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她,我装的》 1. 第1枝郁金香 [] “我讨厌她,妈妈你不知道吗?” 一个身着豆绿色家居服的年轻女人正坐在壁炉旁的地毯上,漫不经心地举着手机。听到视频对面提及的人之后,明眸中笑意渐失。 橘子味香薰配着壁炉的高温,似是在扮演夏天,可此时却是嘉威特的初冬时节。 视频那头,母亲林初霁眉头微蹙,语气柔中带斥:“韫韫,再怎么说,澜清也是你姐姐!” 姐姐...曾几何时,林知韫也真心实意地把顾澜清当成自己的姐姐,以为真心能够换得真心,却没想到换来的却只有无尽的伤心。 林知韫倔强地偏过头,视线已经移至右边的落地窗外。 她的不高兴显而易见,林初霁转而温软了眉眼,“你不知道,澜清在家里经常问起你的。” 林知韫仍望着窗外,眼中似乎毫无波澜。院子里的枯树上有几只鸟儿停留,啼声中多少夹着些怨气。 这落地窗的隔音效果真差。 “她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那个影后,前段时间颁奖礼碰到人家还帮你要了签名,现在就在你卧室里放着呢!” “你知道吧,你澜清姐姐一炮而红,现在也是影后啦!” 林知韫眸色更冷,自动划了重点:“哦,她演技确实挺好的。”说着视线飘进壁炉里,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中不掩嘲讽。 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林初霁微斜她一眼,却见她视线压根没往屏幕上靠,更软了语气:“澜清听说你毕业不打算回国,正好她要去嘉城参加什么时装周,临行前特意来问我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你。” 重音落在“特意”这两个字上,言下之意是顾澜清要来嘉城看她。 壁炉中本没有风,林知韫瞳珠中映出的火苗却意外地扑闪了下,稍纵即逝。 有意无意,林知韫避开了她想传达的重点,“妈,你怎么连我回不回国都跟别人说?” “澜清问我,我总不能骗人家呀。” 林知韫眼中闪过几丝烦躁,心中却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升起。 “我托她给你带了我亲手织的羊绒围巾,你下午去拿一下?” “您亲手织的啊?”林知韫略有些为难。 林初霁也没在意她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是啊,人家千里迢迢帮我带过去的。” 林初霁见她仍没回应,接着劝说:“你以后要留在嘉城工作,见澜清的次数也不多,下午有空就去拿一下呗。” 林知韫的视线又抬起,扫向墙上那张贴了一半、垂下来的海报。轻阖上双眼,片刻又睁开,吐出几个字:“我没空,下午有研讨会。” “我问过了,你这研讨会四点就结束了,澜清正好也是这个点,嘉威特中心离你那里也不远。” 谁家时装秀四点就结束啊? 林知韫又望向窗外,天色微沉,仿佛在雪与不雪之间犹豫不决。 沉默半晌,还没等林初霁再开口,林知韫已经转回了视线。 林知韫看着视频那头,角柜上玻璃花瓶中的玫瑰花已经氧化成枯褐色,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妈妈,家里经济已经差到买不起鲜花的地步了?” 林初霁这才转头注意到,回过头来笑着斜她一眼,“阿姨这两天请假了,我等会儿订一些。那你下午...” 林知韫略点了头,不知是为了回应订花,还是为答应同顾澜清会面。 那边林初霁唇角微弯,“那就这么定了哈,毕竟是一家人,记得请你澜清姐姐吃顿饭。” 人家可没把我当一家人。 没等这话说出口,那头便将电话挂了,像是生怕她拒绝似的。 一股气堵在胸口无处释放,林知韫望向木栅栏边还没融化的一小片积雪,便想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 直到取手套打开壁炉的那一瞬,林知韫才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傻气逗笑。 * “阿嚏” 冷风沿着车窗小缝钻进车厢,引着淡淡清新的香气扩散。一捧紫色郁金香被一个身着露肩晚礼服、披着奶油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抱在怀里,花香与眉眼温柔的女人意外契合。 但显然她对花粉微微过敏,自取花以来,数不清她打了多少个喷嚏。——脚边的垃圾袋已经被纸团铺了底。 助理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没忍住出声道:“顾姐,要不我帮你拿花?” 顾澜清眸中映着波光,闻言弯了唇角温声婉拒:“谢谢你的好意。” 想到时间,又柔声同她确认:“阿念,咱们确定四点可以提前走对吧?” 这是她问的第三遍了。 助理阿念浅笑,耐心答道:“放心,已经同那边协商好了。” 积攒了这么久,终于够见你了。 顾澜清笑着点头,心里逐渐安定,心跳却又不由自主地加快速率。 暖气从腰腹部往上吹,环着花的手掌心竟沁出些汗来。 取出纸巾擦了,“阿念,方便帮我把包里的佛珠拿出来吗?” 这是又需要佛珠来静心了?阿念在她身边工作两年,第一次看到她手捻佛珠时还以为是公司给塑造的人设,后来见她无论在镜头前后都是一副样子—— 待人温和宽容、与世无争,从没有见她生气失控过,加之时不时手捻佛珠,俨然是一副“活菩萨”的模样,不禁令人心生敬重。 阿念将她的小包从自己的托特包中取出,打开包前望了她一眼,得了她的眼神肯定,才把拉链拉开。 不出意外,又看见了那张她常放在手心的小像,是个明艳傲娇的女孩子,看来是她珍重的人。但她从未主动提起过,阿念只当是没看到般从包中取出了她的佛珠。 “谢谢”,顾澜清刚接过佛珠,又听见手机振动,“手机也给我吧。” 手机一解锁就看到消息弹出:【澜清,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发件人是“父亲”。 什么叫不该有的想法?只是因为那一纸可笑的再婚婚书,便要葬送掉她的一辈子么? 顾澜清还没被《心经》压下的心跳忽而在胸腔内加速,腿根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和疼,那熟悉的暮霭情绪骤然变浓。 “顾姐,快到了。” 顾澜清生硬地抬起头来,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至前方,车辆在排队进场。 这队长得像是难以醒来的梦魇。 “把花放到后备厢吧。”下车前她说。 * 四点整准时结束研讨会,林知韫没加入同学们有关感恩节活动的探讨,收好电脑起身。 “林又不参加?” “你还没习惯吗?”碧眼女孩白了那男生一眼。 林知韫没理会背后的议论,拿起包径直出了门。 又下起雪了。 在家乡林州很难频繁看到雪景,林知韫每次看见总要驻足良久。 但今天有约在身,没有时间久观。 摸了摸包里,果不其然又没带伞,此刻有点后悔出门前跟老天爷赌何时下雪这个概率问题。 幸而雪下得不大,网约车也来得快,林知韫上车前照例戴上了口罩。 嘉威特中心常有这样那样的艺术活动,有时 2. 第2枝郁金香 [] 林知韫的身体愈发僵硬,不知是被顾澜清这句话说懵了,还是被低温冻的。 听到她的温柔声线,林知韫想起以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她轻声问她冷不冷,细细给她戴手套围围巾。 明明那时候她们的关系是那样好。 可顾澜清偏偏在她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亲手打碎她的梦境,告诉她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一阵寒风吹过,林知韫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她当年集聚怒火的那句:“我不想让她当我妹妹!” 林知韫再次从她营造的梦境中惊醒。 顾澜清的温柔是演的。 以前在演,现在也在演。 林知韫昂起头自嘲一笑,挣出她的怀抱,“我只是想快点拿到围巾,没别的意思。”声音冷得像那零下十度的冰块。 声音是冷的,眼神更是冷的。 顾澜清对视上她的眼睛,心脏忽的抽疼。 那么几分钟都等不了,冒着被媒体人肉的风险去拉她出来,真没别的意思吗? 顾澜清眼眸愈黯,唇角却仍含着笑,柔声道:“围巾在车上,我带你去拿。” 林知韫没说话,抬步往前没走几步,猛然被她拉住袖子。漠然转过头去,却对上她清透可怜的眼瞳。 “韫韫,可以帮我拉下拉链吗?” 林知韫的视线移到她在膝盖处的羽绒服衣摆上,又移到她的v领礼服上。 林知韫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烦躁,“你出来的时候不会让你工作人员帮你拉好吗?” 顾澜清无法辩解,望向她的样子楚楚可怜。 嘉城气温低,现下又没有旁人。 林知韫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俯身去帮她。 这才注意到她的礼服极为贴身,完美勾勒了她的曲线。纤纤细腰,可盈盈一握。隐隐约约的花香沁入鼻尖,乱人心神。 林知韫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拉到腰部便放了手,“你自己来。” 温暖骤离,但她来过就够了。 顾澜清轻笑一声,“谢谢韫韫。” 说完抬手想帮她扫去发间点点白雪融成的水汽,可她早已背过身去。 顾澜清抬起的手微微一僵,看来温暖只短暂来过是不够的,她贪恋温暖长留。 甚至永留。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着,气氛沉默。 “听阿姨说,你...不打算回国了?”顾澜清犹豫着开口。 林知韫偏头看向街边的积雪,半晌没有回话,却抬手将口罩摘了。 今天天气不好,让人呼吸有些不畅。 顾澜清料到她不会搭理她,却看她无物遮挡的脸看得入神。 好久不见,顾澜清在心里说。 “顾姐,我找了你好久!那些记者为难你了吗?”一道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还好。”顾澜清冲来人浅笑。 林知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她的工作人员? 阿念看到林知韫的正脸,心中一惊:这个女人和那张小像上的人长得极像。 下意识看向顾澜清,见她摇了摇头,随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好,我是顾姐的助理,叫我阿念就好。” 林知韫极轻点头,不冷不热道:“我是林知韫。” 阿念感觉到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摸了摸鼻子,领着两人往停车场走。 林知韫的视线移至天边,扫向街边小店,就是不看顾澜清。 顾澜清此刻既庆幸她不看她,给自己机会得以仔细观赏她的容颜;又埋怨她不看她,难道她对她真的就只有讨厌而没有半点思念么? 既然讨厌她,刚才又为什么将她从记者中救出来? 她不信她只讨厌她,抑或是祈求她不要讨厌她。 顾澜清无声笑着,贪婪地用目光一寸寸抚摸她的五官,强忍住想去亲吻这张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脸的冲动。 此刻见到安静真实的林知韫,顾澜清忽而感觉自己从那长长的梦魇中惊醒,终于得到片刻喘息。 可顾澜清越看越入神,从她的额间发到她的纤纤细腰,想把她圈在自己身边的冲动愈发强烈。 顾澜清似乎又进入梦魇之中,不过这次与往常的每一次都不同—— 但愿长梦不复醒。 “你助理就这工作能力?”林知韫猝不及防开口。 顾澜清从臆念中回过神,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怪阿念来晚了?随即轻笑一声,“她们工作人员的会场太冷了,又要收电子设备,是我请她回车里等我,不必来接的。” 顾澜清又轻声道:“谢谢你关心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吐槽你眼光不好。” 跟当年看上那个女的一样,哦,还有那个祝总,眼光差极了。 顾澜清也不在意她呛人的语气,唇角仍弯着。心上像打翻的蜜罐,罐中只余些残蜜,却仍泛起几丝甜意。 阿念走在前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是感慨万分:老板真好,不仅没怪我还帮我解释!呜呜呜我要给她当牛做马! 阿念领着二人找到她们的车,顾澜清率先上了车,示意林知韫上来。 林知韫在车下站着没动,“把围巾给我吧。” 顾澜清俯身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先上车,再给围巾。 林知韫只好作罢,像是没看到她的手般,径直上车坐下。 顾澜清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林知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妈妈让我请你吃饭。”说完便阖了眼。 她还是只把自己当作姐姐吗?一个她并不喜欢但又因为身份不得不来接待的姐姐。 顾澜清眉心一颤,手机里躺着的那条消息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无一不在提醒她注意身份。 隐隐约约的花香飘在车厢里,像是藏着什么温柔秘密。 顾澜清心痛难捱,腿根又开始泛起不知是痒意还是疼意,望着她的侧脸久久未回神。 “你看着我做什么?” 林知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对上她似哀怨的目光,不明所以。 顾澜清很快便恢复笑意,“我想问你,咱们去哪里吃饭?” 林知韫望向驾驶位,司机看起来是华人,开口用中文说:“师傅,去ManyMix。” “好嘞。”司机师傅得了指令,没有看导航,直接驾车朝餐厅驶去。 到了地方,顾澜清下车时回头交待:“阿念,和师傅一起在附近吃个晚饭吧,我报销,不必在意价格。” 阿念望着她的眼里盈着兴奋,“好嘞,谢谢老板!” 顾澜清去后备厢取她的围巾,看到围巾旁的郁金香,将其同围巾一起取出,一齐递给林知韫。 林知韫看到那束花一时怔愣,只接过她递来的纸袋。 顾澜清见她没接过花也不恼,直接塞到她怀里,强忍住喷嚏,却仍笑得欢心。 林知韫猝不及防被她塞了满怀,唇齿微张,终究是没道出谢意。 不过是顺手的一束花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眼前是一家装修风格极为复古的餐厅,整个建筑像是一座古堡。 顾澜清看着很喜欢,轻声问她:“这家餐厅看起来很不错,是你很喜欢的餐厅吗?” “随便选的。” 侍应生服务周到,领着她们走到窗边坐下,递上菜单。 暖气开得很足,顾澜清将拉链拉开。 林知韫看了两眼菜单,一抬眸便看见她的羽绒服打开,礼服上镶的钻反射着灯光,很像小时候她们一起在时尚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林知韫!好啊你!我约你你不来,现在又带别人来吃!?”一道女声从侧边传来。 在这里都能遇见朋友,真是随便选的餐厅?顾澜清望着对面的人,唇角勾起弯弧。 林知韫知道顾澜清肯定是误会了,想解释是她自己想吃这家的菜而已,才没有特意想带她来吃。 但主动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 林知韫略不自然地朝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是唐若愚——她在嘉威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你怎么来了?” 唐若愚没管林知韫的问题,更关心的是跟她一起吃饭的人是谁。 看到她对面人的正脸,唐若愚吓了一跳,“b...” “不是吧,顾影后?” 顾澜清看到来人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冲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你们先吃,我过去找我朋友了。”唐若愚扔下一句话就溜了。 林知韫觉得她奇奇 3. 第3枝郁金香 [] 林知韫轻点了头,便低下头切着那微泛着血红的牛排。 人已经走了,但香气仍无止尽地沁入鼻尖。 顾澜清怎么阴魂不散啊? 林知韫已经没有了胃口,买单时却被告知与她共餐的那位女士已经付过了。 行,爱付就付吧。 林知韫起身时才发现,香气的来源不是她,而是她硬塞过来的花。 不想要了。 林知韫拿了自己的包和围巾纸袋就走,却被侍应生叫住:“女士,您的花忘了。” 林知韫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 顾澜清只是一个跟她不相关的人,她和谁约会、和谁传绯闻关她什么事? 那束被侍应生拿在手上的郁金香,在昏暗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柔美。 花又没做错什么。 林知韫静静瞧着,烦躁莫名消减了些,顺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林知韫回了家,打开灯,望着壁炉那面墙上贴了一半、垂下来的海报,有一种想把它撕下来的冲动。 林知韫深呼吸了口气,将花随意扔在玄关,拿着纸袋上楼。 没有打开大灯,林知韫摸着黑去按亮卧室书桌上的台灯。 手机在包里震动,林知韫拿出来,看到一封邮件:【林同学您好,您的简历审核已过,请填写问卷确认线上面试时间。】 发件人是华兴AI研究所——国内顶尖的AI技术策源地,大佬云集。 林知韫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究还是息了屏。 抬手将台灯也关了。 顾澜清来找她,只是顺道来找她。 送给她的花应该也是顺手拿的吧? 林知韫自嘲一笑,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期待着些什么。 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个笑话。 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雾色月光从纱质窗帘透进来。 林知韫忽而感觉自己就像是昏夜深蓝海面上的一块浮木,不知道要漂向何方。 一阵铃声响起,手机上面是那串她想方设法都忘不掉的数字。 她没接。 铃声响了许久,又打了过来。 反反复复,林知韫终于听得不耐烦,抬手接了。 还没等她出声,那边就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林知韫吗?” 不是顾澜清的声音,这声音倒很像她的助理阿念。 加之她急切的语气,林知韫没由来地眉心一跳,“我是。” “顾姐喝醉了,一直在喊‘yunyun’,非要‘yunyun’来接,要不然根本不走。” 哪个“yunyun”? “你确定她喊的是我?” 阿念想起那张小像,斩钉截铁:“我确定,她的联系人里只有你的名字带有‘yun''字。” 她怎么醉酒了还在演? 祝总不在么?喊她做什么,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哦,你们把她抬走、拖走,总有一万种方式能把她弄回去,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林知韫又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那边阿念还在极力劝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不愿意走,我抱不动她。麻烦你了,林小姐,帮个忙呗。” “祝总呢?” “祝总赶飞机回国了呀。” 她不是叫顾澜清过去约会?这会儿又扔下人走了? 顾澜清,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林知韫嗤笑一声。 “韫韫,你回来好不好?”那边传来顾澜清含糊不清的声音,语气哀求,破碎至极。 林知韫笑意僵住,心尖一颤。 “地址发我。” * 林知韫到了地方,看这建筑外观也不像是什么适合约会的场所,倒是有些像高级商务会所。 跟侍应生报了包间号,一打开门便看见顾澜清正倚在沙发椅上,身前摆了不少酒杯和空酒瓶。 顾澜清还换了身礼服,足见她对对方的重视。一头乌发随意散落在肩上,红唇微启,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闯进来的人,“韫韫,是你来了吗?” 顾澜清望向她的眼神迷离,受伤、脆弱、幽怨,种种情绪糅杂,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仿佛被人欺负惨了。 别说是林知韫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就连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阿念也没见过。 林知韫呼吸一滞,望向阿念的眼睛里盈着怒气,“你们祝总就是这么对待女朋友的?” “啊...”阿念一时愣住,看到林知韫眼里的怒气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急切解释道:“顾姐没有女朋友。” 林知韫深呼吸了口气,望着顾澜清绯红的脸颊,咬牙切齿吐出那个她从未设想过的称呼:“就算是情人...也不能玩完就扔下人不管吧?” 阿念被她吓了一跳,“不不不是,顾姐和祝总不是那种关系!是祝总攒局请顾姐来谈新电影的,祝总都没露面,大家谈完也都走了。” 她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是在约会,是自己误会了。 林知韫有些尴尬,为自己没问清楚仅凭自己的臆断就发出质问而感到尴尬,面色微僵,艰难说出一句:“抱歉。” 阿念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阿念跟着顾澜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到点她身上那股子温柔与宽容。虽是些皮毛,但也够用了。 林知韫走到顾澜清身边,她阖着眼像是睡着了。林知韫拿过阿念手上的羽绒服,将顾澜清的左手抬起来给她套袖子,饶是动作轻柔,也惊得她睁开了双眸。 “韫韫,是你来了吗?”她虽醉着,但仍记着她没回应,又问了一遍,抬起右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林知韫帮她套着衣服,在她手指拂上来那刻,脖颈以上僵硬地无法动弹。 顾澜清的动作小心,像是怕破了这来之不易的梦境。直到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一滴清泪从眸中坠落,声音哽咽:“韫韫,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哭什么。 她是醉糊涂了吗?不然怎么又是流泪又是说糊话呢? 林知韫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想看透她的内心。 可她看不透。 顾澜清,我看不懂你,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林知韫想不明白,心上像是被浇灌了一整杯柠檬汁,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鼻子也发酸得紧。 默不作声地帮她套上羽绒服。 见她半天没答话,顾澜清又怀疑这是在梦里,急切问道:“韫韫,你怎么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我好疼。”似哀似泣,胜似祈求,又一滴泪滑过脸颊。 林知韫还是心软了,给她拉好拉链,“是,我来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后半句话一说出口林知韫就后悔了,随即又自嘲一笑,她只是在陪醉酒的人演戏罢了。 顾澜清点了头,林知韫用 4. 第4枝郁金香 [] 顾澜清醉酒了还惦记着不要她当妹妹,看来她之前果然是演的。 林知韫心下一沉,捏着她拉链的手指骤然发力。 就连自己不在她身边时,都要拿她的小像放在包里,演得好像她很想念她。 这就是娱乐圈所谓的人设么? 演得温柔念旧又深情。 顾澜清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真好骗,醉酒呢喃几句就能把她骗过来。 林知韫嗤笑一声,“好,顾澜清,搞得好像谁稀罕当你妹妹。” 嘲讽本应接踵而至,可醉酒的人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眼角猝然滑下两滴泪。 不,不止两滴,那眼眶竟像是决了堤。 快要花了妆。 林知韫一时怔愣,继而生气又烦躁,顾澜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不想让自己当她妹妹,又要流眼泪,整得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难道受委屈的不是另有其人么? “顾澜清,你又哭什么。”语气一如既往地生硬。 顾澜清又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自顾自地流泪。 算了,她跟一个醉酒之人对话做什么。 林知韫反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此前的泪痕化开了点粉底。正想问阿念有没有湿巾,回过头去却发现她已不在房间里。 林知韫转身要去寻阿念,却被顾澜清的声音缠住—— “韫韫,别走。” “不要讨厌我。” “韫韫。”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一面不要她当妹妹,一面又希望她别讨厌她。 若是从前,林知韫一定会嘲讽她,凭什么你顾澜清既要又要? 但配上此情此景,林知韫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林知韫还没想明白,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不自觉转过头去看她。 顾澜清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仍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隐入发间,最终落在枕头上。 像是在做一个叫人撕心裂肺的梦。 那攥着心脏的无形之物抓得更牢,林知韫莫名想起她高三发烧考砸那晚,彼时还在世的顾澜清妈妈将她关在门外。 林知韫把她带回家,给她讲笑话、带她打游戏看喜剧片,各种法子都试遍了,怎样都没法哄得她开心。 临睡前,顾澜清木然问她:“韫韫,你说我妈妈是不是讨厌我?” “我考得好,她不开心。考不好,她更不开心。” “可是她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掐死?” 彼时林知韫心痛难言,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安慰她,“顾澜清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呀,你这么好这么优秀要是都有人讨厌你,那讨厌我的人不得排到嘉威特去?” “你妈要是讨厌你,她脑子就是被门夹啦!”林知韫说完强忍着鼻酸倾身抱住她。 用尽全力抱着她。 她却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韫韫,你抱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林知韫又慌忙松开她。 后来她睡着了,林知韫瞧着她睡颜安静荣和,以为她好了。 可还没过多久,她就哭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闭着,但是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 那是她第一次见顾澜清哭。 在会所是第二次。 此刻是第三次。 林知韫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呼吸艰难,心脏也难受,于是决断出去找阿念。 阿念正在客厅看综艺,见她出来一时惊讶,这么快? “阿念,有卸妆湿巾吗?” “我给你拿。” 林知韫取了包湿巾回去,床上的人泪已止住,但表情痛苦,像是在噩梦中。 林知韫给她卸妆,顺带抚平她皱起的眉。 只是顺带,她看她那眉毛不顺眼而已。 暖气逼人,林知韫轻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又要去拉她的。 触到她的拉链,轻轻往下拉。 被羽绒服包裹的姣好身姿逐渐显现,顾澜清的肤色比那月白的礼服还要白,在灯光下竟然白得晃眼。 林知韫收回了视线,动作略不自然地将她的右手从羽绒服中拉出,又脱左手。 她还没给人脱过衣服。 “韫韫。” “干嘛?”林知韫正艰难给她翻着身,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怪话。 “韫韫,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她一直说好疼,却又不说哪里疼,烦人。 林知韫给她盖上被子,看了眼手表,该走了。 刚抬步转身又听见她开口—— “腿好疼。” 刚刚带她回来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林知韫不疑有他,转回来掀开被子,又掀起她的长裙,都掀到膝盖上方了,还没找到伤口或淤青。 再掀上去就到...林知韫莫名红了脸颊,没好气地放下她的裙摆,拉好被子。 林知韫直起身浅睨她一眼,自己怕是也醉了酒—— 酒鬼才会信酒鬼的话。 “林小姐,要走啦?” “嗯,别跟她讲...我来过的事。” 阿念很为难,犹豫着应了句:“好像不行诶。” 还挺直接,娱乐圈的人竟也不是个个圆滑么? 林知韫奇怪地看她一眼。 “林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哦!”阿念起身送她。 林知韫轻点了头,三步并作两步往门边走,关门时又看到那个礼盒。 是陈光记新出的典藏版。 * 林知韫回了家,看到玄关处那束郁金香。 好好的花,就这么随意躺在柜上。 糟蹋了。 林知韫顺手拿起,找了个空花瓶,接水将花插进去。忽而起了心思,上楼去找那个落了灰的红木盒子。 那盒子自关上以来,跟着她从国内到嘉城,一直没有打开过。 其实出国时也没必要带来的,可若放在家里,被旁人翻开就很讨厌了。 她林知韫的东西,断没有被旁人看去的道理。 林知韫拿湿纸巾给它细细擦了灰,又去洗手。 回来时关了大灯,将桌上的台灯点亮,她这才发现还没有看过妈妈织的围巾,将围巾从纸袋中拿出,放到灯光下看。 是条深红色围巾,线条流畅,触感柔软,还有幽香传来。跟那郁金香的味道很像,大概是一起待久了,围巾也染上花香。 林知韫似乎摸到点什么,翻过来看才发现是她的名字——LZY,看起来是手工绣上去的。心下感动,准备给妈妈发条消息,但看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又止住了动作。 免得妈妈又发现她熬夜。 林知韫起身将围巾挂在木制衣架上,转过身来打开盒子。成堆的信件映入眼帘,像是被人长久遗忘却又肆意生长的野草。 回忆扑面而来,脑中却念念成空。 一张张泛黄的纸和纸上的字,承载的是她和...她的青春。这些也是演的么? 翻着,看着,回想着,沉思着,林知韫终是阖上了眼。 她以前坚信的,顾澜清对她的好和温柔都是演的,此时忽而又不确定了。 台灯已灭,满桌的信纸随意躺着。 不知坐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日光已透过窗帘照进来,晃了下眼睛。 眯起眼睛适应了会儿,林知韫才打开手机翻到那封邮件,填写问卷后截图转发给陈尧青。 终于起身去洗澡,可以躺上床休息了。 但还没睡多久,AI声音猝然响起—— “叮咚~有未知访客。” 林知韫迷迷糊糊睁开眼,拿起平板,发现监控里的人是顾澜清。 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晚她看到的文房四宝礼 5. 第5枝郁金香 [] 顾澜清不在意她探究的眼光,这甚至是她们相别这么多年来,顾澜清求而不得的。 双眸含笑,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满眼尽是真诚。 林知韫找不到证据说服自己她是在演戏,可从前那么多年,她不也没发现她是在演戏么? “是吗?”林知韫淡淡一句,不知道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自己。 她不信吗? 顾澜清唇角微僵,又柔声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所谓的时尚不感兴趣。” 林知韫抬眸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她身后不远的海报上。 林知韫想起来,从前顾澜清确实对明星不感兴趣,对时尚也不感兴趣。可她怎么后来就进了娱乐圈呢? 人是会变的。 顾澜清深呼吸口气,又轻声道:“我是听阿姨说你不准备回国,我准备来嘉威特找你,但又怕你不见我。后来没多久,我就收到嘉威特时装周的邀约,以这个为借口去问阿姨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你,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找到的正当理由。 林知韫看着她眼神复杂,“所以你利用我妈想缓和我们关系这点,料到我妈会欣然同意,并磨得我不得不见你?” 利用。这个词属实是有些沉重。 顾澜清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向她坦白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收了笑意缓缓点头。 她直接点头了,也没为自己辩解。 她倒是不加掩饰。 林知韫心中微震,但面上未显,仅淡淡一句:“顾澜清,连你都学会这些弯弯绕绕了。”唇角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顾澜清除了在她妈面前,在任何人眼前都是耀眼、被追捧的存在,从未遇到过阴谋与背叛。或许她曾经也遇到过,只是她没意识到罢了。 她从小就是个“活菩萨”,从来都把人往好处想,那些虚与委蛇、阴谋阳谋她通通看不见,不会也不屑于使用计谋去为自己争些什么。 可这一次她耍了点小聪明。 为了来见她。 处心积虑来见她。 顾澜清,你终于后悔了么? 顾澜清听她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却像是在感慨,唇角又弯起一道弧度,“娱乐圈待久了,总要学聪明一点。” “被人算计过?”林知韫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韫韫是在关心她,她果然不是真的讨厌她。 顾澜清心里的小人笑得疯狂,笑声都快要吵到其他器官了。面上却仍笑得克制,轻轻点头,“不止一次呢。”眼眸愈弯。 她还学会卖惨了。 林知韫此刻的心情像那酱油混进了糖,又倒了些柠檬汁,数味杂陈。 事实证明,她既烦顾澜清的愚善、不长心眼,又生气于她非要信那孔夫子的“人性本善”,到头来却只能靠在别人那里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意料之中的事,处心积虑见到了,然后呢?你就想说这些?” 顾澜清捏紧拳头似乎在做什么心里建设,片刻便松开,“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虽然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后面几个字讲出来仍旧有些艰难。 她问得这样直白,让林知韫又想起那年的事。 那年听见顾澜清说不想让她当妹妹,林知韫虽然生气愤怒但还是给她找了一万个理由,试图证明她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想让她当妹妹。 比如,万一她就想跟她做好朋友,不喜欢有姐妹呢?或者是因为她不喜欢重组家庭?还是她怕自己分走她爸爸的爱? 虽然这些理由都很牵强,但万一呢? 可后来顾澜清与她日渐远离,还与她的好友举止亲密,亲手毫不留情地打碎她的梦境,直接坐实了她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接受她当妹妹的事实。 她一直在演,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个被她演得有多喜欢的人真要成她妹妹了,才一举揭露真相,不演了。 顾澜清之前演出来对她的好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顾澜清因为喜欢她的好朋友,即使不喜欢她也对她好——所谓爱屋及乌。或者,她想靠她接近她的好朋友。 可她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难忘时刻,那些欢笑与泪水也都是演的么? 这事要是抛给旁人,可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林知韫不同—— 她此前已然见过一个像她这样会演的人。 林知韫在十三岁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陪她追星,陪她打游戏,早晨上课起不来爸爸帮她给班主任请假,作业没写完也有爸爸帮着一笔一划地帮她写。妈妈虽然不赞成爸爸这样宠她,却也没有多加制止。 所谓物极必反,所谓空中楼阁,名曰幸福的大厦倾倒在一夜之间。 她起初也是不信的,可当一切事实摆在眼前时她不得不信。 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到休克也不得不信。 詹宇生爱她是假的,爱钱爱权却是真的。家庭幸福是假的,他在陪她演戏才是真的。 妈妈早就发现他出轨、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只是因为林知韫跟爸爸关系太好太亲近,怕离婚后女儿不跟她才一直瞒着她,演出家里一派祥和的样子。 林知韫经常在想,要是她当年没有发现那条手链,他们是不是要瞒她一辈子? 让她一辈子活在他们制造的梦境里,她仍旧是詹知韫,仍旧是那个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小孩。 顾澜清见她面色愈发暗沉,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唤她:“韫韫?” 林知韫回过神来,看着她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她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看她、用心看她。 顾澜清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身上的晚香玉香气持续扩散。 林知韫轻轻阖上眼,又猝地睁开,终是开口:“顾澜清,你为什么不要我当你 6. 第6枝郁金香 [] 顾澜清望着她的眼睛接着说:“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是字面意思,没有其他任何深层含义。” “比如可能你以为的,我不喜欢你。” 林知韫全然不知她是如何知晓她的想法的,错愕地看了眼顾澜清,视线移到楼梯旁的书架上,淡淡道:“你喜不喜欢我,又不关我什么事。” 那熟悉的感觉来了,她没猜错。 顾澜清的眉眼愈弯,眼中是不假掩饰的欣喜。 “那你真的讨厌我吗?”顾澜清此刻也不敢判定她会作何反应,却仍问出了心知所想。 林知韫答得迅速,不假思索,“真的。”又将视线飘向了别处。 虽然嘴上说着真的,但又不看她。 顾澜清望向她的眼里仿若有星,笑问道:“你要是真的很讨厌我,怎么会在意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 顾澜清真是好厚的脸皮。 “就是讨厌,而且我没有在意,你想多了。”林知韫视线微斜,越过她的脸,扫到那张海报上。 顾澜清挪了一小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看她。 委屈问道:“真的讨厌我?那你喜欢谁?” 喜欢郑晚意么?还是陈尧青? 林知韫忽而感觉她的声音变得模糊。 顾澜清愈发靠近,身上的晚香玉香气也愈发浓烈,像是诱惑她去开封一罐百年陈酿,酒曲香气迎面而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澜清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热气轻轻喷洒在林知韫的鼻尖上。目光亦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像是藏着什么温柔秘密。 林知韫左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毫无征兆地发出震动,以警示主人的心跳速率超出正常值。 她悄无声息地将那只手背去身后,她想,她是该找时间去医院做个心脏检查了。如果不是病了,心跳怎会如此之快? “什么喜欢谁?” 一道清亮女生从身后传来,顾澜清转过头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顾澜清?你怎么在这里?” 怪不得看到林知韫家门前停着辆车,原来是顾澜清来了。 陈尧青看见两人的姿势感到十分惊讶,韫韫不是最讨厌她么?怎么会让顾澜清进家门?还站得这样近? 顾澜清浅笑朝她点头,“陈小姐,好久不见。” 一如既往地温柔得体。 陈尧青疑惑看向林知韫。 林知韫转身朝陈尧青走去,“尧青姐,有事找我?” 随着她温度的离开,顾澜清心中一空,刚升起的欣喜便如那春烟化入云间,继而化作了雨,打在她心上。 滴答滴答。腿根熟悉的痒疼感忽而聚集至心间。 眼前这两人对顾澜清的出现都避而不答,陈尧青饶有兴致地望向林知韫,“顾澜清有事找你?” 顾澜清紧随林知韫的步伐朝她走来,“我来给韫韫送个礼物。” 陈尧青的视线扫向茶几上的礼盒轻笑一声,“可是韫韫已经不练书法了。” 她已经不练书法了吗? 顾澜清望向林知韫的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林知韫注意到她的视线,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确实是因为顾澜清而未练书法多年,但她并不想顾澜清知道——显得自己对她多在意似的。 陈尧青说这些做什么。 林知韫望着陈尧青的眼中意味不明。 顾澜清看不出,陈尧青却收了玩心,跟她说正事:“你接受了华兴的面试邀请?想回国了?” “面试不一定通过,通过也不一定回国。”林知韫的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不一定不回,那就是还有机会。顾澜清突然感觉自己心上的雨小了些。 “面试一定会通过,你也一定会回国。” 话是对林知韫说的,陈尧青的眼却盯着顾澜清。 陈尧青想,这俩人真有意思。 林知韫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便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道女声—— “顾姐,咱们得出发去机场了。” 是阿念来催顾澜清该走了。 顾澜清的眼中盈着浓浓不舍,“韫韫,国内有工作,我得回去了。”唇仍弯着,但能让人看出来她笑得有些勉强。 顾澜清要告别,阿念早已退出门去,陈尧青也识趣地转身避开。 这就要走了。 林知韫忽而想起昨天妈妈视频里说的“你们以后又见不了几面。”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情绪,自己也没想明白。 “一路平安。” 尽管林知韫眉眼仍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这是重逢以来,她说出的最温柔的话。 顾澜清轻笑,“谢谢。”说完似乎毫无留恋地转身。 林知韫总觉得这样告别略显匆忙,少了些祝福的仪式感。一向周到的顾澜清不应该祝她生活愉快、学业有成或是工作顺利么? 林知韫垂眸不再看她,但又迟迟未转身。 久到她以为顾澜清走了,转身去看落地窗,却听见门口传来她的声音—— “韫韫。” 林知韫忽而回眸看她,“干嘛?”语气听起来仍旧不耐烦,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 阳光打在林知韫的脸上,她回眸的样子好看极了。顾澜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贪心地想要时光停留在此刻。 她又傻愣着干什么。 林知韫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开口问她:“干嘛?” 她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顾澜清忽而感觉心上的雨停了,眼中的雨却将要落下。 顾澜清拿出演戏的口条,字正腔圆:“我28号有个广告拍摄,29到5号要进组拍新电影。” 跟她说她的工作安排做什么?她对 7. 第7枝郁金香 [] 唐若愚刚还吵着要看国内招聘,这会儿看到消息又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心虚地看了林知韫一眼,又换了个话题。 话题转得生硬,林知韫却没半点反应,她此刻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那剩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上。 唐若愚一进来就发现这个杯子,既不在林知韫跟前,也不在陈尧青跟前。显然在此之前有人来过,但又走了。 顾澜清说她已经知道林知韫要回国,难道是她来过? 此时林知韫又盯着这个可能被顾澜清用过的杯子,看来她不是真的讨厌顾澜清。 唐若愚脑中又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可能顾澜清并非一厢情愿? 林知韫望着顾澜清余下的那半杯水发呆良久,感觉自己陷入了一阵迷雾中。 身前是雾,身后也是雾,她们零零碎碎的声音在雾阵之中忽远忽近。 林知韫隐隐约约看见顾澜清站在前面等她,却又看不清楚她的脸。 顾澜清真的喜欢她吗?她不是喜欢楚岚么? 哦。她就算真的喜欢她,对她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与对楚岚的喜欢不同。 林知韫心口泛起一阵酸意,胃也不舒服。看来下次去医院不仅要检查心脏,还要检查胃部。 “林知韫!” 林知韫被唐若愚突然大声一喊吓了一跳,视线转至她脸上,“怎么了?” “中午想吃什么?” “你们决定吧。我好困,先上去补觉了。” 林知韫进了卧室,一眼就看见早晨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满桌信纸。 视线由桌上移至窗外大道上的第五棵松树,那棵树跟她家院子里的松树极像。 当年和妈妈搬去新家时,林知韫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棵树,还没收拾自己的行李,就爬到这棵树上去看书。想等顾澜清出来时,吓她一跳。 可她看书看入了神,只听见温婉一声“林知韫?” 林知韫这才发现树下站了个人,吓了一大跳,手也不听使唤—— “嘶” 她的书从手中滑落,把顾澜清的额头砸破了皮,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小心!” 林知韫落地没站稳,又扑进人怀里。连忙从她身上爬起来,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献血不知所措,“妈!” 林初霁出来也吓了一跳,给她简单消毒包扎后,带着两人赶紧去了医院。 顾澜清被砸到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母女俩,都怪她自己站得太近了。 至于那本书——不仅被她当场捡起来,还顶着脑袋上的血拿了纸巾细细擦拭。 顾澜清看到书皮,微微惊讶:“你也喜欢林清华的书?” 那时候两人在一个学校念书,顾澜清不知道的是,她喜欢林清华的书这件事全校闻名。 而林知韫,不过是听说后闲来买了几本。她倒要看看林清华的书写得到底有多好,能让顾澜清这么喜欢。 但她当时不愿被人猜到心思,只随口说了句:“哦,随便买的,你喜欢她的书吗?” 一次碰巧,林知韫终于知道她喜欢林清华的原因。 此后再听到有人猜测顾澜清为什么喜欢林清华的书时,林知韫从来只淡淡一句“你们猜错咯。” 就算有人笑林知韫故作神秘,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当时的好朋友楚岚。 明明她们才是有着共同秘密、同撑过一把伞的人,怎么后来就变成她和楚岚的故事了呢? 就连楚岚和顾澜清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林知韫都不知道。 林知韫不得不承认,她在意的不只是顾澜清不想让她当妹妹,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她明里在意的、暗里在意的,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统统在意。 都说往事如烟,可林知韫总觉得那些轻烟化作深云浓雾,在她的世界里弥漫着。她时常想拨开云雾,看看那月明仙境。 可雾不散,云不开,她挣不出来。 林知韫忽而又感到头昏脑涨,猜想是昨夜没睡的缘故。林知韫吞了些助眠药上床,终于有了睡意。 * 林知韫的线上面试通过了,第一时间给妈妈和家族群发了消息。 一时间八方来贺。 要回国去参加最后一轮线下面试,林知韫忽而感觉紧张起来。不知是焦虑面试,还是近乡情怯。 陈尧青也通过了,两人一起查找面试经验,对着练习了好几天。 “你明天就回去?” “嗯,行李已经收一半了。” 林知韫几乎是在线上面试结果一出来时,就订了机票。她这趟航班已经满了,陈尧青只得订后一天的。 “如果拿到offer,你就不会回来了对吗?” 林知韫沉默半晌,开口道:“祖国挺好的。” 这话是默认了。 陈尧青想,她果然没猜错。 顾澜清是林知韫命定的劫数,逃脱不掉的。 周阿姨前几天返嘉,这会儿 8. 第8枝郁金香 [] 顾澜清说的“我们回家”,是回她们那个共同的家么? 林知韫忽而觉得好笑,顾澜清既不想让她当妹妹,又跟她说一起回家。 真真是矛盾至极。 手机震动一声,网约车平台上有司机师傅接单了。 林知韫做下决定:“我今天要去外公外婆家。” 顾澜清勾起的唇角微僵,她又要去她外婆家。 林知韫出国五年半,并非没有回来过,只是每一次...都直接去了外婆家。 顾澜清有几次以看望老太太的名头过去,她也是在卧室或书房里,或是和姐妹们一起出去玩,总之每一次,顾澜清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 顾澜清以为那天在嘉威特,她终于明白了林知韫为什么讨厌她,并以开诚布公的方式解开了她的心结。却没想到,只是她自己以为。 她还是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跟她同处一室。 顾澜清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仍扬起笑意,“好,我送你。” 林知韫看着她牢牢握在手里的行李箱,默默退了网约车订单。行李箱还在人家手里呢,只好听她的。 “这次回国准备待多久?” “不确定,看具体情况。” “如果面试通过了,会留在国内吗?” 之前陈尧青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但鬼使神差的,林知韫答了句:“不一定。” 顾澜清眼中闪过一瞬黯然,自顾自地说:“家里的床垫新换了,床品选的是草绿色,陈光记那个新出的礼盒也给你在家里放了一份,还有新购置的唱片机和一些专辑...祁阿姨在家里做好了糖醋排骨、小龙虾,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 林知韫有一种被道德绑架的为难感,可顾澜清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听到她说要去外婆家都没有太大反应,更不用说开口叫她跟她一起回家。 可她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林知韫不知道回应些什么,正好手机上来了个电话救急。 是林初霁打来的。 “妈妈。” “韫韫,澜清接到你了吧?” 林知韫轻应了声:“嗯。” “好,妈妈等会儿就回家了,在家里等你哦~” 林知韫想起之前跟顾澜清说的,“我想去外婆家。” 林初霁早就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我已经跟你外婆说明天去看她们啦~” 本来老太太老爷子非要亲自来机场接她,可林知韫这么多年每次回国都往外婆家钻,林初霁虽不曾强制她回家,但难免有些吃味儿。 终于听说她跟顾澜清关系缓和了,林初霁决定先发制人。 林知韫没想到妈妈会来这么一出,她只是想先去外婆家呆一晚,明天再回家,又不是不回家。 顾澜清正弯着眼睛看她,隐隐期待,林知韫略不自然地应了句:“哦,那好吧。” 她戴了半边耳机,顾澜清只听到她的回应,没听到那边的话语,但能猜到她应当是要跟她一起回家了。 顾澜清同她确认道:“那咱们回家?” “嗯。” 林知韫的声音很轻,顾澜清却感觉她的语调在心上重重一击,随即压弯了眼眸。 林知韫抬头望天,又若无其事地扫她一眼。看见她的眼眸愈弯,似能与那天边的月牙平分秋色。 哦不是,还是那月牙好看些。 林知韫打开随身帆布包放置耳机,顾澜清视线一不小心扫到她包里的那本书,几乎是一眼就确定那是林清华的《心问》。 “你还喜欢这本书吗?”书皮略有些泛黄,应该是林知韫刚搬家时从树上砸下来的那本。 林知韫不动声色合上包,“坐长途无聊,随手拿的。” 就算是随手拿的,那也证明她当年将这本书带走了。当初出国那么多行李,却还是将这本书带走了。 顾澜清心尖猛然一颤,她当时就算是在讨厌她,却还是带走了她们共同喜欢的书,那那些信件呢?她也带走了吗? 顾澜清熟悉林知韫的小习惯,她喜欢将她们往来的书信放在一个红木盒子里,而那盒子她常置于书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自她出国后,顾澜清悄悄去她房间里找过,却没有看见那个盒子,也没看见那本书。 顾澜清当时以为她扔了,现在想来,或许她是都带走了吗? 虽不确定那些信件,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将书带走了。顾澜清的心上又泛起甜意,望向她的眉眼愈发温柔。 林知韫跟着顾澜清在停车场找到车,是辆黑色越野车。 还挺酷。她竟然喜欢这种车? 顾澜清打开后备厢,一阵芳香迎面而来,从中取出郁金香,猝然倾身抱住她,“韫韫,欢迎回家。” 她身上的香气与郁金香的不同,两种味道忽而混合,林知韫一时竟分不清哪种味道更香。 一侧柔软相抵,而另一侧,花快要被她们压坏了。 林知韫微微僵硬地从她的怀抱中挣开,闷声道:“还没到。” 顾澜清轻笑一声,将郁金香放进她的怀里。视线状似无意地扫向她的耳垂,又扫向她的脸颊,白皙肤色渗出小片粉红,像那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 她好像害羞了。 她的冷淡似乎出现了裂痕。 顾澜清低笑一声,凑近她的耳垂,幽声问她:“韫韫,是我香,还是花香?” 顾澜清又在说什么怪话! 她身上的香气愈近,林知韫一时僵在原地,感觉血液凝固,无法动弹。 “阿嚏~” 顾澜清对花粉轻微过敏,这会儿接触到鲜花又开始打喷嚏。 林知韫似是被这喷嚏解除了封印,唇角微弯,“当然是花香。” 她那抹笑像那澎湃春流,暖化了顾澜清心上的寒冬。 顾澜清一时愣在原地。 林知韫绕到她的另一侧,三下五除二将郁金香和行李箱相继放进后备厢,脆声道:“走了,顾澜清。” 顾澜清随即也笑了,“好。 9. 第9枝郁金香 [] 林知韫此刻正站在那棵松树下,双眸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顾澜清望着她浅笑,想起她从前总是站在这棵树下喊她,“顾澜清,我有道题不会!” 林知韫哪里有不会的题呢?她只是想假借请教她,顺理成章地将她从她妈妈手里解救出来而已。 林知韫此时看她的眼神,与从前疑惑她为什么迟迟出门的眼神很像。 不知是她的眼睛会说话,还是顾澜清确实同她心有灵犀。顾澜清总能第一时间明白她的眼神想传达的意思,比如当年不用她问,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为什么来得迟了,她的眼底就由初冬化为了暖春;又比如此刻,她定是想问“围巾是你织的?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 知道她想问什么,但顾澜清却摸不准她现在的脾性,斟酌了会儿,看着她的眼柔声开口:“围巾是我织的,阿姨给你织的那条脱线了,没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没问,我也...不敢提。” 果然是她织的!妈妈哪有那么好的手艺?亏得她还感动了好几天,接连几天给妈妈订礼物。 但是,什么叫她不敢提,她林知韫又不是凶神恶煞。 好吧,这几年她确实有点... 反思完自己,林知韫又暗自庆幸自己在上飞机前取下了那条围巾,要不然显得她有多喜欢似的。 林知韫若无其事地淡淡一句:“谢了。”说完伸手要去接她的箱子,“我自己来吧。” 顾澜清浅笑着没放手,“我来。” 林知韫站在她面前挡着她的去路,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我来吧。” 刚备完菜出来的祁阿姨看着二人因为一个行李箱拉扯,哭笑不得,“我来我来。” 最后两人谁都没抢过祁阿姨,望着她三下五除二地搬上楼梯,大气都不带喘的。 林初霁笑弯了腰,“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想跟祁阿姨抢啊。” 林知韫轻瞪她一眼,“妈妈,你还笑我们!你织的围巾都能脱线!把礼物还给我!” 林初霁轻笑一声,“给我了就是我的,想要回去必不可能!” 顾澜清在台阶下望着她们唇角愈弯,她们母女的相处模式二十余年都没有变化。 原来在有些事情上,时间也会起恻隐之心、手下留情,比如眼前的亲情,以及值得期待的属于林知韫的爱情。 顾澜清贪心地希望,韫韫的爱情只与她一个人有关,一如从前的这么多年。 林初霁看到听着她们讲话正出神的顾澜清,亮声说道:“而且我那围巾就脱了一点点线,澜清说帮我补两针就好了。我当时一听心想这哪儿能啊,肯定要妈妈亲手给你补好,下次给你带过去呀。 “而且澜清说她正好带了条新围巾,这不巧了么?” 林初霁说着,想起那天她问顾澜清:“澜清,你实话告诉阿姨,这围巾你是不是专门给韫韫织的?” 她犹记得那边沉默了许久,传来一句:“阿姨,我给她织了不止一条。” 林初霁心下既震撼又感动,想起自己的少年时期,不曾有过这样真挚的情谊,也跟大多朋友在成人成家后断了联系。 林初霁轻叹了声气,“把你的那条给她吧,但是澜清,这事不一定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太过自责。或许,其中存在误会。” 那边传来闷声一句:“谢谢阿姨。” 林初霁也有自己的私心,比如希望二人和好,林知韫能开心一点,也可能愿意回国回家。 她不愿也不会将林知韫不愿意回国回家的原因归在顾澜清头上,那样对她来说恶意也太大了。只是她希望她们能和好,因为她曾亲眼见过她们关系鼎盛时期的样子。如果当年能维持下去,不会闹成今天这幅模样。 林知韫捂起耳朵进屋,给两人留下背影和一句,“妈妈您就狡辩吧,我不听。” 林初霁回头拉顾澜清:“澜清,进屋吃饭啦!” “好嘞。” 林知韫静静吐槽:“妈你不是聚餐吃了吗?现在还吃?您什么时候减得下来!” 妈妈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减肥,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这次看来又要失败了。 林初霁浅睨她一眼,“我不动筷子,看着你们吃不行?” 林知韫听见顾澜清在身后低笑。 她又笑什么! 林知韫索性不说话了,去盥洗室洗手,顾澜清也跟在她身后。 “韫韫,我织的那条围巾,你喜欢吗?” 林知韫在镜子中看见顾澜清的脸,她也在看镜子里的她。 “挺好的。” 林知韫取了纸巾擦手,同她擦肩而过,感觉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此时林知韫得出了答案,若单论她本身的香气,她比郁金香还要香。 但她是不会跟顾澜清说的。 “韫韫,围巾带回来了吗?让妈妈看看是谁的手艺好呀?”