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1. 001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喜庆的鞭炮声传来,持续好一会才停,浓烈的烟雾散开,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春风而来,不大好闻。 安静了一会的庭院重新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盛京最近的大小传闻,又或者议论今日徐家和郑家的定亲宴。 徐若云悄悄扫了一圈,见着周遭没熟悉的人,便垂着杏眸,思绪神游。她站在庭院中,在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中不起眼,眼瞧着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她脚下挪动两步,愈发往后站。 “看见爹了吗?什么时候能回去?”她问身边的南星。 南星自小跟着她,知晓她不喜欢宴席,每次出门都是沉默寡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今日不同,不能提前走。 “没看见主君,姑娘再忍忍,今天是徐府大喜的日子。” 徐若云点头,是啊,大喜的日子可不能给徐家丢脸,不然她爹会狠狠教训她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姨娘跟着受气。想到这,她就姑且忍忍吧。 “想不到喜事这般累人,连着堂姐妹都不得空闲。”她小声嘀咕句,没人听见。 今日是三月初一,她堂姐徐若珍和郑公子定亲的日子,堂姐徐若珍是她大伯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大伯徐成斌在刑部任职,从五品,在盛京这富贵窝里头实在排不上号。按理说就算是办喜宴,也不可能如此热闹,但耐不住她大伯攀上了个好亲家。 堂姐夫郑显超的父亲是正四品中书侍郎,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郑显超的祖父曾是太子少傅,人虽不在了,声望却在。郑父如今虽是四品,比从前没落些,但为人圆滑,说话办事是有口皆碑,再加上父亲的声望,要办个热闹的喜宴不是难事。 她大伯是沾了亲家的光。 徐若云的大伯对这门亲事别提多满意,两家刚定下来时,就跑去她家炫耀,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得意的神情,还说不是谁都有福气能找一门好亲事的。 她爹面上云淡风轻,表现的毫不在意,实则心里羡慕眼红,私下没少数落她们三姐妹,要她们争气,在外表现的好一点,将来也找门好亲事,让他跟着沾光。 本来今天的宴席她爹借口不来的,但看了大伯给的宾客名单,立马就改变主意了。出门前,徐成义特意交代她们,要她们好好装扮,别丢脸。 徐若云自然知晓她爹的算盘,一来是想着今日宾客多,万一有人看中两个姐姐,可以借机找个好亲家,二来就是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毕竟今天来的很多贵人,都比徐成义官大,若是找到个好靠山,今后升官,指日可待。 所以宴席没开始,徐成义就抛下姐妹三人,和她大伯一起走了。 - 徐若云听着旁边贵女娇笑的声音抬头,纯净的眸子一转,见着人群逐渐散去,贵女们相约去了别的地方玩,没邀请她。 她没什么表情,反正跟那些人不熟,她也不想去,去了也是站在最后边,跟着一群人附和,当陪衬。 南星见状,询问一句:“姑娘,她们走了,咱们跟着吗?” 徐若云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摇头,“不了。”她乐得在这站着,自在些。 南星没说话,默默退到一边,陪她在庭院站着。 半晌,就在徐若云准备去找两位姐姐的时候,堂姐徐若珍过来,抬着下颌带了两个婢女,兴冲冲的在她跟前停下。 徐若珍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人,“三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们呢?” 徐若珍说的她们是徐若云的两个姐姐,她们姐妹三人,大姐徐若婉是正室所出,二姐徐若千和她一样,是庶出,但不是同一姨娘。上边两个姐姐压着,又比她沉稳开朗,遂以出门在外,从来没她出头的份。 而且两个姐姐还比她精明,知道堂姐会找她们炫耀,所以早就找不见人影了,就她老老实实听话,在庭院哪都没去。 “她们去了别处,等会过来。” 到底是自家姐妹,徐若云还是会帮她们找借口的,“今天是堂姐的大日子,恭喜堂姐心想事成,觅得如意郎君。” 徐若珍被她这句话哄得眉开眼笑,立马就忘了其他的事,“哎呀,谢谢妹妹。” 她捂着红彤彤的脸颊,盯着徐若云看,“别忙着恭喜我啊,说不准再过不久,堂姐就要恭喜你了。” 徐若云笑容一顿,反应慢了一拍,尚未开口,又见徐若珍凑过来,轻声道:“听二叔说,孙公子月中要去提亲。” 孙公子名叫孙启良,父亲是吏部侍郎,比她家门第高了许多。前些日子,她偶然见过两次,不知怎的,孙启良就看上她了,私下找过徐成义好几次,要娶她为妻。 徐成义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说好,孙启良说等月中就上门提亲,让她好好等着。 尚未定下的事,徐若云不敢乱说,这可关系到姑娘家的名声,和徐家的脸面。她爹倒好,没影的事就想昭告天下。 “堂姐别胡说,被人听见可怎么好。” 徐若珍没想太多,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于是笑笑,“这没外人,堂妹别害羞,等到了月中事定了,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堂姐提前恭喜你。” 徐若云强颜欢笑,心里无可奈何,对于孙家上门提亲的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她的处境没得选择,若是嫁给她爹满意,对他有帮助的人,如此,她爹后半辈子就会善待她姨娘吧。 要是她答应了孙家的亲事,也是被迫的接受。 徐若珍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打趣了,说明来意,“好了,不逗你了,我得了珍珠手串,记着妹妹们,诺,一人一串。” 说着手一抬,身后的婢女就捧着三个匣子上前,南星接过来,接着退到她身后。 徐若云白皙的面上泛着粉,红唇微勾,“谢谢堂姐。” “行,我先过去了。” 徐若珍走了,她可就自在了,紧绷的肩膀一松,从南星怀里拿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珍珠手串,名不名贵不知道,但很雅致,徐若云喜欢。 她捏在手里把玩,低头道:“回头把手串给姐姐们送去。” “是。” 她捏着看了会,再一抬头,看见了她爹和大伯。 隔着庭院和三条长廊,徐若云看见她爹和大伯站在一起,兄弟两身形有点像,人到中年有点微胖的身材,穿着轻薄的春衫也显得臃肿。 他们弯着腰,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甚至笑得有些夸张,就是…笑得谄媚和讨好。 能让他们这般讨好的人,想必来头不小。 徐若云眼一转,视线落在对面那人身上,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形挺拔颀长,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气质。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令人遐想。 他微微侧身,依稀瞧见优越的下颌线,侧脸立体,眼眸漆黑深邃,脸上没什么表情,相当淡漠。比起徐成义两人的热络,他就显得不耐烦了。 徐若云觉得有点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她约莫在哪个宴席上见过,但肯定没说过话。 不过这种世家大族的公子,不是她能接近的 2. 002 [] 从懂事起,徐若云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徐成义的话她反抗不了,纵然心里不认同,不服气,但她也不会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吐槽两句,或是嘀咕两声。 她的姨娘从前在江南唱戏,认识徐成义后便跟着进了府,成了她爹的妾室。因为姨娘的身份,她自小没少受奚落和白眼,所以性子软,遇上事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反抗。跟在两个姐姐身后,吃的用的,都是她们剩下的,有什么她就用什么,没得挑。 想不到长大了,婚姻大事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她做主的份。她不止一次想过,孙启良为何会看上她?没有显赫的家世,琴棋书画也不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张脸。可能真像她爹说的,是看上她的脸了吧。 想到这,徐若云深深的叹息,她何时才能做一回主? 手串还捏在手上,瓷白的珍珠从手背上划过,瞧着没手的主人白。徐若云抬头,按徐成义说的方向走过去,走了半刻,她悠地停下脚步。 找个地方躲着,等宴席散了就回去,应该也没人发现吧? 她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要走的念头转瞬即逝,按她爹的性子,回去肯定要问的,要是被他知道没按他说的做,他说不准会站在姨娘的院子里,把娘两一起骂。 “罢了,还是去吧。” 徐若云脚下转回去,捏着手串立在分岔的小路上,裙摆吹得晃动,轻轻蹭过细直的小腿。她爹说的是这边吧,说孙启良往后园去了。 她伸长脖子张望片刻,又回头瞧瞧,眼下宾客大多在前院和花园,鲜少去后园,那边人少且偏僻,孙启良去干嘛? 徐若云颦眉,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徐成义给她下套,可仔细一想,不至于,毕竟是亲爹,虽然他势利,但不会做有损女儿家名声的事。 这般想着,徐若云大步朝前走,越走越偏,远离热闹的人群,这边显得格外寂静,还有些阴凉。她穿的轻薄,此刻凉风袭来,有些冷,她摸摸手臂,抿唇扫了眼阴暗的假山。 打算绕过去,去假山后看看,要是再看不见人,她就回去。 徐若云把手串握在掌心,握的温热,圆润的珍珠被她捏的久了,竟也沾上了她的气息。 她低头瞅了眼脚下,这边小路不好走,泥土湿软,脚底沾了不少泥土,走路不大舒服。徐若云抬头扫了圈,想找个地方清理,瞧见前边有个大石头,便走过去靠着。 “呜…” 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徐若云背脊一僵,脑袋慢悠悠转过去,盯着假山看,她听错了吗?假山内好像有声音,是女人的声音。 纤长的眼睫微动,她慢慢靠过去,离得近了,里边的动静听得更清晰。 “两位公子可要疼人,奴家要受不了。” 嗯,有三个人,一位姑娘,两位公子,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呢?而且听着那姑娘语调,仿佛很难受,好像也不是难受,具体是什么,徐若云说不上来。 她探出半个脑袋,想看个究竟,不想没看到人,假山内便传来一道男音。 “小蹄子,骗谁呢?好好受着。” 话落,徐若云连忙把脑袋缩回来,靠着石头把身子缩了缩,她心跳的厉害,面上满是惊慌,只因她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是她未来的堂姐夫郑显超,堂姐徐若珍的未婚夫婿。 今天是他们定亲的日子,郑显超这是在做什么? 她内心疑惑,想不出所以然,接着又听见另一人开口:“够|骚的。” 徐若云脑袋一懵,这是…只见过两次,孙启良的声音。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徐若云再傻,也知道他们在此地行污秽之事。 而且,被她撞见了。 徐若云缩在石头旁,捂着胸口直发抖,她想跑,要是再不跑,就要被发现了,可是,她的腿软,还抖。额头冒了冷汗,脸却是苍白。 嫣红的唇也没了血色,怕极了。 她很想冷静下来,但是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了,想跑的心再强烈,步子也迈不开,只好靠着冰冷的石头,稳住柔软的身体。 假山内的动静愈发大,也愈发张狂,能清晰的听见他们说的淫|词艳语,那种响亮的碰撞声,让她作呕。 她启唇,又连忙捂住,双腿颤抖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一个是未来的堂姐夫,一个是和她议亲的公子,居然… 她居然撞见了两家的丑事,徐若不敢细想,跑了一会才回头看了眼,见着没人发现她,稍稍放松。 就是刚才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裙摆有些泥土,两只手也有污泥。徐若云心慌的吞咽下,心跳的剧烈,久久没缓过来。 碎发黏在汗湿的侧脸,她抬手别到耳后,再次往后边看,谁知打颤的双腿一软,脚下踉跄两步,往前栽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只因她拽住了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腕,徐若云稳住身子,入眼是挺拔颀长的身躯,月白的锦袍华丽精致,白的晃了她的眼。 徐若云尴尬一瞬,继而抬头看,下一刻,水眸微睁,脸色骤然变了。 是陆越钦。 “对,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陆越钦比她高许多,看着她时微微低头,漆黑的眸扫了眼莽撞的姑娘,情绪没起伏,眼一转,又盯着自己的手腕瞧。 袖口被小小的手拽住,柔软而白皙,贴着衣袍,竟比月白的衣袍还要白,可在白皙的手掌下,有了些许污泥,破坏了几分美感。 陆越钦拧眉,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徐若云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慢慢收拢,柔软的掌心似乎残留男人灼热的温度,烫的手痒。 她看见男人袖口被她弄脏了,脸悠地就红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陆越钦没看她,径直朝前走,不想多做停留。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本就没有攀谈的打算,可是陆越钦走的方向,正是她要逃离的方向。所以在看见他朝那边去时,徐若云几乎是没思考,下意识的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过去。 舒展的眉心又紧拧,甚至比刚才拧的深了些许。 “姑娘这是何意?” 他的嗓音清润低沉,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不怒自威,颇具威严,约莫是在刑部待久了,徐若云听着声就打个颤。比她那势利的爹,强了不知多少。 被他这么一问,徐若云说话都结巴,“那个,我…” 一颗心揪在一起,话说不利索,她爹刚才讨好他,是不是也这样紧张? 小姑娘明亮的眸打转,匆忙找个借口,“有,有蛇。” 有蛇? 陆越钦头次认真打量她,小姑娘头稍稍垂着,鼻梁秀挺,唇瓣水润嫣红,小巧的下巴圆润,眼睛…大概是他见过最美的。 双瞳剪水,顾盼生辉,清澈的如同皎洁的月,令 3. 003 [] 陆越钦居住在陆府的南园,这边离前院有点距离,但是清净雅致,没有特殊情况,无人来打扰。他的园子一向是居平打理,居平跟着他时间久,知晓他的喜好,也会察言观色,所以陆越钦对居平很是信任。 他的园中皆是小厮,从无婢女,侯夫人怕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憋坏了,时常弄几个婢子过来,不过都被他打发走了。 今日这个,估摸着又是他那母亲弄来的。 陆越钦不动声色的睨了眼,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倒茶。身旁的婢女紧张娇羞,小脸通红,方才他看了眼,她整颗心颤抖了下,愈发羞赧了。 她缓缓靠近,规规矩矩的倒了一杯茶,茶倒完人却没走,依旧在陆越钦身边站着,陆越钦没说话,端起茶闻了下。下一刻,眉头拧成了川字。 没有茶香,只有浓重的脂粉味。他本想忍忍,给母亲点面子,现在倒好,喝茶的心情都没了。 陆越钦板着脸放下茶,朝门外喊了声:“齐卓。” 他身边有两个亲信,一个是居平,另一个就是齐卓,比起居平温和的面相,齐卓就要粗犷许多。居平适合办宅内的琐事,若是出门在外,则是齐卓好用的多。特别是办案时,齐卓凶狠的面相往那一站,杀气腾腾,犯人不打自招。 此刻齐卓听见陆越钦喊他,立即进门,明亮的光线被他挡住,暗了一片。 “世子有何吩咐?” 陆越钦抬眸,眸光犀利,“没瞧见院里多了个人。” 闻言,齐卓看向那婢子,后者身躯一僵,反应过来世子说的是她,手交叠在身前,立马求饶:“世子息怒,奴婢,奴婢知错了。” 陆越钦厌恶的眯眼,下颌一抬,齐卓就上前,高大的身躯立在婢女身前,一板一眼的开口:“请。” 先前这婢女是夫人带来的,他们知晓世子不喜,可也不敢忤逆夫人,便留下了,眼下世子发话,自然要弄走。 人走了,脂粉香却留下了,陆越钦一呼吸就是浓郁的脂粉味,难闻得很,不如清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陆越钦冷着脸起身,嫌弃的对居平道:“把茶杯换了。” 说完又想起点什么,补充居:“桌子也换了。” 自家主子有洁癖居平是知道,可没想到连桌子也要换。他应了声,二话没说,扭头就去办,顺便点了沉香,将屋内残留的脂粉味散散。 陆越钦再进来,脸色果然缓和许多。 - 暮色昏沉,星光点点。 出云阁廊下的灯来回摇晃,许是今晚风大,晃荡个不停。 徐若云回来就把自个锁在门内,整整一个下午,任凭良姨娘在外头喊她也不理,更不出声。良姨娘心急如焚,奈何她是自个回来的,身边跟着的南星也不见人。 她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看见南星回来。 “南星,姑娘去喜宴遇上什么事了?” 南星也纳闷,姑娘扔下她自个走了,她在府中找了一圈没见人,后来看见大姑娘和二姑娘才知道,她家姑娘早回去了,还把马车支走了,二姑娘气死了,当即把南星骂了一顿,顺带骂了徐若云几句。 “没有啊。”南星开始回想,反正姑娘去找孙公子之前好好的。 “就是主君要姑娘去找孙公子,姑娘不太愿意。”她实话实说。 良姨娘哦了声,心下了然,若云不喜孙公子,奈何主君看中,现在都要上门提亲了,再反抗也无用。她一个妾室,没她说话的份,纵然有心,也无力。 良姨娘静默半刻,又问:“还有吗?” 南星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姑娘得了个珍珠手串时高兴着呢。” 那就是不愿去找孙公子,生气了。 良姨娘吩咐南星准备点饭菜,等她气消了肯出来,就把饭菜端进去,别饿着了。南星诶了声,立马就朝小厨房去。 屋内,徐若云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起先是躲进了被窝,但是快憋死了,她就从被窝钻出来,在房内来回踱步。 一个下午,总算冷静下来,她把事情细细想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姨娘肯定不能说,她没主见,一切都听徐成义的。大伯和堂姐那,要是她说了,他们会信吗? 信了,她就搅黄了一门亲事,不信,说不准大伯和堂姐会倒打一耙,说她嫉妒,故意冤枉郑显超,可能还会说他爹教女无方。 可堂姐怎么办? 徐若云愁眉苦脸,想着要不告诉徐成义,但她又有了顾虑,平日她说话徐成义就爱答不理,现在说这事,她爹应该不信她吧。而且按照她爹想攀高枝的性子,就算信了,也会要她嫁给孙启良的。 哎,说来她没证据,也没第二个人知道。 徐若云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先不说,等探探徐成义的口风再决定。毕竟这事,超出她能解决的范围了。 打定主意,徐若云整个人放松下来,紧绷的情绪得到舒缓,她这才发现,一个下午,自己没喝一口水,东西也没吃。 她抬头,望了眼窗外,乌漆嘛黑,不知何时,天黑了。 她打开门一看,入眼就看见姨娘和南星在房门外等着,一脸担忧。 “可算出门了,到底怎么了?” 徐若云动动唇,知道姨娘担心了,她开口解释,“没事,就是在宴席上摔了一跤,有点疼。” 良姨娘不大信,可她看见徐若云脏污的掌心时,信了她。 “手疼吗?” “不疼。” 她摇头,身上还是那件脏了的衣裙,忘记换了,“姨娘,我饿了。” 一旁的南星很快反应过来,“饭菜备好了,姑娘快吃吧。” 徐若云嗯了声,拉着姨娘的手,说了好些话才让她彻底打消疑虑,把姨娘哄走后,南星便将她走后的事情,对徐若云说了。 她小口喝汤,问南星:“堂姐送的礼给两位姐姐了吗?” 南星低头,“奴婢忘了。” “明日送去吧。” - 昨日一场震惊的风月情事让徐若云一晚上睡不安稳,牵扯的太多,纵然她想放下,奈何心底想着,所以她一晚上辗转反侧,天光微亮才睡着。 她睡得正香,忽然门外传来嘈杂声,她颦眉,翻身继续睡。 过了会,南星不得已来敲门,“姑娘,你醒了吗?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 一听是大姐和二姐,徐若云睡意立即就没了,她咚的一声爬起来,快速的穿好衣裙,然后开门。 “是不是因为我昨日先回来的事?” 肯定是,二姐定然要找她算账了。 “奴婢不知。” 她哦了声,让南星把昨日堂姐送的礼拿好,趁着姐姐们来了,好给她们。 徐若云整理好仪容出来,徐若婉两人已经等了一会了。 “三妹昨日怎的先回来,可是不舒服?” 4. 004 [] 铺子的门大开,微暖的春风裹着桃花香飘进来,男人衣摆轻晃,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愈发的压迫人。他的眼垂着,毫无顾忌的打量底下的人。 她好像很紧张,又有点心虚,娇怯的眼别过去没往这边看,但又耐不住好奇,余光稍稍朝这边撇了点。那双手小巧,看着软软的,此刻正慢慢的把托盘往里推,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去,以为别人没看见。 她还是和那天一样,穿的衣裙是粉色的,显得肌肤更加白嫩。 陆越钦眼眸微动,收拢的手松开,敛眸看着脚下,后边跟着的陆悠然发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个美丽的小姑娘,约莫比她大两三岁,她没见过。 陆悠然目光来回打转,问:“哥,你认识吗?” 盛京的贵女千金她都认识,眼前这个很陌生,是刚进京吗? 陆越钦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不认识。” 确实是不认识。 徐若云闻言瞬间轻松,既然他说不认识,那她就没必要打招呼了吧,当不认识就好了。 紧接着,楼梯上的两人下来,就站在她的不远处。掌柜殷勤的过去招呼,那热情劲,是在徐若云身上没有的。 她偷偷瞅了眼,不想男人太敏锐,她刚扭头,陆越钦就看过来,视线交汇,两人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对方的情绪,一人波澜不惊,一人惊慌失措。 徐若云浑身不自在,很想跑,谁知这时,掌柜开口了:“姑娘,你要不要?” 她待的时间太久了,又一直不说话,掌柜没了耐心,便问了一句。 她摇头,“今日有事,改天我再来。” 陆越钦听着,眉头微皱,有人又撒谎。 “您想要,便宜十两。” 便宜是可以,但她现在没了买手串的心情。徐若云扯扯南星的衣袖,朝她眨了眨眼,南星会意,立马拉着她走。 走前,她下意识朝陆越钦看,后者毫不避讳,就那么直视她,男人眯着眼,目光锐利,看透人心。她咯噔一下,觉得那眼神太过犀利,直视人时,总是带着审视的意味。 徐若云心跳了下,忙拉着南星走,跨过门槛时被裙摆绊了下,差点出糗。她走的很快,好似身后有人追似的,眨眼的功夫就跑的不见人影。 陆越钦敛眸,呼吸间闻到了梨花香,比那日浓些,一点也不刺鼻,是她留下的。男人视线往下,瞧见掌柜把珍珠手串收起来,陆越钦瞬间明了,那日捡到的东西是谁的了。 “刚才那位姑娘是谁?” 陆悠然有点好奇,那姑娘长得好看,特别是眼睛,眸光潋滟,她要是长那样一双眼睛,时清哥哥肯定会喜欢她。 “哦,是秋水巷徐家的三姑娘。” 陆越钦朝外看了眼,原来是徐成义的女儿。 陆悠然哦了声,听都没听过,难怪不认识,她往掌柜手中看,说:“给我试试。” 掌柜一个激灵,怕她选便宜的珍珠,不要珍贵的东珠,立马说道:“是是,陆姑娘艳冠群芳,戴上当然好看,不过小的觉得东珠更适合您,高贵大气,不是您手上的珍珠能比的。” 陆悠然自小讨好的话听多了,对掌柜的话充耳不闻,她戴上给陆越钦看,问:“哥,好看吗?” “凑合。”压根没看。 陆悠然撇嘴,凑合的意思就是不好看,她不要了,还是要东珠吧。 她把手串拿下来,手一指,掌柜立马会意,笑呵呵的把两颗硕大的东珠装好。 陆越钦一年陪不了她两次,今日出门是她缠了好久的,除了出来买东西,陆悠然还想问点别的事。 唇瓣张合,陆悠然好半晌开口:“我生辰那天,时清哥哥会来吗?” 陆越钦看她,面色冷肃,“他不适合你。” 陆悠然瞪眼,她什么都没说,哥哥就这样说话,他懂什么,就知道办案。 “我又没说别的,你干嘛这样。” 还用说吗?少女心事全写在脸上,瞎子都看得出来。 陆越钦懒得说她,“买好了吗?回去了。” 他没耐心,陆悠然一直知道,哥哥的耐心全用在办案上了。 陆悠然对着他哼了声,不敢再提周时清三个字,怕哥哥又对她说大道理。 出门后,陆越钦往右看了眼,接着往反方向走。 - 徐若云跑了好一会停下,脸颊绯红,胸口微微起伏,莫名的诱人。她缓了半刻,终于冷静下来,刚才那个姑娘是陆越钦的妹妹吧。 比她小几岁,可是身上的贵气掩饰不住。 她低头看看自己,跟别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是差好多。徐若云叹气,又想起这几日遇到的事,属实无奈,在盛京十几年,没遇上陆越钦一次,怎的现在连续两天遇见他。 还有,陆越钦看她是什么眼神? 徐若云边走边想,想了好久,悠地停下脚步,她知道了。 知道陆越钦是什么眼神了,是审犯人的眼神,昨天也是。 她可不是犯人,他干嘛用审犯人的眼神看自己,莫非知道她说谎? 不可能,她掩饰的很好,也没说错话,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可能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看谁都是那副摸样。那他看家人也是这个眼神吗? 徐若云回头看了眼,庆幸自己跑的快,不然,真不知怎么面对他。 “姑娘,咱们还买手串吗?” “不买了。” 手串是不买,但徐若云还是要叮嘱南星几句:“要是有人问起手串的事,你就说放着没戴,千万别说掉了。” 等需要的时候,她再买,或者等手头宽裕点的时候。 南星点了点头,又问:“刚才是谁呀?您好像很怕他。” “是陆越钦。” 南星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是陆越钦,他可是盛京城的高岭之花,收获了许多姑娘的心,自荐枕席的人不知有多少,姑娘是怎么惹上他的? “我听二姑娘说,他外号冷面阎王,很恐怖的。” 冷面阎王。 确实挺冷的,徐若云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以后应该也遇不上他,不妨事,冷面阎王找不上她。 徐若云一脸轻松,脸颊嫩得很,日光照耀,绒毛一清二楚,她撩开侧脸的发,轻声道:“快回去,等会爹要回来了。” 南星应了声,两人连忙往回走,今天是偷跑出来的,被发现少不了一顿训斥。徐若云最讨厌她爹教训她了,只因每回训她,就要带上姨娘,说她的出身,说她软弱,说她教女无方。 总之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遂以徐若云尽量表现的乖巧,让姨娘少受点气。 可惜,回去的还是晚了一步,她回到出云阁,徐成义已经等着她了。 瞧见她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吹胡子瞪眼睛,没个好脸给她。 “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徐若云就怕被抓到,所以早就想好借口了,“堂姐送了礼给我,所以想给堂姐绣个手帕。” 这个理由,徐成义勉强接受,他脸色好看电,又问她:“我问你,昨天去找孙公子了吗?” 她轻颤下,很快镇定,“去了,但是半 5. 005 [] 陆越钦实在受不了母亲三天两头的给他塞人,前几日打发了一个,今日可好,直接带了八个过来。虽没有明说,但看那架势就知道,准是想给他纳妾。 果不其然,吴秀棉进门时直接让八个婢女站在他门口,一抬眼就能看到。陆越钦心烦,微微侧身,当没看见。 他也知母亲急,但婚姻大事急不来,而且他也没那个心思。 “母亲来可是有事?” 吴秀棉温婉,气质极好,高贵的气质和陆悠然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可她和陆越钦不像,只因她不是陆越钦的生母。这事大半个京城都知道,陆越钦生母在他八岁那年生病去世,外祖和外祖母一商量,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把他母亲的二妹嫁了过来,给陆侯爷续弦,吴秀棉和陆越钦母亲一母同胞,自然不会亏待他,这么些年,陆越钦的称呼从姨母变成了母亲。 不过吴秀棉有点怵他,主要是陆越钦太有主见,沉默寡言的性子瞧着不大好说话,每回吴秀棉来找他,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怕他不高兴。 虽是亲人,可也是继母。 吴秀棉扫了外头一眼,继而观察他的神色,道:“昨个去永定府喝酒,你不知道,他家添了个孙子,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说完顿了下,接着把祖母搬出来,说:“你祖母如今年岁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成家,京中像你这般岁数的,孩子都好几个了。”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他成亲生子,若是他不愿意,她们可退而求其次,纳妾也成。 陆越钦知晓家人的算盘,淡然自若的面对,道:“明年吧,今年不成,没空。” 他的说辞吴秀棉也听多了,一年拖一年,拖到二十四岁,再拖下去可怎么好。 她勉强笑笑,又说:“明年议亲也不打紧,但你房里不能没有贴心的人,这样,先放两个,你看如何?” 说着朝外看,问他:“都是我精挑细选,瞧瞧,喜欢哪个?” 陆越钦没看一眼,眼皮都不带眨的,他把喝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沉闷的咚声,门口的齐桌瞬间反应过来。 拱手道:“世子,和周大人约定的时辰到了。” 几双眼睛同时看过来,齐卓面不改色,一点也没说谎的慌张,相反,那张黝黑的脸上看着有几分煞气。 “这就过去。” 陆越钦起身朝外走,解释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去给母亲请安。” “诶…” 这是找借口把她打发了。 吴秀棉望着大步流星离开的人,唉声叹气,她姐留下的犟种真是油盐不进啊,一句也没听下去,哎。 男人背影消失在廊下,吴秀棉收回目光,既然正主走了,她也该回去。脚跨过门槛,刚站定,吴秀棉又停下,没往前走。 她盯着低头的居平看了半刻,忽然问他:“世子身边有没有姑娘?” 居平镇定,立马想到前几日带回来的珍珠手串,可他不会说出来,便回她:“据小的所知,没有。” “嗯。” 吴秀棉没多话,交代居平两句就走了。 - 三月下旬,春意盎然,天气暖和,穿着轻薄的春衫也不会冷。郊外的马球场草长全了,开春的第一场马球会开始,很是热闹。 徐成义去找徐若珍,要她带上三个妹妹出去玩玩,别在家里闷坏了。 话是说的好听,其中徐成义打的算盘,徐若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开春的第一场马球,京中去的公子多,好让两个姐姐,有表现的机会。先前以为徐成义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真的去找堂姐,还要带上三个人。 堂姐倒是爽快答应,就是大伯有点不高兴。出门的时候看见大伯来府中,脸色不好看。 徐若云没管,跟着姐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郊外。 二姐下马车就斜眼看她,冷嘲热讽,“行了,你去找孙公子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徐若云心里不好受,奈何她反驳不了,她确实有事找孙启良,她想把话说清楚,让孙启良去跟爹说明白,那样,她爹就不会怪她了。 她瞅了眼大姐,欲言又止,默默把话咽回去。徐若婉颦眉看着两人,稍稍严肃,“行了,别在外头说这些,大家可都瞧着。” 是啊,今日来的人多,进进出出的,被人听见这话,传出去可怎么好。她们都姓徐,总归是一家人。 徐若千没再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没搭理她们。 徐若婉睨了眼前面人的背影,然后对她说:“你去吧,别误了回去的时辰。” 还是大姐温柔,从没对她凶过。徐若云乖巧的嗯了声,想带着南星一起去,思虑几息,还是决定不带南星去,让她先跟着大姐,等她和孙公子说完话就过来找她们。 和几人分开走,徐若云在尘土飞扬的马场上乱走,眼睛不禁乱瞄,达官贵人真不少,可惜她一个不认识,就算见过也不熟,过去打招呼人家也不会搭理她。 她也就低头走路,走到高处伸长了脖子张望,正好瞅见孙启良在人群中,四目相对,孙启良轻笑着,笑容让她不舒服。 一看见他,徐若就忍不住想起那日的事,一阵恶心。她忍着,扯出一抹笑,招招手。 孙启良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随后朝她过来,徐若云左右看看,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免得被人盯着看。 孙启良其实长得算是端正,若是没有那日的事,徐若云不会那么讨厌他,可惜,端正的外表下,是一刻污秽的心。 徐若云紧张的深呼吸,手绞在一起,不停的揉着帕子,以此缓解紧绷的心。 “徐姑娘。”孙启良在她身前停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不禁吞咽下,“些许日子不见,徐姑娘明艳依旧。” 徐若云手指一僵,没心情寒暄,而且他的话,她一点也不想听。 “你有空吗?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有,有。” 孙启良往前走一步,靠的更近,近到可以闻见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梨花香,和第一次见她时的香味一样,甜到了心里。 闻一下,就有了强烈的渴望。 孙启良眯着眼深吸,略显轻浮的开口:“你说,我听着。” 她往后退,灼热的男性气息使她不舒服,那双手紧握着,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极度忍耐。 “我是想说,先前你说上门提亲的事…” 本来说好是中旬来提亲,后来大师说日子不吉利,便往后推,徐成义因为这事很紧张,怕 6. 006 [] 陆越钦换了身玄青色的锦袍,沉稳内敛,身上的压迫感更甚,深色的衣袍贴在身上,显得身躯愈发挺拔高大,宽肩窄腰,性感诱人的身体线条。 他整理好衣裳,踱步出来,下一刻,停在原地,桌面喝茶的少女悠闲惬意,粉色的衣裙衬的脸颊更加娇嫩,她张着唇喝茶,兴许是茶水太烫,红唇刚靠近,就烫的眉头皱起,粉嫩的舌尖吐出来,可爱,却也勾人。 后面她学聪明了,知道先吹几下,等茶凉了些,才把茶杯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抿着,没敢大口喝。 脸色难看眉头紧锁的男人,此刻在看清来人时,面色稍微缓和点,他自己无意识的舒展眉梢,没了方才的烦躁和厌恶。陆越钦缓过神来,自己也纳闷,他为何会是这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陌生的自己也参悟不透。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响起,徐若云吓了一跳,手中的杯盏掉在桌面上,茶水洒了半张桌子。她匆忙抬头,看清来人时惊讶的张唇,她站起来左右看看,分不清是自己走错了,还是陆越钦走错了。 “我…”她惊慌失措的到处看,解释说:“来找我姐姐。” 陆越钦不大信,难道不知道这边是男宾吗?他随即想起她的父亲徐成义,每回看见自己都是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他虽厌烦,但没表现出来。 莫非她也像徐成义那般?知道他在这里,故意闯进来? 陆越钦想到这,眉头又拧紧,“你找我有事?”他直接问。 徐若云头摇的像拨浪鼓,立马否认,“不是,没有。” 她一点也不想找他,她很怕惹上冷面阎王,看,他现在的表情又和前两次如出一辙,是审犯人的眼神,有点可怕。 “我真是来找姐姐的。”她朝里看,心底下意识觉得是陆越钦走错了,而不是自己。 “女宾在隔壁。” 徐若云怔了下,在隔壁吗? “不对呀,我刚看见有位姑娘进来。” 所以她才敢进门的,不然她才进来呢,被人看见,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但显然,陆越钦是误会了。 男人闻言,眉尾轻挑,沉默半刻没说话,她说的姑娘八成是周时清带来的那位,居然带到这来了,真是荒唐。 陆越钦注视眼前的人,看着她脸红,然后不自在的把杯子放好,略显拘谨的偷瞄他。 “走错了,出去吧。”语气尚可。 徐若云哦了声,捏着裙摆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我现在就走。” 陆越钦静默,在桌边坐下,拿了个崭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看,想起她刚才被烫到,陆越钦喝茶的动作一顿,放在唇边吹吹。瞧着小姑娘一脸苦闷的转身,接着开门,一刹那,清风裹着梨花香飘进来,在鼻端萦绕,可是下一刻,门砰的一声被合上。 他疑惑的掀起眼皮,看她走回来,恳求的说道:“外面有人,可不可以等会出去?” 有人。 陆越钦气恼,这个居平,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在外边守着,居然还把人放进来。 “不碍事,是我的人。” 徐若云手指在身前打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是你的人。” 是她认识的人,所以不敢出去,怕被看见,要是被他看见,那就麻烦了。 陆越钦不耐烦的放下茶杯,轻叹声,“到底是谁?” “是孙公子的小厮。” 孙启良身边的小厮,徐若云见过两次,不会认错,那小厮现在就站在隔壁的房门口,想必孙启良也在隔壁。 她不喜欢孙启良,可也不能被人瞧见她从陆越钦的房间出来,那样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徐若云站在那里,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很是乖巧,陆越钦没说话,她就没动。 “所以呢?” 要他帮忙打掩护,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陆越钦脸色不好看,漆黑的眸子打量她,从头到脚,没放过一处,最后视线落在轻咬的唇瓣上,这才知晓,小姑娘紧张且害怕。 陆越钦无声叹息,默认的点点头,允许她多待片刻,等外头人一走,她也得立马出去。徐若云感激的道谢,在一旁站着,一点声没有,若不是眼前站着个人,陆越钦真觉得屋内只有自己。 他悠闲的喝茶,余光时不时扫向她,少女低着头,盯着绣鞋看,拘谨的没抬头,更没有到处乱看。 这是第三次见她,前两次没细看,原来她的腰那般细,不盈一握,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似的。陆越钦恍然想起林景深的话,受得住孙启良的摧残吗? 受得住才怪。 十六岁的年纪,嫩的跟花骨朵似的,能受得住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的敛眸,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茶,两人就这样尴尬的待了片刻,直到隔壁传来声响。 - 徐若云双手绞在一起,纤细的手指不停来回打转,她悄悄睨了眼高高在上的男人,无奈的眨眼,刚想问能不能坐下休息会,谁知还没开口,隔壁的巨大的动静就打破一室的宁静。 “咚咚”两声,好像是桌子撞击墙面的声音。 徐若云抬头看向陆越钦,接着又看那面墙,奇怪的皱脸,这是什么声音? “隔壁怎么了?” 陆越钦同样不解,眼侧过去,瞅了眼立马收回来,“不知道。” 好冷漠。 徐若云没趣的闭嘴,随即从门口缝隙看,孙启良的小厮还在外边守着,不知何时才走。她转身走回来,在桌面站着。 没一会,隔壁的动静就越来越大。徐若云颦眉,随即想到那日假山的事,不会这么巧,又被她遇上了吧,还是和陆越钦。 果不其然,安静了没半刻,隔壁就传来男女放肆的话语,淫|词艳语,不知羞耻。不停碰撞的声响毫不掩饰,甚至愈发狂浪。 徐若云听着声音就脸红,她尴尬的瞅着陆越钦,表情想哭。她一个姑娘家都知道隔壁在做什么,陆越钦这般聪明,更猜到了。 男人手指僵住,那张冷漠的脸有了些许变化,眸光暗沉,漆黑的看不到底,能吞噬一切。可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多,想比较小姑娘的尴尬,陆越钦很快镇定下来,不在意的继续喝茶。 徐若云不客气的坐下,把耳朵捂住,一点也不想听,她闭上眼睛,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所以她想到一个办法,背佛经。 她背的声音很小,在嘴里嘀嘀咕咕,小的听不见。偏偏陆越钦能听见,一边是男女情事,一边是少女低喃,怎么听都违和。 他敲敲桌面,徐若云察觉,睁开了眼看他。 看吧,捂住耳朵也是能听见的,不然脸怎会那么红。 陆越钦想到掩耳盗铃,她现在可不就跟那差不多嘛。 “闭嘴。” 捂着耳朵听到他说话,徐若云立马抿唇,不再开口。亮晶晶的眼睛凝视他,仿佛在说:你怎么没反应?不害羞吗? 陆越钦看懂了她的眼神,嗤笑声,就隔壁那声音,跟杀猪差不多,怎么可能勾起男人的兴致,恶心还差不多。 他听在耳里,就跟猪叫没区别。 “孙公子…奴婢…” 看,猪又叫了。 陆越钦摇头,淡定喝茶,等他喝完这盏茶,隔壁也差不多了。 墙壁的砰砰声没了,但是别的刺耳的声音又响起。 徐若云难堪的咬唇,头埋的很低,最后直接捂住耳朵趴在桌上。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 7. 007 [] 马场上灰尘很大,再加上这边周遭都是马车,马车一移动,带起了灰尘,飘在半空中,好一会没散。日光微弱,三月的傍晚有点凉,地方又空旷,春风一吹,裙摆摇曳,擦过细直的小腿,有点冷。 徐若云躲在马车后,眼看着马车一辆一辆的走,她的心也跟着焦急。过了片刻,前边的孙启良没找到她人,也没找到徐家的马车,便放弃了。孙启良一走,她霎时轻松,紧绷的肩头松下,朝前边看了眼。 孙启良是走了,但她也没瞧见徐家的马车和两个姐姐,去哪了? 她担忧的问南星:“刚才在房内,大姐有没有说何时回去?” 南星摇头,甚是担忧,“大姑娘就问你去哪了?不见人,没说何时回去。” 徐若云哦了声,大抵猜到了,肯定是姐姐回去了,没等她,这下要怎么办?她得走回去了。 她也没法埋怨,毕竟上次她也干过这事,把姐姐扔下,自己先走了。徐若云抬头,瞅着人越来越少,她便慢慢往回走。 这里是郊外,晚上会很危险,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去,要不找不到她,姨娘会着急的。 弱小无助的身影走到道上,马车一辆辆从她身边过,显得她孤寂脆弱,可那瘦弱的背脊却很直,轻薄的衣裳贴在背上,蝴蝶骨的轮廓若隐若现,有些诱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林景深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徐若云不明所以的侧头看,第一感觉是不认识,就是在陆越钦身边见过几次,应该是陆越钦好友。 徐若云想,他必定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见她盯着自己,徐若云问:“公子有事吗?” 林景深看着她笑,就觉得徐家的小姑娘有意思,眼睛亮晶晶的,稚嫩,却能窥见一丝柔媚,只怕再过两年,会越发动人。 他探出半个脑袋,前后看看,问:“徐姑娘怎么走着回去?” 知道她姓徐,那就是认识她了。徐若云没问他怎么认识自己,而是回他:“哦,我想走着回去。” 林景深笑着没拆穿她,明晃晃的撒谎,演技实在不高明。 “顺路送你一程,上来吧。” 她站着没动,虽然他是好意,但徐若云和他不熟,不大相信他,万一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事,呼救都来不及。 “多谢好意,不用了。” 林景深挑眉,看着她没说话,而后放下帘子,对着小厮说了声走吧,马车从她身边过去,越走越远。 徐若云叹气,很是无奈,也不知一个时辰,能不能走到家。 南星同样担忧,这要走到何时? “姑娘,咱们真要走回去?” 才走了没一会,脚就有些疼了。原本喧闹的道路,此刻分外安静,马车寥寥无几,人快走完了。 徐若云前后看看,山林茂密,道路宽敞,走的快些,应该是安全的。 “不走回去怎么办?马车被大姐二姐坐了。”没等她。 南星不说话,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时刻观察周围,怕有危险。主仆两走了半刻,听见了马蹄声和车轮声,听着声响,马车跑得不快,是沉稳的。 徐若云往边上走走,好让马车过,可不知怎的,马车忽然在她身边停下,马儿仰天嘶吼,然后低头去吃旁边的草。 她吓得胸口一跳,脸色白了几分,瞧见马车上的人并无恶意,稍稍放心些。 “怎么回事?” 马车内的人问了句,嗓音低沉,徐若云听着熟悉,她偏头看,看见了马上挂的牌子,立刻就知道里面是谁。 “这马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停下了。”居平解释一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子,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在看见马车旁的人时,眸光微动。 “又是你挡路?”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可灼人的目光让她心头一颤,忙反驳,“没有,是你的马忽然停下。” 还吓得她一跳,这次是他的错。 陆越钦没说话,眯着眼打量她,来回扫视,最后目光落在那双沾满泥土和灰尘的绣鞋上,她是要走回去。 想必走了好一会了,难怪鞋脏了。瞧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冷面阎王也心软了。 陆越钦移开视线,对居平道:“去找辆马车。” 停下来和一位姑娘说话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还要他去找马车,居平诧异,滴溜溜的眼珠子打转,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诶了声,跳下马车往回跑,他跑得快,眨眼的功夫跑得不见人影。 徐若云站在原地没走,他的眼神让她不自在,想跑,但是小腿发软,刚又走了那么多路,早就跑不动了。听见陆越钦要给她找马车,她先是惊讶,后是惶恐,最后是难堪。 陆越钦是在可怜她,那眼神她看懂了,就是在同情可怜。 她低下头,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不接受的话,她就要和南星走回去,怕是要走到天黑。接受的话,不就是接受他的可怜了吗。 脚下往前移,又往后挪,如她此刻的心情般,前后摇摆,犹豫不决。 南星扯扯她的衣袖,轻声道:“姑娘,咱们坐马车走吧,回去晚了,姨娘该着急了。” 是啊,天黑没到家,姨娘肯定要问的,自然会着急。 徐若云斟酌几息,点点头,同意了。可怜就可怜吧,比起夜晚的危险,与姨娘的焦急,她的这点自尊心算什么呢? 陆越钦在车内等着,不经意瞥了眼车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估摸着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可她没动,也没说话,是想清楚了。 男人敛眸,放下帘子等了半晌,便见居平匆匆回来,“世子,多余的马车被周大人送人了。” 陆越钦睁眼,周时清送谁了?估计是送带来的人了。 他侧身往外看,睨着她的倩影沉默,须臾,男人启唇:“要走回去?还是上来?” 让她自己做决定。 居平的话她听见了,意思是没多余的马车送她,只有眼前这辆,可是陆越钦也在马车上,她怎么办? 徐若云抬头又低头,眉头皱在一起,快要哭了。她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是陆越钦,假山那次是他,刚才房间内的也是他,现在又是他。 细想起来,好像尴尬难堪的事,都是被陆越钦遇到,是不是她太久没去拜佛,所以佛祖不保佑她了。徐若云难受的想哭,比让她走回家还难受。 被人可怜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使她本就敏感的心,愈发自卑了。 静默半晌,陆越钦看见她眼眶红了,低头站在那不说话,估摸着是自尊心作祟。他压下眉骨,没了耐心,放下帘子对居平道:“走了。” 闻言,徐若云立马抬头看他,上前两步,“等一下。” - 落日余晖,光影绰绰。 马车跑得慢,平稳安静,马车内的光线昏暗,看东西不清晰,但大致的轮廓能瞧见 8. 008 [] 徐若云回到家已经很晚,虽然清河街离徐府不远,但两人走回去花了点时间。她走了那么些路,脚趾有点疼。她以为回来的悄无声息,徐成义肯定不知道,不成想,刚进徐府大门,府里的管家就挡住她的去路。 说:“三姑娘,您可回来了,主君在正厅等您。” 她的裙摆有些脏污,青丝飘扬,看着有点狼狈。她注视管家,问两句:“爹找我何事?因为我回来太晚吗?” 她悄咪咪回来,不想惊动任何人,没想到还是被抓个正着,现在就希望爹找她没要紧事。徐若云跟着去正厅,手垂在身侧,捏着裙边,紧张的没放开。 “小的不知,主君只说三姑娘回来让您过去。” 她嗯了声,娇小的人走在昏暗的长廊下,影子绵长,走的极慢。南星小跑到她身边,悄悄喊了声,她侧头看了眼,给南星使个眼色,让她别乱说话。 南星无声点头,自然不敢乱说,自家姑娘和陆世子居然认识,而且听他们说话的语气,见过不止一次,若是被主君知晓,定会惹出事端。南星抿进唇,走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正厅,气氛不同寻常,静的诡异,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徐成义来回踱步,不安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徐若婉和徐若千站在一旁,瞅着徐成义的背影,然后对视一眼。 徐若婉白了她一眼,暗想她小心眼,记恨上次堂姐宴席的事,不过是把马车支走让她走回来,她可倒好,记恨到今日。非要报复回来,现在把三妹扔在郊外,也不知派出去的人找到没有。 徐若千不甘示弱的撇嘴,她就是要报复回来,谁让徐若云上次抛下她们的,她活该,让她吃吃苦头,长记性。 两人谁也没让着谁,而后收回眼。 无声的硝烟结束,姐妹两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徐若云忐忑不安的进门,怯怯的喊了声爹。接着问:“您找我什么事?” 徐成义看见人回来,松口气,忙问:“怎么回来的?路上安全吗?” 听着语气是关心她,徐若云想多了,“半路坐牛车回来的。” 徐成义上下扫视,瞧着是没受伤,他转头哼了声,对着徐若千没好脸色,“你说,是不是故意把妹妹扔下的?” 徐若千怒瞪着她,像是把在徐成义这受得气,撒在徐若云身上。她咬着唇没出声,过了半刻回答:“她上次还把我和大姐扔下呢,您怎么不说她,不就是看在她即将嫁进孙家嘛,爹,您可真不讲理。” 听到这,徐若云一切都明白了,导火索还是她和二姐的恩怨,要是今天爹惩罚二姐了,想必她日后的麻烦不断。 想到这,徐若云忽然开口:“爹,不是二姐丢下我的。” 徐成义把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转身看她:“怎么回事?” 她解释:“是我自己玩的忘了时间,二姐和大姐等的久了,以为我先回来了,不是丢下我。” “是这样吗?” 徐若云重重点头,眼神认真的很,表示自己没撒谎。徐成义最后把说了徐若千两句,就让她们回去了,天色本就晚,他也懒得再斤斤计较。 三姐妹是一道走的,离着正厅八丈远,徐若千才说话:“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她蹭蹭胳膊,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凉,便缩着脖子,说:“我们是亲姐妹,不需要你感激。” 徐若千斜了眼没吭声,徐若婉倒是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三妹累了,快些回去休息。” “嗯。” 纤细的背影转身,走过角门,消失在黑夜中。 良姨娘久不见人回来,担忧的吃不下,在院子门口张望,睨见个细小的人影靠近,匆忙上前。 “央央。” “姨娘。” 徐若云听着姨娘唤她的小名,知晓她肯定担心了,自己回来的太晚。果不其然,良姨娘抓住她的肩膀仔细检查,见着人没事总算安心,她安慰两句,借口说太累便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就剩她和南星两人,说话方便许多。徐若云把南星拉进去,再三叮嘱她:“今天的事谁也别说,知道吗?” “知道。”可南星也有疑问,“姑娘是怎么认识陆世子的?” 两人上次在珍宝斋碰见,陆世子可是说不认识的,才过了没几日,就这么熟了?南星困惑,她整日跟在姑娘身边,没看见她跟陆世子接触啊。 南星没问,清秀的小脸望着徐若云,等着她回答。 “偶然,不算认识,千万别跟爹说。” 南星明白的,被主君知道了,他可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姑娘,你放心吧。” - 转眼到了四月,天更暖和,推开窗便能闻见花香,空气中满是春天的气息。 徐若云在院子待着,倒也不无聊,她给姨娘绣了件春衣,给夫人刘氏也绣了一件,就是没时间给自己做件衣裳,不过她不急着穿,反正整日在院子里,也不去哪里。 这日,徐若云在院子里给花浇水,见南星匆匆走来,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她震惊的睁大眼,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真的?” 南星嗯了声,就见徐若云往外走,去了后门。后门人少,守门的只有一个小厮,方便见面。 徐若云去了才知道,原来来找她的,真的是陆越钦身边的居平,她记得,只见过居平一次,就是上回坐陆越钦马车的时候。 居平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出来先弯身行礼,“徐姑娘。” 徐若云看了南星一眼,南星会意,转头进去,把那小厮支开了。 “你找我有事吗?” 居平出了一脑袋汗,想着自己真是见了世面了,他家世子的反常行为越来越多。 “前几日姑娘落了件东西在马车上,世子命我送过来。” 东西,什么东西? 徐若云想了半晌,愣是没想起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她看居平,问:“什么?” 居平没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物归原主。” 她看看居平,在看看盒子,然后打开看了眼,眸光微亮,是她的帕子。她有好些手帕,何时丢了一条也不知道,徐若云想,约莫是上次擦眼泪,随手放着,忘记拿了。 “谢谢。” 她把东西收好,想着上次是麻烦他们了,思忖片刻,然后道:“你等一会。” 徐若云让南星去把早上做好的点心拿些来,送给居平,要他带回去,不是多昂贵 9. 009 [] 四月多雨,连着下了好几日的春雨,土地泥泞,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息,人也跟着乏力,提不起精神。 出云阁花草被雨水灌溉,鲜艳的散发着清香,空气甚是清新。出云阁的丫鬟总共就十人,这一下雨出不了门,就清闲起来。三两个丫头坐下廊下玩,瞧见良姨娘出门,立马恭敬的低头行礼,接着人就跑了。 一到下雨天,良姨娘就膝盖疼,她在屋内休息了几日,今日雨停了,她的膝盖好了点,也就下来走走,闷坏了。 她问身边的秦妈妈:“央央呢?出去了。” 这孩子安静的不寻常,莫非是主君要她去哪了? 良姨娘实在担忧,要跟上次那般,天黑才回来怎么办?多危险。 “没有,咱们姑娘在房里绣花,说是给两个姐姐的。” 良姨娘脸色缓和,绣花好,没惹主君生气就好。 她抬脚朝徐若云房间去,走了没两步,就见管事的进了出云阁,先给良姨娘俯身行礼,然后说明来意。“良姨娘,孙公子来了,主君要三姑娘过去见见。” 良姨娘瞧见管事过来,本是满脸愁容,等他说明来意,立马笑容满面,“秦妈妈,你去叫央央出来。” 秦妈妈立刻去找徐若云,此时的徐若云正为着选哪个花烦恼,看见秦妈妈过来,以为是姨娘有事找她。 她忙放下针线,探头看门口,“秦妈妈怎么过来了?” 秦妈妈浅笑着,说:“孙公子来了,主君要您过去见见。” 徐若云脑袋发懵,安静了没几日的好日子到头了,最近没听爹提起孙家,还以为亲事黄了,没想到孙启良又找来了。 她僵着脸,好半晌回过神来,含情水眸一转,她捂住脑门往后倒。 “我头疼,秦妈妈我不舒服,约莫是染了风寒了。” 南星和秦妈妈扶住她,身子软绵,眼神迷离,倒不像是假的。两人扶她上床,给她盖好被褥。 南星随即附和:“姑娘昨晚绣了一晚上,怕是着凉了。” 秦妈妈看南星,试图看清真假,可眼下不管如何,徐若云是不会去正厅的。秦妈妈摸摸她额头,烫是不烫,但如果真的受凉,那是不能见客。 “快,好好躺着休息。” 秦妈妈把门关好,迅速去回话。良姨娘一听,当即回了管事的,然后去看徐若云。 良姨娘过来时,她还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着是生病了,可当良姨娘提出请大夫时,她又拒绝。 徐若云颦眉,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于是骗了姨娘,“姨娘,我头疼。” 她的嗓音软绵,又刻意压着嗓子,此时对姨娘说话,明晃晃的撒娇。利用姨娘的疼爱,想蒙混过去。 “我不要大夫,睡一觉就好了。” 良姨娘不答应,但拗不过她,便没请大夫,她坐在床边,吩咐南星煮点姜汤来,怕是这几日雨天,受了湿气。 南星真去煮了姜汤,她也真喝了,喝完冒了些汗,又软塌榻的躺回去。徐若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姨娘支走,得以喘息。 她在房里坐立不安,不知自己的这点小把戏能不能骗过爹,但现在过了一个时辰了,孙启良应该走了,爹也没来找她,是过去了吗? “南星,你去打听下,看看爹去哪了?” 南星知道她不想见孙公子,具体原因她不晓得,但姑娘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她只管听吩咐就是。 南星去了正厅一打听,发现孙公子早就离开了,至于徐成义,是跟着孙启良一起出去的。 回了出云阁,南星把事情跟徐若云一说,她霎时轻松,只要蒙混过去就好,可下一次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用这个办法,爹会怀疑的。 徐若云晚膳没吃两口,满脑子都在想对策,怎样让爹死心,还不迁怒她和姨娘?可惜她脑子笨,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到个好办法,要是有人帮她出出主意就好了。 家里的姐妹不行,姨娘也不行,那她身边就剩南星了。哎,没一个合适的人。 小姑娘拖着腮,唉声叹气,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位高冷淡漠,风光霁月的陆世子。若是他遇上了此事,应该有很多办法吧。 可惜呀,她跟陆世子不熟,也就见过几次而已。 徐若云打消念头,扭头吩咐南星去端些点心来,南星应了声,打开门却愣住,没敢动。 “主君…”嗓音颤抖。 纵然南星声音很小,不远处的徐若云还是听见了,她慌忙转头,看见徐成义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旁边是担忧她的姨娘。 徐若云咯噔一下,暗想这下是逃不掉了。 “爹。” 她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下,倒不是害怕受罚,而是怕连累姨娘。看姨娘的神情,是清楚徐成义找她所为何事。 徐成义背着手走进来,冷冷的看她,“生病了?请大夫了吗?” “就是有点头疼,喝了姜汤就好了。” 这话骗骗姨娘可以,骗徐成义是不可能,他一眼就识破她的把戏。徐成义哼了声,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把姨娘吓了一跳,更不敢开口了。 “骗到我头上来了,把我当傻子,说说,为什么不见孙公子?” 徐成义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染了怒火,将她烧的很旺,爹这次真的很生气,但有些话,她必须得说,不说就晚了。 徐若云思忖许久,启唇道:“爹,我不想嫁给孙公子,我跟他不合适。” 徐成义闻言,更加来气,他就指着攀上孙家,好让自己仕途顺遂些,她倒好,竟敢说不想嫁,她不嫁孙家,想嫁谁? 徐成义指着她的鼻子来回踱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凭你的身份,不嫁孙家,那你想嫁谁?只怕不如孙家。” “身份在这摆着,没你挑三拣四的份,我跟孙公子定了,四月底来提亲。” “爹…” 她委屈的想哭,又强忍着,憋得眼眶红红的,楚楚可怜。藏了一肚子的话,现在愣是一句说不出来。 她倔强的瞪着徐成义,有些不甘心,更不服输。 那眼神,让徐成义有种鱼死网破的感觉,他更来气,抬手想动手,把她打服。徐若云虽害怕,却也没闪躲。 良姨娘心惊,冲过去拽住徐成义的胳膊,帮她说话,“央央还小,说话难免没分寸,回头我劝劝她。” 徐成义放下手,怒气未消,猛地推开良姨娘,怒斥她:“滚开,看你教得好女儿,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送去夫人房里,都被你教坏了。” 良姨娘趴在桌子上,许久没缓过来,徐若云见状,神色骤变,立马跑过去扶起她。 “姨娘。”满是担忧的语气和神情,确认姨娘没受伤,徐若云便抬头瞅着徐成义。 水汽氤氲,眼尾微红,“爹,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你别怪姨娘。 10. 010 [] 徐若婉和徐若千乖巧的喊了声表兄,她也跟着喊了声,只是声音淹没在两个姐姐的嗓音中,细小的听不见。 刘泽元看着她笑,分外温柔,可惜徐若云没注意,更没看他,眼睛盯着地面瞧,心不在焉。刘泽元转头往后了眼,小厮很有眼色的捧着布料过来。 “刘家没什么拿得出手,就是布料凑合,几位妹妹别嫌弃。” 刘家在苏州就是开布庄的,家缠万贯,送来的面料也是极好的。瞧着刘泽元拿出手的,不是苏绣,就是蜀锦,放在普通百姓家,一辈子不一定穿的上。 刘泽元放在桌上,让她们三姐妹挑,徐若云自然是最后一个挑的,其实也没得挑,姐姐挑剩下的就是她的。她表现的平静,对南星抬抬下颌,让她拿着就是了。 徐若云退到一边,朝刘氏看了眼,看得出来刘泽元来了,她是真高兴,脸上的笑意没停过,比往日严肃的脸看着更亲和些。刘氏瞅着三姐妹,笑道:“快谢谢你表兄,这蜀锦是前段时日专门带回来的。” “谢谢表兄。” 刘泽元靠近一步,离三人很近,“自家妹妹,何必言谢。” 徐若云抬眸瞅了眼,表情没变化,只是在看见刘泽元望向自己的眼神时,有点不大自在,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是别的。带着侵略的目光,总之,她不大懂。 她飞快的移开视线,耳边又传来刘氏的声音:“连日奔波,泽元也累了,管家,带泽元去房间休息。” 刘泽元拱手,礼貌的说了两句就跟着管家去了,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眼,意味不明。 徐若云还以为可以回去了,不想刘氏把她们留下说话,她没细听,可听到镇国公陆府时,她神色一顿,立马的抬头看过去。 “陆府给盛京内的各家下了帖子,咱们徐家也收到了,陆家的姑娘生辰快到了,邀咱们过府。” 刘氏喝了一口茶,直白的说道:“我瞧着庆贺是假,为陆世子相看是真,你们去也就是看个热闹,别太放在心上。” 徐若云启唇,原来是陆悠然生辰啊,也是,借这个机会把盛京内适龄的姑娘都邀请过去,陆越钦也不好拒绝,毕竟是妹妹生日,要给个面子。 想到这,她抿着唇瓣,纯净的眸子盯着刘氏那边看。 “正好新得了料子,回去做几件新衣裳,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去。” 刘氏心里门清,显赫的陆家是看不上徐家的,可出门在外,徐家的姑娘也不能让人看轻,该有的行头还是要的。 她们没去过陆府,按理说能去应该高兴的,但刘氏方才那番话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徐若千第一个就不高兴,撅着唇反驳:“想必陆夫人有看中的人家了,要我们过去就是陪衬,谁要去啊。” 她是不高兴去。 刘氏收敛笑意,端着正室的架子看她,“你不去可以,在府里好好待着。” 被呛了一句,徐若千敢怒不敢言,立马老实了,“去还不成嘛。” 徐若千弯弯身,借口有事先回去了,徐若云瞅着现在没什么事,也想离开,谁知尚未开口,刘氏就提到她。 “你也关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日后可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在屋里待了许久,有些沉闷,她的面颊有了红晕,娇俏粉嫩,听见刘氏的话动动唇,回她:“我知道了。” 刘氏轻叹下,摆摆手,让她们都回去。 徐若云走的快,怕遇上回来的徐成义,等到了出云阁门口才稍稍放松。良姨娘瞧见南星手里的布匹,立马就接过去,说要给她做新衣裳。 她就顺着姨娘的话说,哄她高兴,晚上母女两一起用膳,又坐着喝了一盏茶,徐若云刚回房,又被姨娘喊了过去,是徐成义来了。 她这次学聪明了,在徐成义面前装乖女儿,他没让自己说话,她就一声不吭,乖乖听训。 徐成义训了片刻,对她的态度尚且满意,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些,没那么尖锐。 “我说的都听明白了吗?” 她点头,说话轻声细语,“明白了。” 徐成义满意的嗯了声,语重心长的交代两句:“听爹的,害不了你。” 有没有害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惜她人微言轻,说出来徐成义也不信,就算信了,只怕孙启良来提亲,他依旧会答应的。 女儿的幸福算什么,比不上他的仕途和利益。 徐若云不动声色的睨了眼姨娘,她站在一旁,焦急担忧的绞着帕子,就怕她出言不逊,又把徐成义惹怒了,姨娘她很担心自己。 徐若云移开目光,抬眸看徐成义,“女儿明白的。” 这句回答,令徐成义眉开眼笑,态度立马就变了,关心起她的事来,“天气暖和了,多做几身衣裳,日后穿得上。” 她应了声,不大想说话,徐成义也看出她的敷衍,想着关了她几日,心里不高兴正常,于是叮嘱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出云阁。 良姨娘送他出门,回来时女儿已经不在,回了自己房内。她叹息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 天光熹微,出云阁陆续有了脚步声,丫鬟们勤快,徐若云也勤快,她今日要去给夫人请安,前几日关着没去,现在自由了,自然要去。 她去请安时两个姐姐没来,便在廊下等了一会,等两位姐姐来了,就一起进去,喝了一杯茶出来,日头也明亮许多。 徐若云径直回去,没到出云阁又碰见了刘泽元,他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不知在等谁? 她打个招呼,不冷不热,保持礼貌,“表兄住的习惯吗?” 刘泽元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昨日没机会说话,现在可不能错过。 “自然。”他的眼神紧盯着自己,滚烫的使人不自在,“昨日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我那还有两匹云锦,是送给表妹的,你随我去拿。” 闻言,她的眼睁大,想不通刘泽元为何要把名贵的云锦送给自己,大姐才是他的亲表妹呢。 她眨眨眼,毫不犹豫的摇头,“表兄的好意心领了,还是给大姐吧。” 徐若婉也要议亲了,听说刘氏四处托人相看,遇上合适的,随时就要定亲,比她更需要。 她可不是贪财的人。 刘泽元瞧着她的耳垂,莹白小巧,嫩得很,看着就心痒。他掩饰好情绪,笑着道:“我只是觉得,那颜色更适合你。” 管她适不适合,可不能要。 徐若云再一 11. 011 [] 徐若云抱紧了白色的猫咪,好似那是她的救命稻草般搂在怀里。她神情尴尬的低头,抿抿唇,慢腾腾站起来。她没看陆越钦的眼睛,但能感受到男人投向她的视线,不解且灼热。 脸颊悠地红了,像做错事那样心虚的开口:“陆世子,真巧。” 巧吗?现在是陆府,遇见他不是很正常的事。 陆越钦眉头紧锁,目光在她身上过了遍,然后视线看向了她怀里的小猫,问:“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没有,就是路过。” 她慌忙解释,殊不知自己的行为确实容易让人怀疑,徐若云揪着猫咪的细软的毛,来回转着圈圈玩。她抬头,又低头,想走又挪不动步子,最后就那么站在那。 陆越钦盯着细软的手指,看她一圈圈的打转,小猫咪眯了眯眼,舒服的喵喵叫,愈发的往她怀里钻,忘了谁才是它的主人。 莫非猫也喜欢梨花香? 陆越钦被自己的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脸色稍显不自然,他移开目光,问:“来这边做什么?” 他记得今日的宾客都在后园,而她的这个方向,是去南园的,那是他住的地方。 “我闲得无聊,走走。” 小姑娘脸色绯红,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白的通透,一点瑕疵也没有,她甚至没有化妆,就这么素着一张脸来,水眸潋滟含情,红唇润泽,脸上透着未经人事的稚嫩,可却很勾人,又纯又欲。 陆越钦轻提喉结,又问:“知道那边是哪里吗?” “不知道。”她老实回答,下一刻,悠地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那边不能去?” 她有些担心,听说大户人家都有禁地,闯入者会受到惩罚,而且陆越钦从那边匆匆过来,说不准就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现在被他抓个正着,不会要惩罚她吧? 她在心里打鼓,随后听见陆越钦轻声说:“能去是能去。” 刚才她往这边走,分明是想去的。 男人背着手,瞅了眼她怀里的猫,唇角微勾,“把猫抱好。” 既然猫在她怀里舒服的躺着,那就劳烦她了,省得他抱回去。徐若云本想拒绝他,可陆越钦没给她机会,话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看看他,又低头看猫,三步两回头的跟上去。 南星在后园等她,等不到她,应该会过来找她。徐若云再一次回头看,发现这条道真安静,安静的水声能听见。 澄澈的眼珠子乱转,将周围打量一遍,花朵鲜艳,小草嫩绿,生机勃勃的景象不像是禁地,倒像是别院。 谁住的? 徐若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想错了,这不是禁地,是陆府的别院。她抱着猫跑了几步,追上他,“陆世子,咱们去哪啊?” 他没回头,情绪无起伏,“把猫送回去。” 她哦了声,摸着小猫的背,掌心很软很舒适,她想问问猫是谁的,话到喉咙又咽回去,不用问,肯定是他的。 她好好抱着,想着他帮过自己两次,帮他抱猫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腿长,步子大,她得走的快点才能跟上,徐若云走了一会有点累,后背出了点汗,贴在纤弱的背脊,她深呼下,微微喘气。 微风拂过,梨花香飘散在空气中,呼吸间就能闻见。 陆越钦轻轻吐气,忽然感觉喉咙发痒,他吞咽下,忍耐着,余光一瞥,瞧见她小跑跟着,便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身型相差巨大,娇小的影子完全笼罩在男人高大的影子里,从前边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人。 融洽的气氛中,有着些许尴尬。 徐若云望着宽厚的背,有种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帮过自己,所以才有这种感觉吧。 侧脸的碎发飘动,擦过脸颊,一下又一下,脸颊痒痒。她伸手挠挠,启唇道:“上次谢谢你。” “不是谢过了。” 她是谢过了,可她还是想说一声。 “点心合胃口吗?是我自己做的。” 陆越钦想起甜甜的点心,现在还记得那味道,他面不改色的回她:“没吃。” 她张着唇哦了声,表情立马就变了,可转眼的功夫,又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徐若云也猜到他没吃,就是想问问,果不其然,跟她想的一样,陆越钦什么没见过,怎会吃她的点心? 小姑娘没再说话,安安静静跟在身后,等把猫送回去,她就去找大姐和南星,酒席散了约莫就能回 12. 012 [] 陆越钦偏头,瞅见她不满的皱眉,瞪着一双潋滟的眼睛看自己,似乎在生气。可是怒意不足以令人畏惧,仿佛兔子急眼了,想咬人,又缩手缩脚的害怕,只好用眼神来恐吓。 男人眼中闪过不自然,意识到方才说的话不妥,立马改口:“它喜欢你。” 说小猫喜欢她,徐若云自是不信,她第一次来陆府,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猫,怎么就喜欢她?肯定是他自己不想抱,故意说的。刚还说它掉毛呢。 徐若云别开脸撇嘴,嘴里发泄了一会重新转过来,依旧不肯抱,“我得去找大姐,等会找不到我,大姐会着急的。” 她就是不情愿帮他送回去了,就这么简单,说什么姐姐着急,都是借口。陆越钦看出来了。 他不急,也没动,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彻底将她笼罩,一点阳光没照在她身上。陆越钦稍稍垂眸,视线落在洁白的额头,细小的碎发来回扫荡,就跟挠痒痒似的。 男人神态不变,道:“不是要谢我。”那就帮他把猫抱回去。 徐若云张唇没说话,听懂他的意思了,现在是要她报答呢。好吧,他帮过自己两次,帮他把猫抱回去也不是不行。更何况小猫确实挺可爱的,抱在怀里软绵绵,好舒服。 “好吧。”她低声回答,接着问:“送哪去?” “送回我院子。” 卷密的眼睫眨了眨,小姑娘昂起脑袋,盯了他半刻,反应慢了些许。所以这条路,是去陆越钦院子的,刚才那些姑娘不是往相反的方向去吗? 是她们走错了,还是陆越钦说错了? 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方向,就是去陆越钦院子的。 徐若云斟酌,提议道:“上次您身边的小厮呢?我给他吧。” 她不能去陆越钦院子,很容易让人误会,传出去可怎么好。 “居平在忙,罢了,在这里等着。” 陆越钦不勉强她,也知姑娘家去他院子不合适,方才是他欠考虑。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青石小道上,身型相差极大,画面却意外的和谐。 徐若云不知要等多久,无聊的摸着小猫玩,说来也怪,明明是他的猫,怎么就赖在她怀里呢?她悄悄偷看他,看了两眼,想问要等到什么时候,红唇翕动,欲言又止。 她最终没开口,老老实实等着。 须臾,远处传来少女娇俏的嗓音,“哥,哥。” 离得有些远,从陆悠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陆越钦一个人,至于他身后的人,则完全被遮挡住。 她小跑着过来,喘着气在陆越钦身边,忽略其他,“时清哥哥是不是来了?在你院子里。” 提起周时清,陆越钦就想起他在自己院子里干的荒唐事,心底瞬间涌上烦躁,“不在,走了。”估计跟他的心尖尖一起走了。 “怎么会?”陆悠然不信,嘴里喃喃着:“他还没送我礼物呢,说好的,怎么回去了?你是不是骗我?” 徐若云听着陆悠然可怜巴巴的声音,在想,她是不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外人在,那她要不要出声? “你肯定骗我?” 陆越钦板着一张脸,眼底满是无奈,“没骗你,真走了。” 陆悠然没在吭声,低着脑袋,情绪很失落,她想痛快的哭出来,可惜还没酝酿好情绪,就听见几声猫叫。 “喵喵…”小猫动了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陆悠然随即抬头,循着声音把陆越钦推开,才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多了一位姑娘,手里抱着哥哥的猫。 陆悠然睁大了眼睛,看看猫,又瞅瞅比她大几岁的漂亮姑娘,说:“哥,你不是嫌弃汤圆掉毛吗?怎么还养着?” 陆越钦挑眉,眸光微动,他是讨厌掉毛,可现在不是有人抱着嘛,又不需要他抱回去,在养几日也无妨。 “她是谁?”陆悠然问。 徐若云友好的笑,“我叫徐若云。” 陆悠然哦了声,眼睛盯着她看,似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这还不够,陆悠然甚至上前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悠地,她双眼一亮,想起她是谁了。 “诶,你不是上次在珍宝斋的姑娘?是你吧。” 徐若云不好意思的点头,是她,没想到陆姑娘居然记得,记得也没关系,省得解释了。 可陆悠然下一句说的话,使两人一怔,“哥,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现在怎么认识了?” 两个小姑娘同时看他,一个满是好奇,另一个略显心慌,害怕把前几次的事说出来。 不过令她们失望了,陆越钦眼中转瞬即逝的不自然闪过,快的两人没察觉。 陆越钦背着手,深邃的眸眯着,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陆悠然今年十三岁,对陆越钦来说确实是小孩,别说陆悠然了,就连徐若云在他眼里也不算个大人。 “我可不是小孩。”再过两年,她都能嫁给时清哥哥了。 陆悠然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孩子,把她说的很小似的,她想快点长大,好嫁人。她瞪着自家哥哥,撅着唇道:“谁要管你的事,我可告诉你,母亲看中了城南方家的姑娘,刚才和方夫人聊的可开心了。” “就算不是方姑娘,那也是如清表姐嫁你,她的祖母跟咱们祖母是堂姐妹,关系可好了,如清表姐小时候来,祖母还说让她嫁给你呢。” 陆悠然警惕的看了哥哥一眼,不怕死的继续说:“你好像答应了。”说完缩了下脖子。 徐若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发现了豪门秘闻一样,她不想听,奈何她听力正常,想不听见很难,她别开脸,装作没听见的模样,可余光忍不住朝陆越钦瞥。 “啧。” 陆越钦先是瞅了眼身旁,然后神色严肃的看陆悠然,“别胡说八道,对了,以后别找周时清,他有喜欢的姑娘。” 说到周时清,陆悠然就跳起来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才胡说八道,我不信。” 话落,陆悠然气得跺脚,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陆越钦望着妹妹的背影,摇头叹息,喜欢谁不好,偏偏是周时清,注定没结果,早知道早好。 - 看了一场热闹,徐若云想走,尴尬的神色缓了缓,轻声道:“我先走了。” 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抿着唇,额前的碎发扬起,轻柔的擦过 13. 013 [] 徐若云不想将那日看见的污秽事说出来,特别是对陆越钦,上次在马场时就已经遇上过一次,要是再把上回的事情说出来,会怎么想她?肮脏的事回回都是她碰上,信还是不信。 她心里没底,回答的时候含糊不清,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陆越钦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的眼睛那么水灵,怎么可能眼神不好? 陆越钦扯着薄唇笑,难得一见的笑容,眼底却没有笑意,只有冷淡,“哦,眼神不好,不妨事。” 小姑娘松口气,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陆越钦又道:“郑显超好像把上次的婢女带来了。” 什么?是上次在假山内的那个女子吗? 徐若云睁大眼看他,眼底满是不信,郑显超居然那么大胆,把那婢女带来了,要知道,现在是在陆府,陆家高门大户,岂是他能胡来的。想必陆越钦早就猜到了,刚才问她只是试探。 徐若云内心纠结,要不要说实话?说了的话陆越钦会怎么做? 她咬着唇,情绪烦躁,绯红的小脸皱成一团,将烦闷纠结表现出来。陆越钦纳闷,徐成义要说也是个谄媚拍马的厉害人物,怎么他的女儿,这般不懂的隐藏? 男人扬眉,接着说:“你堂姐过去了。” “什么?” 徐若云悠地抬头,脸上的红顷刻消失,比方才白了几分。堂姐来陆府是临时决定的,此刻堂姐过去找郑显超,应当是发现了什么,要不陆越钦说这个做什么。 她艰难开口:“我堂姐,没事吧?” 陆越钦笑,对别人的事并不上心,单纯的,不带情绪的陈述一件事,“放心,没闹大。” 就是被徐若珍抓奸在床了。也幸好是在陆府,要不动静太大,整个盛京都知道了。 徐若云担忧,现在就想过去瞧瞧,她瞅眼陆越钦,问:“他们现在人呢?” 男人看着她笑,没回她,手一抬,居平立马过来,“世子有何吩咐?” 既然郑家管不好儿子,总要有人管。 “把郑显超扔出去。” 郑显超的父亲好歹是四品,陆越钦这么做完全没给郑家面子,郑家显然是不敢跟陆家硬碰硬的,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因为最后丢脸的肯定是郑家。 眼下陆越钦要把人扔出去,不管怎么说,郑家今日的脸面是丢了。 徐若云可没陆越钦那么大的胆子,她眼下只关心把郑显超扔出去,会不会得罪郑家?郑显超不敢找陆府麻烦,但敢找徐家麻烦呀,万一他把账算在徐家头上,倒霉的不就是他们了吗。 而她,刚好姓徐。 “真要扔出去?你要不在想想?” “那你说,为什么不能扔出去。” 在陆府做出污秽之事,陆越钦不能忍,想想都觉得脏,早知道郑显超如此放荡,就不该放他进门。 可眼前的小姑娘显然是有顾虑,那双眼睛透露出太多情绪,担忧的情绪居多。 陆越钦气定神闲的注视她,等了良久,没见唇瓣动一下,想来是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男人轻笑,偏头对居平道:“还站着做什么,去办。” 居平怀里的猫叫一声,显得暴躁,他安抚两下,眼睛瞅了眼徐若云,随后抱着猫赶紧走了。 徐若云没法阻止,没她说话的份,而且陆越钦看似在询问她,实则没给她选择的余地,他态度强势,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她沉默着没吭声,等居平走远了,才开口:“我去找堂姐了。” 徐若云没看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其实她不知道堂姐在哪里,也不知道大姐去了哪里,不过她想,问问别人,总能找到的。 小姑娘低头走,步子又急又快,走到分叉口时,脚下一顿,不知要往哪边去了? 她左右看看,手指在衣袖上打个转,犹豫间,身后的人三两步走过来,擦肩而过,径直朝左边的方向去。 她抬手挡阳光,抿着红唇乱看,思忖半晌,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 陆府今天很是热闹,官眷贵妇差不多来齐了,只是半天没看见陆越钦人,不免向陆夫人打探下。还没打听出什么,倒是出了件大事。 郑显超被陆府当着众人的面扔出去了,办事的人是陆越钦身边的齐卓,长得凶神恶煞的,拎着郑显超的时候,谁都不敢上前帮忙,连个大气不敢出。 众人猜测,郑显超是得罪陆世子了,所以才被下了面子。 郑显超扔在地上,灰溜溜的爬起来,敢怒不敢言,他望着陆府大门,难堪的带着他的人走了。 陆夫人生气,吉利的好日子,偏偏破坏气氛,她这个儿子是真不知道她今天的用意,还是假不知道? 陆夫人赶忙招呼小厮把陆越钦找来,可小厮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只好来回话。陆夫人无奈,笑着敷衍过去,转头把方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拉过来,凑在一块闲话家常,半点不提方才的事。 而此时的陆越钦,正站在房门前,神色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徐若云一路上没说话,跟他到待客的院子,她先是扫了圈,而后看向陆越钦,鼓起勇气问:“这是哪里?” 陆越钦不冷不热的侧头,暗想她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你堂姐在里边。” 小姑娘震惊的瞪大眼,后知后觉的发觉,原来是带自己来找堂姐。那就是说,堂姐现在在里边咯。 徐若云慢慢走过去,隐约听见了隐忍的抽泣声,是徐若珍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她抬手敲门,试探的喊了声:“堂姐。” 里边的人一僵,随即擦干泪,来开门。徐若云往后看了眼,随即跨过门槛进去,徐若珍哭得双眼红肿,泣不成声,可见是真伤心了。 “堂姐。” “呜呜…郑,郑显,超不是人。” 徐若珍都看见了,郑显超跟他身边的那个婢子厮混在一起,颠软倒凤,被她当场抓到。要不是陆府的下人阻止,她定要郑显超颜面尽失。 徐若云不知怎么劝她,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现在看堂姐哭得那么伤心,她真是一点主意没有。拍着她的背许久,徐若珍的哭声逐渐低弱,最后只剩哽咽。 她缓了很久,情绪平静下来,对徐若云道:“那个婢女呢?” 徐若云知道,堂姐是要找那婢子算账。 她摇头,老实回答:“我没看到。” 徐若云想,照陆 14. 014 [] 陆府的宴席没来得及吃,徐若云就回了家,马车上,她一声不吭,徐若婉盯了她很久,也没说话。直到下了马车,到了家门口,徐若婉才开口问她:“在陆府发生了何事?听说郑显超被陆世子扔出门了。” 郑显超的事动静有点大,这会半个盛京都知道了,自然,在陆府的宾客也都知道。徐若婉听见人说起很是诧异,她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在场的宾客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郑显超得罪陆世子,才被扔出去的。 事关郑徐两家的颜面,她没在陆府久留,南星过来寻她,她便跟着一起回来。眼下瞧着三妹神态,心事重重的,想必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若婉扯住她的胳膊,一副不说就不让她走的架势,徐若云低头看,看了眼周围,说话的嗓音很小:“大姐没听说吗?” 徐若婉叹息着摇头,只把听到的说出来,徐若云闻言,暗叹陆越钦没说谎,真的把事压下去,要不现在旁人议论的,就是堂姐和郑显超的事了。 小姑娘抿唇思忖半刻,最后把大姐拉到一边,贴上她的耳朵说,徐若婉从面无表情,到震惊,最后又有种恶心的感觉。 “当真?” “嗯,千真万确。”徐若云严肃的点头,她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堂姐现在回去了,估计要闹一场。” 堂姐对郑家的婚事很满意,就等着日子到了,嫁进郑家享福呢,现在可好,福气没有,脸却丢了。徐若云不知该说什么,情绪不佳的就回来了。 徐若婉脸色沉重的颔首,进门后径直回了自己院子,徐若云慢一步进门,低着脑袋在想堂姐的事,堂姐性子强势,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也就是看见郑显超和那婢女的事,要是知道点别的,怕是收不了场。 她抬头喟叹,不知不觉到了出云阁,回来的时辰尚早,良姨娘看见她回来,随即叫住她。 “央央。” 兴许是因为早年唱戏的缘故,良姨娘身段极好,莲步款款,极其优雅。她望着徐若云,想起前两次的不愉快,不禁担心。 “这么早回来?可是有事。” 徐若云想不声不响的回房去,现在被姨娘瞧见,当然不能叫她担忧,于是说道:“陆府宾客太多,我又不认识,就先回来了。” 怕姨娘不信,她立马补充道:“大姐也回来了。” 听到徐若婉跟她一起回来,良姨娘心底的疑虑打消,面色也好看些,她笑着点头,又问:“怎么脸色不好?” 她的小脸一向是带着粉色的,此刻两腮略显苍白,像是受了惊吓。 徐若云摸摸脸,脑子一转,立马找个解释,“哦,可能是饿的,南星,你去拿点吃的。” 南星应声,反应很快,立马就去小厨房弄些饭菜来。 她抱着姨娘的胳膊撒娇,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哄她开心,才让她彻底没有疑虑。敷衍了姨娘,徐若云回了房内,门窗一关,顿时没了精神气。 她撑着胳膊托腮,烦闷的静不下心来,最近的运气不大好,什么事都给她遇上了,徐若云在想,要不要去寺庙拜拜,转转运。 “哎…” 南星进门就听见她唉声叹气,笑道:“姑娘,您年纪小小,叹什么气?” 饭菜的香味飘进来,香的流口水,再加上她确实饿了,看见一桌的饭菜瞬间吞咽下。徐若云洗了手过来,端端正正坐下,看南星给她盛汤。 “我是担心堂姐。”也不知堂姐回去怎么样了? 徐若云猛地想起件事来,要是堂姐在家闹,她爹肯定会去凑热闹的,盯着她爹不就好了。这般想着,她吩咐南星:“要我爹去大伯家,你就告诉我。” 南星不明白,多问了两句,她没说具体因为什么事,随便找借口敷衍过去。南星没再追问,对于徐若云吩咐的事,分外上心。 用完膳,徐若云躺着睡了会,她睡的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 廊下灯火通明,光影绰绰。 南星端着盆进来,瞧见她醒来,立即向她汇报,说:“主君去大老爷那了。” 徐若云刚醒,眼睛朦胧,懒散的不想动,她靠在床榻上,望着进来的南星发呆,听完南星的话,立马坐起来,关切问:“什么时候去的?” “刚出门。” 她哦了声,又靠回去,心里开始乱想:估计是大伯拿捏不住堂姐,找爹出主意去了,兄弟两凑在一起,能讨论出什么来? 徐若云不知道,但她猜,爹肯定是站在大伯那头的,至于堂姐,她的情绪和心情,大伯会忽略。 徐若云下来喝茶,在房间做针线活,又吃了些点心,夜深了,她也困了。 院子安静,丫鬟小厮也都下去睡觉,守夜的婢女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注意力分散,有人靠近也不知道。 “姨娘睡了吗?” 徐成义忽然过来,动静很小,也没事先通知,所以出云阁的下人稍显怠慢。此刻徐成义突然开口,守夜的婢女吓了一跳,瞌睡霎时就没了,人清醒过来。 “主,主君。”小丫鬟低头,身子颤抖,怕受罚。 徐成义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见她没回话,又问了遍:“良姨娘睡了?” “嗯,歇着了。” 徐成义嗯了声,没想找良姨娘,他深夜前来,是想找徐若云问点事。他背着手想了想,随后道:“去把若云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逃似的跑去徐若云门前,毫不犹豫敲响房门,也不管会不会吓着里面的人。 好在徐若云下午睡了一觉,此时睡得不沉,房门一响,她就醒了。屋里漆黑,清冷的月色从窗口倾泻,洒了一地,有了些许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眼前。 徐若云伸长脖颈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主君过来了,要见您。” 闻言,徐若云身子骤然一僵,想不到徐成义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是为了堂姐的事吗? 她不确定,回道:“我马上就来。” 迅速起身穿衣服,整理下仪容,使自己看起来端庄些。南星听见动静立马过来,帮她整理发丝,小声问:“主君怎么来了?是不是您又做了什么?惹主君生气了。” 小脸绯红,侧脸有明显的印子,看起来慵懒柔媚,她打个哈欠,说话含糊:“我没做什么。” 她最近可是很乖,就怕自己惹事,连累姨娘,所以发现郑显超的秘密也没说,现在爹自己找来,肯定是堂姐说的,跟她没关系。 这般想着,徐若云去见徐成义的时候不卑不亢,抬头挺胸的进门。 “爹,您找我。” 徐成义转身,从上到下打量这个最小的女儿,她不像自己,像她那个柔弱的姨娘,眉如山黛,杏眸潋滟含情,看人时眼神纯粹,像会说话般,一眨一眨的,令人过目不忘。 他些许日子没细看,好像是长大点了,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准备随时盛开。 徐成义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不愧是他的女儿,不是他说大话,徐若云的长相在盛京内数一数二,可惜性子软,谨小慎微,为人处世不如大女儿,不然,能找个比孙家更好的人家。 不过现在也好,出众的美貌总会被人瞧见。 徐若云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您怎么不说话?” 徐成义回过神来,语气温和,“嗯,坐下说。” 态度这么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从前爹可没这么好说话,更别说温柔的话语了。 徐若云胆战心惊的坐下,双手交叠在身前,乖巧得很。徐成义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开口:“今天去陆府如何?” 小姑娘手握紧,就知道是为了这事,还好她早有准备。 “嗯,还好。” “怎么个好法?” 徐若云唇瓣动了下,随即合上,要怎么说?总不能她来说堂姐的事,万一堂姐怪她怎么办?她有许多顾虑,好一会没说话。 徐成义等的不耐烦,直接问她:“听说有人看见你跟陆世子在一起,可是真的?” 她慌忙抬头,眼睛睁大了些,“啊,是有这事。” 徐若云心跳的好快,紧张的不知所措,她爹不会因为这事骂她吧。那她不是很冤。深夜不热,可是她的背后逐渐有了细汗,汗是凉的,黏在身上,令她打个颤。 徐成义并没有动怒,反而从他眼底窥见了一丝喜悦,那种喜悦就是当初孙启良说要娶她时的神情,和当时一 15. 015 [] 徐府近日气氛很好,下人们当差也轻松,主要是徐成义心情好,整日把笑挂在脸上,看起来比从前亲和几分。下人们不知主君为何这般高兴,但大多跟他们无关,他们当差轻松点就成。 刘氏瞧着徐成义心情好,有了几分猜测,她不确定,便找来管事的问了几句,结果和她猜想的一样,徐成义正做着和陆家结亲的美梦呢。刘氏坐在房内叹气,嘴里的茶喝着也没味,她便放在手边,没再喝一口。 刘氏想不通,徐成义怎会认为陆越钦看上徐若云那丫头,难道因为若云漂亮?可陆越钦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那样的家世,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才是,不管如何也不会看上她。估计是主君多想,还想着攀龙附凤,哎,脑子还是没清醒。 “主君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是。” 刘氏吩咐下边的人,说完起身去院子里走走,家里三个姑娘,年岁差不多,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偏偏没个头绪。不见媒婆上门,也不见盛京相看的夫人,这可怎么办? 除了徐若云有着落,老大和老二问也没人问过,她家姑娘不差,怎的婚嫁之事如何艰难?刘氏此时不禁在心里想,她家女儿婚事没着落,约莫是和徐成义有关。 为人奸猾不说,还是个好高骛远的,谁敢娶。也就是孙家的小子不怕,看中徐若云的美色。 刘氏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一想为女儿着想,等她回到院子,刚好听见下人来报,徐成义回来了。她凳子没坐下,就去找徐成义,说来也是,他们夫妻许久没坐下一起用膳了,徐成义近日一直在良姨娘和芳姨娘那,来她这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也能理解,毕竟人老珠黄,不能和两位姨娘比。 刘氏进门时,徐成义刚换好衣裳,瞧见人进门没个笑脸,冷漠的瞅了眼又移开目光。 “几日没见着你,在忙什么?” 徐成义的话令刘氏发笑,没去她院子怎么看见她?没良心的男人,她早就看明白了。 刘氏没计较,打着马虎眼说:“没忙什么,就是问问媒婆,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咱家三个姑娘,总要嫁人。” 说起此事,徐成义赞同的点头,是啊,老大老二也要嫁人,他近日忙着,没空过问这事。 徐成义忙问:“那有合适的吗?” “没有。” 徐成义叹气,但脸上并无担忧之色,沉默半晌,道:“不急,等若云的事定下来,她们的亲事也好说。” 刘氏脸色微变,随后轻笑,“若云和孙家的亲事,何时能定?” 徐成义侧头看过来,掩饰不住的欣喜,就差把陆世子和徐若云的事告诉她了。他捂着唇咳嗽下,按耐住:“哦,也不一定是孙家,或许有更好的选择。” “是吗?那是哪家?” 看出刘氏的试探,徐成义也不恼,依旧面色平静,“这个你不必管,等好消息便是。” 他不愿说,刘氏不强求,夫妻一体,她有必要提醒被幻想蒙蔽的徐成义,“徐家小门小户,高攀不上勋贵人家,求个安稳便是,您说呢?” “再说,良姨娘的身份在那,高门大户的公子,哪会看得上。”刘氏的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徐成义的表情没刚才好看,表情冷酷的看她,开口就是训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告诉你,若婉的婚事不能马虎,别找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我不答应。” “至于若云的婚事,更用不着你操心。”看上她的人多了,何愁嫁不出去。 徐成义一下明白刘氏来找他的目的,就是来点他的,怕是若云和陆世子的事已然知道,要他别痴心妄想。 哼,妇道人家,眼光看不长远。 徐成义挥挥衣袖,不等刘氏开口,就转头出了门,“我去出云阁。” “我…” 不止人无情,背影也透着绝情。 - 连着几日,徐若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怕自己的谎话被爹识破,从而受罚,可几日来,徐成义不但没发现,甚至对她很亲和,连着对姨娘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这不,昨日送给姨娘几样首饰,又送来几匹布,给她做夏衣穿,徐若云望着青色的布匹,心里不是滋味。 她不想要这些,就希望徐成义和从前一样对她,对她太好没安全感。徐若云能猜到爹知道事实的反应,定然是把她臭骂一顿,顺便教训姨娘,然后又把她关起来。 思及此,徐若云茶饭不思,几日没好好吃东西,瞅着瘦了些。 良姨娘毫无察觉,只问她是不是和孙家的亲事近了,她支支吾吾没回答,赶忙找个借口打发过去。 徐若云托腮,心情烦躁,也不知是跟天气有关,还是情绪不佳,总之是没精神,唉声叹气,不像个十六的小姑娘。 良姨娘拎着新做的衣裳看了眼,听见她又叹气便放下衣裳,问:“怎么回事?整日叹气,可是天气闷?” 现在四月中,天气暖和,但绝不闷,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以往这个月份,徐若云是最懒散的时候,怎么这会愁眉苦脸的? 良姨娘有自己的猜测,可孩子大了有想法,许多事不肯说,她也无奈。 徐若云直起身子,立即扯着唇笑,“没事,就是天天待在家闷,想出去走走。” “你爹近日心情好,跟他说,肯定放你出门。” 她当然知道徐成义心情好,不就是因为陆世子嘛,他要知道被骗了,她会死的很惨。 小姑娘穿着轻薄的衣裳,衣领比秋日低,锁骨若隐若现,随着动作微动,稍显勾人。 徐若云不知,深吸下,道:“嗯,我知道。” 母女两话刚说完,秦妈妈就来通禀,“主君过来了。” 良姨娘欣喜,徐若云忐忑,两人不同的情绪浮现在眼中,却都没注意彼此。 徐成义专门来出云阁用膳的,所以一过来,良姨娘就吩咐下人端菜上来。如此刻般坐在一起用膳,徐若云想都不敢想,气氛好的她害怕。 她低头,默默吃饭,实则食不下咽,美味的饭菜在她嘴里变了味,若不是徐成义看着,她很想回屋待着。 饭桌上安静,谁都没开口,这顿饭吃的还算凑合。 徐若云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想起堂姐的事没问,思虑再三,鼓起勇气开口:“堂姐最近好吗?” 此言一出,徐成义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他放下碗筷,盯着她:“上次的事你也知道,爹劝你,给忘了,你就是想管,也管不到。” 她当然知道管不了,就是问问。 “大伯什么意思?” “婚期都定了,还能反悔?” 徐若云明白了,无论如何,堂姐都是要嫁给郑显超的。 那天看堂姐的神情很不好,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希望是她多想吧。 徐若云没再追问,说来她是小辈,确实管不到,她抿口凉了的汤,觉得不好喝,又放下。 “你跟陆世子多见见,培养培养感情,到手的鸭子,别飞了。” 徐若云小脸难看,默不作声,她想着怎么圆谎,她爹倒好,要他们培养感情。 他们又不熟,怎么培养? “最近爹不限制你出府,一定要把握机会。”徐家能不能青云直上就看陆世子了。 徐成义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藏在心里,纵然没说,徐若云也能猜到,她冷淡的哦了声,敷衍了事。 用完膳,徐成义又语重心长的叮嘱几句,然后离开出云阁,他一走,良姨娘匆忙拉她回屋,问起了饭桌上的事。 良姨娘听出了些意思,想问个清楚,徐若云知晓瞒不了姨娘,就对姨娘说了。 半真半假,良姨娘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担忧她,“你可得跟你爹说清楚,别出了事。” 她点头,红唇撅着,“我知道,别担心我了。” 她拽着裙边晃晃,动作随意,可心烦,“我回房了。”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徐若云吃了几口南星做的饼,又跑回床上睡,现在是睡得香,外边的脚步声和扫地声也没能把她吵醒,可是到了中午,南星慌慌张张叫醒她,说家里出事了。 - 睡眼惺忪,徐若云脑子一团浆糊,嗓音是哑的,“出什么事了?” 南星扶起她,说:“堂姑娘来了,在正厅跟主君说话,听着语调不好,我过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 她的瞌睡瞬间没了,匆忙穿好衣服赶过去,徐若婉和徐若千已经到了,但是没进去,在门口等着。徐若云身子一顿,脚步放轻了许多。 “大姐二姐。”徐若云在她们背后喊了一声,“怎么不进去?” 徐若婉转头,好心提醒,“别进去添乱。” 她没明白怎么添乱,就看见徐若珍扑通一下跪下了,她求徐成义:“二叔,你帮我劝劝爹吧,他逼我嫁给郑显超,可是他不知道,郑显超玩死过人,真的。” “而且不止一个。” 门外的三人震惊的面面相觑,玩归玩,可玩出了人命,他们是头一回听说。听堂姐的语气,郑显超玩死了好些个了。 徐若云胸口突突跳,紧张的看徐成义的脸,听他道:“若珍啊,这事二叔做不了主,你爹的脾气是知道的,再说,定下的亲事,怎能后悔?你让别人怎么看徐家?” “那也不能让我牺牲啊。” 徐若珍从地上起来,泪眼朦胧,“谁知道我嫁进去会 16. 016 [] 茶馆人多,进进出出的,很是喧闹。但二楼安静点,环境优雅,适合中午在这喝茶闲聊。 林景深今日休沐,本想在府中清闲一日,奈何家中父母不让他得闲,一早就来他院中唠叨,谁家娶亲,谁家得了孙子,意思他听明白了,就是想让他娶妻生子。 父母着急情有可原,可他实在无心男女之事。京中勋贵子弟,约莫就数他们三叛逆了,年岁二十多,不见娶妻生子,连个妾室都没有。哦,不对,周时清有,在外藏着个外室。 林景深在家里烦闷,便叫上两人出来喝茶,说好三人一起,结果周时清临时变卦,把藏着的那位带了出来,此时两人在隔壁包厢,留下陆越钦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略显无聊。 林景深边喝茶边叹气,顿时觉得茶不香了,早知道周时清带人出来,他们还不如去春风楼喝酒,至少没那么无聊。 “你怎么不说话?最近这么顺?” 陆越钦从进门开始没说两句话,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说,林景深无聊,眼睛瞅着他,想看出点什么来,话说,上次的方姑娘,他后来见没见? 见他半天没开口,林景深憋不住问:“去见方姑娘了吗?” 气氛一瞬间凝固,空气中蔓延着别样的气息。 陆越钦脸色没刚才好看,不说这事还好,一说此事他的表情当即变了,上次吴秀棉没经过他的同意,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进南园,还是在准备用膳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坐下,与他面对面,烦的他没吃下饭。 陆越钦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昨日刚和吴秀棉和好,所以今天林景深约他出门,他毫不犹豫就出来了。现在林景深又提方姑娘的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你无关。” “脾气这么冲,看来是不怎么样。” 林景深笑呵呵的,端起茶喝了两口,窗边的风拂过,林景深不经意往下看了眼,下一刻,眸光发亮。 他放下杯盏,打趣道:“不提方姑娘,行,那就聊聊别的姑娘。” “时清上次看见你和徐家的小姑娘在一起,怎么样?见到她总没那么烦了吧。” 陆越钦没看他,不咸不淡的回答:“你是来喝茶的,还是来碎嘴的?” 唠叨个没完,三句话离不开姑娘,也不见他自己找个姑娘。 “我是为你着想,诶,要是看见她,是不是不烦了?” 男人掀起眼皮睨他,眼中尽是不耐烦,对于林景深的问题没搭理,他默不作声的喝茶,林景深觉得无趣,干脆直说了:“行了,不逗你了。” 林景深转过脑袋,眼睛朝楼下看,说:“诶,看看,楼下那个是不是徐家的小姑娘?” 男人闻言,喝茶的动作一滞,长睫眨动下,继而神色如常的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放下,先是看了眼林景深,接着漫不经心的朝下看。 确实是徐若云,她站在对面的小巷子里,探头张望,兴许是日头烈,她伸手挡着,往里边挪了点。些许日光倾泻,映在她的侧脸,显得肌肤白皙剔透,多了几分温婉。 陆越钦眸光微动,定定的看了半刻,直到林景深开口,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不进来?”林景深看她左右张望的神情,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在等人?” 等人?等谁? 陆越钦又看了眼,鬼鬼祟祟的模样,倒像是做贼的,眉头微皱,眼神闪烁,还有股心虚的样,神情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他扯着唇浅笑,“可能吧。” 林景深眼睛来回看他们,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是不是知道你在这,特意等你。” 陆越钦呼吸一顿,神态无波澜,“你想说什么?我跟她不熟。” 算来没见过几次。 林景深意味深长的哦了声,表情耐人寻味,他咳嗽声,继续说:“说来也怪,之前从未注意到徐若云,怎的最近总遇见她,你说这是为何?” “我哪知道?” “肯定是缘分。” 陆越钦平静的瞅他,一言不发。 - 日光倾斜,光线没那么刺眼,站在巷子里也晒不到身上,就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脚有些酸。 她往墙上靠靠,稍微舒坦些,南星帮她盯着对面的门口,一脸不安的说:“姑娘,咱们走吧,主君和夫人说了,最近不让我们管闲事,一切等堂姑娘成亲再说。” 刘氏和徐成义前两日刚说了此事,徐若云也知道不该管,但她也没管,就是在这看看。 她侧头,对南星道:“等堂姐出来,我们就走。” 南星张唇,欲言又止,最后把想说的话收回去,陪她在这里等着。 她的眼亮,来来回回看,杏眸担忧又好奇,她抬头往上看,不经意一撇,瞧见个熟悉的面庞,可没等她细看,楼上的人就消失,一点影子也看不见,好似刚才是错觉。 徐若云昂起脑袋,好一会没低头,就那么固执的盯着那道窗口,想证明自己没看错。 异常的举动使南星注意到,她看过来,又顺着她的视线晚上瞧,什么也没看见。 南星疑惑的问:“您看什么呢?走吧,咱们先去珍宝斋。” 徐若云敛眸,想起出门的目的是为了买手串,现在跟着堂姐到这,半天没出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估计是没重要的事。 她抿唇思忖片刻,对南星点头,“嗯,现在就去。” 刚才是她看错了。 徐若云从巷子走出来,在茶馆门口停下,往里瞧了几眼,然后抬脚往前走,谁知没走两步,茶馆内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人大喊大叫。 “死人了。” “呀,死人了,快跑。” 茶馆内的人慌忙跑出来,聚集在门口看,掌柜一看出事了,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刻才让伙计去报官。 徐若云扭头回来,挤在人群中,问身旁的人:“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谁死了? 徐若云低头思虑半响,堂姐还没出来,她围着人群扫了圈,也不见人,她再次朝里看,不会是没出来? 她挤过人群,一脚踏进门槛,掌柜随即拦住她,“姑娘你不能进去。” “我找人。” “那也不能进去。” 掌柜话刚说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响动,有人下楼了。徐若云以为是堂姐,正想开口,可看见来人,她立马合上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是真的看见他了。 陆越钦下楼的动作微顿,眼中的异样转瞬即逝,快的无人瞧见微妙的异样,他神色如常的下楼,身边是林景深和周时清,还有个女子。 面面相觑,半晌无话,空气凝固的稍显压抑。 徐若云别开脸,没往楼上去,她站在那,拘谨又无措。 林景深来回打量,而后对徐若云笑道:“徐姑娘,真巧,来这里有事?”说着瞥了眼陆越钦。 “我找我堂姐。” 现在还不见人,不知去哪了? 林景深哦了声,对掌柜招招手,问清情况:“怎么回事?” 掌柜擦拭额头的汗,回:“是出了点事。”但得等官府来了再说。 陆越钦偏头 17. 017 [] 茶馆围着的百姓尚未散去,而且人似乎越来越多,茶馆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姓都想看个热闹。 徐若云没走,还在楼下等,林景深和陆越钦上去有一会了,一点动静没有,不晓得情况怎么样?就在刚才,她脑海冒充一个可怕的猜想,死的会不会是堂姐?要不堂姐怎么半天没出来? 别人听见出事都跑了,堂姐又不傻,她要是没事肯定也会跑。徐若云再次朝楼上看,这次,她听见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是男人的脚步声。 徐若云快速低头,没再往上看,过了一会功夫,陆越钦从楼上下来,紧接着是林景深,她伸长脖颈看,只看到官兵抬着一个人出来,而最后面,是徐若珍。 她被两个人押着,是拖出来的,准确的说,是腿软,走不了路。 徐若云当即脸色大变,上前想问个清楚,结果脚下刚动,陆越钦就过来了,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遮挡了徐若珍的视线。 她没瞧见抬出去的人是谁,但看徐若珍这样,是跟她有关的。徐若云望着堂姐失魂落魄的背影愣神,刚才死的人是谁? 她重新注视陆越钦,红唇翕动,一字未说陆越钦便开口:“此事你管不了,交由大理寺审理。” 陆越钦瞧她年纪小,没经历过事,所以方才没让她看,若是看见了,指不定吓成什么样? 男人压着眉骨,表情冷肃,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使她打颤,真的有点怕,他见过太多生死,早就习以为常,刚才抬出去的人,没能激起他半点同情和遗憾。 遂以使得他说话的语气稍显冷漠。 徐若云紧张的吞咽下,问:“是谁?” 陆越钦没告诉她,一句无可奉告打发了她,徐若云最后是从徐成义口中得知,死的人是郑显超身边的婢女,就是和他厮混的那个。 出事后林景深早带着人走了,陆越钦朝外看了眼,准备要走,最后看了她一眼,“徐姑娘赶紧回去。” 这句不知是关心,还是赶人,说完没再停留,抬脚就走了。 外边人群逐渐散去,掌柜和伙计也被陆越钦带走了,她杵在原地,唇色白了些许,南星扯扯她的衣袖,脸色同样不好看。 “姑娘,咱们赶紧回吧,别惹事了。” 她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嗯,对对。” 陆越钦说的对,南星说的也对,死了一个人,堂姐也被带走了,徐家怕是有震荡,这事她就当不知道,她怕连累姨娘。 徐若云慌忙赶回去,那珍珠手串,又忘记买了。 - 回到府中已是下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刚进家门,又遇上刘泽元,他坐在栏杆上,像是刻意等她,瞧见人过来,立马起身,冲她笑笑。 刘泽元扫了眼南星手中,又看她两手空空,疑惑问:“表妹怎么没买东西?我陪你再去一趟。” 徐若云哪有功夫买东西,回来都是连跑带走,走的很快,眼下刘泽元说要陪她,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 怕他起疑,她转着眸找个借口,“没看到想买的,就先回来了。” “哦,改日我得空,陪表妹出门逛逛,来盛京些许日子,还没好好欣赏盛京的美景。” 徐若云若有所思的摇头,笑意牵强,“改日再说,表兄,我先回去了。” 她从刘泽元身边快速走过,没看他的眼,也没等他说话,就这么利落的跑了。刘泽元在她身后笑,表情和方才不同,略显轻浮,那双眼睛紧紧注视那截细腰,移开不开目光。 这边,徐若云回了出云阁,房门一关,把自己和南星锁在里边,她拉住南星的胳膊,说:“今天的事当没看见,知道吗?” 南星也吓坏了,此刻回到府中理智稍稍回来些,“您放心,奴婢嘴巴严着呢。” 她是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的。 徐若云深呼吸,微微点头,倒了杯茶压压惊,一杯茶下肚,情绪稍稍缓解。 过了半个时辰,府里依旧没动静,徐若云不明情况,也不敢贸然去打听,只让南星注意徐成义的动向。 傍晚时分,南星过来告诉她:“主君出府了。” 至于出府为了何事,徐若云猜个大概,果不其然,晚上徐成义回来,就把刘氏和两位姨娘,还有三姐妹请过去,特别叮嘱她们,近期没事别出门,说了一通话后,又单独将她留下。 她忐忑不安,浑身颤抖,说话明显不利索。 徐成义上下扫了眼,问她:“今天出门做什么了?” 她偷偷睨了眼,回答:“想买丝线,但没买到喜欢的。” 她爱做绣活,整个徐府都知道,从前她出门经常买丝线,这样说徐成义肯定不会怀疑。确实,徐成义点了下头,便没追问。 可是又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天出门,可听到什么传言?” 还是问了,她今天出门太过巧合,徐成义肯定要问的。 “没有。”她难得镇定,没露出破绽。 徐成义叹息声,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想问问情况。 思虑半响,他瞅着徐若云,试探道:“真的没有?没有也罢,有件事没告诉你们,徐家出事了。” 她的心猛跳,一抽一抽的的痛,是紧张的,“出,出什么事了?” 为何夫人大姐她们都不说,偏偏对她说,徐若云不够聪明,眼下也不得不探究起原因来。 徐成义满面愁容,近来事情多,心情差到极点,眼下因为今日的事,更是心烦。 “你堂姐出事了。” 她动动唇,清澈的眼紧盯着徐成义,听他说起了堂姐的事,脑中开始了猜想。直到徐成义说完,她才停止多想。 从徐成义的口中得知,是郑显超身边的婢女约堂姐去的茶楼,可不知怎的,竟然中毒身亡,堂姐就成了疑犯,现在在牢房关着,由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少卿正是周时清。 18. 018 [] 门口官兵诧异的注视她半刻,随后转头,对一旁的人道:“跟陆大人说一声,猫找到了。” 徐若云观察几人神色,听完他的话看看地上的猫,汤圆没走,扬起圆圆的脑袋对她叫了几声,在她脚步打转,徐若云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她略显尴尬,眼眸来回转,瞧着两人蹲下身抓猫,便往旁边挪了挪。他们被汤圆转移注意力,暂时没空搭理她,同时,猫也没抓到。因为是陆越钦的猫,他们不敢弄伤它,怕陆越钦怪罪,所以两人忙活了好一会,汤圆依旧在门口跑来跑去。 徐若云挠头,她往徐成义消失的方向瞅了眼,虽然没有马车的影子,但她总觉得徐成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类似的感觉,她从小就有。 她闭了闭眼,罢了,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瞧瞧吧。 她蹲下身,伸手朝汤圆拍拍,“小猫咪,过来。” 见状,官兵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难道真是来找猫的? 汤圆喵喵叫,跟方才乱跑的暴怒的情形不同,汤圆叫了一声,在她脚边转了转,然后蹭裙边,真的要她抱。 徐若云欣喜的抱在怀里,暗叹汤圆挺有良心,上次抱过它一次就记住自己了,她刚才还担心呢,要是汤圆不认她,那她说谎不就被识破了吗? 现在可好了。 徐若云将猫抱在怀里,朝两人看,那表情好似在说:看,我真是来找猫的。 那两人看了眼徐若云,接着对视,沉默半刻后,道:“猫给我们,多谢姑娘。” 徐若云没动,并不想给他们,娇小的身子微微侧过,抗拒的态度明显。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居平从里边出来,“猫呢?” “在那位姑娘那里。” 居平顺着猫咪的叫声那边看,下一刻,表情微变,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 陆越钦今日不得闲,下了朝直接来了刑部衙门,谁知汤圆窝在马车上跟来了,进了刑部大门开始乱窜,派人找了好一会没找到。 这会说在门口找到了,居平便去将她抱回来,过了片刻,人是回来了,猫却没回来。 陆越钦掀起眼皮瞅了眼,望着两手空空的居平,道:“汤圆呢?又跑了。” 再跑,他就不要了,关都关不住。 “没跑,在一个人手中。”居平观察他神色,说话小心翼翼,“是一位姑娘。” 陆越钦停笔,揣摩姑娘二字,他这里可从没姑娘来过,至少他在的时候没有,是哪位姑娘?陆越钦想起上次徐若云抱汤圆的模样,安静而美好,猫和人气氛和谐,他再没见过谁和汤圆那般亲近,陆悠然也没有。 他不禁好奇,问:“哪位姑娘?” “是徐姑娘。”徐家的案子还在大理寺审着,此刻徐若云找来,别说陆越钦了,没那么聪明的居平也有了猜想,来的太巧。 果然,一听是徐姑娘,陆越钦就想到了徐若云,那个胆怯的小姑娘,撒谎的样子也美丽。男人眸色微变,问:“她怎么来了?” 居平吞咽下,摇头说不知,顿了顿,又道:“汤圆抓着人不撒手,您看…” 陆越钦静默须臾,下颌一抬,让人进来。 他没换朝服,看起来威严冷肃,远远瞧着就有一股压迫感,十分震慑人。徐若云睨了眼,飞快的敛眸,不敢对视,一来她心虚,二来,实在是害怕他。 此刻在刑部,他注视的眼神又像审犯人,教她如何直视? 徐若云第一次见他穿朝服的样子,威严的同时,其实是好看的,就是不太爱笑,给人难以亲近不好相处的感觉。 她提着裙摆进门,低垂的脑袋挡住半张脸,看不见表情,但从轻颤的双肩能看出,她是紧张的。 “徐姑娘怎的来了?找谁?” 陆越钦起身靠近,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剧烈狂跳,跟打鼓似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好紧张,紧张的不知所措。 “我,我来。”她支吾一句,抱着猫的手臂收拢,汤圆不舒服的动了下。 “我路过。” 她很快找到借口,目光直视他几息,迅速移开。陆越钦勾唇,看破不说破,反正在他面前说谎,也不是一两次了,他一眼便能看透。 他招招手,示意她把猫还回来,但汤圆貌似不想离开她的怀抱,往她怀里钻,徐若云抬头看,见陆越钦冷着脸,便知他心情不好。 汤圆黏她,陆越钦不高兴了。 “居平。”陆越钦朝外喊了声,居平很快进来,看见猫还在徐若云怀里,瞬间明白陆越钦的意思。 他笑嘻嘻的走到徐若云跟前,说:“给小的吧,别累着您。” 说是给,实则居平是抢回去,汤圆不愿的喵喵叫,奈何居平力气大,硬是扯了过去。猫抱在怀里,居平瞅了两人一眼,安静的退下。 徐若云两手空荡,稍显不适应,无奈,她把手藏在衣袖下,微微收拢。 “猫还了,徐姑娘可以走了。” 19. 019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徐若云忘了,此时在刑部,后边就是刑部大牢,每日提审的犯人不知多少,长相凄惨,浑身是血,断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今日她运气也好,竟然被她遇上了。 杏眸氤氲着水汽,眼尾微红,楚楚可怜,眼前的路瞧不清晰,一片模糊中,她依稀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拖着走,那人不知是没力气,还是没气了,总之是惨不忍睹。 她望了眼不忍再看,飞速转身,谁知身上一疼,撞到一个人怀里,徐若云咯噔一下,泪忘擦便昂起下颌看,入眼是陆越钦冷白的脖颈,凸起的喉结滚动两下,莫名的性感。 往上是紧绷的下巴与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情绪不佳,那双眼深邃,蕴着惊讶和些许不解,最后又神色如常,略带探究的注视她。 小姑娘震惊的张唇,没想到他在自己身后,所以一头撞了上来,此时,她心跳加快,慌慌张张的往后退,随手抹了一把泪,低头道歉:“抱歉,你没事吧?” 有事,很有事。 陆越钦不自然的睨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他吞咽下,手摸上胸口,热热的,带着痒意,奇妙的感觉,陌生,说不上来。 男人深吸下,道:“转身做什么?”开口便后悔,明明是想问她为何哭的。 “有人。”她的嗓音变了。 陆越钦朝外看,刚好看见地面有一道血痕,衙役在清理,他收回眼神,愈发不自在,原来是害怕血腥,他以为… 男人咳嗽声,胸前稍显褶皱,细看有丝水渍,陆越钦耳垂微红,背着手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眼泪擦干,眼睫是湿漉的,亮晶晶的眨着,很是无辜。 徐若云知晓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便点点头,垂着脑袋转身走了,来刑部的目的没着落,回去爹定要训斥她了。 她唉声叹气,可不得不承认,陆越钦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不会理解自己的,他没经历过做小伏低,担心害怕的时候,所以才说她没主见,对别人的话言听计从。 徐若云走的慢,越想胸口越闷,一个没注意,不知陆越钦的猫从哪里窜出来,跟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走,跟了几步,还叫了一声,惊的她立马回头看。 汤圆大抵又是自己乱跑的,要不怎么跑这来了。 徐若云下意识看向陆越钦,发现他没进去,依旧站在原地看,刚才在看她,现在是在看汤圆。 徐若云低头对汤圆说:“回去,别跟着我。” 汤圆脑袋一歪,喵喵叫,似懂非懂,徐若云想不通,为什么汤圆非要跟着她呢? 不远处的陆越钦盯着不争气的猫,脸色相当难看,朝它喊:“汤圆,回来。” 猫没搭理他,甚至没往后看一眼。 徐若云见状,轻轻蹲下,把她抱了起来,汤圆没挣扎一下,在她怀里很乖巧。小姑娘抱猫回去,粉色衣裙落在雪白的猫背上,颜色相衬的很好看。 她在陆越钦身前站定,看他时总要昂起脑袋,细白的脖颈伸长,嫩生生的,吸引眼球。 “诺,还你。” 男人没接,藏在身后的手动了下,那表情,好像在嫌弃什么。 徐若云想起来了,他嫌弃汤圆掉毛,不喜欢抱它,她暗暗撇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养?汤圆跑的时候那般紧张,又仿佛很喜欢它的样子。 小姑娘没表现出来,但陆越钦从那双湿漉漉的眼中瞧出了她的想法,他移开视线,把居平喊来,居平来的快速,站在两人中间感到不自在。 “小的没看好,又被它跑出来了。” 陆越钦嫌烦,抬抬手,示意居平送回府,别让它乱跑。 怀中一空,徐若云有点不舍的望着居平怀里的猫,她笑笑,对着陆越钦俯身,转身离开。 她再也不想来找陆越钦了。 - 回到府中的徐若云坐立不安,爹交代的事没办好,碰了一鼻子的灰,光是想想,她都能猜到徐成义的表情和话语,定然是难听的。 她想躲起来,但无处可躲,除了出云阁,她没别的地方可去,别家的姑娘有祖母,有外祖,她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舅舅。 但是舅舅家清贫,去了只会添麻烦,姨娘从不让她去。 无奈,她安静坐在房内,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午后,徐若云吃了几块点心,徐成义就过来了,徐若云以为迎接她的是一场暴风雨,不想今日徐成义格外平静,没打没骂,意外的平和,这是徐若云头一回见到如何温和的徐成义。 她睁大眼睛看他,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她看错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个谄媚讨好的徐成义,可是盯了好一会,徐若云确认,没看错,眼前人就是她爹。 徐成义在房内来回踱步,对她道:“事情没办成便罢了,你跟陆世子的事要紧,不能为了你堂姐的事,让陆世子厌弃你。” 徐若云拧眉,以为爹转性了,原来不是,是另有打算,果然啊,人是不可能忽然转变的。 听着徐成义的话,她没吭声,任由他自个在那说,说了半晌话,徐成义也累了,停下喝了一杯茶,接着说:“陆世子说了何时来提亲吗?” 徐若云害怕了,比让她去刑部还可怕,她就不该撒谎的,现在尝到后果了。为了不让继续煎熬,徐若云决定说清楚。 “爹,我骗了你,我跟陆世子不熟,我只是不想嫁给孙启良。” 徐成义不信,当她闹别扭,“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爹不着急,你自己好好把握才是。” 他怕太着急,惹得陆越钦不开心。 徐若云启唇,爹怎么不信,她都说过好几次了,跟陆越钦绝无可能,怎么就是不信呢? 莫非还在做着攀高枝的美梦? 约莫是了,要不怎么不想想自家门第,陆越钦怎么看的上。 徐若云接着说了几句,但徐成义就是不信,无奈,她闭嘴了,现在不信,总会有相信的那天。 徐家因着堂姐的事,紧张了好些天,终于迎来了结局。 大理寺查明徐若珍的案子,徐若珍无罪释放,是被冤枉的。大伯和徐成义去了大理寺把徐若珍接回来,让她在家中静养,郑家那边由大伯去周旋,不过两日也有了结果。 亲事没退,但提前了,婚期 20. 020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廊下寂静,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在门口停下,接着,厚重的门被推开,昏暗的屋内瞬间亮堂,明亮的光线从门口照进来,跪在地上的人动了下,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柔和又带着破碎感。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温度适宜,但受了寒气身体也会受不住,特别是娇嫩的小姑娘,若是病了,怕是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 南星心疼的看着地上的人,把食盒放在一旁,跪在她身边道:“姑娘,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那日徐成义从宫中回来,知道她和陆越钦的事是骗他的,发了好大的脾气,藤条都拿出来了,要对她用家法,她的背上被抽了两下,姨娘过来也被徐成义推开,最后是刘氏把她拉走,才免了一顿打。 徐成义气坏了,要她跪在祠堂反省,今天是她跪在祠堂的第二日。她膝盖疼,头疼,全身都疼,觉得委屈,明明她解释了,也说清楚了,可徐成义不信她的话,自己去找陆越钦,被羞辱一顿,把气撒在她身上。 现在肯定还没消气,要不怎么不找人来放她出去。 徐若云眨着明亮的眼,委屈巴巴的,“我不饿。”膝盖疼忍着就算了,可背后的伤口也跟着疼,疼的直不起腰来,有些难受。 挨打过后上了点药,此刻伤口结痂,有点痒,更不舒服了。 徐若云拖着虚弱的身躯抬手,在后背挠了两下,正想用点力,却被南星阻止,“不能挠,留疤就不好看了。” 她默默把手垂下,姑娘家都爱美,徐若云也不例外,虽说后背的疤旁人看不见,但要是留下了,她心里也不舒服。徐若云听南星的话,没再挠后背。 她望着南星,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此时光线明亮,看的比较清晰。 “爹骂姨娘了吗?” 她当天就被关进祠堂,不知道徐成义有没有怪罪姨娘,不过徐若云想,按照徐成义以往的脾性,姨娘肯定是会受牵连的。 南星迟疑半刻,轻松笑笑,“没有,但也好几天没去出云阁了。” 没有才怪,南星怕她担心才说没有的,她自然不信。 徐若云想起来走动下,她的双腿僵住了,但门外有徐成义的人盯着,她不敢起来,怕徐成义发现,罚的更重。 “姨娘是不是伤心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嫁给孙启良而已,用陆越钦做挡箭牌,不成想弄成如今的局面。 现在会怎么办? 南星知晓她的担忧,为了让她宽心,南星撒谎了,“您要是好,姨娘就不会担心,所以吃点吧。” 她细想南星的话,觉得有道理,要是出了祠堂人瘦了一圈,姨娘肯定更心疼,不如好吃好喝的对待自己,白白胖胖的,也好让姨娘宽心。 徐若云点头,吩咐南星把饭菜拿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吃了小半碗饭就饱了。 “不吃了。” 南星把剩下的饭菜放回食盒里,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说:“奴婢先回去了,晚上再来。” “嗯。” 她见南星起身要走,急切开口:“爹何时放我出去?” 南星摇头,表示不知道,南星猜,快了。 “过几日堂姑娘就要成亲,主君肯定放您出门。” 哦,是了,堂姐要成亲,嫁给郑显超了,那时她能出门,现在离成亲的日子还有八日,这么说,她还要在祠堂跪上八日。 哎,她的膝盖要废了,也不知从这里出去,能不能走路? 徐若云一下没了精神气,垂着脑袋跪在地上,房门合上,屋内恢复昏暗,娇小的身子隐在阴暗中,小小的一团,脆弱,无助。 - 徐家接二连三的出事,确实需要办场喜事,冲冲晦气。 眼下徐若珍的婚期在即,过后,就是徐若云的婚事了,虽说徐成义罚她在祠堂跪着,但她的亲事可没落下。 孙启良期间来过两次,提亲的日子定好了,就在徐若珍的亲事后面,五月初八,大吉。 整个徐府,就徐若云自己不知道五月初八提亲的事,她在祠堂跪着,是南星来送饭悄悄告诉她的。 徐若云除了伤心,别无他法,她早就知道会这样,嫁不了陆越钦,爹就会要她嫁给孙启良,她逃不过的。 边吃饭边哭,最后把眼泪一起咽下,嘴里的饭也变了味,食不下咽。 夜晚的风有点凉,她抱着手臂缩成一团,门板晃动两下,她吓得回头,徐若云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没事,外头有人守着的。 心刚冷静一会,窗口传来响动,她侧头看,入目便是刘泽元嬉笑的面庞,正慢慢朝她走来。 徐若云心慌了一瞬,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可惜跪的太久,双腿酸疼的打颤,差点没站稳,缓了好久稍稍好点。 “表兄,你这是做什么?”半夜找到这来,想做什么,不怕徐成义生气吗? 刘泽元笑得温和,解释说:“表妹关了几日,我担心着,特来瞧瞧。” “谢谢,我没事,你快走吧。” 被人看见半夜私会不好,会误会两人的关系的,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想多生事端。 刘泽元在她身前停下,表情温和,“过几日姑父就会放你出去,别担心。” 徐若云不担心,爹一定会放她出去,等堂姐成亲,还能不放她?可刘泽元不该来,他们关系没那么亲近,他跟大姐才是亲戚呢。 “我没事,你快走,被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她们睡着了,不碍事。” 原来看守的人睡着了,难怪他进来的这么方便。 小姑娘眼神警惕的往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我在祠堂挺好,表兄也看见了,该放心了。” 你该走了。 徐若云三番四次要他走,防备的意识很强,刘泽元看的出来,他不急不躁的笑,说:“姑父要你嫁给孙启良,表妹知道吗?” 知道,徐成义早有打算了。 “表妹想嫁吗?”刘泽元问她。 徐若云不晓得他为何关心自己的事,细想一下,明白几分,她和孙家的事,约莫整个徐府的人都知道。 刘泽元好奇也情有可原,可是,婚姻大事她做不了主,都得听徐成义的,他要自己嫁谁便嫁谁 21. 021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陆越钦的书房一向由居平打理,特别是书案和书架上,放着的都是些重要书信,居平清理时会把废弃的纸张扔掉,再铺上新的宣纸。 今日也不例外,居平把书架整理好,转身整理书案,手上忙碌着,余光瞥见宣纸下方露出红色一角,下面似乎有个东西,居平朝外看了眼,不见陆越钦进来。 他好奇的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份喜帖,徐府,哪个徐府?居平仔细一想,莫非是徐姑娘家。居平眼睁大,自个点点头,约莫是了,就是徐姑娘的堂姐成亲,可世子为何把喜帖放宣纸下面? 是去,还是不去。 居平摸不准,拿走也不是,不拿走也不是,捏着大红的喜帖犯愁,苦恼间,有人进来,带进了清凉的微风。 “阿钦呢?”周时清问。 陆越钦的南园来的最勤的人就是周时清和林景深,有时两人一起,偶尔一人过来。此时周时清过来,是找陆越钦说说话。 书房内没见着陆越钦人,周时清在房内转了圈,目光投向居平。上午的日光明媚,屋内被日光照得明亮,一股子温暖的气息。 居平回头先是行个礼,然后道:“周大人过来也不通知一声,怠慢了,世子回房换衣,等会过来。” 周时清应了声,熟门熟路的在桌边坐下,眸光一瞥,睨见居平手上拿着喜帖,手指一勾,示意居平拿过来。居平看了眼手上,迟疑几息递了过去。 周时清漫不经心的看完,眉梢一挑,嗤笑着放下,手一摆,居平又拿回去。此时,陆越钦换了件深蓝色的锦袍进来,一眼就看见大爷似的人,他不喜不怒,表情平静。 两人对视眼,沉默半刻,周时清先憋不住了,开口道:“徐家也给你送喜帖了。” 也,说明徐家给周时清送了。 想想也是,照徐家兄弟的态度,巴不得盛京内的贵人都去,他们才有面子,好有机会攀上个贵人,飞黄腾达,要不徐若珍和郑显超闹成那样,哪还会成亲? “怎么说?去吗?” 周时清向来不爱这种场合,但陆越钦和林景深都去,他是乐意奉陪。 “无所谓去不去。”周时清脑中闪过什么,视线看过去,神情耐人寻味,“去吧,好久不见徐家的小姑娘了,瞧瞧去。” 他和林景深就喜欢打趣他,看他面无表情,生气又憋着的神情,有趣极了。而且每次提起徐若云总有那么点不寻常,他想试探试探。 虽说陆家不会让陆越钦娶小户女,但纳个妾,还是可以的。 陆越钦手微动,脸上表情不变,道:“想见徐若云,不怕有人不高兴。” 周时清唇一弯,不以为意,“我怕什么。” 说的真好听,人要是在这,就不敢说了。 陆越钦在书案上翻了个来回,不见那份喜帖,眼神微变,喊了声居平。居平进来后,见他在书案左看右看,心中了然。 “世子,喜帖在这。”幸好他没扔,世子若是晚一点找他,他就要扔了。 居平小心翼翼观察他神色,把帖子递上,站在一边没走。周时清看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哎呀,徐府大喜,我去凑凑热闹,阿钦,你陪我去。”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又很快恢复如初,“也罢,陪你去。” 周时清在心里鄙视,男人有时嘴真硬。 跟他似的。 -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愈发闷热,空气有了沉闷的感觉,初夏来临。 徐若珍婚期临近,徐家忙得不可开交,徐若云从祠堂出来也不得闲,养了几日,身子好了不少。她整日没有出门,忙着给堂姐绣些陪嫁的绣鞋花样,前几日徐若婉过来一趟,说她绣活好,要她多绣一点,好让徐若珍带过去。 她点头说好,所以这几日手忙不停,后日就是成亲的日子,她得赶在徐若珍出嫁前去一趟。南星把绣好的东西都拿上,跟在徐若云身后出门。 好巧不巧,刚出门就遇上回府的徐成义,小姑娘漂亮的眼一暗,转头想走,奈何徐成义眼尖,她没来得及调头,徐成义就开口叫住她。 “若云。” 徐若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爹。” 夏日衣裳轻薄,她穿着粉色襦裙,娇嫩明丽,白皙的肌肤也透着粉,愈发漂亮显眼了。 徐成义上下扫了眼,问她:“去哪?” 小姑娘没抬头看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去找堂姐。” 南星手上捧着她这些日子绣的帕子和绣鞋,显然是送给徐若珍的。徐成义没阻止她,轻点了下头,暗叹教训一顿果然有用,现在老实多了。 “孙启良把聘礼单子送过来了,我很满意,你也看看。” 徐若云闻言,娇小的身子紧绷着,出现了生理性的恶心,她强忍着,语气尽量平静,不让徐成义看出她的不情愿。 “爹做主就好。”她有意见也不会听,有何用。 经过几次的反抗挣扎,徐若云深知无用,还会被教训一顿,罢了,她认命了。 她的态度徐成义很满意,挥挥衣袖,让她走了。 徐若云逃命似的,走的极快,步伐都乱了,出了徐府大门,她全身轻松,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她回头看了眼,眼中藏不住阴郁,明明是生养她的地方,为何没有归属感? 她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就好了,兴许没这么多事。 徐若云去找堂姐,去了才知道,堂姐被大伯一直关在屋里,就等着婚期一到,好出嫁。徐若珍见到她来,先是大哭一场,然后又倾诉近日的事情。 她认真听着,听完只觉得堂姐和她很像,都是无法做主的人。她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听完。 从堂姐那回来,徐若云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刘泽元来找她说的话,他说有办法让她不嫁给孙启良,怎的没下文了? 他没来找自己,是忘了?还是随便说说? 徐若云想去找他,但怕旁人看见,于是吩咐南星去打探下。南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房门一关,拉住她小声说话。 “表公子没见着,但奴婢见着他身边的小厮了,他让姑娘别担心,表公子有法子。” “他真这么说?” 南星点头,困惑的问她:“表公子说的是哪件事?” 徐若云沉默,她没告诉南星,是怕知道的人太多,打草惊蛇,现在南星问,她依旧不想说。 南星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主子不说,她自然不会多问。 “姑娘饿了吧,奴婢去拿些吃的来。” 徐若云轻轻嗯了声,一个人在屋内待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刘泽元真的会帮自己吗?为什么要帮她? 小姑娘想不明白,一张小脸上满是愁容,她便喟叹声,趴在桌子上,无力的垂着眼。 - 郑徐两府的亲事不算盛大,但热闹,参加喜宴的人许多,本来喜帖发出去来的人少,可听说说陆越钦和周时清过来,一下子来的喜宴的人就多了些。 徐成斌合不拢嘴,得意的神情浮现在脸上,看的人挺不舒服的。 人一多,徐府的人就忙着,徐成义没工夫看着徐若云,她舒坦了,去哪躲清闲也说不到她。 她去后园逛了圈,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两个人,他们身高差不多,可气质截然不同,一人笑容满面,斯文优雅,一人高冷淡漠,矜贵倨傲,冷得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如此淡漠的人,上赶着讨好的人很多,因为他是陆越钦,家世显赫,位高权重。 徐若云远远看着,手交叠在身前,安安静静的。她羡慕陆越钦,家世好,脑子好,把不喜欢和不愿意可以表现在脸上,也不必讨好别人,更无人强迫他做任何事,真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虽和陆越钦接触过几次,可完全不是一个阶层,他们之间有永远无法越过的鸿沟,不属于一个世界。 以后应该也不会和他接触了。 思及此,胸口不知怎的闷闷的,沉重的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是想起了上次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事了吧,她安慰自己。 徐若云深吸下,再一次望过去,那头的人像有心电感应般,忽然抬头看过来,视线交汇,两人皆是一愣。 小姑娘瞪着眼,飞快的转身走了,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在看她。 微妙的气氛持续不到几息,恢复正常。 陆越钦眯着眼,指腹摩挲两下,她怎么了?似乎在瞪他。莫非是上次的事还没过去,也是,她上次哭了,是他弄哭的。 男人烦躁,小姑娘就是麻烦,整日闷不吭声的,哭起来倒是厉害。 “我去走走。” 周时清打发了一群人,抽身追上他,“去哪走?徐府小的没南园大,能走去哪里?” 这话虽夸张,但也差不多,确实跟陆越钦住的南园差不多,还没南园秀丽。 陆越钦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敷衍他,“想清净片刻。” 周时清霎时了然,被一群人围着半天,着实烦,也不能直接甩脸子,当真是为难陆越钦了。 “罢了,我去找景深。” 陆越钦朝倩影消失的方向看,低眼思忖半刻,抬脚跟了过去。 正厅此刻正热闹,徐若珍出门,泪眼朦胧告别父母,去往未知的郑府,对自己的未来茫然的不知所措。 徐若云站在人群中看了眼,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只怕那时,她哭得比堂姐还厉害。空气太压抑,她转身出去,走到人少的地方刚好遇见来找她的刘盛。 刘盛是刘泽元身边的小厮,眼下就是特意来找徐若云的。 “徐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拐角,周遭无人,说话方便许多。 “公子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徐若云想起刘泽元说的话,不禁双眼一亮,立马点头,“嗯,在哪?” “请随小的来。” 她往后瞅了眼,毫不犹豫的跟着刘盛去,徐若云对大伯府邸还算熟悉,眼瞅着越走越偏,不禁多问了几句:“表兄真的在北侧吗?” 她记得北侧有一片竹子,旁边是一间废弃的屋子,许久没打扫的,不能住人。刘泽元在那里等她,怎么那么偏? 刘盛不慌不忙的说:“公子怕人看见告诉主君,到时候又连累姑娘受罚。” 徐若云想想也是,徐成义要是知道刘泽元帮她,肯定会把他赶回苏州的。她没再追问,安静的跟在身后,到了北侧那边,刘盛在那间废弃的屋子边停下。 说:“公子在里边。” “哦,好。” 刘盛随即走了,徐如云慢慢靠近,试探的喊了声,然后轻轻敲门。 “表兄,你在吗?” “表妹,你终于来了。”刘泽元欢喜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眼底隐藏着急切的意味。 这间屋子本是废弃的,很久没打扫,可是现在徐若云看,当真是惊了下,桌子干净的,上面有热的茶水,床榻似乎也换了,崭新得很。 徐若云扫了眼,感觉奇怪,眼下她没心思关心,急切的问刘泽元:“表兄,你找我来,是有办法帮我了吗?” 刘泽元关上门,笑容比往日直白些,“喝口茶再说。” 他给徐若云倒了杯茶,放在她跟前,徐若云说了句谢谢,没心情喝茶,但她看刘泽元盯着自己,一副她不喝茶就不帮忙的神情,于是仰头喝完。 唇瓣嫣红,水光润泽,分外诱人。 刘泽元得逞的笑,眼睛在她身上打转,早已没了温和的表象,此刻的刘泽元,才是真实的他。 徐若云抬头就见他目光轻浮,温和的笑也有了猥琐的感觉,她皱眉,心口一跳,说:“表兄,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 刘泽元靠近一步,“退了孙家的亲事很简单,那就是另择良婿。” 她站在房中,脚趾不安的动,“爹不会同意的,除非比孙家更显赫。” 刘泽元轻笑,略带 第 14 章 回礼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隔天施菀一早剥了莲子,给陆夫人煮了粥,等到下午,又煮一碗绿豆莲子汤,给陆璘送来。 她算来算去,觉得这是陆璘亲自折的莲蓬,她有理由、也有必要给他送一碗汤来,并不算唐突,他也不会拒绝。 为了作出是“顺便”的样子,她还将自己练的字一齐带了过来,挑的也是陆璘在家的时候。 陆璘见了莲子绿豆汤,果然流露出几分兴趣,施菀心中窃喜,又说道:“我还把这几天练的字拿来了,夫君有空的话能帮我看看吗?” 陆璘将汤放下,接过她的字。 有她临摹的欧阳询的楷书,也有她自己抄的诗。 陆璘看了眼,说道:“我和你讲讲这个横和钩的笔法。” 说完就到了次间书桌上,拿纸出来,施菀立刻道:“我给你研墨。” 陆璘没说什么,她便从桌上备好的水杯里倒了水,小心替他研起墨来。 他的砚台是一方黑色的石砚,不知是什么石头,色泽柔亮,触上去光滑细腻,如小孩的肌肤一样,旁边正好也刻着荷叶与荷花,古朴而秀丽。 她自己替自己研墨时,总是随意转几圈便好,此时却不敢大意,又惟恐自己的动作不对,磨的墨不好,便尽量做得小心细致,好在他并未在意,只是从笔架上拿了只笔,待她磨好后蘸了墨,然后和她道:“你看着,这是长横。” 说着,执笔在纸上写横。 “起笔这里顿笔,过来,这里仍有一个顿笔。”写完,他将笔给她,并从椅子上起身:“你写写看。” 施菀接过他的笔,坐下来,认真写了一个横。 陆璘评价道:“动作是对的,但太犹豫,所以字显得笨拙。” 施菀暗想,他竟看出了自己的犹豫。 在他面前写字,她又哪里果断得起来? 陆璘又接过她的笔,就站在她身旁,写了钩。 “顿笔之后,随意一些,钩出去。”他一边讲着,一边又写了几道钩,然后将笔给她。 施菀照他的样子去写,却总觉得笔不听指挥,写了一个钩,和他的钩比起来丑得不像样,便不等他说,又写了个,却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再说道:“不要心急,勾出去时,不用那样严肃。”说完又接笔过来写了几道钩,再将笔给她。 她又写,却又在顿笔的地方写差了,钩也钩太过。 陆璘说道:“早一些便收力,还是不够放松。” 她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笨了,总是学不好……” 陆璘的语气十分淡然:“哪有人一学就会。说着道:“你再写。 施菀又动笔写,陆璘在她顿笔的地方捏住了她笔的上端,与她的手指微微触碰到,然后带着她顿笔,钩。 这一次,因为由他的力道把控,写得果真好看了许多。 “就像这样,你回去再好好练几遍,不必心急,也不必泄气,你能自己写到这样,已经比许多人有毅力了。陆璘松开笔,说道。 施菀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僵,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有点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陆璘回到之前的桌上,喝了口莲子绿豆汤,说道:“鲜莲子这样煮着倒不错。 施菀回答:“母亲也很喜欢。 他又看了眼她的字,说道:“临摹得很好,练的字也比之前有起色。 说完看着她上面抄的一首《秋夕》的诗,问:“明日是七夕吗? 施菀心中带着紧张,回道:“是的,早上母亲还说,街上七夕热闹,我与弟妹若是有兴致,可以出去看看。 “是的,会有乞巧比赛,也有灯谜,街上还有许多小玩意儿,可以出去看看。陆璘说。 施菀想来想去,终究是不敢问他有没有空出去。 大嫂还有两个多月就生,去不了,弟媳会与三弟一起出去,她若出去,只能自己去转转。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绿绮道:“要不然公子也去吧,我记得那年七夕在街上买的那个红豆糕真好吃,后面就再没看见了。 陆璘回答:“你竟还记得那红豆糕,明日集贤院有事,我去不了,你若想去自己去就是了。 绿绮叹声道:“我哪有那样的福气,公子不出去,我自己跑出去玩,被夫人知道了要生气的。 陆璘不再说什么,施菀说道:“我若出去碰到卖红豆糕的,买来给你尝尝。 绿绮笑道:“好,那可真是多谢少夫人了。 施菀笑笑,知道自己该走了,问陆璘道:“夫君,我能把你书桌上写的那几笔拿回去吗,我想回去再看看。 陆璘微怔,似是没料到她这么看重那随意的几笔,随后点点头。 施菀去拿了那张纸,离开清舒阁。 回到疏桐院,她将那写了几笔的纸看了好久,将它小心放进抽屉,和之前他写的字放在一起。 她如同收集珍宝一样收集着他的东西,他的字,他书架上拿来的字帖,还有他的手帕……似乎收集得足够多,就能凑出一个他来。 隔日的七夕夜, 虽然只有一个人她还是带着丫鬟仆人出门去了。 成婚第一年陆家爷爷病重家中没人出来游玩;第二年孝期更不会出来游玩这是第三年她第一次见京城的七夕夜。 街上最多的是年轻姑娘卖得最多的东西也是年轻姑娘喜欢的灯笼花儿头绳绣品各种玩意儿斗巧赛还有各种小吃食。 施菀还记得红豆糕的事在小吃摊上逛了好久看到两种红豆糕都买了下来又加了些别的好看的糕点准备待会儿给绿绮带去。 知道绿绮是陆璘未来的姨娘又能日日与陆璘相对她对绿绮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忌妒看着别人的好但总没有太喜欢。 所以这红豆糕说是为绿绮而买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这样她就又有理由往清舒阁跑还显得自己挺心善似的。 她哪有那么好呢自己可真是把所有的心机都花在了接近陆璘这件事上。 她暗暗叹气让锦心将红豆糕收好。 京城的灯京城的花京城玩意 也许是她本就是个没多少新奇感的人也许是她看见许多夫妻或情人一同出游心生落寞。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正要回去却看到个卖小人偶的摊子。 今晚有很多卖泥人的各种各样的好看娃娃但这儿的人偶却不同是机关小人会动。 有会转圈的小鸡有会点头的小狗还有一跳一跳的小人。 这摊子吸引了很多人来看她也听到人问价但最简陋的小鸡也要40文钱实在太贵别人问一问就走了。 施菀看中一个戴斗笠、披蓑衣钓鱼的老渔翁胖胖的脸眯眼认真看着鱼钩神情却恬淡一直捋着自己的胡子神态可掬颇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样子。 她想买是觉得陆璘会喜欢。 而且她也想他心情不好如果将这木偶人放在书桌上烦闷劳顿中一抬眼便能看到是不是会舒心很多呢? 但这人偶大约是做得细致要价二两。 二两银子陆家其他人也许无所谓但她却是很在意的这钱放在安陆能给她和爷爷过三四个月。< 第 15 章 梅香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晚的三更天,施菀意外醒来,却只觉更深夜静,天地俱寂,也不知自己因何而惊醒。 朦胧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街外隐约有些许动静,待要细细聆听,却又什么都没了。 她疑惑地睁眼躺了一会儿,又睡着。 隔天才知,前夜皇帝驾崩了。 京师自半夜开始戒严,停所有婚事嫁娶、所有歌舞娱乐,禁红灯红衣,京中官员皆前往所属衙门宿舍斋戒。 陆家父子四人皆在朝为官,一早便着素服前往各自衙门。 陆夫人也告诫上下,禁欢声笑语,禁游乐嬉戏,若被发现,立即重处。 施菀从没见过皇上,而且之前就听闻皇上病重,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没有太大感觉,但她却知道,这对陆璘来说是噩耗。 因为皇上是新政的拥护者,是他一力支持王相公坐上丞相之位,一力支持王相公施行新政,但新政阻碍重重,反对者众,还未全面推行,皇上就病重,由皇后与后党把持了朝政,王相公被罢相,新政自然停滞。 而现在,皇上驾崩了。新政最大的支持者没了,王相公的保护者也没了,未来不知会怎样。 陆璘一定会担心王相公的安危,但施菀却还担心陆璘的安危,因为他自己也是新政的支持者。好在公爹是副相,之前也不曾参与新政,有他在,陆璘应该是无事…… 三日后,太子即位,京中局势稳定,宫中筹备丧礼,在衙门斋戒数日的陆家父子也回了府中。 施菀担心陆璘,想看看他怎样了,却没有理由去找他。 过了两日,先帝出殡,各寺庙鸣钟,文武大臣齐聚殿前,着孝服哀悼,京中百姓也是家家户户挂上白绫与白灯笼,齐送皇帝宾天。 施菀忍着没去清舒阁,没想到绿绮却来找她。 绿绮过来问她:“听说莲子能安神,可天气渐凉,外面已经没有莲蓬卖了,我便让人买了些干莲子,用来煮汤的话,和鲜莲子一样的吧?” 施菀点头道:“是一样的,你怎么要安神么?” “哪里是我,是公子,本就少眠,自皇上驾崩后越发严重,昨日晚上竟是看了一夜书,催他去睡他还说睡不着,今日竟直接去送殡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绿绮说。 听她这样说,施菀便知道朝中必是有动静,因此陆璘担忧而心思难安。 她沉默时,绿绮说道:“既是一样,那我再给他炖个莲子绿豆汤?但绿豆消暑,现在不要消暑了,再喝这个好么?他也不爱吃莲子银耳羹。” “可以煮莲子糯米粥糯米健脾养胃也好。”施菀说。 绿绮高兴道:“那就莲子糯米粥正好公子胃口也不好。” “我见他……似乎习惯点香?”施菀问。 绿绮回:“是呢房里常点着。” 施菀说道:“我见书上有安神香我也懂些药理要不然试试看能不能配些安神香或许能有用。” 绿绮立刻道:“那自然好兴许比莲子羹什么的更凑效一些就是要麻烦少夫人了。” 施菀摇摇头:“我闲着也是闲着。” 为他做些事她很乐意。 绿绮走后她立刻拿出之前看到的制香配方对照自己了解的药理知识试图去拟配方。 想来想去她去外面香料铺买了几样安神香又买了些其他香料回来对着配方制香但试来试去都不太喜欢。 后来偶然间突发其想能不能制一款能安神的梅香呢?他喜欢梅花若闻着梅花的香味入眠对他来说应该是很欢喜的事吧? 这个想法冒出便难以自制地想试一试可配了好几种香后才发现安神香多是用沉香、檀香、龙脑等几味香料而梅花香味极淡似有若无随便加些香料便一点梅香的影子也没有。 更何况梅香也难萃取她几乎买遍了各香铺药铺的梅花也没能配出想要的香味。 一连好几天她就关在房中配香或是去外面书铺里找香料配方最贵的沉香与麝香也狠心买了好几次拿来试验费了许多银子终于有了些眉目。 用甘松白芷檀香白梅等拟出清冷梅香再辅以气味淡雅而安神养心的柏子仁、远志制成香饼薰烧倒真是幽暗而冷冽的梅香。 只是她主要的目的是让陆璘安神却不知这香料有没有安神的功效所以要先自己试一试。 她平时并不午睡为了试香特地在自己清醒的时候点燃薰香在榻上躺下。 隔一会儿果真有了睡意。才入睡没一会儿却又醒了过来只听前院传来隐隐的争吵声似是公爹的还有陆璘。 施菀立刻从榻上起身跑到院外前院争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隔着一堵墙细细听起来。 前院的书房陆璘第一次对父亲陆庸疾言厉色。 “先帝尸骨未寒赵相公分明是公报私仇、打压异己 他万万没想到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赵相一党竟会以新政祸国为由 拿已罢相的老师开刀,几乎是摆明了要置老师于死地。 听见他的质问,陆庸冷眉道:“我倒要说你,新政之事自先帝重病便是失败了,既失败,王仲怀又怎会安然无恙?事到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人人都沉默,你却偏要与赵思德作对,一再顶撞,你是嫌自己这新升的官职坐得太稳是不是?” 陆璘一声冷笑:“所以父亲一心挂念的,就是官位?父亲为副相,堂堂吏部尚书,有知政事之责,却在这样的构陷中一言不发,任由赵相那一干人指鹿为马,这便是父亲的为官之道?” “子微,你可知若非有父亲,你早就被划为王相公一党,被贬官削职了!”一旁的陆家大公子陆恒说道。他在京城邻城做官,因新帝登基,所以赴京。 陆璘看向他:“可我不怕,我之所求,便是尽一切办法,救江山社稷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死又何惧,更不怕什么贬官削职!” “可若死了,你又怎么救江山?”陆恒问。 陆璘回答:“我死了,也会有后来人,既然这条路上总会有人死,为何不能是我?” “你……”陆庸气道:“天真,无知,书生意气!” 陆璘缓声道:“那父亲又是什么呢?老道,圆滑,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庸脸色越发难看,向来温和的性格也被他激怒。 陆恒无奈道:“新政受连累的人够多了,有王相公他们就够了,你还年轻,万 第 16 章 今晚,就在这里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陆璘低声道:“我父亲与老师有同年之谊,当初我入老师门下,也是父亲极力促成的,他说景仰老师的才学与为人,但我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却是坚定要我与老师划清界线的那个。 “我知道若没有父亲的庇护,我应该在做宫使之前就被贬去地方了,兴许一辈子也回不了京;我也知道,我再坚持,为难的也是父亲,我任性之后却要靠他来保全……所以,我是应该像大哥一样,照着父亲划好的路线,先做馆职,再去富庶地方历练,步步为营,待回京之时,便能入职二府三司,与爷爷或父亲一样荣登宰辅之位?可这样的路,却不是我想要的。” 施菀静静看着他,怀着景仰与迷恋,她果然从来就没有看错他,而这也是第一次他愿意和她说心里话。 她缓声道:“我们施家,或是我们安陆,往上几代,方圆几百里,连个进士都没出过,像夫君这样的大才子,着紫衣的人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官,更别说王相公那样的人,我很高兴,这样的大官心里想的不是赚许多银子,娶许多妻妾,作威作福,而是一心一意为国出力,为民谋福。 “但肯定不是每个人都如夫君一样,大多数人都是想要功名利禄的,像父亲这样不去作恶的大官已经是很好了,父亲与大哥阻止你,只是在意你,不愿让你去涉险。” 陆璘看向她,忽而笑起来,“我竟觉得,能得你们安陆百姓这样一句话,就好了,若老师能听到,想必也是高兴的。” 施菀也含羞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似乎安慰到了他,这是少有的,她能为他做的事。 陆璘这时问:“你喝酒吗?” 施菀看看他手中的酒壶,摇摇头:“我不太会喝。” 她怕自己喝醉了瞎说话出丑,说完,又马上道:“但我可以在这儿陪陪你,我反正也没事。” 陆璘没说话,他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梅花香,不由沉浸在那清冷的香味里。 如此闻梅香喝酒,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此时此刻,他竟还能惬意。 “我记得我有一坛青梅酒,你能去帮我找绿绮拿来么,我不想听她唠叨。”陆璘说。 施菀回道:“好,我去找她要。” 她出门去找了绿绮,听说又是要酒,绿绮皱眉道:“让少夫人劝劝公子,少夫人怎么还帮忙拿上酒了,回头夫人知道了定要生气的。” “但他心中愁苦,总要发泄出来才好,与其憋在心里,倒不如喝些酒,睡一觉。”况且,他喝了酒,还愿意和人说说心事……施菀学过医,知道强忍愁苦比喝几 杯酒更伤身。 见绿绮仍不愿意施菀只好说:“若母亲说起你就说是我给他喝的就好。” 绿绮看她一眼叹了声气去将酒抱了出来。 施菀抱着酒进房间给陆璘倒上了一壶。 陆璘轻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施菀也笑了笑没出声。其实她也是很怕婆婆的更可况比起她来婆婆还更喜欢绿绮连绿绮都不敢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 陆璘问她:“怎不坐着?” 施菀便拿了只凳子过来在离他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似乎有了些醉意让她觉得好像他神智没那么清醒不会觉得她离他太近了。 他果然没注意这些只是又喝一杯酒说道:“但我该听从父亲的意思明哲保身么?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自己。” 施菀沉默许久说道:“我也不知道若我不认识夫君可能就希望夫君铁骨铮铮 她说完低下头去怕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 陆璘没看她只是静静喝酒。 喝了两杯后他说道:“其实我知道说这么多我最终大概还是会听从父亲的意思退出这漩涡我终究只是个苟且偷安的无能之人。” “夫君怎会是苟且偷安怎会算无能之人?就算是一个好官他也要懂怎么保全自己不是么?我们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就是这样?”施菀说。 “其实我也不是一点都不怕死也不是不想要前程了……”他喃喃道:“就没有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救下老师的办法么?” 施菀自然回答不出来。 他看她一会儿又看向窗外颓丧而倔强。 外面雨更大了些几点水珠飘进来全洒在了他脸上。 他似乎浑然未觉迎着冷雨看着窗外滴着水珠的翠竹。 或许觉得他已半醉或许是他刚才的目光给了她勇气她拿起手帕抬手试探着替他擦去额上的水珠。 然后是脸上唇角。 陆璘再次看向她就在她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要收回手帕解释他脸上有水时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颗心狂跳起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他只是喝醉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他低声道依然抓着她的手。 施菀语无伦次道:“我……是我应该的。” 他仍看着她随后缓缓顷身过来轻吻上了她的唇。 她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六神无主僵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隔了好久只觉有梅香夹杂着青梅酒香萦绕在鼻尖再然后是他唇上的温热。 不知隔了多久他的吻慢慢加重随后她能感觉到他大而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后脑让她更贴近他然后尝到了他舌尖的酒意。 心悸不已呼吸紊乱她久久无法从错愕中拾回神智只是呆呆坐着任由他施为。 她想起这是第一次他这样亲吻她。 他们成婚后那仅有的第一次他是因为药效急促、被欲望支配而她做了坏事紧张害怕也茫然无措 她想去体会可又如此紧张只觉得要窒息而死。 许久之后他离开她的唇深深看着她隔着很近的距离。 她垂下眼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目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一样惟恐是自己勾引了他。 “今晚就在这里陪陪我好 第 17 章 惊闻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陆璘醒了过来在看见她时怔了片刻随后垂眼看了眼自己目光微微沉了下来从床上坐起身。 “我替你拿衣服。”她早已看到他平常用的服箱帮他将里衣拿了过来。 陆璘似乎还有些头疼坐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稍后我叫人备水沐浴。”说完拿了前夜脱下的衣服穿上。 施菀知道作为妻子她该去服侍他穿衣但她也能看出来他此时没有那么高兴。 她不知他是酒后头疼还是没睡好的起床气或是……他想起了昨夜的事嫌弃而后悔。 她将手里的衣服放下站在床边微微垂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昨天晚上是喝多了吧…… “昨晚我喝醉了。”他穿上了衣服说道。 施菀将头垂得更低沉默。 随后他看向她温声道:“是我太荒唐了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施菀心底的难受这才消散了几分告诉自己是自己多想了缓缓抬起头来朝他摇摇头。 他走过来到她面前将她头上的簪子正了正随后道:“那你回去洗漱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会儿?母亲那里今日不用去请安吧若她怪罪我稍候去和她解释。” 施菀连忙摇头:“不不用去夫君不必劳心。”说完 陆璘点点头。 外面传来丫鬟的脚步声施菀知道自己该走了又看看他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陆璘“嗯”了一声她在丫鬟进门前迈步出去走到门口时便听陆璘在和丫鬟吩咐:“这儿不用管了去备水我沐浴。” 语气清冷漠然丝毫没有良宵之后的样子。 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心底之前的喜悦被一阵无名的落寞掩盖快速走出了清舒阁。 陆璘被陆庸安排着告了假不再上集贤院陆璘也没说什么倒是在当日下午去突然出门了对陆夫人说是约了友人去京城外的青城山赏玩散散心十天半月之后再回来。 陆夫人虽担心但又怕他留在京城被卷入新政清算的事便同意了。 施菀得知这事时已是傍晚。 她当然能猜到陆璘这个时候不可能有闲心去游山玩水他应该有自己的谋算说出去散心只是趁公爹不在蒙骗婆婆而已。 但她管不了这些她也还沉浸在自己矛盾而失意的情绪里。 昨夜是对她来说几乎是永生难忘的一夜,她对这一夜有着无限的柔情与欢喜,以为从此之后,她终究是靠近了他,但他却在醒来后连一句道别也没给她,就那么出门了。 他去忙他的事,忙他在意的事,而她呢? 所以她在他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印迹呢?那么亲密的一个晚上,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吗? 她生起许多许多的失落,也有作为一个女子,与心爱的男人一夜温情,却不被怜惜在意的失意与挫败。 好像她的人,她不曾被任何人染指的年轻的身体,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这样的情绪,让她郁郁寡欢了几日,又有些灰心丧气起来,不再痴迷练字了,将费心买来的香料抛在了一旁,慵懒度日。 似乎在等着他回来,又似乎刻意不去盼望他回来。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月信推迟了五日还没来。 一种隐隐的猜测浮现在心底,但这样的惊喜大太,她怕自己难以承受空欢喜一场的痛苦,所以将之深深掩藏,从不在人前表露出来,也刻意不去期待。 说不定只是因为她心绪不佳才会如此,毕竟她为陆璘牵肠挂肚。 也说不定是太热了。 但暑热早已消散,天气渐凉,半个月过去,月信也没来。 二十多天后,陆璘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归田的余老先生、前任太傅给皇帝与太后的信,那是为王仲怀辩护说情的请愿书。 余老先生学富五车,不只是先帝恩师,还曾在先帝欲立如今太后为后,而朝野上下反对时,力排众议,替先帝与太后说过话,这才让如今的太后当初得以成为皇后。 换言之,余老先生是先帝的恩师,德高望众,还对现在的太后有恩。 彼时,王仲怀已入了狱,对他的查处正在如火如荼进行,十之八 九,最终要问斩或是流放,这样一则请愿书,显然能直接改变案件的走向。 施菀知道他总是有办法的,他做到了连公爹都做不到的事。 但他大约是忙,大约也是不想,他没来看她,也没来过问她。 所以她也继续隐藏着心底的那个秘密,没去找他。 这个时候,她的月信已推迟一个多月,她也替自己诊出了喜脉。 最初只是隐隐觉得像,喜脉的脉象并不清晰,当锦心终于觉出她怎么还没来月信,她还说一定是近段时间疲乏,所以才推迟,如此来搪塞,但一日又一日过去,脉象渐渐清晰,她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她竟怀了他的 孩子。 她也开始惫懒,也开始没胃口,孕期的症状开始来了。 但陆璘还在为王仲怀而努力,也常和父亲陆庸发生争吵,她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对他冷淡态度的回击,便也继续隐瞒,不告诉他这消息。 只是不管怎样,她在陆家第一次有了莫大的心安。 她这个陆璘的妻子,就好似没有根的飘萍一样,让她怯懦、没底气、看不到未来,但有了孩子,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会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会是名符其名的陆少夫人,她是他孩子的母亲,与他有着血脉的牵连,这个孩子,甚至能让她得到半个他,让她找到依托。 她开始想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试图去给他取个名字,或是心血来潮,却翻找自己有的布料,想给他做衣服。 到他出生时,正是来年的四月,春末夏初,百花齐放,最好的时节。 怀着这个还在腹中的胎儿,她连睡梦中都能笑醒。 八月底,一场秋雨,寒冷彻底席卷京都。 施菀院中有一株桂花树,她一早去给陆夫人请安时顺手折了一把桂花,送往沉香院。 陆夫人喜欢桂花香,身边还有好几个桂花香囊,见了她这桂花,笑道:“这些香味浓郁的花里,还就桂花既香又不惹人厌烦,以往就老大媳妇喜欢折几枝花,插个花瓶,如今老二媳妇也有这份雅致情趣了。 施菀笑着没说话,陆夫人身旁的焦妈妈说道:“少夫人近来似 第 18 章 错误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她的确没想过这件事。 在普通老百姓那里,国丧不国丧的,和他们没关系,但京城的老百姓却受影响,他们也要守孝,要禁欢娱之事,而对京中官员来说,则更要注意,国丧期间不只禁婚嫁喜事,也禁房事…… 其实禁房事这种事,关在自己房里,没人去详查,官员们不一定去遵守,但不能让人抓到证据和把柄。 但妻妾怀孕,就是证据,是把柄……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意孤行要替王相公辨护,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多少人恨他,让人知道这件事,算是送了刀子到别人手上,他这官便是做到头了,这辈子的前程也就完了!陆夫人说着就哭起来,垂着泪道:“这孩子,平时冷淡,沉迷他那朝中之事,说都说不听,偏偏又在这时候……这可怎么办才好…… 施菀咬着唇,既委屈,又无措,又恐惧。 她终于有了孩子,终于不再是那个让人白眼的人,她以为婆婆会欢喜,所有人都会欢喜,结果,她好似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她的孩子原来是不该来的,她也是不该怀孕的,不该在那天去找陆璘,不该留在他房中。 她怀着的他的孩子,竟然会害他丢掉前程…… 自己委屈,也替孩子委屈,以及,她不知该怎么办。 陆夫人还在哭着,似乎也是六神无主,焦妈妈毕竟年长,提议道:“要不然,等老爷回来问问老爷怎么办?或是问问二公子?不行的话,找个什么理由,让少夫人躲去外面,平安生了孩子再回来。 陆夫人摇摇头:“若他是个七品芝麻官倒好,没人在意他,可偏偏他是陆家的人,他还在京城搅起那么大的事,赵相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盯着他?好端端的躲出去,别人随便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不会往死里参他? 焦妈妈无奈看着陆夫人,又看看施菀,满面为难,最后道:“这可怎么办? 一室寂静中,陆夫人道:“先别声张,我好好想想这事,子微今年是犯太岁么,真是多事之秋,一年上头就让人提心吊胆。 施菀不知自己是怎么从沉香院出来的。 她恨不得刚刚的一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来,她没去见过婆婆,没听婆婆说过那番话。 这一刻,她无助到了极致。 最后会怎么办呢?她不敢去想,不能去想,到此时她发现在陆家自己能主宰的事那么那么少。 失魂落魄回到房中,一日也没怎么吃东西,直到傍晚,绿绮过来,找她要上次的安神梅花香。 绿绮道:“上次少夫人拿去试的香我闻着挺好闻的,公子这段点的苏合香,说是要换一种,我便想再点上。 施菀起身去将剩下的梅花香给她,忍不住问:“夫君他最近……还好么? 绿绮叹声道:“还不是那样,昨天还去大理寺探监了,又惹老爷生气,但他也索性不管了,老爷也管不住他。 施菀很想和她一起去清舒阁,去找他,告诉他自己心里的苦楚。 可是她又不想去惹他烦,也怕婆婆知道了生气。 犹豫片刻,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看着绿绮拿了梅花香回去。 再等等吧,她想…… 看婆婆最后决定怎么办,到真没有办法,再去找他。 入夜的清舒阁,绿绮替陆璘点燃香炉。 轻烟袅袅,一缕清冷梅香隐隐飘散在空中。 陆璘不由抬眼看向那青釉的莲花香炉,问绿绮:“这是什么香?似乎与之前用的梅花香饼不同。 绿绮回道:“是少夫人自己配的安神香啊,不是外面买的,公子忘了,上次也点过的。 “哪一次?陆璘问。 绿绮回答:“就……公子在房中喝了许多酒的那一次,少夫人送了一点香来,让我试试。 陆璘看着香炉,问:“所以那次点的,就是她送来的香? “对呀。绿绮回道:“公子以后可别再喝那么多酒了,什么都不记得。 “把香灭了,扔掉吧,以后别用了。陆璘说。 绿绮愣住:“为什么? 陆璘复又低下头去看书,语气森冷道:“没有为什么,扔掉就是。 他从未用如此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绿绮便不敢再多问,将香炉中的香灭了,连同刚从疏桐院拿来的香,小心拿东西包着扔了出去。 隔天一早,几乎还是五更天,施菀被焦妈妈请到了沉香院。 房中没有别人,仍只有她、焦妈妈和陆夫人,天还未大亮,房中也没点灯,房门关上,便是朦胧一片,昏昏沉沉的。 她从堂下看坐在次间榻上的陆夫人,她的脸笼罩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她只觉得恐惧、肃穆、冰冷,身体都几乎要打战。 陆夫人开口道:“昨儿晚上,我一夜没睡,想着这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孩子不能要,我来安排,帮你打了吧。 施菀抬起头来,泪水不听使唤夺眶而出,许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艰难吐着涩音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随即她很快道:“昨天焦妈妈说的,我躲出去,我可以躲去京城外面,谁也不让发现,然后等生了孩子,多待一些时间再回来……母亲……” 她不懂京城高门大户间的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争取这个唯一知道的办法,近乎哀求地唤陆夫人这声母亲。 陆夫人虽透露出几分无奈与不舍,却是十分坚决道:“菀菀,那是我孙子,你当我舍得么?可实在是没办法,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子微,这事一旦被别人知道,他就再难翻身……” 她说着叹了声气,劝说道:“你和他都还年轻,没了这个,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等王家的事了了,我会亲自开口说这件事,我这做婆婆的,如今也向你保证,就算要抬绿绮,也要等你有身孕了再说,你总不会信不过我?” 施菀只是哭着,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 三年,她只有这么个孩子。 没有人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绝不是“没了这个,很快就会有下一个”,他是唯一的,承载了她所有爱恋与情思和希望的,她无法接受,她连他的样子都没看到,却已经要失去他。 她从不曾违逆婆婆,不曾和婆婆犟过半句嘴,这一次却在哽咽之后,再次说道:“父亲也 第 19 章 清醒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焦妈妈便走到施菀身旁道:“少夫人就先回去歇着,仔细想想夫人的话,我看着是挺好的,毕竟也不是说只有这一个不是,少夫人二十都还不到呢,公子也是年纪轻轻的,以后还愁没有十个八个小崽子? “只要公子这步运走好了,后面步步高升,那还不是少夫人的福气?顺利的话,等到明年,少夫人就能封个诰命了,这万一要是这会儿出了差错,那不是什么都没了? 陆夫人能算计,恩威并施,焦妈妈好口才,说得句句在理,施菀毫无抵抗之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踉跄着回了疏桐院。 她明白,事情已是定局,除非她去闹,闹到公公那里,闹到陆璘那里,要不然,凭她自己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但闹到公公那里,公公也不一定会帮她。 陆璘呢? 如婆婆所说,陆璘很可能会赞同留下孩子,因为他不是为了官职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如果找了他,结果也许就是孩子保住,但他丢掉官职,从此只能做个不入流的小官,失去青云之路。 这样的结果她愿意吗? 就算她愿意,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会后悔吗? 他本就不那么喜欢她,多年后因壮志难酬,回想起当初就是因为她而失去前程,他会怪她吗?会怪他们的孩子吗? 谁也料不到,而她,她不想去承受那样的结果。 早知如此,那天她又何必去找他,又何必留在那里,老天又何必让她怀上这个孩子? 难不成,孩子的到来就是为了未见人世就死去? 她犯了什么错,她的孩子又犯了什么错,要承受这老天的戏弄? 她坐在屋中,任泪水流淌,眼睛通红,不知何时太阳东升,又不知何时太阳西落,随后乌云密布,天下起雨。 雨打梧桐叶,沙沙作响,凉风从窗外飘进来,让她想起那日她在他房中,梅香在身旁缭绕,他喝着酒,和她说许多心事。 她仍然不想拿掉孩子,她仍然想……作最后的挣扎。 他能救王相公,能改变那样的朝廷大事,为什么不能保全他们的孩子呢?那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吗?说不定他能有办法。 想着这些,她突然有了无限力量,从房中起身,冲出门外。 随后想起天还在下雨,她立刻回身拿了把油伞,木屐也顾不得穿,步子坚定而果决地往清舒阁而去。 她要告诉他这一切,或许,甚至要告诉她,她爱这个孩子,也爱他,她要和他说,那个从安陆过来,对这京城繁华一无所知的乡下姑 娘,从第一眼便爱上他,她默默地,苦楚地守望他三年,三年来,这个孩子是她最大的惊喜。 她想求他保住这个孩子,哪怕他这辈子也不再碰她,他抬姨娘,他纳别的妾室,有很多孩子,她都无怨无悔。 陆璘回来了,就在房中,正房里燃着灯。 此时的雨和那一晚的雨如此像,只是天更冷了一些,她举着伞,因寒风袭来而缩住身子,出于母亲的天性,她不由自主就将一只手放在了腹下,怕腹中的孩子觉得冷。 正房门开着,房中很安静,似乎只有陆璘在里面,连绿绮也不在。 施菀在门槛外站了站,随即收了伞,将伞放在了门边,轻声迈步进去。 陆璘果真在里面,甚至就在他那晚坐着的窗边,只是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写着什么。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看向她。 施菀停了步子,与之相对而望,不由捏了捏自己袖口的衣料。 她又紧张起来,她和他,好久没见了。 陆璘看了她一会儿,问:“怎么了?” 随后又道:“外面还下着雨,找我有事么?” “我……”施菀深吸了口气,缓步靠近,走到桌边,鼓起勇气道:“我有事和你说。” “嗯。”他说着,低下头去,继续写着手上的东西。 施菀低头扫一眼,大约能看出是要给皇上的奏疏,里面有新政、恩师王公这样的字眼。 她问:“王相公的事现在如何了?他会平安无事吗?” “情况仍不明。”陆璘说,没有抬头。 施菀又问:“夫君如此替王相公争辩,会得罪如今的赵相吧?那如果,夫君在这时候犯什么错,被他们抓到把柄,是不是很严重?” 陆璘抬头看她一眼,问:“是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也来做个说客?如果是的话,那就不必了。” 施菀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立刻解释:“我不是做说客,我只是……” 她斟酌着话语,轻声道:“那天晚上,夫君喝多了酒,说让我留下,我……在这儿待了一夜……” “其实那天晚上,你在你配的香里放药了是不是?”陆璘突然道。 施菀怔住,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放下笔,抬眼看着她,目光冰冷,带着隐藏的鄙夷与怒火:“就是你曾经放过的,那不堪的淫邪之药?” 她被劈头问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他则盯着她道:“施菀,为什么同样的事,你要做第二次?你明知我有多厌恶这样!” 他眉毛微竖如刀峰一般冷声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可我告诉你你不会得到。我自认我娶你已是仁至义尽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唯一会做的至于其它我没有义务。我不可能和你相亲相爱不可能给你凭仗让你做真正的人上人。 “你在进京那一刻便该知道就算你嫁进陆家也只能与我做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跻身名门世家做上陆家的少夫人我甚至也答应过会给你孩子你得到了这些为何还不能知足还要来使这些下流手段?你当我陆家是什么你从前受的又是什么样的教养!” 施菀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怒火他不是那种粗暴无礼的人就算生气也只是皱眉冷脸而已除非怒到极致才会这样。 她终于明白他在怪她第二次给他下药。 他觉得她贪得无厌已经成功嫁入陆家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得了他的承诺却还是贪心不足要丈夫的恩宠要在陆家爬上更高的地位。 她可以解释告诉他自己没有香里根本就没有下药。 可是她说不出一句话。 让她伤心与惊愕的不是他误会她因盛怒而和她说这些话而是他觉得他只有在被下药的情况下才会亲近她。 所以在他心里他是绝不会碰她的那是他清醒状态下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她以为他只是不喜欢她因为不了解而已等他了解她了知晓她的心一定会改观。 但她没想到他是厌恶她。 就算她做了他三年妻子就算他们曾一同泛舟采莲就算他曾在失落时和她倾诉和她相拥而眠……他也仍是厌恶她鄙夷她一点也不想靠近她。 他其实和婆婆、和大嫂她们是一样的 原来她的倾心她的默默痴情对他来说 第 20 章 悔悟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施菀木头一样坐着目光呆滞看着前方幽幽开口道:“我想好了就听母亲的 “那便好少夫人能想开是最好不过好事多磨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少夫人别太往心里去等这段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焦妈妈说。 施菀没回话焦妈妈自知待着也是无益像个恶人便只好道:“那我先去了少夫人赶紧换了衣服睡吧。” 施菀点点头似乎证明自己还是个能听话能回应的活人。 焦妈妈想起什么来又回身说道:“丫头们贪玩少夫人还是管管性子不能太温善了纵得她们越发没了天。” 施菀回道:“我知道了多谢妈妈提点。” 焦妈妈无奈看看她叹一声气离了房间。 雨后的夜阴寒凄冷房中寂静不闻一点声音施菀坐在昏暗的烛光旁只觉得天地一片黑暗自己也将被这黑暗吞没。 陆夫人担心儿子的仕途做事利落又果断两天内就打点好一切前去相国寺斋戒祈福。 陆家人皆以为她是劳心陆璘的事也没作他想施菀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孩子的儿媳陪着一同去服侍也是理所当然。 相国寺是京中有名的大寺庙平日香火旺盛游人如织但相国寺尼僧所在的清雪庵却僻静安逸适合清修。 清雪庵与相国寺为同门就在相国寺后山陆夫人早与庵主说好了在庵堂中另僻出一间小院来斋戒、礼佛她带着施菀身边只留一个焦妈妈锦衣秋兰等丫鬟都在院外小屋内侯着平时都少打扰一副诚心苦修的模样。 施菀的房间就在陆夫人隔壁小小的一间寮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小几一张桌便再无其他。 第一日到庵堂舟车劳顿先休息了半日到第二日集妈妈便过来和她道:“少夫人今日身子怎么样?若是一切无碍待会儿我便去煎药了?” 施菀点点头也不说话人有些木木的。 焦妈妈早已看出以往她虽沉默而谨慎但那张脸是美貌柔婉的那双眼睛更是清澈透亮露着光芒现如今却是一片死灰脸色苍白无血色目中早已没了神采。 到底是年轻没想通吧…… 焦妈妈劝说道:“夫人找的大夫肯定是妥当的药也开得放心喝下去会有些疼但休息半个月便恢复了不打紧的。” 施菀沉默着没出声。 焦妈妈说:“那我去煎药了。” 施菀“嗯”了一 声。 寮房的窗外种着冷杉,这个季节,叶子正大片大片地发黄,秋风一过,便飘飘扬扬落下来,铺了满地,倍显凄凉。 一片叶子从窗外落进来,掉在床边的木几旁,她抱着身子,呆呆看了许久。 一个时辰后,焦妈妈端着药来了。 浓黑如墨,满满一碗,才进屋就飘来一阵药味。 焦妈妈将药放在床边小几上,说道:“少夫人,来喝药吧。” 施菀看着那药,“哇”地一声干呕,又开始害喜。 这么小的胎儿,莫非也有了感觉,知道他的母亲将要拿掉他?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又能决定什么呢? 她此刻,连自己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焦妈妈在一旁看着她,她伸手端过药碗,看了一会儿,送到唇边,闭上眼微抬手将药往自己喉间灌。 当一口下去之后,后面的药便不再需要勇气了,她放弃了哀痛,放弃了思考,仿佛这具身体不再是自己,铁石心肠地将一切加诸在她身上。 当着焦妈妈的面,她一口也没剩,连药渣也悉数咽下。唇舌间、喉间,连胃里都是苦涩,几乎又要吐出来。 焦妈妈将空碗接过,端了水让她漱口,随后扶她道:“先在床上躺着,我先去送碗,等下难受可以叫我,但不能大声哭喊,让人听到了不好,又是节外生枝。” 施菀点点头,回答:“我知道的。” 焦妈妈便替她盖了被子,拿着碗出去了。 施菀躺在床上,等着药效发作,就好像给自己的孩子喝下一碗毒药,看着他死去。 眼中弥漫住泪水,她一闭眼,两行泪便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恨不得这大夫开错了药,给她的是一碗剧毒断肠草,让她也就此一并去了算了。 一刻之后,腹痛袭来。 最初只是隐隐的感觉,随后便是越来越清晰的痛,就像一把剪刀进了肚子,在里面一通乱剪,将她的肝肠一寸一寸剪断。 她难耐地蜷住身子,缩成一团,冷汗涔涔,咬紧被角,将所有的委屈与痛楚一并咽下。 好疼好疼,原来堕胎药,是这样的药…… 身体疼,心也疼。 可她竟不知道能怪谁,能恨谁,想来想去,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她缩在被中哭了起来,第一次,很想很想家乡,很想很想爷爷,想死去的爹爹和娘亲。 如果他们在,她就不会来京城,不来京城,就不会遇到陆璘,就不会不管不顾 嫁入陆家,沦落至此。 或者,三年前是她错了。 当陆爷爷要履行婚约,让她嫁给陆璘时,她就不该同意。 这是第一次,她后悔和他相遇,后悔当初的决定。 腹中的疼痛越来越难承受,有热的血液从身下淌出,她几乎能感觉到孩子的离开,终于咬住被子痛哭。 焦妈妈不知做什么去了并没有来,她紧攥着被子,也没去喊焦妈妈或是婆婆,而是忍不住唤了声“爷爷”。 “爷爷……我好疼,好疼……” 她错了,爷爷教她为人本分,她不该不听爷爷的话……异想天开去爱上一个自己够不着的人,以为嫁给他就能接近他。 她本是安陆一个乡下姑娘,就该老老实实,嫁一个实在的农家汉,生在安陆,死在安陆。 是她不自量力,是她痴心妄想,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走到这一步。 往后年月,她只有自尝苦果,承受老天给自己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昏死过去,焦妈妈匆匆过来,到床边扶她道:“少夫人怎么样了?只怪我,刚刚出去院外,正好碰到位认识的夫人,她竟也来了庵堂,怕她起疑,我和她在外面待了许久。” 施菀醒来,那阵巨痛已渐渐退去,只有残存的隐痛,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与力量一样,不剩半点力气,冷汗淋漓,浇得她从头到脚仿佛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焦妈妈打来热水,替她将身上擦净,换了衣服,随后换下鲜血染遍的床褥,将之全装在了一个大布袋里,拿着东西出去。 隔了很久焦妈妈才回来,陆夫人也来了,坐到床边,关心地问她要不要喝汤。 施菀闭着眼,无力地摇头。 焦妈妈便说:“那先把这药喝了吧,是补身的,以后每日早晚喝一碗,身子很快就好了。” 施菀撑着起身,由焦妈妈端着碗,再次将一碗浓黑的药汁喝下去。 虽是补药,却仍是难喝,满口苦涩,药在胃里翻滚。 她连漱 第 21 章 她还有心愿吗?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也渐渐恢复一些力气外面天气晴好秋高气爽她却一步也没出去过。 她就每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着日头东升日头西落 有一日陆夫人那边似乎来了客人焦妈妈过来问她当朝皇帝的亲舅母韦夫人来了问起她问她要不要去见见。 施菀以前是愿意有这样的机会的如今却觉得那早已是前世的事摇摇头连目光都不曾从窗外挪过来。 焦妈妈便不再劝说回了陆夫人那边。 本以为就这么平淡熬过半个月就回去谁知在她们住进庵堂的第六日陆家急派人送来消息说大少夫人萧氏提前发动了如今接生稳婆已到了府中正在接生。 陆家三个儿子里只有大公子陆恒和二公子陆璘是陆夫人所出她自然更真心实意一些而这两个儿子暂且只有个孙女绵儿陆夫人心心念念大儿媳这次能一举得男一听这消息便急急忙忙收了些东西就回去了让焦妈妈留在这儿照顾施菀。 到了晚上施菀听到有陆府的人过来焦妈妈去料理之后回来给施菀送来药施菀问:“大嫂一切顺利么?” 焦妈妈点头道:“托祖宗的福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施菀又说:“这么说是男孩了……母亲的心愿算是成真了。” 焦妈妈有些过意不去地点点头半晌才说:“等回去了少夫人也会有心愿达成的一天的。” 施菀没回话屋内一片死寂。 她的心愿她还有心愿吗? 焦妈妈待了一会儿细声和她说:“先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喝了药才能快些养好身体。” 施菀乖乖喝药。 药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并不会喝习惯只会越喝越难受越喝越惧怕看见它就反胃。 可是人人都说良药苦口。 其实堕胎药也是苦的。 待她喝完药焦妈妈道:“过两日是重阳节府中会办小哥儿的洗三礼我也要回去一趟等过了洗三我便再过来夫人也许是没空了但我会在这儿待到和少夫人一起出去的。” 施菀点点头。 她自从堕胎柔顺得有些可怕焦妈妈知道她心里还难受着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好问她吃不吃喝不喝还要不要看银杏施菀都是摇头。 焦妈妈便下去了给她去煮粥。 两日后九月初九焦妈妈回陆家了 让锦心入院来照顾。 锦心并不知施菀是如何在里面“斋戒”的焦妈妈和她说施菀刚染了风寒所以暂停了斋戒调理身体锦心便给她送饭送药她也没什么别的吩咐锦心便到院外去和别的丫头们闲聊。 下午锦心进来道:“少夫人 施菀怔怔半晌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茫然道:“什么?” 锦心觉得主子这几日不见反应越发慢了便又说道:“外面有个韦大人他母亲就是国舅夫人也在这清雪庵中斋戒今日他从家中拿了重阳糕送过来说是他母亲吩咐他给这边的夫人拿一些他便来了此时就在院外。” 施菀重复道:“你说的人姓韦?” 锦心点头:“是是姓韦。” 施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摇头道:“不不要让他走。” 她不知道这韦大人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韦大人但不管是什么韦大人她听见这个姓就害怕恶寒绝不想和他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锦心担心她的态度过于冷淡影响到陆家与韦家的关系便劝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然我和他说夫人不在只有少夫人不便见客收了他的东西来日再登门感谢?” “不让他走!”施菀立刻道这么多日子这是她唯一一次这样坚决果断地说话。 锦心仍觉得不妥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最后道:“少夫人要这样回那我就这样去回了。”说着叹了声气往外院而去。 施菀缩在床上恐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她觉得孤独觉得怕却不能和任何说。 陆家似乎是她的家那里有她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还有她的丈夫可她却觉得那些都离自己好远好远。 这一日外面很热闹她在这小院里都能听见前面相国寺传来的钟声锦心说相国寺在办重阳节的大法事热闹得很。 而陆家今日也很热闹是陆家嫡孙的洗三礼。 说这些时锦心语气中颇有些失意。但凡这样的喜事陆家下人们都能得到许多赏赐可他们这些留在相国寺的丫鬟仆人却被遗忘了拿不到。 后来天色渐渐暗下来傍晚时锦心又和她说清雪庵夜里有祈福大会所有尼僧都会参加诵经祈福奏乐还会发重阳福糕很有意思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施菀自是无兴致摇了摇头 ,锦心还不放弃,又细细劝说许久,施菀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不去,不必再说 第 22 章 若没有她,一切都...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施菀骤然一惊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再听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听错外面的人真的在拨门栓! 她不能叫人叫也无人听见。 房里没有任何能防护的东西哪怕她搬起凳子最后也会被外面的男人夺走。 那门栓只是一只小小的木栓并不能支撑多久。无措之下她想起屋子后面还有道角门便悄悄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轻轻穿到房间后面打开角门又关上出了屋子。 时值深秋她多日不曾出房门只觉冷得发抖。 这后院她还是第一次来天上只有初九日弯弯的弦月什么也看不清但依稀能看到有几株花木几棵冷杉一个小小的池塘再不远处便是一圈围墙。 她无法出去除非绕到前院但若绕出去就会被那人撞个正着。 若是不管不顾朝院外跑喊人呢? 不不能这样若是被人知道她和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在这院中不管那人是谁是强盗还是好色之徒她都完了…… 不知那人是不是已经拨开了门她在紧张之下躲到了一棵花木后面。 然后她便听到一道男声:“陆夫人你可在?人呢?”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在京城所认识的男人不多稍稍一想便想了起来这是那个韦大人! 所以今天来送什么重阳糕的姓韦的人正是那天她在德春宫见到的韦大人! 是他……她早已知道他是个好色之徒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交集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被他撞到。 他母亲也在这庵堂中他来看他母亲便知道了她也在。 随后他一定是暗中盯着她却偏偏婆婆走了焦妈妈走了今晚锦心和其他仆人都去看热闹了将她一人丢在了这里。 她不知能怎么办赤脚躲在花木后脚被地上的冷杉叶和树枝扎得生疼 “施小娘子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摸了你被子里面还是热的呢……也是香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后面的角门。 施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找到了那门知道她一定在后院便肯定能找到她…… 所以她最后除了被他□□就是死么? “原来你在这里外面冷别躲了出来吧我只是见你被你婆家扔在这里孤伶伶地斋戒心疼你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你知道的我好歹也是国舅的儿子有官身在又不是那等不学无术的地痞无赖?” 他的声音渐渐离远,似乎朝冷杉木那边走去了,施菀转过身,向前几步,轻轻踏入池塘中。 深秋的水冰冷刺骨,她也是身体还未恢复、极怕冷的时候,半待在水中禁不住浑身哆嗦。 这时韦大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往这边过来,随即一笑:“我知道你在哪里了。说着就走到了她之前站的那棵花木后。 施菀将整个人蹲入水中,连头发都潜入水下。 安陆属云梦泽,而云梦泽多水,也许去某个村子就要过一条河,那里人大多都会水。 施菀水性也不错,小时候,还被爷爷放在水里练过闭气。 这样的池塘她不怕,可是太冷太冷了,她仿佛置身冰水中,若不是因为惧怕和紧张支撑,她早已被冻得失去知觉。 韦大人没找到她,又继续在附近转起来。 池塘就在他面前,但他不会想到一个女人能在深秋夜躲入水中,并未往里面看。 在池塘周围找了几圈,他又转去了前面。 施菀从水里露出头换了口气,在他重新转回后院时又将自己沉入水中。 “没道理,一定是在这里。 “除了这里,再没有别的地方,你总不会爬墙是不是? 韦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到围墙边查看。 “这么高的墙,想必你也是爬不出去。躲哪里了呢? 他继续在四周查看,站在池塘边思索。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女声:“公子,公子你去哪里了?公子?夫人找你呢—— 这不是陆家丫鬟的声音,韦大人不耐地叹了声气。 但他没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在池塘边转悠,找了许久,各棵树都去看,仍是没找到。 外面却一直有唤他的声音。 他挫败道:“算你有隐身术,下次别被我抓到,若是抓到…… 他发出又狠又淫邪地一声笑,最后再看一圈,无奈去了前院。 施菀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才轻轻从水面露头,屏息又等了一会儿,确认真的再没动静,才试探着从池塘边爬起来。 水太冷,她冻得浑身僵硬,人也虚弱,竟是试了好久才爬上岸。 一阵风吹过,钻心的寒冷从身体透过,手脚都木木的,没有知觉,她一手扶了冷杉树,努力拖着步子往房中而去。 短短的几步路,竟走了好久。 等到房中,她早已是筋疲力尽,浑身冻得红紫,地砖的缝隙将她绊了一下,轻而易举让她摔倒在地。 她躺在地砖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身体感觉到一股细细的热意,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涌出来。 迷糊中,隔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大概是血。 她又流血了。 她是大夫,很清楚今日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她在堕胎之后未休养好就承受如此冰水,寒气入体,导致胞门寒伤,血气凝滞,她会元气大伤,身体再也回不到之前,也可能……再也怀不了孩子。 似乎,也影响不了什么是不是,反正她和陆璘也不会有孩子了,反正她也早死了那份追逐他的心。 她的感情,她的念想,她的一切,本就无人在意。 ……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地砖上清醒,支撑着自己爬起身,解下滴着水和血的衣服,包好,披了干衣服,缩回床上。 那韦大人说他摸过这床铺,她恶心得打颤,却早已无力去管这些。 躺在床上时她突然想,会不会她之于陆璘,也像韦大人之于她?连她碰过的东西,他都觉得恶心?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在他眼里,是这样。 她因自己这猜想而莫名涌出了泪,这几天她都没哭了,似乎泪水早已流干,而这一刻,却不知又为什么哭起来。 第二天焦妈妈才回来,给施菀带了几样点心。 她没说,但施菀也明白,这是昨日洗三礼的糕点。焦妈妈说因为国丧,洗三礼也没有大办,只是把洗三仪式走完,族人齐聚吃了顿便饭而已。 施菀没说话,焦妈妈见她脸色红得异常,摸了摸,才发现她发烧。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烧起来了?锦心这丫头,怎么照顾的?”焦妈妈急躁地在房里转了两圈,说道:“要不然 第 21 章 她还有心愿吗? 《嫁高门》全本免费阅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也渐渐恢复一些力气,外面天气晴好,秋高气爽,她却一步也没出去过。 她就每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着日头东升,日头西落,然后到傍晚,橘黄的阳光照射进来,再到晚间,一切归于黑寂。 有一日,陆夫人那边似乎来了客人,焦妈妈过来问她,当朝皇帝的亲舅母韦夫人来了,问起她,问她要不要去见见。 施菀以前是愿意有这样的机会的,如今却觉得那早已是前世的事,摇摇头,连目光都不曾从窗外挪过来。 焦妈妈便不再劝说,回了陆夫人那边。 本以为就这么平淡熬过半个月就回去,谁知在她们住进庵堂的第六日,陆家急派人送来消息,说大少夫人萧氏提前发动了,如今接生稳婆已到了府中,正在接生。 陆家三个儿子里,只有大公子陆恒和二公子陆璘是陆夫人所出,她自然更真心实意一些,而这两个儿子暂且只有个孙女绵儿,陆夫人心心念念大儿媳这次能一举得男,一听这消息,便急急忙忙收了些东西就回去了,让焦妈妈留在这儿照顾施菀。 到了晚上,施菀听到有陆府的人过来,焦妈妈去料理之后回来,给施菀送来药,施菀问:“大嫂一切顺利么?” 焦妈妈点头道:“托祖宗的福,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施菀又说:“这么说,是男孩了……母亲的心愿算是成真了。” 焦妈妈有些过意不去地点点头,半晌才说:“等回去了,少夫人也会有心愿达成的一天的。” 施菀没回话,屋内一片死寂。 她的心愿,她还有心愿吗? 焦妈妈待了一会儿,细声和她说:“先把药喝了吧,良药苦口,喝了药才能快些养好身体。” 施菀乖乖喝药。 药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并不会喝习惯,只会越喝越难受,越喝越惧怕,看见它就反胃。 可是,人人都说良药苦口。 其实堕胎药也是苦的。 待她喝完药,焦妈妈道:“过两日是重阳节,府中会办小哥儿的洗三礼,我也要回去一趟,等过了洗三,我便再过来,夫人也许是没空了,但我会在这儿待到和少夫人一起出去的。” 施菀点点头。 她自从堕胎,柔顺得有些可怕,焦妈妈知道她心里还难受着,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好问她吃不吃,喝不喝,还要不要看银杏,施菀都是摇头。 焦妈妈便下去了,给她去煮粥。 两日后,九月初九,焦妈妈回陆家了 ,让锦心入院来照顾。 锦心并不知施菀是如何在里面“斋戒的,焦妈妈和她说施菀刚染了风寒,所以暂停了斋戒,调理身体,锦心便给她送饭送药,她也没什么别的吩咐,锦心便到院外去和别的丫头们闲聊。 下午,锦心进来道:“少夫人,外面有个韦大人,说是从家里带了些重阳糕来给他母亲,顺便给我们送来一些,要接么? 施菀怔怔,半晌才意识到她在问自己,茫然道:“什么? 锦心觉得主子这几日不见,反应越发慢了,便又说道:“外面有个韦大人,他母亲就是国舅夫人,也在这清雪庵中斋戒,今日他从家中拿了重阳糕送过来,说是他母亲吩咐他给这边的夫人拿一些,他便来了,此时就在院外。 施菀重复道:“你说的人,姓韦? 锦心点头:“是,是姓韦。 施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摇头道:“不,不要,让他走。 她不知道这韦大人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韦大人,但不管是什么韦大人,她听见这个姓就害怕恶寒,绝不想和他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锦心担心她的态度过于冷淡,影响到陆家与韦家的关系,便劝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然我和他说夫人不在,只有少夫人,不便见客,收了他的东西,来日再登门感谢? “不,让他走!施菀立刻道,这么多日子,这是她唯一一次这样坚决果断地说话。 锦心仍觉得不妥,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最后道:“少夫人要这样回,那我就这样去回了。说着叹了声气,往外院而去。 施菀缩在床上,恐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她觉得孤独,觉得怕,却不能和任何说。 陆家似乎是她的家,那里有她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还有她的丈夫,可她却觉得那些都离自己好远好远。 这一日外面很热闹,她在这小院里,都能听见前面相国寺传来的钟声,锦心说,相国寺在办重阳节的大法事,热闹得很。 而陆家今日也很热闹,是陆家嫡孙的洗三礼。 说这些时,锦心语气中颇有些失意。但凡这样的喜事,陆家下人们都能得到许多赏赐,可他们这些留在相国寺的丫鬟仆人却被遗忘了,拿不到。 后来,天色渐渐暗下来,傍晚时,锦心又和她说,清雪庵夜里有祈福大会,所有尼僧都会参加,诵经,祈福,奏乐,还会发重阳福糕,很有意思,问她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