他道:“我是从凤阳城来的,迷路了,不知怎么就到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孩思索了一会儿后,随即对着她笑了一下,“姐姐,你还走得了吗?” 唐念听完这话怔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那小孩笑得天真:“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呀。” 唐念还想追问,那摊主却飞快走出来抱着那小孩走开了。 唐念觉得背脊有些发麻,那小孩说的话回绕在她心跳久久难散。总觉得这个村子古古怪怪的,那小孩奇怪,收留他们的孙婆也奇怪,到处都透着诡异。 她正提着那包盐神思恍惚地走在街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什么呢?” 唐念飞快转过身,果然看到路溪洲正站在她身后。她连忙问:“仙士,你总算回来了,怎么样,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找到了我们就离开这吧!” 路溪洲没错过她眼里闪过的慌乱,道:“还不能走。” “没找到吗?”唐念又问,随即她又凑到路溪洲身边轻声道,“仙士,我总觉得这个槐塘村不太对劲,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虽然按道理他们两个不应该害怕一群凡人才对,但眼下因为那个阴阳万象阵,他们俩现在也和凡人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唐念愈发觉得为了保住小命还是要提高警惕才好。 路溪洲用带了点兴味的目光看她,问:“哪里不对劲?” 唐念就把刚刚遇到的那个孩子说的话重复给他听,又说了自己对孙婆主动站出来收留他们这点感到怀疑。 “昨天我倒是也查到了点东西,”路溪洲道,“他们的村史记载,槐塘村已经存在了三百年。前一百年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松山上一个普通的村子,村里的人也经常会下到山下去赶集采买。但之后的两百年间,槐塘村所有人都再未踏出过槐塘村一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听上去还有点世外桃源那意思了,”唐念又猜测道,“是阴阳万象阵困住了他们吗?” 路溪洲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阵法笼罩的范围是整座松山,即使出不了松山,他们至少能在整座松山的范围内活动。但他们的生活就是一直固守在村里,哪也不去。” 唐念也陷入了沉思,究竟是村民们真的想过与世隔绝的生活,还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无法离开村子。唐念更倾向于后者。 “还查到什么别的吗?”她追问。 “两百年前槐塘村闹了很严重的瘟疫,瘟疫过去以后他们就不再离开村子了。”路溪洲接着道,“还有就是,自那以后,他们开始每年举办一种祭祀活动。按村史的说法,是祭山神。” 唐念:“难道是跟这个祭祀有关,这个祭山神都会做些什么呀?要是能找个村民问一下...” 这句话唐念没说完就又默默咽了回去,这里的哪个村民看上去都不是会跟他们好好交流的。孙婆对他们的态度热络得让人怀疑,问她唐念也觉得不靠谱。 见唐念一副苦恼得不行的模样,路溪洲拉着她往回走:“别想了,很快就能知道了。” “啊?”唐念疑惑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祭神在每年的九月初十举办。”路溪洲道,“再过几天,就是初十。” ... 唐念和路溪洲一 6. 逼仄 [] 离初十那天越来越近,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忙碌着准备贡品,搭建祭祀台。街上往来的村民,脸上都带着古怪的喜悦和狂热。孙婆虽然也在准备贡品,她看上去就没有丝毫愉悦的模样,月璃姑娘的脸色也日渐苍白。 唐念有天晚上起夜,还听到了月璃的那间屋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孙婆这几天围着她转的频率变得更高了,唐念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在这几天路溪洲都没出去,就在她身旁。虽然总在心里骂路溪洲,但在这个古怪的村子里,也只有路溪洲能带给她安全感。 想到这里,唐念看了眼身旁的路溪洲,觉得他顺眼了一些。 “看我做什么?”路溪洲突然开口。 唐念吓了一跳,这人不是闭着眼睛吗,怎么这么敏锐。 路溪洲没出去乱跑的时候话也不多,唐念每次看到他,他都在打坐,一副要入定了的模样。 有时候唐念厚着脸皮想和他聊聊天,她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了也不见这位主儿能开口应她一两声。唐念深深怀疑他不会就要这样打坐到初十那天吧。 在屋子里待久了又没人说说话,唐念觉得自己闷得头顶都要长草了。这狭小的屋子里,连供她走动的砖都没多少块。 唐念准备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再不然到大点儿的地方走走也行。 刚走出孙婆家,唐念眼尖地看到孙婆在一条小巷里和另一位老妇说话。 唐念悄悄凑过去,她们俩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好在唐念听力很敏锐,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能清晰地听见她们的对话。 孙婆一直低着头,唐念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另一个婆子拍了拍孙婆的肩对她道:“你别总丧着脸啊,这祭祀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你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给谁看呢。” 孙婆冷眼看她:“你不是我,当然能说这种话。” 那老妇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啊孙婆,又不是只你家出贡,这都是按着规矩轮流来的。往年你分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可怜可怜老张家呢?” 孙婆的表情愈发难看,那老妇像是没看到,接着道:“要我说啊,能分得肉那才是顶天的大事,不过是舍了个不值钱的丫头,算得了什么?” 孙婆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用阴狠的目光瞪着那老妇,那老妇见孙婆马上要翻脸,不屑地啐了口,挎着篮子走了。 听完那两人的对话,唐念立刻偷偷折返回去。这是个发现,她得赶快回去告诉路溪洲。也不知道她们提到的分肉是什么意思,听那婆子的意思这次祭祀好像有什么仪式轮到孙婆家了,这估计也是孙婆这些日子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 刚走到院子,唐念听见嘭地一声响,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月璃姑娘的屋子。 想到这两天都没看见月璃姑娘出现,唐念有些担忧,也有些不安。 她走到月璃的屋门前敲了敲,没人应她,她又叫了几声月璃,还是没人回应。 唐念原本想直接推开门,想到了什么后她还是放下了手,准备先去内屋找路溪洲。 她刚刚后退了一步,突然,后脑传来一阵闷痛,她立刻摔倒在地上。 倒地的瞬间唐念看到了孙婆有些狰狞的脸,她张口欲喊,孙婆扑上来用一块白布死死地捂住她的嘴,下一刻,唐念便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唐念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片浑浊让她的大脑也有些混沌。 缓了一会儿后,唐念终于感知到是自己的头上盖上了快布,嘴里也被塞了布条,发不出声音,手脚也被束缚住。 她能感受到自己躺在什么东西上,正被人抬着走。不知道这样颠簸了多久,抬着她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唐念被人扛在肩上,那个人走了一段路,便把她粗鲁地扔下了。她一直能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走动的声音,唐念十分不安,她试图冲破体内的封印恢复法力。 在进入这里之前,唐念虽然修为被封印封住,但还是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封印所在,进入这里之后,唐念连封印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仿若她一开始便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一般。 既恢复不了法力,身体又不知道为什么虚弱得提不上一丝力气。唐念努力地想解开手上的绳子,却只是徒劳。 唐念突然听到了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好像又有人进来了。这次唐念听到他们开口说话了,是个浑浊雄厚的男声。 “人带到了?”刚进来的那人道,“今年是哪家?我记得是孙婆家的月璃吧,那丫头倒是对我胃口,标致得很。” 说完这句,那人发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声。 “这种事毕竟不厚道,被村里的族老知道了你我都得完。”另一个声音道。 那人嗤了声:“这么漂亮的姑娘,直接进贡了多可惜,不如让我享享福。咱之前都做过那么多回了,哪次被发现了。瞧你那怂样。” 另一个声音催促他:“那你快点,别误了进贡的时辰。”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不耐烦道。 唐念又听见了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她下意识把身体往后缩,却还是无法阻止那朝她步步紧逼的脚步声。 赵虎搓了搓手,一步一步朝角落里的人走去:“小月璃,哥来了,你不要怕,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充满恶意的声音让唐念背脊一僵,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离她越来越近。 赵虎猛地掀开角落那人头上的罩布,却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猛地后退一步。 “你不是孙月璃,你是谁?” 唐念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 赵虎很快认出了她是最近来到槐塘村的外乡人,好像就是寄住在孙婆家。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这前后因果。定是那孙婆舍不得孙月璃,一早就打上了这外乡人的主意,整了偷梁换柱这一出。 他蹲下身子,贪婪的眼在唐念身上流连:“哟,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比孙月璃还好看呢。看来今天是老子艳福不浅啊。” 赵虎伸手去想去碰唐念,唐念拼了命往里缩,他脸色立刻沉下来,伸手掐住唐念的下颚,把她的脑袋往墙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恶狠狠地骂了她一句:“现在还跟我玩清高呢,小蹄子!” 唐念的头上本来就有伤,又被这样猛地一磕,袭来的 7. 祭坛 [] 越往里走,那种令人窒息的阴森感越发深重,触目所及,皆是带着死气的黑寂。 唐念在这片黑暗中基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路溪洲的温度。 唐念坐在路溪洲的手臂上,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要不,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被用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抱着,感觉怪怪的。 路溪洲没应她,径自稳步朝前走。 这个黑暗的空间里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通道,每次遇到岔口,路溪洲总能立刻做出判断,选择一个方向继续往前。 唐念小声问:“路...仙士,这么多条路,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溪洲:“我闻到了那个东西的味道,越来越近了。”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便出现了一点儿微弱的光亮,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显得那样晃眼。 那光是从一扇半阖的木门中透出来的,路溪洲加快脚步,走到了那扇木门前。他伸手一推,木门便在他们眼前吱呀一声打开。 推开木门带动的风灌进屋内,路溪洲带着唐念走了进去。两个人一眼便看见了那正中央的神龛,供桌上的铜炉里还插着一支未燃尽的香。供桌旁还摆了一张低一点的桌子,桌子上的红盘里放着一大块带着血丝的生肉。 路溪洲把唐念放了下来,开始查看起这个屋子来。唐念也颇为好奇地朝那神龛靠近。 想来这个神龛里供奉的应该就是那个山神了吧,唐念有些好奇山神的模样,但神龛上半垂下来的红色缎布遮住了神像的脸,她也不敢那样贸然地伸手去拨开那块绸布,便半蹲下身子从下往上看。 从下面看到神像全貌的那刻,唐念的呼吸一滞,身形僵在了那里。 路溪洲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走过来直接掀开了那块半盖在神龛上的红布。 隐在阴影之下的神像暴露在跳跃的烛光中,那尊玉制的神像雕刻的惟妙惟肖,只是这山神像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通体生寒。 路溪洲直接抬手把那尊山神像从神龛里拿了出来,一旁的唐念第10086次敬佩他这种莽汉行径。 如果说刚才还不能确定,在伸手触到这个神像的那刻便印证了路溪洲刚才的猜测。 看见他随手把那个神像放在了供桌上,唐念小声问:“仙士,把人家山神的塑像放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路溪洲斜睨她一眼:“你还真信有什么山神。”说着他指着桌上的那个塑像,又道:“就算那真是山神,这个塑像,也不是用来供奉他的。” 唐念听不懂他的话:“那是用来做什么?” “压制他,”路溪洲思索了一会儿后道,“也可以说是为了困住他吧。” 唐念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她转过头,视线突然落在那一大盘生肉上,她下意识立刻收回了视线。 路溪洲反倒朝那盘生肉走近,但他只是打量,没有伸手触碰。 唐念努力忽视那盘生肉,强忍着嗓子眼里翻涌的恶心感:“我总觉得那盘肉看上去怪恐怖的。等等,肉...” 这个字眼让唐念回忆起了她原本要去告诉路溪洲的那些事:“我偷听到村里一个老妇和孙婆说话,她们说在祭祀上会分肉,应该分的就是这个。” 路溪洲还在打量那盘生肉:“这些肉里,有那个东西的味道。不过,这是人肉。” 他最后那轻飘飘的几个字让唐念顿时如遭雷击,背脊发麻,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反应这么大?”路溪洲抬眸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该说你是不谙世事呢,还是该说你太傻了?” “分这个肉,他们不会要吃了吧?”唐念颤抖着嘴唇问。 路溪洲没答话,而是把目光又放回那座神龛上。没了神像的遮挡,神龛的木板上拿出轻微凸起的地方就变得明显了。 他伸手按了按那块凸起的地方,那整块木板都松动了,被他掰了下来。木板掉落的顺便,神龛发出一声闷响,往一侧移动,又出现了一个密闭空间。 唐念看着那藏在神龛后面的入口,不由感叹一声,这些村民还真行啊,搞洞中洞,穴中穴。 那条密道修筑的比刚才他们进来的那里好得多,四周都是用厚重的石块打造,两侧石壁上还有点燃的壁灯。而且这条密道也不似刚刚的九曲回肠,而是直通向尽头的石洞。 石洞的入口很狭窄,只能刚好容一个人通过,而里面的空间却非常宽广,和他们之前待的那件设置神龛的屋子完全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那巨大的祭坛,祭坛的中心摆放着一口石棺,石棺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祭坛上还画着古怪的阵法图案。 唐念跟着路溪洲接近祭坛,靠得近些时唐念便认出了祭坛上画的阵法。那是用来压制冤魂煞气的阵法。至于石棺上的那些符咒,魔域的人都不用符纸,唐念也不知道那些是做什么用的。 修为被压制,或者应该是被封印得彻底,唐念感觉不到怨鬼的煞气,却在那口石棺中察觉到了一种 8. 姜生 [] 黑色的纹路逐渐爬满了那人的身体,石洞中的震颤愈发剧烈,诡异的黑气弥漫在四周。 被压制了两百年的姜生在此刻苏醒,他的记忆是模糊的,但通天的恨意却不断地刺激着他,胸膛的恶意仿佛就要破体而出,叫嚣着撕碎一切,毁灭所有。 “喂,能打个商量不?” 突然响起的声音短暂地拉回了姜生的理智,但想到这是人的声音,这是槐塘人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脑海便被更加强烈的恨意淹没。 带着血色的眸子看向站在祭坛下的路溪洲,四散的黑气疯狂朝他的所在涌动。 “去死!全部去死!”姜生的脸上带着扭曲的恨意,他化指为爪,狠狠朝路溪洲的胸膛刺去。 路溪洲迅速朝一旁闪去,肩膀处的布料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快破裂的衣料,又抬起头看向陷入癫狂的姜生:“早知道就不废话了,衣服又破了。” 姜生继续疯狂的朝路溪洲袭去,这一次,路溪洲竟然站在原地没有躲。 锋利的指尖快要穿透胸膛的瞬间,姜生看见那人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动的金色。还未等姜生思索那究竟是什么,他便被一股强烈的气流狠狠弹开。 姜生飞出去的身体狠狠撞在石壁上,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就见到那股弹开他的气浪漩涡盘旋在那个男人身侧,石洞震颤不止,摇晃得比他刚苏醒时还要剧烈许多,石壁隐隐有了要崩塌的迹象。 路溪洲的脸侧和手背上浮现了一点黑色的鳞片,瞳孔也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刚刚还在石洞内蔓延的黑气,在遇到他周身的气浪疯狂地朝后退去。 姜生看着那个立在气浪中的男人,撑在地面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仿佛瞬间抽干了他的力气。 是他绝对无法抵抗的力量,姜生瞬间得到了这个结论。 路溪洲看了眼震颤不止的石壁,微叹道:“这儿也太小了,差点没控制住现了全部真身,到时候塌了可就难办了。” 说完这话后,路溪洲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蜷缩成一团的姜生身上。他抬步朝姜生靠近,姜生害怕地退后,直至身躯紧贴着石壁,退无可退。 “跟你商量你不愿意听,”路溪洲道,“那我只能直接动手了。” 姜生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即使过了两百年,他依旧是只毫无反抗之力,令人宰割的蝼蚁。 路溪洲抬起手,气浪凝结成形,朝姜生的腹部探去。 姜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那股气浪钻进他的身体后,霸道地在他的全身经脉中流动,但却没有感受到疼痛。 片刻,那股气浪卷袭着绿色的光芒,回到了路溪洲的掌心。 “仙士,石洞好像快塌了!”刚刚离开的唐念忽然去而复返,出现在石洞口处。 路溪洲的指尖一僵,四周翻腾的气流立刻钻进了他的身体,哪还有刚刚嚣张的模样。他身上的鳞片隐去,瞳孔也恢复了墨色。 唐念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气流,也没看到他刚刚隐下去的鳞片。 她刚刚顺着通道往回时,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震颤,前面狭小的通道顺便被石块掩埋,她便飞快跑回来找路溪洲。 “我们...诶,这不是石棺里的山神吗?”唐念这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姜生,“他怎么活过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山神刚刚还鲜活的尸体在她眼前迅速腐败,化作一具枯骨。 唐念:“啊!怎么回事?” 灵魂脱离躯壳的瞬间,生前的记忆便会如同走马灯在眼前呈现。不知道是不是姜生尸身不腐百年,他的冤魂又被困在尸身中百年的缘故。他们竟然都能看到,姜生的这段记忆。 人的回忆总是从最无忧无虑的少时开始,即使是已成怨鬼的姜生也不例外。记忆回到了那在梦中都很遥远的时候,姜生被怨念染红的双眼都出现了片刻的怔楞。 那是,他最快乐的日子,跟着父亲进山采药,跟着伙伴在村中嬉闹,他看见了十岁的自己背着药筐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许诺,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和父亲一样出色的大夫。 再后来,他确实不负所望,继承了父亲的一身医术本领。姜生对医术的向往来源于父亲,但他对医术的追求也超过了父亲。长大后的姜生不愿偏安一隅,他想要去到更多不同的地方,学到更多东西,救更多的人。所以姜生背起行囊离开了故乡,成为了以为四方行走的游医。 游走在外的日子定然是艰辛万分的,他曾经一个人迷失在一处僻静山谷之中,在那个山谷中他意识朦胧之际误服了一株奇怪的药草。在那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巨大的改变,他的血肉有了惊人的愈合能力,甚至有医病解毒的奇效。他的容貌从那以后再未发生变化,仿佛是停止了衰老。 姜生行医多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解释自己身体这种奇异的变化,但他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一种幸运。 回忆的画面轮转到了姜生两百年前来到槐塘村的时候,姜生的冤魂看到这一幕后周身原本平静下来的黑气再次变得激荡。 槐塘村,那是折磨了他两百年的噩梦。 两百年前,姜生来到松山脚下,他听闻山上的村庄闹了古怪的瘟疫,出于医者仁心,他义无反顾地上山救治槐塘村的村民。 那是姜生从未面对过的可怕疫病,即使如此,他依旧不肯放弃,努力地寻找能应对疫病的药方。看着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倒下,身为医者的姜生感到无比痛心。 在一个不见星月的黑夜,一个村民抱着襁褓中虚弱喘息的稚儿哭着敲开他的门寻求他的帮助。姜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苦流涕的可怜人,再一次感受到无力和痛苦。 药方的研究已经有了眉目,但不成熟的药姜生绝不会用在稚儿身上。思考了良久后,姜生尝试给病入膏肓的稚儿喂了些自己的血液,最终如他所愿,血液真的医好了稚儿的病。 姜生那时还在庆幸自己救下了那个稚儿的命,却没想到他这样做,带给他的是两百年的痛苦折磨。 槐塘的村民们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姜生取血救活稚儿的消息,一群人乌泱泱地 9. 同归 [] 离开了槐塘村,唐念后知后觉地问:“仙士,你的修为什么时候恢复的啊?” “阵法破了就恢复了。”路溪洲答道。 唐念:“那个什么阴阳万象阵,什么时候破的?怎么就突然破了?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她问题太多,路溪洲的耐心告罄:“哪那么多问题,快下山吧。” 虽然路溪洲没有正面回答,但唐念还是猜测他应该是找到了那样东西,否则以他的性子不可能离开。 不过既然找到东西了,怎么还一脸暴躁呢?唐念不着边际地想。 两人刚到山下,钟灵蕴一行人立刻朝他们奔了过来,她看到路溪洲的那刻,眼里闪过惊喜:“路师兄,你终于出来了!” 路溪洲和唐念进入法阵后整整过了五天,若非钟灵蕴还要负责看顾此行的其他弟子,她一定千方百计进入山中。 “嗯,可以准备回宗门了。”路溪洲说完这句话,便径自绕开钟灵蕴往前走了。 什么,他们要回宗门了! 唐念立刻跟上了路溪洲:“仙士,仙士你等等我!” 路溪洲抬起眼看她:“做什么?” “我...你们回宗门的话,能带上我吗?”唐念苦着一张脸,她没想到路溪洲这么快就要回问剑宗了,可她的攻略进度是一点没动啊。 “不行。”路溪洲拒绝得干脆。 走过来的钟灵蕴也听到了唐念的话,她皱着眉开口:“唐姑娘,请你不要再多做纠缠。修仙问道不是儿戏,不要让我们为难。” 唐念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路溪洲:“仙士,咱们好歹在槐塘村一起的那些天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你不能一出来就要抛下我吧。你们就带上我一起吧,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看她这样胡搅蛮缠,钟灵蕴有些怒了:“唐念,你......” 她话未说完,路溪洲便打断了她:“你先去看看弟子们那边准备得怎样,这里我来说。” 路溪洲已经发话,钟灵蕴自然不会违抗,她蹙着眉又瞥了唐念一眼,便离开了。 “你跟我过来。”路溪洲对唐念道。 唐念见事情还要可以争取的余地,立刻跟了上去。 走到了一处僻静处,路溪洲背着手问她:“唐念,你非要跟着我,究竟要做什么?” 被他那样凌厉的眼神看着,唐念的心虚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朝路溪洲伸手,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才动作小心地攥住了他的衣袖:“仙士,我是真的无处可去了。你救了我,我真的想报答你。你就带我一起回去吧,不能修仙也没关系,我只想能够陪在你身边。” 说着,唐念又眨了眨眼,试图让眼神看起来更加痴情真挚一些:“我什么都能做的。” 路溪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一直眨眼睛做什么?被风迷了眼睛吗?” 这男人真的...... 唐念嘴角的笑意微滞,随即又调整回完美的弧度,继续道:“带我走吧,仙士。” 路溪洲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道:“要我带你回去也行,但问剑宗不留无用的人。” 他抬起手,白色的气流卷着一株发着光的仙草出现在他的掌心。 唐念睁大眼睛看着路溪洲掌心的那株仙草,奇异的光在她眼底晃动,她连眼睛都忘了眨。 唐念莫名地觉得这株仙草对她有着奇怪的吸引力。那碧色的叶轻轻舒展,带着柔和又温暖的力量,只是叶芯的中央处有块黑色的污痕。 “怎么变成这样了...”唐念轻声喃喃。 路溪洲有些意外:“你认识这株草?” “啊?”唐念茫然地和他对视,目光又缓缓落回那株仙草。仙草的柔光在她眼中忽明忽暗,唐念的思绪也跟着有些飘远。 “不,我应该是不认识的。”唐念没有撒谎,虽然对这株仙草感到莫名的熟悉,但在她生长的魔域中,确实很难看到拥有这样纯净力量的仙草。 路溪洲对她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可是忘生草,不说唐念,就是六大宗门的宗主对忘生草也是只闻其名。 “如果你能帮我净化这株草被污染的地方,我就带你回去。”路溪洲确实在苦恼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找到的忘生草却被怨气污染,但他说这话也只是为了逼退唐念,让她歇了跟自己回去的心思。 唐念哪里不知道路溪洲这是在为难自己,她咬紧下唇,还是开口道:“我试试。” 那株仙草便被路溪洲放在了唐念的掌心。 接触到这株仙草的那刻,刚刚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被无限放大。唐念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所包绕,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只是唐念,忘生草在她的掌心中突然散发出比刚刚还要耀眼许多的光。唐念受到仙草的吸引,伸出手指轻轻触上仙草的叶片。 在指尖触到叶片的瞬间,一点点白色的光顺着唐念的手指流入了舒展的叶片中。随着白光流入,仙 10. 拜师 [] 终于到达问剑宗以后,唐念望着面前云雾飘渺的巍峨仙山,和坐落其中星罗棋布的高大建筑,她小小的惊叹了声。比起到处黑漆漆的魔域,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更加出尘雅致。 唐念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些围绕着云雾飞行的仙鹤鸟雀。 总觉得好像...... 好像什么? 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是即可淬灭的火星,短暂地在脑海中飘过,连零碎的影子都没有留下。 唐念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纠结。 “那边的,快点过来。”一位穿着蓝衫的弟子对她道。 “好,这就过去。”唐念马上应道,跑了过去。 跟着那位弟子走到了一处矮峰前,唐念忍不住问道:“仙士,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的栖峰,是给外门弟子住的。”那弟子答道,“宗门内有规矩,非内门弟子不能进入宗内。等拜师大典开始了,才有机会进入主峰中参选。” 那弟子把唐念带到她的房间后便匆匆离开了。唐念收拾了一下屋子,忙碌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能有机会躺在榻上睡会儿了。 从离开魔域,遇上路溪洲,再到后来跟着他进入了槐塘村。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唐念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慢慢放松下来。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而飘渺,她渐渐阖上了眼。 ... 唐念缓慢地睁开了眼,她的头脑有些混沌,她想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这片黑暗,知道那尽头出现了一点光亮。唐念下意识地朝那光亮追过去,周身的束缚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从那片黑暗中走出来以后,唐念踏在云端,一步步地走向那隐在云雾之间的琼楼。 待站在那扇殿门前,唐念有些恍然的伸手,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眼前的飞阁,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念踏入了殿内,她沿着阁道从每一处走过,她总觉得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她一人的声响。 穿过了□□的梅林,唐念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而溪边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唐念,穿着一身银丝勾芡的月白衣袍,散着身边的裙摆像流动的云彩,一头如同黑缎的墨发用玉带随意地束起,她伸手拿起了一片掉落在溪水之中的花瓣。 唐念一步一步地朝那人靠近,但眼前的身影却变得愈发朦胧和模糊,她跑了起来,想要快点看清那人的容貌。 这时,一阵风过,那人的身影便被吹散了,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唐念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床帐顶。她的大脑缓慢转动,终于从那混沌的思绪之中渐渐挣脱。 她坐起了身,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喃喃道:“原来是梦啊。” ... 栖峰上住了不少外门弟子,唐念出来走了一圈,发现这些外门弟子中最小的有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最大的看起来已经是耄耋之年。 唐念找人问了问,原来小的那些是从人界带回来的有仙资的孩子,待拜师大典开启就会依据仙资的高低分批次送往主峰供各位有收徒意愿的峰主和真人们挑选。而那些年纪较大的则是在以往的拜师大典中落选,没有师父接纳,又不肯离开,住在栖峰等待下一次拜师大典。 唐念来的时间巧,拜师大典不日便要举办了,也就是说她很快就有机会进到主峰了。 唐念就这样在栖峰住下,日子过得很平静,和在魔域摸鱼养花的时候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趁着闲暇时光晒晒太阳。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拜师大典这天很快就到来。主峰一早就派了人过来,要先用测灵石对众人的仙资再做一次筛选,然后再分成各个批次。 按惯例是今年新来的外门弟子优先测灵根,唐念站在一堆小毛孩里,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队伍移动得很快,这就轮到唐念了。 负责测灵根的弟子抬眼看她:“今年新进的外门弟子优先,你排后面去。” “我是今年新入门的。”唐念解释到。 另一个站在旁边的凑过来说了句什么,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而后下意识看向唐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唐念也不觉得不自在,大大方方地回望。 “你几岁了?”那弟子问道。 “十八。”已经两百岁的兔子精唐念面不改色道。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然后对她说:“滴一滴血在测灵石上。” 唐念照做,血液滴进测灵石后,那块漆黑的石头突然开始散发光芒,是强烈的绿色光芒。 测灵根的弟子睁大眼睛,连忙拉身旁的人看:“这光,莫非是单一木灵根!” 他的话音刚落,测灵石又发出了另一种颜色的光,依旧和刚刚那道绿光一样耀眼。随后又陆续出现了金色,蓝色,红色的三种光芒。 五彩的光在眼前旋转,随着那滴血被测灵石吸收干净后光芒也渐渐消失。 刚刚还一脸震撼的那位弟子,有些不屑道:“什么啊,原来是个杂灵根。” “不过她的每种灵根散发出的光都很强烈,我测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耀眼的光。她各种属性的亲和力应该都很高。”另一个弟子道。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最劣等的灵根。”那人懒懒道,随即又对唐念说,“你排到最后一队去。” 唐念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们魔修的修炼方法与修仙者不同,修仙者依靠灵根吸收灵气化为己身修为,而魔修则靠的是体内元丹吸取魔域的黄泉之气修炼。这也是为什么元辰要封印她修为的原因。 唐念依言走到了最后一个队伍里,按照顺序,她将是新进的人中最后一个进入主峰参选的。 测完灵根以后,便由那两位弟子带队,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进入主峰。 后面的人都在努力地伸头张望,既激动,又担心。激动于终于触到了踏入仙途的第一步,又担心轮到自己时没有师父愿意收下。 这时候唐念也开始有些焦虑了,按那弟子的说法,自己是灵根不足,真会有峰主愿意收杂灵根的弟子吗?万一入不了内门,只做外门弟子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再见到路溪洲,见不到路溪洲她的任务怎么办? 焦虑的时候时间也变得缓慢,终于熬到了快到她进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